《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章 灰袍 炉火旁的老人经不住大家的起哄,清了清嗓子,说。 啊,让我来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呢,并不是我经历过的,只是一段被铭印在无边沙漠中的一颗砂砾上的故事罢了。好了,请找个地方坐好,我们要开始了。 这个世界有多大呢?大陆边缘的海是否会通向世界的边缘?我们不得而知,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只知道他们眼中的世界是有边界的,北方的龙脊山脉区隔开了无边的冰原和富饶的土地。据说冰原上没有任何的生物,有的,只有在冰雪中蹒跚的枯骨和游魂。这就是文明与野蛮的边界了,高耸的龙脊山脉,就像一堵高墙,强硬的分割了两个世界。所有的活力和能量都在山脉南方,而北方,只有皑皑的白雪。 但这是真的吗?守护在龙脊山脉上的冰霜卫士自古以来都流传着关于北方的种种可怕传说,其中不乏野人,龙,魔法师之类的存在。在飞雪组成的白色帘幕下,到底掩藏着什么呢?不过,倒是有一条铁则在冰霜卫士的一代代轮替中被当成教条一样传下来,据说每一个冰霜卫士的新兵都必须记住这一条古训,这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这条古训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当一个身着灰袍的人从北方的风雪里来的时候,不要拒绝他的任何要求,绝对不要。 冰霜卫士们对这条古训一直抱有疑惑,然而一代代的司令官们都坚持让士兵们记住这条古训,不论山脉南边的世代如何的变迁,龙脊山上的时间好像就是凝固的水晶,永远停留在历史上的某个时间点。 龙脊之巅,是一间酒馆的名字,当然,它并不是建在龙脊山脉的顶上,不过,据说它的老板,那位已经过世了的前冰霜卫士老兵曾经真的攀登到了那里。只是不久之后,他就因为一次意外摔断了双腿不得不离开冰霜卫士的岗位,到山下开了这间酒馆。因为老人颇具传奇的经历,再加上他曾为冰霜守卫的缘故,不论是山下小镇的居民还是轮班休息的冰霜守卫都很愿意在这里点上一大杯麦酒,聊聊天吹吹牛。可以说,如果你问镇上在那里能看到冰霜守卫,那镇上的人一定会让你来龙脊之巅。 而现在,这间酒馆的老板现在已经变成了当年那位老兵的孙女,经常来的人习惯称她为老板娘,虽然她现年也也才二十几岁,可是已经十分的干练,酒馆里的大事小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一头红发配上姣好的面容,让老板娘成为了镇上几乎所有适龄青年的梦中情人,但因为她的祖父留下的影响,那些冰霜卫士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就像是兄长或者叔叔伯伯一样,那些居心不良者就算有想假装喝醉占老板娘便宜的,也都被这些休假的战士一手一个扔出酒馆了。不过根据坊间传言,老板娘的身手其实很是厉害,或许是从小就跟这些冰霜卫士混在一起的缘故,有人声称目击过老板娘徒手打翻了两个喝醉了的冰霜卫士。 上午一向是龙脊之巅生意最清闲的时候,一般的酒馆这个时候是不开业的,不过鉴于这里也是镇上为数不多的餐馆,有时一些早出的农夫会在中午左右回来吃一点东西。所以老板娘会在上午就开始收拾桌椅,再检查一下库存。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来的,就连来这里打工的姑娘们也最早下午才会来上班。可是今天,一位意外的客人却是打乱了老板娘的计划。 “您好,一杯热牛奶,再上点吃的。”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站在柜台前说道。他的声音很低,很小,而且有些沙哑。而他的面容则深深的埋在兜帽的阴影里,让人看不见分毫。 “好的,请您先找个地方坐下,我会把东西送过去。”老板娘回答道。虽然她也对这个陌生人有着一定好奇,可是作为一位酒馆的店主,有些事情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那个人点了点头,就兀自找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来。老板娘一边做着食物,眼睛的余光却忍不住打量这个奇怪的人。只见这个黑袍人坐在椅子上之后就低着头不再多做动作,让人看不出他是在沉思,发呆,还是只是单纯的休息。很安静,这个黑袍人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株植物。虽然他的黑袍已经有了破损,也沾上了很多的污迹和雪痕,但是却丝毫不显得慌乱或者疲惫,他的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和从容。这是没离开过龙脊山脉的老板娘从未见过的气质。 不多时,老板娘就用橡木制成的托盘把食物和牛奶端到了那个人面前。 “谢谢。”那人说,接着就开始用餐,从头到尾都没有摘下兜帽的意思。 “奇怪,他刚才说话的声音有这么细吗?”老板娘抱着托盘回到柜台后面,皱着眉头小声自语道。 黑袍人吃东西很快,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老板娘猜想他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可能是出自某个商人或者学者家庭。至于贵族,我们可怜的小镇已经有年头没有正经的贵族来过了。不久,那人就吃完了他面前的食物,他默默的走到柜台前。 “啊,总共三个乌拉尔。”老板娘猛的一抬头看见柜台前的人吓了一跳后说道。 那人听了后从袍子内侧掏出一枚银币,放到柜台上。宽大的袍子遮住了他的手,也让老板娘错失了最后一个可以推测他身份的细节。 “不用找了。”说着,黑袍人自顾自的离开了酒馆。 “额…………”老板娘盯着柜台上的银币看了半天,她认识这是什么货币,不过据她所知,这一枚银币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三个乌拉尔,她实在是不敢相信有人会用一枚这样的货币来支付一顿小酒馆里的简餐。不过在短暂的惊讶后她赶忙收好了这枚银币,并且很神经质的左右打量了一番以防有人看见这一幕,她已经下定主意,下次见到这个人时把这枚银币还给他。然而很多时候,当你打定主意下次就怎样的时候,下次,往往不会给你机会,不是吗? 老板娘收起桌子上的餐具,走到酒馆门口准备看看时间,不过当她走到门口时,却只看到了满天的乌云。 “暴风雪,要来了。”老板娘看着天空,喃喃道。 ……………… 拜安是一名冰霜卫士。冰霜卫士这个军团编制不隶属于任何国家或宗教,他们是历史的遗留和守望者。传说,曾经在很古老的世代,北方有着一位王者,王者带着他的寒冰大军南下,将所过之处统统化为冻土,被打的节节败退的人们退守到龙脊山脉之后,借助着这道天险击退了王者的一次次进攻。而后,就是拉锯一样的攻守。流传下来的文献已不知道这攻守持续了多久,或许是几年,几十年,亦或是几百几千年。总之,有那么一天,龙脊山脉上的乌云突然散开,风雪也随之止息,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位王者和他的军队。可那些敢于北上探索的人也从未回来过。北方的冻土从未解冻,可是天气确实要比之前好上了很多。人们放弃了收回失地,转而专心经营南方的土地,这龙脊山上只留下了那些曾经居住在山脉以北而且不愿南下的人们。他们不愿意远离故乡,他们相信总有一天故乡的冻土会解冻,王者的诅咒会散去,他们就可以重返家园。他们守望着,一边守望着故乡,一边也提防着王者会卷土重来。久而久之,冰霜守卫就成了他们的名字。龙脊山就成了他们的领地。现在南方的所有物种,不论人类,精灵,矮人还是巨人都称他们为——北方人。 身为一个北方人,拜安以能加入冰霜守卫为荣,事实上,多年以来,冰霜守卫的工作以远没有过去来的危险和辛苦,一代代卫兵开凿的防御工事几乎纵贯了整个龙脊山脉。卫兵们只需要定期维护这些哨所,然后轮班守望就可以了。北方人以他们的固执和坚守注视着山脉的北方,纵然岁月轮替,可是他们还是在等待,等待祖先的故乡解冻,等待重返家园。 “呼……”呼出一口白色的寒气,拜安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熟悉北方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雪要来临的预兆,冰雪的王者虽然消失无踪,可他留下的冰冷诅咒却令每一个人都不曾忘记他的存在。甚至在这里,如果小孩子晚上不睡觉的话,他们的父母就会搬出这位王来吓唬这些小孩子。 看了看旁边哨塔里的蜡烛,离换班的时候很近了。今天的晚饭就去龙脊之巅吃好了,嗯,要点上一整块烤鹿排再加上一大杯麦酒,鹿排上要浇上蜂蜜再抹上酒馆特制的烤肉酱。 “嘶溜”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拜安停止了自己的妄想。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在北方。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很快,当那抹火光升上天空,拜安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是什么?是什么把一颗火球打上天空?他赶忙掏出军队配发的望远镜,往火球的来源望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披着灰袍的身影。 正文 第二章 起司 龙脊山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真的,或者说龙脊山自从那场传说中的战争之后就没有这么热闹过。灰袍人,那个古训中的灰袍人!所有的冰霜卫士都沸腾了,很快,上至总司令,下至普通的士兵,几乎所有的卫士都聚集到了拜安所在的哨所附近,而他们的议论声也让人担心会不会引起雪崩。 老司令乔恩第一时间召见了拜安,或者说,老司令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个哨所,他的副官之后私下里说过,除了被司令夫人从酒馆里拿着擀面杖追出来之外,这是他见过的司令近十年来跑得最快的一次。当然,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人试图拦下这位司令,北方人虽然耿直,但他们绝对不傻,天知道那个灰袍人到底是什么,司令官不应该这么贸然的与对方接触。不过老司令只用一句话就让这些人退开了。 “你们难道要我向一个来自家乡的人展示如今我们的懦弱吗?” 一句话,这些北方汉子顿时就无话可说,只能默默跟在司令身后,走向那个发现灰袍人的哨所。天空中的乌云越级越厚,暴风雪的到来似乎随时可能发生。 “所以,你就是目击者吗?”乔恩问道,老司令披着一席厚重的黑色兽皮披风,分开吵闹的人群。 “是的,阁下。我在那里看见了他。”拜安指着灰袍人的方向说道。 于是司令官也掏出了怀里的望远镜朝哪个方向看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灰色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矗立在冰原上,似乎阵阵的寒风无法让袍子中的人感到寒冷一样。 同样的,很多人也都忍不住好奇心,纷纷用望远镜看了过去。不过这些战士看了一会,除了确定这个身影没动过之外,似乎什么也确认不了。 “阁下,我们应该怎么做?”一位副官询问道。老司令放下望远镜,他注意到这位副官的手上拿着一把双手重弩。事实上,很多战士在赶来的同时也都携带了类似的武器。他们很焦虑。 “收起你的武器吧,我的同胞,我们冰霜守卫需要用武力来威胁一个形单影只的陌生人吗?”乔恩笑着说。 因为司令官的话,那些拿着弓弩的战士们也收起了这些武器。似乎老司令官的笑有着某种魔力,让这些冰霜守卫的不安平息了很多。这就是身为领导者的能力,乔恩已经在自己的军旅生涯里无数次用自己的冷静和理智引导军团远离不必要的纷争。 而在冰原上,他们听不到的地方。那个灰袍的身影抬起头看了看人声鼎沸的哨塔,笑了笑,低声说道。 “姑且,算合格了吧。看来至少是不用见血了呢。” 最终,老司令力排众议,决定放下吊篮让那个灰袍人上来,他的理由是——暴风雪要来了,总不能让人家站在风雪里吧?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冰霜卫士们总算从仓库里找来了布满灰尘的吊篮,这原本是为了迎送那些前往北方的探险者的,可是时过境迁,已经有年头没有被用过了。战士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的把吊篮放下去,其中一半是因为畏惧这个灰袍人,另一半是怕吊篮升到一半的时候掉下去把灰袍人摔死。不过总之,这幅破旧的吊篮总算还是质量过硬,一边呻吟着,一边把这个神秘的来客弄上了哨塔。老司令亲自带了五个人在城墙上迎接并驱散了更多的士兵,就如他之前说的,他不希望让这位古训中的神秘人觉得如今的冰霜卫士是一群懦夫。 “嘎吱,嘎吱”被冻紧的绳子发出令人担忧的声音,先是兜帽,然后是上半身,最终,这位灰袍人整个出现在了冰霜卫士们面前。 “呼……伙计们,要我说你们的吊篮实在是该换了,我在上来的时候一直在担心那个绳子会不会断掉。”这就是这位灰袍人的第一句话。一句,额,无法被载入史册的寒暄。虽然后代历史对乔恩司令和灰袍大法师的相见的记录一直充满传奇色彩,可是历史总是具有传奇色彩的不是吗?至于那些色彩是后代加上去的,还是本来就存在的,很重要吗? 事实上,饶是老司令做好了各种准备,但是当他听到灰袍人的话时依然老脸一红,他也只能咳嗽两声,希望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 “那个,尊敬的灰袍,我们遵循着古训前来迎接您,请说出您的要求吧。” “要求?啊,那个不急,话说你们能不能先给我弄点吃的,为了赶路,我已经,额,三天没吃饭了,自从……我吃掉了最后一只拉雪橇的那只狗之后。”灰袍人如是说道。 …………所以这场会晤的结果就是老司令带着这位灰袍人跑到山下的龙脊之巅去吃饭了。这倒不是说要塞上没有吃的,只不过老司令实在是不愿意让这位贵客吃那些干硬无味的干粮。 “两条烤鹿腿,两条烤羊腿,四块猪肋排,两块干酪,再上点面包小菜,啊,对了,来一桶麦酒!”站在龙脊之巅的柜台前,灰袍人流利地说道。他说的如此之流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一会要吃什么。 “照他说的办。”老司令面无表情的对目瞪口呆的老板娘说道。然后就拽着这位四处打量的灰袍人找了个大桌子坐下,嗯,鉴于灰袍人点的东西,老司令直接带他坐到了最大的那张桌子上。 老司令并不是很少来龙脊之巅,事实上,因为他和这个酒馆的初代老板是很要好的朋友,老板娘从小就很亲热的叫他“乔恩爷爷”,或许是因为老司令没有子嗣的原因吧,他对老友的这个孙女就像是亲生的一样,嗯,或许比亲生的还亲一点?所以常来酒馆的人都知道虽然这位老人在外面是这个龙脊山脉最大的军事统领,可是在这间小酒馆里,也不过是一个和善的老人罢了。一个身手敏捷,力气大的离谱的和善的老人。据说老板娘的追求者里流传着一个标准,只有打得赢这位老司令的人才有成为老板娘男朋友的资格。 “那么,额,大师,现在您能告诉我您的来意了吗?”看着面前这个放下了兜帽,一连喝下三大杯麦酒面不改色引得周围一阵喝彩的青年人,乔恩问道。 “当然,当然,抱歉我实在是太饿了,您知道的,在山外面想找点吃的简直不要太难。”青年人带着有些腼腆的笑容说道。 “啊,还有,您不必叫我大师,我离这个称呼还差得很远,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可以叫我,起司。” “好的,大,额不,起司阁下,”真是个怪异的名字,老司令想,“您可以告诉我您的来意了吗?还有,如果不冒犯的话,我也想知道您是怎么在山外边生活的。” 是的,虽然老司令确实很在意那个古训,但是他更关心的是这个人是怎么从冰原上来的,冰原上应该是没有任何生物的啊,还是说,在他们不知道的远方,故乡的土地已经悄然解冻了呢?一想到这个念头,老司令的心跳就开始不自觉的加速,那可是每一代北方人的梦想啊。 “嗯,先别着急,司令先生。我们一个个来。首先,我先回答您最关心的问题,我很遗憾,山外面还是一片冻土,至于我是怎么在山外生活的,额,我只能说这是个秘密。而且不具有普世性,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可能带着人去山外开垦。”起司顿了一下,让老司令消化自己的话。 “然后吗,关于我的来意,事实上我和您一样对此充满疑惑,我是遵循着某位更伟大的,额,先知的指示在此时来到此地,至于我来了之后干什么,怎么干,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他耸了耸肩,做出一个无奈的姿势。 老司令脸上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不过更多的是庆幸,虽然没有什么好消息,但至少不是坏消息不是吗?可是接下来灰袍人的话却又让老司令紧张起来。 “虽然我能够告诉您的东西有限,不过,就算是为了报答这顿饭吧,我给您一个建议。根据我刚刚所看到的,听到的,和感受到的这个小镇上的东西,我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请您小心威胁,来自南方的威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们,但是,它们,快要来了。”起司脸上带着笑,说道。 正文 第三章 忠告 龙脊之巅,自称起司的灰袍人到来的第一个夜晚 “您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什么东西要来了?”乔恩司令皱着眉头问道。 “要来了就是要来了,至于是什么东西,你们见到的时候就知道了,南方的情况现在我也不是看得很清楚。”起司一边大嚼着鹿腿,一边说道。 “恕我冒昧,可是您的话没有任何依据。”老司令说。 “啊,所以老师才说跟这些人交流太费劲了啊。”起司说着猛灌了一口麦酒,“好吧,先生们,谁来给我一张龙脊山以南地区的地图?” 在得到乔恩应允的眼神之后,跟着来的传令官掏出了一张画在羊皮上的北方地图。当然,地图上最北的地方只到龙脊山脉。索性老司令一开始就选了最大的桌子,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来展开地图。 “嗝,好了,让我来看看。”起司打了一个酒嗝,站起身来打量着地图。虽然这个灰袍人已经差不多喝了一整橡木桶的麦酒,可是老司令可以对龙脊山发誓,他没有从这个人的眼睛里看到半分醉意,甚至连他的肚子都没有丝毫隆起,天知道他吃的东西都跑到那个次元去了。 “嗯……”起司端详着地图,他黑色的眼睛里开始闪烁着浅浅的红色光芒,只不过周围的人只以为那是壁炉里的火光的倒影,并没有在意。 过了一会,正在司令快要以为这个神秘人在发呆的时候。起司开口了,他抬起一只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地区,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萨隆伯爵领。通往龙脊山的必经之路。”老司令说道。 “也是龙脊山往南的唯一出路。”起司接着他的话说道。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萨隆家族已经统治了那块土地将近五代人,他们是可敬的贵族,仁慈的领主。他们不可能会攻击我们,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乔恩说。 “不不不,我亲爱的司令先生,威胁并非来自活人,这片土地,我不管它的领主是谁,或是可敬与否,现在,他们都已经完蛋了。连同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一起,完蛋了。”起司说着双手举起做出一个夸张的强调手势。 “而马上,如果您不作出防备的话,让那片土地完蛋的东西也会让这里完蛋。” “先生,这并不可笑。”老司令严肃的说。 “我也不是在讲笑话。”起司说。 “如果不是我眼看着你从北方来,我会把你当成疯子。” “如果你没有请我吃这顿饭,我不会跟你说这些话。” “我需要证据。”乔恩说。 “啊,证据,你知道的,司令先生。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讲究证据,那先知就不用吃饭了。”起司翻了个白眼,“我们生活在一个怪诞的世界里,就请别对所有事情太较真了。” “听着,起司先生,或许您有您的渠道,但是凭您的一面之词,我很难说服我的下属。更何况……”司令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灰袍人。 “更何况我只是一个今天晚上才来到这里的,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不过,司令先生,如果我是你,我至少会派点骑兵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去看看那个什么伯爵领。然后,你会再来找我的。”起司笑着说道,然后狠狠的撕咬着一块鹿肉。 “好吧,先生,不论您说的是否属实,我都会感谢您的建议。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爱尔莎,给这位先生一间客房。”老司令说完,就披上部下递来的斗篷,带着冰霜卫士们离开了酒馆。 “看,伟大的人从来都是不被愚民理解的。”起司在这些冰霜守卫离开后,长叹了一声。 “或许那是因为那些伟大的人从来没有试图解释自己的话的来由。”叫做爱尔莎的老板娘说道。因为这位灰袍人的关系,她今天晚上的生意算是不用做了,不过作为冰霜守卫的家眷,关于灰袍人的传说她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位年轻的女士对于起司还是很好奇的。 平心而论,摘下兜帽的起司长的也还算是对的起观众,眉目虽然并不如南方那些贵族柔美,可是也比北方人少了些许的粗犷。最令人在意的是他的肤色,这个灰袍人的肤色不似爱尔莎见过的任何人种,淡黄色的皮肤比常人白色的皮肤要显得更加健康,黑色的头发和眼睛也是老板娘很少见到的样貌。总之,该说是充满异域风情吧,爱尔莎在心里总结道。也许山北方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起司听了老板娘的话,想了想,突然笑了出来。 “嘿,好像确实有道理。不过,把什么都说破,岂非很无趣?”说着,他饮下最后一口酒,“敬那些狗!” “什么狗?”老板娘问。 “额,相信我,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起司耸了耸肩,说道。 “好吧,神秘的起司先生,如果您用完餐了就请跟我来看看您的房间吧。”老板娘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额……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我真的不是什么贵族,你们这样的态度弄得我很不自在。”起司苦笑着说。 “这样啊,那你的房间在这里左传第三间,自己去吧。我要去洗盘子了。”老板娘听了起司的话,笑着说。 “额……”老板娘的反应让起司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愣在了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啊?准备帮忙刷盘子吗?”老板娘双手叉腰,没好气的说。 “啊,好的,我这就走。”于是,就这样,这位神秘的,让整个冰霜卫士军团都敬畏的来客,就这么一脸懵逼的被龙脊之巅的老板娘哄进了房间。 “老师说的没错,女性人类,真是可怕的存在。”关上房门,起司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而此时大堂里的老板娘已经笑岔了气就暂且不提了。 看着大概六平米左右,只有一张床的简陋房间,这位灰袍人自嘲的笑了笑,两只眼睛里绽放出强烈的红色光芒。 “不过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你说不是吗?” 窗外,人头大的雪花在强风的鼓动下撞击着夜色下的小镇。起司隔着窗户看着外面黑白两色的世界,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从袍子里掏出一根红色的类似粉笔的东西,在房门和窗户上快速的画下了几个符号,在检查了一遍这些预警符文确实在工作了之后。他张开双手低声吟唱起一段咒语,很快,一点黑色的光芒就出现在在他张开的两手之间。 “……以深邃的虚空之名,以无底的深渊之名,展开我的道路!(未知语)” 随着最后的咏唱,黑色的光点迅速扩大,变成一个两米高一米宽的黑色空间裂口,突兀的出现在房间的正中。起司点了点头,大步走入了这个裂口之中。 正文 第四章 拜访 踏入空间裂口,眼前的光景就从龙脊之巅酒馆的小客房,变成了一个阴森的房间。四周微弱的烛光只能为这里的客人提供最基本的照明,不过好在这里的客人和主人基本都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东西。 “欢迎回来,起司少爷。”低沉而略微失真的声音响起,一个套着一身管家服的蓝色生物侍立在房间的一侧。它臃肿的身体让身上的那套管家服看起来也显得有些可笑。 “阿福,帮我准备洗浴间,然后去通知一下莉莉学姐我之后要去拜访她。”起司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宽大的灰色长袍,随手递给身边的蓝色生物。他在龙脊之巅中长带的笑意,此时已经看不出分毫。 “好的,少爷。”蓝色的生物一边回答,身上短暂的闪耀过几次暗蓝色的光晕。 “安莉娜小姐已经起床了,她接受您的拜访。并很愿意倾听您这次旅行的见闻。” “知道了。”起司说,同时推开了房间的门。 之前在房间中还看不出来,起司所来到的地方原来是一座巨大的高塔,高塔的中间中空,由螺旋形的阶梯贴着中心中空的部分上下,阶梯的旁边分布着一个个房间。高塔的高度应该极为惊人,因为从起司所在的位置来看,向下看不到底层,向上也只能看到从空洒下的白色光源。 起司向着塔的上层走去,被称为阿福的蓝色生物则稳稳的跟在他身后三步的位置。 “对了,有老师的消息吗?”起司问道。 “很遗憾,少爷,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老爷的消息。”阿福回答道。 “啊,那就算了吧。”起司说道,同时在一扇房门前站定,“待会我会自己过去,你先去准备一下实验室。近期可能要进行活体实验。” “是的,少爷。”阿福目送着起司关上浴室的门,转身向塔的下方走去。 ………… “学姐,起司前来拜访。”站在一扇两人高的橡木门前,起司穿着新换好的衣服敲了敲门,喊道。 而他喊完这一句话之后,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则缓缓的打开,露出里面幽暗的空间。起司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学姐派头一向很大,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他还是认为研究知识的人应该力求简洁和效率。这么想着,他还是迈步走进了门后的黑暗中,而随着他步入的距离离门口大概有十步左右,墙壁的两侧亮起了两排蜡烛,照亮了这条三人宽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一堵砖墙,截住了道路,得从两旁绕过。这种设计方法据说是这里的主人,也就是起司的老师从遥远东方带回来的。绕过这道影壁墙,起司终于看到了自己前来拜访的对象。 一张巨大的木桌,再配上旁边的壁炉,一位金发少女正借着火光看着一本书。这看起来是一幅恬静的景象,然而起司却知道,眼前这个金发少女,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光源,就能看见眼前书中的文字,这里的一切装潢,只是因为这里主人的兴趣罢了。 “莉莉学姐,我来了。”起司走到少女旁边,随便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嘻嘻,我可爱的小起司终于回来了!”少女在起司接近的时候就已经把书合上了,而随着她抬起头,那双鲜红色的眸子就显得格外醒目。 “学姐,咱不是说过不要叫的这么肉麻吗?我都已经十八岁了!”起司一脸的无奈,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这位学姐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我的小起司长大了,不愿意学姐叫了吗?学姐好伤心啊。”说着,少女做出一个苦闷的表情。 “啊啊啊啊,能不能正常一点啊学姐!我现在是有正经事啊!”起司抓狂道。 “好了,不逗你了。说吧,会让你在成人任务中间折返回来寻求帮助,到底是碰到什么问题了呢?我的小起司~” 一头黑线的起司决定无视自己学姐句末的称呼,开始阐述自己的问题。 “今天,我越过龙脊山了。” 一句话,之前还喋喋不休的安莉娜瞬间安静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而认真。事实上,当这个少女认真的时候,她身上的那种沉稳的感觉让人难以和她的外貌联系在一起。 “冰霜的人招待了我。而且,我在他们的镇子里发现了这个。”起司说着,伸出自己的左手,他的手掌上开始凝聚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绿色光球。 “这种魔法痕迹……是瘟疫。一种魔法瘟疫。”安莉娜凝视了光球几秒后,说道。 起司点了点头,合拢了手掌,那点光球也随之消散。 “能看出是什么瘟疫吗?” 安莉娜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道。 “不行,单凭魔法痕迹我也没有办法确定瘟疫的种类。至少,给我一个确定染病的活体病例才行。” “是吗……那,能大概推测出它的传染途径吗?” 金发少女又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魔法瘟疫和普通瘟疫差距太大,有的魔法瘟疫甚至会通过语言传播,没有样本我也很难得出什么结论。” 起司也皱起了眉头。 “是吗,连专精疾病学的你都没有办法吗?” “很遗憾,事实就是这样。这么看来你的试炼已经开始了呢。”安莉娜笑着说。 “活体样本吗?我知道了。”起司低头想了想,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阿福的身影从屋外进来。 “起司少爷,安莉娜小姐,晚安。少爷,您安排的实验室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是现在就要使用吗?”非人的管家如是说道。 “先不必了,帮我封存一下,恐怕要过两天才会用到。”起司回答道,同时站起身。 “学姐,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如果让那些村民发现我不见了会很麻烦。” “好吧好吧,小起司长大了,都没时间陪学姐了。幸好我这里还有书可以看。”安莉娜鼓着嘴,把桌子上的书重新打开,用力的立在桌子上。 对于这位学姐,起司也只能苦笑,毕竟虽然理论上两人的关系是同学,可是对于起司来说,这位学姐更像是母亲。 “好了,我会尽快解决这个成人任务的。也会给学姐带特产回来哟。”起司说道。 而安莉娜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对此,起司也只好耸了耸肩,带着阿福离开了安莉娜的房间。主仆二人很快回到一开始起司转移过来的房间,房间中央的黑曜石基座上,通往龙脊之巅的传送门无声的张开着。 起司想了想,从阿福手里拿起一身新的灰袍,随手披在身上。 “少爷,虽然我不应该说。”阿福突然开口,让起司停下了步入传送门的脚步。 “但是我认为您应该多抽些时间去陪陪安莉娜小姐,她只有跟您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感情丰富一些。” 听着管家的话,起司的嘴角再次泛起苦笑。 “情感淡漠其实才是学姐的常态吧,毕竟,她可是一位高阶血族啊。孤独和冷漠几乎已经刻进她的骨髓里了。她对我像现在这么热情才是反常,不是吗?” “是,是属下多嘴了。”阿福低下头说道,如果那团伸出衣领的蓝色物质真的是他的头的话。 “算了……你也没说错。我先回去了,如果有老师的消息,你知道该怎么通知我。”起司说着,步入了传送门中。而随着他的进入,这扇空间裂口也渐渐愈合,直至最后消失不见。昏暗的房间里不多的照明也因为其使用者的消失而关闭,陷入了纯粹的黑暗。 重新步入龙脊之巅酒馆里的房间,起司看着窗外依然漆黑的天色,伸了一个懒腰,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附在门窗上的符文便如浮尘一样消散,再没有人可以看出这里刚刚张开过一扇传送门。 “不管怎么样,先睡一会吧。”起司喃喃道。 正文 第五章 推论 龙脊之巅酒馆,起司到达后三天,雪 “听说了吗?杰克他们家的羊今天丢了一头。”一个村民喝了一口酒,说道。 “啊,听说了啊,这两天牲口老是失踪,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另一个村民点了点头,说。 “我听说,是附近来了狼群。”第三个村民搭话道。 “不会吧!那牲口晚上都是养在牛舍羊舍里的,那狼是怎么进来的?” ………… 热烈的讨论因为一个人的光临而停止。起司依然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灰袍,雪花在他的兜帽和肩膀上积了薄薄一层,可见他已经在雪中走了一段时间了。当这位传闻中的灰袍进入酒馆之后,那些村民们不自觉地停止了交谈,似乎是忌惮着他的存在。 “一杯麦酒。”起司皱着眉头,坐在吧台前对老板娘说道。他的双眼没有焦距,可见是在思考着什么,可能是他的思考太过专注,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周围村民们对他小声的指指点点。 很快,酒馆中的村民就两两三三的结账走人,刚才还人满为患的酒馆转眼间就变的只剩下老板娘和在吧台前无意识的喝着麦酒的起司。老板娘收拾着桌子上的盘子餐具,脸上的表情有些生气,毕竟起司把酒馆里的生意都搅黄了。 “如果你再不查出那些牲口去哪了,恐怕我这不到半个月就要关门大吉了。”用近乎粗鲁的动作抢下已经空了的酒杯,老板娘对灰袍抱怨道。 “啊,抱歉,我刚才在想东西。”起司从沉思中被惊醒,看了看四周冷清的环境,尴尬的说。 “从你到这里开始,三天丢了将近十头牲口,你要是饿了可以跟我说嘛。就算你需要生肉也可以让乔恩爷爷去谈啊。”老板娘一边做着简单的清洗,一边说。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爱尔莎,我跟那些失踪的牲口真的没有关系,深渊在下,还有我要怎么解释你才会相信我不需要活物来做祭品。”起司抱着脑袋说道。 老板娘放下手里的盘子走到起司的对面,双手猛地落在吧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在起司被吓得抬起头之后,她用这个十分有气势的姿势对后者说。 “那你就去解决它!把那个真正的贼带回来,如果是狼就带着它们的皮,如果是人就带着他们的头!告诉那些人你是无辜的。” 不得不说,虽然爱尔莎长的很甜美,但是当她发怒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气势完全不是南方那些贵族小姐们可以比的,北方人彪悍的血液也同样流在这个女孩的身体里。而我们可怜的起司就成为了这份气势的受害者,他完全是被牵连的。很显然老板娘是把生意不好的原因都归到了他的头上,虽然这也不算冤枉他。 “是,我的女士,但是如你所见,我已经在村子里为了这件事跑了一天了,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如何?”起司苦笑着说。这倒是真的,纵然他是个货真价实的魔法师,可是魔法并不是万能的,更何况他还在调查魔法瘟疫的事情,实在是对这无妄之灾没什么办法。 回到自己的房间,起司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盯着房间的天花板。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年轻的法师低声呢喃着。 起司抬起手,在他的手中凝聚出一小团绿色的光晕,这团绿光的颜色既不是森林的绿,也不是青草的绿,而是一种光是让人看上去就觉得邪恶的绿。这是起司从镇子里收集到的,虽然很淡,但是他可以确定这就是一种危险的魔法瘟疫。而且一定与自己老师给自己的任务有关。法师端详着手中的这团绿光,把这几天来所经历的的事情又一次从头到尾的梳理了一遍。 “我一来,牲口就开始丢,这么说来几乎可以肯定我是最有嫌疑的人,然而并不是我,除非……”起司的眼睛眯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而接下来就是去论证这个可能是否就是对的。翻身下床,披上袍子,法师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回了酒馆的大厅。 “爱尔莎!告诉我在我来之前这个镇子发没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者什么陌生的人!” 老板娘第一次见到起司这么激动的状态,至少在这五天里,这个灰袍人一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算是跟冰霜守卫的头领对话或者被全镇的人在背后非议他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所以老板娘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事实上,起司一直以来都有着法师特有的高傲,这在拥有力量,或者说知识的人群中很常见。他们总是认为自己拥有着比普通人更多的知识,所以他们可以看到那些被人忽略的关键。而正是因为这份骄傲,虽然起司三天里都在调查着这个镇子,但是他却并没有去向村民们询问。用他老师的话来说,比起人们看到的,法师更应该相信自己看到的。 而当灰袍法师决定去向别人求证的时候,他也可以成为很好的交流者。所以起司很快就从老板娘哪里得到了关于三天前曾经出现在这个酒馆里的黑袍人的情况。 “可以把那枚银币给我看看吗?” 爱尔莎虽然不太愿意把这枚贵重的银币拿出来,但是为了让镇上的牲口失窃案尽快解决,她也顾不上太多。 “就是这一枚。”老板娘不情愿的从自己的衣服内侧拿出一枚银币,并没有直接交给起司,而是放到了柜台上。同时时刻警戒着起司的动作,如果对方稍一露出想要抢夺的意愿,她一定会马上做出反应。 而起司自然无视了老板娘的小动作,他仔细的端详着这枚银币,在透过窗户的阳光的照耀下,银币闪耀着金属的光芒。 “破冰鳟鱼徽记。”起司皱着眉头小声说道。在银币向上的一面是一条从冰面里跃出的鳟鱼标志,当然,鉴于银币粗糙的铸造技术,只有熟悉这个徽记的人才能看得出它到底是什么,在普通人眼里大概也就只能认得出这是一条鱼而已。 “萨隆家族的徽记?”虽然爱尔莎对于贵族的那套标志体系几乎没有印象,但是作为离得最近的领主家族,她还是知道萨隆家族的标志的。 “我想是的。”起司点了点头,然后把银币翻了过来,银币的另一面则铸着王室的标志。 “这能说明什么呢?”爱尔莎此时也提起了兴趣,她很想知道这个灰袍人可以通过一枚银币知道什么。 “银币一面是领主徽记一面是王室徽记,证明这种银币是经过国王认可再交由领主自行铸造的币种,一般这种类型的币种不会在领地之外太远的地区流通。因为各个领主之间铸造的钱币掺入的金属重量有一定区别,如果是往返于各大领地之间的商人更愿意使用国王发行的货币,它们的价值更好统一。”起司快速的说着,作为初次进入文明社会的法师,他的很多知识也只在书本里学过。 “所以哪位黑袍的客人有很大概率来自萨隆伯爵领。而……” “而你在三天前说过,萨隆伯爵领已经完蛋了。”爱尔莎接着起司的话说道。 “是的,渡鸦告诉我那片土地已经被毁了,而毁掉它的威胁还在接近着这里。一开始我以为那是指某一支军队或者其他什么武装力量。现在看来,或许我犯了个错误。”起司说道。他之前把瘟疫和萨隆伯爵领的毁灭分开来看,但是现在,他发现二者的关系或许比他想的紧密一些。 “什么意思?”老板娘问道。 “意思是毁灭萨隆伯爵领的东西或许已经到了这个镇子上,而如果我们没有把它快速,安全的处理掉,或许,这个镇子也会十分危险。”起司笑着说。 这次轮到爱尔莎皱眉头了,她没好气的说。 “为什么你在提到危险的时候这么兴奋?” “不,我的女士,我对单纯的危险可没什么兴趣。我感到开心是因为……恩,因为一些其它的东西。”起司挑了一下眉毛,说道。 爱尔莎还要再开口,而灰袍却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放心,我保证会处理掉它的,不管它是什么。”说着,起司拉起自己的兜帽,转身朝着酒馆外走去。 “这就是你给我的考题吗?它难不倒我的,就如同你给我的其他问题一样。”法师走出酒馆的大门,迎着夹杂着雪花的冷风,低声的自语道。 正文 第六章 捕获 葛洛瑞娅觉得饿极了。同时她又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能力感觉到饥饿。疼痛,难以描述的疼痛在日夜折磨着她,那感觉就像是身体里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被人用力扭曲拉扯着。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下,葛洛瑞娅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苦痛的压迫下正逐渐变成一只野兽,可她却无可奈何。葛洛瑞娅蜷缩在洞口里,四周是动物的尸骨和结冰的体液。三天,如果之前有人说三天的时间就可以把一个美丽的健康的女性变成一个怪物,葛洛瑞娅只会把它当成一个恐怖故事,可现在,故事发生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她已经忘记了很多事,而幸好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葛洛瑞娅·冯·萨隆,萨隆伯爵的三女,亦是最小的那个孩子。作为一方领主的子嗣,葛洛瑞娅的生活一直没有什么波折,直到十天以前。瘟疫,这个词汇一直以来都和处在北方的萨隆伯爵领无缘,寒冷而漫长的冬天可以让大部分传染性疾病都消散在冰雪之间。然而它还是爆发了,起初是领地边缘的猎户和农夫,中世纪闭塞的交通让萨隆伯爵难以在第一时间了解自己领地的动向。所以当第一批感染者出现在溪谷城,伯爵领的首府的时候,其实整个伯爵领已经重疾难返了。那些被感染的人最开始会发烧,神志不清,痛苦难当,他们的身上长出黑色的斑点,斑点变成黑色的肿瘤,肿瘤爆裂流出褐绿色的恶臭脓水。而如果只是如此,或者说这种瘟疫只是最终让人死亡,那么葛洛瑞娅这样居住在城堡中的小姐也不会太过于危险。可是,就如同领地中的首席学者所说的,在很多时候,死亡并不是最糟糕的结局。 葛洛瑞娅记得,就算在再大的痛苦下她也不会忘记那些眼睛,那些狭长的,在黑暗里闪着深绿色的眼睛,一对一对的,在黑暗中,在火把微弱的光芒下让人从心底里感到畏惧。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那位伯爵领第一的勇士,领主的首席骑士最终也只能让葛洛瑞娅一个人逃了出来。葛洛瑞娅至今都不知道那些眼睛到底是属于什么东西的。不过她知道,不论那些东西是什么,自己都在慢慢变成那些东西。 “咯……咯……”在本能的驱使下睁开双眼,眼前就像是蒙着一层绿色的薄膜,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层薄膜的扭曲下变的怪诞而模糊。而相对应的,葛洛瑞娅的嗅觉变的极为敏锐,甚至她有一种错觉,就算自己闭上眼睛,光靠自己的耳朵和鼻子,自己也不会撞到任何东西。血的味道,腐烂的味道,雪的味道,以及来自自己的酸臭味,这些味道让葛洛瑞娅宁可永远的失去嗅觉。 饿,最原始的本能驱使着她从藏身的地洞里起身,尖锐的指甲划过石头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去寻找任何可以吃的东西,那些还有体温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 太阳要下山了,起司站在雪地里,看着天边即将坠入群山中的太阳。冷风却似乎并不想随着太阳一起休息,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龙脊山的夜晚,没有人愿意在入夜后离开镇子的范围,而那些农户们也早早的把牲口赶到棚子里,自己则回到温暖的室内。三天以来,起司其实并没有怎么仔细思考牲口失窃的事情,对他来说,小镇人的非议和老板娘的抱怨远不如老师给自己的试炼来的重要。然而,现在既然发现了二者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法师不得不认真的处理这件事情。 通过一下午的走访,起司大概确定了牲口丢失的位置,而结合脑中的猜测,他觉得自己要面对的应该是某种野兽,至少在行为方式上是野兽的东西。既然是野兽,就一定要有巢穴,而结合丢失的牲口的体型,法师也可以大概推测出这头饥饿的生物的活动范围。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等这只野兽在饥饿的驱使下走出自己的巢穴。寒风和冰雪不能阻挡法师的视线,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感应到积雪下冬眠的蛇的位置。所以起司相信,自己绝不会错过抓捕的时机。 来了! 睁开闭上的双眼,起司默默脱下了手套,厚重的皮革虽然可以带来良好的保暖效果,却也降低了法师的施法速度。面对这种类型的敌人,起司需要充分利用每一个瞬间。他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水壶,另一只手随意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贴在了水壶上,水壶的温度开始上升。片刻,起司解除了施法,他打开水壶盖,将一水壶的热羊血倒在身前的雪地上。温热的血液很快失去温度,但是它的气味,已经随着风飘散开了。 “来吧,乖狗狗,快来吧。” 很快,起司等待的对象就来赴约了。那是一只怎样的怪物,起司从未在图书馆的任何一本书上看到过,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口中听到过,冰雪中出现的怪物看起来就像是介于人和老鼠之间的混合体,而这种混合却显得粗糙而且随意。起司敢保证就算是邪法师做的生物实验产物都要比这东西看起来顺眼的多。斑驳的毛发,混乱的双眼,以及有着暗红色血迹的吻部。 很明显,这只怪物也发现了自己想象中可口的猎物只是法师的幌子,不过对它来说,起司本身或许也是不错的肉食。不过或许是野兽的本能亦或者是残存的人性让它没有直接扑过来,而是隔着一定距离望着起司踌躇着,似乎是在观望。 但是法师可不给它任何的机会,起司的眼瞳里闪动着魔法的光辉,他的施法速度很快,快到怪物还没对他的行为作出反应他的施法就已经完成了。怪物脚下的冰雪似乎瞬间活了过来,变成了蛇,顺着怪物的脚盘绕而上,任凭怪物怎么挣扎,这冰雪构成的蛇却紧紧的攀附在它身上。就算偶尔被抖落或拍落些许,还是有更多的雪变成这条雪蛇的一部分。 “凝固。” 随着起司口中的词汇,松软的雪瞬间变成坚硬的冰,怪物的挣扎结束了,不是它不想继续挣扎,而是坚固的寒冰已经封锁了它的躯体,让它动弹不得。看着前方被束缚住的怪物,起司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布满了汗水。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法师兴奋的走近自己的猎物,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寒冰组成的牢笼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细密的裂纹。 正文 第七章 意外 这下糟糕了。当起司被怪物咬到的那一刹那,他想到。 冰凝成的绳索在怪物的蛮力下碎裂,放下了防备的法师被怪物一口咬住左肩肩膀。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之间,起司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肩膀上就是一阵冰凉,然后就是钻心的疼痛。然而常年的学徒生涯让起司忍受疼痛的本事早已超越常人,须知,法师在各项试验中所遭遇到的危险可是要比训练一个战士要恐怖的多。而且为了保证在各种情况下的施法能力,起司的老师对自己的学生都进行过专门的疼痛忍耐训练。所以此时的起司大脑还可以在剧痛下保持清醒。 几乎出于本能,起司的右手握拳,用尽浑身的力量狠狠的凿在怪兽的肋下,虽然已经产生了异化,但是根据它的形态,起司觉得人类的要害应该还对这个怪物奏效。 “咯……”低沉的嘶吼中,怪物因为疼痛放开了咬合的上下颚,法师抓紧机会抽出自己的左肩,同时借着这短暂的瞬间组织反击。虽然左臂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但是就算不依靠双手,起司依然可以凭借语言来释放一些法术。 “吼!”巨大的咆哮声从起司的嘴中喷涌而出,这声音带出的音浪甚至让空中飞舞的细雪都随之退散,在空中留下一片扇形的真空区。如果有一个来自人类社会的法师一定会感到惊讶,因为此时起司使用的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法术,而是来自于野蛮兽人的狂吼咆哮!这种介于本能和法术之间的能力是兽人萨满的招牌技能,他们依靠这股附带着魔力的声浪来镇晕附近的敌人,以此来赢得宝贵的施法时间。但是,这种能力之前却从未有人类掌握过,法师协会给出的解释是人类和兽人的生理构造区别造成了这种现象。而作为纯种人类的起司此时却用处了这种兽人战技,估计会让很多研究者跌破眼镜。 不过此时的雪地里自然没有人注意这些事情,但是这种实用的战技却起到了超出预估的效果。那只怪物在被起司近距离一发咆哮击中后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双手抱头,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后就跪在雪地上蜷缩成了一团。但就算如此,起司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用法术石化了伤口周围的组织,一来是防止伤口恶化,二来也能有效的降低病毒在自己体内扩散的速度。是的,在见到对方的一瞬间,起司就知道怪物的牙齿爪子上一定是沾染着瘟疫病毒的。而没有第一时间治疗伤口是因为起司知道普通的治疗术是不能排出已经进入体内的病毒的,况且在穿着如此之厚的衣物的情况下,治疗术极有可能让破碎的衣物混进伤口里。 作完伤口处理,起司用右手快速的从雪地里一捞,但是他从雪中抓出的并非是一捧碎雪,而是一把由冰组成的短矛。有的时候,法师不需要追求强大的法术,而是应该选择最正确的法术。根据那个怪物的身体素质,起司断定在自己吟唱完足以对其产生威胁的法术时,自己的脖子应该也已经被对方咬断了。而一把锋利的短矛,则可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然而,事情并不想法师想的那样,那只怪兽在雪地上久久没有起身。起司把短矛对着怪物小心的靠近了两步,他惊讶的听到怪物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声音。一个想法在起司脑中惊现出来—— 它,在哭。 ……………… 爱尔莎有些担心,虽然她让起司尽快的去解决牲口失窃的事件,可是起司出门后已经过了整整一个下午,而且随着夜幕来的酒客们都说他们看见起司独自一人走出了小镇。甚至他还拒绝了愿意陪同的冰霜卫兵。虽然乔恩司令提到过,起司也承认他有着远超普通人常识的力量,可是面对未知的威胁,爱尔莎依然有着不好的预感。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忧,屋外的风雪似乎又大了些许。 “爱尔莎……我需要你的帮助……”起司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爱尔莎的脑中,让老板娘一度以为他就在自己的身边恶作剧。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恐怕又是法师的小把戏之一。 “我在……快来……”起司的声音继续传来,但是就算是传声,老板娘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虚弱。她很快找到了酒馆里正在喝酒的两个冰霜卫士,二话不说就拉着他们冲出了酒馆。 很快,冰霜卫士就和老板娘把倒在小镇街上的起司和怪物抗回了酒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爱尔莎特意带着他们从酒馆的后门进入,避开了大厅里的人群。 起司的房间中两个冰霜卫士看着躺在地上的怪物面面相觑,刚才在外面因为怪物身上蒙了一件黑袍,他们还没有看仔细,如今借着屋内的灯火见到怪物的样子没有吓的拔剑大叫已经让起司很佩服冰霜卫士的素质了。但是就在他们打算去报告乔恩司令并顺便叫医生过来得时候,起司却举起右手遥遥一指两个守卫。两个守卫就瞬间摊在地上睡着了。 “你在干什么?!”老板娘被起司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大声的质问道。 “还不能让冰霜的人和村民知道它的存在……因为我没时间去向他们解释……咳咳……”起司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说。 “解释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你的伤也必须叫医生过来。”爱尔莎皱着眉头说。 “求你了,爱尔莎,我需要你的帮助……相信我,我不会伤害这里的人……” 老板娘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起司的眼睛,她最终还是没有说。我这或许就是被魔鬼蛊惑了吧。她想。 “好吧,你需要我怎么帮忙?”她问道。 “像往常一样回到大厅的客人,然后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直到我走出来。”起司说完就看着老板娘的眼睛,他知道对方没有必要为自己做到这步,但是他必须这么做。现在的他不能被人打扰。 爱尔莎瞪大了眼睛,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好吧,但是等你出来之后,我想听你说说。” “好的,我会向你和乔恩司令解释这只……” “不,不止是它。”爱尔莎继续说,“还有你到底是谁,从哪来,为了什么。我都要知道。” “你这是在趁火打劫。”起司说。 “而你别无选择。”爱尔莎笑着说。 “好吧……我答应你。”最终,起司还是只能答应对方的要求。毕竟现在的情况让他别无选择。 老板娘在得到承诺后笑着拖走了那两个睡着的冰霜卫士,不得不说她的力气确实让起司咋舌。 “那就一言为定。” 说着,她关上了房门,把房间留给了起司和怪物。 正文 第八章 鼠人 “魔法瘟疫有别于一般的瘟疫。它更像是一种不选择对象的可传播性诅咒。所以在不明确魔法瘟疫传播规则的情况下,观察者都必须保证自身的安全,就算不慎感染,也要迅速排除各种不可能的变量。这些是基础吧。” 安莉娜飘在半空中,对趴在地上的起司说道。 “学姐,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想跟我说的就是以后要好好上课?”起司抱怨道。 “你得庆幸阿福作为能量生物不会被这种影响血肉的瘟疫感染,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你弄回来。”金发少女说。 “喂喂,明明就是我自己打开的传送门,你只是在接到通知后命令阿福把我抱回来了而已。” “呵,身为一个施法者把自己弄得连穿过传送门的能力都没有了,你猜老师知道了会怎么说?”安莉娜笑着说。 “……学姐我错了。”想到自己老师不断的向学生强调施法者自保的重要性,再想想塔里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惩罚室,起司感觉自己的伤口突然好像不算什么了。 听到起司认错,安莉娜也就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深究。她好奇的打量着跟起司一同回来的另一个生物。 “这就是弄伤你的样本?”她绕着同样倒在地上的怪物绕了一圈说道。 “是啊,我对它用了强制沉睡,这样可以让它少一点痛苦。”起司挣扎着坐了起来,面色已经明显的恢复了一些。塔中弥漫的魔法力量让起司可以更快的恢复自己的体力,并且一定程度上愈合伤口。 “痛苦?发疯的怪物可意识不到痛苦。”安莉娜皱着眉头说。本身法师将自己置于险地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居然还关心起怪物来了。她对起司过度的善意有些不悦。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地方,我可以确定,它,或者说他或她在我面前哭了。”起司蹒跚的站了起来,捂着自己的伤口说道。 “你说什么?”安莉娜本能的觉的这是起司的错觉,但随即她打消了这个想法,虽然起司这一次确实搞的有些狼狈,可是作为自己看着长大的后辈,起司的能力无疑是值得肯定的。随即她又意识到如果起司说得是真的,那么这代表了什么。 “一般来说,这种会导致肉体变异的瘟疫,受感染者几乎都会丧失记忆力和思考能力,变成只剩下本能的扭曲生物。”安莉娜轻声说。 “这是因为在肉体变异中脆弱的思考器官和记忆组织会首当其冲的被破坏,所以被感染者会很快失去作为智慧生物的一切标准。”起司接着她说下去。 “但是也不能排除感染者受影响时间较短,而病毒还未破坏脑部的可能性。”安莉娜说。 “所以我必须尽快开始研究程序,尽可能争取保留下它的大脑。哪怕只留下记忆也有很大帮助。”起司说着就去打开房间的门。 “阿福,把标本一号带到实验室来。” “可你自己的伤还没有好,而且你也……”安莉娜想说起司也已经受到了瘟疫的感染,可是她还没说完,就被起司打断了。 “如果我不能知道它身上的秘密,我就算想自救也无从救起不是吗?所以我必须尽快找到答案。”起司说。 “好吧,可是你的左手还不能动,势必会影响实验进度。我来帮你。”安莉娜不再劝说。 “好的,那就让我们尽快吧。”虽然受着伤,可是起司的情绪前所未有的高昂,对于一个自诩为探秘者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放在自己面前的秘密更让人兴奋。 ……………… 实验室 葛洛瑞娅醒了。这是多么奇妙的感觉啊。没有扭曲的痛苦,没有噬血的欲望,就这么醒了,像个普通人一样。只有失去了才会让人感到珍贵,自从瘟疫开始发病,葛洛瑞娅就再也没有这么清醒过。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对吗?只要自己睁开眼看到的就一定还是房间熟悉的屋顶。她如此期待着,睁开了眼睛。 然后,失望了。眼前绿色的滤镜依然存在,只是比之前稳定了很多,已经不再影响视觉。而透过绿色薄膜所看到的也是陌生的屋顶。由灰色的石砖组成的屋顶,上面吊着一盏很奇怪的灯,既不像是油灯,也不像是会发光的晶石。 随着思考能力的复苏,葛洛瑞娅身体各方面的感觉也都恢复了起来。一种毛茸茸的触觉包围着她,似乎自己是躺在什么绒毛制品里面。四肢被锁链束缚住了。这样很好。因为葛洛瑞娅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又回变成之前的样子。痛苦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里,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控制的了自己。 这么说来,自己被什么人抓住了吗?葛洛瑞娅想,她隐约记得自己袭击了一个人,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她也记不清了,对了,自己咬了他。葛洛瑞娅清晰地记的自己咬了那个人,温热的鲜血流进口腔里的回忆让她本能的想要呕吐,然而她的身体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反应。 “咕噜噜噜……” 作为一个淑女,发出这样的声音让葛洛瑞娅不禁有些脸红,可是联想到自己的现状,她又对自己依然保有的自尊感到可笑。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了。 “你终于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葛洛瑞娅歪过脑袋,她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大概跟自己差不多的岁数,穿着一身干练的服装,只不过在左肩部分有着厚重的绷带,似乎是受伤了。葛洛瑞娅想要开口说话,她想问问他是谁,他的伤是自己造成的吗。然而葛洛瑞娅却发现当自己开口的时候,她说不出任何的话,事实上她感觉自己的上下嘴唇似乎变的很长,这感觉十分的古怪。 “别着急,你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就像是初生的婴儿一样,必须从头适应。”起司说。 这已经是他回到塔里的第三天了,三天从未间断的工作,让他已经对这种瘟疫有了初步的认识。同时在莉莉学姐的帮助下,他也稳定了怪物的身体变化,他们发现这只怪物的感染时间确实很短,这让它的身体时刻都处在扭曲变异的状态下。为了保护怪物的大脑和让它的身体变得稳定,起司决定用人工的方式诱导变异方向,总之,这可以让怪物的身体重新回归秩序,只不过变成了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全新物种。 根据它的外观,起司和安莉娜决定叫它,鼠人。 正文 第九章 血狮 时间稍稍向回追溯一点,在起司抓捕到葛洛瑞娅后一天。 萨隆伯爵领南境边镇浊流镇 “大人,南境已经封锁完成。目前为止连同抓捕和接纳的原伯爵领难民共一百二十九人。第二到第七队还在边境巡逻,周围城镇和要塞也已经贴出了告示。” 原本的城镇大厅如今被两天前来的骑士团接管。镇子上原本的办公人员都因此更改了办公地点。这些骑士训练有素而且待人有礼,这让小镇上的人十分安心,只是好奇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难民的情况怎么样?” “呕吐,发烧,身上长出黑色的斑点。昨天又有十多人不行了。阁下。” “…………通往伯爵领的道路呢?”市政厅首位做着的骑士在听完属下的禀报后问道。 “所有道路都由第一队把守,没有放过一人进入伯爵领。” “好,先这样吧,命令各队加强搜查力度,决不能让任何难民走出伯爵领。”骑士皱着眉头说。 “您的意志,阁下。” 当传令的士兵离开之后,坐在首位上的骑士看着眼前伯爵领的沙盘模型沉思着。他的目光在伯爵领的南方边界上来回扫动,似乎是在确认那个位置会出现疏漏。许久,他开口道。 “西境的情况如何?” “烈锤大公已经在西边的边境上部署了十队骑士,后续部队还在从公爵领各地调集。”骑士身边的副官立刻回答道。 “那支部队的指挥是谁?”骑士问。 “是希瑟骑士长,阁下。”副官回答。 希瑟,骑士知道这个名字,她是整个王国屈指可数的女性骑士长,再加上烈锤大公身份特殊,作为他手下首席骑士的希瑟在王国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坊间流传着很多关于希瑟骑士长和烈锤大公不清不楚的传言,但是骑士知道,那些都是空穴来风。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很简单,因为他之前曾经和希瑟有过短暂的合作,而在那次合作中希瑟给骑士留下的印象让他明白这位女骑士长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努力。 所以,当听到封锁西境的人是她的时候,骑士知道西境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暂时松了一口气,骑士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的放松了一下。想到自己因为这次紧急任务被取消的假期,他的脸上不自觉泛起了苦笑。虽然自己贵为王国骑士团的二团团长,可是说到底,还不如希瑟那样给贵族打工来的自在。 “至少她不用像这样满王国救火。”他轻声自语道。 “大人,关于难民的安排,希望您能发布一个准确的命令。虽然已经把他们和普通镇民隔离开了,可是……”身边的一个副官上前说道。虽然他没有明说,可是他的脸上有着一丝狠厉。 “我记得,你叫本,对吧?”骑士抬起头看着那个副官。 “是的,阁下,我来自安德鲁家族,全名是……” “好了,我知道你是谁。本·安德鲁,安德鲁家的希望之星,十五岁加入王国骑士团,十八岁担任我的副官。然而,我要说的是,你现在只是我的副官,在我发布命令以前,你不需要建议我。在我发布命令之后,你只需要把你所有的才智都用在执行我的命令上。”骑士厉声说道。 “是,阁下。”年轻的副官低声回应道。 然而骑士却并没有打算停下来,反而站起身,对大厅里所有的人继续说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也理解你们的恐惧,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我们是国王的骑士,那些难民即使染上了瘟疫,在国王命令我们杀死他们以前,他们仍还是国王的子民。药剂师协会的人很快就会达到这里,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抑制住这次的瘟疫。在王国的历史上,不是没有过瘟疫,比这次更恶劣的也不是没发生过,而我们王国骑士团却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对无辜的国民挥下屠刀的行径。”骑士大声的说着,可以看的出,他的情绪非常激动。 “我明白你们在畏惧什么,整个萨隆伯爵领,几乎全部覆灭,能逃出来的人十不存一。而且几乎没有不被感染的。这很恐怖。我知道。但是看看你们胸前的徽章,我们的誓言,我们的准则,我们的荣耀都不允许我们这么做。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声音。好了都出去吧。”骑士说完,挥了挥手,其余的人都默默离开了大厅,只剩下骑士和他最信任的参谋。 “只是两天而已。王国最精锐的骑士就已经忍不住要杀死无辜的患病者。哎……”骑士叹了口气。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他们。这些小伙子都是合格的战士,就算是面对十倍于他们的敌军也不会畏惧。只不过……”参谋说道。 “只不过这瘟疫太过于可怕了。”骑士接着说。 “而且爆发的太快,如果不是陛下及时接到通知,恐怕损失要远大于一个伯爵领。” “是啊,很难想象这样恐怖的灾祸是自然发生的。”参谋也说道。 “你是说,这是有人故意散播的瘟疫?” “只是我的猜测,大人。但是我听说有一些丧心病狂的法师或邪教徒确实会用这种手段来验证自己的实验成果或向邪神献祭。据说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参谋继续说。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等药剂师协会的人到了,看他们有没有办法。但是如果真的是有人暗中散播瘟疫。他一定会后悔的。”骑士说道。 “恐怕等药剂师协会的人来了之后,陛下就会做出向伯爵领内探索的指令。大人您最好早点决定带队的人选。” 当边境疫情稳定之后,向瘟疫的源头查找原因几乎是肯定的事,这是一项高风险同时也能获得极高荣誉的任务。王国骑士团中派系复杂,人员选定要有这多方的考量。甚至有的时候,明明有着合适的人选,也要退而求其次。而骑士为人耿直,几乎不会考虑这些事情,他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一方面是因为自身的赫赫战功,一方面也是因为国王的看好。可是就算如此,得罪那些大贵族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参谋想要让骑士早作打算。 “这有什么好决定的,如果陛下需要有人深入疫区,我定首当其冲,责无旁贷。”骑士笑着,摇了摇头。 抬手打断了参谋接下来的话,骑士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他把自己的披风从门旁的架子上取下来穿好,黑底的披风上,一头昂首的白色雄狮正随着披风舞动。 参谋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突然觉得瘟疫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这或许就是他之所以值得自己追随的原因吧。这就是王国最出色的骑士,苍狮王国王国骑士团第二团团长,血狮里昂 正文 第十章 坦白 捕获变成鼠人的葛洛瑞娅三天之后,起司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了龙脊之巅酒馆里。在议论纷纷的三天里,对于这位神秘人的消失,镇子里有很多的说法。其中两位冰霜卫士更是信誓旦旦的宣称这个法师在酒馆里藏匿了之前袭击牲畜的怪兽,这让村民们在为牲畜不再失踪而松口气的同时却又对这位法师感谢不起来。毕竟,孤身一人击败怪兽和驯养怪兽来吞食牲口这两件事现在发生的可能性在村民眼中或许后者还更大一些。 同时,虽然冰霜卫士的首领乔恩司令接到了关于这件事的报告,但是老司令现在并没有精力放在这些“小事”上。或许放在平时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消遣。但是在上一次听从了起司的建议,向萨隆伯爵领连续派出的两批士兵之后,这两支队伍却都好像石沉大海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回信。以往从山下小镇前往萨隆伯爵领的溪谷城如果快马的话也只不过需要三天的时间,甚至在第一支队伍出发三天之后乔恩司令因为担心又派出了第二支队伍前往接应,而且还让第二支队伍携带了通信的信鸽。可是现在六天时间已过,别说信鸽了,就是一只乌鸦都没有从南方飞过来。 该死,那个灰袍人的警告恐怕是真的。乔恩司令第四天的时候就想要去拜访起司来获得更多的建议,然而却被告知起司不在酒馆中,对爱尔莎绝对的信任让老司令没有怀疑老板娘的谎话。虽然那个时候起司确实不在龙脊之巅。无奈下他也只能把山上的守军向南方部署,同时开始搭建防御性的木栏和瞭望台。一直以来,冰霜卫士只专注于北方的威胁,再加上自身物产稀少,同时军事实力过硬等原因,南方的历代领主都对这个军团没有动过什么心思。因此,军团小镇面向南方的防御设施一直都只是大路旁的边境哨所而已。这样的防御设施显然无法阻挡真正的威胁,甚至难以起到预警的作用。老司令深知这一点,索性冰霜从未松懈对士兵的要求,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守卫着先祖的战线,所以短短两天时间,在军团的全力开动下,一条脆弱却完整的防线已经逐渐的被建立了起来。 “但是这些还不够。”乔恩司令低声呢喃着,为了军团和小镇居民的安全,他需要更多的信息,而军团中的学者和参谋却都对此无能为力,那么接下来要求助的对象也就只剩下一个了。所以当他听说起司又出现了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 推开酒馆的大门,起司坐的那张桌子十分显眼,一方面是镇子上没什么人敢坐在他旁边,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桌子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各种肉质食物像小山堆在桌子上,让乔恩司令只能靠推测来确定那个不停的在抓取食物的手是属于哪位神秘的灰袍人的。 “好久不见,起司先生。”老司令坐在了桌子的对面,酒馆中的其他客人看到他进来,都自觉的开始结账离开。在山下小镇的北方人就算没有加入过军团,家里却肯定有军团的士兵,所以身为军属的他们对于那些东西应该听,那些东西还是少知道为好还是知道的。虽然这并不妨碍他们私下里揣测司令官到底和起司说了什么。 起司听到司令官的声音也是热情的回应道。 “唔!呜呜唔唔……唔啊唔呜……” “额,我觉得您还是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吧。”司令眼角抽动的说道。 起司听了,赶紧又往嘴里塞了两块肉,把自己的嘴塞得满满的,然后统一开始咀嚼。老实说,爱尔莎在吧台后看他的时候十分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么一大团食物咽下去的。至于乔恩司令,很庆幸他的视野被食物山挡住了,没有看到这惊悚的一幕。 “嗝!”咽下了嘴里所有的食物,起司夸张的打了一个嗝。他挥了挥手右手,桌子上的食物就自动飘起来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这也让乔恩司令在第一次见到起司施法之余可以久违的见到法师的样子。此时的起司依然是一身灰袍,可是可能是为了方便进食,袍子的大部分都被撩开了搭在肩后,可以看到起司的左肩上依然裹着厚厚的绷带。而起司的左臂也垂在桌子下面,只有右手上拿着餐叉。 “您受伤了?”乔恩司令皱眉道。虽然听闻了起司独斗怪兽的事情,但是他没有想到起司会受如此之重的伤。 “无妨,一点小伤而已。如您所见,一只手的行动不便并不能影响我。”说着他随手一扔,手里的餐叉在空中做出一连串特技动作之后插入了隔壁桌子的肉排上。 “但愿如此,毕竟以现在的事态恐怕您的力量至关重要。”乔恩司令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法师的发言,毕竟起司并不是拿着刀枪上前冲锋的战士。 “好了,我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所以我要跟您开诚布公的谈谈,爱尔莎你也过来听听吧,毕竟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起司说道。老板娘三步变成一步的从吧台后迅速坐在了桌子边,在乔恩司令责怪的眼神下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那么,我就先从我到底是谁开始说吧。哈,真是讽刺,本来我到三天前为止还想随便编个什么来历蒙混过去。但是这三天里的发现让我明白恐怕不得不借助冰霜卫士的力量了。”起司耸了耸肩,却忘记了左肩的伤口,于是表情在疼痛的刺激下瞬间变的有些扭曲。 “如你们所见,我是一个施法者。也就是所谓的法师,虽然我个人觉得这种定义挺不严谨的,不过先这么说吧。” 乔恩司令和爱尔莎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毕竟这几天来起司虽然只释放了一些可以被戏称为把戏的法术,但是他施法者的身份却毋庸置疑。 “那么,还要说的是,我来自一个隐世甚至有点避世的法师组织,而这个组织的首领,就是我的老师。”起司说道。 “你们的组织在山脉以北?”乔恩司令问。 “是的,只不过我们之所以可以在那里生存却是依靠魔法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过这没有普适性。至于我们到底在北方的哪里,恕我不能言明。”这一部分真相本来就在起司准备坦白的内容里,所以他并没有多做隐瞒。 “好吧,请您继续。”法师的回答在司令的意料之中,乔恩点了点头,说道。 “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的老师给我发布了一个任务。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我大概已经猜到了这次任务的目的是什么。”起司说。 “你是说,萨隆伯爵领发生的事情是因为你的老师?”爱尔莎问道,同时皱了皱眉,如果起司的老师为了次试炼就让一个伯爵领陷入如此大的危机,恐怕她对于起司的印象就要改观了。 “恐怕不是,虽然我的老师有这个能力,可是我想他还不会为了试炼我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起司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上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在他的那位老师眼里,一个小小的伯爵领恐怕还真不是值得在意的地方。然而结合其他学长学姐的成人试炼任务记录,他更倾向于相信他的老师只是预见到了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所以把他扔到了这场戏剧的舞台上。 “好吧,你继续说吧。”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是爱尔莎根据起司的反应至少能确定他并不知情。这就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我这三天以来发现的成果,可以说这才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东西,通过这三天的实体研究,我大概能确定……” 接下来,起司简单的把自己和安莉娜三天对葛洛瑞娅的各种测试和对感染她的瘟疫的研究成果作了简单的介绍。 正文 第十一章 决定 目瞪口呆,这是乔恩司令和爱尔莎听完起司的报告之后做出的反应。如果说乔恩司令已经对目前的事态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虽然事态的严重性也远超了他的想象。那老板娘的感觉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处在一艘随时会沉没的船上。 “你是说,这些被瘟疫感染的人会变成那样的……怪物?”爱尔莎作为少数近距离接触过葛洛瑞娅变异后的人,她受到的冲击尤其强烈,更何况起司告诉她那个怪物就是几天前自己曾经接待过的,举止有礼的黑袍人。老板娘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瘟疫才会把人变成一个如此扭曲的恐怖存在。 “事实上,我们现在把它们叫做原生鼠人。相对应的,我已经把捕捉到的那……位女士的身体稳定下来了,现在她应该没有之前那么恐怖。虽然恐怕还是无法让人一下子接受。”起司说道。 “那么,您的意思是萨隆伯爵领的人们已经全部遇害了?”乔恩司令皱着眉头问道。 “这我并不能肯定,据我推测,从感染到变成原生鼠人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因为目前只有一个观察样本,所以我也不能给出这个过程的时间。甚至我认为,并不是所有受感染者都能变成原生鼠人,这或许跟个体自身的情况有关。”起司回答道。葛洛瑞娅的出现在解决了一部分谜团的同时似乎也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那关于瘟疫的传播途径呢?”乔恩司令继续问道,他没有提问有没有治疗措施,一方面是他认为先要保证山下小镇不被瘟疫侵袭,毕竟之前的原生鼠人就是在这里被捕获的。另一方面他也认为如果起司有治疗的办法,他自己会说出来的。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直接的身体接触和被污染的水源或许是最为主要的传播原因。”起司说道,毕竟他没有在葛洛瑞娅身上发现多余的伤口,所以葛洛瑞娅应该不是直接被感染者攻击导致的感染。 “那您……”爱尔莎和乔恩司令在听到瘟疫会沿着接触传播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不自觉地放在了起司的左肩上。 “放心,我已经对伤口做过处理了,它现在没有传染力。不过恐怕在我调制出瘟疫的解药之前,我暂时只能用一只手进食了。”挑了一下眉毛,起司回应道。这倒不是谎话,瘟疫病毒依然被起司用石化的手段封锁在伤口附近,虽然安莉娜提议直接切除这一部分组织,可是起司不能接受自己在这种时刻躺在塔里养伤。况且,法师对于这种瘟疫的运转方式十分好奇,所以他觉得与其一个个的去寻找样本,不如用自己来作为培养皿观察这种瘟疫病毒。当然这种想法他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确实有点疯狂。 乔恩司令在听到法师的保证之后就放心了许多。毕竟如果让起司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恐怕冰霜守卫的尊严会蒙上一层耻辱。但是同时他又想到,如果连这位神通广大的灰袍法师都不能解决自己的伤口问题,那么对原生鼠人的作战代价也许会十分沉重。 “那么,您对于这次的瘟疫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司令问道。虽然起司提供的情报都很重要,但是只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才能不让军团陷入被动的消极防守。 “目前来看,我恐怕还不能提供一个稳妥的解决方案。”起司诚恳的说。虽然他三天不眠不休的在研究这种瘟疫,可是即使在安莉娜的帮助下,法师还是没有找能瘟疫的解决办法。这个问题出在葛洛瑞娅身上,当起司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感染的后期,身体上携带的病毒已经经过了多次变异,为了稳定葛洛瑞娅的身体,起司还人为的诱导了病毒的转变,让它变成了一种较为稳定的形态。这显然让法师无法找到瘟疫一开始的模样,想要以这样的情况研发解药,恐怕自己的老师都需要很长时间。而起司没有时间来做这个工作。虽然他确信自己可以在长时间的试验后研发出解药,但是山下小镇恐怕很难在原生鼠人的攻势下坚持那么长时间。 “而且我恐怕还有一个坏消息。”起司继续说道。 “根据一号实验体的情况,我猜测这些原生鼠人对于肉类有着难以平复的饥渴,这点从一号实验体袭击牲畜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三天近十头牲畜,这个食量,恐怕萨隆伯爵领内原本有的食物数量很快就会耗尽。到时候原生鼠人在饥饿的驱使下势必会向与伯爵领接壤的地区扩散。 “所以,您是说这些变异的人,迟早会来进攻这里?”乔恩司令说。 “我想,是的。所以我建议您在构建对南方防线的同时,有计划的把镇上的居民迁入龙脊山里,我相信以冰霜卫士经营了数百年的要塞,要比这里安全得多。”起司说道。 “我会考虑您的建议。但是这个小镇也是我们北方人世代生活的家园,我相信有相当一部分人不会愿意轻易离开的。”老司令说着,脑中已经开始构思撤离时的说词,虽然最好不会用到,但是他作为军团的领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就是这样,我相信您会做出明智的决定。而我将在两天后启程前往伯爵领内部。”起司轻松的说着令另外两个人感到惊悚的话。 “你说什么?”爱尔莎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这位老板娘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介入起司和司令的对话,可是现在,她坐不住了。乔恩司令虽然对爱尔莎的反应有些惊讶,但是他现在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起司。毕竟法师刚才的话跟自杀宣言也没什么差别。要知道纵然他的魔法有多么神奇,可他之前在面对一只原生鼠人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 “是的,我必须去。只有更多的接触和观察这些受感染者,我才能更快的制造出解药。”起司说。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不愿意置身险境,但是他知道,只有找到更早期的感染样本,他才有机会在瘟疫扩散开前阻止它。虽然他在这个王国里没有任何一个熟人,但是作为一个人类,他不认为这么多无辜的人应该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乔恩司令想要说什么,但是老司令最终还是站起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骑士礼。 “您的勇敢和仁慈让人敬畏。虽然我因为还要带领族人不能与您同行,但是请允许我派遣几位最善战的战士保护您。这样也可以让冰霜卫士无愧于自己的誓言。” “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向军团寻求帮助的。感谢您的好意。”起司也站起身严肃的说。虽然因为成年任务的规定安莉娜无法直接帮助他,可是任务规定中也说明了可以借助其它势力的力量,沟通能力在起司的老师看来同样是一项重要的标准。 起司和乔恩司令又聊了几句,老司令就离开前往部署军团的各项任务,并且挑选起司护卫的人选。他会让护卫在两天后来酒馆找起司集合。司令离开后,酒馆里只剩下了起司和从刚才就不说话的爱尔莎。起司对于这个自己第一个熟识的年纪相近的女性还是比较有好感的,虽然谈不上爱情,但是多少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在里面。就在他斟酌着词语准备跟爱尔莎说点什么的时候。老板娘却主动开口说道。 “我跟你去。” “你说什么?”起司楞了一下,然后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惊诧的看着一脸淡定在吧台后面洗盘子的老板娘。 “我说,我跟你去。”爱尔莎抬起头,看着起司的眼睛说道。然后她又低下头继续擦拭吧台,任凭起司怎么劝说她,就好像起司完全不存在一样。 正文 第十二章 启程 两天后,龙脊之巅酒馆 这两天的时间里起司一方面在筹备深入伯爵领所需要的物资,另一方面,他也一直在劝爱尔莎打消跟着一同前往的想法。然而,无论法师怎么说,老板娘却只是漠然不语,这让起司十分的无奈。这一次的行程绝对谈不上安全,纵然是起司都没有把握保护自己,还需要向乔恩司令寻求帮助,更不要说是再带上一个老板娘了。但是就算起司去找乔恩司令让他阻止一下爱尔莎,老司令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他说,这是爱尔莎自己的决定,他也没有办法。而镇上的居民们在听说爱尔莎要跟起司深入险境之后,也没有一个人来阻止,反而倒是有几个小伙子来找起司,提出要跟他同去。 “这帮固执的北地人。”起司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着出发的时刻。冰霜军团比起司想象的更有效率,或者说这些山下小镇的居民们跟军团之间的信任和切合简直难以置信,在军团放出瘟疫和鼠人的消息之后,小镇的居民们几乎没有任何恐慌,他们只是去询问了军团的人手是否充足,需不需要更多的人来帮助。这让起司感受到了小镇居民对于冰霜卫士无以伦比的信任。同时,军团也说明了起司之前一个人捕捉鼠人的事迹。这让法师在这两天的采购过程中顺利了许多。北地人的直率和质朴让从小就生活在高智商的法师堆里的起司觉得十分的奇妙。他甚至准备了好几套说词来解释自己的行为,毕竟一些施法材料在外人看来可是十分诡异的,可是小镇居民却一句都没有问。爱尔莎对他的解释是,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是北地人的朋友了。 很快,乔恩司令派来的人就到了酒馆。在起司的要求下,这只小队的人数被控制在五个人,除了法师和老板娘之外,老司令挑选了三位冰霜卫士加入到了队伍中。值得一提的是,这三个人中居然还有一位是女性。而且这位叫做蒙娜的女性看起来和老板娘还十分的熟络。除开这位,剩下的两位冰霜卫士分别是身强力壮的“野猪”哈恩和猎户之子“猴子”杰克。比起本来的姓名,这些士兵明显更喜欢军中的绰号。值得一提的是,老板娘也有一个自己的绰号,她叫“红狐”。据说是冰霜的小伙子们给她取的,而她也没有反对。起司看了看爱尔莎的一头红发,觉得这个绰号起的还真的挺贴切。 两天里,起司对于爱尔莎的决定从一开始的完全无法理解已经慢慢有了改观。他并不傻,他也知道爱尔莎对他有好感,只是法师的路孤独而又危险,纵然是同一个老师手下的同学,在任务中相互坑害出现伤亡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尤其是起司的老师一直以来似乎对于丛林法则情有独钟,就连课程的测试也是按照前多少人达标的算法来计算。事实上,若不是有安莉娜的保护,起司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而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起司,他脑中对于正常人所谓的感情并没有什么认同感。这也是大部分法师的实际情况,在这个世界里,法师或者说施法者大部分都是独身主义者,他们往往都痴迷于秘密或者力量,躲避世俗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为了爱情或者亲情来浪费时间呢?而起司自认是一个合格的法师,他虽然还不至于立志终身不娶,可是也不认为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魔法的奥秘更迷人。所以,起司并不想接受爱尔莎的好感。虽然老板娘敢爱敢恨的性格让起司十分欣赏,但法师看不到他们的未来。他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可是又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总之,带着这样纠结的情感,起司带领着这一支五人小队,在整个山下小镇的注视里,动身前往被瘟疫覆盖的萨隆伯爵领。五个人骑着四匹马(起司不会骑马,与杰克同乘一匹),还带着一匹马驮着物资,从新建好的木质防线里步入了弥漫着淡淡白雾的森林。 时间在赶路中过的很快,转眼时间就到了黄昏,在杰克的指导下,一行人在三棵硕大高耸的树下搭起了篝火。根据“猴子”的说法,在这种森林中过夜,树上远比地上安全的多。虽然起司的手臂不方便爬树,可是他也明白在这种问题上还是要相信有专业知识的人。 “这不对劲。”五个人拴好马,围坐在篝火旁,“猴子”沉着脸说道。 “这片森林我曾经跟着我老爹来过,现在这种时刻正应该是各种食肉的野兽出来的时候。而你们听,森林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连狼嚎声都听不见。”这位猎人之子十分熟悉北方的森林,这也是乔恩司令之所以指派他来做这次行动的向导的原因。 “可能只是那些崽子被我们的队伍惊动了,不敢接近罢了。”“野猪”哈恩人如其名,一身的肌肉看起来快要顶的上两个半起司了,他是冰霜卫士中数一数二的战士,在他看来杰克的担忧没有什么必要。虽然哈恩人长的好像很粗鲁,但是这不代表他真的就不会动脑子,在这片森林中不存在野生的马群,马蹄声就代表着人类的存在,这确实可以吓退大部分的野兽,所以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不管怎样,小心才是最重要的。一会野猪守第一班岗,猴子你守第二班,我守第三班。法师和爱尔莎整晚休息保持体力。”女战士蒙娜是这三个冰霜士兵中地位最高的,她的话,就是命令。 老板娘听了微微皱了皱眉。 “我也可以守夜。”她说道。 “没有那个必要,我们不需要每一晚都让所有人参与守夜,三个人守夜,剩下两个人休息即可。”蒙娜说道。而余下两个士兵也表示赞同。过于频繁的更换守夜人员既没有效率,也会让小队的行动能力下降。 入夜,起司靠着大树的树干坐在一只粗壮的树枝上,不仅是他,除了守夜人员,每一个小队成员都在树上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来休息。法师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和星辰,感受着吹过林间的寒风,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虽然他牵头要前往伯爵领,可是对于伯爵领的地形地貌他也只在地图上看到过,该去哪里找样本,起司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 “你害怕了?”爱尔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起司知道她就在跟自己相邻的一根树枝上。而那三位士兵,则识趣的挑选了较远一点的树枝休息。 “害怕吗?倒也不是没有。不过更多的是感到有些迷茫吧。倒是你,这一路前途未卜,为什么非要跟上来?在小镇里等我的结果不就好了吗。”起司转过头,看着爱尔莎问道。 “哈,你在小看我们北地的姑娘吗?论单打独斗,就算是猴子和野猪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老板娘笑着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算了,当我没说。”起司摇了摇头,说道。 爱尔莎听了也没有再说话。 正文 第十三章 空镇 甜水镇,是处在山下小镇和溪谷城之间唯一的城镇。也是前往伯爵领主城必须经过的补给点。这座小镇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因为从龙脊山脉余脉下流出的山泉水而闻名。据说用这个镇子附近的泉水所酿出的酒是畅销整个王国的特产。往常这座小镇里的往来商旅可以说是络绎不绝,虽然还达不到城市那般的繁荣,但小镇的生活也十分富裕,沿街叫卖的商贩,前来采购的客人,甚至是向往北地风光的游客占据着这个小镇。然而如今,当起司一行人踏入这个小镇的时候,除了死一般的寂静,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一开始,起司他们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开始从镇上的主要建筑物排查有没有活人,可是很快他们发现,这个镇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不安的感觉在法师心中越发强烈,他觉得好像有人在他之前故意处理掉了这个小镇来掩饰什么东西,而这极有可能就是解决瘟疫的关键。于是他建议小队成员分头搜索小镇,以期找到还没有被人销毁的线索。 “找到什么了吗?”站在小镇中央的广场上,起司询问着搜索归来的小队成员。 “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尸体,也没有活人,我甚至找不到一只老鼠的东西。”“野猪”说道。蒙娜和“猴子”也都表示没有找到这里的居民。 “这不合理啊。”起司皱眉道。 “就算瘟疫杀死了这里所有的人,总归是应该留下尸体的。甚至就算出现了大量的原生鼠人袭击了居民,可是好歹也会留下尸骨啊。总不会像现在这样留下一整个空镇子啊。”法师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感到疑惑。他可以捕捉到小镇空气中弥漫的瘟疫的味道。但是这味道很淡,全然不像是一个处在疫情最中心区域的小镇应该有的现象。 “这些居民不是突然消失的。而更像是有秩序的撤离了这个镇子。”就在一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爱尔莎突然说道。 其他的四个人听到她的话,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们虽然也进行了搜索,但是并没有得出这个结论。而老板娘也很快开始解释她得到这个结论的理由。 “食物。不论是人还是怪物都需要食物,就连小镇里原本饲养的牲畜也是如此。但是,这个镇子里的食物太少了。”爱尔莎带着成员们随手走进了一间民宅。 “你们看,现在是冬季,一般情况下一个家庭会储备足够食用两到三天的食物,而甜水镇这种经济富裕的小镇,居民的生活更宽裕,食物的储备量只会更多。”说着,老板娘打开这个屋子里的储藏柜,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半点食物。 “可是你们看,这些房屋里都没有半点的存粮,这是不合理的。而且,我刚才特别去了镇上的几间酒馆和餐厅,就算这个镇上的人因为生活便利三餐都是现买现做,可是这种营业场所却一定要留有存货。但是那里跟这里的情况一样,什么都没有。如果是突然逃离,他们一定来不及带走所有的食物。只有有计划的撤离才有可能如此。”作为龙脊之巅酒馆的老板,爱尔莎的话不仅合理而且极具说服力。确实,搜索下来小镇中的食品数量少得可怜。 “这么说,是有什么人疏散了小镇的居民?比如领主发来避难通知,让他们都迁往溪谷城?”蒙娜猜测道。 “可是这样也说不通,就算小镇居民个个通情达理,他们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这么有秩序的撤离。这完全不合常理。除非有充足的时间和充足的理由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离开。”爱尔莎反驳道。 “山下镇和溪谷城之间平时的往来很频繁吗?”起司打断道。 “唔……其实也没有很频繁,尤其是入冬后的这几个月,由于大雪的原因,商人几乎都会等到开春之后再去镇子里。毕竟我们那里也就只有各种兽皮和动物制品拿得出手。”“猴子”作为猎户,对于买卖的情况还是比其他几个人了解。 “镇子里的粮食储备大部分也在秋天就完成了。到了冬天,镇子里的人也很少会外出。”老板娘补充道。 “换句话来说,其实山下镇自从入冬以后就和萨隆伯爵领失去了联系,直到前几天乔恩司令派出信使,对吗?”起司总结道。 “……”剩下的四位山下小镇的居民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发现似乎真的是这样。 “那么,也就是说,至少有两个月,整个伯爵领的内部与小镇几乎是没有往来的对吧。”起司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他意识到这个时间上的误差极有可能带来一些可怕的后果。 “你的意思是说,瘟疫的出现比我们之前推算的要早?”爱尔莎第一个想到了时间会造成的问题。 “有很大可能是这样,而且最糟糕的是,我害怕这种瘟疫在染病的前期很长时间里没有任何的表现。”起司沉声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老板娘也很快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瘟疫的扩散范围已经早已不止一个伯爵领了。而且这个伯爵领里的环境会比我们预料的还要糟糕。”法师说道。 剩下的三位冰霜卫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女战士蒙娜急切的问。 “先别着急,就算瘟疫真的扩散了,我们也不可能来得及去警告其他人。”起司吐了一口气,算是暂时放下了这个想法。 “现在,还是先找到甜水镇的居民,尽快研制出瘟疫的解药才是重点。” “我想,我可能知道甜水镇的人都去哪了。”“猴子”杰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 “刚才说到买卖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跟我老爹来镇上卖兽皮的时候,曾经听到镇上的人说,镇子附近的山里有着很大的山洞,甜水镇的水,也有很大部分来自哪里。听说哪里的入口极为狭窄,且内部错综复杂空间巨大,简直就是天然的要塞。甚至有人说在洞窟的深处见到过龙!”杰克夸张的比划着。 “你是说,这些镇民都撤到了山洞里?”起司问道。虽然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好主意,入口狭小的山洞确实比小镇要便于防守,而且洞里的活水也可以避免因饮下受污染的水而患病的几率。但是他很难相信有谁可以组织好全镇子的人逃进那个不知道安全与否的山洞。 “我听乔恩爷爷说过,甜水镇的镇长是一位非常爱民的贵族,甜水镇的富裕和繁荣跟这个人是分不开的。如果有这样一个深得民心的人带领的话,我想大撤退也不是不可能。”爱尔莎说道。 “那好吧,不管怎样这是我们目前不多的线索,猴子,你知道那个山洞在那里吗?”起司点了点头,认可了爱尔莎的看法。 “虽然我没有去过,不过大概的方位我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们不优先前往溪谷城吗?那里找到生还者的几率应该更大吧。”杰克问道。 杰克的疑惑很正确,是优先前往溪谷城,还是绕路去寻找可能不存在的甜水镇居民,这对于跟时间赛跑的起司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十分的棘手的问题,就连法师本人一时之间都拿不定注意。 “确实溪谷城找到生还者的概率比较大,可是镇子里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我认为可以先去那个山洞看一下,如果没有人再前往溪谷城不迟。”就在这时,蒙娜开口道。她认为以溪谷城的防守,如果要是已经沦陷了,那么这一支五人小队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而如果溪谷城还可以坚守,那么去寻找甜水镇居民就显得更为合理。 其余四人想了想,认可了女战士的观点,他们决定先去“猴子”口中的山洞里碰碰运气。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出发的同时,由血狮里昂所率领的王国骑士团也分出了一队人手进入了萨隆伯爵领。这一队人手的目标正是溪谷城。 正文 第十四章 土精 甜水镇郊外,龙脊山余脉下 “我们已经找遍了这附近的每一片土地。你确定山洞在这附近?”哈恩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对杰克抱怨道。 “我也不知道那个入口具体在哪里,但是它应该就在这里的。”“猴子”垂头丧气的说道。一行人已经浪费了半天的时间在这里去寻找山洞的入口,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是一无所获。 “也许是你记错了,可能山洞的入口并不在这里。”老板娘说道。她也放弃了搜索。女战士蒙娜没有说话,但是她在爱尔莎说话的时候点头表示了赞成。 “可我记得听到的就是这里……”杰克抱着自己的脑袋苦恼起来。 “也许你爹就是随口吹了个牛,他也不知道山洞的洞口到底在哪里。”哈恩说道。 杰克还待反驳,可是女战士却先开了口。 “好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是现在去溪谷城应该还来得及。”女战士说着准备起身,然而就在这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起司突然说道。 “找到山洞的入口了。”法师站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留下其余四个人面面相觑,毕竟从刚开始搜索山洞的时候,起司就一直坐在原地没有参与搜索。爱尔莎他们只当法师是因为伤势的原因体力有限,谁想到五人里唯一找到东西的却是他。 “他刚才不是一直坐在这里吗?”杰克小声的问哈恩。 “是啊,我看他刚才根本一步都没动过。”“野猪”也疑惑道。 蒙娜和老板娘则是都没有说话,只是跟在起司的后面。蒙娜本来就有些寡言少语,很多时候这位战士更喜欢执行而不是讨论。而老板娘则是在小镇的时候就见过起司施展的种种神奇法术,对于起司的本事,她有一种莫名的信心。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岩壁的面前,一条不大的溪流从岩壁的底部流出,顺着地形汇入远处的更大一些的水流里。除此之外,四周的环境似乎与附近没有什么两样。就在哈恩打算出口质问法师入口在哪里的时候,一旁的草丛里突然发出了声响。 “什么人!”三位冰霜卫士迅速抽出武器,把起司和爱尔莎夹在中间,三个人面朝三个方向警戒着。而随着“野猪”的那声大喝,草丛里的动静也很快消失了。 “把武器放下,你吓到它了。”起司皱眉说道,同时伸手压下了蒙娜手里的阔刃剑,他主动走出三位战士的保护圈,接近刚才发出声响的那片草丛。 “等……”哈恩和杰克还欲阻止起司,却被爱尔莎和蒙娜按了下来,因为从她们的角度看去,隐约看到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草丛里。 那个东西看到起司离开人群,并且蒙娜他们收起武器后,好像也壮起了胆子,在等了一会发现他们确实没有敌意之后,终于自己走出了草丛。 这是个什么东西?爱尔莎等四个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看到草丛里走出来一个酷似人类小孩的生物。它有着土绿色的皮肤,披着一件树叶制成的衣服,身高也就到寻常成年人的腰间。它的五官跟人类小孩相似,只是有一个大大的,有些滑稽的鼻子,头顶长着一头绿色的头发,看得出来,这些头发是清洗过的,而且上面还点缀着一朵带着露水的野花。 那个生物小心的离开草丛,就像是第一次离开洞穴的幼兽,它用它灰褐色的眼睛打量着老板娘他们,好像在确认他们是不是具有威胁。爱尔莎注意到,这个生物的眼睛里没有眼白,整个眼睛就像是一块灰褐色的鹅卵石。 “放心,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未知语)”起司小心的走到这个生物的身前,嘴里吐出一段从未听过的语言。同时用手在背后示意其他人安静。 那个生物在晃着脑袋观察了一会后,似乎终于发下了戒心,它对着起司叽叽喳喳了一段,同时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老板娘猜想那应该是和起司说得同样的语言。在这个生物的叫唤中,起司偶尔也会插嘴,用之前的语言询问一些细节,然后那个小家伙在想了一会后又会叽叽喳喳的回应。 就这样在余下四个人的围观下,起司和这个生物聊了一小段时间,从法师的表情上来看,他应该是从对方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于是在结束交流之前,他从斗篷里去出一个袋子,从里面倒出来几枚爱尔莎没见过的果实,递到那个生物的面前。那个生物发出一声愉悦的叫声,飞快的把起司手里的果实塞到自己的嘴里。法师笑了笑,接着把整个袋子都交给了对方。一阵阵细小的欢呼从四周的草丛里传来,爱尔莎他们惊讶的发现四周的草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躲着许许多多这样的小生物。那个出来和起司交谈的小生物拿到袋子后也十分的开心,它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老板娘猜测它是在呼叫同伴,因为很快那些在草里的小家伙就蹦出了草丛,到袋子那边去要果实吃。和起司说话的小生物看起来是这群生物的首领,它一个一个的分配着果实,样子十分的认真,但由于它的形象,那副认真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忍俊不禁。 “这些是土地精,它们平时生活在森林和溪谷里。对于它们来说,这附近的洞穴就像是自己家后院一样熟悉。”起司走回人群边,说道。 “你是说,它们知道洞穴的入口在哪?”蒙娜问道。 “根据它们的说法,小镇上的居民确实是在前一个月陆续的搬进了那个山洞,并且它们说,因为有巨大的老鼠不断的袭击他们,所以小镇居民炸毁了这附近的入口。”法师点了点头,说道。 “那我们要怎么进去?那些小镇居民恐怕没打算短时间出来,他们搬空了整个镇子的粮食储备,这至少够他们消耗到春天了。”哈恩问道。 “别着急,我们的新朋友说它们知道一些人类不知道的入口,作为它们的朋友,它们很乐意带我们过去找我们的同类。”法师笑着说。 很快,土地精们把朋友给的礼物分食一空,然后在首领,也就是和起司谈话的那只土地精的带领下,一整群土地精浩浩荡荡的拥簇着起司等人向它们所说的密道前进。 “难以想象,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爱尔莎打量着身边的土地精们,小声说道。 “只是一群胆小却又喜欢热闹的小家伙而已。它们其实经常观察进入它们生活区的人类。只不过由于怕生,所以只敢远远的看着。”法师说。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它们的?难道这也是你的法师课程之一?”老板娘好奇地问。 “那倒不是,虽然有的法师喜欢饲养土地精做一些简单的工作,但是却很少和它们交流。土地精的智力很高,它们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只不过碍于生理构造原因没有办法发音。至于我怎么跟它们那么熟,那是一个有点长的故事,等有时间的时候我再说吧。”起司回答道。 在法师的解释下,小队的其它成员很快意识到这些土地精是十分和善的生灵,它们单纯快乐而又无忧无虑,因为它们对植物和土地的亲和性,那些饥饿的鼠人也难以发现它们。所以就算是在瘟疫的肆虐下,这些土地精依然过的逍遥快活。被这样一群开心果拥簇着前进,队伍的成员们紧绷的神经都暂时得到了缓解。他们的脸上都多多少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正文 第十五章 溪谷 萨隆伯爵领地处整个苍狮王国的最北端。虽然名义上冰霜卫士承认自己是王国的子民,然而北方人恐怖的团结性和对龙脊山的掌控性都让王室难以安心。所以在萨隆伯爵领建立之初,第一任伯爵的任务就是遏制冰霜卫士在北境的力量。整个伯爵领的建立都是在必要的时候转变成对抗北方人的屏障而准备的。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伯爵领的首都,溪谷城。 溪谷城的位置就像它的名字,它处在整个伯爵领最大的水道,龙血溪的岸边。同时,因为龙脊山余脉的影响,整个伯爵领的地形以山地和崎岖的丘陵为主,溪谷城的位置也正好是在最容易通过的低地峡口。这样,只要占据了溪谷城,就可以切断整个北境南下的道路。可这也要求溪谷城在战争期间要面对来自四周高地的攻击和水路的威胁。所以这座城市建城之初的定义并非商业或者农业城市,而是一座彻彻底底的军事要塞。 萨隆伯爵的城堡像是一颗钉子一样,死死的镶进通往南方的道路上,它高耸的外城墙比起其它公爵领的主城也是丝毫不差。唯一的缺点就是狭小的地理空间限制了这座城市的规模,注定它难以发展成一座大型城市。可对于军事要塞来说,体积越大,物资和军队的调集就越是困难,那些光是骑马横穿城市就要一两个小时的巨型都市单论防御性来说可能尚不及溪谷城来的强悍。 虽然北方人用时间证明了他们毫无野心争夺南方的土地,最近几十年间萨隆家族的历代伯爵也都和军团相处甚欢,但溪谷城的城市维护费用可是一点都没有含糊。因此,想要凭着四十骑的队伍在没有城内人的允许下进入溪谷城,哪怕是对名声赫赫的血狮来说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里昂已经围着溪谷城绕了一天了。这期间任凭他和他部下怎样的喊叫,或者将带着信件的箭矢射到城墙上,溪谷城里都没有任何回应。甚至里昂都没有在城墙上看见任何一个活人。虽然里昂并不知道萨隆家族已经全部死于瘟疫,就连唯一仅存的小女儿葛洛瑞娅也在病痛中变异成了怪物,可是骑士长凭着自己的经验,也能得出城中的情况十分不妙的结论。沿途的农舍和村庄中一片惨状,被烧毁的房屋,破落的田地都说明伯爵领里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更可怕的是里昂沿途并没有找到任何的居民尸体,或者说,他没有见过带肉的尸体。骑士们所到之处能看到的,只有零散的白骨,而白骨上的黑色斑点甚至让里昂不敢让手下去收敛这些尸骨。这让他不禁想起在浊流镇接收的难民中所流传的怪兽传闻。 那些恐怖而噬血的怪物跟着瘟疫一起到来,它们从不在白天露面,只在夜晚出现,它们袭击牲畜,家禽甚至落单的人类。而随着瘟疫的发展,那些怪物变的更加肆无忌惮,它们会袭击居住在偏僻地区的家庭,厚实的木门和结实的墙壁也挡不住它们饥渴的利爪。 一开始,里昂只当这是那些难民们见到了受瘟疫感染的野兽。这是有先例可循的,很多的瘟疫都会让受感染的生物变的狂暴,尤其在野兽身上更为明显。但随着他带队进入疫区,他觉得单凭那些野兽绝无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里昂甚至在一个镇子里发现过一座完全崩塌的房屋。那座房屋的损毁是如此不自然,就好像,就好像什么东西把整座屋子的地基全部挖空了一样。骑士长意识到恐怕真的有什么超出一般人想象的东西在疫区里游荡着。 在这个世界里,魔法和诅咒虽然并不常有,却也不是真的不存在。且不提有着在外人看来堪称可怕信仰的暮月教国,单是在里昂执行任务期间见过的各种魔法生物和施法者也有至少半打了。而每一次与这些存在的遭遇,都会让里昂的队伍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骑士长深切的知道那些处在世界阴影里的东西有多么的危险和可怕。所以他要求自己手下的骑士们必须时刻提防小心,这是面对那些未知存在时保命的前提条件。 “大人,请问今晚我们在哪里扎营?”一位骑士来到里昂身边问道。 骑士长抬头看了看逐渐落下的夕阳。他想起了那些难民的传言——它们只在夜晚出没。他想了一下,说道。 “今晚在龙血溪边扎营,守夜人数翻倍。不要吝啬火把。” 如果是平时,那位骑士一定会询问里昂是不是有必要这么小心。然而伯爵领里诡异的寂静让他觉得骑士长的决定是正确的。甚至他很怀疑自己能否在这样的环境里真的睡着。 “对了大人,听说烈锤那边也派出了搜索队。”这倒不是什么秘密,国王命令王国骑士团和烈锤大公的部队从两个方向进入伯爵领进行探索。这样两支队伍也可以相互照应。 “是的,只不过他们从西境进入伯爵领,到达溪谷城的距离要比我们远一些,我想如果他们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大概明天就会和我们汇合。”里昂点了点头,知道有友军的存在,可以让士兵们的士气高昂一些。 “那他们的领队会是那位传闻中的希瑟骑士长吗?”年轻的骑士激动的问。 里昂可以理解他的激动,在军队中,不管是哪种军队,女性都是稀有动物。更别说像是希瑟这位有着烈锤玫瑰之称的女骑士,就连里昂自己在想起和希瑟一起行动的回忆的时候,内心都会有澎湃的感觉。 “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不是吗?”骑士长轻笑了一下,说道。 那个年轻的骑士在得到这个莫罗两可的答案后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高兴地离开了。或许该向陛下申请在骑士团里安插几位女骑士?里昂看着远处发出轻声欢呼的骑士们想到。随即打消了自己这个有些荒唐的想法。 太阳逐渐在龙脊山的阴影里失去了光辉,骑士们在龙血溪边的营地也已经搭好,升起的篝火驱散了夜晚的寒冷。也成为了给那些黑暗中的掠食者指路的信标。里昂觉得,这个夜晚恐怕不会平静。他轻轻擦拭着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佩剑,对传令官说道。 “今晚命令全员着甲修整,我要求他们必须可以在三息以内投入战斗。” 正文 第十六章 遭遇 镜头转回起司一行人,在土地精的帮助下,法师等人顺着一条之前从未被人发现的路进入了岩洞中。土地精的眼睛让它们可以在很暗的地方看清东西,然而人类并不行。所以为了在岩洞里照明,起司从一个小袋子里取出一小块石头又从另一个袋子里取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把粉末撒到石头上摩擦了一阵。很快,那颗不起眼的石头开始发出稳定的白色光芒,其亮度可以与火把媲美。 “灰磷石加上白羽蝶翅膀上的粉末在轻微的加热环境下就会发光。”法师对其他人解释道。众人惊讶的看着原本很普通的石头块在起司手里变成了一个稳定的光源。胆子大的哈恩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块神奇的石头。 “小心,很烫。”起司赶忙说道,然而“野猪”的手指已经碰到了石头的表面,他发出一声闷哼飞快的抽回了手,就像是碰到了装着沸水的铁壶一样。 起司让爱尔莎的手上缠上湿布,把这块发光的石头插入一根同样用湿布裹好了的木棍上。然后把木棍交给蒙娜,让她来负责照亮四周。 “事实上,这块石头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它在缓慢的燃烧。所以在发光的同时,它散发的热量也同样的可观。”法师说道。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起司的解释其实是多余的。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块石头会发光,也自然不会相信这块石头其实是在燃烧。 “法师的把戏。”哈恩揉着轻微烧伤的手指,低声嘟囔着。这句话几乎快要变成他的口头禅了。事实上这几天与起司的相处让除了爱尔莎之外的三位冰霜卫士对法师的各种不可思议的知识和作为在惊奇的同时也有着敬畏。在他们看来法师所做的东西完全无法与常识相结合,这种神秘感在让人尊敬的同时也让他们对起司有着一种异样的隔阂。 看到起司等人准备妥当,土地精们开始催促他们上路,昏暗的洞穴丝毫不能影响这些小家伙,而洞穴中栖息的蝙蝠等动物也因为这些土地精的存在对起司等人的造访选择了无视。 “小心。”起司拉了一把老板娘,让她躲过了前面倒垂下来的石笋。事实上,不仅仅是洞顶,整个洞窟随着逐渐深入,洞窟的质地也从一开始粗糙的岩石逐渐变得细腻。密密麻麻的石笋占据着洞穴的边角,一些发光的蘑菇也时不时的出现在一行人的视野里。 “难以置信。军团最大的要塞也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女战士蒙娜努力的把手中的照明石举高,然而却还是照不到洞穴的边界。对于把龙脊山当成自家领地一部分的冰霜卫士来说,这存在于龙脊山脉余脉中的巨大溶洞简直不可思议。 几人跟着土地精们向着洞穴的内部走去,他们看到洞穴的大小毫无根据的变化着,前一处还好似城堡大厅一样宽敞,穿过一条走廊就只容得下一个人弯腰通行。而洞穴中分错复杂的岔路也让人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这些土地精带路会发生什么。 “你们听到了吗?”爱尔莎突然停下脚步说道。 “听到什么?”起司好奇的问,作为一个施法者,他的身体素质是五人中最弱的,相对的五感也不如其他人敏感。 而剩下的三人包括老板娘在内都没有回答起司的问题,他们把耳朵贴在岩壁上,通过这种方式“听”着洞穴深处传来的声响。不仅仅是爱尔莎他们,围绕在一行人周围的土地精们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它们开始躁动起来,然后在某一个点上像是说好了一样一哄而散。 “你们!等等!”法师徒劳的招呼着四散奔逃的土地精,然而这些小家伙还是很快的消失在了照明范围以外的黑暗中。 “是打斗的声音。一方应该是人类。”女战士把头从岩壁上抬起来,说道。 “快,在那边!”“猴子”作为一行人中斥候的角色率先找到了方向,他拿过蒙娜手中的照明石,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剩下的人也跟着他跑了起来。哈恩更是不顾法师的反对,一把把起司抗在了肩上,迈开大步紧随其后。 火光,在这昏暗的洞窟里,火把和火盆的光芒是如此的明显。而如果说火焰的光只是照亮了洞窟的话,那么那些在火光下战斗的人影则在岩壁上投影成了一幅幅光怪陆离的诡异图像。起司他们在转过一个回廊之后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在火光的映照下,两部分人马正在激烈的交锋着。其中一方是穿着简陋皮质护甲的人类,而另一方,则是一些怪诞的生物。它们比正常人类稍矮,但这是因为它们几乎都驮着背,这些生物有着粗略的人形,头部却只有一只眼睛。它们身上长着一个个鼓起的肿瘤皮肤上甚至还遍布着青苔。 “穴居人!”三位冰霜卫士同时惊呼道。作为一直在龙脊山开挖要塞的冰霜卫士,他们对这些生活在地下和山洞中的类人生物毫不陌生。因为在军团挖掘要塞的过程中经常会碰到天然的山洞,而这些山洞里有很大可能就会存在着这种生物。事实上,近百年来冰霜卫士的战斗减员有百分之九十都跟这些被叫做“穴居人”的生物有关。 突然杀出的五人组很明显的吸引了交战两方的注意,还不待起司他们跟那些人类喊话确定身份,一小股穴居人已经向着他们冲了过来。这些穴居人手上没有成型的武器,只有一些粗糙的石锤石斧,有的甚至还举着一大块石头。 “防御!保护法师!”女战士低吼道,同时从背后抽出两柄单手战斧。“野猪”则举起那块顶起司一半高的圆形盾牌,一步跨到法师和爱尔莎的身前,成为最坚实的屏障。“猴子”杰克默默向后退了两步,手中猎弓已经拉到了满弦,黝黑的铁质箭头直至冲的最快的那只穴居人。弓箭手首先发力,在昏暗的环境里,那支箭却不偏不倚的正中敌人的独眼!然而同伴的倒下并没有影响这些穴居人,它们依旧保持着冲锋的势头撞击过来。 “哼!”随着法师一声轻哼,那些穴居人前方头顶的石笋开始脱落,一根一根的岩柱瞬间变成了致命的钉子,将前方的敌人砸的头破血流。 “好!”哈恩不禁低声喝彩到,冰霜卫士没有跟穴居人不带仇的,同一个小队总会有几个战友死在这些地底生物手里,所以看到起司的法术奏效,他自然是高兴万分。 不过,虽然起司的法术消灭了一些穴居人,可是更多的穴居人却已经冲到了五个人的身前。杰克在又射出两箭后索性把猎弓往背后一扔,拿出猎人短刀准备近战。而女战士蒙娜已经操着两把战斧牢牢的守住了队伍的左翼,她虽然是女性,可是久经锻炼的身体素质丝毫不弱于自己的男性同僚,双斧挥舞间进退有度,眨眼间已经斩杀了三四只穴居人。 “喝!”哈恩不愧于“野猪”之名,他的大盾在防守的同时,另一只手的短矛就是野猪的獠牙,这个北方人壮汉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了正面几乎全部的敌人。而爱尔莎和杰克这两名敏捷型的战士也不甘示弱,一把猎刀,两把短剑,二人虽然未经磨合,可是配合的却也默契,穴居人毫无章法的攻击连他们的衣角都擦不到。 然而随着起司这五人的耀眼表现,更多的穴居人朝着他们进攻,那些手举巨石的穴居人完全不管是不是会误伤自己人,只管把磨盘大的岩石劈头盖脸的朝一行人扔去。 “飞石!”蒙娜喊叫着提醒队友注意,爱尔莎和杰克在接到通知后也不在恋战,五人瞬间躲在了以哈恩为屏障的保护之下。巨大的石头砸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若是普通人,就算有盾牌保护,持盾的那只手臂怕也要骨折,可是“野猪”双手持盾,任凭飞石的力量再大也不能让他退后分毫。同时,更多砸偏了的石头也让几人周围的穴居人倒下了一大片。 “我挡不了太久!”哈恩低声喊道。他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随着越来越多的石块,这位大力士也有些力不从心。 “我们要和那些人汇合。”蒙娜一斧子劈翻了一只企图偷袭的穴居人,说道。 “但是我们只要一移动就会被石头砸成肉饼!”“猴子”说道。确实,在如此密集的投石攻击下,几个人完全变成了靶子。 “我来争取时间,我说闭眼你们就闭眼。”一直默默不语的起司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现在谁敢……”哈恩的话还没说完,起司的大喝就打断了他。 “闭眼!”法师举着绑着发光石的木杖,趁着一波攻击的间隙猛然站了起来,只见那块发光石猛然爆发出了堪比之前十倍的强光!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太阳。一时之间那些穴居人无不捂着自己的眼睛发出惨叫。 “跑!”法师一声令下,跟着口令闭眼的几人二话不说撒腿就往人群跑去。交战的岩洞本身就不大,起司他们很快就与另一群人完成了汇合。 正文 第十七章 封路 “嘎嘎!”眼见着本可以轻松消灭的敌人跑了,穴居人中开始吵闹起来。一个明显看起来比其它穴居人高大的个体挥舞着一根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腿骨,大声的咆哮着。 “是‘大块头’。”眼见的杰克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的首领,说道。 “我去,居然是有首领的穴居人部落,这下是真的麻烦了。”哈恩也皱眉道。 这种穴居人上位个体起司在书中读到过,属于穴居人中极少数的变异品种。它们的出现是因为穴居人在洞窟中接触到了拥有魔力或者其它超自然力量的晶体,从而使身体产生了强化。这些大块头的身体力量远大于普通穴居人,所以只要一群穴居人中出现一个大块头,其余的穴居人就会顺理成章的将其视为领袖。而一旦有了领袖,原本一盘散沙的穴居人团体就会变成一帮难缠的疯子。之前起司就好奇为什么这些穴居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伤亡还没有溃散,原来是有这个家伙在。 “这下麻烦了,它们不会这么轻易退却的。”女战士也说道,愤怒的首领不会允许撤退的发生。 那些与五人汇合的人看到这个巨大的穴居人,也有些傻眼。毕竟之前光是普通的穴居人就已经让他们陷入了苦战。要知道,那些穴居人可都没有对着他们扔石头。不然恐怕不到起司他们赶来,这些人就已经变成一地的尸体了。 “你们是冰霜的人?”蒙娜他们穿着的军团制式铠甲还是很好辨认的,加上甜水镇和军团多有往来,那些人中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些增援者的来历。 “是的,我们奉军团司令的命令,护卫这位大师调查伯爵领的瘟疫。”女战士说着,还指了指穿着长袍的起司。 可令人惊奇的是,那些人在注意到了起司的存在之后,他们的反应似乎比见到了穴居人首领还要强烈。 “是灰袍人!”那些人中有人喊道。其余的人也像是见了鬼一样下意识的远离法师。 “看起来你比那些丑八怪还要不讨人喜欢。”老板娘见此情景低声的说笑道。 而起司则是皱着眉头,他之前根本没有去过甜水镇,因此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反应。不过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名词,“灰袍人”。灰袍是起司老师要求他的学生们必须装备的在外穿着,因为这可以让那些盟友给予这些外出的学徒以帮助。就像是冰霜卫士收留了起司一样。同时,老师也告诉了学徒们哪些势力跟自己有过节,要尽量避让开那些势力的范围。然而在这些敌对势力里,起司并不知道有哪一个是会出现在萨隆伯爵领这样的穷乡僻壤的,难道是老师新结的仇家?不可能啊,老师最近几年虽说音信全无,但怎么也不会和一群普通人过不去啊。 “喂,它们又准备攻过来了。如果不想被拍瘪做成肉干,你最好问问这些人有没有什么退路。”女战士的话打断了法师的思考。确实,顺着火光看去,那些穴居人在首领的带领下已经重新准备了一波攻势。而且看架势,它们要是冲上来,凭起司这五个人和这帮手足无措的人还真不一定守得住。只不过岩洞四周虽然有着许多的洞口,可是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死路,与其胡乱找一个钻进去,不如问问这些人。 “你们知道哪能离开吗?”法师回头向着人群问道。 然而那些人却还是像见到鬼一样害怕着起司,起司往前走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甚至都忽略了远处穴居人的威胁。爱尔莎看到这样的情况脸上一黑,只见老板娘二话不说就揪住了一个人的衣领,拿刀比这他的脖子的说道。 “我问你,你知道哪能离开吗?” 冰冷的刀锋让那个人瞬间恢复了理智,他也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们在多说什么,于是赶紧指着一个洞口说道。 “我们就是从那边来的,镇上的人都在那里。” 得到了答案,爱尔莎一把甩开那个人,转头对着其他人说。 “那边!” 眼看着那群穴居人已经发起了攻击,老板娘和杰克推搡着驱赶着人群进入那个洞口,而蒙娜和哈恩则在正面抵挡飞来的岩石。索性这次的飞石距离较远,穴居人的臂力也不是无限,这些从老远扔过来的石头大部分还没到人群的位置就落了地,其余的也都是强弩之末,两人也还抵挡的住。 一群人推推搡搡的退入那条岩洞内,但是穴居人大军也杀到了洞口不远的地方,女战士和“野猪”仗着洞口的地形狭窄,虽然还能够坚守,可是疲惫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不是办法,洞穴就是这些家伙的家,我们跑不过他们。”杰克顺着洞口一箭击倒了一个穴居人后说道。 “得把洞顶弄塌才能挡住它们。”法师冷静的说。 “说得轻巧,我们打的这么热闹这里也没塌,说明这些岩洞结实的很。”老板娘撇了撇嘴,说。 “那个,我们这里有炼金炸药。”一个人小声说道。说着,他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 “是我们炸洞口的时候剩下的。” “这东西你还真敢放在身上。”“猴子”对这种开山用的炼金炸药自然不会陌生,他接过那人手里的陶罐,用腰带把炸药绑在箭头上。虽然有可能导致大范围崩塌,但是这一小罐炸药却是现在最后的希望。 “大师,还能再来一次刚才那个吗?”弓箭手弯弓搭箭问道。 “没问题。”起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可以再次施法。 片刻之后,在爱尔莎的口令下,起司再一次释放了闪光掩护蒙娜和哈恩后撤,而“猴子”则闭着眼射出了早就瞄好了的炸药箭。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岩洞里,因爆炸而坠落的石块溅起了大量的灰尘,呛得众人都是连声咳嗽。起司手里的发光石因为过度的使用而变成了一团碎屑,只剩下零星几个火把还在继续照明。 “咳咳,都没事把?”蒙娜第一个站起身,虽然还因为近距离的爆炸导致脑子有些眩晕,可是她还是挣扎着站稳了脚步。 “没事,咳咳。” “没受伤。” 几人纷纷表示并无大碍,而躲在他们之后的人群也只有几个倒霉蛋被飞溅的小石块砸到了而已。 “好了,带我去见你们的镇长。”起司站起身,拎起那群人的头头说道。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怕他。而且他有预感,甜水镇的镇长一定知道一些关于这场瘟疫的事情。 正文 第十八章 镇长 根据这些人说,他们是出来寻找附近地形的,毕竟在撤退的时候,甜水镇的镇长已经下令炸毁附近所有的入口,所以虽然粮食的储备量还很充足,可是还是需要提前找好出口,等到春天到来的时候出去寻求援助。只不过这些镇民根本没有想到会在洞窟中遇到穴居人,他们平时在洞窟里取水也不会这么深入,故而从来不知道洞穴的深处到底有什么。这次要不是起司他们及时赶到,恐怕不仅这些人要全军覆没,穴居人跟着他们来时的路找到甜水镇避难者的所在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可是就算是如此,这些被救下来的人却还是对一行人心怀戒备,或者说,他们对于起司的存在表现出了强烈的不安。甚至在带路的过程中还有意无意的怂恿其余的人抛下法师。他们的反应让五人十分困惑。就算施法者的名声再不好,可是起司却是刚刚才救了这些人一命,他们为什么还是对自己这么敌视?就连爱尔莎都在多次劝说未果的情况下放弃了向这些人解释,只能小声的招呼其余三人隐隐的把法师与镇民隔开,保护起来。 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一群人很快来到了甜水镇镇民们所在的洞窟。这是一个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溶洞,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溶洞的中央,蜿蜒到远处的岩壁下面。甜水镇的人们就在这里搭起了简易的营地,火盆和火把把这个洞窟的照明维持在一个还可以接受的亮度,时而吹过的冷风也证明洞窟里的空气质量没有问题,有着干净的水源和充足的物资准备,这个营地确实可以撑很长时间。 小队的返回很快就引起了营地的骚动,营地里的人打开木质的栅栏门让一行人进入营地。起司根据营地的大小和房屋的疏密来判断,甜水镇撤退到这里的居民大约有两三百人左右。这个数字基本等于之前杰克说的甜水镇的常住人口,看来之前空镇的谜团已经解开了。 突然出现的五人很快就成为了营地里的焦点,尤其是那些被救者说出他们的遭遇之后,起司等人也都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但是法师敏锐的察觉到,那些围观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敢把目光停在自己身上超过三秒,有些人不小心跟法师的目光无意中对视上更是赶紧错开了视线,好像法师的目光会把他们石化一样。镇民们在称赞着五人勇敢的行为,为这些拯救了自己的英雄欢呼,可是起司却感觉不到这些人的欢呼声中有一点喜悦之情,他们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三流剧团里那些只会念台词的蹩脚演员。 “这些镇民有问题。”老板娘也小声的在法师耳边轻道。 很快,人们的喧闹声就惊动了甜水镇的镇长,他热情的接待了起司一行人。这也是起司第一次见到这位叫做班德的贵族。这位镇长身高大约和起司相当,看起来四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考究但是用料普通的猎装,留着一撇小胡子。他分开人群走到五人的面前,深鞠了一躬说道。 “感谢几位勇士拯救了甜水镇的居民。我,甜水镇镇长班德,代表所有的镇民欢迎你们的到来。”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镇长先生不必客气。况且我们也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询问您。”起司走到镇长身前,说道。 “我想几位旅途劳顿,应该已经饿了,我们虽然也是逃难至此,所幸物资并不匮乏,希望各位勇士不要嫌弃,我已经为几位安排好了食宿。至于几位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班德镇长说着,对着营地里最大的一栋建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法师点了点头,带头走进了这栋木质的营房。 看来这栋建筑应该就是甜水镇的临时市政厅,只不过为了迎接起司他们的到来,大厅上的几张桌子已经拼凑在了一起,上面摆好了一桌的宴席。待众人入座后,班德镇长举起杯子,打算以一次敬酒来作为宴会的开始,然而起司等人却无人响应,他们默默坐在座位上,看着这位镇长,比起眼前的食物,他们希望镇长能先回答他们一路上的疑问。镇长尴尬的举着杯子过了几秒,他明白了,这些人没有那么容易被敷衍过去。 “那么好吧,看来我得先解答各位的困惑了。”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镇长挥了挥手示意侍者离开。 “好吧,那么第一个问题,你是谁?”起司冷冷的问道。 “您在说什么?我是甜水镇镇长班德,我想我刚才已经介绍过了。”镇长笑了一下,说道。他的笑容有些僵硬。 “是吗?可是我的同伴告诉我,你不是甜水镇镇长,至少,不是班德镇长。”起司继续说。在之前的路上,“猴子”已经告诉过他们甜水镇镇长的一些信息,可是眼前的这个班德镇长却和杰克所描述的相差甚远,至少在杰克的描述里,这位甜水镇镇长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五岁,是属于年轻有为的典型。 “哈哈,这个吗……看来几位中有人曾经来过甜水镇啊。可是很遗憾,我真的就是班德镇长。”镇长说道。 “不可能,班德镇长二十五岁上任,如今任期还不满十年,你怎么可能是他?”杰克大声说道。 “呵,确实,我今年只有三十三岁,至少两个月前还是。”那位镇长说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愤怒,无奈,和悲伤的复杂表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女战士皱眉道。 “什么意思?与其问我,不如去问问跟着你们的这位法师先生,我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都是拜他的同行所致!”班德镇长突然激动的说道。其他四人的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起司,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法师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他原本只是以为这个镇长是什么人假扮的,然而现在看起来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起司眯起眼睛,他的眼中开始散发出红色的光芒。起司的目光变了,在红色的目光之下,众人都有一种被扒光了的感觉,似乎自己在法师面前再无秘密可言。所幸起司的视线主要还是集中在镇上身上,他盯着镇长看了大概十秒左右,眼中的红光渐渐暗了下去。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就连呼吸都加快了几拍。 “吸魂术,找上你的不是法师。是魔鬼。” 正文 第十九章 交易(上) 魔鬼和恶魔是不同的。虽然二者给人的感觉相似,可是事实上它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论是见到二者中的那一种都是彻彻底底的灾难。看着一瞬间失去了十多年寿命的班德镇长,在座的众人都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凉气。起司深切的知道魔鬼是多么危险的存在,但是要想遇到这些家伙其实也是非常困难的。在这个世界上游荡的魔鬼数量十分,所以他觉的,这个时间点上出现的魔鬼,与伯爵领的魔法瘟疫之间一定有着联系。 “能详细说说您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法师询问道。 虽然对起司的话半信半疑,可是结合自身的经历,班德镇长隐约觉得自己碰到魔鬼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于是他也没做什么隐瞒,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在镇长的描述中,这件事情可以推溯到一年以前。起初,是镇子里的人开始向市政厅投诉,说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有一个可疑的人在镇子里跟镇上的孩子们接触,那些孩子多次在和家里人的交谈中提到一个穿着灰袍的面具人。这个古怪的家伙经常和落单的孩子搭话,有时是向他们提出问题,有时是询问他们的烦恼。而和这个诡异的面具人交谈过的孩子,他们的言行举止或多或少的都会产生一些变化,更有甚者简直可以说是性情大变。孩子们的异常让小镇的居民们感到了担忧,孩子的家长们不止一次的去寻找过这个孩子们口中所谓的“微笑先生”,但是奇怪的是,不论他们怎么寻找,都找不到这个人的蛛丝马迹,似乎他的存在只是全镇孩子们集体开的一个玩笑。可是事情的影响并没有停止,就算家长们禁止了孩子的外出,那些孩子们还是说他们受到了“微笑先生”的拜访,诡异的是,有些孩子在被拜访时他们的父母就在隔壁的客厅或房间里,而他们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进入他们的屋子。恐慌让这些家长求助于市政厅,他们希望镇长能够出面找到这个所谓的“微笑先生”,并把他驱逐出小镇。 班德镇长治理了小镇接近十年,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发生是甜水镇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所以他凭着经验出动了几乎所有的卫兵去搜索甜水镇,他们排查最近进出的人口名单,埋伏在孩子们常去的湖边草地,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镇长就像甜水镇上的其他人一样陷入了迷惑之中。 起司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他说道。 “魔鬼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可见的,他们就像是鬼魂或者幽灵,只有对自然较为敏感且心灵纯净的小孩子才能直接看到他们。想要在成年人面前现身,就是打破了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定,那会让他们付出高昂的代价。” 镇长认可了法师的话,因为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似乎就印证了起司口中的“代价”。孩子开始出事了,一开始是一个孩子被发现溺死在井里,镇子上的人虽然对此感到悲痛,可也只是当成是玩耍中无意的失足。但接着,又一个孩子被发现被树木上盘绕的藤蔓绞死在半空中,看起来是因为他在爬树的过程中不慎滑落,头部恰好被藤蔓勾住。这两起意外让甜水镇上的气氛更加沉重。家长们禁止了孩子们的外出,他们把孩子关在屋子里,以为这样就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可恐怖的东西却没有放过他们,第三个孩子死于没有收好的刀具,第四个孩子死于厨房的意外失火,然而他的父母并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要去厨房。恐慌像是无形的手,扼在每一个甜水镇孩子的脖子上。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会出现第五个死亡的孩子的时候,一切却都停止了下来。孩子们不再声称他们见到“微笑先生”,也没有孩子再受伤,好像一切都过去了。事实上,这也是到现在为止所有甜水镇居民的全部所知,他们只能把这些都归为四起恰好发生的意外。只有班德镇长知道那些孩子的死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因为在第四个孩子死去后的第三天,那位“微笑先生”找上了镇长。 “那天晚上我在书房整理文件,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家伙。”班德镇长说道。 “他穿着灰色的长袍,脸上带着一张笑脸面具,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孩子们叫他微笑先生。” “微笑先生”开口跟镇长交谈,他的声音很悦耳,用词也很礼貌,就像是一位有教养的贵族。首先,他表示了对遇难孩子的哀悼,并表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他必须见到镇长,所以孩子们的死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而这,是为了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一派胡言。”爱尔莎皱着眉头轻喝道。在她看来就算有着多么正当的理由,牺牲那些孩子们的性命都是极为邪恶的行为。而其他人也赞同她的看法。 镇长继续叙述,虽然当时的他跟现在的老板娘一样对面具人的行为极为愤怒,但是对方接下来说得事情却暂时让他忘却了这些。 “你是说,他预言了这场瘟疫的发生?”起司总结了一下镇长的话。 “不,准确的说他预言了这场瘟疫以及那天之后一周里整个伯爵领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班德镇长说道。 “微笑先生”自称自己带着善意前来,是为了拯救甜水镇的人们躲过这场瘟疫。当然,作为那个时候的镇长自然是丝毫不信这个面具人的胡言乱语,可是“微笑先生”在说完了这些荒谬的预言后就化成了一缕黑烟不见了,镇长拿他毫无办法。接下来的几天,面具人的预言逐步应验,大到伯爵的某一项政令的实施,小到甜水镇里某一只野狗的生产都分毫不差,可这也不能让镇长相信他的鬼话,只当是那个面具人策划了这一切。 然后,当第一周已过,“微笑先生”又一次出现在镇长的面前,他像上次一样,预言了瘟疫和接下来一周的事情,这一次,他宣称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忙,不能在甜水镇耽搁太久,虽然他理解班德的愤怒和不信任,但是他希望镇长可以更快的接受他的建议。当然,班德镇长还是没有回应他。 正文 第二十章 交易(下) 一切似乎都如那个面具人所说的那样发展着,每一件突发的意外都在印证着这个神秘人的可信度。要知道,制造然后预言一两件意外是可能的,可是能将一个镇子几百人发生的大事小情都如数家珍的存在,在常人眼中,可能用“先知”这个称呼来形容都不足够。班德镇长渐渐的相信了面具人的话,甚至还依据他给的情报挽救下了一些本该发生的悲剧。到了第四周的时候,镇长也对这个“微笑先生”所一直提到的瘟疫开始从起初的全然不信变成了举棋不定。面具人的预知能力毋庸置疑,可是他说的话却也不一定都是真话。那么,这个恐怖的灾难究竟是对方想要骗取好处的谎言,还是一次真正的来自先知的警告。班德镇长不得不整日整夜的去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当“微笑先生”第四次出现在镇长面前的时候,班德已经做好了认可他的打算。然而,这一次,那个面具人却遗憾的表示,因为镇长的猜疑和迟钝,那四位为了小镇献身的孩子们的力量不足以再让他停留更长的时间,他的这次出现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班德镇长听到这话,一下就慌了,那些盘算好的试探之词也抛到了一边,他赶紧询问面具人,如何才能让伯爵领在瘟疫中躲过一劫。 “我来猜猜他对你说的话吧。”说到这里,起司打断了镇长的叙述,接着说道。 “我想那位‘微笑先生’一定是告诉你,伯爵领的覆灭已经在所难免,但是他有办法让甜水镇躲过一劫。对吧?” 镇长点了点头,认可了法师的话。 “但是我想他也一定说,因为保护甜水镇的方法十分复杂,所以他还能够出现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因此,如果你想要知道这个方法,必须再次付出代价,延长他的时间,对吧?” 镇长再次点了点头。 “什么?难道你因为他的话,又献上了一个孩子?”老板娘听到这里已经站了起来,如果说之前的四个孩子的死要算在那个魔鬼头上,但是这第五个孩子,却是镇长亲自送上的。 镇长听到这里赶紧摇了摇头,但是还不等他说,起司已经按下了老板娘。 “怎么可能呢,虽然一个孩子的灵魂很诱人,可是魔鬼不会让镇长先生这条已经咬钩的大鱼有任何犹豫的机会的。所以我想,他一定是提出了什么相对来说更为‘廉价’的代替方案。” “是的,那个人说,之前之所以需要孩子们的生命,是因为那是让他强行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是我自己邀请他,那么召唤的成本就会小很多。”班德镇长说道。 “这他倒是没有说谎,魔鬼受到世界光明面的排斥,本身不能进入这个世界。可是如果是有人邀请他们,那就另当别论了。”法师点了点头,解释道。还有一句话起司没有说,只是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可是那些邀请他们的人,往往付出的代价比生命更惨痛。 “召唤的细节您不必过多描述了,就我知道的唤魔仪式已经有不下十种了。您就直接说他跟您的交易内容吧。”起司说道。 “您怎么知道他提出要和我交易的?”镇长问道,由于起司表现出来的知识,他已经不自觉地对法师用上了敬语。 “呵,那家伙费尽周折的得到了您的信任,难道真是为了行善?那些魔鬼想要获得他们所渴求的东西,有且只有一种途径,那就是交易。他要是不跟您做交易,我反而才要觉的奇怪。”起司冷笑了一声,对于魔鬼的种种行径,法师有着切身的了解。 于是镇长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开始讲他和魔鬼之间的交易内容。交易其实很简单,至少在镇长眼里是如此,“微笑先生”把拯救甜水镇居民的办法教给班德,而班德则献上十年的人生。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位镇长先生是真的爱着甜水镇,至少他愿意为了这个镇子牺牲自己。 “反正如果躲不过瘟疫,也一定会死。现在与其死于瘟疫,只需要献出十年的寿命,怎么想都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你是这么认为的吧?””猴子“冷笑着说道。 镇长沉重的点了点头,而其他人在听完这段话之后,也并没有觉得那里不妥。 “既然这么说,是你自愿付出寿命交给对方来换取避难的方法的,为什么你要这么仇视起司呢?”杰克皱了皱眉,虽然那个魔鬼的所为十分可恶,但这看起来是一场还算公平的交易,就算镇长和镇上的居民们把起司当成了魔鬼的同伙,也没有理由这么敌视他。这解释不了他们的态度问题。 “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法师说道。 “因为镇长先生被骗了。那个魔鬼所说的十年寿命,可不是镇长的十年寿命。恐怕,是整个甜水镇所有人的吧?而且那所谓的十年人生,应该也不仅仅只是十年寿命这么简单。” 班德镇长听了这话,脸上的懊悔强烈的扭曲了五官,他咬着牙狠狠的敲击了一下桌子,以此发泄自己的愤怒。 “这不对啊,就算镇长被骗,那个魔鬼也不能一下子对一镇子人下手啊!他们可没有和他做交易。”爱尔莎疑惑的说。 “这就要说为什么魔鬼要找上班德先生了。或许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所谓的官职,阶级只是一种划分地位的方法,它只是一种称呼方式。但是对于魔鬼而言,文字就是力量,职位就是权限。因为镇长做了这笔交易,所以整个甜水镇的人在这桩交易里都没得选择。我想这笔交易的契约里应该也强调过班德先生的镇长职位。只不过他只是把那当成了敬语,没有注意到罢了。”法师解释道。 “这是有可能的吗?”其余的人都低声惊呼道,在他们看来因为这种事简直比魔鬼本身还要难以理解。 “当然可能,历史上魔鬼一直喜欢对那些富有地位的人下手,被蛊惑的国王把整个王国都赔进去的例子简直多到数不胜数。”起司淡然的解释道。虽然其他人还不太明白,但是法师已经知道这个魔鬼的伎俩了。 “接下来就是那所谓的十年人生,看来它的解释并不等于十年的寿命,而是就是它字面的意思,那个魔鬼拿走了你们十年的生活,对吧?” “是的,那个骗子从我们这里偷走了十年!”班德镇长低吼道,他的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起司点了点头,对众人解释了起来。 “众所周知,我们的人生是由对过去的记忆堆叠而成的,我们经历过的每一天,每一年,每一秒,这些流逝走了的时间才让我们成为了现在的自己。所以人的生命就像是一座不停向上搭建的塔,随着我们经历的越多,塔的高度就越高。而我们的灵魂就像是建造塔的材料,每个人灵魂的强弱不一,所以材料的多少也不同,故而每人的寿命都不一样。”起司说道这里顿了顿。 “当然了,建造塔的方法也会影响塔的高度,高明的建筑师可以用同样的材料搭建出更高的塔,但那不是我要说的事情。我要说的是,一般意义上我们指失去寿命,指的是还没有成为塔的一部分那些材料,魔鬼从那些原料里拿走十年的份量,我们的寿命也就减少了十年。可是,既然那个家伙付出了四个孩子的灵魂这么大的代价也要来欺骗镇长,他就不可能只是想要几百个人的十年原料。他要的十年只有一种可能——他要已经变成塔本身一部分的十年。也就是说,他拿走了每一个镇民十年的记忆。”起司说道。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代价 “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会怎样?”哈恩问道,在这位战士看来,失去十年的记忆似乎看起来比失去十年的寿命要好一些。 “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之所以是现在的样子,是因为我们经历了过去所经历的。换句话来说,那些过去的回忆让我们人生的塔变的与众不同。但是,如果抽掉了其中的一部分,尤其还是整整十年这么大的部分,你觉得这座塔会怎么样?”起司反问道。 “……它会……变的和之前不一样?”“猴子”沉思了许久,不确定的说道。 “这不是肯定的吗,它少了一部分,当然和之前不一样。”“野猪”说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那座塔失去了它很大的一部分,比如它的外墙,那么,在别人看来,它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 杰克努力的组织着语言,但是这个问题太过深奥,以他的学识很难准确清楚的表达出来。事实上,不仅是杰克,爱尔莎,蒙娜甚至那些亲身经历者们,包括班德镇长和甜水镇的居民也不太能说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但是他们本能的知道,这代价远比简单的十年寿命要来的严重的多。 虽然包括班德镇长在内的众人都认为起司可以给他们一个答案,但是法师对此却也说的含糊其辞,似乎他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经过这一次讨论,起司总算是澄清了跟甜水镇居民的误会,班德镇长摆的鸿门宴也就变成了真正的欢迎宴。只不过因为镇长对于瘟疫的了解都来自于魔鬼,所以他可以为五人提供的线索实在是有限。 ……………… “他们为了保证不被感染,很早就主动减少了跟伯爵领其它地区的交流。半年前索性就已经搬进了这座营地,看来除非找到那个魔鬼,不然他们对瘟疫的所知不会比我们多多少。”女战士说道。宴会后,起司五人在镇长安排的房间里总结着这一次所得到的情报。 “这些甜水镇的人虽然躲过了瘟疫,可是却掉进了魔鬼的圈套,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爱尔莎感叹道。 “就真的没有办法可以帮帮他们吗?”蒙娜看着法师问道。虽然之前镇长已经就这个问题多次问过起司,可起司却都声称无能为力。但是女战士觉得,法师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没有用的,魔鬼的交易没法毁约,因为毁约本身所要付出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要要回来的东西更多。”起司摇了摇头,无奈的叹息道。 “如果我们杀了那个魔鬼呢?”“野猪”的问题永远这么简单直接,但是他所说的却也不无道理,如果执行交易的魔鬼死了,那么交易自然就不成立。 “且不提如果魔鬼不想现身我们根本找不到他,就算他站在你面前,恐怕你也杀不了他。相信我,就算是所有王国里最好的武器也砍不伤魔鬼的身体。”起司说道,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 “好了,今天我们已经经历了很多了,现在就抓紧时间休息吧,可不是每天都有机会睡在屋子里。”蒙娜见法师的口气有些不对,赶紧说道。今天先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又费尽心思澄清了立场,一行人确实都已经十分疲倦了。于是他们打了个招呼,约定好明天早上起床的时间,就各自回到分好的房间里休息去了。 洞穴里看不到太阳,只能通过洞顶那些树根的缝隙里透过的光亮来判断外界的时间,不过起司知道,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营地里的房间并不富裕,所以镇长也只能安排三个房间供五人休息。于是理所当然的,“猴子”和“野猪”一间,蒙娜和爱尔莎一间,而起司作为法师则得到了单独的一个房间。回到房间后起司并没有休息,虽然他也被这几天里应接不暇的状况弄得疲惫不堪,可是法师其实并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脆弱。况且,魔鬼的出现让他对这一次任务的前途感到更加迷茫,事情的走向似乎渐渐的冲着一个法师看不见的方向发展着。烦躁的情绪在起司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想到了安莉娜,如果学姐在这里的话她一定可以给自己很多好的建议,那么,自己要向她求助吗?虽然这次任务理论上应该由起司一个人独自完成,可是老师也没有禁止他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一些建议和提示。 就在法师打算呼叫安莉娜的时候,他的房门响了。 “嗨,你之前在宴会上没有吃多少东西,我是说,比起你在龙脊之巅的时候吃的少了很多。所以我从厨房里找了些原料……你知道的,随手做了点零食。”打开房门,爱尔莎端着一个大木盘,里面是几根还在冒着热油的香肠和奶酪面包。老板娘站在门口,有些局促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爱尔莎的脸,起司觉得自己内心的烦躁感一下子少了许多,闻着香肠的味道,他的肚子里也发出轻微的声响。 “进来吧,我正好饿了。”法师把爱尔莎让进屋里,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镇长安排的屋子并不大,除了一张床之外也就只剩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木椅。老板娘把食物放到桌子上,顺势就坐了下来,似乎要和起司一起进餐。 “你的手不方便,我帮你切。”爱尔莎在法师也坐下后说道。确实,起司的左肩还缠着绷带,要他用一只手来处理整根香肠似乎是有些为难。 “你不必担心我,刚才我确实有些烦躁,现在已经没事了。”法师看着正在切香肠的老板娘,说道。 听到起司的话,爱尔莎的动作略微僵硬了一下,但是被说破心事对于这位彪悍的老板娘来说也没有什么需要害羞的,况且她之前都已经承认自己对他的好感。 “你在宴会上和刚刚的表情都很严肃,哈恩刚才还跟我说怕不小心得罪到了你。” “我只是,有些烦躁。老实讲,我没想到这一次会碰到魔鬼。”起司把头转向房门,说道。 “其实经过这两天的行动,大家多少都有些不适应,毕竟他们之前都是战士,对于战斗之外的事情他们缺乏经验。”老板娘说道。 “我知道,我没有怪他们的意思,我只是对自己有些失望。”法师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很担心你,尤其是今天了解到魔鬼有多可怕之后。”爱尔莎抬起头,看着起司说道。对于普通人来说,魔法的世界既神秘又危险,之前爱尔莎只看到了神奇的一面,可是今天所经历的事让老板娘对魔法的另外一面感到了畏惧。毕竟,魔法这个单词的由来就是恶魔之法力,虽然这是对法术的误解,但相比较普通人,法师更容易和那些阴影中的东西打交道。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实现任何事,达到任何目标都要付出代价。甜水镇的居民为了躲避瘟疫付出了代价,战士为了获得强健的身体和精湛的技巧也要付出代价。魔法的世界也是如此。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毫无成本的取得。我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就要付出别人不必付出的代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起司突然说道。 “有些法师希望获得成果又害怕付出代价,他们或者投机取巧,或者把负债的人从自己变成其他人。但是我不认可这样的想法。我认为既然享受了成果,就应该坦然的支付代价,所以我不会逃避。”法师转过头看着爱尔莎的眼睛,继续说道。 “没有几个法师最后是善终的,就算是那些不朽者,他们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这很公平,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成为一名法师是我毕生的追求,我愿意为了这个追求付出。但是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而担忧,你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我身上的债不该由你来偿还。” “或许为你担心就是我付出的代价吧,既然你可以坦然的付出,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爱尔莎丝毫不退让的说。然后不给起司任何机会的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盘切的刚刚好的香肠。 起司愣愣的看了看被用力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盘子里的香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老板娘说这些话,只是就这么说了出来。而爱尔莎的反应让法师有些无所适从,起司之前跟人交流的机会并不多,有深入感情的人就更少,所以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老板娘的关系。 而就在法师还在为了爱尔莎而苦恼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这世界是多么有趣啊,竟然让我在这里遇到了你的徒弟。那么,让我看看你教出来的弟子能给我带来怎样的乐趣吧。真是,值得期待啊。”一个声音自语道。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担忧 龙脊山以北神秘高塔 葛洛瑞娅已经基本接受现在的自己了。这意味着每当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她不会再尖叫,也不会想要徒劳的去把身上的毛发拔掉。这位伯爵家的千金在经历了几天之后,终于从绝望和疯狂里爬了起来,甚至她自己都惊讶自己可以接受这一切。从一位美丽的贵族少女变成一只酷似老鼠的丑陋怪物,没人能说清楚她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变化。而葛洛瑞娅能这么快的找回自我,安莉娜的存在是至关重要的。 作为血族,或者说吸血鬼,安莉娜经历过,也看过太多的人因为各种方式失去自我,就连她自己也曾在长时间的孤独中迷失。因此她也知道如何让那些疯狂的人找回自己的理性,这也是起司拜托她看护葛洛瑞娅的原因。当然,那些劝诫的道理和话语并不是每一次都有效,尤其是连安莉娜自己都不知道葛洛瑞娅变成的这种“鼠人”是一种怎样的存在的时候,她也不能保证葛洛瑞娅会接受现在的自己。所以当葛洛瑞娅冷静的走出房间,用嘶哑的嗓音向她问好的时候,安莉娜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领主之女比之前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葛洛瑞娅已经以观察对象的身份在这座神秘的高塔中生活了几天,或许也正因为这座塔里无数难以置信的事,让葛洛瑞娅接受起自己的变化的时候来的容易了一些。话虽如此,其实葛洛瑞娅这几天以来也只不过是在居住的寝室和实验室之间来回,这座高塔中的其它地方她也没有去过。不过这不妨碍她感受这里区别于正常社会的生活。 会自动开关的门,按照时间自己亮起和熄灭的灯火,来来往往的魔法仆从,以及会两天一次来打扫自己寝室的未知生物。当然,还有那位一直在照顾自己的安莉娜小姐。这些人事物无一不在冲击着葛洛瑞娅对于世界的认识,或许几个月之前她还认为龙只是神话中的生物,但是现在如果有人说窗外就有巨龙飞过,葛洛瑞娅估计自己也只会惊讶于巨龙的强大而不是它的存在本身。她第一次发现世界有如此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而自己现在也是这些不可思议中的一部分。这些想法改变着葛洛瑞娅的世界,从溪谷城城堡里的生活解放出来,又一次重新认识这个广袤的宇宙。这是起司和安莉娜都没想到的,原本他们认为这位小姐经历了这么恐怖的变故,恐怕一辈子都要疯疯癫癫的了,甚至起司在收集了鼠人的一些身体数据之后就没再指望葛洛瑞娅还能提供什么帮助,这也是法师这么匆忙就决定前往伯爵领的原因之一。 而葛洛瑞娅的变化也激起了安莉娜的兴趣,所有法师都是好奇心旺盛的人,葛洛瑞娅作为第一个人工稳定下诞生的“鼠人”,她的一切都值得研究。所以这几天里安莉娜过的十分充实,她和葛洛瑞娅一起构筑这对鼠人这一全新物种的认识。从肌肉力量,五官的灵敏程度,到记忆力,甚至饮食习惯都成为了她们研究的课题。短短几天,安莉娜写下的手稿数量已经十分可观,作为瘟疫学的大师,安莉娜对生物的了解远超寻常的研究者,在她的观察和整理下,一份关于鼠人的全面报告已经有了雏形。甚至安莉娜有一种感觉,光凭着这份报告就足以抵得上一般学徒的成年任务了。而且在这几天的接触中,安莉娜和葛洛瑞娅迅速的熟悉起来,同样曾经身为贵族,安莉娜和葛洛瑞娅间的话题出乎意料的多。而血族在漫长时光里沉淀下的那种自然的优雅,也让葛洛瑞娅迅速成为了前者的崇拜者。对于葛洛瑞娅来说,安莉娜是第一个接受并接纳了作为鼠人的自己的人,而对于安莉娜来说,外表的美丑早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她认可的是葛洛瑞娅那颗坚强的内心。 “好了,今天的测试就到这里。让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记录下最后几项数据,安莉娜宣布结束今天的测试,她随手一扔,那些写着内容的羊皮纸就像是有灵性一样自己卷好了塞进书架上写着当天日期的格子里。 葛洛瑞娅发出轻微的欢呼声,变成鼠人之后,她的进食频率和食量都比原本要多了不少,不过相对的,她的身体素质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两人离开实验室前往安莉娜的房间用餐,房间里较为昏暗的光线对于二人来说丝毫没有影响,甚至葛洛瑞娅发现,自己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反而会觉得莫名的舒适,就像是以前躺在温暖的阳光下一样。虽然说是用餐,不过基本也就只有葛洛瑞娅在吃,安莉娜只是慢慢喝着玻璃杯里的血液而已。经过之前的测试,鼠人的食谱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可能是因为保留了原本作为人类的消化系统,鼠人的进食范围并没有和人类有多大变化,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被强化了的胃袋可以让鼠人毫无负担的食用生肉和未经烹调的植物,甚至根据葛洛瑞娅的说法,除了看上去有些吓人,那些生肉的味道尝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 “已经第五天了。”安莉娜突然说道。 葛洛瑞娅停止了进食,抬起头看着吸血鬼少女,她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位名叫起司的法师离开的时间。她也好奇过那位救了自己的法师和安莉娜之间的关系,不过现实并没有满足少女的幻想,她发现安莉娜和起司之间更像是母亲和孩子。 “您很担心他吗?”葛洛瑞娅问道。 安莉娜点了点头,这点上她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是啊,不过我倒不是怕他受伤,自保的本事他还是有的。我是担心那小子出生之后就在这里长大,除了我和老师之外根本就没有和其他人怎么交流过,这次的任务他势必要和冰霜的人联手,保不准还有更多的势力要交涉,我怕他恐怕一下子应付不过来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啊。” 安莉娜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葛洛瑞娅听着却感觉有些想笑,她突然觉得坐在对面的不是一位经历过漫长岁月的强大血族法师,只是一位为出门在外的孩子担忧的母亲。这也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自己的父母在瘟疫中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葛洛瑞娅被卫兵保护优先撤离,并不知道伯爵一家已经遇难)葛洛瑞娅不禁又有些伤感。 “我想起司先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您不必太担心。”葛洛瑞娅说道。 安莉娜点了点头,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着葛洛瑞娅,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让葛洛瑞娅有些毛毛的。 “您怎么了?”葛洛瑞娅问道。 “葛洛瑞娅,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愿意吗?”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围攻 火把,照亮了幽暗的岩洞,也留下无数凌乱的影子。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虽然蒙娜已经警告过班德镇长穴居人已经注意到了营地的存在,它们的攻击随时可能到来。但是镇长坚信那些愚蠢的洞穴生物不足以对这个营地产生足够的威胁,甜水镇的士兵们可以应付穴居人,他的自信是有道理的。甜水镇作为一个较为富饶的小镇,其本身的武装力量虽然谈不上有多少,可是装备却十分精良。甚至那些卫兵的铠甲让冰霜军团的三位战士都有些眼红。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作为以商业为主的城镇,甜水镇比其它地方更需要良好的秩序,同时为了抵御强盗,镇子上的卫兵队较其它的城镇确实可以称得上强大。 然而就如同女战士对其他人私下里说的,虽然甜水镇卫兵的装备精良,但是那些人并不是战士,他们可以用来维持治安,甚至可以威慑强盗,但是他们不适合投入战场。事实证明了蒙娜的话,穴居人的突袭来的在意料之中,可是却也在情理之中,这些大大小小的洞穴就是穴居人的后院,想要在人家的后院里悄无声息的度过一整个冬天,未免太过小看这些穴居人了。不过让几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些穴居人的攻击强度之强远超他们的想象。 “北地诸神在上,龙脊山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的穴居人!”哈恩一斧子砍翻了一个妄图爬上围墙的敌人,感叹道。 “光我看见的大块头已经有三个了,见鬼的,这些家伙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团结了!”“猴子”一箭射倒了远处一个准备投掷石块的穴居人,也附和道。 确实,现在的情况十分的不乐观,大量的穴居人如同潮水一样把营地围在中间,若不是那道三人高的木质高墙挡住了它们的脚步,恐怕甜水镇的居民早就抵抗不住了。然而纵然如此,大量的穴居人也把这道防线冲击的摇摇欲坠,这些木质栅栏本来就不是为了战斗建造的,更从来没想过会被这么凶猛的攻势冲击,还好起司及时用法术加固了木墙的坚固程度,否则那些穴居人只需要扔石头就可以砸烂营地的外墙了。 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以往常冰霜卫士对抗穴居人的经历来看,这些智商低下的生物都是以一个大块头作为首领,呈现部落状的出现,因为食物的匮乏,一支拥有首领的穴居人部族数量往往不会超过一百只,而且就算两个部族相遇,它们也会因为食物而征战不休,哪怕大敌当前,它们也从来没有携手合作过。但是眼下的这群穴居人,不论是其成员的数量还是已经发现的首领穴居人数量都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围。这些穴居人部族似乎是达成了某些约定,暂时放下了彼此间的敌视,一起全力攻击着甜水镇的营地。 “我们恐怕被人算计了。”起司右手握着一根木杖,包铁的顶部敲在穴居人的头上,将对手瞬间击晕。 “你是说有人驱使着这些穴居人来攻击我们?”蒙娜一个扫堂腿扫倒面前的敌人,战斧毫不留情的劈开了对手的头颅。 “是的,这些穴居人身上有法术的痕迹。我想是有什么人对它们用了类似精神控制之类的法术。”横向挥舞着木杖格挡开迎面砸来的石斧,法师一脚把那个袭击自己的穴居人踢下了围栏。 “其他几面快顶不住了!”爱尔莎手持着两把短剑,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作为一行人中最为敏捷的存在,她被指派在各个防区间游荡支援。 “那些卫队连我们四个人都比不上吗?我们这几个人都能守住一面墙,他们却守不住?”“野猪”愤怒的喊道。确实,作为最强大的一支力量,起司等人凭着四个人就守住了四面营墙中的一面,但是守卫其它方向的士兵面对穴居人的攻击却节节败退。 “没办法,你让那些最多抓个小偷的巡逻队跟这些家伙打,还不如指望着这些穴居人自己退散呢。”女战士漠然的说道。 “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就算我们能守得住,可是一旦有一边失守结果都会变的很麻烦。”杰克说。 “喂,法师,你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弄个落石什么的?”哈恩问道。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几个战士都知道,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人可以挽救这个营地,那一定是起司,法师所施展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也是他们之所以可以奋战至此的关键。要是起司不在这里,恐怕这几位战士现在就该考虑怎么才能撤退了。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害怕,只不过想要在数量如此庞大的穴居人手里守护住这个简陋的营地,除非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卫兵都换成身经百战的冰霜卫士,再加上老司令乔恩的指挥才有机会。 “不行,这些穴居人数量太多了,如此大范围的施法我现在恐怕做不到。”法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这让爱尔莎在失望之余却又松了一口气。其实在几人都期待着起司的答案的时候,爱尔莎心里却是有些犹豫的。一方面,她确实想要起司保护这个营地里的镇民,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整整一个镇子的人啊。但是另一方面,自从起司坦诚了他的每一次施法都会付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代价之后,老板娘真的不知道该不该期待魔法的力量。要知道,之前起司已经施法加固了整个营地的围墙,这神奇的力量又会让法师付出怎样的代价呢?爱尔莎不愿意去猜测。 抛开老板娘不谈,其它三人在听到起司的回答之后,脸色却都沉了下来,法师的表态意味着恐怕这座营地真的难以防守下来。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在做某种决定。 “既然这样,我们就要准备撤退了。”女战士蒙娜说道。他们的任务并非守护这座营地,虽然战士的荣耀驱使着他们出手相助,但是说到底,这些冰霜卫士的任务是保证起司的安全。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要为法师牺牲自己。 “再等等,也许会有转机。”起司当然能猜到蒙娜他们的意思,其实在外历练,他手里还是有一两手准备的。但是如果使用了那些手段,会影响到他这次成年任务的评价,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法师并不希望动用这些底牌。是否要花费巨大的代价来拯救这些一度把他视为敌人的甜水镇居民,起司也在犹豫中。 然而就在法师准备强迫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为了帝国!以烈锤的名义,杀光这些穴居人!”高亢的战吼从洞穴的另一边传来,那个方向的穴居人像被利刃切开的黄油一样分开,一支衣甲鲜亮的队伍出现在火光的尽头,他们铠甲上反射的光芒在昏暗的洞穴中是如此的耀眼。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骑士 很多时候,胜负的天平总会因为意料之外的原因而产生倾斜,就比如现在这样。原本营地中的卫兵们和起司等人都已经被数量庞大的穴居人压的喘不过气来,可是就因为这一支意料之外的队伍的出现,战场上的士气瞬间就不同了。对于有经验的战士来说,这种时候往往就是改变战局的开始。逐渐高昂的士气直接反映到士兵的作战能力上,原本被动的局面开始改观,营墙上的战斗很快平缓了下来,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些突如其来的战士。 “有一个大块头被干掉了!只用了一剑!是骑士!”杰克高声叫喊道。他亲眼看见那支队伍的先锋只用了一剑就砍下了一个穴居人大块头的脑袋。虽然这是因为有马力的惯性,可是在混战中一剑斩杀对方首领,这需要出手者对速度,力度和出手的角度这些各方面都把握妥当,毫无疑问,能够从容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经过专门训练的骑士。 众所周知,骑士和骑兵是不同的,或者说他们的相同点仅仅只是都拥有坐骑而已。一名骑士不仅仅要训练剑术,更要学会如何娴熟的控制自己的坐骑,虽然其它的兵种常常嘲笑说失去了马匹的骑士也不过只是一个能打一点的步兵,但是只要骑士在马背上,他们人马和一的精湛战技则足以让他们发挥数倍于其它兵种的价值。再搭配上根据战局需要所装备的不同武器,他们拥有着寻常骑兵难以企及的可怖冲击力。 然而,相比较骑兵或者其它兵种,真正的骑士训练是十分漫长且艰苦的,而这也同样伴随着高昂的支出,不论是战马的饲养,特殊的骑士铠甲,亦或是长枪,骑士剑等特殊的作战武器,骑士的高战力和其培养的难度成正比。所以就算是一整个苍狮王国之中,能够供养的拥有骑士称号的骑士也不会超过三百人且他们往往作为战团的先锋或者扭转败局的利刃出现在战场上,起着一锤定音的效果。身为这样的王牌兵种,很难想象会出现在龙脊山脉的岩洞中。 “剑锤符号,是烈锤骑士团!” 随着骑士队伍逐渐的靠近,他们战旗上的符号也可以被辨认,血红底色上交叉着的骑士剑和战锤诉说着他们的身份,这是烈锤公爵领的拥有者,苍狮王国最接近权利中心的人之一的烈锤大公手下的骑士团。虽然领土并不接壤,可是这丝毫不妨碍冰霜卫士们认出他们的徽记,毕竟作为王国第二大的骑士团,烈锤骑士团的知名度仅次于苍狮王国的王国骑士团。 这是起司第一次见到世俗世界里的骑士,虽然他曾经在各种各样的文献或者资料甚至小说故事中见到过骑士这个字眼,然而法师今天才算是真正见到了这个时代最令人向往的战士的样子。一身漆着鲜红油彩的全身骑士铠,连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披挂着一层轻甲,这些酷似铁罐头的战士犹如杀戮的机器,仅仅凭着三十个人的数量就一路势如破竹的冲开了数量远多于自身的敌人,对于缺乏长矛这样成型武器的穴居人来说,这些骑士的防御简直令人绝望。由于对手距离的关系,这些骑士并没有使用招牌一样的骑枪,而是用单手阔剑来作战,虽然单手剑相比双手剑在力度上有所欠缺,可是骑士的马力很好的弥补了武器重量上的不足,更何况,这些穴居人基本都是赤身裸体,以血肉之躯对抗剑锋,后果可想而知。 “天哪,我没看错吧!诸神在上,那个冲在最前面的难道是希瑟大人吗?”“猴子”的惊叹瞬间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如果说烈锤骑士团的出现给人带来了希望,那么那位冲杀在最前线的女骑士给人的感觉就是给人以震撼。 如流水一样的剑法,简单而致命,出招和收招都快的让人窒息,女骑士手中的那把长剑就好像是沙漠中的毒蛇,吞吐着死亡,渴望着鲜血。而她与战马的默契配合也让敌人的攻击难以碰到其衣角,这位头盔顶部带着一簇红色鬃毛装饰的骑士如同女武神一般,肆意的在敌阵中收割着生命,战马所到之处,溅起一片片红色的血雾。起司从来不认为杀戮,尤其是用刀剑杀戮有什么观赏性,对于法师来说,最快最致命的攻击才应该是冷兵器的追求,可是看着女骑士的战斗,起司第一次觉得挥舞刀剑也会产生美感,剑光划过的弧线也可以像音乐里的节奏一样跳跃,每一次劈砍,刺击都像是某种祭祀的舞蹈,纵然人在马背上,可她的动作却毫不受拘束,这是马术和剑术达到了某种极高境界的表现。 “吼噶!”骑士团的出现自然也引起了穴居人的注意,虽然被对手措不及防间斩杀了一个首领,可是另外两个穴居人大个子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体表隐隐有一层灰色的光芒闪烁。 “是石肤!那些大块头发怒了!”哈恩顺着怒吼的源头看去,大声的说道。 所谓石肤,是穴居人大块头的一种生理天赋,当这些家伙进入愤怒状态的时候,它们的皮肤会本能的收紧变硬,其硬度会变的堪比原石,寻常的铁质武器难以对它们造成伤害,这也是这些大块头可以成为穴居人族群首领的真正原因。一般冰霜卫士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会暂时退让,有计划的以小队为单位进行围杀,三四组士兵相互配合分散大块头的注意力,让它瞻前顾后,等大块头精力耗尽的时候再一拥而上将其杀死。在这些穴居人疲惫的时候它们就难以保持这种石肤形态,士兵们才可以接近它们想办法将其击杀。 然而,已经冲到了营墙下的骑士们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不知道是这些骑士不了解石肤的可怕还是对手中的利刃有着自信,只见这些烈锤骑士拨转马头,背靠着营墙对着大块头的方向做出了冲锋的架势,看样子正是准备正面迎上那两个暴怒的穴居人首领。 “疯了,都疯了,他们想要正面解决那两个大块头!”杰克说道。 他想要出声提醒对方石肤的危险性。可是那位位于队伍首位的女骑士已经抬手举起了手中的骑士剑,随着她猛然把剑锋指向那两个狂奔而来的穴居人大块头,整个骑士队伍发起了第二次冲锋!那些普通的穴居人早就被这些红色的死神杀破了胆,它们互相推搡着让开了一条通道。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背靠着营地的木墙,骑士们在敌人和战友的注视下向着两只咆哮而来的怪物发起了冲锋。他们碰撞的结果除了在关乎自己性命之余也关系着营地里整个甜水镇所有居民的性命,这一刻,不论是甜水镇的卫兵,还是来自冰霜的战士,亦或是穿着灰袍的法师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二者交锋的那一瞬间。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战胜 战场上最瞩目的对决还在继续,眼看着对决的双方距离已经不到百步了。烈锤骑士团的骑士们在骑士长的带领下如同一支血红的箭头,钢铁铸成的剑锋有着洞穿一切的气概。而另一方,身形庞大的穴居人首领手里提着巨大的骨棒,奔跑起来的速度跟骑士胯下的战马相比也毫不逊色,它们的大嘴里不停发出令人胆寒的怒吼,对骑士的冲锋毫无惧色。 五十步!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那些骑士们会撞在对手身上的时候,骑士长的剑却突然发出了一个信号,原本紧凑的冲锋阵型猛然扩散开来,后排的骑士开始有意识的减慢马速,箭头一般的阵列变的像是一把展开的折扇。 “多段冲杀!”营墙上识货的战士已经发出了惊呼,这种变阵是骑士对数量较少的敌人所专门准备的战斗方法,通过展开队形,降低了骑士间误伤的可能性,虽然这样也势必会让冲击力打一些折扣,但是后排的骑士却可以通过观察前方队友的情况有针对性的对敌方的弱点形成多角度的攻击。 十步!骑士们的队形刻意避开了对手的正面,他们似乎并不急着在第一次交锋中分出胜负,冲在最前方的战士都瞄准了穴居人首领的外侧,只有他们的骑士长作为队伍的尖端依旧正面迎向那两个大块头。女骑士长把骑士剑的剑柄夹在腋下,用戴着手甲的右手握着剑身的底部,俨然是把骑士剑当成了骑枪来使用! “为了烈锤!” 五步,从骑士长开始,骑士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 四步,三步,两步…… 交锋!没有想象中的巨响,也没有惨烈的碰撞,甚至没有一滴血飞溅,骑士的队伍紧贴着对手的身体和武器快速的划过,就好像他们根本没有对敌人出手一样。战场上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骑士团冲过穴居人首领,因为惯性又向前奔跑了两三百步的距离才停下来,同样的,那两个穴居人大块头也继续向前方奔跑着。 “难以置信,你看清了吗?”蒙娜下意识的喃喃着,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凭着女战士的动态视力也只捕捉到了只鳞片甲。恐怕五人里也只有杰克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清什……”在起司看来,二者的交锋好像只是擦身而过,法师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产生过碰撞,以他的视角来看,那一瞬间就好像是骑士们胆怯的躲开了对手的冲锋一样。所以他并不理解女战士为什么感叹,不过还不待他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现场发生的变故就让他忘记了自己在说什么。 “嘎嘎!”惨叫,从看起来毫发无伤的两个穴居人首领嘴里发出,一条条血箭同时从他们加持着石肤的表皮上迸发出来,就像是一场盛大而血腥的喷泉秀。手臂,腿部,他们外侧的肢体上出现了一条条密密麻麻的伤痕,这些伤口准确的切开了那些支撑着身体的肌肉组织,让两个大块头不甘心的跪倒在地,他们巨大的独眼里充斥着茫然和愤怒,这两个穴居人首领直到倒地的时候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起司曾经听说过,高明的厨师可以只用一把尖刀就肢解一整头牛,那是因为厨师了解牛的身体构造,刀刃得以避开那些坚固的骨头,只破坏脆弱的肌肉和关节。而这些骑士们此时所做的,与那个厨师何其相似!法师此刻才明白过来,在交锋的短暂瞬间里,这些骑士避开了来自敌人的攻击,同时用手中的骑士剑切开了敌人的肌肉,虽然这并不能直接杀掉对手,可是却足以令其失去行动能力任由骑士们宰割。 不管我们再怎么想要否认,这个时代的战场还是属于那些骑着马的凡人。起司的脑中猛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说这句话的正是他的老师,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之一。施法者的手段或许诡异而难以防备,但是要想在正面战场上获得主动权,这样的一支骑士部队才是不二的选择。 随着首领的倒下,大量的穴居人一下子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它们争先恐后的逃离这个岩洞,片刻间,营地所在的岩洞里就再也看不见一只活着的穴居人,直到这个时候,战场上的人才确信,这场保卫战,人类一方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起司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强度的战斗,法师此时只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依靠着营墙才能勉强保证自己不会倒下。不仅是他,整个营地的战士几乎都是如此,这一场战斗打的太过于艰难,对手的数量让人绝望,如果不是烈锤骑士团的骑士一举斩杀了穴居人的首领,恐怕今天没有任何人能活下去。不过就算如此,甜水镇的居民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死伤者几乎堆满了每一间房屋,预备好的药品完全不够供给数量巨大的伤员。家属的哭声,伤员的呻吟声,加上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在这样的气氛里,骑士团的骑士进入了营地。 班德镇长在营地大门处迎接了骑士们的进入,这位镇长在之前的战斗中跟甜水镇的其他男丁一样登上了营墙作战,他的英勇表现也是卫兵们士气久久没有崩溃的原因之一。幸运的是,镇长先生虽然在战斗中也挂了彩,可是只是受了轻伤,所以他也成为了营地里为数不多还能站起来的人。至于起司五人,他们傲人的战绩虽然被后来的骑士团所掩盖了不少,可是还是受到了甜水镇居民的一致认可,战后他们第一时间就被转移到了后方治疗修养。 起司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天之后了,被转移到营地里不久他就因为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好在由于其他人的有意保护,法师并没有受多重的伤。起司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由于房间紧张,他所在的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摆放了好几张简易床,爱尔莎等人就在附近的几张床上沉睡着。虽然之前分担了很大的压力,可是得益于冰霜卫士的训练,其余四人大多也只是轻伤,只有哈恩倒霉的伤到了背部有些严重,但是伤口已经经过了缝合处理。确认了伙伴的伤势,法师一直吊着的心也总算沉了下来。 起司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认没有什么大碍之后站起身走出了房间,他看到小镇里一片匆忙的景象,人们还在奋力的抢救着伤员,空地上摆放着轻伤者的担架,远处偶尔还会传来死者家属痛哭的声音。虽然战斗已经结束,可是悲伤压抑的气氛却依然笼罩着营地。 “您醒了!”一个声音从法师的背后传来,起司转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的女性。对方手里拿着纱布和绷带,看起来应该是负责照顾这附近的伤员的人。 “镇长先生说如果您醒了就请您去找他……那位骑士大人想要见您。” 起司点了点头,班德镇长没有为自己一行人保密的必要,再说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如果能得到这些骑士的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嘱咐了对方帮忙照顾自己的队友,顺便问明了镇长的所在,法师没有什么犹豫的走向了镇长之前设宴招待的那间大屋。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希瑟 对于林间的野兽而言,它们有着一种人类和其他智慧生物已经退化消失了的本能。这种本能能让它们对自己所面对的对象有着一个模糊的判断,它们可以看出对方是否具有攻击性,又或者是否弱小。在智慧生物的社交中其实也有与其相似的现象,只不过相比较动物的敏锐直觉,人类要想第一时间辨别对方则需要大量的经验作为参考。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有些人的气质太过于出众,他们在人群中就像是水上浮着的油滴一样显眼,凡是见到他们的人,第一眼就会了解到他们的品格,当然这品格不一定是他们的全部,可确实是存在他们灵魂中的一面。 希瑟就是这样的人,凡是见到过这位女骑士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们对她的印象往往不是她的身材或者容貌,而是一种模糊的印象,坚毅,强韧,因为不依靠所以美丽。然后他们才会去关注这位声名远播的骑士长的样貌和其它细节。这一点,就连起司也不例外。要知道,虽然起司见过的人不多,可是那些能够出现在法师塔中的人,却基本都有着自己鲜明的气质,那些存在在文明世界里无不是拥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地位和权柄,就算是跟起司走的最近的安莉娜,她身上经过无数岁月洗练的气质也不是可以被模仿出来的。然而此时起司眼前的这位女士,她的气质比起那些人来毫不逊色,这让起司在意外之余感到了些许的亲切。 当然,这不是说希瑟不漂亮,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这位一头金发的女士无疑是一位美女,虽然她看起来已经不再是一个少女了,可是岁月的打磨只是让她的美丽变的更加成熟。只不过,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太过显眼,从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她肉体本身带来的冲击。 在班德镇长的引荐下,起司和女骑士长简单的相互认识了一下。然而出乎法师意料的是,这位女士似乎对自己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甚至还有几分理所当然。而这件事的答案也很快由女骑士长自己解开了。 “很高兴认识您,来自灰色高塔的法师阁下。” 起司并没有说过自己的来历,甚至对于爱尔莎他们法师都对自己的身份一笔带过,这倒不是他故意保持神秘,只是起司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师承基本不会有人知道,所以到现在为止,他都只是自称是来自龙脊山以北的一个避世法师组织的一员而已。然而希瑟却一口叫出了他的来历,这实在是让他感到有些错愕。 骑士长自然也察觉到了法师的惊讶,她笑了笑继续说道。 “请不必感到惊讶,您的师长曾经帮助过我的先祖,我们家族中一直流传着关于灰塔的传说。我在这一次任务之前也收到了来自家族的传讯,这也是我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的原因。” 好吧,现在看来自己老师在北境留的后手远不止冰霜卫士一家,虽然起司并不清楚希瑟口中的家族具体是指哪一个贵族世家,可是看起来这位女骑士长对自己还是抱有善意的,这就足够了。他并不是很关心自己的老师和希瑟的家族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或许等瘟疫被扑灭后他会有这个兴趣,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了解伯爵领的状况,自己已经耽搁了太久了。 “请问现在伯爵领的情况如何?您知道,我和我的同伴在进入伯爵领之后只探索了很小的区域。为了尽早研发出瘟疫的解药,我需要了解这里的情况。”法师询问道。 希瑟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才是现在的主要问题,她之所以会带着部队绕远路来搭救起司,一方面是为了偿还家族之前所受的恩情,但更多的是因为家族的传讯中也同样指出了起司是解决这场瘟疫的关键。 “伯爵领的南境和西境已经分别完成了封锁,所以现在看来瘟疫的扩散已经得到了抑制。据我所知,王国的药剂师已经赶到了我们在伯爵领边境的据点,他们已经开始对在那里的难民进行救治。我和我的部队从西境出发,就我们一路上所见来看,伯爵领基本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地。还活着的居民几乎已经见不到了,道路和村庄里到处都是死尸和废墟。而且……”女骑士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因为某种顾虑又没有说出口。 “而且什么?”对方明显的犹豫让法师觉得希瑟可能发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 女骑士长略微沉默了一会,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而且我们发现找到的尸体数量跟当地的居民人数有着明显的落差,可是就算我和我的人挖地三尺,也没有在任何的村庄里找到幸存者。但是他们很有可能是逃到了南方边境,所以在见到驻守南境的王国骑士之前我并不能肯定这种现象是不是准确。” 尸体的数量小于应该存在的居民数量,这点毫无疑问,起司听了点了点头,这是正常的情况。 “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什么怪物袭击过?”法师问。 “怪物?您指的是刚才那些家伙吗?”希瑟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不,我是指,一种长的像是巨大人形老鼠的怪物。” 骑士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路以来并没有见到起司口中的“鼠人”。 “呼,那毫无疑问您是幸运的。”法师当下就把发生在葛洛瑞娅身上的事情告诉了女骑士。 “您是说,这种瘟疫不仅会杀死病人,还会把他们变成那种……鼠人?”希瑟略微咀嚼了一下这个新名词,她意识到如果一切真如法师所说,那么恐怕这一次瘟疫的严重程度会远超她的想象。 而坐在一旁一直听着的班德镇长这时却突然插嘴道。 “起司先生,您是说,葛洛瑞娅小姐还活着!” 镇长激动的反应完全出乎法师的意料,在他看来就算之前萨隆伯爵把伯爵领治理的十分繁荣,可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葛洛瑞娅作为伯爵遗子的价值远不如她作为病例样本的价值。 “是的,只不过她已经被变成了鼠人,虽然我已经稳定了她的变异,可是她已经跟您印象中的伯爵之女相距甚远了。”起司说道。 “但是她还活着对吗?”镇长追问道。 “是的,而且她还保有着清醒的意识。”法师如实回答道。 “这就足够了。这就足够了。您无法理解伯爵大人对我们的恩情,但是我在成为甜水镇镇长的时候就已经向诸神发誓要效忠于萨隆家族。之前我为了甜水镇的安全没办法才苟且偷生,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没有机会再践行我的誓言了……” 这是起司第一次见到班德镇长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哪怕在被魔鬼欺骗,哪怕在面对数量庞大的穴居人大军的时候,这位领导着小镇居民躲过瘟疫的镇长都没有表现的如此脆弱。可是当他听到萨隆家族还有人在瘟疫中活下来的时候,他哭的像是一个孩子。希瑟拍了拍镇长的肩膀来安慰他,作为以荣耀为生命最高价值的骑士,她可以理解班德镇长的表现。 把情绪波动中的镇长先生先放在一边,对于这场瘟疫,起司还有很多问题要询问这位女骑士长。而其中最主要的问题就是—— “如你所见,虽然我和我的伙伴们有着不错的战斗力,但是我们在面对数量远超于我们的敌人的时候也会表现的力不从心。所以希瑟女士,我想,我们可否暂时同行?” 这显然也是女骑士长关心的问题,甚至她还害怕法师会因为什么怪异的理由坚持单独行动,尤其是在听闻了伯爵领中正游荡着大量的鼠人之后,希瑟对法师的安全问题有着很大的担忧。毕竟在她看来,来自灰塔的法师比王国的药剂师更有可能解决这场可怕的瘟疫。 “当然,我和王国骑士团的里昂骑士长约定在溪谷城集合,您和您的同伴可以和我们一同前往。我想,里昂也会十分欢迎您的到来。”女骑士说道。 得到了希瑟的承诺,起司对于解决这次瘟疫终于又有了把握,虽然蒙娜他们都是精锐的战士,可是毕竟他们的数量太少了,要在现在的伯爵领中行动,与大量鼠人的交战不可避免,单凭这他们五人的力量确实是捉襟见肘。但是现在有了希瑟和她手下的烈锤骑士,甚至王国骑士团也有可能出手相助,尽快解决这场瘟疫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善后 当起司和希瑟交流完毕之后时间已经入夜,在确定法师的小队会跟烈锤骑士团同行后,他们又对当前所面临的的很多问题互换了看法。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甜水镇居民们的去留。很显然,这个洞窟已经不在安全了,虽然如此大规模的穴居人袭击不大可能再次发生,可是离开了起司和希瑟庇护的营地在小股穴居人游荡者的攻击下恐怕也会付出血的代价。所以迁移几乎是肯定的,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往哪里迁移。对此,法师和骑士持不同的意见。 希瑟认为这些甜水镇的居民可以逆着她来时的路进入烈锤公爵领,根据女骑士一路的所见,那条通道还可以算得上安全,而且途中水源等资源充足,可以为居民提供必要的补给。然而起司却不认同对方的观点,在法师看来,女骑士长所谓的安全是不可靠的,一支训练有速的骑士小队和一镇子刚刚经历过一场恶仗的小镇居民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别的不说,光是从这里前往伯爵领西境的漫长路途就会产生很多的变故。相比之下,起司认为这些甜水镇居民最好的迁移方向应该是北面的龙脊山,冰霜卫士的要塞并不拥挤,军团化的生活方式也让他们的粮食储备十分充足,最关键的是,虽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可是甜水镇的这些居民确确实实因为魔鬼的交易而避过了瘟疫的袭击,法师观察了这个营地很长时间,他可以保证在这些人中没有发现被鼠人瘟疫感染了的人,那么这些健康的居民就应该尽早的离开伯爵领,这样才能减少他们被瘟疫感染的风险。 “可是我们并不能保证他们会被冰霜卫士接纳,那些北地人的固执是出了名的。”女骑士长说道。 这倒是起司没有想到的地方,一直以来军团都隐隐被排除在了帝国的政治版图之外,虽然冰霜卫士的历任指挥官名义上都有帝国的贵族爵位,可实际上在北境谁都知道,这些北地人根本不在乎南方的政权,虽然他们也不会排挤外乡人,可是南方地区的人也不愿意靠近龙脊山那样的苦寒之地,所以就算在接壤的萨隆伯爵领中,与北地人打过交道的人也仅限于那些收购物品的商人和少数的贵族,冰霜守卫的名声在普通人看来可是和和善没有什么关系的。 “这不是什么问题,既然起司阁下已经确认甜水镇的居民没有受到瘟疫感染,我想司令大人不会把这些人拒之门外的。”这是后来赶到的蒙娜说的话。女战士对于自家司令的性格还是很清楚的,况且既然起司已经保证这些人没有被瘟疫感染,那么想来乔恩司令不会拒绝暂时庇护这些难民。 既然得到了女战士的保证,冰霜守卫的安全性就有了保障,相比较穿过危机四伏的伯爵领,班德镇长还是决定带领甜水镇的居民暂时前往龙脊山寻求庇护。而起司也提出可以让哈恩跟随甜水镇的队伍一起返回山下小镇,虽然“野猪”受的伤不是十分严重,可是他背部受伤的位置却导致哈恩的行动多少都会受影响,法师担心接下来的行动强度会让他的伤势恶化,那接近脊椎的伤口很有可能导致瘫痪,对于哈恩这样一位英勇的战士来说,无法自由行动恐怕是最难以接受的结局之一了。 虽然蒙娜一开始反对起司的提议,毕竟在他们出发前乔恩司令就让他们用生命保证起司的安全,可是同样作为久居前线的战士,蒙娜也知道哈恩所受伤势的尴尬之处,再加上法师提出有希瑟的骑士们同行,从安全性上来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影响不大。女战士最后还是同意了让“野猪”和甜水镇居民一同返回龙脊山。当然,要让后来醒过来的哈恩接受这个命令,还需要几个人再费一番口舌。 但不管怎么说,当天在迁移计划敲定好了之后,班德镇长就开始着手动员甜水镇的居民迁移。营地本来就是一个临时的居所,大部分的镇民都可以很快的打包好自己的行李,要说麻烦,恐怕就是在之前的战斗当中受伤的伤员了。这些伤员还在复原中,难以禁受长途颠簸之苦,但是起司等人与王国骑士团的汇合又必须尽快,无奈之下,希瑟只能留下十位骑士作为甜水镇营地的护卫暂时留在这里,等过两天伤员情况稳定后保护他们前往北方,之后再折返回溪谷城与大部队会合。而其余的人则和起司小队剩下的四个人一起,修整半天后,在第二天清晨动身前往溪谷城。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他们动身前的那一晚上,起司曾经独自离开过营地一阵子。之前大量的穴居人让法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再加上镇长叙述的和魔鬼的交易,起司觉得有必要和那个收割了甜水镇所有人十年记忆的魔鬼谈一谈,因为从穴居人反常的攻势来看,对方恐怕没有这么轻易的想要放过甜水镇的居民。 不过这对于当晚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保密的,甚至就连希瑟都不知道起司曾经离开过营地,也就更加不知道法师是要去找魔鬼谈话,准确的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起司本人之外,只有一直关注着起司动向的爱尔莎。可就算老板娘之后怎么询问,起司也没有告诉她和魔鬼交涉的经过,只是说那个魔鬼不会再找甜水镇居民的麻烦了。当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爱尔莎满意,然而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徒增恐慌,她也没有办法一直逼问起司。 至于起司找没找到那个魔鬼,又是如何让他放弃对甜水镇居民下手的,这些事暂时还是法师心里的秘密,在他或者那个魔鬼主动公开之前,没有第三个人能知道。 第二天清晨,岩洞里看不见升起的太阳,可是骑士们良好的作息习惯让他们的生物钟无比的准确,或者说,除了起司这个习惯于养尊处优的法师,其他人都可以凭着生理上的经验来推测现在大概的时间。总之,在大部分甜水镇的居民都还在战斗之后宝贵的休息时间里时,得到了人员扩充的起司小队已经告别了班德镇长离开了龙脊山余脉里层层叠叠的岩洞,他们将顺着龙血溪一路向南,到达与王国骑士团约定好的地点,萨隆伯爵领的首府,溪谷城。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早他们几天到达的王国骑士团,已经在那里遇上了比穴居人棘手很多倍的麻烦。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尸体 虽然一行人是清晨出发的,可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搜寻生还者,起司等人还是顺着甜水镇,在不太偏离道路的情况下绕行了将近四个村庄。这些散布在甜水镇和溪谷城之间的村落大部分一开始是为了供给来往马车的消耗,由于最近几代萨隆伯爵都鼓励领地内的居民们开荒,这些小小的驿站附近开始出现了田地,然后开荒的面积逐渐扩展,就形成了这些聚落。然而现在这些本就人口稀少的聚落早就人去楼空,一行人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很好奇,为什么靠着龙血溪这么一条大型水道,领地内的货运还需要大量的车马呢?” 起司在了解到了这些聚落的行成原因之后问道。这个问题对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山下小镇的爱尔莎等人来说也同样困惑。看着水势甚大的河流,法师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这样的水道还需要建立这些驿站。 “龙血溪的水流几乎全部来自龙脊山脉,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融化的雪水和山脉的地下水是龙血溪的主要构成。然而,我听说你到过龙脊山,那里的气候你应该知道。”希瑟骑在马上,回答道。见起司点了点头,女骑士长继续说道。 “龙脊山的积雪并不是常年都在融化的,而且北境寒冷的天气让龙血溪的上流很容易结冰,所以虽然最近几天的天气融化了这些冰雪,可是往往一场风雪过后,龙血溪的水势就会变小甚至断流。虽然曾经有一些小型船队靠着龙血溪进行货物运输,可是他们最后也因为变化不定的水流放弃了。” “难以置信您作为烈锤公爵领的人却如此了解北境。”女战士蒙娜听完后说道,不过她的话里却有些其它的味道。无他,作为军人,希瑟之所以会这么了解北境,肯定是因为这里有可能成为她作战的战场,而被帝国在北境列为目标的,只有北地人了。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对话,虽然只是同行了短短一天,起司也已经发现了北地人对南部帝国军队隐隐的敌意。当然,这敌意不是因为二者真的会发生什么武装冲突,只是冰霜卫士们对这些成天把自己当成定时炸弹的南方人感到些许的不爽罢了。对此,希瑟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这位女骑士长并不讨厌北地人直率的性格,只是她毕竟在贵族的圈子里待的久了,这些直白的抱怨她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办法反驳。 “好了,不管怎么说,希瑟女士的情报现在对我们还是起到了很大帮助的。”起司无奈的打着圆场,他本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更别说是调和两股势力间的间隙了。好在蒙娜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爱尔莎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白了法师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帮希瑟开脱。 “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地理知识,我听说您曾经正面对抗过那些鼠人,您能跟我再仔细说说它们吗?尤其是战斗的方面,这可能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所帮助。”希瑟说道,虽然这也有岔开话题的意思,可是女骑士是真的对这种由人变成的异种生物感到好奇。 既然对方问了,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这些骑士肯定会和鼠人交战,起司也就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经历,虽然他已经跟女骑士大体解释过了鼠人的成因,可是当时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商榷,所以并没有详细的介绍鼠人的战力,而且虽然起司曾经与鼠人作战过,可是那也仅仅只有葛洛瑞娅一人罢了,出于严谨的考虑,法师决定仅仅挑选了一些自己认为共通的特征来说。 “好吧,首先我要说的是,这些被瘟疫扭曲的人应该叫原生鼠人,与之相对的,我已经成功的稳定了一例原生鼠人的变异,这种不再变异的全新物种才可以被称为鼠人。” 看了看周围迷茫的眼睛,起司知道这些骑士们恐怕难以理解自己的话,略微感到失望的同时,法师继续说道。 “然后我要说的是,虽然这些原生鼠人是由被感染者变异而成的,可是我希望各位不要仅仅把它们当成是长着毛的人类,如我之前所说,瘟疫的病毒已经彻底的改变了他们的身体。所以请不要用人类的标准来推断他们的身体机能。” “您的意思是说,这些原生鼠人的身体素质可能已经远远超越了正常人?”希瑟略微思考了一下起司的话,问道。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虽然还不能下结论,可是毫无疑问原生鼠人的肌肉力量和反应力都比他们被感染之前有了长足的进步。”法师点了点头,至少这一次自己说的还有人听懂。 “除此之外,还需要各位注意的是,原生鼠人体内的病毒并没有失去感染性,它们的牙齿和爪子上都附着着带有瘟疫病毒的分泌物,所以一旦被它们抓伤或者咬伤,都要尽快挖出附近的组织,防止病毒扩散。”这些话一说出口,包括希瑟在内的骑士们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大好看。 而爱尔莎等人虽然之前已经被起司告知过这一点,但是他们这次却没有嘲笑这些南方人,因为这确实很可怕。受伤就会被感染,唯一的阻止方法就是尽快切除受伤部位,这恐怕会让战士们在面对鼠人的战斗时变的束手束脚,随便被刮伤一下就要少掉一块肉,那是太过于惨痛的代价。 就在这个时候,走在队伍前方的斥候突然折返了回来。 “阁下!前面出现了一具死尸!”骑士的脸色让所有人本能的感觉不对,那不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骑士面对一具正常人类尸体时会做出的表情。几人没有多做考虑,赶紧加快速度,去查看斥候口中的尸体。 那具尸体就在队伍前方不远的树荫下,从气味上来看可能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可能是因为北方寒冷的气候和被树荫遮盖的缘故,这具尸体的外形还算完整。马匹在离死尸五十步远的地方就拒绝前进,这些受过训练的军马理论上不会害怕尸体的气味,可是现在,它们却因为一具倒在路边的尸体而拒绝前进。无奈,几人不得不下马步行,他们从怀里拿出浸过清水的布巾遮住口鼻,这是起司建议的预防措施。 “这……难以置信。” 走到了十步左右,尸体的样子就已经一览无余了,可是随着看的越清楚,几人对这具怪异的尸体就更感到毛骨悚然。黑色的毛发从尸体的表皮下钻出来,把原本平整的皮肤弄得千疮百孔。暗褐色的脓水顺着皮肤上被撑裂的伤口流淌出来,散发出极为可怕的恶臭。 “我相信就算食腐虫都不愿意去碰这具尸体。”“猴子”小声嘀咕着,而事实也如他所说,在尸体上没有见到任何虫子的痕迹。 起司戴上一双奇怪的手套,把长袍脱掉交给爱尔莎,独自走上前近距离的查看尸体的细节。其余几人虽然并不想接近这具尸体,可是他们碍于法师的安全问题,也捏着鼻子走近这具尸体。对于法师来说,在老师的课上更可怕而且恶心的尸体他都是解剖过的,所以仅仅视觉和嗅觉上的压力并不能让起司退缩。他用手仔细的检查着尸体的各个部位,尤其是眼睛和口鼻里面,甚至他还找希瑟借来一把小刀剖开了尸体的肚子,检查受感染的脏器。 法师的举动让周围的人都感到了不适,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是为了研究瘟疫,可是生理上还是难以接受。很快,除了老板娘还能站在起司周围,帮助因为一只手不能动而需要帮忙的法师。其他人包括希瑟在内都在确认不会有什么危险后和尸体保持了一定距离。 时间过得很快,起司对尸体的研究一直持续到黄昏,其他人已经开始着手扎营,他们知道今天是无法赶到溪谷城了。随着太阳消失在远处的尽头,火把和星光成了天地间仅有的光亮,起司不得不停下他的研究,在仔细的清洗了手套等器具之后,和脸色苍白的爱尔莎回到了不远处的营地。 “这附近有原生鼠人,请做好战斗准备。”随着法师的一句话,一个热闹的夜晚开始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夜战(上) 法师就是一种会让人感到不快的存在,不论是作为对手还是作为队友。这是希瑟还是一个骑士扈从的时候听一位老骑士长说的。 在多年以前,苍狮帝国曾经参加过对抗暮月教国的战争,在那场席卷了几乎整个人类世界的浩劫之中,施法者的出现数量远远多于如今,原本神秘的奥秘掌控者在战争中也像普通的士兵一样战斗,死去,可以说,现在人类诸国能够以相对平和的态度看待施法者,在那场战争中作为统一战线并肩作战的情谊和理解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那位老骑士长就是在这场战争当中幸存下来的生还者之一,据他自己说,他曾与能够掌控天气,驱使巨龙的法师同行,也曾经斩杀过可以以一人之力粉碎城邦的施法者,他对于这些施法者的理解远超普通人。 在这位老人的描述中,法师在己方阵营里的时候是公认的乌鸦嘴,他们不经意间的话语,可能就会点破即将到来的危险。在亲身经历过之后,没有人会无视来自施法者的警告。但同时,虽然法师们善于预言危险的迫近,可是就连他们自己往往也无法确定这危险究竟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发生。所以他们的一句话,往往带来的就是好几天的全军戒备。 现在希瑟就是这种感觉。女骑士长对于起司的警告十分重视,可是法师本人虽然说了要提防原生鼠人的偷袭,却也没说这些鼠人会在夜晚的那个时刻,以多少的数量到来,所以起司的这一句话,带来的就是整个营地所有人都完全无法放心休息的结果。不论是烈锤骑士还是冰霜卫士,每一个人都握着自己的武器等待着敌人的到来,这种等待无疑是一种煎熬。高度紧绷的神经让那些负责放哨的骑士经常会发出错误的警告。事实上,虽然入夜不过三个小时,整个营地都已经出现了五次的假警报。希瑟不得不减短卫兵的放哨时间,可是更频繁的警戒人员交替就意味着更大的视野盲区,女骑士长虽然深谙这是行军的大忌,可是面对现在的特殊情况却也无能为力。 终于,在入夜的第五个小时,哨兵总算是吹响了一次正确的警报。看着营地附近闪动着绿色光芒的眼睛,希瑟的心里反而感到了安心。 “总共有十只,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还有更多的正在赶来。”骑士长跟走到身边的法师说道。 “火光和人的气味势必会吸引它们,这些原生鼠人是彻彻底底的食肉动物,它们恐怕早就饿的快受不了了。”起司点了点头,虽然可以看见那些绿色的眼睛,可是法师还不能得到这些鼠人的准确位置,他必须等这些饥肠辘辘的肉食者进入火光的范围才能着手应对。 “他们为什么还不冲上来?”爱尔莎皱着眉头疑惑道。 “有经验的野兽都会对人群采取观望的态度,它们需要确定我们的威胁性。别小看野兽的智慧,更何况,它们曾经是人。”“猴子”低声解释道,他是几人中少数可以看清暗地里那些鼠人动向的人之一。 “别把它们当成简单的动物,虽然他们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可是他们还是有思考能力的。”法师出言纠正道。在这方面他可是已经付出了代价的。况且那个时候的葛洛瑞娅仅仅只是袭击了几头牲畜,出手完全只靠本能,先比之下这些成长环境更自由的原生鼠人会有怎样的表现,别说这些战士了,就连法师自己都不敢妄加推测。 起司的话让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确实,如果这些原生鼠人只是空有身体素质的野兽那还不足为惧,但是如果他们依然还能够像人类一样思考,不必像正常人一样,只要他们还有十岁左右的智力,就足以成为及其危险的存在。 “它们来了!”人群中发出惊呼,那些围绕在周围的绿色眼睛开始逐步的逼近营地的篝火。 “所有人,列队,准备作战!”在这样的环境下骑士们并不能骑上坐骑冲入黑暗中去和敌人冲杀,他们不得不放弃自己最擅长的作战方式,根据希瑟的指令五人结成一个小队,围绕着营地展开防御。 “嘶嘶……”随着敌人的接近,悉悉索索的声音开始出现,这些原生鼠人好像在用不为人知的语言交谈一样,它们围绕着营地张望着,并不着急进攻,似乎在寻找着猎物的弱点。 如果说之前看着黑暗处的绿色光点只是让人毛骨悚然,那么被这些畸形的怪物围在仅有的火光中,眼前的黑暗里不时就会闪出一截扭曲的形体,这对人的压力是不同的。就如同血狮的那位参谋曾经说过的,比起正面与敌人交战,这些习惯搏杀的战士们或许更害怕的,正是这样精神上的压迫。很快,就有人因为过于紧张而变的疯狂。 “啊!”一个骑士突然狂吼着冲出防线,向着面前黑暗里模糊的影子挥砍过去,当然,他什么都没砍到。但是已经被那些扰人的声音弄得精神高度紧张的骑士丝毫没有回到战友身边的打算,他一个人在黑暗里疯狂的挥舞着骑士剑,似乎在于看不见的敌人战斗。而这个骑士同小队的队友们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畏缩起来,他们站在火光的边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该死的,去把他弄回来!”希瑟带出来的这一队骑士个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烈锤骑士团宝贵的财富,身为骑士长,希瑟不能容忍自己的属下还没有见到敌人的正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损失掉。 得到了命令的骑士们壮了壮胆子,准备去把这个掉队的家伙弄回来,可是就在他们准备走出火光的时候,杰克突然大吼起来。 “别过去!” 几乎就在“猴子”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声令人心悸的惨叫从那个脱队骑士的方向传来,附近的骑士们赶忙打起火把,他们看到了令人恐惧的一幕。 几只有着粗略人类外形却酷似老鼠的恐怖生物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攻击了那个可怜的骑士,他的骑士剑已经因为手上的咬伤而掉到了地上,不仅是手臂,在他失去挥舞武器能力的瞬间,四五只原生鼠人已经对他的四肢以及躯干展开了攻击。它们用锋利的手臂,或者说前爪插入铠甲的缝隙,用难以想象的巨力顺着甲片间的间隙撕碎了骑士的铠甲,然后再用它们锋利的牙齿肆意的破坏着骑士脆弱的肉体组织。 血肉横飞,或许这是用来形容这一幕的最简单的词语。那些鼠人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被火把的光亮照到,它们迅速的拖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骑士退出火把的照明范围,又一次躲入黑暗里。而营地外黑暗中传来的逐渐微弱下去的惨呼以及咀嚼的声音也昭示了那个骑士的下场。 正文 第三十章 夜战(中) 同伴的遭遇让目睹了这一切的骑士们的士气几乎在一瞬间降到了谷底。要不是长久以来的纪律和作为骑士的荣耀还在支撑着他们,这些可怜人恐怕已经夺路而逃了。 “收缩队形!” 希瑟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必须提升骑士们的安全感,她当机立断,决定放弃一部分外围区域,让队伍收缩的更为紧密,这样不仅可以更快速的应对敌人的袭击,也可以让士兵感到安心,有助于稳定部队的士气。 “善于集体行动,懂得恐吓敌人,而且还会利用环境优势……”起司小声念叨着,刚才那一瞬间在其他人眼中或许只是恐怖而惊悚的画面,可是法师则尽量在这一次血的教训里收集到敌人的情报。 经过收缩的队形相比之前更加紧密,而且由于战士们不在站在火光的边缘,那些原生鼠人想要发动袭击就一定会将自身曝露在火光下,一旦它们失去了突然性,情绪已经得到了稳定的骑士们就有很大的概率做出反击。可是,似乎是察觉到了情况变的不利于自己,那些原生鼠人并没有对火光中的人发动攻击。两方似乎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等待着鼠人的第二次进攻的时候,希瑟突然想到了什么,女骑士长大声的惊呼道。 “糟了!战马!” 原本为了控制营地的规模,骑士们不得不把他们的坐骑拴在附近的空地上,虽然当夜幕降临时他们也在战马的附近插上了火把,可是被拴住的战马们无疑是这些鼠人在无法对人类下手时最好的目标。似乎是为了印证希瑟的惊呼,不远处战马附近的火把上所散发的火光就像强风中的蜡烛一样随着一阵气流而熄灭。战马的嘶鸣声,怪异的吼叫声,马蹄铁跺地的声音,种种混乱的响动开始从黑暗中传来,不用想都知道那些战马一定是受到了原生鼠人的袭击。 “一二三队带上火把跟我来!” 一手持着火把,希瑟提剑带头冲向了战马的方向。如果说之前损失一名骑士是因为对对手的陌生而导致的意外损失,可是女骑士长知道,一旦在这里失去坐骑,别说查出瘟疫的源头了,恐怕连走出伯爵领都会十分艰难。这些战马绝对不能落到鼠人的手里。 好在烈锤骑士团毕竟是一支身经百战的部队,虽然骑士们还带着对未知的敌人的恐惧,然而骑士长的命令依然让他们行动了起来。三个小队共计十五名骑士点燃他们手中的备用火把,跟着希瑟步入黑暗之中。而剩下的骑士们则迅速替补上了他们的缺口,将众人在黑暗中唯一的依仗——营地中央的篝火牢牢的保护起来。 随着希瑟带着骑士们冲向战马,战马附近发出的响动很快安静下来,除了战马的叫声和马蹄跺地的声音,那些鼠人再一次躲入了黑暗中。骑士们很快赶到了坐骑旁边,幸运的是,或许是鼠人不善于对付马匹这样的大型动物,这些战马除了受惊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它们真的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就像是……就像是根本没有人想要伤害这些战马一样。 “糟了!是陷阱!”几乎在确认战马受伤程度的那一刻,希瑟就意识到了那些原生鼠人耍的是什么把戏。可是,已经太迟了。 来自黑暗的突然袭击,从营地向战马方向的反面袭来,这些原生鼠人就像是大号的跳蚤一样从远处的黑暗中猛地跳到目标的头顶,黑色的阴影在恐吓对手的同时也遮挡住了对手的视野,让他看不见从地面接近的其它鼠人。 “敌袭……呃……”第一个被袭击的骑士在发出警告的同时试图挥剑砍从他头顶接近的鼠人,然而他的剑只挥到了一半,一股冰冷的冲击就从他胸口的位置传来,这位骑士木然的低下头,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木榫,双眼中充满着茫然。 “见鬼,小心!这些家伙会扔长矛!”居于队伍中央的杰克一眼就看到了穿透骑士身体的木质物,理论上不论人类怎么扔,木质的尖榫也不可能刺穿铠甲,可是这一幕就是发生了,这只能说明,那些原生鼠人的臂力恐怕远远超过了常识的范围。 听到了警告的骑士们马上改变战术,他们放弃双手持剑,转而从背后取下单手的骑士盾,剑术也从追求杀敌的大幅度挥砍变成了偏向防御性的刺击和用盾牌猛撞向敌人,这样他们就有更多的精力可以用来防备从暗处投来的木矛。 不同于前一次的试探,这一次这些原生鼠人看来是想要利用希瑟他们不在的间隙,迅速的扑杀篝火周围的人类,这些畸形的怪物完全一改怯懦的样子,它们尖啸着,用尖牙和利爪攻击着防守的战士。 “不对,这些家伙的数量太多了!”用长弓隔开鼠人的爪子,不用“猴子”说,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进入战场的鼠人数量远远超过了之前所预估的数量。 “好家伙,这些怪物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一斧子劈开了一只鼠人的脑袋,蒙娜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家伙是不是还保有被治愈的可能性了,这场战斗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血战,人类一方必须在数量未知的鼠人攻击下守住篝火,没有半分逃避的可能。 爱尔莎一脚踹开了扑向起司的鼠人,她回头瞥了一眼半跪在地上施法的起司,老板娘此时只希望哈恩没有留在甜水镇的营地就好了。终于,随着起司嘴里最后一个音节说完,法师的眼睛里绽放出强烈的墨绿色光芒,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无数藤蔓也随着他的目光破土而出,将那些刚好站在地上的鼠人的脚牢牢的捆住。法师的魔法再一次取得了奇效,那些原生鼠人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脚为什么会被藤蔓绊住,而久经战阵的骑士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时之间就有不下十只鼠人被击杀。 “吱吱!”刺耳的惨叫声从希瑟他们的方向传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女骑士长终于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见她此时已经骑在马上,手中的骑士剑携着愤怒将营地外围的鼠人一个个斩杀。而其余的骑士们也有样学样,他们凭着战马的重量和速度,在火光的边缘肆意冲锋着,将那些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鼠人直接撞飞出去。 眼看着战场形势似乎回到了人类一方,黑暗中传出了一阵尖锐的叫声,紧跟而来的,就是破空之声。 “小心投矛!”杰克的视力再一次提前发现了敌人的打算,随着他的警告,骑士们都把盾牌护在身前,以防御来自鼠人的木榫。 可是事实证明,虽然骑士可以凭借着盾牌防御投来的木矛,他们坐下的战马却不行,为了恢复马力而卸下的甲胃还没来得及给战马披上,这些目标庞大的战马成了鼠人投矛手最好的靶子。 “噗!”随着一声声闷响,被木矛射中的战马悲鸣着倒下,连带着将它们背上的骑士也重重的摔下来。除了少数身手矫健的骑士提前从马背上跳开,大部分的骑士都倒霉的被自己的战马压在了下面,更有甚者直接被压碎了腿骨。 “抢救伤员!”希瑟凭着高超的身手成功的躲开了木矛的袭击,可是那十五位骑士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具她一眼扫过去,至少又六七位骑士被自己的坐骑压住,动弹不得。这个时候,马匹庞大而沉重的躯体就成了负担,想要抬起马匹至少需要两个人合作,还要有第三个人将伤者从马下拖出来,这期间包括伤者在内的四个人都没有办法防御敌人的攻击,一时之间整个战局人类方再一次陷入了被动。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夜战(下) 随着投向营地的大量木矛,战场局势又一次向着鼠人一方快速的倾斜着。烈锤骑士在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后勉强将被压在战马下的伤员抢救了回来,但是那些被木矛射中的战马则是没有办法,只能把它们留在原地。抢救回来的伤员和没有受伤的马匹被集中安置在篝火旁,还能动的人则举着盾牌围绕着篝火组成防御。 “这些家伙到底有多少?” 一剑将迎面扑来的原生鼠人刺穿,杰克说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虽然黑暗中具体有着多少的鼠人不能确定,可是从射过来的木矛的数量来判断,算上参与近身战的原生鼠人,这些袭击者的数量至少有五十以上,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因为到现在为止,在已经损失了将近十人的情况下,可以被确认击杀的原生鼠人也才不过二十只而已。看起来一比二的战损比十分可观,尤其是人类一方大多只是因为受伤而暂时失去战力,可是别忘了,在场的着三十多人可都是烈锤骑士团的精英骑士以及冰霜卫士中的佼佼者,以这样的小队水平才能打出这样的战损比,尤其是接连的几次有计划的攻击,都让这些原生鼠人的危险性急速提升。 “不对,这些原生鼠人有问题。”自从释放了藤蔓法术之后,起司就被强制保护在了战场的后方,失去一只手臂活动能力的法师在木矛乱飞的战场上太容易出现危险,不论是冰霜卫士还是希瑟都不能冒这个险。而也得益于这样,法师又一次观察到了一些反常的事情。 “它们唯一的问题就是强的离谱,而且数量也多的离谱!”用剑隔开了一支飞来的木榫,就连希瑟都忍不住出声说道。 “这些木矛的威力不对,第一支木矛瞬间穿透了一个穿着铠甲的战士,可是你看看现在这些投矛,用剑轻轻一挡就可以隔开,它们的威力太弱了!” 其实不用法师说,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出这一点,毕竟那黑暗中飞出的第一支木榫声势实在是太过吓人了,如果每一支木矛的攻击强度都有那般的话,在场的人恐怕早就被射成刺猬了。但是明白归明白,想要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理清楚这意味这什么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身经百战的战士可以凭借着作战经验迅速插入敌人的软肋,可是那是在面对过同类型的对手的基础上,想要在第一次战斗,而且是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找到敌人的弱点,不论是希瑟还是蒙娜都做不到。但是万幸,起司可以。 “你什么意思?”女战士问道,她知道,法师接下来的回答很可能会改变这场战斗的结局。 “我想这些原生鼠人里应该有一个特殊的个体,是它在领导着这些鼠人做出佯攻这样的战术,也是它投出了第一支威力异常强大的木矛!”起司大声的回答道。 “你是说就像是那些穴居人大块头一样的家伙?”女骑士长很快反应过来,联想到之前交战过的穴居人,起司的推测很有可能。 “可是知道了能怎么做?这个领头的家伙可比那些只会挖洞的傻子狡猾多了。”“猴子”尝试着用弓箭做着反击,但是火光外的黑暗让人无法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效果。 “对了,你在洞穴里用的那种石头还有没有?”爱尔莎想到了之前在洞窟中,起司曾经用过的照明手段,在这样的开阔环境中,火把和发光石的照明范围实际上可能前者还要大一些,所以没有人想过让起司再去制作那种照明石。 听到老板娘的话,起司也想到用照明石作为指路的标志是个办法,于是他赶紧翻找自己的口袋,想要找到制作照明石的材料。 “找到了,还可以做两颗!”法师说着,用熟练的手法单手就点亮了其中一颗照明石。 希瑟他们之前并没有见过法师制作这种照明工具,也自然不知道它的用处,在她看来,这种发光石确实是不错的照明器材,可是却不足以扩大他们目前的照明范围。 这个问题同样难倒了起司和爱尔莎,虽然他们现在有了照明石,但是如果法师像上次那样一次性将整块石头点燃,这固然可以照亮周围的环境,可是强光同样会影响自己方的战士,就算找到了那只领头的鼠人,在短暂的照明时间里也不可能将对方杀死。而一但让敌人产生危机感,以对手的狡猾程度,恐怕不会再给人类方第二次机会。 就在局势又一次陷入僵局的时候,法师看到了杰克手里的弓箭。 “我想到办法了!”起司喊道。 “猴子,希瑟,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被法师叫到的两人暂时退出战圈,退到法师身边,等待起司的指示。 “听着,灰磷石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燃烧,我之前是一口气加热它,让它在极短的时间内燃烧殆尽,以此发出强光。但是这一次,我会试着用较低的温度来加热它,不,或许用引燃它更合适。”起司用极快的速度说着二人谁都没听懂的话。 “总之,希瑟,我需要你把这块石头缠上布片扔到那些鼠人堆里去,那个负责指挥的家伙应该在木矛扔过来的最密的地方。然后,杰克,我要你用弓箭射中这块石头,记住,一定要在鼠人群的上空射中它,我会给你的箭头附魔,让它可以引爆灰磷石,那些爆炸后的碎片在落下前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较长时间的视野。明白了吗?” 在两人都点头表示明白了之后,起司把手里点亮了的照明石交给希瑟,女骑士长稍微观察了一下,瞄准好了原生鼠人的阵地,等待着下一步的口令。 “爱尔莎,我要给杰克的箭头附魔,你来发令。”法师站到弓箭手旁边,对老板娘说道。 虽然爱尔莎之前并没有参加过冰霜卫士的军事行动,但是她也明白事到如今自己必须站出来,更何况起司愿意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信任自己,这本身就让老板娘充满了决心。 “好的,我明白了。呼……,三!二!一!扔!”轻吸了一口气,爱尔莎发出了投掷的口令。 被包裹在布条里的照明石随着最后一声大喊被希瑟用力的掷向空中,如同一颗从地面升起的希望之星。“猴子”的眼睛跟着这颗流星移动着,当照明石飞到了空中某一个点的时候,这位弓箭手拉开猎弓,弓上被法师附魔过的箭头闪动着暗红色的光彩。 手松,弦动,箭出!一切只在一瞬之间,那根带着众人希望的箭矢朝着照明石飞去,然而,一阵冷风吹过,箭矢在空中微微一颤,与落下的照明石失之交臂。照明石砸在地上,很快就失去了光亮。 “”一句带有北地人特色的粗话从杰克嘴里讲出来,他对自己的箭术一直以来都抱着很大的信心,此刻关键时候的失误让这位猎户之子颇有些恼羞成怒。 “不怕,这里还有一颗。”起司虽然也对这次失败感到遗憾,但是法师知道,现在不是讨论失误的时候,他赶紧点亮了仅剩的灰磷石,再次交给希瑟。 女骑士长接过这最后的希望,她看了看负责发令的爱尔莎,示意自己准备好了。老板娘得到骑士的示意,又询问了法师和弓箭手,得到准备好的信号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 “三!二!一!扔!”第二次口令响起,又一颗照明石被抛向了鼠人。 随着又一声格外响亮的弦鸣,一根闪着红色光芒的箭矢在夜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轨迹,准确的击中了那颗照明石。 “中了!”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发出惊呼。紧接着,在空中被击碎的照明石因为附魔的箭头而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它瞬间点燃了包裹着的布片,燃烧产生的光亮让隐藏在黑暗中的鼠人露出了它们的面貌。 “在那!有两个!”眼尖的骑士透过燃烧的粉尘看到了原生鼠人中两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它们一个格外高大,身高大概是一般鼠人的两倍,粗壮的手臂哪怕长满了黑色的毛发也遮掩不住其恐怖的力量。看来投出那支致命的木榫的就是这一个鼠人。而另一个另类鼠人的存在则出乎了起司之前的预料,只见巨大鼠人的一边还有一只灰色毛发的鼠人,它的毛色偏向灰白色,身体比起寻常鼠人还要瘦小,倒像是被稳定过变异的葛洛瑞娅,然而虽然它站在那只巨大鼠人的身边,可是它的存在感丝毫不弱于后者。这只灰毛鼠人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起司只是远远的看到,他就知道这些鼠人的指挥者一定是这只鼠人,因为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有着法师从未在其它原生鼠人眼睛里看到的东西——智慧。 “我去搞定那个大个,冰霜,你们搞定那个灰毛的!”希瑟抽出骑士剑,单枪匹马冲出了防御圈。 蒙娜和杰克也不甘落后,他们二人也拿着武器赶上了女骑士长的脚步,同时,又有三个骑士也作为掩护跟了上去。 “为了烈锤!”熟悉的战吼又一次惊天动地的响起。 似乎是为了回应友军,冲锋在前的两人和爱尔莎也发出了呐喊。 “为了冰霜军团!” 眼看着夜晚即将结束,这场激战也马上就会迎来它的结局。起司似乎也受到了战场气氛的感染,他虽然没有喊什么口号,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一股火焰在心头燃烧,一股对战斗最原始的渴望让他眼睛里不自觉的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碎片 失去了黑暗的掩护,原生鼠人的位置暴露在了人类的面前。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那些鼠人开始骚动起来,看得出来,这些原生鼠人真的十分讨厌明亮的环境,甚至就连那两只看起来就与众不同的鼠人个体,在火光的照耀下都变的有些瑟缩。这也是希瑟他们可以一路平安无事的冲到原生鼠人面前的原因,那些普通鼠人完全忘记了用投矛来抑制人类冲锋的脚步,任凭敌人接近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距离。 女骑士长在跑到一定距离之后猛的单脚跃起,利用速度和惯性向着还在发愣的灰毛鼠人砍去,虽然之前已经分配了攻击目标,可是那只巨大的鼠人一看就不是可以轻松解决的目标,与其浪费时间和它周旋,不如先杀死这一只灰毛的鼠人。 “嘎嘎!”然而理所当然的,希瑟的攻击并没有得逞,那只巨大鼠人以与它身形不相匹的速度出现在了灰毛鼠人身前,它粗壮的前肢握着一只木榫,随着这只鼠人的怪叫,木榫带着呼呼的风声迎向了骑士的剑锋。 “嘣!”随着一声弦鸣,“猴子”从较远的地方射箭支援,只是由于站在前面的鼠人的巨大体形,原本是朝着灰色鼠人射去的箭矢却扎进了巨大鼠人的右臂上。 被射伤了的巨型鼠人右臂一软,手中的木榫就偏了几分,而希瑟的骑士剑也就从木榫的上方划过,在对方胸前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那只鼠人发出刺耳的哀嚎,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女骑士长持剑乘胜追击,举剑直刺鼠人的脖颈,这一剑要是真的刺中,就算不能斩下这只巨型鼠人的头颅,恐怕也差不多了。 “等等,留它一命!”起司的喊声从远处传来。虽然十分的不情愿,但是女骑士也知道现在胜负已定,不必非要杀死这只原生鼠人,于是她临时变招,随着手腕的转动,骑士剑从原本的刺击变声了挥砍,目标也从巨型鼠人的喉咙变成了左臂。锋利的剑刃毫无阻碍的切入肌肉中,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污血顺着伤口喷溅出来。受到如此重的伤势,这只鼠人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此时蒙娜他们也已经擒住了灰毛的鼠人,女战士一斧头砍在鼠人的膝盖上,那只灰毛鼠人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上,虽然它仍然试着挣扎,可是杰克的猎人短刀已经迅速的挑断了它的手筋。至此,指挥着这群鼠人的两个首领都已经被人类方控制,其余的原生鼠人眼见首领被擒,士气一瞬间就降到了极点,再加上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开始散发出蒙蒙的白光,这些鼠人一哄而散,趁着黎明前最后一丝黑暗,迅速的散开逃跑了。 虽然希瑟想要追杀这些逃跑的原生鼠人,可是法师又一次制止了骑士长,起司知道,这些原生鼠人虽然现在是全凭本能行动的野兽,可是自己也未尝没有可能找到救治它们的方法,再不济,他也可以让它们像葛洛瑞娅那样恢复神智,实在没有必要将它们现在就杀死在这里。况且,比起那些普通的原生鼠人,被活捉的这两只不同寻常的家伙更值得法师研究。 而经过起司这么一打岔,就算骑士长想要再去追杀那些鼠人,它们也已经跑远了。温暖的阳光逐渐照亮大地,随着周围的世界重新回到光明里,希瑟知道,这场惨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还能动的骑士们开始整理散乱的营地,对伤员做进一步的处理,好在大部分受伤的骑士都是被自己的战马压伤的,伤势虽然严重,却没有感染瘟疫的风险。至于剩下的那几个不幸被木矛扎伤的骑士,则多数只是擦伤。骑士们将伤员中被鼠人咬伤或者抓伤的人做了单独的应急处理,根据法师的指示,所有伤口附近的肌肉都被用烧红的匕首割除,在没有止疼药的情况下,每一个骑士都只能咬着一块破布完成割除手术,然后再在伤口上撒上起司特质的草药粉末来预防感染和加快愈合,话虽如此,这些骑士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再次参与战斗。 只有少数几个战士在战斗中受到了致命伤,其中最惨烈的应该就是被那只巨大鼠人一矛穿心的骑士了。这五个在战斗中阵亡的骑士在希瑟的主持下进行了简短的葬礼,小队没有条件将他们的尸体运回烈锤公爵领,再加上他们的身上基本都有鼠人留下的伤痕,不能排除他们的尸体成为瘟疫的感染源的可能性。骑士长只能把他们的尸体火化,将他们身上的家族徽记取下收入怀中,等待任务结束后再交还给他们的家人。 在希瑟主持着葬礼的时候,起司却并没有跟其余的几位冰霜战士一同参加,他再一次戴上手套,仔细的检查起被杀死的原生鼠人尸体。这里没有把这些尸体做成标本的条件,为了防止瘟疫的扩散,在骑士们的葬礼结束后,法师就得用同样的方法处理掉这些鼠人的尸体,所以时间就变的格外宝贵。好在他已经详细的检查过葛洛瑞娅的身体,再加上之前在路上发现的那具尸体,法师对于鼠人的身体构造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掌握,他现在所要做的,是通过不同个体间的细微差异来判断瘟疫病毒的变异情况。 不过很快,在起司的解剖过程中,他就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你认的这个徽记吗?”法师把一块已经被冲洗过的铁片扔到希瑟面前,自己则用清水洗起了手。 希瑟皱了皱眉,她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徽记的出处,可是她不愿意相信这个徽记会出现在这些原生鼠人的尸体里,所以她小心的拿起这块铁片,近距离的端详着它,以期望她能找出一些痕迹来证明自己的判断是错的。然而这只能让她从这块徽记的种种细节里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一个,希瑟不想承认的答案。 “我恐怕……这是王国骑士团的徽记。准确的说,这块应该是他们徽记的一部分。” “跟我猜的差不多。”法师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苍狮王国的王国骑士团徽记样式,只不过就如女骑士所言,这块徽记并不完整,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找希瑟确认了一下。 “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女骑士长问道。 “一个鼠人的项链上,看来它是把这个东西当成了某种战利品。我想,这块徽记的原主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法师的回答让希瑟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然而对王国骑士团的信任让她仍然试图不要得出太过于悲观的结论。如今她所率领的部队受损严重,如果作为强援的王国骑士团也遭到了不测,那么这次任务的结果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也许是那个王国骑士不小心掉了,只是偶然被这些鼠人捡到了。” “有可能。”法师没有反驳希瑟的话,虽然他们两个人都知道骑士一向把自己的徽记看成自身荣耀的象征,又怎么会随意丢弃呢?只不过现在轻言王国骑士团已经不测还太早,一块徽记碎片还不足以判一整支骑士部队的死刑。 不过这一块碎片不能得到那些王国骑士的线索,得到这块碎片的人却能。起司把目光从碎片上挪开,转向了被六七个骑士严加看管的两个重量级战俘,那两只鼠人首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入城 等到起司一行人到达溪谷城已经是多半天以后了,虽然昨晚扎营的地方离溪谷城其实并没有多少的路程,可是由于战马的损失以及必须为了伤员减缓行军速度,所以原本不到半天的路也就多走了很长时间。而当他们顺着龙血溪来到溪谷城附近的时候,他们也理所当然的发现了之前王国骑士团遗留在龙血溪边的营地。 “这是王国骑士团的营地,而且带队的应该是骑士团的二团长,血狮里昂。”希瑟只是简单的看了一样就得到了这个结论,每一个指挥官在搭建营地时都有着不同的个人习惯,熟悉这些个人习惯之后,想要判断营地的搭建者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话虽如此,如果不是之前曾经跟里昂有过几次合作经历,女骑士长也不能说的这么肯定。 说着,希瑟带头进入了这座简易的营地,从篝火的痕迹来看,至少最近这几天这个营地应该还在使用中。起司对于从营地里寻找线索并不感兴趣,一来他并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二来比起那支骑士团的下落,法师现在更想要研究那两只被捕获的原生鼠人。 之前为了取得情报,起司已经试着和这两只鼠人分别交流过了,但是结果并不令人满意,这些没有稳定病情的鼠人似乎还不具备直接交流的能力,就连那只灰毛鼠人也不能像葛洛瑞娅那样开口说话,而且它们的情绪及其的不稳定,任凭法师用尽各种手段都无法让它们配合交流。起司当然也试过让它们恢复理智,可是事实证明,缺少实验室里很多必须的器械和材料帮助,他还不能简单的稳定住瘟疫的变异。可现在不行不代表之后不行,只要给法师一个稳定而安全的环境,起司就可以打开回到灰塔的传送门,这样他就可以试着稳定这两只鼠人的病变,也可以找到它们为什么有别于其它同类的原因。所以当希瑟因为搬运太过麻烦要杀死这两只鼠人的时候,起司是极力反对的。虽然法师最后说服了骑士暂时不要杀死这两只鼠人,可是这也让包括希瑟在内的烈锤骑士对起司的态度有些改变,不管怎么说,昨天夜里因为这两只鼠人发动的偷袭导致了五位骑士的死亡。 对此法师自己是不在乎的,在他看来这两只充满研究价值的活体标本价值远远超过之前见到过的所以鼠人,毕竟这可是第一次在原生鼠人中发现这样的异化个体,而且一下子就有两个之多。而来自冰霜卫士的三个人对于起司的意见自然是没有看法,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法师,甚至能不能解除这次瘟疫的危机都还要在这之后,所以不论起司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因此而站到法师的对立面。烈锤骑士的态度变化三人自然也察觉到了,以老板娘为中心,蒙娜和杰克也没有参与到王国骑士团营地的搜索中去,他们从行军的时候开始就有意无意的站在起司周围,将法师和烈锤骑士们隔开。 而事实上,三位北地人是不是加入搜索的实际意义是不大的,同为骑士部队,虽然所属不同但烈锤骑士很快的就从这个营地的各个细节里得到了他们所需要的线索,这些线索在通报给希瑟之后再由骑士长整理出一个答案。希瑟在听取了部下的汇报之后在脑中把各个细节和其所对应的情况整理了一下,走到起司身边说道。 “这些王国骑士人数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他们从南境进入伯爵领,完全可以在一天内到达溪谷城。我想他们应该是希望等到跟我们汇合后再进城。只不过当天晚上他们就遭到了鼠人的偷袭。” “你是说,这些王国骑士被鼠人消灭了?”起司皱了皱眉,要说突然间被原生鼠人袭击伤亡惨重他是相信的,可是这一整个营地别说活人了,死人都没有看见一个,堂堂王国骑士团,而且是由名声赫赫的血狮亲自带队,总不可能因为一两次袭击就落得如此下场吧。 “那倒不会,单论士兵素质,恐怕王国骑士团的骑士还在我们之上。从营地里的痕迹来看,他们应该是经历了两三次这样的袭击,但是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可能是因为袭击他们的鼠人中并没有特殊个体的存在。总之,这些王国骑士的部队状态应该比我们要好。”希瑟轻笑了一下,说道。 “如此说来,他们应该还在这里等我才对啊,为什么现在这个营地里一个人都没有呢?”女战士蒙娜疑惑的问。 “没有大量伤亡不代表可以在这里固守,你看这个营地周围别说拒马了,连壕沟都没有一条,既然要固守,他们一定会开挖防御工事。而这里的情况则表示这些王国骑士是在完全自主的情况下选择了离开营地。我想,这里的情况可能是里昂对这些鼠人的攻击不胜其扰,或是在另外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威胁下不得不选择了放弃营地。”女骑士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能逼的一队王国骑士放弃营地的威胁……算了,这暂时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这些骑士,只要找到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放弃营地的问题自然就会有答案。”起司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希瑟提出的可能,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同意您的观点,现在的问题是,这些王国骑士的行踪,他们去了那里?”希瑟说道。 “嗯……你同样作为骑士长,不能从营地里的痕迹来判断吗?你知道,就像是你之前得到这些情报时一样。”爱尔莎问道。 “我恐怕无能为力,他们离开营地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地上的脚印已经难以分辨,如果硬要我说,我也只能做出推断。并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女骑士长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法师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把长短不一的木棒,这些木棍应该是由不同种类的树木制成的,从它们光滑的表面以及上面刻着的一些奇异纹路来看,这些木棒的作用应该不像它们看上去那么简单。起司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似乎在确定它的位置。 “月份,天数,时间,地点……”随着一些单词,法师从这些木棒中遵循着某种规律挑出了三根,他把这三根木棒中的两根分别交给了爱尔莎和希瑟。 “我现在要做的,是通过一种方式占卜这些王国骑士离开的方向,这种占卜方法我之前也只试过几次,得到的结果虽然不是很准确,可是在已知条件这么稀少的情况下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将就一下了。总之,我数一二三,我们三个同时扔出手里的木棒,我会从它们的位置来进行解读。” 起司一边解说着,一边和老板娘以及女骑士长站成一个等边三角形,随着他一声令下,虽然对这种方法仍然抱有着很大的不信任,可是另外两人还是扔出了手里的木棒。随着一阵轻响,这三根木棒在相互碰撞后落在了地上。法师蹲下身子仔细的观看着这三根木棒的位置,嘴里似乎还念着什么。 “我说,这样真的能算的上占卜吗?虽然我听说过法师可以通过一些方法得到启示,但是也没有这么儿戏的吧?”杰克小声的问蒙娜,而女战士也表示自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在场的所有人看来,法师的举动跟往天上扔鞋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根据地理位置和时间节气,从二十六种木材种选出三种,再交由象征对应着命运七神的其中三者进行占卜,这次对应的目标分别是默客,少女和骑士,我不觉得这样的占卜方法有什么儿戏的。”已经得到答案的起司把地上的木棒捡起来收好,对杰克说道。 “好吧,不管怎么说,你的占卜结论是什么?”虽然参与其中,老板娘还是对起司的占卜不抱任何信心,至少她在扔木棒的时候可没有感觉自己被什么神指引过。希瑟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从女骑士的眼神里也可以看出对法师行为的困惑,不过出于礼貌和尊重,她并没有开口质疑法师。 “从占卜的结果来看,那些王国骑士应该是进入了溪谷城,所以我提议,我们也想办法进城,在天黑前找到一个有屋顶的地方过夜。” 起司轻巧的说着,就定下了接下来的行动方向。虽然对法师有些轻率的决定并不满意,然而眼看着又一个黄昏即将到来,一行人也确实不想再冒着被原生鼠人袭击的风险在外面扎营。至少溪谷城的城墙可以阻挡那些游荡在外的饥肠辘辘的老鼠们。一行人这么想着,算是通过了起司的建议。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地洞 爬上溪谷城的城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当然前提是,溪谷城的城墙是在无人驻守的情况下。虽然烈锤骑士们并没有携带攀登城墙的道具,可是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现场取材制作几只登城用的钩爪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烈锤骑士的战马却是无法通过城墙,对此,希瑟和起司商量的结果是让重伤员和一些作战能力受损的骑士先行返回南境,到达王国骑士团驻守的浊流镇,这样既可以把目前已经得到的情报送出给外界,也可以稳定军心。 于是十名伤员带着五匹战马离开了溪谷城南下,希瑟提前向浊流镇派出了信鸽来通知这件事,这些伤员在半路就会和接应他们的部队接头。至于其它战马的问题,起司颇有些头疼,毕竟如果需要快速离开伯爵领,这些战马是必不可少的,可是进入溪谷城时这些在城外的战马安全却又得不得到保证。然而希瑟却表示,完全不必为这些战马担心,女骑士长声称这些经过训练的军马可以在附近自给自足,而少了主人的累赘,单凭鼠人的速度还无法对这些马匹造成危害。虽然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既然战马的主人都这么说了,法师也就接受了这个方案。 这样,当一行人用木板做成的建议浮桥渡过溪谷城的护城河,翻上城墙时,小队的成员已经锐减到了二十人,人员构成为起司,爱尔莎和两个冰霜卫士以及希瑟和十五名烈锤骑士。小心翼翼的攀上城墙,法师对之前占卜的结果还是有些在意。虽然那次占卜中对王国骑士团的去向问题确实指向了溪谷城,可是结果也同样预言了此时的溪谷城十分的危险。起司看了看脚边被绑成粽子的两只变异鼠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安全的据点,赶快打开通往灰塔的传送门把这两个重要的活体标本送回去。 这也是起司为什么强烈建议尽快进入溪谷城的原因,灰塔作为起司老师建立的巨型法师设施,其本身是不能成为传送的目标的,这是为了防止敌对施法者的突然袭击。而作为灰塔的一员,起司却有着自己的方法连接灰塔中的一个特殊房间,但是连接的要求十分苛刻,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传送门本身必须是展开在一个与特殊房间大小形制类似的建筑物中,显然在野外扎营时的条件不足以满足法术的施法条件。而附近的聚居点的建筑物有多是木质建筑,这在材质上与构成灰塔的特殊岩石相违,所以也不能满足条件。纵观整个萨隆伯爵领,也只有溪谷城是法师最有把握展开传送门的地方。但是这些起司暂时都还没有和其他人说,法师只是承诺一旦在溪谷城中建立了据点,他就会处理掉这两只变异鼠人,有了他的承诺,希瑟这才同意带上这两个累赘进城。 黄昏的阳光照在溪谷城的城墙上。最近这段时间的白天总是让人觉得特别短暂,而随之而来的黑夜则过于漫长。漫长的令人窒息。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暂时甩掉,希瑟开始计划今天的探索行动,城墙上显然不是一个队伍停留的好地方,过于狭窄的地势和显眼的位置让队伍很可能受到敌人的攻击。所以女骑士长决定今天晚上还是先要找一栋紧靠城墙的建筑物作为休息点,等到了明天再大范围搜索溪谷城内的环境,找到适合建立据点的地方。 一般来说这种要塞型城市的城墙都是禁止平民踏进的,所以城内通上城墙的道路往往都会设有闸门,这样可以有效的防止密探或者间谍乘着守备空虚登上城墙。一行人当然都知道这一点,事实上希瑟等烈锤骑士本来就曾经来过溪谷城,所以骑士长其实已经做好了用钩索下到溪谷城内的准备。然而,前往探路的骑士却带回了闸门并未关闭的信息,这不禁让人有些始料未及了。 “这是反常的现象,就算溪谷城出现了什么状况,这些闸门也应该闭合才对。”确认了闸门附近的绞盘依然可以正常运作,希瑟皱了皱眉说道。 “或许是城里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需要抽调城墙上值班的卫兵,所以才没有关闭闸门。”蒙娜猜测到。 “溪谷城的城卫军有足足两百人,而且萨隆伯爵的军营就驻扎在城内,到底要发生多紧急的事情才要连城墙上值班的士兵都抽调走,而且还来不及关闭城墙的出入口?”女骑士长反问道。不过虽然她说的是问句,可是希瑟自己也知道这件事的答案恐怕要真正找到溪谷城的士兵才能说清。 “不管怎么说,我们先找到地方度过今晚才是当务之急。”起司说道,他不认为应该在这些小细节上耽误太多时间,虽然闸门的开启十分反常,但是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要了解溪谷城的现状,自然要先进入内城。 另外几人听了法师的话,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观点。通过狭窄的运兵走廊,他们总算是真正进入了溪谷城。只不过,眼前的溪谷城完全没有北境第一重城的感觉。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了灯油的路灯都在提醒着一行人这里并没有在正常运转。 “路易,你带几个人去检查一下周围的房子,看看哪里比较适合过夜。”吩咐手下副官去寻找过夜的建筑物,希瑟则和起司等人行走在脏乱的街道上试图找到点什么。 “这些街道恐怕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清扫了。”法师感觉着鞋底黏糊糊的触感,说道。虽然之前起司并没有怎么进入过人类社会,可是在一些特殊的活动或任务中,他还是去过些城市的,相比较那些有人打扫的街道,这里的景象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是一座人口在五千人左右的要塞城市。 希瑟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看法,毕竟瘟疫的扩散一定会导致城市里人心惶惶,以常理来推算,别说是没有人清扫街道,就是全城一齐停止生产,闭门不出都没有什么稀奇的,相比较这些,她更希望能确定自己一行人此时的位置。 “我们是从北面城墙进入的,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应该是军事区和贫民区的交接。”在看到一些标志性的建筑物之后,希瑟得到了这个结论。 “为什么是贫民区?”爱尔莎突然问道。 “什么?”女骑士长不太理解老板娘的问题。 “我是说,这里是城市的北部,军事区在这里我可以理解,毕竟这座城市建立的初衷就是防御北方。可是为什么要把贫民区也放在北部,虽然我没怎么去过城市,可是我也知道贫民区是每一个城市里最混乱的地方,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不稳定因素放在这里?这样万一战争打响,岂不是在鲜肉边上放了一只饥饿的狼?” 虽然比喻有些奇怪,但是起司和希瑟都理解了老板娘想要说什么。对于这个问题,作为法师的起司是难以回答的,纵然他知识渊博,可是在城市规划上他也不是很清楚。相比之下,作为公爵领骑士团骑士长的希瑟对于这个问题则还算了解。 “正是因为贫民区难以管理,所以才要把它安排在军事区旁边,这样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扑灭可能的隐患。而且……”女骑士长顿了顿,似乎是对接下来的话题有些抵触。 “而且军队中基本全部为男性,而一个城市中的贫民区往往存在着很多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一味的压抑士兵的需求只会得来反弹,所以索性把贫民区放在军事区旁边,这样也方便管理外出的士兵。这是很常见的手段,不然你以为小镇里的妓院都是谁在光顾。”女战士蒙娜接着说到,虽然同为女性,可是习惯了北地人说话方式的蒙娜可没有那么多顾虑。而在场的男性士兵们都尴尬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猴子”索性抬头望天,似乎在观察溪谷的天空。虽然爱尔莎是酒馆的老板娘,可是由于家庭关系的原因,龙脊之巅作为山下镇唯一的一家酒馆秩序好的超乎想象,所以这些说起来有些尴尬的事情她之前并不是很清楚。 就在场面一度十分僵硬的时候,被派出搜索的骑士恰好返回来汇报信息。 “阁下,我们搜索了附近的房屋,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不太对劲,是什么东西?”希瑟问道。 “是洞,阁下,这里的建筑物里有很多在一楼或者地下室中都发现了通向未知地区的洞。”那个骑士回答道。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失眠 跟着骑士进入一栋已经被搜索过的建筑物,同样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可是这栋房子里的样子与甜水镇中那些做好准备离开的弃屋却完全不同。生活器具被随意的摆放在屋子里随即的地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强盗闯进了这里并且粗暴的翻找了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那个躺在地下室里的破洞也就没有那么显眼了。 “这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挖出来的。”抚摸着洞壁上清晰的抓痕,希瑟说道。 “肯定是那些鼠人,你看这里还有它们的毛。”从洞穴边的地上拾起一根黑色的诡异毛发,杰克说出了所有人心里都认为的事情。 然而起司看着眼前这个直径不到一米五的类圆形地洞却没有这么简单的下结论,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这些鼠人要在这么多屋子里都挖出这样的地洞?这些地洞通向哪里?以及最让法师困扰的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这些原生鼠人弄出了这些洞穴,那么它们把从地下挖出来的泥土又弄到哪里去了呢?要知道这栋屋子里可没有看见堆积起来的土堆,而之前在街道上也没有发现过类似的堆积物,如此密集的地穴数量所带来的必定是大量的泥土被挖掘出来,可是现在却找不到这些泥土的去向。一连串的问题让法师心中的不安感更加的强烈,他觉得这座溪谷城里好像有很多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处监视着他们,等着这些人类松懈的时刻就会发动致命的攻击。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些问题还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在连续看过了四处房屋里的地洞之后,希瑟也对这些隐患的存在感到了不安。虽然有人提议干脆弄塌这些地穴,可是这样一来可能会惊动地穴中的存在,二来谁也不知道挖掘这些地穴的原生鼠人到底拥有多快的挖掘速度,要是塌陷的地穴不能阻止鼠人的前进,这样做反而可能暴露小队的存在。最后,女骑士长决定暂时不要去处理这些地穴,小队暂且先找了一个没有地洞的屋子作为歇脚点。等明天白天再来进一步探索。 入夜。经过简单整理的屋子虽然谈不上有多舒适,可是好歹要比骑士的野营帐篷来的舒服。因为小队人数庞大而且不宜让人员过于分散,所以起司等四人被分配了一个不大的房间,一个小房间里塞下四个人确实有些拥挤,可是比起那些睡在走廊里的骑士,法师觉得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夜晚的溪谷城跟白天一样安静,除了同伴传来的呼噜声和那些和甲而眠的骑士翻身时发出的铠甲碰撞的声音,以法师的听力难以再找到什么其它的杂音。身下的草垫虽然谈不上柔软,可是也要比之前仅仅铺了一层垫子的草地睡起来要舒服。再加上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身处于建筑物中的安全感让这些持续紧张的战士们都可以稍稍放松一下心神。然而,就算是这样的休息环境,起司却还是感到难以入眠。 睡不着就出去走走,这是起司之前养成的习惯,他尽量没有发出声音,小心的避开了睡在身边的“猴子”,在确认没有惊醒任何人后轻轻关上了房门。可虽说是要走走,在这栋被小队人员充满了的建筑物里起司也没有空间可以走动,至于离开这间屋子去大街上散步,法师自问还没有这么疯狂。他想起被一起带入溪谷城的那两只变异鼠人,不知道烈锤的人有没有妥善安置这两个麻烦。在询问了守夜的士兵关押鼠人的房间之后,法师在二楼的一间房间里看到了这两个战俘。 为了防止鼠人感染周围的骑士,这两只变异鼠人的四肢和嘴上都被扎上了布袋,这样它们的爪子和牙齿就失去了作用。虽然作息应该跟人类不同,可是跟着小队颠簸了一天的两只鼠人也早已疲惫不堪了,起司在确认了它们的状态之后就和看守鼠人的士兵打了声招呼离开了这个房间。 漫无目的的法师突然在二楼走廊的一个小角落里发现了一扇窗户,由于附近的建筑物相对都十分的低矮,窗户外并没有什么遮挡物,就这还算明亮的月光,起司可以看见远处溪谷城里层层叠叠的房屋。 “如果是在之前,这个时候的溪谷城还是很热闹的。”希瑟的声音从法师背后传来,起司并不奇怪骑士长会知道自己在哪,想来是之前询问过的骑士告诉她的。不过或许骑士本就不是什么善于交谈的人,希瑟不等起司回答,就说出了她来找法师的目的。 “对于明天的探索行动,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法师把目光从窗外的风景里转回来,看着女骑士长,对于第二天的探索,他其实也早就想了很多,于是法师说道。 “我之前并没有到过溪谷城,对这里的地形知之甚少,不过,如果可以,我还是建议你先行探索地上部分。至于那些洞穴,我有一些不太成熟的猜测,你在明天探索的时候尽可能找到一卷溪谷城的地图,然后按照发现的区域把这些洞穴在地图上标注下来,或许我可以推测出点什么。” “好的,其实我也想明天前往溪谷城的东区和中区探索,毕竟里昂的队伍如果真在城中,还是尽快汇合会比较好。”希瑟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起司的建议。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女骑士长也要尽早恢复体力,再道了声晚安之后,希瑟准备离开,但是她在离开之前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回头说道。 “或许有点冒昧,还请见谅。我之前听家里人说,法师可以通过冥想代替睡眠来快速回复体力,没想到也会失眠?” “冥想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恢复脑力上的消耗,可是如果经历了剧烈的体力活动,法师也是需要睡眠来缓和身体上的疲劳的。说到底,还是躺着睡觉舒服一些。”起司笑了笑,用冥想代替睡眠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在法师看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 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女骑士长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于是微微点头致意之后就离开了二楼。起司在这之后不久也准备关上窗户回去试着睡下,就如他自己说的,睡眠可以保证自己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有充足的体力。但是就在法师关上窗户的那一刹那,从窗户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低语,这低语声音沙哑而且模糊不清,似乎在感叹着什么。起司赶紧打开窗户想要找到低语的来源,可是看到的还是黑暗中的溪谷城。 或许是太困了吧,起司这么想到。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埋伏 第二天的黎明没有准时到来,准确的说,是阴沉的天空没有让人察觉到黑夜和白昼交替的时候。当爱尔莎叫醒起司的时候,法师甚至还有一种天还没亮的错觉。低沉的天空看起来离地面是如此的接近,似乎随时有可能会崩落下来。 “奇怪,明明已经快要春天了,为什么现在会出现雪云?”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头顶的天空,不只是蒙娜,来自龙脊山的几个人都有这样的疑惑。作为北境的住民,他们比其他人更清楚这种天象象征着什么。而他们也同样清楚,这样的天象不应该出现在现在。 虽然来自烈锤公爵领的骑士们对这种气候感到有些陌生,可是这不妨碍他们最直观的感受。昏暗和低温为一行人在溪谷城的第一天探索揭开了序幕。希瑟带领着十名骑士向着城市的中区行进,虽然女骑士长没说,可是她脸上的表情也说明这突如其来的阴天让搜索活动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至于起司,在他再三保证了自己的安全问题并且不得不又接受了其余五名骑士的保护后,法师带着爱尔莎三人以及两只鼠人战俘出发去寻找可以作为传送门开启条件的房间。在两支队伍出发以前,起司将一只拇指大小雕工精细的木制猫头鹰雕像交给了希瑟,并告诉骑士长顺着这只猫头鹰的视线就可以找到他。虽然还是对法师的安全感到担忧,可是搜索工作必须执行,希瑟也知道现在在溪谷城中每多耽搁一分钟,危险就会更近一步。 在目送烈锤骑士们的队伍消失在街道的拐角之后,起司也带着其余的八个同行者开始了搜索。溪谷城的地理位置相比较山下镇还是要偏南一些,再加上附近的地形也有别于龙脊山附近,这座城市中的建筑物除了军事用途的需要,并不一定要像北地人的建筑一样基本由笨重厚实的石头搭建而成,城市的建筑者反而更加青睐便于搬运和价格便宜的木料。所以为了寻找石质的房屋,法师决定探索的方向是城中的东区,那里是溪谷城中贵族和富人所居住的区域,在东区找到符合标准的建筑物的可能性应当是最大的。 溪谷城并不是一座大型城市,就如之前说过的,作为一座建筑初衷是要塞的城市,它的可用面积就不会很大。所以虽然整座溪谷城被划分成了五个城区,其实它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很远。这也导致了溪谷城的周围散布着很多贵族的庄园和别院,当然,从之前起司他们调查的结果来看,这些贵族或富商的宅邸虽然看似偏僻,可是在瘟疫的浪潮中也没有人可以幸免于难。 所以说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不论是贵族还是富商都不能幸免,只有知识才是保护自己不被未知伤害的保障。 这样想着,起司的队伍已经来到了北区和东区的交接,这一路行来一行人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也没遇到什么麻烦,虽然起司总有一种被窥伺的感觉,但所幸并没有碰到实质性的危险。直到他们被一堵石墙挡住了去路。 “见鬼的,这城市里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杰克看着眼前这堵高度仅仅比城墙低了一点的墙壁抱怨道。因为没有预料到这种地方也要爬墙,起司的小队并没有携带攀墙用的钩爪。 “看来这是为了隔开军事区和贵族区所专门设立的墙壁,恐怕是为了保护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安全而专门建立的。”蒙娜也说道。 起司皱着眉头朝墙壁的左右两侧看去,在他视线所及的情况下没有看到类似门的东西。规划这座墙的人应该只在东北两个城区之间预留了极少的通行口,眼下既然没有办法直接翻过墙壁,也就只能贴着围墙走,起司只希望不至于要走到中区才能绕到东区,如果真是那样,恐怕又要浪费大把的时间在赶路上。 贴着围墙一行人开始朝西边行进,这样就算沿路没有找到通往东区的入口,他们最差也可以去中区和希瑟他们会合。而在沿路上,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看,这里也有洞!”“猴子”是第一个发现围墙边上的土洞的,不同于其它藏在建筑物中的地洞,这个地洞直接被打在围墙的边上,看样子似乎是通向东区的。 从形制和规模上来看,这个土洞与之前发现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可以断定的是,如果这些洞真的是原生鼠人挖的,那么恐怕这堵被造出来保护贵族的围墙在面对鼠人时难以起到作用。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随着队伍的行进,他们在围墙边发现了越来越多这样的地洞,看来不管挖洞的到底是什么,它们的数量都不会太少。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老板娘停下脚步说道。在其他人把注意力都转到她身上的时候,爱尔莎继续说。 “不管这些地洞是谁挖的,它的作用看起来都是穿过这一堵围墙,这是不是说明了,通往围墙内的路是不通的呢?”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起司心里的不安感就更强烈了,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爱尔莎说的猜测恐怕是对的。但是为了最后一点侥幸,法师还是下令加快了行动的速度,他们用近乎于奔跑的速度快速的沿着围墙行进,很快,通往东区的闸门,或者说曾经通往东区的闸门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这座闸门本来应该足够两架马车并排驶入,可是现在,重重落下的铁闸门后面是用砖石和一些杂物堆起来的阻塞墙,毫无疑问,就算起司可以搬起这道闸门,这里也无法通行了。 “看来这些贵族在发现瘟疫的扩散之后就自己切断了跟其它城区的通道。”女战士分析道。 这样就只能绕道中区了,起司只希望这道该死的围墙没有彻底把东区和溪谷城的其它部分独立开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只能漫无目的在其它城区里碰碰运气看看那里有合适的房屋来施法了。但是就在法师准备更改行动方向的时候,两只鼠人俘虏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这种恐怖的尖叫声就算是隔着套在它们嘴上的布袋听起来都十分刺激人的耳膜,让负责押送它们的两个骑士情不自禁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敌袭!”几乎就在尖叫传来的瞬间,警戒周围的骑士就发出了警报,而随着他的喊叫,密密麻麻的人形黑影出现在一行人周围的建筑物上。 “是鼠人!可恶,它们不是不在白天活动的吗?” 慌忙的抽出自己的武器,一行人很快就组成了圆形的防御队形。 “是太阳,它们之前不在白天活动是因为太阳。”起司说道。看来之前对鼠人的习性推测有误,它们并非只在夜晚活动,而只是单纯的厌恶阳光。而现在厚重的云层遮盖住了阳光,对这些鼠人来说,白天也就和黑夜没有什么区别。 “吱吱……”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些躲在建筑物上的鼠人开始逐渐逼近起司等人,从目测的数量上来看,这些鼠人的规模远远超过了之前所见到过的总和。 “我们被埋伏了,一定是那两只该死的家伙报的信。”杰克愤怒的说道。 然而就在冰霜卫士打算先杀死那两只通风报信的变异鼠人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只鼠人已经在其它原生鼠人的帮助下摆脱了捆在身上的绳索。它们大摇大摆的回到鼠人的包围攻势中,那只灰毛鼠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少了希瑟所带领的大部分骑士,在没有坐骑的情况下背靠着不可能翻越的高墙被鼠人围困,一时之间一行人似乎落入了十分危险的处境之中。 “我说,你猜这次还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猴子”看着面前数量庞大的鼠人军团露出苦笑说道。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投降 想象中的援军当然是没有的。面对数量庞大而且来势汹汹的鼠人大军,仅仅靠着起司这十个人就连突围的能力都没有。甚至在麻木的看着远处建筑物中还在接连不断出现的敌人,起司十分怀疑就算希瑟他们在这里,恐怕也只是让这些原生鼠人多耽误一些时间罢了。 话虽如此,可是即使拥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这些鼠人却没有贸然发动进攻。随着大量鼠人的接近,法师也发现在这些鼠人中开始有变异个体的存在,其中最常见的数量也是最多的变异个体就是之前曾经抓到过的那种巨型鼠人。这些拥有着强大肉体的变种鼠人占了法师观察到的变异鼠人的一半以上,而且他还看到,有一些巨型鼠人的身上穿着合身的铁质铠甲!这种铠甲的样式一看就是为这些变异鼠人量身打造的,这怎么可能?鼠人这种生物在之前的历史中从来不曾出现过,在溪谷城中也就更不会出现为了它们而打造的铠甲。于是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这些原生鼠人自己为自己锻造了这些铠甲。 “起司,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些鼠人都只是被本能控制的野兽,对吧?”杰克开口问道。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不止起司一个人,这些原生鼠人所表现出的良好秩序让在场的所有人类感到惊讶。 “他们在被瘟疫感染之后应该已经失去了任何理性思考的能力,甚至动物求生的本能都会因为病毒的逐步侵入而弱化……理应是这样的。” 法师此时感觉自己之前对这些被瘟疫改造了的生物的所有认识都在迅速崩塌着。如果说在城外的夜战中鼠人表现出的良好纪律性是因为那只灰毛鼠人的指挥,可是眼前这些鼠人的行为却远远不止如此。在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众人面前,这些原生鼠人没有一哄而上把几人分而食之,却表现出了极强的自律性。这简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而更加让人觉得恐怖的事情也发生了,那些除了巨型鼠人之外的变异鼠人,都慢慢的靠近了从起司手里逃走的那只灰毛鼠人,这些变异鼠人用人类难以理解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交流着,不时还会发出一些尖叫,好像在争辩什么。起司注意到,那些鼠人在交流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朝着人类的方向看一眼,只不过它们看过来的目光让起司觉得它们好像在打量货架上的商品。 很快,那些变异鼠人似乎讨论出了一个结果,只见那只灰毛鼠人嘴角带着让人极为作呕的笑容走近了人类一边,它向着起司他们扔出了一大坨东西。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只灰毛鼠人扔过来的是什么杀伤性武器,所以一瞬间所有的骑士都举起了他们的盾牌,就连蒙娜他们也是赶紧把起司挡在身后,随时准备用身体为法师抵挡攻击。但是预期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只有从鼠人中传出来的不怀好意的笑声。人类茫然的放下了挡在身前的盾牌,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看清楚那只灰毛鼠人扔到面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大团绳子。 然而看清了鼠人扔过来的东西并不能让人理解它们的意图,一行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有起司盯着那团绳子看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那只灰毛鼠人。 “恐怕,这些绳子是让我们把自己绑起来用的。”法师说道。 虽然起司作为小队中的施法者,几乎所有的成员都对他所说的话有着充分的信任,然而法师刚刚说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包括两名冰霜卫士在内的八人都难以接受他的话。爱尔莎一开始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起司,对于法师的发言感到难以置信,可是老板娘又环视了一下周围围而不攻的鼠人大军,以及那只仍然带着诡异笑容的灰毛鼠人,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决定相信法师。于是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中,爱尔莎捡起那卷绳子,帮一只手臂行动不便的起司把双手绑在身前,接着又把绳子交给蒙娜,示意对方帮忙把她也绑起来。 “你们疯了吗?”女战士接过那根绳子,说道。在她看来,被这些鼠人淹没战死也算是可以接受的死法,但是向这些扭曲的怪物投降?而且还是以自缚双手这种堪称屈辱的方式,这简直不可理喻。 “如果可以我也会选择在这里和这些家伙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死这些原生鼠人,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是为了找到能抑制瘟疫扩散的方法。别忘了,在你面前的这些怪物,他们之前都是与你我相同的人类。如果我们在这里失败了的话,还会有多少人变成这幅样子,你觉得呢?”起司说道,他毫不闪躲的迎着蒙娜的视线,用行动告诉女战士他并没有说谎。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你为了苟延残喘编出来的借口。否则我不介意在我死之前先砍掉你的脑袋,法师。”起司的话不无道理,而眼下与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正面对战也确实无异于自杀。虽然内心里还是对投降感到抵触,可是一想到山下小镇的人们和军团里的战友。女战士也不得不承认,她不愿意看到他们变成眼前这些形似老鼠的异形。 有了蒙娜和爱尔莎带头,“猴子”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虽然这个北地人汉子也对投降感到屈辱,可是为了执行保护法师的任务,他愿意姑且委曲求全一次。至于另外五位烈锤的骑士们,作为高傲的骑士他们对于向鼠人投降表现出了极强的抗拒。虽然希瑟给他们的命令是保护起司,可是他们对于法师的了解远不如来自山下镇的三人,就在起司竭力的劝说他们的时候,那些等了许久的鼠人似乎终于不耐烦了。 “吱吱!噶咔咔……”嘴里发出一连串难以理解的声音,随着灰毛鼠人的某种指令,从鼠群里走出来了三只身体壮硕身着铠甲的巨型鼠人,它们默默的走到人类面前,无视了那五名烈锤骑士,径直牵起已经被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起司四人,拉着他们走入了鼠人的队伍当中。看起来这些原生鼠人最初的目标应该就是法师,因为当起司被带入鼠群中时,可是明显的看到那只灰毛鼠人松了一口气。然后这只一手策划了这次埋伏的变异鼠人就带着满意的神情跟着押送起司他们的巨型鼠人离开了。 起司等人被前后五六只巨型鼠人拥簇着从鼠人中穿过,他们的四周都是这些被瘟疫感染了的可怕生物。而老板娘不忍心的回头想要看看那些骑士们的下场,却也被层层的鼠人挡住,看不见那五位烈锤骑士的身影。只有风中飘散开的血的味道在诉说着他们的结局。 “风雪之下,山峦之中,愿你的英魂与先祖同在……”蒙娜和杰克自发的清唱起一首曲调悲凉的歌,他们的歌声并不好听,甚至可以说是五音不全的,然而这首已经被冰霜卫士们传唱了百年的古调在他们口中依然带着对死者的怀念和对战斗的执着。 爱尔莎听过这首歌,每当有冰霜卫士战死或者死于任务中的意外时,他们的葬礼上所有到场的军团士兵都会在司令官的带领下用这首歌为他们送别。老板娘还记得自己爷爷死去的时候,来为他举办葬礼的乔恩司令也唱过这首歌。随着这苍凉的歌声,一些白色的晶体从空中落下,溪谷城开始下雪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地下 起司他们被押往附近一所房子的地下室中,一只巨型鼠人搬开靠着墙壁的衣柜,于是一个可以容纳两人并肩进入的向地下延伸的洞口就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之前法师就想到过,为什么这些身形硕大的巨型鼠人可以跟那些矮小的同类一样快速的出现,看来原生鼠人们除了普通的地洞之外,还特别为这些大个子专门制作了专用的通道。 相比之下更令起司感到恐惧的倒不是它们懂得帮助种群中的特殊个体,令法师真正感到惊讶的是这些原生鼠人居然会把这些为巨型鼠人开辟的专门通道掩饰起来!要知道这就不是单纯的动物本能了,虽然蚁群中的蚂蚁也会因为分工不同而在它们的蚁穴中建立不同用途的通道,可是它们不会为了保护这些东西而去隐蔽什么,可眼下这些曾经一度被法师认为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原生鼠人,却在人类面前藏下了一张王牌!这是策略,是智慧生物才具备的能力! 法师茫然的跟着那些鼠人走入通往地下的通道中,他此时感觉自己之前对鼠人的了解就像是一个小孩在卖弄自己一知半解的知识一样。这比武力上的挫败更令起司感到打击。这也让法师对于这些鼠人抓捕自己这几人的目的感到迷惑了。虽然一开始他认为这些原生鼠人是想把他们变成同类,可是到目前为止,这些押送他们的变异鼠人却又没有任何伤害他们的意思。这些家伙总不能是把他们抓回去当宠物吧。 这条通往地下的通道比人类想象的要好走的多。考虑到那些巨型鼠人远超常人的身高,为它们通过所专门建立的通道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已经算得上宽敞了。 “它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总不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吧?”爱尔莎小声的问起司道。 “就算你问了我,我也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想应该快了。如果我算的没错,我们已经向下走了将近四五米了,这些鼠人再能打洞,它们也才出现了不到两个月,总不能挖出一个地下城吧?”法师回答道,不过他的音量却没有像老板娘一样故意压低,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以鼠人的听力,压不压低音量其实毫无意义,相反,起司就是想要让这些鼠人听见他的话。既然知道了自己的无知,法师希望用这种小小的试探来尽可能多的弥补对鼠人的了解。 果然,听到起司的话,那几只巨型鼠人都朝法师看了一眼,而那只灰毛鼠人更是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在它的脸上十分的扭曲,可是经过训练的法师还是能勉强读懂这种细微的面部表情。这也就验证了法师的另一个猜测,这些原生鼠人,或者说至少是这些变异鼠人,它们恐怕还是听得懂人类的语言的。 这样的话,之前很多困扰法师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因为之前都只把这些原生鼠人当成是无脑的怪物,所以包括起司在内,他和希瑟还有其他人的很多对话都没有特意去避开那两只被俘的鼠人。这两只鼠人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才会特意留下起司等人的性命,它们有求于法师!那么,它们需要自己帮它们做什么呢? 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起司只觉得眼前突然空旷起来,原本弯曲的通道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微弱火光映照下的巨型鼠穴!由于洞穴中的光源微弱,起司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平台,在这个平台的周围,还有一些通向其它不同方向的孔洞,那些孔洞有大有小,看来之前发现的那些地洞多半都是通往这里的。至于平台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下陷坑,这个坑洞有多大呢,起司猜测至少其规模应该由北城区一半的大小。看起来这大小对于整个溪谷城来说还不算什么,可是联想到这巨型鼠穴的建造时间,这些鼠人的挖掘速度堪称恐怖。 同时,另一个令人困扰的问题也有了答案,之前众人就曾经疑惑过那些从地洞中挖出的泥土被送到了哪里,可是现在感受着脚下明显被夯实过的土地,以及远处那几根巨大的支撑着整个地穴的支柱,不用问,那些被挖出来的沙土正好成为了这些原生鼠人庞大建筑工程的材料。 “这简直,不可思议。”看到这一幕的当然不止起司一个人,而不论是两位冰霜卫士还是老板娘,在看到脚下的这座地下奇迹之后都发出情不自禁的感慨。 然而那些鼠人可不是带着法师他们来参观的,那只领头的灰毛鼠人稍微点了点头,拽着起司绳子的那只巨型鼠人就扯着法师等人继续前进,它们从平台旁边的斜坡上走到深坑中去,看样子是要进入这地下鼠巢的中心,也就是之前法师曾经看到过的,有着隐约火光的地方。 随着逐步走入下陷区,就连起司都不得不对这些原生鼠人的建筑才能感到赞叹,虽然这个地穴的挖掘方式堪称野蛮,可是对于材料的利用和结构的把握却都十分准确。在一行人队伍的两边,法师时不时的还能看见正在挖掘的鼠人,看来这个地下鼠穴的规模还在扩大。可是起司也观察到,那些从事挖掘工作的普通鼠人在看到人类之后表现出了很明显的噬血冲动,它们眼睛中流露出的疯狂却让法师倍感亲切,这才是他知道的原生鼠人。然而他也观察到,这些想要扑上来的普通鼠人在被灰毛鼠人和巨型鼠人发出的威胁性叫声警告后,虽然表现的极不情愿,可是还是自动避开了一行人行进的道路。 “我觉得,好像这些变异了的鼠人跟这些普通的鼠人不是一伙的。”“猴子”的声音从后方的黑暗里传来。 法师点了点头,这次他同意杰克的观点,虽然这些变异鼠人可以从一定程度上控制这些普通的原生鼠人,但是也可以明显看出来,这些普通鼠人本身并不具备思考能力,它们只是迫于本能的听从前者的命令。想到这里,起司突然意识到这些鼠人为什么要绑架自己了。而且他也意识到,或许很多关于瘟疫的答案,这些鼠人可以提供的,可能远比自己搜索得到的多。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牢友 在这些原生鼠人的地下巢穴里,起司他们见到了一个或者说一群意料之外的人。 “这么说,你就是王国骑士团的里昂?”女战士问道,虽然血狮的威名比起希瑟来也是分毫不差,可是这位战功赫赫的骑士在王国中的辨识度却是远远比不上烈锤玫瑰的。 坐在角落里的里昂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位王国骑士团的二团长现在也是十分的郁闷,他的遭遇和起司一行几乎如出一辙。里昂也是迫于溪谷城外数量庞大的鼠人的压力不得已先行撤入城中,只不过他比起司他们倒霉,王国骑士团在寻找驻扎地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地下室中的地洞。之后发生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里昂和他手下的骑士们在晚上休息的时候被从地下室里蜂拥而出的原生鼠人抓了个正着,与还有能力拼死一搏的起司他们不同,大部分王国骑士团的骑士在第一时间就被这些鼠人控制住了。 不过这倒是让这支部队的组成相对完整许多,血狮的部队由于并没有碰到变异鼠人,所以除了之前在城外第一次交战时不慎伤亡的几个成员,大部分的王国骑士都还具有完整的战斗力。当然,在他们的铠甲和武器都被鼠人们收走以后,对于他们战斗力还剩多少的问题就有些尴尬了。这也是蒙娜不敢确定角落里这个穿着一身粗布背心和长裤的男人是血狮里昂的主要原因。话虽如此,其实杰克他们的武器和防具也在关押前被那些变异鼠人收缴了。 这里是鼠人地穴的中央区域,如同迷宫一样的土质墙壁区隔开了这片区域的各个房间,比如说此时几人谈话的地点,就是这些房间中被用作“牢房”这个作用的部分。说是牢房,其实就是在土质的房间里摆了一个巨大的木笼,所有被这些原生鼠人捕获的人类都被去除武装之后扔到这里。只不过现在这个笼子里的人员构成相对简单,只有早就被抓进来的王国骑士们和刚刚被抓进来的起司等人。 而其实不光起司他们在见到里昂时感到惊讶,王国骑士长也十分惊异于在这片死地里会遇到除了烈锤骑士团之外的人,尤其是在起司他们讲述了他们的来历之后,就连血狮都不得不对他们的勇气和决心感到敬佩。同时这位王国骑士长也为那五名不肯投降的烈锤骑士。 “恕我冒昧,但是我想还是问清楚的好。或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造成误会,但是请您相信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同为骑士,可是为什么您和您的部下好像对被俘这件事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 这个问题起司已经酝酿半天了,从之前那几位宁死不屈的骑士的表现来看,被鼠人俘虏对于这些以荣耀为生命的人来说似乎比死能难以接受,可是这位王国骑士长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激烈的感情,同样的,虽然他和他的部下对那五位死者表示了哀悼,可是法师还是觉得这些王国骑士跟希瑟手下的烈锤骑士有着什么区别。既然想要逃离这里一定也会需要这些王国骑士帮助,起司觉得还是多了解对方一些比较好。当然,这个问题问出去的时候,法师也准备好了接受对方的各种回应,只不过虽然他已经做了被对方辱骂的心理准备,里昂听到这个问题后的反应却还是让起司措不及防。 “我们当然和他们不一样。”血狮笑着回答道,好像这个问题理所当然。 “我想,你在见到烈锤骑士团的时候应该是第一次见到骑士,对吧?” 法师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那就对了。我会魔法的朋友,你要知道,骑士也是分成很多种的。而最简单的分类方法,就是他们的出身。”里昂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看起来不介意在这里跟起司多聊一聊。 “出身?”法师皱了皱眉头,骑士的出身会影响他们吗? “是的,举个简单的例子,烈锤的那些家伙基本都是从贵族世家里出来的。他们或许是家族的次子为自己谋求资历,或许是为了提升自己家族的地位而参加骑士团。总之,那些家伙都是贵族。至于我们,王国骑士团是效忠于国王和王国的骑士团,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从部队或者其它特殊的渠道被国王陛下选中的荣耀骑士。简单来说,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包括我在内,都是从平民里得到晋升的。当然,这不是说王国骑士团中没有贵族,只不过这次的任务事关重大,所以我挑选的队员基本都是我认为比较可靠的人。”里昂暂时停了下来,让起司有时间消化信息。 “这就会导致我们和贵族骑士组成的骑士团有很大不同,我是说,虽然我们都同样以骑士精神约束自己,可是相对而言,我们更加注重结果。以这次行动举例,或许我们是有机会和你说的那些原生鼠人同归于尽,那样也或许比较符合骑士精神。可是如果我们在这里失败了,对于整个王国来说都会是灾难,这可比那些所谓的荣耀重要的多。” 听完了里昂的话,起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些王国骑士和之前的烈锤骑士团不一样了。确实,从这些骑士的谈吐中可以发现,虽然他们也在尽量保持礼貌,可是相比较那些走路姿势都一板一眼的烈锤骑士,这些王国骑士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冰霜卫士一样,他们更自由,也更有目的性。这对于现在的法师来说是好消息,跟这样的人合作要容易很多。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之前蒙娜等人和烈锤骑士相处的其实并不和谐,只不过碍于共通的目标才一起行动罢了,但是看看已经可以和王国骑士们谈笑风生的几人。当初如果是遇到了王国骑士团,可能他们现在的处境会好一些吧,起司如此想到。 “对了,说起来其实在你们被抓进来之前,我好像还见过那些鼠人抓了一个人进来,只不过她没有和我们关在一起。”里昂突然说道。 “她?你是说那些鼠人抓到了一个落单的女人,然后把她和我们分别关起来了?”“猴子”问道。 “我也没有具体看到,只是在那些老鼠压着她路过附近的时候我听到过她的声音。具体情况是怎么样,我也不能确定。”摊了摊手,王国骑士长也表示自己只知道这些。 “那或许只是一个落单的难民吧……”爱尔莎猜测道。毕竟这些原生鼠人能把起司和王国骑士两拨人关在一起,说明这个区域是用来关押一些有威胁的俘虏的,会被另做处置的,也许是那些老鼠认为没有能力制造混乱的人吧。 只有起司没有急着发表意见,一方面,他对于里昂所描述的事所知甚少,不好多做推测。另一方面,他总觉得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单独出现的女性应该不只是单纯的落单居民这么简单。 正文 第四十章 再遇 自从被原生鼠人抓住已经过了一天的时间了。虽然据里昂讲这些鼠人时不时的会扔一些食物进来,以保证囚犯不至于饿死,可是这不能让起司平静下来。对于法师来说,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在于找到鼠人瘟疫的由来并且抑制它的传播,而现在,身处鼠人的大本营,这里可以说有取之不尽的样本可供他研究分析,起司觉得自己离真相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可是看看自己在这座宝山里都干了什么,除了认识并结交了王国骑士团的众多骑士之外,他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但是不论起司自己怎么抓狂,这对于他被囚禁的现状并没有帮助,法师不是没有想过用魔法脱困,就他的所学来说,还是有那么几手魔法可以帮助他离开牢笼的。但是那又怎样呢?在这昏暗的地下洞穴里想要不被鼠人发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至于带着这里的所有人一起逃出去,且不说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们是否抵挡的住鼠人的攻击,但靠着他们这些人类,想要从这里通过错综复杂的地道安然回到地表?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且,自从知道了那些变异的原生鼠人可以还可以听得懂人类的语言的时候,法师就一直希望可以和这些家伙交流,只要他能知道瘟疫传播前期都发生了什么,起司就可以更快的判断出瘟疫的传播者是谁,因为只要确定了这是从那种体系中制造出来的魔法瘟疫,确定起它的治愈方法就可以轻松许多。 或许原生鼠人们抓捕法师等人的想法也和起司相近吧,他所渴望的交流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吱吱……” 随着那只灰毛鼠人再次出现,囚笼里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只见那只原生鼠人指了指起司,对跟它一同前来的几只巨型鼠人怪叫了几声,那几个巨型鼠人就听话的打开笼子,似乎是要把法师单独带走。其他人对此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他们把起司护在人群之后,里昂首当其中的站在人群的最前面阻挡着巨型鼠人。起司敏锐的观察到,当血狮站到那些巨型鼠人面前的时候,这几只手巨型鼠人明显退缩了一下,似乎里昂之前给它们留下过不少恐怖的印象。 “噶!”那只灰毛鼠人见到那几只巨型鼠人居然被一个赤手空拳的骑士长吓到,有些恼怒的发出了催促的声音,那几只巨型鼠人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里昂,最后还是决定听从自己上司的命令。它们用巨大的前肢在人群前挥舞着驱赶着挡在起司身前的人,一旦有人仍然挡在前面,它们就会摆出攻击的架势并发出威胁的低吼。无奈,在这种狭小的空间中赤膊着和巨型鼠人这样的对手作战毫无疑问是极为愚蠢的,所以虽然里昂并不情愿,他还是让开了道路。而骑士长的态度也代表了众多王国骑士的态度,虽然他们不介意和鼠人作战,可是就如他们之前所说,像现在这样只是为了延缓法师被鼠人带走的时间就付出血的代价,确实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随着骑士们的让路,挡在巨型鼠人和起司中间的就只剩下以爱尔莎为首的三位北地人,面对弯腰后还是比正常人高将近一半体积的巨型鼠人,老板娘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虽然之前跟着起司选择了投降,可是那是在确认法师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的情况下,现在这些鼠人想要把起司单独带离几人的视野,这是三人绝对不会答应的。 眼看着几只巨型鼠人跟北地人僵持不下,双方好像随时都会发生激烈的战斗,就在那只灰毛鼠人几乎就要下令杀死爱尔莎他们的时候,起司的右手搭上了老板娘的肩膀。 “没关系,我跟它们走。”没穿灰色长袍的起司,看起来也就是一个刚刚成年的男性,甚至由于常年从事研究工作,他给人的感觉还有些许的弱不禁风。这让别人十分怀疑他能不能够好好的保护自己。老板娘看着起司的眼睛,在几秒的眼神交流后,她还是从法师面前让开了。 “两天,如果你两天后还没有回来我会和这些老鼠拼个死活。”在起司走过爱尔莎身边的时候,老板娘低着头如是说道。法师没有回答,只是放在后者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似乎是答应了这个约定。 看到起司自己走出来,那只灰毛鼠人也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如果它们想要杀死这些人类的话,从一开始就不必把他们活捉。鼠人们有自己的打算,这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所以如果可以,它们也不希望为了把起司和其他人分开就动手杀人。但是法师的配合还是让这些鼠人省了不少事。接下来只要把他带到目的地就可以了。 跟着这一群原生鼠人,起司离开了牢房,他们在错综复杂的走廊中行走着,一开始法师还能够记的走过的路口,甚至试图在脑中绘制出这个地穴的地图,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岔路和似乎毫无意义的回转,这些鼠人似乎也在故意走一些毫无意义的远路,很快的,就连起司都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法师可以预言,除了这些鼠人,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生物能够不在这个迷宫中迷路,当然前提是他们不因为恼羞成怒的去破坏迷宫的墙壁。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们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在几只巨型鼠人的押送下,法师被带进了一个有着几盏点着蜡烛灯台照明的房间里。要知道,这在整体照明都极为薄弱的地下鼠穴来说可是一个稀罕的地方,起司接着这些烛光看到了屋子中众多的变异鼠人。老实说,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这些不同于普通原生鼠人的特殊个体,法师被它们的眼睛看的直发毛。 不过很快,在这些鼠人中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就让起司顾不上这些了,至于为什么说这一只鼠人特殊,一方面是因为它是这群变异鼠人中唯一的普通个体,同时也是因为起司发现他居然认识这个被所有变异鼠人拥簇在中心的鼠人。与所有几乎赤身裸体的鼠人不同,这个鼠人的棕色毛发明显被修剪过,甚至它身上还穿着一套被特异为鼠人剪裁出的特殊服装。 “葛洛瑞娅!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交流(上) 虽然已经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可是葛洛瑞娅的出现还是让起司感到了惊讶。要知道,灰塔的实际位置可以说是极为深入北地的,想要单纯靠一个人的力量从灰塔到达龙脊山几乎可以说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更不用说在起司最后一次离开前还特意交代了安莉娜帮忙看管葛洛瑞娅。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等等,我把她交给了谁照顾……脑海中闪过安莉娜带着阴笑的脸,起司突然觉得葛洛瑞娅的出现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曾经的伯爵之女见到起司也十分惊讶,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法师,可是就在她正要起身走近法师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变异鼠人阻止了她。 “吱吱……”起司诧异的看着葛洛瑞娅用鼠人的方式和身边的变异鼠人交流着,他没想到变异后就被他捕获了的葛洛瑞娅也可以使用这种类似鸣叫的语言。 “这么说,沟通是一种本能喽?”低声自语着,起司对于鼠人又有了新的了解。这样法师就了解了为什么那些鼠人会把他带过来,有了葛洛瑞娅充当翻译,与这些鼠人的交流就变的可行了。当然,他也不是只注意到了这一点,刚才刚进入房间的时候法师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葛洛瑞娅吸引了,现在趁着后者还在和其它变异鼠人交流,起司得以借着烛火观察这一屋子的鼠人集团。 “全部都是变异鼠人,看数量大概有三四十只,巨型鼠人并没有多少,应该只是负责担当护卫。”根据之前观察到的变异鼠人比例来看,溪谷城中算上巨型鼠人在内,这些变异鼠人的数量应该大概在一百左右,不过由于不能确定在场的变异鼠人就是全部,所以这个数字只是一个大概的预估值。这就不得不让法师思考一个问题,面对这些变异鼠人的庞大数量,就算溪谷城中的所有居民全都变成了原生鼠人,这样的转化率也未免太高了一些。 不过不等起司对这个问题深入思考,葛洛瑞娅那边似乎终于说服了这些变异鼠人,从结果上来看,双方应该是达成了某种让步。起司被带到葛洛瑞娅身前大概五十步的距离,在被四只巨型鼠人紧紧防范的情况下开始了这一次的交流。这是人类第一次和鼠人群体对话,虽然这一次对话并没有被载入任何形式的记录中。 “葛洛瑞娅,是莉莉学姐把你送过来的?”关于葛洛瑞娅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问题,虽然起司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不过法师认为还是问清楚的好。 伯爵之女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您走以后安莉娜女士有和我做了很多关于我现在这个状态的研究。她认为其中一些资料或许对于您很有帮助。所以她就派我来吧这些资料送到您手里。只不过……安莉娜女士似乎并没有告诉我怎么找到您,所以我只能先来溪谷城。然后我就被这些人抓住了……” 不必葛洛瑞娅细说,起司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位学姐一定是随便打开了一个在伯爵领境内的传送门就把葛洛瑞娅扔了过来。身为起司和安莉娜合力治愈的第一个个体,虽然葛洛瑞娅没有变回人形,可是她也具有了免疫瘟疫的能力,可以说在现在的伯爵领中,葛洛瑞娅几乎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这也是安莉娜放心的让前者独自回到伯爵领的原因。不过由于这次毕竟是起司自己的成年任务,虽然安莉娜可以把葛洛瑞娅“放生”回这里,却不能告诉她要去哪里找法师。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安莉娜知道,回到伯爵领的葛洛瑞娅不论是出于什么因素都会前往溪谷城,而起司也一定会去那里调查,所以二者的相遇几乎可以说是肯定的。虽然现在的情形肯定已经出乎了吸血鬼小姐的预料,不过从结果上来说倒是确实如此。 “好吧,不过看起来现在不是你把资料交给我的时候,所以还是让我听听这些家伙把我绑过来到底是要说什么吧。”很明显,虽然这些变异鼠人对葛洛瑞娅的态度还算客气,可是她在这里的地位其实跟法师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变异鼠人之所以会带着葛洛瑞娅出现在这里,是希望她作为和法师交流的翻译,而两人之间的交谈已经让它们感到烦躁了。起司可不想因为这些错失和这群鼠人交流的机会。 在二人停止交谈后,那些变异鼠人中的一些鼠人就开始用它们特殊的语言向葛洛瑞娅说着什么。伯爵之女听完了它们的话点了点头,用人类语向法师转述道。 “他们想知道您能不能治好他们。” 不出意料的问题,起司略微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如实回答。 “很遗憾我现在还不能让各位重新变回人类,事实上,从现有的信息来看,这种变异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各位可能永远也不能变回以前的样子了。”法师的话说完,在场的鼠人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不用翻译起司也知道它们在说什么,因为虽然已经变成了截然不同的物种,对于这种问题的反应,恐怕所有智慧生物都不会差太多。 这些鼠人应该是从之前被起司抓住的那只灰毛鼠人那里听过,法师是来试图治愈这场瘟疫的,所以它们才会满怀希望的安排这场会面,可是听到起司承认他也没办法让这些鼠人变回人类,那么所带来的影响也就可想而知了。甚至法师都觉得这些鼠人的反应太过于理智了,它们的骚动虽然声势浩大,可是却没有任何一只鼠人做出什么实际的动作。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或许这些鼠人已经预见到了这种结果的发生。而且起司注意到,有一只黑色毛发的鼠人在管理着这些变异鼠人的秩序,在它的安抚下,这场小小的骚乱很快安静下来。 看来这只黑毛鼠人很有可能就是这里的领导者,这很好,一个有人领导的鼠人团体至少比一群空有思考能力的鼠群要好交流的多。接下来这只黑毛鼠人的行为似乎也印证了法师的猜测,在所有鼠人都安静下来后,这只鼠人开口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他们想知道,您能不能像治疗我一样治疗他们。就是,稳定住他们的病情,让他们不再疼痛。” 又一个有意义的情报,法师之前曾经推测过这些变异鼠人是一种怎样的存在,起先他还认为瘟疫病毒已经在他们身上达到了稳定,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还有能力思考,而不是被本能吞没,但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不是这样的。 在场的所有鼠人都在等着起司的回答,无法变回人类这件事它们已经隐隐的接受了,可是如果法师连抑制它们身上疼痛的能力都没有,那么或许鼠人们也要重新考虑起司的价值。起司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他在环视了屋子里的一众鼠人们之后说道。 “你们跟之前的葛洛瑞娅还有外面的那些人不太一样,我想你们也知道这一点。我能够稳定葛洛瑞娅身上的变异,但是我不确定可以百分之百的稳定住你们身上的病毒。因为我之前从没尝试过。所以,如果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没法给你们保证,我需要你们配合我,信任我,甚至服从我。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让你们摆脱痛苦。” 沉默,与之前的那次躁动不同,当起司说完了这段话之后,整个屋子里陷入了绝对的安静,每一个鼠人都在思考,思考起司所说的是不是值得信任。它们的眼睛都盯着法师,似乎要把他从外而内看个清楚。这些视线让起司背后不自觉的冒出冷汗。他知道自己的回答不够令人满意,但这是一次赌博,法师不希望自己在鼠人中仅仅是作为一个治疗工具存在,他希望自己可以拥有和这些鼠人平等对话的地位,这样,他才能做更多。 许久,几乎就在起司快要放弃的时候,那只黑毛鼠人发出了一阵低语。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交流(下) 和这些变异鼠人的交流比起司想象的要顺利很多。这些鼠人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出了远超法师想象的变通性。很多时候它们甚至会毫无顾忌的接受起司提出的方案。这也让法师隐隐产生了一个错觉,好像跟他交流的是正常的人类。对啊,它们本就是人类,只不过自己下意识的把它们从人类中排除了,那么,问题来了。这些鼠人曾经是谁?或者说,它们在还是人类的时候是什么人呢? 会议不可能无止境的开下去。在起司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之后,会议双方的气氛也没有像之前那么紧张了,甚至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这些鼠人还允许葛洛瑞娅和法师可以聊一会天,虽然这是在有四个巨型鼠人看管的情况下。 “它们是谁?我现在所见到的这些人就是现在所有鼠人的领导者吗?”这是起司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如果这些变异鼠人就是所有鼠人的管理者,那么他算担心的瘟疫扩散的问题就可以得到很大程度上的解决。只要让这些变异体控制住普通原生鼠人的活动范围,或许解决这场瘟疫会比想象的容易的多。 但是葛洛瑞娅的回答并没有符合法师的期待,因为自身的关系,这位伯爵之女虽然在这里的身份现在也是囚犯,可是老实说,如果不是她一开始就把自己和这些变异鼠人放在了对立面,此时主持会议召开的很有可能就是她了。就算如此,这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也已经足有葛洛瑞娅对这些变异鼠人的现状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 毕竟在这个时代,大贵族,尤其是像萨隆伯爵这样有功绩并且善待领民的地方领主,在很多问题上都是及其具有号召力的,那些鼠人虽然已经变成了非人的生物,可是他们毕竟也曾经是人类,因为保有了之前的记忆,葛洛瑞娅这个萨隆家族的末裔在他们眼中的地位其实是十分崇高的。这也使得它们在面对葛洛瑞娅的时候几乎不会隐瞒任何情报。 “事实上,他们称自己为清醒者,如您所见,虽然清醒者有能力引导附近的原生鼠人,但是他们并不能向您希望的那样强行约束它们。而且据他们说,由于食物越来越少,溪谷城中的原生鼠人也开始自发的向周围扩散,恐怕这种情况在整个伯爵领中都在发生。” “这样吗……”谈不上失望,如果事情发展真的如同起司所期望的那样,那才是真正的不可能。从在东区被抓的时候法师就已经注意到了,面对那些没有理智的原生鼠人,就算是这些变异鼠人也不能做到如同上下级般的指挥。 “那么,你有没有问过这些清醒者原来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听到法师的问题,葛洛瑞娅却没有直接回答,她指着看守着他们的那四只巨型鼠人说道。 “这四位是我之前曾和他们交谈过,他们中有两位木匠,一位佣兵和一位老师。如您所见,我之前也跟您有着同样的想法,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尽量多的找人攀谈,了解他们的来历,但是结果却好像任何人,不论性别,年龄,都有可能成为清醒者。这就像是一种随即的挑选,他们的出现几乎是完全随机的。” “恩,这也是一种可能。对了,葛洛瑞娅,这些清醒者全部都是溪谷城的居民吗?”这个问题对于法师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只有搞清楚变异鼠人和普通鼠人之间的转化比例,他才能更进一步探究为什么会出现变异鼠人。 “并不是这样的,这些清醒者几乎来自伯爵领的各地,他们在找回自己的理智后都想要来到溪谷城寻求帮助。可是他们不知道整个溪谷城都已经变成了这样。”葛洛瑞娅低着头说,似乎在为没有帮上这些清醒者的忙而感到沮丧。作为领主之女,帮助领地里的领民是她从小就被教育的责任。 听到这里起司沉默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些事情,如果说这些清醒者在清醒之后没有选择来到溪谷城,而是选择带着身边的原生鼠人不断的前往各地掠食……这个想法让法师打了一个冷战。无脑的鼠人还只能算是可怕的对手,可怕但是不会不可战胜。但是加上这些有理智的指挥者混入其中的话,它们对边境的防守部队带来的压力恐怕就有些失控了。这是很有可能的,不是所有人在发现自己和身边的人变成了恐怖的异形怪物后还能够像溪谷城中的清醒者一样控制自己的。恐惧和被遗弃感会让他们对正常人类产生畸形的仇恨,这在起司之前读到过的各种类似事件中屡见不鲜。而就算溪谷城中的鼠人,如果没有一个明智的领导者的话也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对了,那个领头的清醒者,他是谁?”起司一直都对那只黑毛鼠人感到好奇,因为在会议的前半段,也就是双方都感到紧张的时候,几乎完全是靠那只黑毛鼠人来说服其它的鼠人让会议继续,如果没有那只黑毛鼠人,法师肯定这次交流不会像现在这么成功。 “您说的是哈尔先生吗?他是之前市政厅的官员,也是效忠萨隆家族的贵族之一,我之前……我是说瘟疫爆发之前曾经见过他很多次,他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属下之一。所以能再见到他我真的感到很高兴。”葛洛瑞娅说道。 这就说得通了,一个担任过政府要职的人物自然在当地是有威望的。而且最关键的是,看起来这位哈尔先生对萨隆家族有着深厚的感情。这点从他对待葛洛瑞娅上就可以看出来。有这样一个人来领导,这些溪谷城的清醒者能做到现在这一步也就不太奇怪了。 “咳……” 随着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休息时间结束了。跟起司一样,那些清醒者们在休息时一样对刚刚讨论过的问题交换了看法,从它们的表情上来看,至少现在这些变异鼠人对于法师给出的保证还算满意。葛洛瑞娅道了声抱歉就被另外几只巨型鼠人带回了清醒者们中间,而起司则由那四只巨型鼠人领回了之前的位置。 经过了跟葛洛瑞娅的一段对话,法师现在对于这些清醒者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也让他可以在接下来的交流中更加准确的找到它们的诉求。微微用力握紧了一下右手,法师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这些鼠人更多的协助自己,不受控制的清醒者存在的可能性让他愈发担忧瘟疫的扩散速度,必须更快的研究出解药,至少,要让普通人不再受到感染才行。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失控 “咕咕!”受过专业训练的信鸽可以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抵达要送信的目标身边,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王国间重要信息的沟通基本都是由类似的飞禽来完成。所以,当这只灰白色的信鸽从下着大雪的窗外飞入屋中,落到希瑟肩头的时候,女骑士长并没有多少意外。她只是有些疑惑,因为从鸽子携带信件上的火漆来看这封信并非来自烈锤公爵领,甚至也不是由王国骑士团签署送出的,那有着繁花般鬃毛的狰狞狮头徽记只会来自一个地方,那就是苍狮王国王室。 奇怪,按理说虽然这一次的瘟疫来势凶猛,可是目前所波及的地区也不过是一个伯爵领而已,还远达不到会危及整个王国的地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那么,在这个时候就算王室要发布什么命令,也应该先通知烈锤公爵,再由公爵下达给希瑟,这样才算是尊重贵族权利的做法。像现在这样越过分封贵族直接通知其下属的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其一是通知对象所效忠的领主叛乱,王室直接送来诛杀令。当然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烈锤大公跟当今的国王有着过命的交情,是国王的坚定支持者。况且希瑟统领烈锤骑士团多年,也可以说是烈锤大公的心腹,如果大公要叛乱,她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这一种可能性不可能,那么就只能是另一种情况——全面战争宣言。只有在发生足以威胁到整个苍狮王国存亡,例如外敌入侵这样的情况下王室才会向王国境内的作战力量签发这种动员令。可是苍狮王国偏居大陆一隅,几乎没有任何战略价值,领地内的领土也算不上肥沃富饶,建国以来多年也很少会发生交战的情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希瑟撕开信件上的火漆,将信纸展开。女骑士长阅读着信上的信息,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这位哪怕在起司等人失联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保持冷静指挥的指挥官少有的表现出了自己情绪失控的一面。希瑟下意识的一拳狠狠的击打在身前的桌子上,随着一声巨响,这架由厚实松木制作的木桌就这么结束了它的使命。被响声吓到的信鸽惊恐的从希瑟肩上飞起,在屋子里到处乱撞,弄得室内平添了许多的羽毛。 “该死的,到底是哪个混蛋怂恿陛下下达的这道命令!” 在女骑士长屋外站岗的骑士被屋内的动静吓到,赶紧打开门冲进来,然后就看见希瑟盯着信纸的眼睛好像在着火一样。不熟悉希瑟的人往往被女骑士长甜美的外表和冷静的决断所迷惑,可是这些跟随希瑟多年的骑士们却知道,自己家骑士长的称号之所以是烈锤玫瑰而不是其他什么花朵是有理由的。 在没有成为指挥者之前,希瑟一直是以其彪悍的作战风格和暴躁的脾气而闻名,要知道,光是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庆功宴上被这位骑士长因为语言轻佻而打断腿的大小贵族已经快要数不过来了。只不过由于担任了骑士团的指挥者,希瑟这几年都有意的控制着自己罢了,现在见到女骑士长如此暴怒的样子,这两个站岗的骑士一时之间也是不敢上去劝阻,只能看着希瑟在屋子里发泄愤怒。 许久,希瑟似乎冷静了下来,那两名骑士才敢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愤怒。结果希瑟没有回答他们,而是把那封国王密函直接扔到了他们脸上。两名骑士赶紧查看这封信上的内容,与希瑟变的愤怒不同,这两名骑士的反应是震惊。 “大人,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一名骑士问道。 “除非有人胆敢在王国境内伪造王室的印章,并且还成功的窃取了专门饲养的信鸽来耍我。”希瑟回答道。 “可是,大人,如果按照上面说的,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就变得很……”那名骑士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从他的脸色来看,信上的内容对现在的烈锤骑士们来说不是很好。 “你们两个,把这封信给所有人传阅,然后我会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选择是不是要终止这次任务的机会。”深吸了一口气,女骑士长下令道。 待两名骑士领命离开后,希瑟走到窗边看着被白雪覆盖的溪谷城,她的眉头紧锁,就算是当初被鼠人大军在黑暗中伏击都没有让她如此烦躁。首先,那是一封公函,显然它是在同一时间被派发往王国各地的贵族手里,希瑟在这里会收到这封信只能说是因为王室的信鸽确实厉害。至于那封国王迷信上所述,总结来说无外乎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向收信者讲述了这一次在萨隆伯爵领中传播的瘟疫会把人变成无脑而扭曲的怪物,不过这个信息的来源放并不是深入疫区的烈锤骑士团或者王国骑士团,而是之后才赶来的药剂师协会。这些药剂师将瘟疫的传播能力和随后到来的鼠人危害夸大了无数倍,将这次瘟疫叙述成完全没有治愈可能的天灾!如果没有参加这次任务,希瑟可能还会接受这个结论,可是女骑士长清楚地知道,这些药剂师到达疫区边境不过几天而已,她甚至怀疑这些家伙根本没有仔细研究过受感染者的情况就轻率的定下了这个结论。可是如果这样也就罢了,至少希瑟还有起司这个最后的希望,这位来自神秘外域的法师已经对这种瘟疫有了一定的了解,假以时日控制住这种瘟疫的传播,甚至完全治愈这种瘟疫都是完全有可能的。然而那些药剂师在得出不可治愈的结论后又建议陛下做了什么! 在信件中的后半段,这些药剂师宣称因为这种瘟疫带有很强的感染性,所以他们建议尽快杀死所有被感染者,并且控制所有可能的感染者,在必要时将其第一时间扑杀!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就是说那些好不容易从疫区逃出去的难民不仅不会受到照顾和治疗,反而会被同胞残忍的杀死!身为一名骑士,希瑟难以接受这种简直就是草菅人命的命令,她隐约觉得这条命令后有着很大的问题,在她的印象中,如今在为的国王绝不是这么轻易就会下达这种残酷命令的君主。况且这条命令的下达会在王国范围内造成多大程度的动乱和恐慌她完全不敢想象,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像曾经的萨隆伯爵一样受人爱戴,王国境内被人称为蛀虫,老鼠的败类比比皆是,这条指令的下达简直就像是往他们手里递了一把可以胡作非为的刀! 而且,作为深入疫区的小队,希瑟手下的烈锤骑士,以及尚且不知所踪的王国骑士们恐怕都会成为这条政令的受害者,虽然不至于被直接杀死,可是也有很多曾经被这些死脑筋的骑士得罪过的贵族会非常乐意推他们一把。而且在这个当口上最重要的人员,起司的失踪也让希瑟完全没有错失了阻止这项指令的机会,整个事件都会向着最糟的情况发展。 当然,这位女骑士长目前还只是认为这项命令会导致大量的无辜人员死亡,如果让此时的起司知道了这件事,法师估计会当场会用最恶毒的诅咒诅咒签署这项指令的人,因为已经见识到了原生鼠人恐怖潜力的起司明白,如果人类真的把这些鼠人逼到绝路,肆无忌惮捕食并携带着瘟疫的鼠人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危害,这场人类和鼠人间的战争究竟鹿死谁手恐怕还尚未可知。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见面 起司再出现在被鼠人抓捕的众人面前已经是一天以后了。与鼠人的谈判虽然可以称得上极为顺利,但是双方必要的试探和猜疑还是免不了的,谈判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被放在了消除对方的戒心上。这对于不太擅长说服其他人的法师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最终,在众鼠人面前展示的不可思议的能力以及葛洛瑞娅的现身说法还是让起司获得了他想要的结果。 “我们长话短说,我和这些变异鼠人达成了一些协议,它们允许你们作为我的助手帮助我尽快稳定它们身上的病变,同时作为报答,它们答应在病情稳定后归还我们的自由并且在实验期间给我们在附近区域自由活动的权利。不过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冲突,这些鼠人不会归还你们的装备和武器。如果你们同意,它们会放你们出来,如果你们不同意也不需要担心,等我完成了跟这些鼠人的约定,它们还是会把你们放走。”起司和葛洛瑞娅在巨型鼠人的看护下回到牢笼所在的房间,法师对着在笼子里的人们说道。 “我们同意。”几乎没有丝毫迟疑,爱尔莎和另外两名冰霜卫士就回答道。对于他们来说,不论起司做出怎样的决定,他们都会跟随这位法师。 至于里昂和他的王国骑士团,这位有着血狮之称的骑士长却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虽然之前他已经从法师和老板娘那里知道了这些变异鼠人和普通鼠人的不同,但是与希瑟不同,他并不能完全确认起司的可信度,至少到目前为止,里昂对法师的话只信了三分。不过,站在血狮的角度上来看,就算起司和那些鼠人是一伙的,情况似乎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里昂也表了态。 “如果您所言非虚,那么我和我的骑士们愿意暂时听从您的调遣。”虽然里昂平时的言行十分随意,甚至有时会让人忘记在交谈的人是王国中最强大的骑士长之一。可是一旦谈到正式的问题上,血狮又会变的极为严肃和刻板,这种公私分明的态度让很多曾经认为自己和里昂关系很好的人吃了大亏,不受拉拢的性格正是这位王国骑士长在贵族圈子里不太受欢迎的主要原因。他做事太过公事公办了。 然而在这种紧急时刻,里昂的表现却让人十分安心,凝视着骑士长坚定的眼神,没有人会怀疑这个盟友的可靠性。这也正是起司没有向里昂隐瞒谈判结果的主要原因,其实他大可不必跟王国骑士们说这些,因为他本来也不需要这么多的助手。但是在法师的观念里,坦诚的面对对方不仅是为了争取这个盟友,也是他对自己所遇到的这些骑士的尊重,他们本不必置身于这种险境,不论是希瑟还是里昂,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都不需要亲自进入萨隆伯爵领,然而他们来了,并且毫无退却的直面未知的敌人,或许有人认为这很愚蠢,其实就连起司本人也难以肯定这种颇为冒进的行事风格,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们确实在用行动来恪守着骑士的信条。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起司身边的巨型鼠人就打开了牢笼的大门,至于它们是不是担心这些人类出尔反尔?在这除了火光毫无照明可言的幽邃地下,曾经身为人类的鼠人们知道这根本不需要担忧。走出牢房,不论是老板娘还是血狮都迫不及待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这狭小的监牢根本不足以让这么多的人自由活动。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迟疑了一下,爱尔莎最后还是对起司身边的葛洛瑞娅问道。虽然此时的葛洛瑞娅和当初在龙脊之巅里买酒时的黑袍人已经完全变了样,可是当初起司在抓捕葛洛瑞娅的时候,老板娘也是有见过她的,作为爱尔莎见到的第一只鼠人,葛洛瑞娅给她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不过爱尔莎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虽然不知道起司是如何跟那些鼠人交流的,但是就算这些变异鼠人可以听得懂人类的语言,它们也不能回答自己啊,所以老板娘并没有期待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的,爱尔莎小姐,虽然您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们确实曾经见过两面。”虽然变成鼠人之后葛洛瑞娅的声带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可是受过贵族教育所带有的独特语调和清晰可辨的发音也还是让她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难以置信,鼠人居然可以说话!”这是“猴子”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的感叹。 “这看来就是它们愿意与您合作的原因喽?”里昂也对葛洛瑞娅可以说话的表现吓了一跳,不过联想到起司与鼠人的谈判,他自然而然的就把这只明显不同寻常的鼠人归到了法师的头上,而且,从实际上来说也确实如此。 “嗯……是的。她确实是我第一个稳定住病情的鼠人。”点了点头表示承认,起司也就顺便把葛洛瑞娅介绍给了在场的众人,葛洛瑞娅的存在不仅可以成为自己有能力治愈瘟疫的有力作证,另一方面,伯爵之女的身份也能让在场的人产生认同,进而消除他们对鼠人盲目的恐惧。他们会意识到,这些张牙舞爪的怪物曾经也和他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 “您说,这位是葛洛瑞娅小姐!萨隆伯爵的女儿?”葛洛瑞娅的身份确实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能够开口说话的鼠人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而且起司居然告诉他们这只鼠人就是萨隆家族最后的末裔,这样的消息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还请您见谅,葛洛瑞娅小姐,我不是怀疑您的身份,只是光凭您和起司先生所说,我……”里昂作为王国骑士团的二团长,对于萨隆伯爵一家自然不算陌生,事实上,他曾经作为军事指导驻守过溪谷城一段时间,要论在场众人中谁对曾经的葛洛瑞娅了解最多,恐怕还真得数这位骑士长。 “您认不出现在的我来很正常。事实上,如果没有得到一位善良的女士帮助,我想我恐怕也难以接受现在的自己。不过,既然您提到了,您打算什么时候教我骑马啊?里昂叔叔?” 这一声叫喊让里昂恍然间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王国骑士团的二团长,萨隆伯爵家的那位小公主曾经缠着自己教她骑马,只不过当时里昂以葛洛瑞娅还太小拒绝了她的要求。本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葛洛瑞娅早已经学会了骑马,而血狮也没有再去过伯爵领,骑士长也曾想过哪个家族的小子会幸运的把这位伯爵千金娶回家,谁想到再见面的时候,葛洛瑞娅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只鼠人。 “葛洛瑞娅小姐,真的是你!” 且不管这边骑士长和伯爵之女的叙旧,现在起司得到了清醒者们的允许,他终于可以展开自己的研究,这一刻法师从进入伯爵领起就已经开始期盼了,现在万事俱备,起司当然不会再耽误任何时间。在确认了自己拥有的资源后,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打造一个合用的实验室,清醒者们虽然允许了法师的研究,可它们却也不会大意到让起司离开地下。既然如此,想要打开回到灰塔的传送门基本就不可能了,为了创造出适宜的研究环境,不得已,起司只好自己动手搭建出一个简易的实验室,幸好鼠人们在这地下迷宫里预留了大大小小的房间不知道多少,这里有足够的空间让法师发挥。 在吩咐了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们帮忙修整即将成为实验室的房间之后,起司也开始在脑中构思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成功 时间在流逝,自从起司和清醒者们达成协议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在这期间,起司也曾经提出过请清醒者们帮忙,让在溪谷城中游荡的原生鼠人不要伤害希瑟和她的部队,然而他却被告知希瑟所带领的烈锤骑士已经被目击确认离开了溪谷城。在这位女骑士长离开之前,她用在城中找到的纸张,写下了她从苍狮王国王室那里得到的信息,希瑟将这些纸张尽量散播到城中各处,为了让不知所踪的起司和里昂有机会能够知道外界在发生着什么。而这些信息也确实没有让希瑟失望,在她离开后第二天,就有清醒者将这些记载着重要信息的纸张送到法师面前。当然,这也不可避免的让清醒者们也知道了王国对萨隆伯爵领居民和所有鼠人下达的诛杀令。 本来起司和里昂对于希瑟的突然离开还有些意外,可是当他们看到女骑士长留下的信息,他们也就不难理解希瑟的选择。 “她在帮我们拖延时间。”血狮如是说。 希瑟带着幸存的小队成员离开伯爵领,表面上看是因为害怕这封诛杀令会影响到自己。可是与女骑士有过合作经验的里昂却知道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不过起司和里昂理解希瑟的选择,其他人却没有那么了解女骑士长,他们对于希瑟的离开都表示出了些许的失落。毕竟听闻伯爵领内最后一支友军离开了,换谁都会有些被背叛的感觉。 “听说你之前曾经给过她可以找到你的工具?”王国骑士长问道,确实,起司曾经在分别行动前给希瑟一只可以找到自己位置的木雕猫头鹰。 “那个道具只能从一个平面上找到我,当时我也没想到会被绑到地下来。所以她手里的那个道具是找不到这个地方的。”摊了摊手,起司也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把溪谷城中的威胁想的简单了点。不过就算让法师再来一次,恐怕他也不会相信这些鼠人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就在地下挖出了一个如此大的空间。 “但是至少她知道你还活着对吗?”里昂说道。 起司想了想,虽然希瑟不能找到这个地下空间,但是那只木雕确实可以让女骑士长判断出法师的大概位置。那么以希瑟的能力,她未尝不能推断出法师在地下这一种情况。所以至少在希瑟离开溪谷城的时候,她应该是可以确认法师还活着的。于是法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血狮的猜测。 “那就对了,我想希瑟应该已经猜到你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最糟的情况也只是被困在了那里。她在城中滞留的这几天应该就是在确认这一点。”里昂说道。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是说,就算希瑟女士知道起司还活着,她就可以放心离开了吗?”蒙娜问道,这位女战士没有明白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 “她不是离开,就像里昂先生之前讲的,希瑟是去为我们争取时间。”起司说道。 “因为确认了我暂时没有危险,而我所在的地方她又没有办法接近,所以其实烈锤骑士团继续在溪谷城中活动只是增大自己伤亡的风险而已。与其如此,不如先行返回边境,与王国的人说明情况,就算不能让国王撤回那条诛杀令,但是至少她能让进入伯爵领的清缴部队延后进入这里。” “可是延后那些部队的进入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们迟早都会进入伯爵领的。” “但是这样我们就有机会研发出稳定鼠人状态的解药或者其它什么证明瘟疫是可以抑制的东西,这样我们才有机会为这些人们争取到活命的机会。”葛洛瑞娅也听懂了法师的意思,她接着起司的话回答道。 “那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我想希瑟就算拼尽全力恐怕也拖延不了多久吧。”爱尔莎看着起司做出总结性的发言。而随着老板娘的话,所有人也都把目光放在法师身上,毕竟整个研究的进度其他人其实根本帮不上什么,对于鼠人瘟疫的解读只能靠起司一个人来做。 “放心吧,我想这两天就会有一个初步的成果了。”法师淡然道。确实,自从实验室完成后起司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研究中,也就是那些鼠人不愿意把希瑟的留言交给除了法师外的人类,否则起司也不会停下实验来跟众人讨论。 对于法师近乎于疯狂的研究气势,里昂是怎么总结的。 “我这辈子见过很多自命不凡的学者和掌握奥秘者,但是就算是那些学院里最勤奋的学生,我也不认为他们可以为了学术而如此疯狂。”或许是起司展开研究时的样子实在是专注到有些吓人,血狮一时之间找不出其它形容词的情况下只能用疯狂来形容。而他的这番话也是任何一个在实验室内帮起司做过助手的人都赞同的观点。 时间回到现在,也就是起司他们来到地下的第八天,希瑟他们离开溪谷城的第四天,法师第一次主动的走出了实验室的大门,在他的身边,则站着作为志愿者的哈尔,也就是那只统领着清醒者的黑毛鼠人。 “不得不说,起司先生,能拜托那种痛苦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因为还不太熟悉鼠人器官的发音方法,此时的哈尔和曾经的葛洛瑞娅一样说起话来带着一种很古怪的强调。但是当这位清醒者能够再一次口吐人言的时候,所有人都为法师的所作所为感到折服。 不过只有作为本次实验助手的葛洛瑞娅才明白起司到底做了什么,法师在这七天的时间里完成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例原生鼠人的稳定手术,他研究出了极为不得了的东西。 “把所有清醒者都集中起来,我要给他们每人一个礼物。”虽然脸上带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可是法师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前所未有的兴奋,他挥舞着手里用羊皮缝制的水袋,开心的大叫着。 “他这是怎么了?”里昂不解的问葛洛瑞娅,在这些人中只有曾经在灰塔和安莉娜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伯爵之女才能大概猜到法师到底在做什么。 而或许是骑士长问的时机不太对,一直以来都可以保持冷静的葛洛瑞娅此时却显得和起司一样激动,她绿色的眼睛中甚至隐约已经有了泪水,这位第一个拜托了鼠人瘟疫带来的痛苦的女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他成功了……他做出了能让原生鼠人病情稳定的药剂!” 沉默,然后欢呼,每一个在这地下深处的人类或者清醒者都用自己的语言在传播着这条消息,起司,这个来自龙脊山以北的法师,他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完成了对原生鼠人身上瘟疫病变的破解,并以此制作出了可以让原生鼠人不再具备感染性同时也解除了伴随其而来的噬血冲动和疯狂本能的药剂。只要假以时日,让每一个鼠人都喝下这种药剂,那么瘟疫的传播速度就会被大大削弱,鼠人的存在也不会再对其他未被感染者造成威胁!王国也可以给这些被感染者更多的时间,他们甚至可以在将来找到将鼠人还原回人类的办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场瘟疫在此刻迎来了终结的第一道曙光! 至少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如此相信着。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短缺 再一次见到阳光已经是药剂研发出来的第二天了,之前的那场雪已经在连续几日的阳关下消融的差不多了。在一众清醒者的陪同下,起司等人重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地上世界。虽然可以抑制原生鼠人病情的药剂已经被研发了出来,但是之前起司使用的材料都是清醒者们从溪谷城里找到的,而在法师调配药剂的过程中,一些数量比较稀少的原料也几乎被消耗殆尽。所幸起司制作出的药剂还足够溪谷城的清醒者们使用,这也让这些清醒者们成为了法师的盟友。 然而,随着药剂的使用,起司也发现了一些问题。首先,虽然这些药剂确实可以让变异鼠人包括巨型鼠人摆脱病痛的影响,可是这种药剂似乎在普通的原生鼠人身上并不适用。法师曾经试着用这种药剂给普通的鼠人服下,但是结果却只让对方平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随着药效消失,那只鼠人再一次回归于疯狂。由于第一批原料有限,起司不能把宝贵的药剂随意的花费在实验上,在确认了药剂对清醒者确实有效,而且几乎没有副作用之后,法师就不得不停止对普通鼠人的试验。其次,就如刚才所提到的,几乎没有副作用不等于没有副作用,或许对那些清醒者来说,药剂轻微的副作用和清醒的神智相比完全不值一提,但是作为研究者,起司却不能将它视而不见。现在已经被证实的副作用包括了肉体力量上的削弱,以及对光线更强烈的敏感性。至于其它还需要长期观察才能发现的问题,法师暂时没有办法得到结果。 按理说,既然药剂的研发已经取得了这么重大的突破,起司接下来要做的,应该是一口气研发出治疗普通鼠人的药剂甚至可以治愈还没被变成鼠人的人类的药剂。可是法师却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原因很简单,不是他自己想停下来,是缺少的几种重要原料逼得他不得不停下工作。清醒者们已经对溪谷城做了彻底的搜索,既然他们在城中再找不到原料,也就只好外出去寻找这些东西了。 至于为什么找原料这种事也必须起司亲自前往,这是因为鼠人们无法在阳光下长时间活动,而失去了众多建筑物作为阻挡阳光的屏障,想要靠清醒者们指挥普通鼠人去寻找原料将会大大延长完场的时间,无奈之下法师也只能亲自带领着其他人离开溪谷城,去附近寻找原料。起司当然也想过在溪谷城中打开通往灰塔的传送门取得原料。但是这次所调配的药剂需要使用的东西很多在灰塔中也不会储备,倒不是说灰塔的储备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一些过于常见的材料不够资格进入灰塔的储藏室。而且,过多的向外人透露灰塔的消息对于灰塔的学徒来说本身也是一种禁忌,之前起司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希瑟和冰霜卫士的人透露灰塔,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跟这个组织打过交道。但是如今队伍中加入了里昂以及他手下的王国骑士们,就起司所知,他的老师可不大喜欢和世俗世界的王国搭上什么关系。 “啊,以前都没觉得太阳是如此亲切啊!”在久违的阳光下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爱尔莎不由得说道。其他人此时的感想也都和老板娘差不多,毕竟人类还是活在阳光下的动物,不论是烛火还是灯火都只是暂时用来照明的工具,虽然它们也可以起到照明的作用,但是无法满足人们对于阳光的渴求。 对此,起司倒是无所谓,作为经常常住图书馆的研究者,他只要一开始工作,一连好几周看不见太阳都是正常的事。突然间出现的强烈光芒反而让他的眼睛有些受不了,法师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挡在眼睛的上方以减少眼光对眼睛的刺激。 “呵呵,看来您跟我们还真的有点像呢。”哈尔作为清醒者的首领,理所当然的跟着来到地表为起司他们送行,这位曾经负责管理溪谷城的前任官员,现在对于往日习惯了的阳光也显得有些不适应。 “先别那么快就把自己排除人类,说不定我这次回来就能找到把你们变回人类的方法呢。”回到地表的起司此时心情也十分不错,他笑着跟黑毛鼠人回应道。 “那我就期待各位大人的好消息了。不管怎么说,清醒者永远都是各位的朋友。”深深的鞠了一躬,不论起司是否还会回来,他最终又能否研发出治疗这次瘟疫的药剂,至少现在,这位法师已经挽救了溪谷城中的所有变异鼠人,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而清醒者们也自然会遵守承诺。带着前来送别的鼠人们退回到阴影中,这些鼠人们不能在白天待在地上太长时间。 “你情况怎么样?其实,你完全可以跟他们留在这里的。”起司对一旁的葛洛瑞娅说道。 “请不必为我担心,大人,我的身体没有问题。”鼠人姑娘回答道。 或许是因为她是由起司和安莉娜一起亲手稳定住的病情,葛洛瑞娅比起那些靠药剂恢复正常的清醒者们具备了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说,虽然厌恶强光,但是她还是可以在阳光下正常活动。这也是让起司无法拒绝她同行要求的原因。不过,转念一想,在此时的伯爵领中能有一位鼠人同行也确实可以让小队省去很多麻烦。而且在知道葛洛瑞娅的身份和经历后,不论是爱尔莎三人还是里昂等王国骑士都对这位坚强的女性颇有好感。 “好吧,那么我们就出发了。”确认葛洛瑞娅的身体确实没有问题之后,起司朝众人点头示意出发。 没有了鼠人的阻挠,也不必担心阴影里潜藏的危险,一行人以很快的速度翻过了溪谷城的城墙。在城外回望这座要塞城市,又有谁能相信这座城市的实际管理者已经变成了鼠人呢? 随着一声响亮的呼哨,王国骑士们开始召唤自己放养在附近的马匹,他们的坐骑和烈锤骑士团的一样,在入城以前就被放养在溪谷城附近,随着主人的招呼,很快,从附近的树林里涌现出一队的战马。里昂的小队并没有折损多少人手,可好在他们之前有多带几匹战马来驼运物资,所以起司他们也被分到了足够多的马匹来代步。 “你计划去哪里找材料,我会魔法的朋友?”骑着马走到起司身边,血狮问道。 “你之前说浊流镇上有这个王国的药剂师协会在?我想他们手里应该有我想要的东西。”法师问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不过就算我出面,他们也不一定会愿意把材料交给你啊。你知道的,不是每一个学者老爷都像你这么好脾气。”里昂说道。在一个王国中往往只有少部分人能成为学者,知识的传播由于书籍数量的限制和种种问题变的十分困难,因此这些学者在各个王国中都享有着较高的地位,尤其是药剂师这样极为有实用价值的学者,就算是身为王国骑士团二团长的里昂,也不能直接命令他们把材料交给起司。 “放心,我的骑士朋友,只要他们手里有原料,我自然有办法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拿到它们。”带着几分邪恶的笑容,起司可对那些妄下结论的药剂师没有什么好感。 “哈哈,那就好办了!走,让我们去浊流镇!”血狮对于那些药剂师们同样颇为不满,他这几天来可是对起司的本领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对于这位已经把法师当成朋友的骑士长来说,能看到那些药剂师在起司手里吃瘪可是不错的娱乐。 于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暂时告别了溪谷城的一行人就把第一站的目的地设为了浊流镇。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小径 浊流镇和溪谷城之间的距离并不算遥远,而且因为浊流镇在萨隆伯爵领南下的必经之路上,所以从溪谷城就有一条由上代萨隆伯爵花大价钱铺设的砖石路可以直接抵达。可别小看这一条砖路,在这个时代里,领主还可以用让领地内的子民不至于饿死来作为功绩,大部分的领主别说主动建设自己的领地了,他们恨不得将领地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到自己的城堡里,然后在紧紧的锁上大门。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条由领主监督铺设的可供马车和行人快速通行的道路有多可贵就可想而知了。这条被命名为龙喉小径的通道同时也是作为溪谷城战时补给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过更多的时候,它肩负着萨隆伯爵领内百分之五十的货物流量。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龙血溪也就罢了,如果说龙脊山脉真的是一条龙的话,这条河流因为从龙脊山上发源被这么叫也说得过去。可是为什么连这条后来建的路都要取名叫龙喉小径?当初给这条路命名的人是有多喜欢龙?”骑着马行在路上,起司问道,对于法师来说如果一会不研究点什么他就觉得那里不舒服。而且,或许是职业习惯吧,起司总是认为事物的名字和其意义应该是有关联的,像这种随便命名的行为只能让其他人觉得困扰,就他看来地名就应该便于识别和记忆,所以与其叫什么龙喉小径还不如干脆叫萨隆大道来的简单明了呢。 其实法师无意中问出的问题还真是北境的一个典故,只不过就如北境大部分的典故一样,这个故事里的双方就是作为伯爵领领主的萨隆家族和他们的假想敌——冰霜卫士。而虽然不论是爱尔莎还是葛洛瑞娅都知道这个故事,可是作为故事里的两方,她们也不好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尤其是她们从父辈或者其他人那里听到的故事版本里都有对对方的某种调侃。所以在起司问了一圈都没人回答他之后,还是里昂这个不是北境出身的外人回答了法师的疑惑。 “简单来说呢,其实也很简单,当初上一代萨隆伯爵在建成这条路的时候曾经发下豪言,他说有了这条路,就能让溪谷城如同钳子一样牢牢扼住冰霜卫士的咽喉。所以后来就索性把这条路取名叫龙喉小径喽。”这个简短的版本已经把所有能省略的部分都省略了,毕竟里昂又不是真的不会看气氛,他已经把所有可能会引起争议的小细节都略过了,可以在酒吧吹一晚上的故事在这位骑士长嘴里生生变成了短短的两句话。 可就算如此,来自龙脊山的三人对这个故事也都做出了轻蔑的神情,他们一直都对南方贵族对于北地人的过分防范感到不屑。葛洛瑞娅当然也不是不能理解老板娘他们的想法,事实上,这位伯爵之女之前也觉得北境各个贵族对冰霜卫士的敌意确实有些过分了。但是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贵族,葛洛瑞娅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她害怕自己会说错话惹得冰霜卫士们生气。 但是法师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团队里的气氛,起司稍微思考了一会,继续问道。 “虽然我知道行军打仗屋子的运输十分重要,可是这仅仅是一条运输线而已,而且还是对外公开的运输线,如果战争真的发生,冰霜绝对不会放着这条路自由通行的。上一任的萨隆伯爵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这个吗……”好吧,这条龙喉小径的由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只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几个人会像起司一样去深究这个故事真正的原貌,事实上,就连作为军事人员的里昂对这条路的认识也大概就是极具战略价值罢了。所以王国骑士长没法回答法师的问题。 但是葛洛瑞娅不同,修建龙喉小径的上一代萨隆伯爵是她的爷爷。作为军事贵族出身,萨隆家族的家风还是很森严的,每一任的萨隆伯爵为了防范来自北地人的威胁,他们都必须经受严格的军事训练,历任的继承人在获得爵位之前也都要在王国的其它部队中服役。总之,这样的家族传统让萨隆家族在家族关系上不至于像其它贵族一样那么混乱,至少不会出现今天一个私生子,明天一个新夫人这样狗血的剧情。得益于此,葛洛瑞娅跟她爷爷的关系也十分不错,作为这一代伯爵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性子嗣,葛洛瑞娅从小就很得上一任萨隆伯爵的喜爱。也因此,那位老爵爷没少跟小时候的葛洛瑞娅讲一些他经历过或听说过的故事,所以,她可以回答起司的问题。 “我记得祖父曾经跟我提起过这件事,他说过这件事,他说……对了!祖父说过,这条路在建成时是受到过祝福的,所以只要溪谷城还在萨隆家族的守护下,这条道路就绝对不会被破坏!” “怎么会有不会被破坏的道路,不过是哄小孩的故事罢了。”“猴子”在一旁小声的说道。其他人包括王国骑士们在内,对于葛洛瑞娅所说其实也都是这个想法,这怎么看都是老人在哄孙女时编造出来的故事,没有什么可信度。 “祝福吗?难怪……”可是人群里的起司却不这么认为。法师之所以把话题往这条道路的名字上引,自然有他的用意,现在葛洛瑞娅提到这条路曾经受到过祝福,这也隐隐确认了他的一个猜想。 “对了,里昂,你之前提到过逃到浊流镇的难民太多,以至于你们不得不在镇外规划一片土地来安置他们,对吗?”起司突然问道。 血狮听了有些纳闷,毕竟这些确实是之前他跟法师提到过的。 “是的,那些难民的身上有着明显的黑斑,而且伴随着发热和痉挛的症状。我想他们之中一定有人变成了鼠人,这样才会让那些药剂师们得出那些荒唐的结论。现在从那封诛杀令来看,这些难民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话题又提到了那封诛杀令,里昂的语调不由自主的低落下去。想到屠杀那些可怜难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留守的王国骑士团成员,这位骑士长心里并不好受。 “这就说的通了!”谁想到起司在听到里昂的话后反而有些兴奋的说道。这让周围的人一时之间都有些错愕。 “什么东西说得通了?”爱尔莎开口询问道。 法师显然想通了什么事情,他的眼睛里有着兴奋的光芒,他用极快的语速解释道。 “其实之前里昂跟我说浊流镇的情况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他们收容到的难民数量太多了。要知道,鼠人瘟疫的爆发是极为致命的,在病症出现的情况下,我相信大部分的受感染者都没有能力自己走到边境,更何况从沿路的情况推断,原生鼠人最早出现的情况比那些难民抵达的时间可能还要更早。在鼠人肆虐的情况下,这些感染着病毒的难民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达到浊流镇。除非……” “除非什么?”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法师吸引了,确实,仔细回忆浊流镇接收的难民数量确实有些太多了。当时里昂还不知道这场瘟疫的可怕,只是当成普通的致死传染病来推测,可是现在看来,或许当时一厢情愿的想法就有些站不住脚了。 “除非这条路确实有某种力量可以保护它上面的人。”法师继续说道。 “这根本不可能!一条路能怎么保护行人……你是说,那个所谓的祝福?” 起司点了点头,他回忆起了希瑟跟他说过西境接收难民的情况,十不存一,寥寥无几,女骑士长曾经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逃到西部边境的难民数量。和逃到南境的数量相比,就算路途上有区别,但是从难民数量上来说确实出入甚大。 “不管怎么说,我想我们很快就知道答案了。”法师说着勒紧了缰绳,翻身下马,他要仔细的研究一下这条龙喉小径上到底有什么样的玄机。因为这极有可能是帮助他找到治疗被瘟疫感染的人类的契机。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种子 由于要时不时的停下脚步让起司研究这条小径上的门道,队伍的行动速度又一次被拖延了。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回报的。根据法师自己说,他已经初步理解了这条道路上所谓的“祝福”是怎么运行的。但是当被问道这是否可以成为治疗瘟疫的契机的时候,起司也在沉默后承认,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还不能解析出为什么这个“祝福”可以保护使用它的人。 “之前葛洛瑞娅不是说过,她祖父说只有在溪谷城还在萨隆家族的守护下的时候这条路才能使用吗?现在整个萨隆家族不出意外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溪谷城名义上和实际上的统治者也都不是她。为什么这条路上的祝福还可以发挥作用?”在确认葛洛瑞娅注意力没有放在这里的时候,里昂好奇的问法师道。 “怎么说呢。其实所谓的祝福和诅咒在我们看来完全就是同一种东西,它们的区别只在于被施咒的人得到的是好处还是坏处。这样的法术比起一般的法术要具有更高的灵活性。毕竟它们不是在一瞬间就完成的东西,这也让它的难度大大增加了。在这种情况下,祝福或者诅咒的条件越苛刻,或者越模糊,对于施法者来说就很危险,不管他使用的是那一种体系的力量,这些力量都不会白白的供其使用,代价必须付出。所以我想比起溪谷城还在萨隆家族守护下这个即复杂又难以准确界定的条件,当初祝福这条路的人应该是立下了只要萨隆家族的血脉还在延续或者类似的条件。反正最后达成的结果差不多,而这样简单的启动条件则可以省去不少功夫。”法师一边研究着道路上砖石的纹路,一边回答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葛洛瑞娅还活着,龙喉小径上的祝福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并不能够完全理解起司刚才一大段话的准确意思,里昂试着自己总结出一条简单的结论。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起司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骑士长的结论。 血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起身离开了法师身边,这位骑士长在离开的时候嘴里还不住抱怨道。 “所以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情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一圈。” “没办法,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些法师的说话方式吧。”一直待在附近的爱尔莎当然也听到了二者间的对话,事实上,除了有意避开葛洛瑞娅之外,里昂和起司间的交流也没有躲着谁的意思。 “真难为你们可以一路保护他来这里。看来你们这一路上没少被这样唠叨吧?”对于这个来自龙脊山的女孩,里昂很难有什么恶感。爱尔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团温暖的火光,没有人会拒绝她的接近。虽然可以看出来老板娘对法师的态度跟别人与众不同,不过骑士长还真的不介意去追求一下她,如果自己再年轻个十岁的话吧。血狮想到这笑了笑。 “其实也还好,他也只有在做研究的时候才会这样,平时的时候他说话还是很正常的。他只是……不太会说话罢了。”老板娘突然想到在甜水镇营地的时候起司对自己说的那一大段话,也是不禁笑了出来。 又和爱尔莎闲聊了几句,里昂还要去确认一下离浊流镇的距离。在和老板娘打了一声招呼之后,骑士长看着又凑到法师身边去的爱尔莎不禁想到,或许这就是青春吧。 然而这样轻松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一只从天而降的信鸽,一封有着烈锤骑士团火漆的信被送到了里昂手里。骑士长赶紧打开这封来信,写信人毫无疑问是希瑟,这也让多日来担忧这位女骑士安全的众人松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信中的内容就不那么值得让人高兴了。根据希瑟的来信来看,女骑士长在几人离开溪谷城前就已经到达了浊流镇。之所以她没有选择回西境,而是前往了南方边境,一来是因为这样的路程更近,可以减少浪费在路上的时间。二来是因为在希瑟和起司他们进入溪谷城之前,烈锤曾经有一批伤员先行撤往了浊流镇,作为骑士长,希瑟必须去确认他们的安全。 “情况怎么样?”围在骑士长周围的人问道。 而血狮则是皱紧了眉头。希瑟提到在到达浊流镇之后她就见到了药剂师协会的负责人,王国首席药剂师仅有的几个徒弟之一的格雷男爵,这位男爵之前在王国中的风评其实还不错,作为整个王国最重要的那批学者中的一员,格雷男爵倒是没有什么像其他那些仗着丰厚的俸禄就花天酒地的学者一样。他是药剂师协会中的实干家,甚至对比起他的师兄弟们,这位格雷男爵是如今最被看好会成为下一任首席药剂师的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如此草率的断定瘟疫的无法治愈性,可是也只有平时信誉极为良好的他,说出这个结论在分外的有分量,甚至可以让国王和他的老师都认可这份报告以至于下达诛杀令。毕竟他之前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 那么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是格雷男爵在这次的关键问题上犯了错误,还是起司给出的答案太过于乐观呢?虽然骑士长也知道药剂和魔法是两个领域,可是由于苍狮王国和精灵的居住地相毗邻,药剂师协会也是曾经和那些森林之子做过交流的,这也让整个王国的医疗水平一直在周边诸国中居于领先水平。对于自己王国的自信让里昂不禁再次怀疑起起司的承诺。可是法师已经治愈了那些清醒者不是吗? 但是接下来希瑟在信中提到她在跟格雷男爵讨论到起司的问题时对方说出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其他人忽略的问题。诚然,如果从现在的表面上来看法师毫无疑问是最接近问题核心的人,但是一个突然现身北境,声称自己来自文明之外的法师真的可信吗?之前希瑟遵循着家族的指示对起司抱着绝对的信任,可是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起司就是这次瘟疫散播出来的原因呢?会不会是起司创造出了这些瘟疫病毒?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难以根除。虽然希瑟和里昂现在还是对法师抱着相对的信任。但是这一种假设成立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而且,恐怕可能性还不低。里昂没有人第二个人看到信上的内容,他只说了信上对浊流镇现状的内容,对于格雷男爵对起司的猜疑只字未提。身为经历丰富的骑士,里昂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所以其他人,包括王国骑士们在内的人都没有从血狮的脸上察觉到任何的端倪。瞥了一眼还在一旁研究的起司,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的去研究什么所谓的祝福。会不会这只是一个幌子,用来掩饰他的某种目的?骑士长努力压下心中的猜疑,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法师站起身说道。 “好了,我差不多已经明白这条路上的祝福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在,我们可以全速前进了。”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洛萨 让葛洛瑞娅先行在镇外找一个地方躲好,她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王国的众人面前。当一行人看见浊流镇的时候,天色已经算是黄昏了。显然,在浊流镇驻守的士兵也早早就发现了起司他们,一支部队早就等在了镇外,只不过看样子他们不是来迎接起司等人的。从人员和旗帜上来看,这只部队似乎由四个部分组成。 “王国骑士团,烈锤骑士团,药剂师协会,还有猎熊者,看来这次陛下的命令传达的够快的啊。”看着远处军阵中飘扬的四面不同旗帜,其中王国骑士团和烈锤骑士团的标志之前众人已经见过了。新出现的两面旗帜中,带着眼睛,狮尾草和书本徽记的毫无疑问是来自于药剂师协会,那么剩下的那面有着红色熊掌图案外加上一柄长剑的就应该是里昂口中的猎熊者了。 “那个猎熊者,是什么来历?”女战士蒙娜不禁问道,作为长居龙脊山的北地人,或许萨隆伯爵领和烈锤公爵领这样离山下小镇比较近的大型贵族的旗帜她有过耳闻,但是再向外的那些贵族们的标志,就不在她的记忆之中了。不过这也不能说是蒙娜见识浅薄,毕竟这个时代贵族,组织,宗教团体等等都会有自己的标志,除非是受过专业的情报训练或者纹章学学者,不然普通人对于这些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标志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印象。 “猎熊者是萨隆伯爵领南边接壤的黑山伯爵领的军队。黑山伯爵的祖辈是猎人出身,相传曾经狩猎过体型极为庞大的害兽银斑熊,所以他麾下的军队以猎熊者自居。”作为苍狮王国的王国骑士长,里昂对于王国内大大小小的武装团体的旗帜都烂熟于心。所以他很自然的回答了蒙娜的问题。 “听你的意思,似乎在你们动身前往溪谷城以前,这支猎熊者部队并没有达到浊流镇喽?”爱尔莎敏锐的察觉到骑士长话里的弦外之音,确实,里昂在见到猎熊者旗帜的时候显得有些意外。 “作为毗邻疫区的领地领主,那个什么黑山伯爵的军队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才对把。”老板娘继续说道。 骑士长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 “本来是这样没错,但是这一次瘟疫发生的时候,黑山伯爵恰巧带着猎熊者前往王国边境剿匪去了。这位伯爵大人在王国里是出了名的好战,只要那里有仗打,他几乎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要不是他还记得行动之前给陛下打声招呼,估计早就被当成叛乱处理五六次了。见鬼,他不该这么早回来的。”小声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说起这位王国里最大的麻烦鬼,血狮也是颇为没有办法,其实当初他带领部队驻扎浊流镇的时候得知黑山伯爵不在,心里可是大松了一口气。然而现在这位大人和药剂师协会一起到了浊流镇……里昂只希望来的不是黑山伯爵本人,不然这场面可就有的看了。 随着队伍继续向浊流镇靠拢,镇前的那支部队也就看的更加的清楚了。可以明显感觉出来虽然这些人不是来欢迎的,但倒也不至于是来打架的。能证明这一点的是药剂师协会的那些紫袍药剂师们。如果真的有开战的打算的话,这些家伙可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但是里昂所希望的事情看起来也落空了。 “我听希瑟说你们带回来了一个巫师,爵爷我还没砍过巫师呢!来来来,先让他跟我过两招!”队伍还没靠近,一个穿着一身黄金重铠的骑士就脱离了人群独自冲到起司他们的面前,虽然他的面容被头盔遮挡住了大部分,但是从声音上来判断,这位黑山伯爵年级恐怕不比起司大多少。他挥舞着同样金光闪闪的双手长柄战斧,大声的叫嚣着。 一时之间,不管是王国骑士还是冰霜卫士甚至就连起司这个灰袍法师都被这个人形金矿弄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那一身战甲太过耀眼,就这夕阳的反光实在是让人睁不开眼睛。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还是里昂最先调整回了情绪,说起来,这倒也不是血狮第一次和这位黑山伯爵见面了,由于职责的关系,骑士长之前也和对方有过些不太愉快的经历。但总的来说,还是认识的。 “洛萨爵爷,我们好不容易才从疫区里杀出来,您能不能别再胡闹了。”作为军队中的长辈,里昂甚至还担任过一段时间黑山伯爵的贴身护卫,所以骑士长和这位伯爵说起话来除了称呼比较礼貌之外,在用语上倒是完全没有忌讳。 “哈哈,我都听希瑟说了,你们这一次被那些什么鼠人打的狼狈的不行,你这个王国骑士长还失踪了好几天,我还以为你要殉职了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听到里昂的声音,那位洛萨伯爵好像才看到骑士长,诚然,血狮现在的样子确实是有些狼狈,对方认不出来姑且算是情有可原。而在看到里昂之后,那位伯爵就显得异常的高兴,甚至也没有再追问巫师的事情。看起来他和血狮之间的关系比血狮提到的可能要好很多。 “我怎么觉得这个黑山伯爵那么不正常呢。而且看他那身衣服,他不应该叫黑山伯爵,应该叫金山伯爵。”在队伍的后排,老板娘小声的对起司说道。起司听了不禁也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看到浊流镇外的军队几人还有些紧张,见到这位黑山伯爵之后,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反倒是不知不觉间就没有了。 但是他这一笑不要紧,偏偏就被正在跟里昂说话的黑山伯爵看到了,起司一身灰袍的造型在全是劲装的骑士战士里实在是太扎眼,虽然此时他没戴上兜帽,可是不管怎么看这群人里最像法师的毫无疑问就是他。 “你就是那个巫师?”洛萨用战斧的矛尖遥遥指着起司,大声的问道。 虽然被对方用武器指着,不过面对黑山伯爵这种性格的人,本来应该很无礼的行为起司却也生不起气来,他现在只是觉得爱尔莎说的那句金山伯爵说的真的太贴切了。 “首先,我的名字叫起司。其次,我不是阁下口中的巫师,严格来说,我只是一个探寻真理的人。”在马背上用右手略施一礼,法师回答道。 面对起司的回答,洛萨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盯着法师灰袍遮掩下的左臂问道。 “你的左手怎么了?” “之前受了一点轻伤,暂时没法移动。”起司说道。 听到法师的回答,黑山伯爵脸上明显的展现出失望的表情,在他看来一个受伤的巫师暂时是不能满足他一决高下的想法。既然不能打,他对起司也就很快的失去了兴趣,于是刚才的叫嚣也就不了了之了。洛萨转头又去和里昂说起了话,而骑士长也在松口气之余示意众人继续往人群靠拢。 正文 第五十章 诬陷 镇外的人群在洛萨独自冲到起司他们那里的时候并没有人出面阻拦。一方面黑山伯爵麾下的部队对于自己家伯爵的脾气是十分清楚的,别说出面阻拦了,刚才要是有人敢跟着爵爷一起冲出去,怕回来都要被整的不轻。另一方面,对于其他三股力量来说,洛萨的身份太过于敏感,除了王国骑士团的骑士,其他两家没有理由去阻拦他,而至于王国骑士团,他们现在的领头人是一位穿着一身黑色铠甲的骑士,与里昂的随意不同,不论是保养的十分完美的铠甲,还是经过精心修饰的胡须和头发,这个中年人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刻板到极致的感觉。其实不必等里昂他们接近,部队中已经有眼力够好的人认出了骑士长,所以当洛萨上前挑衅的时候王国骑士团里有几个小伙子确实是准备冲上去保护血狮的。但是他们都被这个中年人的一个手势压了回来,作为以服从为天职的军人,他们不能公然违抗长官的命令。 这也导致了直到里昂他们离浊流镇的队伍不足五十步的时候,整支队伍里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好像黑山伯爵刚才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不存在一样。这当然是不正常的,事实上不用任何人解释,起司他们就可以从那个黑甲的中年人看里昂的表情里读出敌意。显然苍狮王国的王国骑士团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而且由于里昂这一次的任务,一些积压已久的问题可能会迎来一次爆发。这种气氛也影响到了起司队伍里的其他王国骑士,虽然骑士长本人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还在和洛萨伯爵聊天,但是其余的骑士们都在用或疑惑或惊讶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同僚,对他们的沉默感到诧异。 “等等,你们不能再靠近了!”就在法师他们离这些人不足十步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说话的人来自药剂师协会的阵营,一个看起来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年轻男性在药剂师们的最前方开口喊出了刚才的那一句话,从他的面容和还有些颤抖的身体来看,这个人应该不是之前希瑟在信里提到的格雷男爵。起司略微骑快了几步,驱马走到里昂身边,显然他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从血狮略微皱起的眉头来看,骑士长似乎也不能断定这个人的身份。 “我记得这个小子应该是格雷的徒弟,具体叫什么我是不记得了。奇怪,为什么在这里的人会是他呢?” “可能是哪位格雷男爵害怕待会起冲突的时候伤到自己吧。”看着一直都用狠厉眼神盯着里昂的那名黑甲骑士,法师似乎也理解了为什么那位男爵先生不愿意亲自现身。 虽然并不认为这些人能把自己怎样,但是出于礼貌,里昂还是示意众人停下脚步,他想听听这个学徒要说什么。 “你们现在都有被瘟疫感染的嫌疑,所以根据格雷大人的指示,你们不得进入浊流镇,要在专门的隔离区待上十五天确认没有感染反应之后才能初步排除感染可能。”那名学徒壮着胆子说道。虽然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快要哭了。虽然作为格雷男爵的弟子,可是这位被许多大人青睐的男爵弟子何其之多,这名学徒只是这些弟子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跟了男爵许久,真本事没学到多少,平时只能给那些有背景的同学打理一些杂务。他今天被老师指派来做这个倒霉的任务也是因为他是跟着老师来的学徒中最无关痛痒的一个,就连他身后的那些人中,都有许多在格雷男爵眼里比他重要得多。 “哼,笑话,格雷的爵位也就是一个小小的男爵而已,就算他老师是首席药剂师,他想要接替那个称号还要再等个几年呢。他凭什么敢指挥我怎么做?”傲慢的语气加上冷笑着的面孔,此时的里昂活脱脱就是一副恶霸嘴脸。确实,既然格雷本人没出面,说明对方根本没想跟起司他们做交流,所以面对这些小喽啰,与其低声下气的去跟他们讲道理,不如表现的蛮横一些来的有效率。 “话不能这么说。骑士长大人,虽然您的爵位比格雷爵士的要高,可是毕竟专业不同。这里不是战场,格雷爵士作为药剂师,他的建议在这疫区里恐怕要比您的更有用。况且我想您也一定不愿意将瘟疫带进王国的,您说是不是?更何况您身边的那几位不明人士的身份,也十分的可疑啊。而且……有证据指出您曾经跟那些什么鼠人有过长时间的接触,我们不能排除您是不是被它们用什么巫术蛊惑了的可能性。”那名黑甲骑士说道,作为王国骑士团此时的实际带头人,他的话让后方王国骑士团中的一些人激动起来,这种背叛自己家骑士长的言论显然是有问题的。但是诡异的是,大多数的骑士团成员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他们还自发的控制住了那些激动的成员。这些都没有逃过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然而包括血狮本人在内的所有人却都不能对此说什么。 “哈哈哈哈,格里高利,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能坐上第二团团长的位置有所不满,不过我却没想到为了职位的高低,你可以抛弃骑士的荣耀,联合外人来栽赃你的骑士长!”里昂怒极反笑,他虽然知道这个属下一直以来都由于出身的问题对自己耿耿于怀,可是这种近乎于背叛的行径,血狮的心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悲伤。 “这怎么能说是栽赃呢,骑士长大人。我只是同意格雷爵士的意见,并且诚心的建议您和您的小队先在镇外的隔离区观察几天。至于您身边的那几个可疑人士,在我们确认他们的身份之前至少要确认他们是不是被感染了啊。如果我说的话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还请您原谅我的粗鄙。”那名被称为格里高利的骑士嘴角带着冷笑,略微欠身说道。 在队伍后方的“猴子”一看这个阵势可就急了,他喊道。 “喂,你们这些烈锤骑士团的,你们不是认识我们吗?跟他们说我们跟那些鼠人没有关系啊!” 烈锤骑士团的代表自然并不是希瑟,而是之前从溪谷城分道扬镳时先行回到浊流镇的一个骑士,听到杰克的话,他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一番挣扎之后还是选择了沉默。“猴子”一看对方如此,还想要说什么,一旁的蒙娜却看出了一点不对劲,按住前者的肩膀阻止了他。几个人现在才注意到,原来这四个势力的阵型排列中,黑山伯爵的队伍离另外三家有一些间距,俨然是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而另外三支队伍的排列情况则是王国骑士团和药剂师协会的队伍夹着烈锤骑士团的队伍。再加上烈锤骑士团人员本就比另外两组人少,被胁迫的感觉尤为明显。 至于黑山伯爵,虽然他和里昂有些私交,可是显然已经有人跟他提前打了招呼。洛萨在刚才就独自走回了猎熊者队伍,远远的看着剩下的三家和里昂的小队,俨然就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血狮的脾气可不好,此时遭遇部下背叛,连带着起司等人的身份被人诬陷,再加上之前赶回来拖延时间的希瑟现在的情况又模糊不清,这位骑士长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头燃气,他盯着黑甲的格里高利,手已经不知不觉间按在了剑柄上。格里高利当然是注意到了里昂的动作,不过有数量远多于对方的士兵做后盾,他根本不怕里昂在这里翻脸,或者说,血狮如果真的不顾一切的拔剑,他反而有了将里昂斩杀在这里的理由。 “先等一下。”一只手按到了里昂放在剑柄的手的手上。起司的声音从骑士长耳边响起。 “我们愿意接受隔离。”法师如是说道。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隔离 放弃反抗的一行人被带到了镇外一片简陋的木板房。说是木板房,其实所谓的房屋不过是破布和木板搭乘的窝棚,甚至起司都怀疑不需要大雪或者大雨,只需要一阵北风就可以弄垮这些简陋的建筑物。不过就是这样简陋的建筑物在这片难民隔离区居然都算得上高等建筑,那些供普通难民居住的地方更加破烂不堪,所谓的居所只是上面遮着一块布的地洞。这样像坟墓胜过居处的住所似乎也说明了那些浊流镇的人对这些难民的态度。而讽刺的是,在这片隔离区的边界上有着用原木搭成的高墙,将这片区域与外界强制区分开来。 带路的人在隔离区的大门就不在跟随进来,他们只是指了一下供小队居住的那片地区就赶紧跑开了。 “我离开前曾经吩咐过手下的人为这些难民搭建简易的居住地。但是就我所知,简易的居住地绝不是这个样子。”里昂看着隔离区里的惨状皱眉说道。虽然骑士长下了隔离难民的命令,但是他的隔离绝对不是指像现在这样的隔离区中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 随着最后一个人进入,隔离区的大门狠狠的关起来,那些守门的卫兵迫不及待的关上厚重的木门,仿佛耽搁了一秒就会有无数魔鬼从隔离区里冲出来一样。 “真正的地狱从来不在地下。”法师对这一切倒是见怪不怪,既然那些药剂师从来没想过要治好这些难民,那么他们没有把这些人都杀了就已经算是仁慈了。又或许,之所以不杀他们是害怕在那个过程中让自己也感染上这可怕的瘟疫吧。 “你看!”爱尔莎拽了拽起司的袖子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小声喊道。 法师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虽然还离着有一段距离,但是尸体上浓密的黑色毛发却清晰可辨,这具尸体俨然和他们在溪谷城附近发现的那具有着几乎一样的外貌!他对于充斥着整个隔离区的腐败臭味以及地上的排泄物倒是完全不在乎,见到有研究价值的样本,起司立刻就进入了研究模式,他不顾周围人的劝阻,兀自走到那具尸体的旁边,用以及戴上手套的手翻弄着那具尸体。 “他,都是这样的吗?”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各种可怖味道混合成的恶臭,就算是里昂也不得不用手掩住口鼻,更有几个年轻的骑士已经禁受不住呕吐了起来。但是看着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起司,骑士长不由得转头向老板娘问道。虽然之前在溪谷城地下里昂也见过研究工作中的法师,可是那里最多也就是照明环境较差而已,清醒者们对于卫生的观念跟人类还是差不多的,甚至由于过于敏感的嗅觉,那里的卫生条件可能比起一般的街道还要好一些。 爱尔莎此时的情况也不是太好,就算性格上再怎么坚强,作为女洁的天性让她对于这个地方的肮脏感到加倍的不适,此时的老板娘脸色发白,似乎在忍耐着呕吐的欲望,没有办法回答里昂的问题。倒是蒙娜作为战士,对于这里的接受能力要比爱尔莎好上许多,虽然她的身体也在本能的感到不适,可是女战士还是强忍着呕吐欲回答了血狮的问题。 “虽然我们之前就知道他认真起来很可怕,但是没想到他敬业的程度简直不是人…………呕……”好吧,看来蒙娜由于说话的原因导致自己没有忍住呕吐欲。而随着她这一吐,老板娘和杰克也相继失守,呕吐变成了一种连锁反应,一时间除了里昂还能勉强保持之外,其他人都开始疯狂的呕吐,直到吐出胆汁才因为过于痛苦而停下这种本能行为。 “喂,你要是不做点什么的话,我怕我们可能撑不到明天了!”对于队友的反应感到无奈,纵然是在沙场上视死如归的战士,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骑士长不得已向远处的法师求助道。 起司抬起头,看了一下已经只能扶着墙壁站着的众人,他略微皱了一下眉头,遗憾的转头看了一下手边的尸体,对于不能将其研究完感到十分的不快。但是不敢怎么说,法师还是走回到众人身边,从长袍的内衬里掏出一大团棉花一样的东西,只见他把这团絮状物撕成一小团一小团的,然后不顾骑士长的反对强行塞到了里昂的鼻孔里。 对于法师的举动,骑士长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很快,随着那团絮状物被塞进鼻孔,他感觉自己吸入的空气马上就清新了许多。虽然谈不上完全消除了异味,但是比起之前让人反胃的恶臭已经减轻了极大的部分,甚至,他还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看到血狮恢复了正常,起司又取出一团棉絮,并把那一大团絮状物用布条包好,然后塞到了骑士长手里。 “给他们也塞上,这种棉絮可以起到过滤的效果。但是记住,不能一次塞入太多,它有着轻微的致幻成分,如果一次性吸入的量太大会让人陷入疯狂。两个小时换一次,用作过滤用途的时候它不会给人带来什么长久的副作用。”法师一边说着,也为爱尔莎塞入了棉絮。 “你们先去他们给我们划分的居住区,我还要看看这里的难民。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这里没人有多余的体力伤害我。” 跟其他人招呼了一声,留下里昂和爱尔莎给其余的人塞入棉絮,起司再次回到他之前翻看的那具尸体旁边,默默的研究了起来。血狮和老板娘这次没有对法师的安排有任何异议,一行人中除了起司似乎对空气中的恶臭有免疫能力,其他人就算有棉絮过滤,可是看到那些令人作呕的场景的时候还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反应。况且不用法师提醒,一行人也知道,单论感染上瘟疫的可能性,恐怕这个隔离区比遍布鼠人的溪谷城还要大得多。于是一行人只能老老实实的前往那片被特意划分出来供他们使用的区域,索性那里应该是最近才新扩建出来的,这一片木板屋周围并没有难民的尸体或者其它东西。 夜晚渐渐到来,这个隔离区自然不存在可以取暖的燃料,人们要么躲在狭小的土洞里,要么互相拥挤着取暖,也幸好龙脊山恶劣的环境让爱尔莎他们比一般人更能忍受寒风,所以虽然天色将暗,老板娘还能够在观望着起司的动向。终于,在爱尔莎都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法师回来了。 “这里的情况不太正常,我需要有人跟我去看看浊流镇的情况。谁跟我去?”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夜行 虽然大部分人都很关心浊流镇中的情况,然而经历了白天隔离区的冲击,现在还有体力和心力跟着法师潜入的也就只有里昂和爱尔莎了。血狮还有体力可以活动这点所有人都不惊讶,可是老板娘还有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下留有余力就让别人有些难以置信了。 当然了,这里的别人指的并不是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们,毕竟来自龙脊山的这三个人单论神秘程度在这些南方来的骑士们看来可能和起司不相上下。所以对于爱尔莎反常的活力感到困惑的是蒙娜和杰克,他们很清楚老板娘的体能虽然较普通人要好上很多,可是也就是跟他们这样受过完整训练的冰霜卫士仿佛,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活动自如。不过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们多久,大概也就困扰到法师不客气的从她的鼻孔里抽出一团比分给其他人都要大一些的棉絮团。 “我可没说过这东西可以当成兴奋剂用。”起司看着因为把戏被戳穿而有些手足无措的爱尔莎,严肃的说道。 “可你也没说过不行不是吗?反正还有很多,又不会用完……”被法师发现了秘密,老板娘虽然心虚,可是下意识的还想抵赖。 “你完全不了解这样做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法师皱着眉头说道。 “我的身体怎么样是我的事,而且比起我一个人的问题,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清楚浊流镇的状况。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虽然知道是自己理亏,但是爱尔莎这么做的本质还是希望可以帮上起司的忙,结果现在法师不但不领情还教训起自己来,老板娘不由得有些生气起来。 听到爱尔莎这么说,起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眯着眼睛盯着老板娘看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木棚,同时沉声说道。 “如果你认为你可以的话,就跟上来吧。” 爱尔莎知道这是起司默许了她的行为,当下立即跟上法师的脚步。看到这两个人先后走到了外面,里昂挠了挠头,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是作为在军队里混了大半辈子的骑士,这种情况如何解决显然不在他的知识范围内。不过正事还是要做的,当下骑士长也紧了紧系着剑鞘的腰带,大步跟上那两个人。只不过嘴里还是免不了小声嘀咕着。 “这个情况我去是不是有点多余啊。” 夜色中的隔离区除了跟白天一样的恶臭,几乎看不到一点亮光。想想也是,又怎么会有人浪费照明物资来给这些将死之人呢。起司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个隔离区的构造,既然是他提议今晚潜入浊流镇,那么法师也自然找到了可以供他们不被人发现的进出隔离区的方法。 “就是这里了,出去之后就要靠你带路了,我不熟悉浊流镇的情况。”像挑窗帘一样将隔离区一角的木质围栏拉开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缝隙,法师转头对骑士长说道。 幸好昏暗的照明让爱尔莎和里昂都没有看清起司到底做了什么,要是在白天法师对他们展示刚才的一幕恐怕两个人会因为震惊而呆立在原地,粗壮的原木像是柔滑的丝绸一样随手一碰就变的扭曲起来,这简直超越了一般人的常识。不过自从见到起司以来各种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起来似乎是接连不断的发生着,所以已经饱受摧残的他们就算真的看到了那一幕也许也能平静的接受?这种事情再没发生之前又有谁知道呢? 总而言之,在起司的带领下,三人穿过那个缝隙轻易地就离开了隔离区。由于位置偏僻,在缺乏照明的条件下,根本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切。隔离区距离浊流镇是有一段距离的,可是索性这个小镇的规模本就不大,加上本来就地处商路,旁边还有黑山伯爵这个好战成性的领主守护,就算是胆子再大的强盗,他想要对浊流镇动手前恐怕都得想想洛萨手里的那把黄金大斧,故而镇子的周围别说是城墙,就是木质的栅栏都不曾架设。这就方便了起司他们,里昂作为曾经驻扎过这个小镇的军人,对于浊流镇的建筑分布以及可能存在的巡逻路线都有着精准的把握,更何况现在负责这个镇子治安的多半就是他曾经的副手格里高利,对于骑士长来说,想要找到一条不被人发现的潜入路线并不困难。 “我们先去那里?是格雷的办公室还是骑士团的指挥室?”靠在一个小巷里,里昂低声问道。药剂师协会和王国骑士团那么多人,再加上猎熊者部队也挤入了小镇,他们的居住范围势必是要区分开来的。虽然说本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打探情报,可是至少还是要决定一下先打探那个方面的情报。 “我想先去找找希瑟被关在那里了,她应该知道不少我们现在急需的情报。你想想这个镇子里那里适合做牢房。”对于情报的优先级,起司心里早就有了一个计划。 里昂听了点了点头,低头在脑海中搜寻着浊流镇中符合要求的地方。 “等等,你怎么知道希瑟被关起来了?”爱尔莎小声在起司耳边问道。事实上今天白天没有在队伍中看到希瑟,老板娘还是很担心那位女骑士长的。现在起司一口咬定希瑟被关起来了,而且里昂也没有反驳,显然他们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法师略微皱了皱眉,他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跟爱尔莎解释这些,但是看到里昂还在思考,而且自己腰上的一块肉莫名的开始疼痛起来,起司还是压低了音量开口了解释道。 “之前里昂接到了希瑟的来信,所以首先我们至少可以肯定她已经到了浊流镇。可是白天我们没有见到她,甚至都没有听对方提到她的情况,只有那个黑山伯爵无意中提过希瑟,可见希瑟的存在会让他们对我们的处置产生困扰。但是希瑟毕竟是烈锤公爵的人,就算那个格里高利和格雷男爵胆子再大,他们也不敢对一个手握重权的实权贵族的头号战将下黑手。所以结论是,他们只能把希瑟和她的骑士们囚禁起来,等风波过去再行交涉,就算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偏向我们,可是我们多半也已经被因为各种理由死掉了。” 以极快的语速说完以上这段话,法师用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看着爱尔莎,那意思就像是在问“这样子你懂了吧”。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法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刺拳,至于老板娘到底懂了没有,相信起司暂时应该是不敢问了。 “好了,不要闹了,我觉得我大概知道他们把希瑟关在哪了。”骑士长制止了老板娘进一步对法师施暴,示意两人跟上他。 三人依靠着里昂对于地形和巡逻人员的熟悉在浊流镇里沿着各种小巷迂回前进着,这期间起司对于为什么浊流镇里会有这么多小巷子感到困惑,而好歹受过军事训练的爱尔莎则告诉他,其实每一个城镇都有着数不胜数的阴暗角落,只不过一般人会下意识的忽略那些地方罢了。不过现在,这些平日里藏污纳垢的地方却为他们的潜入提供了绝佳的庇护。很快,一栋被大量王国骑士团士兵把守的二层小楼就出现在小巷外的视野中。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空壳 夜,浊流镇内 躲在小巷里的起司等人默默观察着疑似关押着希瑟的小楼。与无人问津的隔离区不同,这座不大的房屋边上光巡逻的卫兵就有两对,正门和后门也都有门卫把守。更加麻烦的是隔壁的二楼上还有着一个居高临下的哨兵。 “不好办啊,这个阵容恐怕我们没机会进去啊。”看着几乎全无死角的防卫布局,里昂说道。 “确实很麻烦,这里的守卫也太过于森严了点。”起司见到这个阵势也觉得十分的棘手,这里的守卫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超越了他的想象。 “怎么样,有办法吗?”血狮自问自己是没有潜入进去的本事的,所以现在这个情况他也只有问法师有没有什么手段了。 起司略微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想要在不被这些人发现的情况下潜入这栋小楼实在太难了,更何况建筑内部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还不清楚,以外部防守的严密程度来看,费劲心思绕过外部防卫,结果一头撞进人家的陷阱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再三考量之下,法师决定暂时放弃潜入这里的想法。 “这里的防守太森严了,我们先去那个格雷男爵的办公室。”既然没有办法跟希瑟取得联系,那也只能先前往下一个目标了。 没有再说什么,里昂转身带着两个人再一次潜进了那些小巷的阴影中。而就在三人离去后,从那栋楼里走出一个人,他身穿紫色绣着金色花纹的长袍,在大量药剂师学徒的拥簇下走到街上。四周的骑士们见到这个人都自觉的抚胸行礼。那人随意的挥手示意学徒,很快一架有着王国药剂师协会标记的马车从小楼的后院驶出,紫袍人缓步走上马车,随着车夫的轻喝,拉车的两匹马迈开步带着马车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另一方面,找到药剂师协会的驻地并不费事,挂着绣有他们徽记的旗帜的房屋在浊流镇上都算是地标性建筑。据里昂说,在他离开之前,这里曾经是王国骑士团在浊流镇的临时指挥所,只不过看来在药剂师协会到来后,这里被腾出来用作安置这些药剂师。 “不太对劲啊。”夜色中,起司看着远处的建筑物说道。相比较之前疑似关押希瑟的地方,这里的防守就要松懈的多,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的浊流镇中也不大可能出现敌对势力,所以除了看守自身武力强大的烈锤骑士团,其它地方确实不需要太多的守卫。 “怎么了?”另外两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当他们看到守卫稀少的药剂师协会驻地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像起司那样有什么疑惑。但是出于对法师的一贯信任,爱尔莎还是询问了一下起司。 “不,没什么。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法师眯了眯眼睛,这是他感受到不好的预感时的习惯。得益于魔法的修行,起司观察世界的方式和普通人是略有区别的,而这区别则可以让法师在更远的地方知道一些别人察觉不到的事情。只不过这种观察方式得到的信息往往比较晦涩,虽然起司确定自己感受到了什么,可是这并不能够作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讲给其他人听。 虽然起司说没什么,但是里昂和爱尔莎都可以明显的感到法师的焦虑。这个感觉的直接证据就是起司一改之前小心谨慎的作风,他直接让里昂潜行过去打晕了一个守卫。而起司自己也在默念了一段咒文后遥遥对着另一名守卫一挥,第二名倒霉的卫兵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晕了过去。接下来三人一路高歌猛进,把阻挡在路上的卫兵都打晕绑好,法师是如此的肆无忌惮,甚至有几个因为动静太大而被惊动的卫兵赶来时都被他用不知名的魔法当场击晕。看着墙角里堆在一起的卫兵,骑士长和老板娘都怀疑其实起司有能力把刚才看守二层小楼的守卫一个人全部干掉。 “喂,你这是怎么了?”打晕了最后一个卫兵,里昂对起司说道。对方突然改变的行为弄得他有些迷惑。 而法师却没有回答骑士长的问题,只是默默走进了那栋楼里。而或许是如此高强度的连续施法也对他造成了负担,起司的脚步显得极为散乱,甚至有一两次如果没有爱尔莎上前搀扶都险些摔倒。能够让一向沉稳的法师如此失态,显然起司发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进入建筑物内,这栋楼的一层被药剂师们当场了文案办公处,各种纸质文件随意而且散乱的摆在桌子上和地上,打开到一半的书本甚至还有没吃完的食物都说明这里并不是会藏有机密的地方。起司马不停蹄,丝毫没有在一楼耽搁的意思,他不管其他两个人还在对这里的杂乱感到惊讶,径直的走向二楼。 考虑到晚上可能会有留守人员,血狮和老板娘在行动的时候都尽量在控制自己发出的噪音音量,然而此时的起司却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他的脚步声在无人的走廊里显得异常的响亮。这让另外两名队友着实都捏了一把汗,幸好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查看,可见这栋楼里现在估计还真的没有人。既然如此,爱尔莎和里昂也就不必在考虑那么多了,他们也赶紧迈开大步跟上法师,无人的药剂师驻地,这也让他们对于这里的情况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 小楼的二层很快出现在三人眼前,相比较一楼,这栋房屋的房间数量就要少得多,从楼梯间上来所看到的也不过就只有五六个房间。里昂知道虽然房间数量较为稀少是因为这里的房间基本都是用来作为重要人员的办公室来使用,所以每一个办公室的面积都十分可观。至于在药剂师们入驻了以后,估计这些办公室十有八九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实验室。 这些房间的门上都挂有拳头大的铜锁,虽然那些看守的卫兵身上可能有钥匙,可是刚刚几人进来的匆忙,并没有搜查那些卫兵的随身物品。所以此刻起司只能皱着眉头看着这几个铜锁发愣,要是放在平时这些金属门锁还难不住他,可是法师刚刚施法过度,身体正处于虚弱状态,还就真的暂时拿这几块锁没有办法。 就在起司着急的时候,里昂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法师后退,然后这位骑士长抬起一脚狠狠的踹在了门上,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爆裂声,厚重的木门被里昂一脚将门锁附近的部分给生生的踹了下来。 “有的时候解决问题不需要那么麻烦。”随手推开已经失去了锁扣的木门,血狮说道。 虽然很想说点什么,但是为了尽快验证心里不好的预感,起司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那个房间。这间应该被作为实验室的房间映入法师的眼帘,其中的情景怎么说呢……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空空如也。这显然不合常理,随后进入房间的里昂和爱尔莎也意识到这一点。不用起司发令,骑士长又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其它的房门,大部分屋子中的情况和第一间一样,除了几件本来就有的木制家具,这些屋子里一点纸质资料都没有留下。而最后一间的情况则比较特殊,因为这间屋子里除了家具外还有三具尸体…… 三具人类的尸体。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毁尸 之所以强调尸体是属于人类的,是因为起司其实本来以为会在这里发现鼠人或者被感染者那长着黑毛的尸体,而在最后一间房间里发现的尸体居然来自于三名正经的人类。这就有些值得玩味了。肆无忌惮的点起房间里的蜡烛,既然这栋楼里没有其他人,那么那些不必要的谨慎也就可以暂时放下了。法师翻看着这三个人的尸体,他们的外衣被扒掉了,连同他们身上的随身物品一起被人拿走,身上只留下一层贴身的衣物,而且最令人感到费解的是,这三具尸体的头上都被套上了黑色的布袋,按理说给别人头上头上套上布袋是因为不想那个人记住自己的面容。可是从结果上来看,跟这三人交涉的人已经把他们杀了,那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既然尸体上没有东西可以辨别他们的身份,也就只好查看他们的致死原因了,法师二话不说就扒开了这三个人的衣服,可以看到,在其中两个人的身上有着明显的外伤伤口,他们胸前正对着心脏的位置都有着一条狭长的血痕,干涸的血迹从这条缝隙中开始,蔓延到他们的胸膛上。 “从正面一剑穿心。”里昂看到这两个伤口,说道。 法师点了点头,这方面骑士长无疑是行家,既然他判断了伤口的来历,那么多半就是这样。真正让起司感到疑惑的是第三具尸体,这具尸体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外伤痕迹,那么,他的致死原因是什么呢? “伤口会不会在头上,你知道,像是钝器什么的。”爱尔莎对此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起司于是解开了这三个人头上的布袋,但是事情似乎并不想老板娘猜测的那样,这三个人的面部表情都还比较正常,而且他们的头部都没有明显的伤口。然而就在起司摘下第三个人的布袋的时候,里昂看着第三个人的脸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格雷男爵!”骑士长指着第三个人脸说道。 爱尔莎赶忙把蜡烛拿的离那具尸体的脸更近了几步,问道。 “你确定?这是那个药剂师协会的格雷男爵?” 骑士长再次仔细的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没错,我敢保证,这个人就是格雷男爵。” 听到这话,起司不禁皱起了眉头。格雷男爵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那个负责浊流镇药剂师的格兰男爵,怎么会死?原本里昂遭到部下哗变还算合情合理,或许是里昂和那个格里高利之间积怨已深,只是在这次任务中被后者找到了爆发的机会。可是现在格雷男爵的死又让浊流镇上的状况变的扑朔迷离,身为药剂师协会在浊流镇的领头人,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应该死在这里才对。 这一个晚上在这个不大的镇子里出现了太多无法解释的问题,重兵把守的二层小楼,无人问津又被洗劫一空的药剂师协会驻地,再加上这个死在自己驻地里的格雷男爵,法师的脑子变的有些打结,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破解病毒的变异规律,但是这些由人为制造的谜题却不是他的强项。除开知识上的储备,用逻辑来思考这里发生的事情的话,起司能做到的基本也就和一个思路清晰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说起来,虽然从起司他们离开那栋二层小楼来到这里,再到打晕那些卫兵进入药剂师驻地,最后发现格雷男爵以及另外两人的尸体。这一切看似很漫长,其实也就是在一个小时之内发生的,短时间内大量信息的发现让人有些难以呼吸,起司感觉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逐渐的扼住自己的喉咙。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处处散发出阴谋的味道。现在看来,当时将这里定为第一目标确实是一个失策的决定。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两具尸体有一个很诡异的地方?”就在法师和骑士长都还在考虑格雷男爵的尸体所带来的意义的时候,老板娘指着另外两具尸体说道。 “你发现了什么?”起司问道,他没有看出那两具已经除去了衣物的尸体有什么不对。 “伤口啊!他们的伤口有问题!”爱尔莎指着那两道伤口说。 “里昂不是已经认定那是从正面一剑穿心造成的吗?”法师还是不理解老板娘的意思。这一点上,血狮其实也没有跟上爱尔莎的思路,两人莫名的看着老板娘,不明白她到底指什么。 “他们身上的伤口没问题,但是他们衣服上的伤口有问题!” “什么他们衣服上的伤口有问题,他们衣服上根本没有伤口……”说到这,起司愣住了。对啊,之前之所以要把这两个人的衣服扒开就是因为从衣服上看不到伤口。可是他们明明死于剑伤,他们的衣服上又怎么可能没有破洞呢? 法师赶忙捡起那两个人的上衣仔细查看,得到的结果却是那两件衣服上都没有任何的破损痕迹,甚至……连血迹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有两种可能性。”里昂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作为骑士长,他很快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第一种可能性就是杀他们的人是在他们上身赤裸的情况下动的手。”虽然血狮这么说,但是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说法,毕竟要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至于另外一种可能性……杀人者在杀人后把他们的衣服换了下来,并且在尸体彻底凉下来后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给他们套上了现在的衣服。但是这说不通啊,这样的话为什么杀人者要更换被杀者的衣服。” “会不会……那些人本来就是要得到那些衣服?”爱尔莎小声的说道。 “是有这个可能性,但是那样的话又为什么要给他们再穿上新的衣服呢?还有头上的布袋也是,这些障眼法在明天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或许能瞒过一时,可是很快也会被人戳破啊。”里昂说道。 起司想了一下,说道。 “有没有可能,那些这么做的人其实只需要拖延这一时,或者说,他们其实拖延这一时都只是一个备选方案,因为他们其实根本不会让人有机会确认这三具尸体的身份?” 冷汗,顺着三人的脖子留下来,毫无疑问,法师无意中说出的是最有可能的情况。如果那些杀人者想要尽快销毁尸体,那么他们也就不需要费尽心思的遮掩尸体上的异常,这些小手段只是他们来拖延时间用的把戏而已。但是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他们销毁尸体的时间,就一定在明天天亮以前…… “你们,闻没闻到什么东西烤糊了的味道。”嗅觉最灵敏的爱尔莎问道。 随着老板娘的话,一股木炭燃烧的味道已经在空气中十分的明显,如果不是三个人一起出现了幻觉的话,那么这种味道的出现应该只意味着附近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丢下那三具尸体,赶紧冲回了楼梯间。在哪里,他们看到了正在升腾的火舌,在他们没有觉察到的时候,这栋楼的一层已经悄无声息的烧了起来。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初现 葛洛瑞娅在离浊流镇不远的一个小村落的废墟里等待着。这个村落中原本的住民,因为距离较近的关系一早就打包好家当跑到了浊流镇或者更远的地方。而且由于他们逃难的时间很早,那些村民很幸运的躲过了被感染的危险。所以,在知道这个村子已经没有人的情况下,就算是前往萨隆伯爵领内的探索小队也不会浪费时间绕路来到这里。这也是当时里昂向葛洛瑞娅推荐这个藏身处的原因。毕竟,无人居住的房屋总比危机四伏的旷野要好得多。 而已经从清醒者那里知道原生鼠人不会贸然攻击自己之后,葛洛瑞娅也不怕会在这里遭到其他鼠人的攻击。这让她有时间思考最近以来发生的事情,思考假若这场瘟疫真的被抑制,那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她并不指望着起司能把自己变回人类,这一点她在灰塔的时候已经多次询问过安莉娜了,而得到的答案都是这种瘟疫病毒已经在短时间内彻底的改变了感染者的生理结构,所以就算病毒被除去,感染者也不会想那些受诅咒而变形的人那样一下子就变回原状。而且据安莉娜说,起司并不像她一样专精于疾病和生物,虽然他对此道也算得上是精通,但是法师真正擅长的部分并不在此。 在那个时候,出于好奇心,葛洛瑞娅也向安莉娜询问过起司真正擅长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吸血鬼小姐却告诉她,作为一名法师而言,他们的研究方向是极为机密的,所以她也不能向葛洛瑞娅透露这一点。当然,安莉娜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让葛洛瑞娅觉得比起所谓的机密,对方只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不想把起司的专业领域告诉她而已,而且她还记得当时安莉娜小声说过的一句话。 “他研究的东西常人恐怕根本难以理解。” 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让那位一直都耐心的向葛洛瑞娅解释各种事物的女士发出这样的言论,葛洛瑞娅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安莉娜在她临走之前告诉过她,当起司眼睛中的颜色变的混乱不堪的时候,绝对不要去看接下来发生的事。眼睛中的颜色变的混乱不堪?虽然自认已经比普通人了解了施法者这个群体,但是安莉娜这最后的告诫还是让葛洛瑞娅疑惑。虽然她后来在起司施法的时候看到过他的眼睛中释放出光芒,但是那些光芒的颜色都很纯净而且稍纵即逝,所以对于那句话,她还是不能理解。 然而葛洛瑞娅不能理解的话现在的爱尔莎似乎可以明白了。 画面回到浊流镇中药剂师驻地的大楼,被大火困在二楼的三人显得是如此的无力。虽然想过跳窗户逃脱,可是这栋建筑物的二楼面积要小于一楼,从窗子跳出去只是从上方跳进火场里罢了。至于强行冲出一楼,楼梯间处在的位置恰好是建筑的中心,想要从楼梯冲下去然后再顶着大火到达屋外怕是并不可能。而且,且不提逐渐蔓延上来的火势,这栋几乎全部是由木质结构组成的房屋能够在火中撑多久还是个问题。现在作为立足点的地板恐怕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遇到这种情况,不论是血狮还是老板娘都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起司的法术,事实上,到现在为止的旅途中,每当碰到一个用常理无法解决的问题的时候,也都是法师出面用不可思议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是这一次,二人在看向法师的时候发现,起司看着不断从楼梯间涌入的火舌,脸色也并不好看。起司脸上的表情凝重,这有别于之前遇到危险时他经常表现出的镇定自若,法师这样的表情无形中在告诉其他人,他也没有办法从这大火中全身而退。 对于这样的情况,骑士长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毕竟里昂经历过的生死时刻简直多到数不胜数,有的时候他都在想,为什么那么多比他优秀的人死在了那些时候,而他却活了下来。但是现在,血狮预感到,或许自己这次也难逃厄运。不过换个方式想想,为了拯救瘟疫中的王国而死,倒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死法。至于葬身烈火,或许凄惨的死在病床上才是骑士更加无法接受的归宿吧。 “呼……只是可惜了你们两个。我这把骨头洒在那里都不算亏,但是你们还年轻啊。”摇了摇头,骑士长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爱尔莎歪了歪头,逐渐增强的火势让二楼的氧气变的稀薄,到了这一步,别说突破,就是正常的活动都变的十分困难。就算三人已经退到了窗边,可是窗外的浓烟也不能提供可供呼吸的空气。意识,已经渐渐变的有些模糊了。或许这就是归宿吧,老板娘靠着起司的肩膀这么想到。从龙脊山离开的时候她就有了跟起司出生入死的觉悟,但是当死亡真的来到脸前,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如想象中那样坦然。对于死的恐惧,又有几人能够看破呢?不过,爱尔莎也不后悔跟着起司来到这里,就如她在甜水镇营地时说的,如果这就是对法师感情的代价,那么她可以接受。只是可惜,起司到现在似乎都没有对此有什么明确的回应。 恍然中老板娘转头看向法师,她想看看法师现在的状态。缺氧已经让三人的意识出于涣散的边缘,幻觉和现实之间的区别在大脑无法正常工作的情况下混淆的十分厉害。这种情况下与其徒劳的观察四周,还不如像对面的里昂一样索性闭上眼睛,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爱尔莎看到了她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情景。起司的脸上没有痛苦的扭曲或者释然的微笑,法师的面色严肃,嘴里在无声的呢喃着什么,而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就算让爱尔莎用尽平生所有知道的词汇,她也无法描述此时起司的双眼,就连最基本的颜色也不行,那双眼睛是如此的……难以形容,以至于就连老板娘的大脑都在本能的拒绝承认它的存在,但是那双眼睛似乎有某种力量,就算爱尔莎极力想要转开视线,她的目光还是被牢牢的抓住。 起司显然也注意到了老板娘的视线,他转过头来直视着爱尔莎的双眼,一瞬间,就像是脑中一条无形的线断裂了一样,老板娘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失去了意识,晕倒在了法师的怀里。此时的起司一改之前的给人的感觉,他与周围的环境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起司搀着晕倒了的爱尔莎默默站了起来,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痛苦,他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虚弱的表现,好像缺氧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此时靠在走廊对面的里昂已经因为浓烟和缺氧进入了晕厥状态,由于更加靠近楼梯的原因,蔓延而上的火苗眼看着就要烧到骑士长的身上。然而随着法师抱着老板娘走到里昂身前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活动了的左手搭在对方的肩上,那些火焰似乎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它们咆哮着从里昂的身上穿了过去,就好像在这里的骑士长只是一个幻象,并没有真实的形体。 看到里昂没有着火,起司好像松了一口气,似乎他也不是很清楚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法师把左手伸到骑士长腋下,就像没有感受到任何重量一样,单手将身上尚且穿着一层轻甲的里昂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他就这样一手夹着一个人,默默的从已经烧的快要看不出来的楼梯上走了下去。这是完全违背常理的事情,因为那些台阶上的很多部分已经被火焰舔舐消失了,可是法师还是一步一步像是踩着楼梯一样从二楼走了下来。他和他身边的两人对于那些热烈燃烧着的火焰完全视而不见,而那些火焰也像是虚假的图像一样从他们身上穿过。 就这样,在这栋楼倒塌的前一刻,起司带着另外两个人走出了火场,在走到了火势不会波及到的区域之后,法师双膝一软,整个人没有任何预兆的扑倒在了地上。而随着那双眼睛的闭合,他身上的那种异样的气质也随之消失,似乎又变回了平时的起司。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被捕 药剂师驻地的大火理所当然的惊动了浊流镇的其他人,格里高利和洛萨都很快的带着他们的士兵来到了这栋已经化为灰烬的办公楼。在哪里,他们找到了之前被起司他们打晕绑起来的巡逻士兵,以及昏厥在驻地遗址附近的法师三人。从那些士兵的口供以及现场发现的情况来看,毫无疑问起司他们因为涉嫌纵火烧毁了药剂协会的驻地而被捕入狱。 当起司再醒过来的时候,他所看到的既不是天空,也不是隔离区那里简陋的木棚。不需要任何的经验或者推理,法师也知道他所看见的屋顶属于那一种建筑物——牢房。身下稻草粗粝的触感让只穿着贴身衣物的起司感到些许的不适,他这才发现自己那件灰袍已经在不在自己身上了。虽然那件袍子里存储着起司带在身上的几乎所有物品,但是好在想要真的从袍子里把那些物品掏出来,如果没有本人的认可,仅凭着物理手段,恐怕连那些装着东西的“口袋”都找不到。所以起司倒是不担心自己资产的安危。 相比较之下,法师可以清晰地记的爱尔莎在火场中曾经看到过自己的另一种状态,他对于自己的秘密泄露倒是不甚在意,尤其是泄露给老板娘这个对他来说有些特殊的人,真正让起司感到不安的是,他清楚自己在另一种状态下会对普通人造成多大的影响,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可比熊熊燃烧的大火还要危险。 靠着右手支撑起身体,虽然在火场中起司的左臂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在正常状态下法师的左手还是无法用力。勉强坐起身之后,一股虚弱感从身体内部席卷而来,起司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之前动用力量的方式太过于粗暴,导致了一些副作用在自己身上产生。虽然经过学习,法师早就学会了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来支配自己的力量,可是当时的情况紧急,并不允许起司从容的施法,他不得不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来应对。感受着久违的虚弱感,在还不懂得利用自己力量的时候这种感觉经常会出现在起司的身上,但是自从得到了老师的指点,这种感觉法师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虽然已经预料到这一次的行动不会像自己想象中的顺利,可是会逼得自己不得不动用这份力量可是起司之前未曾料想过的。 “这可真是,狼狈啊。” 摇了摇头,起司苦笑着说道。他的视线也随着环视了一下牢房中的环境。这间囚禁着法师的牢房并不大,呈正方形的房间横竖也就是不到十步的长度,牢房的一半部分被杂乱的稻草所堆满,之前法师就是躺在这些稻草上,看来它们在牢房中起着作为犯人的“床”的作用。牢房的四面有三面是墙壁,剩下的一面由拳头粗的铁栏杆组成,起司猜想这些栏杆应该是中空的,一个小小的浊流镇还犯不上浪费这么多的铁来花在建造监狱上。与栏杆相对的那面墙的上部分有一个同样用铁条封起来的通风口,从通风口的位置和隐隐透进来的阳光来判断,这间牢房的位置应该是低于地面的。 “起司,是你吗?” 就在这个时候,从一面墙壁的后面传出爱尔莎的声音,从声音的大小和来源来判断,起司可以肯定老板娘应该是被关在了自己的隔壁,而且两间牢房间的墙壁并不太厚。 “是我,你还好吗?” 开口回答着老板娘的问题,法师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极为沙哑,原本流畅的发音此时却让喉咙有一种隐隐的痛楚,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对于起司来说没有办法清晰的吐字受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和人交流,很多法术的咒文对于发音都有着严苛的要求,错误的发音甚至有可能带来完全无法预料的后果,因此如果一个法师失去了他的声音,那么他的一身本事恐怕也就只能发挥出十之二三。 不过对于现在的爱尔莎来说,起司的嗓子还不是她所要考虑的问题,只要还能听到法师的声音,老板娘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然而对方的声音同时也唤醒了那个模糊的回忆,那双难以描述的眼睛又一次占据了爱尔莎的大脑,难以描述的恐怖让她不自觉的发出短促的尖叫。 听到这声尖叫,联想到之前的经历,起司也不难猜出对方发生了什么。本来法师还指望着老板娘可以因为当时意识模糊忘掉关于那个时候的事情,现在看来恐怕事情没有起司想的那么顺利。 “冷静,爱尔莎,冷静。不论你看到了什么,不要去想它,那只是你的幻觉。”虽然声音沙哑,可是法师的话语却像是有着某种令人心神安宁的魔力,本来陷入恐惧中的老板娘在听到起司的话之后慢慢的冷静下来。她把身体靠在起司牢房和她牢房之间的墙壁上,像一个刚从水里救出来的溺水者一样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空气。 起司也把身子靠在那面墙上,这样他可以用最小的音量和爱尔莎交流。虽然知道自己的力量会给普通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冲击,可是这也是起司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法师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让老板娘不再去回想起那时候她所看到的,虽然用了一点小手段让对方暂时脱离了恐惧,但是这只是暂时的手段罢了。 渐渐的,轻微的啜泣声从隔壁传了过来,地牢里没有其他的声音,虽然爱尔莎已经压低了音量,但是她的哭声还是清晰地传到了起司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是自己造成了老板娘的崩溃,法师在听到这哭声的时候内心里除了愧疚之外还有一种隐隐的刺痛。他本能的想要安慰爱尔莎,可是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归根结底,起司并不是一个擅长与人交流的人。 许久,爱尔莎的哭声慢慢消失了。老板娘终于平复下了她的心情,用力的吸了两下鼻子,她开口说道。 “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总归应该是浊流镇的监狱之类的地方吧。”起司回应道。 “里昂先生呢?他不在这里?”爱尔莎问,其实她更想问的是骑士长有没有跟他们一起逃出火海。 “我也不知道,我在把你们带出来之后就晕过去了。醒过来就到了这里,我想里昂应该是被发现我们的人单独带走了。不论是黑山伯爵还是那个格里高利,我想他们都有这么做的理由。不过我想他应该是安全的。” 听到血狮也一同逃出了火海,老板娘又松了一口气,至于骑士长现在在哪里,其实她也并不是十分在意。毕竟就像是起司所说的,里昂的身份到底还是王国骑士团的二团长,既然他没有死于火焰,那么浊流镇中的那几个人怕是还没有胆子动他。 “是你带我们逃出来的?”爱尔莎问道。不过其实不用起司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很清楚。所以没等法师回答,她就又说道。 “你当时不是说没办法了吗?” “我可不记得说过这句话,只不过当时的情况确实让我也很头疼就是了。再说了,我可是个正经的法师,被火灾烧死这种死法要是传出去是要被同行笑掉大牙的。”听到对方的声音逐渐恢复平时的生气,起司的回答也变的活泼起来。 一声轻笑从隔壁传了过来。虽然法师讲的话其实并不好笑,但是爱尔莎就是没控制住自己笑了一下。她这一笑,也让二人间因为刚刚所发生的事情而导致的紧张气氛彻底的缓和下来。 起司想要接着说些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监狱走廊尽头的发出了开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疑云 走近牢房的不是一个人,随着一阵铠甲的碰撞声,里昂被两个骑士押送着送到了起司的牢房里。可以看到,虽然那两个骑士是在押送血狮,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尴尬,显然这两个人也被这两天内发生的事情搞的完全没了主意。如果说之前隔离里昂等人还有要观察他们是否感染瘟疫的成分,可是现在骑士长不仅擅自逃离了隔离区,还出现在了被焚毁的药剂师驻地附近,这可就不是一句简单的巧合可以搪塞过去的了。 事实上,比起能在牢房里自然醒来的起司和爱尔莎,里昂可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本来因为缺氧而昏迷对于骑士长的身体素质来说倒不会带来什么长久的影响,基本上睡一觉就可以下地了。但是由于被粗暴的打断了休息,而且还在身体极为虚弱的情况下被格里高利有意的审问了两三个小时,虽然对方碍于身份没有施加什么肉体上的刑罚,可是光是保持清醒就已经对里昂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也正因为如此,那两个骑士在押着里昂进入牢房的时候基本上也是在搀扶他,而当他被关进房间之后,骑士长就躺在稻草堆上没了声响。 本来起司看到这一幕是想要跟那两个骑士攀谈一下,争取得到一点情报,毕竟现在血狮很明显处于虚弱的状态,想要从他口中得知审讯的过程以及结论恐怕要等很久,然而那两个骑士在放下里昂后丝毫没有回应法师的意思,他们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骑士长身边的自称法师的人可没有半点认同感,甚至有传言就是这个法师用邪术蛊惑了骑士长,驱使他焚毁了药剂师们的驻地。 总之,在对方像是避瘟神一样避开了自己之后,起司也只能算是自讨没趣。不过好在或许是为了便于管理,或许是因为牢房的空间紧张,又或者是里昂在昏厥前曾经嘱咐过,骑士长现在就躺在起司不远的地方。这样至少要比三个人分别被关在三个房间里要好很多。牢房里并不是什么让人赏心悦目的地方,所以那两个骑士在完成任务后就大步离开了这里。而从他们关门之后响亮的上锁声音来看,就算起司可以弄开他房间的牢门,整个地牢的大门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打开。这也算是断了法师想要越狱的打算。 “快去看看里昂先生怎么样了!” 不用老板娘提醒,在那两个骑士锁门的时候,起司已经顶着身体的虚弱感移动到了骑士长的身边。虽然贴身的铠甲被剥去,但是这也方便了法师查看血狮的身体。虽然此时的骑士长非常虚弱,但是好在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只需要充足的睡眠和适当的休息,他很快就会恢复精力。 然而就在法师送了一口气,想要告诉爱尔莎让她不必担心的时候,里昂猛地抓住了起司的右手,被对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的法师先是一愣,接着他很快发现骑士长的嘴唇在动,好像正在用很小的声音说着什么。起司赶紧把耳朵贴了上去,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虽然意识已经因为过度疲劳而近乎模糊,但是里昂还是凭着坚定的意志力将他在审讯中听到的有用情报用简单的词汇复述出来。 在艰难的重复了三次之后,骑士长最终还是败给了身体的保护机制,陷入了昏迷。只留下听完了他的呓语的起司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发生什么了?”隔壁牢房的爱尔莎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似乎那个格里高利想要借由这件事情审判我们。”法师说道。 “审判?我们又没做什么事情,如果真是我们放的火,又怎么会自己傻傻的集体晕倒在那栋楼旁边?”老板娘不忿的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确实打晕了附近巡逻的士兵。而且我们擅自逃离隔离区,又出现在火场附近,这就已经让我们没法摆脱这个嫌疑了。况且,那个格里高利一直想要找机会除掉里昂,之前他只能说我们有感染瘟疫的嫌疑,但是现在,违抗军令,擅闯重地,袭击士兵,再加上一个焚烧药剂师驻地的罪名,数罪并罚之下不用上被告席我也知道他会判我们个什么刑罚。现在我只是好奇是绞刑还是火刑亦或是斩首罢了。”起司回答道。 “照你这么说,我们没有被鼠人和瘟疫杀死,却要被王国的骑士处死?”爱尔莎说道。 “那倒也不会,虽然他们一定会判我们死刑,但是想要这么冠冕堂皇的杀死一个正经的法师,他们还不行。我现在是担心蒙娜他们,虽然他们没有跟我们一起行动,但是免不了会被当成共犯什么的。里昂带着前往萨隆伯爵领的毫无疑问都是他的亲信,要是能有机会把这些人一网打尽,恐怕那位格里高利骑士一定不会含糊。不过好在……” “好在什么?” 说到这里起司轻笑了一下,继续回答道。 “好在血狮毕竟是血狮,就算被部下哗变,想要找个人把我们被捕的消息带给隔离区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如果顺利的话,找个机会把他们放走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里昂才是骑士团的骑士长。” “呼……你早说不行吗?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蒙娜他们已经被抓了呢。”听到里昂已经安排人去搭救隔离区的同伴,爱尔莎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真正让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法师继续说道。 “既然你可以保证我们就算上刑场也不会死,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老板娘说道。 “我在意的不是那个格里高利,他的行为和意图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问题。真正让我在意的是,刚才里昂跟我说的罪名里面,似乎并没有谋杀格雷男爵。但是我们确实在驻地里发现了男爵的尸体。就算那具尸体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可是作为药剂师的领头人,没道理会没人发现他的失踪。联想到火场里的焦尸,虽然不能断定一定是男爵本人,可是我想那个恨不得直接砍了里昂的家伙一定不介意再在我们的罪名上加一条杀人罪。这不合理啊。”起司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个格里高利知道是谁杀死了男爵?”爱尔莎问。 对于这个问题,法师只是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道,已知信息太少了。没法判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想,等审判开始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结果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审判 按照苍狮王国的传统,一场公正且正式的审判必须符合以下几条规定。 第一,这场审判必须是公开的,任何人,不论他的身份和种族都有资格观看这场审判,并且观看者有资格在审判中质疑审判者的陈词,虽然这样并不能强制审判者更改他的判决,更加不可能中断审判,但是这一条规定意味着一旦审判者做出明显违背常理的审判后,他的声望和能力会被极大的质疑。 第二,审判的主持者必定是当前领地的最高贵族或领导者来担当,王室不能以任何借口和理由推脱主持审判的职责,但是如果在场的王室因为性格或者其他问题无法确保一场审判的公正性,也可以在得到肯定的情况下交由第二顺位的贵族来主持审判。 “第三,审判中如果出现死刑的宣判,审判者必须作为执行者执行死刑,以此来表明他对这场审判的结果负责。并且他必须在行刑前以自己的真名和家族名向诸神起誓,如果审判的结果是错误的,那么死者的灵魂可以被允许回来复仇。”走在被押往审判地点的路上,起司对爱尔莎解释着他们即将面临的审判的规则。 “听起来还是挺公平的,所以主持我们审判的是那个格里高利?”老板娘点了点头,说道。 “不,在这里爵位最高的是黑山伯爵,所以主持者是洛萨。”走在最前面的里昂回头说道。 这场审判来的比法师预计的要晚一些,其中的原因用骑士长的说法就是格里高利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搜集”他们的罪证。说这句话的时候血狮的嘴角泛起冷笑,似乎在嘲笑对方的无能。但不管怎么说,这对于起司他们来讲是好事情,这意味着里昂有更多的时间来休息,经过了充足的睡眠,虽然饥饿让三人的手脚有些无力,但是精神起码可以保持清醒。 “这样说,那个格里高利搞不好都有可能说服不了黑山伯爵判我们死刑喽?”爱尔莎说道,虽然起司承诺过他有办法在刑场上带着其余两人逃出生天,但是那样也就意味着他们和王国的势力正式决裂,到时候别说获得配置解药的资源,恐怕离开萨隆伯爵领都是不可能的了。 “我劝你还是别抱有太多期待,格里高利或许不是最好的战士,但是论交涉手段,他确实还是王国骑士团里最值得信任的人。”虽然被部下背叛十分的愤怒,但是对于对方的能力,里昂还是不屑于贬低的。 “对了,你还没说过为什么这个格里高利想要致你于死地呢?你之前跟他有什么仇?”如果能知道二人之前的宿怨,或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对于这种迷辛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好奇心,法师也不能例外。这个问题其实起司早就想问了,但是进入浊流镇之后遇到的事情太多,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现在双方眼看着就要直面冲突,起司觉得还是尽早问了才好。听到法师提到这个话题,老板娘也马上支起了耳朵。 “让你们失望了,我和他之间没有你们期望的那些恩怨。其实他想要除掉我的理由很简单。还记得我在溪谷城跟你们提到过我们和烈锤骑士团的不同吗?”里昂耸了耸肩,说道。 “我记得你说是因为你们的出身大部分来自于平民。”记忆力较好的起司很快回答道。 “是的,但是我当时说的其实也不是全部情况。王国骑士团作为王国的第一军团,它的构成当然不会全部由平民来组成,贵族子弟在骑士团中的比重其实还是不低的。但是相比较于烈锤那样几乎全部都是贵族的骑士团,这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事情了。至于格里高利为什么对于我成为第二军团骑士长不满,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的出身是平民。”说完这段话,里昂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在骑士长看来,仅仅因为出身就让军团内部产生派系乃至相互陷害是一件十分不光彩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告诉起司他们这些外人。 “所以格里高利是贵族出身,而他希望在干掉你之后成为第二军团长?这我倒是不难理解。我只是挺好奇你是怎么成为骑士长的,毕竟就算你们说的再公正,军团内部的升迁也是贵族占优势吧?”法师好奇的问道。 “哈,这就要说我们的大骑士长了。他是整个王国骑士团的核心也是灵魂,虽然他是贵族出身,但是对于所有的骑士都一视同仁,我是在他的引荐下才一路走到这个位置的。而格里高利现在敢明目张胆的哗变,其实有很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大骑士长目前不在王国内。”在提到那位大骑士长的时候,里昂的脸上露出尊敬和崇拜的表情。这倒是让起司感到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可以让有着血狮之名的里昂都推崇到如此地步。 不过还不待他进一步提问,在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之后,审判他们的地方已经到了。作为边境城镇,浊流镇自然是不存在裁判所这样的建筑的,所以这次审判的场地就定在了浊流镇的镇中广场上。这样也同时可以满足审判传统中公开的部分。只不过在现在的浊流镇里还有多少不是士兵的人这点让人怀疑。维持秩序的士兵们用身体在广场中画出了一个圆形的区域,在那片会被用作审判的区域中除了担当主持者的洛萨和陪同的格里高利以及少数亲卫之外,广场上并没有设立椅子或者桌子之类的设施。如果硬要说的话,孤零零的立在广场上的木桩倒是显眼到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用途。 起司他们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押解到了圆形区域的中央,在站在他们身后的骑士的强压下单膝跪在洛萨面前以示对于审判的服从。看到血狮被迫跪在地上,格里高利脸上本就带着的冷笑变的更加明显。这也让骑士长在不屑的冷哼后索性低下头去看前方的地板来避开对方丑恶的嘴脸。 看到准备以及完成,洛萨穿着他那身闪的人睁不开眼的铠甲,双手拄着骑士剑,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洛萨黑山以黑山家族的名义起誓,将会公正的主持这场审判。现在,王国骑士团第二军团骑士长里昂以及你身边的不知名的巫师和北地人。你们被控擅自逃离隔离区,袭击王国士兵并且纵火焚烧药剂师协会的驻地。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就在里昂打算开口为己方辩护的时候,从广场的远处跑来一个慌张的士兵,他的身上带着黄褐色的污迹,看起来就像是泥巴和鲜血混在一起的颜色。这个士兵一边跑一边喊道。 “怪物!有怪物!怪物在攻击我们!”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分头 镇外的骚乱打断了正要开始的审判。来报信的士兵身上穿着猎熊者的铠甲,这就足以让洛萨停下手里的事情去关注他带来的消息了。 “什么怪物?是那些老鼠?”黑山伯爵快走两步扶住那名士兵的肩膀防止对方因为惯性倒下,问答。 作为洛萨麾下的士兵,每一个猎熊者都可以称得上是身经百战。黑山伯爵近乎于胡闹的追逐着王国境内的每一次战斗,他的士兵们在战斗素质上可以说应该是整个苍狮王国最为精锐的部队。唯一让各个大贵族和王室还能容忍他们的存在的一点是,这些猎熊者的数量并不多,而且由于谁都知道跟着这个伯爵虽然升迁起来容易,但是战死沙场恐怕更快一点,所以猎熊者的招募一直都是一个问题。但是稳定的军队编制也让洛萨手下的每一个战士都可以做到相互配合,这足以成为任何敌人的噩梦,可是现在,这个身经百战的猎熊者却被吓的魂不附体,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冲击。 “老鼠!很多!到处都是!镇子外围失守了!”那名士兵仓皇的回答道,他的眼睛睁得极大,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猎熊者不是没有见过原生鼠人,事实上,在他们驻扎在浊流镇之后,难民营地中就爆发过几次变异,而且也确实有一些鼠人曾经趁着黑暗袭击过这座小镇。然而,不论是隔离区里的突发事件,还是偶尔的夜袭,那些原生鼠人的数量都不多,加上它们并不敢顶着阳光出现,往往还没有靠近就被警戒的士兵发现然后围杀,所以在这些驻扎在浊流镇的战士们看来,这些酷似老鼠的怪物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怕的。而烈锤骑士们带回来的对于鼠人的警告也是在他们没有成规模的掩体的前提下才会发生的惨剧,从他们的口述中也只能得出鼠人在夜晚会对小股部队有着很大威胁这一点,至于它们是否有能力冲击浊流镇这样完整的城镇,没有人看好那些畸形的怪物。 何况鼠人的畏光性是所有人所公知的。审判开始的时候正是正午,北境的阳光在这个时节还带不来炎热,但是无云的天气却足以让它为阳光下的人们带来温暖。在光照如此之强的时刻,畏惧阳光的鼠人又怎么有能力来攻击浊流镇呢?这个与之前收集到的情报相反的现象让黑山伯爵和格里高利感到震惊,而对鼠人有着更深了解的起司等人对于此时到来的鼠人进攻简直感到匪夷所思,这与他们所了解的鼠人习性几乎完全相反。而且,就算数量庞大的原生鼠人从伯爵领防线冲击浊流镇,以王国骑士团和猎熊者组成的防线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面对成规模的人类职业部队和精心打造的防御工事,那些缺乏指挥的鼠人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垮人类的防线。 显然洛萨也想到了这一点,作为一个成熟的军事领袖,就算只经历过极少的几次交锋,他也对原生鼠人的战力有着一个较为清醒的认识,在他看来,自己组织的防线完全有能力将那些丑陋的变异生物阻挡在外,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士兵会显得如此的狼狈。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老鼠怎么了?为什么镇外的防线会失守?” 面对自己部队领袖的提问,那名士兵大口的吸了几口气,试图缓和下他的精神,然后他用较为平缓的语气说道。 “那些老鼠从地下突然冒出来,从工事的后方,还有附近的房子下面!它们数量很多,部队来不及汇合就被分割开了!大人,请赶快召集镇里的部队,那些老鼠已经朝着镇内来了!” 放开扶住对方肩膀的手,任由那个脱力的士兵瘫倒在地。黑山伯爵已经知道了自己目前面临的情况,然而这样突如其来的困境却并没有让洛萨感到气愤。虽然自己的防线被对方用出乎意料的手段突破,可是这样难以揣测的对手却让黑山伯爵燃起了足够的战意。 “传我命令,让镇上的其余部队集合,我们要给那些老鼠一点教训!” 对身边的亲卫发布命令后,洛萨一甩身后的红色披风走回起司等人的身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里昂,说道。 “我问你,你可敢以骑士之名起誓你仍忠于王国?” “我以骑士之名起誓,我里昂将至死效忠王国。从过去开始,直到永眠逼迫我停步。”血狮沉声回答道。 “好,那么你仍然是王国骑士团的骑士长。”或许本来就对里昂有信心,黑山伯爵点了点头亲自掏出小刀割开了捆着骑士长的绳子,然后他把那把刀扔给骑士长,示意他自己解开起司他们的绳子。 “记住你的话,我要带兵去跟那些老鼠打架,在这种时刻我可没有多余的人手看管你们。” 说着,洛萨招呼围绕在广场上的士兵整队前往镇外的交战区。而在格里高利想要对他的所为出声抗议的时候,这位久经战阵的伯爵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说道。 “王国骑士团的任务是协助我驻守伯爵领的北境,现在里昂是戴罪之身,你作为现在骑士团的领导人,还不赶快跟着我前去御敌?”说着,他从身边的亲卫手里拿过了那把金光闪闪的双手重斧,从他的语气里判断,如果格里高利敢提出相反意见的话,他是不介意先用对方的血来润滑一下斧刃的。 面对对方这种实质性的威胁,就算心里再不愿意,格里高利也只能暂时放过里昂,招呼骑士团的骑士跟上黑山伯爵的队伍。只是路过里昂的时候他眼睛里的怨毒有若实质。很快,本来站满士兵的广场上就只剩下起司他们三人。从被审判的犯人再到现在被扔在这里无人问津,情况的转变快的让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没想到那个黑山伯爵居然是个好人呢。”半晌,还是老板娘先说道。 “现在没时间评论洛萨的好坏问题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去隔离区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里昂说道。然后看向起司,希望得到法师的态度。 “虽然我很在意那些鼠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进攻……但是我想我们还是先回……不,你们先回隔离区带着剩下的人离开这里。”起司说道。 “那你呢?”爱尔莎问道。 “现在镇里的士兵都被调去对抗鼠人,我去找希瑟和烈锤的人,把他们救出来我们就能知道更多的事情。”法师回答道。 “那我跟你去。里昂一个人足够带他们走了。”老板娘理所当然的说道。 “不行,如果你不回去蒙娜他们不一定信得过里昂。你要说服他们跟着骑士们离开。我在找到希瑟他们之后也会去跟你们汇合。”起司拒绝道。不过还有一个理由法师没有提起,自从在药剂师驻地被人点了一把大火之后,他总觉得这个镇子里除了明面上的这些势力之外恐怕还有些其它的存在。跟爱尔莎他们分头行动一方面可以借机钓鱼,让对方认为法师落单从而有机可乘。另一方面……在情况如此诡异的氛围下,起司觉得自己可能还会被迫施展之前的能力,这样的话他周围的自己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这样才不会像在火场里一样误伤别人。 虽然爱尔莎对于法师的安排并不满意,但是里昂显然注意到起司恐怕有自己的一些打算。他制止了老板娘的抗议,半强制的说服了爱尔莎接受法师的提议。然后在对起司道了声祝好运后就带着老板娘先行前往隔离区。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建筑物的阴影后之后,起司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他的脑中还保留着之前绘制的浊流镇地图,所以想要找到那栋疑似囚禁希瑟的二层小楼还是可以的。 随着这次异常的鼠人进攻,法师隐隐感觉到自从自己来到浊流镇上之后就在被什么东西针对着。但是对方隐藏的很好,以至于到现在为止起司都仅仅把这种感觉停留在一种猜测。只不过现在越来越多的情况让法师觉得本来温暖的阳光,此时却有些不足以照亮那些阴暗的角落了。 正文 第六十章 失路 在于爱尔莎和里昂分离后,起司一边快步走入广场边的小路,嘴中也默默念诵着什么。法师的口中发出常人不会去尝试使用的音节,而随着他的咒语,原本已经很长时间不能行动的左手和左臂慢慢的恢复了活动的能力。之前起司之所以要在自己的身上留下这个伤势,是为了研究鼠人瘟疫的病变过程,但是事实上,那些瘟疫病毒在法师身上变异的十分缓慢,这可能是因为起司并没有像其它的病人那样将自己身体里储存的全部能量都花费在供给病毒繁衍上。归根结底,起司之前只是把自己的左臂当成了活动的培养皿来放置这些病毒。 但是现在,浊流镇中的情况让法师感受到了危机感,之前不管是穴居人还是魔鬼又或者是原生鼠人,起司对于这些敌人都有着一定的了解,这让法师一直都有能力在它们之间周旋。可是起司能够感受到,在浊流镇背后的对手恐怕和之前面对的那些存在都不相同,他不需要什么神奇到匪夷所思的手段来让法师陷入危险,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场大火,就险些让三人葬身火海。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种感觉就像是猎人变成了猎物,法师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步行动都成为了对方了解自己的试验。而一旦他认为摸清了自己的底细,恐怕就会采取一些更为激进的方式来阻止法师调查这场瘟疫了。 这逼迫着起司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保留实力,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危险,他必须保持全盛状态。被强行逼出法师身体的病毒变成了黑色的脓水,顺着起司的毛孔流出来又被绑在手臂上的绷带吸收。在感觉病毒差不多祛除干净之后法师解开了自己手臂上的绷带,将已经被浸染的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的绷带随手向空中一抛,一团蓝色的火焰就凭空出现将这条绷带烧成了灰烬。 “呼……”用右手顺着左肩向下一扫,附着在左臂皮肤上的最后一点脓水也被看不见的能量擦去。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的处理这些东西,倒不是起司害怕那些脓水会感染其他人,在这些病毒离开法师身体之前它们就已经被法师用能量杀死了,而是起司不得不预防自己的毛发或者皮肤组织跟着这些脓水一起离开身体,进而被对自己有敌意的存在得到。不论在那种魔法体系中,让对手得到自己身体,或者曾经是身体的一部分都是大忌中的大忌,因为这会让很多恶毒的诅咒绕过所有的防御直接作用在本人身上,其危害程度跟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名一样可怕。 在确认好没有什么可以被敌人利用的破绽后,恢复了左手的法师得以以更快的速度穿行在浊流镇的道路里。对于起司来说,想要凭着记忆找到之前的那栋建筑并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事实上,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和推演能力,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法师已经在自己的脑中将整个浊流镇的建筑和地形都拓印了下来。而浊流镇的面积本来就不算大,虽然因为在建成的过程中没有统一的规划过城镇的布局导致整个小镇的道路十分杂乱,但是除了要在某些地方稍微绕点远路之外,起司还是在一个小时之内到达了那栋楼前。 让法师松了一口气的是,就如同他所想的那样,这栋楼附近的卫兵们不论是隶属于王国骑士团还是猎熊者,此时都被调去镇外阻挡鼠人的攻势,这座建筑物现在并没有人防守。然而就在起司离这栋楼大概还有一百步左右的时候,法师敏锐的意识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异常气息。几乎就在他意识到这些的一瞬间,起司眼中的世界失去了色彩,变成了单纯的黑白两色。整个街道看起来就像是一副拙略的剪影拼接图。与此同时,本来只有大概百步的街道被不知名的力量拉长,近在咫尺的小楼在瞬间就被边长的街道拉伸到了远方。不仅如此,在起司回头向后看的时候,他发现他之前经过的另一栋建筑物也被拉伸到了极远的地方。他似乎被困在这个黑白组成的简陋道路上了。 身边的异变如果换成另外一个普通人来,恐怕那个人此时已经被这光怪陆离的景象吓的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好在起司所经历过的恐怖经历比眼前的景象更加诡异的都有很多,所以法师很快的镇定下来,并且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因为他发现似乎不论是向前走还是向后走,两边的景色都没有靠近他的意思。 “明智的选择。年轻人。”分辨不出男女老幼的声音从四周传来,法师听到了这句话却并没有要去寻找说话的人。既然对方用了这样的手段来囚禁自己,那么他就一定不会现身在自己面前。不过从好的方面来看,情况虽然看起来是起司单方面的陷入被动,可是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对方的胆怯,他还没有得到足够让他不用再提防起司的情报。 想通了这一点,起司就又找回了自信,他目视着前方,说道。 “为什么要阻拦我?”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在我决定要不要告诉你阻拦你的原因之前,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你既然废了这么大的劲把我拉进这个空间,要么就是想杀了我,要么就是怕我杀了你。而不论答案是这两者之中的哪一个,你似乎都不会告诉我你的名字。不是吗?”法师的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意,说道。 “嗯,有趣的想法。你能一路走到这里靠的就是这些小聪明吗?看来你的老师并没有教给你作为一个施法者应当有的思考模式。比如说,不要试图解析别人的空间构成。”随着这句话说完,起司的脸色一白,那不是因为自己拖延时间的打算被说破而导致的心虚,而是他在刚才和这个声音对话时试图了解这个黑白世界时受到了强烈的反噬。 “我的老师只告诉我,面对抱着敌意而来的人,不用跟他客气。如果他敢跟你啰里啰嗦,就用拳头打断他的鼻梁骨。” “真是暴力的思考方式。我很难想象哪一位法师会交出你这样的徒弟。你看起来更像是那些摆弄铁器的凡人,一点都没有施法者的骄傲和矜持。” “施法者的骄傲?我无法理解能够释放法术有什么好骄傲的,在我看来那只是我们与众不同的专业而已。不过看起来你倒是对你的法术十分有自信,那么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情。”在尝试过用温和的方式解开这个异常空间之后,起司明白对方的准备远比他想象的要周全的多。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这里,只有采用极端的暴力手段。刚好,他确实知道该怎么做。 只见起司双眼当中开始出现难以描述的神采,只不过这一次比起在火场中要微弱很多,但是如果有人盯着他的眼睛看,恐怕还是免不了昏迷的下场。在这样的状态下,法师略微抬起他的右手,用食指在面前的空气中画出一个奇怪的图案,之后用左手以极快的速度对着这个图案的中心狠狠的打了过去。 “滋滋滋滋……”令人听了会牙酸的声音从起司左拳击打过的地方发出来,原本黑白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缝,闪动着难以形容的雾气从这些裂缝中弥漫出来。 “不!你做了什么!你……”这一次,那个声音出现了很明显的情感波动。而随着对方这没说完的一句话,这个黑白世界很快的还原到了原本世界的比例,事物的颜色也从起司脚下开始迅速的恢复回来。 看着变回原样的景色,起司知道这一次对方已经逃走了。 “真是一个机敏的家伙。要是他在犹豫个几秒钟,那个空间就可以彻底崩塌了。”虽然没有得到自己预期的战果。但是这一次小小的试探让起司了解到了自己的敌人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虽然面对对方的手段法师也被迫动用了自己的一点底牌,但是能够快速的从那个异常的世界中逃出来,起司认为还是值得的。而既然对方不惜亲自出手来延缓法师的速度,起司也有理由相信,不管那栋二层小楼里有什么东西或者人,他们都一定是对方不想让他知道的。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直觉 就在起司和里昂他们分头赶往目的地的时候,与法师和骑士长他们焦躁的心情不同,洛萨的内心里几乎可以说是雀跃的。对于这位黑山伯爵来说,没有什么比迎战未知的敌人更具有挑战性的了。在战斗中观察敌人,然后思考克敌制胜之法,这是洛萨最喜欢的娱乐活动。虽然战争这种行为对于几乎所有的指挥者来说都是为了获取资源或者保护领土和人民所采取的手段,但是就黑山伯爵而言,这种直接的大规模武力冲突并不仅仅是他履行贵族责任的义务,这是他的兴趣。 幼年的一次刺杀让黑山家族损失惨重,上一任的黑山伯爵和他的夫人双双死于非命,而当时的洛萨则因为一次被友人邀请的短途旅行而幸免于难。虽然幸运的躲过了刺杀,凶手和幕后黑手也被很快揪出来问罪,可是父母的死让年轻的洛萨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茫。虽然苍狮国王对于这位黑山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也表达了关心,将洛萨接到王都接受教育,可是或许是因为没有人能够真正代替父母那样带给他方向。对于那个时候的洛萨来说,家族也好,爵位也罢,甚至王国都跟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孤儿,国王和老师的教诲并没能让他找回自己,随着时间的流逝,洛萨似乎就这么一直消沉下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堕落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将时间消耗在无止境的取乐和享受上似乎是最能够麻痹自己的方式,但是洛萨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样子让那些想要拉拢他的人一头雾水,作为一个没有了长辈约束的年轻人,他表现的太过于禁欲了。这位年轻的伯爵甚至拒绝了国王指派给他的仆人,在王都的岁月中,洛萨似乎在住所以外只会出现在两个地方,那就是王都的大书库和演武场。 作为知识的载体,书本在世俗王国中珍贵而又稀少,所以不论是苍狮王国还是其他人类诸国,甚至在其它的智慧种族中,书籍都是必须被精心保管的东西。王都的大书库就是苍狮王国为了保存书籍而建立的,从王国中或王国外得到的书籍,那里基本都保存了备份。而想要出入大书库,除非是王国中的贵族或者有着相应证明的学者。至于普通的民众,大书库并不向他们开放,当然这也不是国王不愿意自己的子民懂得更多,只是就如之前所说,在这个时代里,知识是一种珍贵的资源。 这样看起来,经常前去大书库的洛萨在那段时间里应该积攒了很多的知识,这些知识或许可以成为他的力量,当他成年后回到黑山领掌权时,他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统治者。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年轻时期的洛萨虽然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在大书库中阅读书籍,但是他所阅读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地理历史,也不是神秘的星象医药。这位伯爵在大书库中只阅读过一种类型的书籍——吟游诗人的宗卷。如果这样说还不够让人明白,那么所谓的吟游诗人的宗卷就是指记载了各种吟游诗人讲的故事的总集。换句话来说,就是小说。 但是就在王都的贵族和学者叹息又要出现一个沉迷骑士传记或者魔法怪异的荒唐贵族的时候,洛萨却没有像他们所以为的那样做出可笑的行为。相反,这位伯爵的举止却变得愈加的恭谦,人们不会被一个让骑士传记洗脑的伯爵吓到,但是洛萨的表现却真的让人越来越摸不透了,怪异的黑山,这是洛萨在王都时的外号。 对比这些,洛萨在演武场中练出来的精湛武艺则让人认为顺理成章的多。当洛萨在前年回到黑山领继承他的爵位和领地的时候,他可以在不着甲的情况下独自对付三个王国骑士,这样的武力让国王毫不掩饰的希望他能够成为王国中的军事领主。而洛萨在返回领地后也不负国王期望的迅速将猎熊者整顿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并且从那个时候开始,洛萨开始积极的向国王申请作战的指令。他的猎熊者部队成为了整个苍狮王国中出战频率最高的部队。理所当然的,王国内许许多多的贵族都开始看好这位年轻的领主,邀请进餐和舞会的请柬据说在黑山城堡里可以当成壁炉燃料来使用。然而面对这些橄榄枝,洛萨却丝毫不为所动,任其他人如何的邀请,这位黑山伯爵只是埋头打着他的仗,如果说这是为了向国王表忠心,但是洛萨同时也拒绝了国王赐给他的与王国三公主的婚事。他的行事风格如此诡异,以至于没有人搞的清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洛萨什么也没想。只因为他从来都没有从童年的那场阴影中走出来。时间回到现在,黑山伯爵催动着坐骑,很快就来到了浊流镇的外围,那里正是猎熊者和王国骑士团抗击鼠人的战场。鼠人如同疯狂的厉鬼一样从镇外涌入浊流镇的街道,它们完全不讲究战术和效率,只是一味的,自杀性的冲击着人类士兵的防线。一斧子将一只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的鼠人挑飞,他驱使着自己同样披挂着战甲的战马用前蹄狠狠的踩到这个失去反抗能力的怪物身上。 “小心头顶!它们在房子上面!”黑山伯爵向周围的士兵大喊道,提示他们戒备。 情况就是这样,虽然人类一方占据着装备上的绝对优势,受过训练且穿戴整齐的士兵在组成防御阵型的情况下可以几倍的杀伤猛扑上来的鼠人。但是这些原生鼠人们却拥有着选择攻击方向的权利,头顶,脚下,或者拐角的阴影里。洛萨亲眼见到一只原生鼠人钻破了浊流镇的碎石路,从后面将一个没有及时发现的士兵开膛破肚。这些疯狂的怪物遵循着本能,从士兵们最薄弱的角度对他们发起袭击。 “不要落单,以小队为单位移动!”于是洛萨又下达了第二条指令。 有了洛萨和格里高利到场,原本因为丢失了前沿阵地而士气低迷的士兵们开始渐渐找回了他们的状态,在黑山伯爵一身作则,一个人冲入鼠人的群体中杀了一个来回之后,这些战士们也知道与他们作战的敌人并不是噩梦中的产物,它们也可以被杀死。但是看到战场形势逐渐的向着人类一方偏斜,洛萨的脸色却并没有好看起来。这太容易了,好像那些鼠人在他来到战场上的时候就变的脆弱起来。虽然洛萨自问指挥战斗的素养应该在王国中也可以名列前茅,可是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简单的两条指令和一次武力展示就可以让这些以极快速度就从自己部队手中夺取了大量阵地的怪物一败涂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嘎啊!”嘴里发出难闻的恶臭,伯爵的一身金甲是战场上最为醒目的标志,一只鼠人突然从地下钻出来,抓住了伯爵战马的后退,试图将战马拉倒,让伯爵摔下马来。然而它的尝试是徒劳的,作为洛萨的坐骑,这匹战马所经历的战斗远比寻常的士兵还要多上不少,不需要伯爵的命令,一次简单的后踢就将这只鼠人整个从地里带了出来,然后重重的摔倒后方的地面上。 坐在马上的洛萨并没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而惊讶,他早已经习惯了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形势,也练就了在这种环境中保持思考的能力。很多人在进入战斗状态之后就会放弃思考,甚至完全依赖于自己之前养成的本能或者经验,这在洛萨看类与自杀无异。黑山伯爵一面应付着朝他冲过来的鼠人,一面也在找寻自己认为不对劲的地方。终于,在一次近身冲突之后,他发现了这些鼠人看起来如此疯狂的原因。 “它们身上,在着火?”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巨鼠 在意识到这些原生鼠人身上正在发生某些事情之后,洛萨本能的意识到不对。虽然早就得到情报说这些鼠形的怪物厌恶阳光,可是其程度也就是夜行生物对于太阳本能的逃避。然而眼前被打的重伤倒地的鼠人身上被燃烧的卷曲的毛发显然不是因为心理因素造成的。 所幸战场局势因为黑山伯爵的到来而逐渐转为优势,只要这个金甲的骑士骑着他的战马立在军中,其意义就足够让猎熊者们知道局势仍然在人类手中。至于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们,他们也在身边的战友都变的振奋之后得到了鼓舞,虽然鼠人的攻势似乎没有任何减弱的趋势,但是人类的防线似乎停止了后退,甚至隐隐还在向前推进。这使得洛萨有时间可以仔细观察他面前的鼠人,在这位伯爵的眼中,这些鼠人既不是普通人看到的狰狞怪物,也不是起司他们所了解到的可怜的感染者,对于洛萨来说,它们只是对手。这就足够了,不掺杂任何的私人感情,就算他知道这些原生鼠人曾经是人类他也不会怜悯,就算这些怪物狰狞而噬血他也不会厌恶,这使得黑山伯爵有机会用另外一种视角来审视这些鼠人。 毫无疑问的,在瘟疫折磨下的鼠人是悍不畏死的野兽,但是抛开敌对关系,作为一个指挥官,这些鼠人的战术在洛萨眼中几乎就是在暴殄天物。出色的隐踪能力,敏锐的感官,可以轻松攀爬建筑或者挖掘地道的能力,拥有这些的鼠人应该是阴影中的斥候,它们可以成为指挥者最出色的眼睛和耳朵,敌人的踪迹会在鼠人的渗透下无所遁形,这让鼠人们出色的身体机能相比之下变的不值一提。毕竟,虽然身手敏捷,可是鼠人的身体坚硬程度远比不上穿着重甲的士兵,而为鼠人搭配铠甲让它们在获得防御力的同时牺牲掉速度优势,那还不如直接去找个普通战士。总之,任何有常识的指挥官都不会让这样的士兵作为正面战场上的突击手。 而事实似乎也在佐证着洛萨的结论,虽然因为恐怖的外表和突如其来的进攻而取得了优势,但是随着人类方有时间站稳脚跟,鼠人的进攻也就变成了效率极为低下的消耗战。黑山伯爵目力所及,在人类士兵组成的防线前后到处都是鼠人惨死的尸体,而退入浊流镇中以小队行动的士兵则死伤甚少,如此看来,抵御住这场突击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如此说来,这场战斗中让洛萨疑惑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黑山伯爵找到猎熊者中的一名中层军官,他的部队在鼠人进攻时负责浊流镇的外围防守。看到洛萨亲自走过来,那个军官本能的认为伯爵是要因为外围部分的失守而问责,但是洛萨很快表示了他对这件事暂时没有追究的打算,相反,伯爵询问了一个听起来与此时状况不太要紧的问题。 “你看到那些怪物吃人了吗?”洛萨问道。 那个军官下意识的想要说是,毕竟原生鼠人狰狞的外表和它们表现出来的噬血行为让人很难相信它们不会去碰那些士兵的尸体。但是就在他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军官出于黑山伯爵常年的威严还是冷静了下来,他做出思索的样子,努力的想要在混乱的记忆里找到鼠人吞吃人类身体的画面。但是在大概十个呼吸之后,他只能如此回答道。 “我想它们有在吃人,但是我没有直接看到,大人。” 得到了对方的答案也就证实了洛萨心里最后的一个疑惑。在士兵中寻找伯爵的格里高利此时刚好找了过来,他也听到了军官的回答。 “这些怪物吃不吃人很重要吗?”格里高利问道。 洛萨抬头瞟了一眼这个人,虽然之前在建议隔离里昂等人的过程中他同意了格里高利的建议,甚至还主持了对起司他们的审判,但是那都是作为一名领主所必须做的。这些行为只能说明黑山伯爵没有袒护里昂他们,并不代表他就喜欢这个借机想要除掉自己长官的格里高利。但是眼下里昂无法直接回来接管王国骑士团的指挥,所以洛萨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向对方解释自己的想法。 “如果它们吃人,我可以理解为这些怪物是因为饥饿来攻击浊流镇。如果是这样,那么它们的饥饿应该会让它们迫不及待的享用每一个被它们扑倒的人。但是它们没有,或许这些老鼠真的会食用人肉,对此我毫不怀疑,可是既然它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就享用它们的午餐。那么它们为什么要来进攻我们,就是一个问题了。”伯爵说道。 “或许……它们想要把我们全部干掉之后再用餐?”格里高利犹豫了一下说道。 是啊,或许它们还想在用餐之前在我们身上再撒点作料。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饥肠辘辘的野兽可不会在乎什么用餐顺序。里昂会信任这家伙也活该他被人陷害。黑山伯爵在心里想到。但是虽然心中对于格里高利迟钝的反应感到不屑,可是在战场上,洛萨清楚该怎么应付这样跟不上自己的盟友,至少,他不会把对对方的不屑摆在脸上。 “可能吧,但是我更趋向于认为这些老鼠会攻击我们是因为它们被什么人驱使过来。”说着,伯爵歪头示意了一下那些倒在地上还没咽气的鼠人,它们的毛发因为燃烧而冒出淡淡的黑色烟雾。 “您的意思是,有人指使这些怪物来攻击我们的士兵?我想那一定是那个巫师!因为他害怕我们审判他,所以他找来了这些怪物!您说的太对了!”洛萨的推论在格里高利眼里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这个骑士开心的自认为找到了有一条可以贯在起司头上的“罪证”,而带他来的里昂自然也难逃其咎。 眯着眼睛忍住内心里强烈的想要一斧子把这个满脑子权利和龌龊的蠢货劈翻的冲动,洛萨选择不再和格里高利交流,在他看来这个人完全一无是处,就是因为连王国骑士团里都有这样的人存在,黑山伯爵自己才从来没有想要获得骑士的头衔,那个荣耀的头衔已经被太多这样的人搞烂了。 就在这么想的当口,交战的战场出突然发出极为巨大的声音,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攻城锤狠狠的敲击城墙一样。洛萨二话不说,立刻翻身上马前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在那个并不算宽敞的街道上,他看到了声音的源头,那是被起司他们称为巨型鼠人的鼠人变种,只不过比起在溪谷城中看到的身高两米的巨型鼠人,此时站在街道上把猎熊者士兵当成路边的石子随意扔来扔去的家伙身高却至少在三米左右。这已经不是一个巨型可以概括的了。这样的生物在洛萨的脑海中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巨人。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逃出 不仅仅是洛萨,和起司分头行动的里昂与爱尔莎也遇到了疯狂涌入城镇的原生鼠人。不过幸运的是,作为正面抵抗力量的猎熊者和王国骑士团吸引了鼠人们绝大部分的注意力。这让二人有了穿越过战区的可能。从附近某个倒霉的猎熊者的尸体上拿到一把单手剑,里昂之前的铠甲和武器都在审判前被收缴了,没有合手的武器对于骑士长和老板娘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不行,这里过不去!”将手中的短剑抛出,单手剑在空中转动了一个完美的圆形之后正中一只原生鼠人的头颅。在这个惨遭爆头的鼠人身边是其它三只妄图袭击二人的鼠人。只不过现在它们也变成了尸体躺在浊流镇偏僻的街道上。在这条没有人类士兵把守的窄道里,凭着目力血狮可以看到复数的鼠人正在顺着建筑之间的阴影移动。想要在不惊动它们的情况下穿行过这条窄道恐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怎么办?大道上都是猎熊者和骑士,他们不可能护送我们去隔离区的!”爱尔莎此时也十分的着急。虽然她仍在担心起司的安危,但是这不代表她对于隔离区里的同伴的生死漠不关心。然而眼下的情况是,虽然经过两人的观察在越远离正面战场的地方鼠人的数量越少,可是这些鼠人却至少都保持了三五成群的活动习惯,这让里昂他们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贸然和这些鼠人作战变的十分危险。 骑士长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他走到那只鼠人的尸体旁拔起插在尸体头上的剑,说道。 “现在最安全的方法是从浊流镇的西边先离开镇子的范围,然后绕道前往隔离区。” “可是没有这些建筑物,要是我们碰到了鼠人岂不是跑都没地方跑?”老板娘对于骑士长的想法提出了质疑。 “没办法,虽然在镇子外面我们确实没办法隐藏踪迹,但是相对的,那些鼠人也是如此。要是一定要从镇子里穿过去的话,我们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地面上的敌人。”里昂抬头示意屋顶上也有可能成为鼠人的伏击点,这点虽然他还没有见过,可是从鼠人善于攀爬的身体来看十分可能。 “该死,为什么这些鼠人像疯了一样,如果它们跟我们在溪谷城遇到的那些清醒者一样还拥有理智就好了。”低声骂了一声,这也说明在目前的情势下爱尔莎知道骑士长说的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既然目前的目的是要带着可能还待在隔离区的同伴离开,那么他们就必须安全的到达隔离区。 看到老板娘同意,里昂从太阳的角度里辨别了一下大致的方向,然后带着爱尔莎小心的穿过那些看起来安全的道路向着浊流镇的西面前进。但是在他们前进的路上,三不五时的就会偶遇到在街道游荡的鼠人,而且从他们头顶飞过去的阴影来看,这里实际存在的鼠人数量可能比他们见到的要多得多。 “奇怪。”趁着那些鼠人不注意,二人巧妙的经过掩体的保护穿过了一条不算太过宽敞的街道,当他们再一次躲到小巷的阴影里的时候,里昂低声说道。 “怎么了?”老板娘问道。 “这些鼠人似乎在有意识的穿过浊流镇。”骑士长沉声回答。确实,如同里昂所说,那些他们路上遇到的原生鼠人并没有如同其它同胞一样盲目的寻找活人进行攻击,它们反而好像在故意的躲避着人类一样,小心谨慎的趁着正面战场激战正酣之际穿过无人把守的浊流镇。 爱尔莎从小到大都和冰霜卫士长大,那些老战士们在酒馆中除了吹牛之外也没少谈论过各种战役以及战术,所以虽然老板娘对于这些军略并不感兴趣,可是还是多少耳听目染的有了一些军事基础,现在听里昂这么一说,她很快意识到了这些鼠人在干什么。 “你是说它们故意在镇子外面全力攻击军队,其实是在保护这些鼠人趁着战事逃离封锁?” “恐怕是这样。不行,我得回去警告洛萨,他很可能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爱尔莎的话正是里昂所担心的,骑士长虽然刚刚被自己的属下陷害,可是那也只是骑士团内部的派系争夺,作为一名骑士,里昂觉得自己有义务也必须去体型黑山伯爵有一些鼠人趁着战斗的间隙逃离了他的封锁。而这些鼠人毫无疑问的会将瘟疫的病毒带到萨隆伯爵领之外的地方。到时候可就不是一次区域性瘟疫那么简单了。如果让这种危险的瘟疫扩散开来,整个苍狮王国都会陷入可怕的灾难中。 “可是那个黑山伯爵会相信你的话吗?虽然他帮了我们一把,可是毕竟他刚才还在主持对我们的审判啊。”对于骑士长的想法,老板娘当然是无法理解,在她看来虽然洛萨的行为多少让他不至于站到自己一行人的对立面,但是光凭里昂的一席话就让黑山伯爵毫无保留的相信恐怕不太可能,而且这还会让里昂又一次落到格里高利的手里。 “不论如何,我都必须去。我不能让这种危险的瘟疫散播出去。你要知道,现在我们面对的还只是一个伯爵领的感染者,一旦瘟疫扩散到整个王国……我难以想象会带来怎样的景象。”想象了一下整个苍狮王国如果都成为瘟疫的牺牲品,骑士长发现他恐怕难以用语言来表达那种恐怖。不过好在他的表情和语气已经感染了老板娘,爱尔莎也知道要是没有将瘟疫封锁在伯爵领中龙脊山迟早也会被这些鼠人送攻陷,在这场战役当中,人类没有分裂的资本。 “好吧,我会按照你之前指的路去隔离区把我们的人带出来。而里昂大人,说服黑山伯爵将这些漏网之鱼抓回来的任务就交给您了。”爱尔莎单手抚胸,这是她第一次对骑士长做出正式的礼节,虽然她的骑士礼行的不伦不类,而且她本人也不是骑士,但是老板娘的意思已经很好的传达了出来。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倒是你,我答应了起司要保护你们离开这里的,你可千万要安全的离开,不然恐怕我没法和他交代。”骑士长叮嘱道。 “放心吧,我们北地人可和那些贵族小姐不一样,凭这些老鼠还不能拦的下本姑娘。”挤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老板娘对于自己的身手还是有自信的。 没有再多说,里昂点了点头就反向离开了。目送骑士长离开的身影,爱尔莎知道剩下的路就要靠她自己了。就如她自己所说,身为北地的女子,她和王国中那些只能打理家务的妇女有着本质的区别。调整了一下呼吸,老板娘在离开暗巷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起司离开的那个方向。 “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一角 起司在那栋双层小楼的地下室里找到了希瑟。而且值得一提的是,这栋楼中的地下室并不是一般人家用来堆放杂物或者储存食物的地窖,而像是被专门改造过的私人监狱。甚至通往地下室的通道都要经由一个隐藏在书架上的机关来打开。这让法师不得不怀疑这栋楼之前主人的癖好。不过不管这栋建筑之前的主人是谁,在瘟疫爆发后他都在第一时间带着所有的财产离开了浊流镇,而这栋小楼也就被王国骑士团接管,成为了囚禁希瑟以及跟随她返回浊流镇的烈锤骑士的监牢。 按理说,希瑟身为苍狮王国第一实权领主烈锤大公的骑士长,自然是没有人敢对她做什么无礼的事情。所以其实起司一开始并不担心希瑟的安全,在他看来王国骑士团的人最多也就是找个地方把女骑士长软禁起来,甚至可能除了不能自由活动之外他们还得满足希瑟的一些个人需求,这样才能保证在将来烈锤大公得知此事后不会大发雷霆。 然而,当法师找到女骑士的时候,希瑟的状态并不好。不,或许用糟透了来形容也不为过。原本健康的身体因为病痛而瑟缩,连希瑟的一头金发也像是枯萎的草茎一样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从女骑士长露出衣物外的皮肤上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细小的黑色斑点。起司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你被感染了?”毫无顾忌的蹲下身扶起蜷缩在地上的女骑士长,法师一脸的不可置信。要知道,在溪谷城二人分别以前起司可以保证希瑟身上没有任何的瘟疫病毒,而从女骑士之后的信件上来看,她在前往浊流镇的路上应该也没有遇到鼠人的攻击。那么,为什么希瑟会被感染上了瘟疫呢? “咯……咯……”听到熟悉的声音,希瑟抬起头看到了走到地牢里的人。她对于起司的出现感到了惊讶,但是就在她激动的想要对法师说什么的时候,她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可以辨别的语音。 起司皱起了眉头,失语,他是这么称呼这种症状的。这种失去语言能力的过程是瘟疫改造人体的征兆之一,无法发声意味着希瑟的发音器官正在从人类变成鼠人。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喉咙就像是在母亲腹中的胎儿一样要缓慢的转变,所以虽然完成转变后的鼠人可以在经过训练的情况下重新使用人类的语言,但是在病变过程中的人却不行。这种内部的变化要早于外形上的转变,这也是希瑟现在看起来还很正常的原因,她感染瘟疫的时间并不长。从起司在隔离区收集到的数据来看,会产生失语这种症状但是并没有明显变异的人感染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五天。 “还好,感染时间还很短,应该可以逆转变异。”简单的检查了希瑟的身体状态,起司确定以他现在对于瘟疫的认识可以治愈女骑士长身上的病变,甚至他还可以逆向催化那些病毒,让它们将希瑟身体以及变异了的部分还原回去。 虽然失去了语言能力,可是希瑟的听力显然还是正常的。听到法师说可以治好她身上的瘟疫,女骑士长激动的抓着起司的衣服,同时用另一只手挥舞着指向地牢的里面。希瑟被关的房间在暗门的入口处,也就是说当起司来到地牢中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女骑士长,对于地牢的其他部分法师还没有探索。现在通过希瑟的肢体语言起司不难理解,女骑士长的意思是其它跟她回来的烈锤骑士们应该就被关在这个地牢的深处。 “他们也被感染了吗?”法师问道。 用力的点了点头,希瑟给予了起司肯定的回答,同时她脸上焦急的表情也愈发强烈。似乎是在敦促着法师先不要管她,赶紧去查看地牢里其它骑士的状况。 起司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轻声安慰了希瑟几句,然后起身朝着地牢的深处走去。这座地下室比他想的要大得多。甚至法师猜测它的面积已经超过了地上的部分。这是怎么回事?一个附带小型地牢的宅邸还可以理解为主人的特殊需求,但是看这个架势,这个地下室貌似已经远大于应该被需求的范围。虽然地下室的顶部每隔一个部分就有被点燃的蜡烛作为照明,可是随着走廊的延伸,那些蜡烛也在无法在空气流通如此之差的空间中提供照明。 不知不觉间,起司已经用了夜视的能力并且通过某种途径暂时停止了身体对于呼吸的需求。这个地下室在这一段空间中所蕴含的气体已经不足以供给一个人类呼吸使用了。在深入的过程中,起司也看到了其它的烈锤骑士们,虽然他们在外面的世界里也多少有着贵族的身份,可是很显然,在这个地下室的主人面前,他们的身份还不足以像希瑟那样保全他们的性命。那些骑士们像是冬天的腊肉一样被残忍的挂在墙壁上的铁钩上,从他们尸体的状态来看,他们生前都被鼠人瘟疫感染了,并且还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他们的身体在这种缺氧的环境下并没有腐烂,这让起司得以仔细检查他们的死因。 奇怪的是,这些骑士的死因似乎都不是外伤或者瘟疫本身,他们好像是死于某种法师不知道的药剂,而且这种药剂的配方从不同骑士身上的痕迹来看还在一直变化着。起司的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压抑感,看到这些骑士被挂在铁钩上开膛破肚的身体,他意识到杀死这些骑士的人恐怕在和他做着同样的事情——找到瘟疫的解药。不过与法师不同的是,对方显然没有受过灰塔的深入训练,所以对于瘟疫的理解还仅仅停留在对普通病症的层次上,不论研究这些的人是谁,他都没有意识到所谓的鼠人瘟疫,其本质是一个可以不断扩散的诅咒。 在地下走廊的尽头,起司发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这里已经是正常人类绝对不可能到达的地方,就算是用全速奔跑,普通人也绝不可能在憋着不呼吸的情况下这么深入无氧地带。房间的门没锁,法师小心的推开了那扇单薄的木门,然后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书房。在房间的桌子上有着一本摊开的笔记,上面似乎记载着什么。虽然拥有夜视的能力,但是起司还是需要离得非常近才能看到笔记上的文字。在阅读了这本笔记上的内容后,法师感觉到背后涌出了滚滚的凉意。他似乎抓到了这场瘟疫真相的一角。但是仅仅是掀开着一角来窥视整个事件。起司也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庞然 在里昂还在赶往前线的途中时,洛萨不得不先面对一个比鼠人逃出了封锁区更为严肃的问题。那就是这个身高三米的鼠型巨人!这样的巨兽在战场中的作用是难以用常理来衡量的,光是鼠巨人那一身难以用常理来衡量的力量,就足以造成难以预估的可怕损失。庞大的体型迫使巨人为了支撑整个身体的活动需要进化出了密度远大于正常人类的肌肉,这种肌肉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堪比人类做出的工程机械,也就是说一个鼠巨人的力量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战士的三倍这么简单。体型复数庞大于常人的巨型生物,他们的力量往往都是以几何倍数在增长,光是这些巨人的一次挥手,就可以将它们周边的房屋扫倒。 而很不幸的,虽然黑山伯爵这几年来参加的大小战役数以百计,作为一名指挥官,他确实经验丰富,但是在这些战役中的全都是人类或者体型和人类相近的生物。对于对付这种巨型敌人的经历,洛萨还真的从来没有过。事实上,纵观整个大陆上的人类诸国,其实也没有多少人拥有这种经历,就算在历史记载中,正面与这种巨型单位作战也仅仅只存在那些早就被当成传说来歌颂的战役中,而且,在那些战斗中作为人类一方往往也拥有着体型与敌人相近的帮手。 “诸神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木然的看着远处街道上的巨人轻易的就把全副武装的骑士倒提起来当成鞭子抽打向附近的战士,黑山伯爵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停止转动了。这不是可以靠士兵来战胜的对手,至少在现在这个状况下不行。那么作为军团的指挥官来说,洛萨似乎只剩下一个选择。 “全军听令,后退,避开那个怪物!”随着黄金重斧在阳光下闪烁,伯爵的命令被很快传递到战场的各处,本来就在巨兽的面前颤抖的士兵们终于得到了撤退的命令,他们慌不择路的向着街道的后方逃窜着。只不过在他们向后撤退的同时,这些士兵也注意到有一人一骑逆着退后的人潮反向朝着那只鼠巨人前进着。 “伯爵大人!您在干什么!快回来啊!”向前的人自然是洛萨,他的一身金甲在撤退的人群中显得如此的突兀,以至于原本正打算跟着人潮撤离的格里高利都注意到了这位黑山伯爵的动向。随着他的叫喊,更多的人意识到他们的伯爵正准备一个人挑战那只所向无敌的巨型怪物。 而洛萨自然是对这些希望他停下来的人视而不见。身为一名领导者,他知道如果不能在这里击败这只巨兽,挽回它所带来的恐慌的话,那么不论这个大家伙在战场中真正能起到的作用如何,它的存在都会导致整支部队失去战意。经验告诉洛萨,一支部队没有补给不可怕,没有武器也不可怕,可是一旦士兵们没有了士气,那么在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战争当中,就算在数量和装备上有着绝对的优势,战争的天平也不会向那一方倾斜。所以黑山伯爵那唯一的方案从来就不是撤退以暂避敌人的锋芒,作为封锁整个萨隆伯爵领南境的关键点,浊流镇不容有失,那么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孤身迎战敌人,以他的胜利来激励士兵的士气了。 溃逃的士兵因为统帅的举动而停止了撤退,他们转头在街道的一段看着他们的领主穿着金色的铠甲扛着那柄标志物般的金色大斧在正午的阳光下走向那个光是影子就笼罩了半条街的敌人。另一边,或许是为了防止误伤,原本疯狂冲锋的原生鼠人也停下了脚步,它们在阴影中和屋顶上窥视着这个离开了群体的人类。他身上穿的甲胄让他在阳光下和太阳一样耀眼。 那只鼠巨人当然也看到了这个明显的目标,它歪着巨大的头颅思考着,似乎在犹豫该怎么处理这个铁罐头。当然,洛萨也没有让他的对手有时间想太多,只见金甲领主用带着马刺的战靴轻踢了一下自己的战马,他的坐骑就开始了加速,看样子他是想通过速度所带来的助力给予对手沉重的一击。 但是那只鼠巨人表现出的智力却超过了洛萨的想象,巨人微微侧过身子,将靠后的一只手高高扬起,随着它巨大的手臂带起的强烈风声,巨人朝着洛萨冲锋的方向抡出了一次有力的上勾拳!本来黑山伯爵和敌人间的距离就算不上远,经过战马的加速,鼠巨人的巨大手臂眼看着就要从下往上将洛萨和他的战马一起掀飞起来,伯爵知道凭他身上的重甲,恐怕还不足以挡得住着可怕的攻击,然而现在再让战马转头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从战马上跳下,因为惯性的原因在地上滚作一团。而没有了骑士的战马则结结实实的被巨人的大手击中,披挂着重甲的身体像是一根羽毛一样被抛到半空之中,在划过一条弧线之后重重的砸在地上。从飞溅出的鲜血和碎肉来看,这匹跟随洛萨多年的坐骑已经不能再载着它的主人征战了。惊呼声,围观的士兵们不由自主的为他们的领主九死一生的惊险经历而担忧,同时也在感叹那只鼠巨人的可怕力量。 对于伯爵来说,现在可不是为坐骑伤感的时候,失去了战马,洛萨因为身上铠甲太过厚重的原因费了很大劲才拄着重斧站起来。索性在这期间那只巨人没有再进行攻击,想来是它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洛萨真的能对它造成伤害。愤怒,恐惧,种种不同可却强烈的情感席卷着洛萨的心灵,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充满力量,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以往每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他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眼前的敌人撕成碎片。可是这是第一次,黑山伯爵第一次感觉单靠着这身体的力量恐怕难以打倒眼前的对手,不过这也并不能浇灭他的斗志。 “咔哒,咔哒”单手解开藏在铠甲中的暗扣,沉重的黄金甲从洛萨身上自然的脱落了下来。虽然重甲可以提供良好的防御,但是伯爵不认为在这种力量差距面前薄薄的一层钢铁可以在巨人的攻击下保护他的身体。可是没有了铠甲的约束,洛萨的身体就可以更快的行动,伯爵知道要想胜利,他唯一的机会在于灵活性。 从堆在地上的铠甲中迈步走出来,此时的洛萨身上只剩下一件贴身的金色锁甲,至于肩甲或者胫甲之类关节处的铠甲也一并被舍弃。他挥舞着手中的黄金大斧,朝着敌人发出挑衅似的吼叫。 “来啊!你这怪物!”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制胜 当里昂赶到的时候,洛萨和鼠巨人的战斗正在白热化的阶段。因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街道上的那场伯爵和巨人间的对决中,他们没有意识到挤过人群的人正是刚刚还在审判席上的王国骑士长。这也让里昂得以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看到洛萨的现状。街道中的战斗还在继续着,不论是黑山伯爵还是鼠巨人此时都已经受了轻重不同的伤势,只不过由于体型原因,巨人的伤多半在脚上和手上,至于洛萨,虽然他的身上看不到什么明显的伤势,但是从飞到远处的头盔和他脚下流淌下的血迹来判断他也不是毫发无损。 对于里昂来说,他也没有和三米高的对手一对一对决过,虽然他曾经在一个遥远的战场上与这样巨大的敌人作战过,可是那时的他作为骑兵部队的一员也不可能会有和巨型敌人单独作战的任务。在他的记忆里,想要靠普通士兵打倒这样的敌人,要么就是付出极大的人员伤亡来换取对方的体力消耗,要么就要用专门的作战器具。他记得矮人们的猎龙网就可以靠着炮弹的惯性击倒这些个头极大的靶子,然后炮弹中包含的钢铁绳网就能让敌人变成在地上乱叫的肉块。 至于单独与巨型鼠人这样的敌人作战,那可不会是普通士兵的任务。或许那些被称为传奇的武者和法师有能力靠自己的力量单独放倒这样的对手,里昂就曾经见过一个精灵用从地上快速生长出的植物让土巨人变成了特大号的庭院装饰,但那终归是少数中的少数。不过骑士长毕竟还是有着和这种敌人接触的经验的,虽然他不能告诉洛萨如何击倒敌人,但是通过努力的搜索之前的记忆,里昂勉强得到了一些和这些巨大对手交战时可以帮助到黑山伯爵的信息。 “脚踝!攻击它的脚踝!”骑士长大声的喊道。 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洛萨并没有被里昂的声音吓到,他甚至都没有做出任何听到了这句提醒的回应,这倒不是他不想回应对方,只是只有与巨人对战过的人才知道,现在的黑山伯爵根本没有余力在战斗中分神。当鼠巨人那两只巨大的眼睛盯紧他的时候,洛萨感到一种本能的压力,这种压力告诉他,在这样的对手面前,只要一个小小的失误,丢掉性命就在下一个瞬间。 不过虽然如此,洛萨还是听到了来自骑士长的喊声,在战斗中依然保持冷静思考的习惯又一次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只用了短短的几个瞬间,伯爵就判断出里昂的信息可能是有用的。作为支撑着巨兽整个体积的重要关节,脚踝的受伤很有可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是一个值得一试的提议。 想到这里,洛萨开始寻找攻击对方脚踝的机会,从之前的交手中他已经知道了,虽然鼠巨人看起来弱智且无脑,但是实际上单就战斗这方面来说,巨兽表现出的作战能力还是无可厚非的,在庆幸只有这一只巨人的同时,洛萨也知道想要实施自己的计划,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这次攻击没有成功,那么他的作战意图就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对手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攻击的机会。而且,黑山伯爵也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巨人的攻击虽然比不上同等体型的对手灵活,可是它巨大的体型也给了它超长的攻击半径,只需要巨鼠人随手一挥,洛萨就不得不连续的翻滚来躲避从天而降的巨大手臂。这无形中大大增加了伯爵的运动量,也就让洛萨的体力消耗的飞快。战斗明明开始了不到五分钟而已,他的呼吸已经有了紊乱的趋势。这样下去不用对方用什么绝招,伯爵的体力也不可能支持他更长时间。 “呼噶!”随着一声巨大的嚎叫,巨型鼠人的双臂从两边向中间并拢,看样子是想像拍苍蝇一样将洛萨打成肉酱。这强有力的一击在其它人眼中绝对不可以力敌,只有像洛萨之前几次那样快速后退退出敌人的攻击范围才是可行的办法。但是洛萨似乎并不这样想,在这来势汹涌的攻击下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危险,还有机会。 “老伙计,这次靠你了!”金甲战士不进反退,看他的样子,似乎如同自投罗网一般冲到了巨人两只手掌的中间,然后他将自己的黄金重斧横置,锋利的矛尖和带着倒刺的配重块在一声闷响中狠狠的扎进了鼠巨人两只手的手心里。 “吱啊!”绿色的脓血从巨人手心的伤口里喷涌而出,如同洛萨之前所预谋的那样,鼠巨人的这一次攻击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没有继续下去,巨大的手掌在离伯爵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并且依照着本能朝着相反的方向分开。这次成功的反击为洛萨争取到了一个机会,但是相对应的,因为刺入的过于深入,洛萨的战斧也镶进了巨人的右手手心里,跟着那只手掌一起脱离了伯爵的掌控。 战场上的局势突然转变,黑山伯爵的急智让那只巨鼠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受伤,看到这个情景,几乎所有的战士都本能发出欢呼,可是接下来随着洛萨的武器被抽离了双手,失去了武器的伯爵又让所有战士的心提了起来。这之中,只有里昂第一个理解了洛萨的意图,与其他还沉浸在刚才短暂交锋中的人不同,骑士长在转头大量了一下之后一把就把一个士兵手里的短矛抢了过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人群,将那柄短矛朝着洛萨扔去。 “接着!”随着骑士长的大喊,灰色的短矛带着破空之声从洛萨的右臂腋下飞过,黑山伯爵用力夹住这把飞驰中的短矛,接着上面的惯性又快速的冲到了鼠巨人的脚下。 “吼!”这不是洛萨第一次冲到巨人的脚前了,之前的战斗中伯爵也曾经成功的攻击到了敌人的脚部,但是由于伤口都过浅,在巨大的体型优势面前甚至连让巨人惨叫都做不到。刚刚遭受了伤害的鼠巨人理所当然的将洛萨的攻击和前几次都画上了等号,它抬起右腿,想要一脚把金甲战士踹飞。 “没人告诉过你战斗的时候下盘要稳吗?”黑山伯爵说着,一个滑步闪到了敌人的左腿后面,然后他抬起短矛的另一端,将武器变成棍子狠狠的击打在巨人的脚踝上。由于右脚处于悬空状态,左脚脚踝的冲击让鼠巨人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倒,但是如果只是这样,那么鼠巨人完全可以在身体完全倒下去之前用双手撑住身体,可是洛萨接下来的做法却让这一次袭击变成了制胜的一击! “给我……躺下!”将整个身体都压在短矛上,黑山伯爵将武器的底部顶在地上,让矛杆和地面形成了四十五度的夹角,然后这支短矛的矛尖就正好对准了正在倒下的鼠巨人的左膝后方!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洛萨的全力稳定下,短矛将巨人的膝盖扎了一个对穿!腿部重要关节的重伤让那只巨鼠人瞬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就算它的双手撑住了躯体,它也断然无法用这样的膝盖再次站起来。 “轰隆!”重重的砸地声,这只让整个猎熊者和王国骑士团闻风丧胆的巨型鼠人就这么躺在了地上,失去了再次进攻的能力。 “伯爵万岁!”尘埃落定,这场战士和巨人之间的对决以洛萨的胜利而告终,终于,人类的欢呼声响彻了浊流镇的上空。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扩散 浊流镇的街道上,这场鼠人挑起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在失去了鼠巨人之后,剩余的鼠人开始无秩序的逃跑,似乎是没有了指挥者。当然,任何有军事常识的人都不会认为鼠巨人就是这些鼠人的领袖,在洛萨看来,鼠人之所以会停止继续进攻,无外乎是那个将它们驱赶至此的幕后主使玩够了。而在里昂告诉他一些鼠人已经趁着大战之际逃出了浊流镇的封锁之后,黑山伯爵就更加肯定这个推测。虽然看起来洛萨一个人击倒了可怕的敌人,并且带领剩余的战士夺回了浊流镇的全部领土,将鼠人又一次阻挡回了萨隆伯爵领内,可是伯爵本人知道,这一次突袭中他败的一败涂地。不论那个在幕后操纵的人是谁,他都把洛萨变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至于黑山伯爵能否打败鼠巨人,其实根本不重要。 夕阳照耀下的浊流镇,红色的残阳似乎也在告慰着在今日流血的战士。王国骑士团和猎熊者的战士们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散落在镇中的尸体。对于那些鼠人的尸首,为了防止它们感染普通人,所以洛萨下令将其通通火化。而那些被鼠人杀死的战士,虽然伯爵很想要让他们可以按照传统土葬,可是没人可以保证他们的尸体就不会产生瘟疫,万般无奈之下洛萨只得下令将这些战士的尸体另起一堆篝火来火化。 “这一次是我这几年来打的最惨的一仗。”靠着墙壁坐在街道的路边,黑山伯爵无不沮丧的对坐在他身边的人说。 “呵,胜负本来就是没人可以说清的东西。你这两年虽然打的仗多,可是多半也只是在百人级的战斗。等你打的大仗多了,你就知道只要战鼓敲起来,就没有人能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相比之下你今天的表现已经无愧于一军统帅的名誉了。相信陛下听到你的所作所为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坐在洛萨身边的里昂笑着喝了一口酒囊中的酒,宽慰道。 “或许吧。虽然这次我打赢了,可是那些趁机溜走的老鼠不知道有多少,就算已经派兵去追赶我恐怕也不能杀干净。就怕这场瘟疫要是扩散到了王国其它地方,那我洛萨可就成了整个王国的罪人了,黑山家的荣耀恐怕也会蒙尘吧。”伯爵摇了摇头,这个动作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势,让他的表情变的狰狞起来。 “你也别想太多了。这场瘟疫的源头和它带来的影响不是你我这样的武夫可以阻断的。跟我一起来的那个法师你知道吧?那小子的本事在我看来恐怕都快要和那些精灵里的自然长者比肩了。可就算是他,为了调查这场瘟疫不也是灰头土脸的?”骑士长笑着轻拍了一下洛萨的肩膀,说道。 “对了,说道那个人,你跟他们分开之后那个法师去哪了?”洛萨好奇的问道。 “我想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带着希瑟和烈锤的家伙跑远了吧。你也真是的,那个格里高利想要把我搞下来也就罢了,烈锤大公的脾气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希瑟你也敢关?”里昂说道。时间距离他们分头行动已经过了半天了,就骑士长的认识来看起司必然已经带着希瑟和爱尔莎他们汇合了。所以此时告诉对方起司的动向倒也没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关过希瑟?她早年间曾经帮过我,我怎么会关她?”洛萨疑惑的问道。 “怎么可能,我们昨天晚上潜入的时候就找到了那个地方了,不就在国王大街和晨曦大道的交接吗?”里昂说道。他把洛萨的否认当成了无谓的狡辩。 “国王大街和晨曦大道的交接?那里是格雷男爵的私人住宅啊。我来之后根本就没听到过希瑟的消息,至少那个格里高利和格雷男爵都没有告诉过我啊。昨晚格雷男爵离开的时候我还问过他这个问题呢。”洛萨转过头,认真的跟里昂说。 “格雷男爵的私人住宅?昨晚离开前?他昨天晚上不是死在药剂师协会的驻地了吗?我们进入那里的时候看到他的尸体赤裸的躺在那里。”骑士长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洛萨没有撒谎,可是黑山伯爵所说和他所经历的事情产生了冲突。 “什么?格雷昨晚烧死在药剂师驻地?不可能啊,他在傍晚的时候已经跟药剂师协会的人离开浊流镇了,说什么再待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我的人亲眼看着他们的车队离开浊流镇的!”洛萨站了起来,认真的说道。 “怎么……可是我们昨晚明明……”里昂抬起头看着黑山伯爵认真的脸,他脑中不断回放着昨晚在药剂师驻地里他所看见的事情,那三具尸体中一定有一个是属于格雷男爵的。这点王国骑士长可以保证。 就在这个时候,在二人的旁边又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们两个说的都没错。昨晚我们确实在药剂师驻地看到了格雷男爵的尸体,但是我想黑山伯爵也看到了男爵离开浊流镇。”起司不知道什么时候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灰袍坐在了二人的旁边。想要无声无息的穿过卫兵接近两个久经沙场的老兵,这本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是当法师坐在这里开口说话的时候,不知怎的,不论是里昂还是洛萨都没感到太意外。 “你什么意思?希瑟救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来?”骑士长问道。 “救出来了。忙了一下午的手术,差点就救不回来了。我说这位伯爵大人,你能不能先弄点吃的?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法师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墙上,完全就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虽然对于起司所说的格雷男爵的问题还有疑惑,不过洛萨觉得当务之急并不是男爵的生死。 “我听说你也在调查这场瘟疫的始末,刚才我们战斗的时候有一些鼠人趁机从这里逃出去了,你有办法把它们找回来么?” “办法有是有。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这场瘟疫已经扩散出萨隆伯爵领了。而且不是在刚才,而是昨晚。”法师说道。 “昨晚?”里昂和洛萨都对此感到疑惑。 “对,昨天那个假的格雷男爵离开浊流镇的时候,瘟疫就跟着他扩赛进整个王国了。”法师的眼睛从兜帽下看着远处如火般灿烂的夕阳,说道。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掉包 “你说昨天晚上离开浊流镇的格雷男爵是假的?”洛萨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道。他和格雷男爵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对于这个脾气古怪的药剂师洛萨也没什么好感,但是要凭着语言和举止来判断一个人的真伪也不需要对那个人了解太深。 “恐怕是的。伯爵大人,甚至我怀疑来到浊流镇上的格雷男爵从一开始就不是本人。”起司在来的路上自然看见了巨鼠人那庞大的尸体,而从附近士兵的口中也不难听到之前黑山伯爵一对一战胜了巨型敌人的事迹。所以对于法师来说,洛萨在白天的审判中放跑了他们,这足以证明这个人是可以争取的,而他的战绩也说明这位伯爵并不是向他看上去的那么浮夸,他的勇气和武力都值得肯定,所以起司在和他的交谈中也就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 “不是本人?你是说……格雷在到浊流镇之后就已经死了?可是我在这几天里和他见面了不下十次,其中还包括两次一起用餐,如果是有人假扮成他,我没道理看不出来啊?”经过训练的猎犬可以轻易的嗅到猎物的味道,而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对于危险有着自己特殊的直觉,想要在他们面前说谎,就算是经受过专门训练的间谍也要小心谨慎的控制自己的言行。而洛萨一贯给人的印象也让人往往将这位伯爵当成是一个单纯的武夫,因此而轻视他从而被伯爵揪出来的家伙可是大有人在。所以一直以来,洛萨都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起司对于黑山伯爵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如果杀死并假扮格雷男爵的是一个普通人,哪怕他是一个蓄谋已久,已经模仿男爵行为和语言多年的间谍,法师也相信他不可能在洛萨面前全身而退。所以起司可以理解洛萨的不可思议,但同时法师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比人类更善于模仿人类的东西远比普通人认为的要多。 “吞魂怪,或者类似的名字,我不知道它们在苍狮王国有什么样的称呼,或者这里干脆就没出现过这样的东西。”起司说道。 “这种东西本身的正体只是一团没有定型的黑影,但是因为一开始它们被魔鬼制造出来的用途就是潜入凡人内部,所以它们有着那些拥有形体的东西所不具备的能力。怎么说呢,这些家伙就像是精神层面上的水蛭,它们会以难以被人察觉的形式,比如颜色深于其他人的影子或者连续不断的噩梦来依附在人类或者其他什么活物身上。然后它们会持续不断的吸取受害者的记忆和神智。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受害人给人的表现不会有什么异常,因为他们不足的部分,他身上附着的东西会帮他暂时补全。当这只精神水蛭吃干净了受害人的记忆的时候,那个倒霉蛋就会死于脑部衰竭。然后那团黑影就从他的影子变成了正体,拥有和正体完全相同的记忆和感受。接下来它只需要处理掉本体的尸体,比如用一场大火,就可以毫无间隙的接管受害者的生活。” 里昂和洛萨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起司说的这种东西。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理解法师所说的这种异类的可怕之处。在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里昂就明白了起司突然提起的这个话题在指向什么。 “你是说,格雷男爵已经死于了你说的这种怪物。而洛萨昨晚见到的人就是那个怪物本身?”骑士长问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法师要突然向他们提起这种吞魂怪。 “虽然没见到正体,但是我恐怕是这样。虽然这只是我根据格雷男爵的研究报告推断出来的信息,不过根据黑山伯爵提供的消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本来应该已经死在驻地的格雷男爵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浊流镇。”说着,起司从怀里掏出一本用牛皮当成书皮的笔记本。 “这是我在格雷男爵的临时住所里的地下室找到的,在哪里我还一同找到了希瑟和跟她返回的烈锤骑士的……遗体。这本笔记所放置的位置普通人类绝对不可能拿得到,这也从侧面说明男爵在被感染的末期已经有了一些异于常人的能力。这在被邪灵附身的人里倒是挺常见的现象。不过最主要的是这本笔记中多次提到了他本人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变的模糊,很多时候他在做事情时完全没有意识。就比如解剖那些骑士的时候。” 不用洛萨讨要,起司自己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就将这本从二层小楼的地下室中找到的笔记扔给了黑山伯爵,那笔记中的内容记录的极为潦草,显示出记录者混乱不清的精神状态,但是其中的大部分字迹还是可以被辨识的。而这些内容中所描述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部用第一人称写的恐怖小说,作为记录者的格雷男爵在这种持续发作的间歇性失忆中逐渐失去了理智,在笔记的最后几页只有一行行重复的问句“我是谁?”这个问题充斥着笔记的最后几页内容,可见那个时候的格雷男爵已经被他身上的怪物吞食的失去了自我。 黑山伯爵和骑士长一起用极快的速度翻阅了这本笔记,其实其中大部分的内容只是无谓的提问,但是笔记中提到了被囚禁的希瑟和被“不知道什么人”开膛解剖的烈锤骑士。就算是草草的读完这短短几十页的内容,洛萨和里昂的后背上也已经布满了冷汗。 “等一下,如果希瑟从回来的一开始就被囚禁了,那么为什么我们在来浊流镇的路上会收到她的来信?而且我们一开始跟洛萨见面的时候,他也提到过希瑟告诉他你这个法师在我们的队伍中啊。”骑士长很快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并提出了质疑。 “这个简单,希瑟给我们的亲笔信上我想其中除了提及到了当时浊流镇的状况之外,应该还隐晦的向你暗示了我可能会是这场瘟疫的策划者对吧?”起司对里昂说道。 骑士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确实,当时希瑟的亲笔信中提到起司的身份存疑,所以不能完全相信他。只不过当时里昂为了减少误解,并没有跟其他人提到过这一点。而那封亲笔信其实也只有骑士长一个人看到过而已,之所以信上的内容都是里昂转述出来的,也是为了稳定和法师的关系。 “好吧,是有这么回事,但是那有说明了什么呢?”血狮问道。 起司微微苦笑了一下,说道。 “那是对方的第一次尝试,它希望通过经由希瑟的信件来分化我和你之间的关系,索性你没有相信,不然我们根本就没机会潜入浊流镇,也就更无从发现格雷男爵的尸体。当时我就应该察觉到的,只是那个时候我一心想要从龙喉小径上找到治疗瘟疫的方法,错过了这个机会。” “可是即便如此,那你又要怎么解释洛萨的话呢?要知道,不仅是他,镇上很多的士兵都见过希瑟归来的情况。”骑士长说道。 “这个就更简单了,你看看伯爵大人现在的样子。”法师说着指了指刚才就没说话的洛萨。 血狮顺着起司的手指看过去,之间黑山伯爵此时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 “是不是在想当时跟希瑟接触时的情景?”起司问道。 洛萨没有开口回答,但是疑惑的点了点头,同时看向了法师,希望对方能给个说法。 起司又是苦笑了两声,说道。 “其实说起来惭愧,虽然我很想说这是某种可以篡改人记忆的魔法,然后以此来作为线索找到幕后主使者。可是我在你身上并没看到被施法了的影子。所以要么对方的等级已经远远超过了我,要么你压根就没被人施法过。” “可是如果我没被人动过手脚,为什么我会没有和希瑟见面的记忆?”伯爵问道。 “这世界上不止魔法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事实上高明的骗术师或者其它精通此道的人只需要一些小道具,一些让人产生轻微幻觉的草药,再加上巧妙的对话技巧。他们就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记忆。但是我想这应该不是吞魂怪的能力,所以当时让你甚至那些士兵产生错觉的人应该另有其人。”起司说道。 “而且,我想那个人也随着假的格雷男爵一道在昨晚离开了浊流镇,现在就算你把镇子翻个底朝天,恐怕也找不到那人的尾巴。” 洛萨紧锁着眉头,说道。 “按你这么说,我们这次是被人彻底的耍了?这几天的一切其实早就在那个假男爵或者它背后的人的预料之内?” “恐怕是这样,伯爵大人。这一阵,我们输的十分彻底。不过好在我们还有翻盘的赌资,他们应该是没想到我会第一时间赶回那个地下室,所以原本被留在那里等死的希瑟被我成功的救了回来。这样,我们就还有机会。”法师说道。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暂别 希瑟再次醒过来已经是鼠人进攻浊流镇的隔天中午,虽然在地下室中起司已经把她身上的瘟疫病毒拔除干净,可是那些已经变异的身体器官则需要身体本身耗费大量的能量来重新修复。这也造成了现在的女骑士长只能够躺在床上,甚至由于大部分的能量都供给到身体的修补上,希瑟一天中能保持清醒的时间据起司估计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其他人想要从希瑟口中得到情报的话,他们就得抓紧这短短的清醒时间。所以当希瑟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有仆人前去告知洛萨等人,很快,黑山伯爵就带着起司和里昂来到了房门外。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进去吧。但是记住如果她一时间不能想起来,不要强行逼她进行回忆。她的大脑也在之前的病变中受了一些创伤,对于最近几天的记忆如果有什么缺失也不足为奇。”起司对另外两个人说道。 “听你这个意思,你是不打算进去喽?为什么?”洛萨疑惑的看着法师,这三个人中可以让这场限时交流价值最大化的毫无疑问是起司,可是法师却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 “我要知道的东西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之所以跟着过来只是想确保希瑟女士的神智和身体都在朝着复原发展。我可不希望自己救活的是个似人非人的怪物。现在我已经可以感受到我的治疗手段确实是正确的。虽然看起来副作用大了一点,但是随着逐渐改进应该会有所改观。而且我想,我也该告辞离开了。”起司说道。同时在说完话之后略微欠身,示意自己所说离开的事情并不只是离开病房这么简单。 里昂想了一下,说道。 “是担心爱尔莎他们吗?其实,你可以让他们回来的,现在这个情况下我想格里高利不敢在做什么手脚了。”有了昨天帮助黑山伯爵战胜巨鼠人的功绩,再加上赶回来警告鼠人的外逃,这些事情让血狮迅速的拿回了自己在骑士团中的声望。虽然之前格里高利通过出身的问题来拉拢了相当一部分的王国骑士,可是作为团长的里昂还是一位让贵族出身的骑士也相当认可的统帅,所以现在,虽然浊流镇的王国骑士还处在一种尴尬的氛围中,但是有洛萨撑腰,就算有反对者想要借机攻击里昂,他们一时间也没有了质疑他的借口。 至于感染瘟疫的问题。在昨天之前与鼠人接触过的人是绝对的少数群体,甚至很多人还把这种酷似老鼠的异形当成是那些难民口中因为病重而产生的幻觉。可是当昨天这些怪物正大光明的在阳光下发起进攻之后,整个浊流镇的战士都没有人敢说自己自己没有被感染的可能。这样的情况下,对于里昂等人的隔离令自然也就无法成立。而且在昨天到今天之间,起司作为药剂师协会撤走后唯一的医者在众多的伤员间奔波不断,虽然这位法师的医疗方法难免和普通人所认知的“正确方法”有些差距,甚至有些还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但是不可否认,起司作为一个战地医生无疑是合格的。也因此,不论是普通士兵还是洛萨本人在和法师交谈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在猜疑之外带上一点尊敬。用里昂的话说就是法师得到了这些战士们的认可。 “不了,等我和他们汇合后我会让那些王国骑士们自己回来,至于爱尔莎他们,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自由活动比较方便。毕竟我的很多行事方法在你的士兵们看来都是应该被绑在火刑架上烤的。我已经给他们留了一个好印象了,我可不希望因为过度接触让这点信任又变成猜疑。”耸了耸肩膀,在祛除了右臂上的病毒后起司的行动能力也有了大幅度的改善,至少现在的法师可以一个人完成很多事情,而不是像之前那样需要老板娘的帮忙。 “好吧,如你所说我们似乎也没有理由挽留你。不过在你离开以前我能知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吗?我是说,你会继续停留在萨隆伯爵领的范围内调查,还是会跟踪那个假的格雷男爵前往王国其他地方?如果这个问题有冒犯到你的地方,还请见谅,毕竟这是我的职责。”洛萨说道。黑山伯爵也知道这么直白的询问对方的下一步行动是很粗鲁的行为,但是出于苍狮王国整体的安全考虑,他必须要掌握像起司这样的危险人物的活动范围。至少如果法师决定要离开这里的话,他要提前向周围的贵族领主打一声招呼,免得有人不小心惹怒了这个灰袍法师。 法师当然也知道洛萨问这句话的意思,虽然不能告诉他准确的行程,不过起司也没有隐瞒自己行踪的打算,毕竟如果能得到王国内贵族势力的帮助对于他的行动也可以方便很多。只不过既然苍狮王国里可以有一个假的格雷男爵,那么难保这些贵族中有敌人的暗棋存在,所以起司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目的地说的太清楚。 “我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再在这附近逗留一段时间,毕竟我还欠着一些朋友的药没有结清。但是等这边的事情解决,我应该会开始朝着王都前进吧。在这之前,能请您先帮我盯着那个假冒者的动向吗?” “完全没有问题,黑山家族在王都里还是有很多朋友的,就算我本人不在,但是只要派人去跟他们说一声,我相信他们还是很愿意帮我这个忙的。”得到起司暂时还不会离开萨隆伯爵领的消息,洛萨偷偷松了一口气,这样他才有时间去说服那些食古不化的家伙要重视这个灰袍人。而至于监视格雷男爵的动向,对于身为国王最宠信的军事贵族的黑山家族来说,只要他开口,王都里大大小小的派系都会争先恐后的献上情报。 “好的,那么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上门求助的。希望到时候黑山家族不要吝惜才好。”说完,法师就离开了这栋屋子。从窗户里可以看到起司骑上旁边侍从牵来的马,向着浊流镇外行去。 在法师离开了之后,洛萨靠着走廊的墙壁对里昂说道。 “行了,既然如此,那么和希瑟大人对话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血狮看着黑山伯爵,王国第二骑士长和烈锤玫瑰在早年间确实曾经有过一些绯闻,但是最后因为二人效忠的对象不同,他们并没有多少机会一起行动。那段感情最后也就无疾而终了。现在洛萨这么说,其实就是放松下来之后想要用这个话题开里昂的玩笑。而血狮虽然被伯爵这种幼稚的玩笑搞的哭笑不得,可是还是要有个人去询问希瑟的情况,看洛萨的架势,他是不会进去了。所以无奈之下,里昂也只能苦笑两声推门走入了希瑟的病房内。 正文 第七十章 同情 要找到老板娘他们并不困难,之前起司在和他们分头行动的时候就以及商量好了集合地点。那个地方离浊流镇不远,就是之前他们找到供葛洛瑞娅藏身的那个废弃的村庄。当起司骑马到达那里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偏西了。在村口放哨的王国骑士看到法师的身影显得十分开心,这些跟着里昂和起司他们在溪谷城出生入死的战士在之前的时候和法师他们一起被关在了隔离区,这也是爱尔莎单独行动的重要原因,她必须一个人带着隔离区里的骑士还有蒙娜和杰克在混乱的战局中逃到这里,因为那个时候谁也说不准当鼠人被击退之后洛萨会以怎样的态度看待他们。 “很高兴见到您,尊敬的灰袍,爱尔莎女士就在村子里,她会很高兴见到您的。”行了一个骑士礼,这个放哨的王国骑士很高兴的将起司带入了废弃的村落。骑士的出现和反应让起司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说明了爱尔莎成功的带着隔离区的同伴逃了出来。而且看起来她也没有受伤。 跟着那名骑士进入村子,起司发现村子里的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多一些。而且在村子中行走的王国骑士也显得很是忙碌,完全不像是昨天才刚逃出监禁的样子。骑士们的身上大多没有穿戴铠甲和武器,而他们的脸上也都戴着用湿布做成的简陋口罩。这些骑士的手里拿着或干净或有污迹的布巾和水桶,行走在村子中,这一幕让法师觉得十分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起司问道。 “额,是这样的,因为病人的数量很多,所以我们不得不将床位分布在村子里的不同区域。不过幸亏兄弟们人数足够,所以……啊,抱歉,看来我的解释反而让您觉得困惑了,那您就去问爱尔莎女士吧,这都是她的主意。”在注意到法师脸上越来越迷惑的神情之后,这名骑士索性停止了尝试解释的行为。他带着起司径直走向村里的一栋房屋,在哪里,起司看到了老板娘和冰霜卫士的两位同伴。 只不过,此时的爱尔莎也好,蒙娜也好,甚至杰克都和法师印象里的一身戎装相距甚远,他们一身贴身的布衣,脸上也带着布制的口罩,穿行在躺在房屋里的那些病人身边。当起司一进门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就已经看到了他,爱尔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法师身前,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查看法师有没有受伤。 “所以,你在带着他们逃跑的时候顺便救助了那些还能动的难民?”不需要老板娘解释,起司看着屋子里的情况再加上之前那些忙碌的骑士就不难推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这也从侧面可以看出鼠人进攻浊流镇时并没有浪费兵力在隔离区上,这也就让法师更加确信了有人在背后策划了昨天的那场袭击。 爱尔莎点了点头算作是回应了起司的问题,然后她拉着法师走到了屋子外面,因为老板娘害怕起司对于自己帮助难民的举动出口谴责,那样的话会影响到屋中的病人。 “我看当时并没有多少鼠人朝着这边过来,而且那些士兵也只是把他们丢在隔离区里等死……何况,你有办法把他们治好的,对吧?”在屋子外面,爱尔莎对起司说道。她的语调中带着恳求的口吻,虽然可能会带来很多麻烦,但是老板娘真的不忍心把这些病人丢在那里等死。 对于老板娘救人的举动,法师其实并没有感到不快。虽然这确实会增加他的工作量,但是既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其他地方的打算,那么能够多接触一下瘟疫的病例也是好的。而且考虑到就算找到了幕后的罪魁祸首,这场瘟疫恐怕也不会因为对方的失败而凭空消失,所以找到治疗和预防瘟疫的方法仍然是必须的。 “我尽力而为。就算不能让他们完全痊愈,至少也可以避免他们变成原生鼠人。”起司点了点头,表示他愿意尝试着去治疗这批病人。事实上,早在他们一开始被关在隔离区的时候,起司就曾经自己在隔离区里观察过这些难民,在法师看来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处在感染的初级阶段,但是隔离区中恶劣的卫生条件和几乎不存在的食物让这些难民的身体变得异常的虚弱。这让他们在鼠人瘟疫之外,往往都还患有其它病症。这种情况在这个缺乏卫生观念的时代并不少见,一般情况下像是隔离区那种病人的集中地是必须要在使用后连同病人的尸体一道火化的,因为谁也不敢保证那些在里面的人身上到底患有多少种疾病。 看到法师非但没有斥责自己的多管闲事,反倒还表示愿意帮忙救治病人,爱尔莎感到十分高兴。这个时候法师才注意到,虽然老板娘的表情是在笑,可是这都难以掩盖她脸上疲惫的神色,看来自从昨天一别之后,她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你先去好好睡一觉,我来看看那些病人们。”起司说道。 “不用,我来给你帮忙……”爱尔莎下意识的想要拒绝法师的建议,可是她虚弱的身体在过度的感情波动下让她产生了一阵眩晕。要不是起司手疾眼快扶住了她,恐怕老板娘会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让蒙娜带你去休息,你这个样子是没法帮忙的。”这一次,爱尔莎没有拒绝,她虚弱的点了点头,同意先去暂时休息一下。 法师探头进屋招呼蒙娜扶着爱尔莎去找一个房间休息,然后他从袍子里掏出一双手套,开始检查房间中病人的情况。这个时候起司不得不感叹,当时跟着安莉娜学习的医药知识真的在这次行动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要是他没有趁着业余时间兼修医药学,恐怕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这些病人不那么痛苦的死去。 “对了,我还没见到葛洛瑞娅呢?你们到这里的时候应该和她汇合了吧?”一边检查着病人并做着一些应急治疗,起司突然问起了还没有露面的伯爵之女。而在他身边帮忙的杰克在听到这个话题之后呼吸明显的产生了波动。“猴子”组织了一下语言,对法师说道。 “她的情况有点特殊,晚点的时候你可以去亲自问她。” 起司抬起头用疑惑的表情看着杰克,可是“猴子”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说什么的打算。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旗帜 起司找到葛洛瑞娅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傍晚了。虽然爱尔莎并没能把隔离区的难民们全部救出来,但是老板娘本着能多救一个就是一个的心态,还是把隔离区中大部分的人都带了出来。其实起司很奇怪他们是怎么把这么多的病人带到这里的,因为似乎其中大部分人早就没办法独自行走了。 不过杰克后来告诉法师,这里大部分的病人都是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们一个一个背过来的,不得不说,这些出身平民的骑士在这种问题上完全没有顾虑,他们完全没有把自己可能也染上瘟疫的隐患当成一回事。可虽然他们确实就出了大量的难民,但是可以作为医生的人却只有起司一个,在检查了一下午的病人之后,饶是起司精力有多么旺盛,他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因为他担心继续诊断下去难免会出现错误。 简单的和骑士们吃过晚饭,起司端着一碗肉汤敲响了葛洛瑞娅的房门。据其他人说葛洛瑞娅一开始也积极的参与到帮助病人的活动中,可是随着她的样子给那些病人带来困扰后,她就不得不离开了众人的视野。虽然爱尔莎也来劝过葛洛瑞娅那些难民的话并不是有心之言,但是显然老板娘并没能让葛洛瑞娅从失落中摆脱出来。整整一天,这位伯爵之女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凭谁叫也不出来。 或许是久违的听到了法师的声音吧,葛洛瑞娅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来。 “您回来了?没受什么伤吧?” “多谢关心,事情比我想的虽然糟糕了一点,但总归自保还是没问题的。”起司回答道。 “那就好。”听到法师说身体无碍,葛洛瑞娅简单的回应了一下就安静了下去,似乎不再想再说话。 过了一会,就在起司甚至都要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还在门后面的时候,葛洛瑞娅终于再一次开口。 “是爱尔莎他们让您来的吗?请您告诉他们不必为我担心,安莉娜女士已经教会了我如何面对现在的自己,我已经可以接受现状了……” 听到这话。法师苦笑了一下,虽然葛洛瑞娅一再强调她并没有被那些难民的话语伤到,但是她越重复,起司就越能感受到她言辞中的悲伤。他知道必须要跟葛洛瑞娅聊聊这件事情了。事实上,不仅仅是这位伯爵之女,连同溪谷城的清醒者在内,加上起司在可预见到的未来中即将被他从野兽状态解放出来的众多鼠人们,法师都不得不直面一个问题,这些鼠人该何去何从呢? 一扇简陋的木门自然是不足以阻挡起司的,事实上,在屋内出于半崩溃状态的葛洛瑞娅都没有意识到那个木质的门栓到底是何时被打开的。当她注意到的时候,起司已经将肉汤放到了桌子上。 “你是怎么……”葛洛瑞娅下意识的就想要问起司是如何进入房间的,但是她也很快意识到靠着一扇门来把一名货真价实的法师关在屋外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好了,既然我都已经进来了,你就不用再管我是怎么把门打开的了。那不是重点。”随手拉过一把椅子,法师坐了下来说道。 看到他这个样子,葛洛瑞娅也知道再想简单的将起司赶出去是不可能的了。无奈之下,伯爵之女也坐了下来,虽然内心深处觉得起司不能带给自己帮助,可是她也知道法师和其他人确实在为她担心。 “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事……虽然当时我确实感觉很难受,可是我已经明白了。他们被我吓到并不是他们的问题。”葛洛瑞娅开口说道。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你看起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外形和生理结构上都与人类不再相同,可是从葛洛瑞娅泛红的眼睛还是不难推断出她哭了很长时间。不过虽然现在的环境确实不是抒发个人感情的时候,可是起司也难以指责葛洛瑞娅太过于脆弱。法师知道,如果他遇到葛洛瑞娅身上发生的事,自己的反应恐怕也不会比这位女性好多少。 从起司的目光里不难看出他是怎么判断出葛洛瑞娅哭过这一情况的,伯爵之女下意识的就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让它们显得不那么明显。但是当她的手碰到脸上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虽然身体变异已经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可是很多不能的习惯仍然很难改掉。葛洛瑞娅尴尬的放下了自己的手,她感觉自己的心又是一阵抽搐,眼泪仿佛随时都会再次流出来。 “好了,你先不要激动。我也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难以安慰你,毕竟你身上发生的事情确实是我不曾经历过的。”起司深吸了一口气,他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说些不疼不痒的安慰是难以让葛洛瑞娅恢复正常的。归根到底,葛洛瑞娅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很坚强了,就算她这么崩溃下去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但是这不代表法师不会努力让她走出心中的阴影。 “听着,葛洛瑞娅,虽然现在你的样子改变了。但是你还是你,那个萨隆家族的幺女,你明白么?作为领主家族的一员,你有义务和责任带领你的领民走出现在困境。”法师沉声说道。 “可是……伯爵领所有的人都……他们不是跟我一样变成了怪物,就是被我们这些怪物夺去了一切……我又能怎么带领他们呢?伯爵领已经完了……”关于家族和责任的话题成功的吸引了葛洛瑞娅的注意。作为一个出身于萨隆家族的贵族,葛洛瑞娅对于家族的荣耀和义务几乎已经被刻入了骨髓之中,这也可以说是整个萨隆家族的缩影,也正是因为他们都是这样执着于古老贵族规范的贵族,萨隆伯爵领的领民们才会如此爱戴他们。 “不,并不是这样。还有人效忠着你,不是吗?”起司双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强迫葛洛瑞娅抬起头看着自己。 “你是说,溪谷城的那些人……” “对,他们是。但是他们也只是一部分。听着,葛洛瑞娅,我虽然不能把你们还原回人类,但是我依然会和这场瘟疫斗争到底。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势必有更多的人会找回自我。那个时候,当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被整个王国所抛弃的时候,你身为他们的领主,必须站出来!你明白吗?你将会是他们活下去的旗帜!”虽然这番话中鼓动的意思比较多,但是这确实是起司的真实想法。法师知道如果他只是一味的将原生鼠人变成拥有理智的鼠人,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他们身体的转变。更何况就算他们接受了,苍狮王国也势必不会承认这些鼠人是它的子民。到了那个时候,就算瘟疫被解决了,这些人的苦难却不会随着瘟疫终结。而葛洛瑞娅,是起司能想到的解决这一点的唯一一个答案。 “我……是他们的旗帜?” “没错,你必须是。这是你的责任,你必须承担的义务。”起司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鼓励或者开导,葛洛瑞娅需要的不是那些东西,她需要的是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目标。而现在法师给了她这个目标,而她的目标也终将变成所有鼠人的目标。这样,就算瘟疫结束了,所有的变异者也都会站在葛洛瑞娅的旗帜下,不至于沦为遭人猎杀的野兽。 听完起司的话,葛洛瑞娅低下头陷入了沉思。而法师知道,以个伯爵之女的性格,她最终会承担起这份责任的。这不需要他在旁再说什么,所以他识相的退出了房间,将这个安静的空间留给葛洛瑞娅一个人来思考。思考她的未来,也或许将是整个鼠人的未来。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乘龙 从葛洛瑞娅的房间里退出来,当起司离开那栋房子的时候,爱尔莎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了。 “她,怎么样了?”老板娘生怕是因为自己将这些难民带来这里才导致葛洛瑞娅变成这样,因此她一直在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不用担心,我相信她会挺过来的。”考虑到伯爵之女骨子里依然流着萨隆家族的血,家族的责任和使命应该可以让她找回前进的勇气。法师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如果葛洛瑞娅真的能成为鼠人的领导者,这也可以极大的打击那个制造了这场瘟疫的人。毫无疑问,对方绝对不希望看到鼠人从恐怖的野兽变成可以交流的新种族。 但不管怎么说,听到法师说的话,爱尔莎还是松了一口气。而既然葛洛瑞娅的问题解决了,她决定问问起司下一步的打算。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听那些骑士们说你已经跟他们说了里昂恢复职权的事情。等这些病人的情况稳定了你有什么打算么?” “计划倒是有,但是这些难民数量太过庞大了,我恐怕没有足够的时间留下来治疗他们。”起司说道。 “这样吗,不过也对。我当时带上他们的时候也没有把握能救治他们。”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听到法师不愿意治疗所有的病人,爱尔莎还是感到了失落。不过老板娘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的,她知道在这个情况下自己没有立场和理由要求起司配合她的一时兴起。 “别这样。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虽然我恐怕不能亲手治好他们,可是明天我打算前往龙脊山,在龙血溪的源头投放药剂,这样这些药剂就可以顺着河流流经整个伯爵领,所有受感染的人只要喝了带有解药的河水就可以逐步的压制住病情。而这些病人身上的其他病症都是因为身体被鼠人瘟疫掏空才导致的,只要压制住了瘟疫的蔓延,他们身上的病症只要随便吃点药就可以治好了。”法师说道,这个想法在他和爱尔莎他们集合之前就一直在酝酿,就现在这个情况来说这无疑是最高效的方法。也是他能想到最快解决萨隆伯爵领内疫情的办法。 “你说……什么?向龙血溪里投放药剂?”好吧,法师的回答在老板娘眼里恐怕比他直接说决定撒手不管这些难民还要难以接受。众所周知,投毒也好,投药也好,大量的流水势必将稀释掉投入其中的药剂,在一条河的源头投药,就算药剂的分量再大,想要影响到处在伯爵领中龙血溪各个支流上的人恐怕也是杯水车薪。所以起司的话在爱尔莎耳朵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是的,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错。”法师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的脸色在火光的照射下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说笑。 “北方的风雪在上,你确定你说的没错吗?虽然不是学者,可是我也知道想要通过这个方法治疗瘟疫,所需要的药剂数量恐怕会很吓人吧。”不自觉的抬起一只手扶住自己的头,老板娘觉得法师的行事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既然说出来了,就一定做得到。相信我吧。”起司笑了一下,然后并没有再多做解释。他知道想要让普通人理解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是非常困难的。 看着法师离开的背影,老板娘微微摇了一下头,虽然她也知道起司多半不是在开玩笑,可是这一次法师提出的想法实在是超出她常识太多了。要知道,这世界上最令人难以相信的,并不是向他们介绍某种他们认为不存在的东西,而是告诉他们某些他们认为自己了解的东西其实完全是错误的。这种挑战常识的做法往往会比展示未知更难以被人所认可。 然而老板娘的想法在第二天的早晨就改变了。原因很简答,不论是谁看到那只站在村中心广场上的巨龙的时候恐怕都会仔细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宠物,米戈。”面对着冲到广场上的人群,起司指着那头有着红色鳞片的巨龙说道。 不过大部分人都还在震惊于红色巨龙的身姿,并没有听到法师的介绍。倒是那只红龙在听到法师的话后不高兴的开口回应道。 “喂,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你的宠物!听到没有,人类!”巨龙的口中呼出的风让起司的灰色长袍猎猎作响,可想而知它的声音有多么巨大。但是面对这只可怖的巨兽,法师倒是超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在他的嘴角上还有着一丝笑意。 “好好好,伟大的米戈殿下不是我的宠物,而是我的契约兽,这样可以了吧。那么请容我重新介绍,这只红色的蜥蜴是我不成器的契约兽米戈,如果它吓到大家了,还望各位见谅。”虽然好像是在为刚才的错误称呼道歉,可是起司的重新说的句子里貌似有更多让巨龙恼怒的话。 “你这个……以龙神名义,你最好不要解开和我的契约,不然我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如同一辆马车大小的龙头盯着法师,巨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还不时有火焰溢出。毫无疑问,这是它真的快要发火了的前兆。 作为这条龙名义上的饲主,起司自然对米戈的习性很清楚。事实上,因为这一人一龙一见面就斗嘴,尤其是巨龙本来就不擅长使用人类的语言,说不过法师就只能用威胁来挽回颜面,所以截止目前为止起司被米戈要挟的死法已经快要超过一百种了。起司本人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倒是闻讯赶来的爱尔莎蒙娜他们对于巨龙的威胁颇为紧张,他们握着自己的武器,但是对于手中这短小的铁器是不是真的能够对巨龙造成伤害而感到怀疑。 虽然巨龙对于这些普通人的反应即无所谓也不在乎,可是看到周围人紧张的气氛,起司却不得不开口解释。 “各位,先放下你们握在剑柄上的手。我敢保证,如果米戈要打架的话,咱们这里所有人都不够它打的。而且我可以用我的真名保证,它绝对不会伤害你们。”双手向下压,示意众人不必紧张,起司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条龙!龙脊山在上,这是一条真正的龙!”杰克开口向起司询问道。 “就如我刚才所说,它是我的契约兽……额,你们可以理解为猎犬和猎人的关系。”挠了挠脑袋,起司不得不想一个例子来解释什么是契约兽。但是很显然,法师的例子让他身后的巨龙不太高兴。 “喂,你说谁是狗?” “好了好了,别这么不高兴,要知道只有最忠诚也最凶猛的狗才能被称为猎犬。我这是在夸你。”用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鳞片,起司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巨龙打了一个响鼻,撇过头去不在看着法师和人群,显然它懒得再和这些人类多说一句话。而至于其他人吗……巨龙的退让被他们理解成了顺从的表现,这么一看起司刚才的话就变的可信多了。 “所以,这条龙是你养的?”饶是北地人的女战士,蒙娜在这样的巨兽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也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恩……可以这么说吧。虽然我不会直接给他喂食。你知道,龙吃的太多了,我可没有那么多闲钱去养它……不过,对,我是它的主人。”带着些许骄傲的神色,法师如是说。 “等等,先不提你和这只巨龙的关系,你为什么要把它叫过来?”爱尔莎问道。 “就像我昨天跟你说的。我要去龙脊山投药。靠马匹可爬不上高山。所以我得找个合用的代步工具。”起司耸了耸肩,说道。 “天呐……”好吧,将一只巨龙轻描淡写的说成是代步工具,这恐怕是爱尔莎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要知道整个苍狮王国的记载中关于巨龙的就没有几次。而且大多数还都只是某年某月有人看到一只巨龙飞过之类的。而现在起司的行为让原本以为自己稍微了解了他一点的老板娘又不禁对于法师陌生起来。 而就在所有人还在热烈的讨论的时候,起司已经三下两下的爬上了巨龙的脊背。 “好了伙计,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对吧?”抓着米戈脖子上凸起的龙鳞,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起司坐的位置上双脚所踩的地方的龙鳞有着轻微的打磨痕迹,看起来有人经过精心打磨将这一小块龙鳞打造出了两个专供人乘坐用的凹槽。 红色巨龙当然没有回答法师的问题,它只是从鼻子里呼出两到白气,算作是回答。 “等一下,你们现在就要去龙脊山?”爱尔莎意识到法师要做什么,问道。 “是的,我现在就动身。放心吧,有米戈在,没什么可以伤到我。不用为我担心。”说着,法师轻轻拍了拍巨龙的脖子,示意对方可以起飞了。米戈舒展开它巨大的红色翅膀,朝着天空的方向抬起头,巨龙的后脚猛地蹬了一下地面,巨大的身躯就像是失去了重量一样离开了地面。 “对了!如果河水变成红色!那就代表我成功了!”起司的声音从天空上回响下来。然而地上的人们却只是呆呆的仰望着那条红色的巨大身影消失的方向。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山巅 留下大部分还认为自己在做梦的人们。起司乘着巨龙飞上了天空,从天空中看去,萨隆伯爵领的土地也不过就是广大世界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而已。原本跟出发地相距直线距离就算骑马也要一个星期的龙脊山,转眼就出现在了视线的前方。巍峨的高山耸立在世界的北境边界,从天空中可以看到,过了龙脊山,萦绕在北地以北的只有不散的黑云和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息的风雪。而龙脊山巨大的山体则将这可怕的严寒挡在了北边,从山脉的南侧开始,绿色在不断的蔓延开来。 看着尚且还在远处的山峰,起司总算理解了为什么这座山脉被命名为龙脊山。整条山脉的走势在远处看来确实就像是一条趴在地上的巨龙,而山脉的最高峰,就像它的脊梁。那里,是龙血溪发源的地方,也是起司此行的目的地。 “喂,米戈,看到那座最高的山了吗?我们去哪里。”用魔法保证自己的声音不会被喧嚣而过的气流掩盖,起司对自己坐下的巨龙说道。 “呼,小菜一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要想攀上龙脊山的山巅,作为人类必须借助岩镐或者其他什么登山器具,历经各种艰难险阻九死一生的遭遇才能活着登上这里。可对于巨龙而言,登上龙脊之巅只需要轻轻的扇一扇翅膀就可以了,高峰的高度还远达到巨龙飞行的最高高度,在这些得天独厚的生灵看来,这些山峦和平地并无任何不同。 只经过了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红色的龙就已经带着穿着灰袍的法师落在了龙脊山的制高点。起司口中轻声念起咒语,山顶的寒冷空气在他周围开始升温。这是一个源自于自然派系的咒语,它可以让施法者在不算极端的恶劣环境中保证自己的体温。感受到四周不再像之前那么寒冷,法师滑下了巨龙的脊背。当他的脚踏在山顶厚实的白雪上的时候,似乎整个山峦都在欢迎他的到来,无数白色的雪花围绕着起司身边起舞,它们就像是围绕着巨大天体的卫星,按着一条看不见的轨迹飞动着,狂风不能让它们偏离轨道,重力也不能让它们落入积雪。 “你还是这么受它们欢迎。”米戈趴在雪地上,作为巨龙,虽然它本身并不畏惧这点低温。可是作为一条年轻的红龙,它可以生存不代表它喜欢这种寒冷。随着米戈卧在雪上,它身上的鳞片开始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巨龙身下的积雪也因此发出“滋滋”的融化声。它在用这种方式取暖。 伸出手轻抚着面前飘荡的雪花,起司知道这是本地的小精灵在其中作怪。这是它们欢迎它们喜欢的生命的方式。只不过大部分情况下,如果受到小精灵喜爱的是普通的凡人,那么他大概会更快的被这些紧追不放的雪花冻死。不过好在小精灵们不知轻重的玩笑并不能让法师受到伤害,而对于这些处在人迹罕至地方的神奇存在,起司也早已熟悉了它们的脾气。 “这里的小家伙跟我说请你不要再让雪融化了。不然咱们站的地方会发生雪崩。”转头对巨龙说道。起司知道这样寒冷的天气会让米戈不自在,不过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他可不想花时间在处理雪崩上。 “哼,真是麻烦。”并不是所有掌握神秘力量的存在都可以和小精灵交流,这其中有着很复杂的条件。首先就是其本人要得到小精灵的认可,至于它们的认可条件,那几乎是完全没有规律。而巨龙虽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之一,它们也生来就拥有魔法的力量,可是着并不代表着它们会更容易得到小精灵的喜爱。事实上,从已经有的情况来看,小精灵似乎更加偏爱那些本身并不能接触到它们的凡人。只不过它们的喜爱在那些普通人看来恐怕更像是可怕的诅咒。 看到米戈身上的红光渐渐熄灭,起司转过头继续将精力放在和小精灵的交流上,他需要向这些本地的小家伙们那里找到龙血溪的源头。向自然之灵问路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因为这些奇特的存在并没有像普通生物那样的空间感和时间感,而且由于没有语言这种东西,所以它们甚至不能描述那些自然中的事物。自然学派的法师或者德鲁伊要想要跟这些小精灵交流,往往要付出大量时间来练习和揣摩。即使如此,他们得到的也大多是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信息。但是既然起司可以轻松的知道小精灵们之前说了什么,可见他有着自己的办法和它们沟通。 “好了,找到了。”收回伸出的手。与这些小精灵简短的交流已经足够法师得到他想要知道的东西了。 “找到了你就去呗,我在这里等你办完事回来就是了。”巨龙抬眼看了一下法师,在这种天气下它可是能少动一下绝不多动一下。而且对于法师为什么要来这里,来这里做什么这种事,它也完全不好奇。它只是单纯的履行着法师的命令而已。 一般情况下,起司在可以自己独立完成事务的时候也确实不会强行要求米戈跟着自己一起行动。毕竟就算表现的再随意,米戈毕竟是一条巨龙,就如同在荒村时起司对其他人说的,要不是有契约在手,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这条红龙。但是这一次很显然这一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起司的嘴角泛出坏笑,说道。 “可能你不大清楚,我这次来龙血溪的源头呢,是为了把一种瘟疫的解药散布出去。而我显然不会傻到拿着可以阻塞河道的材料来这里配药。那么,我亲爱的米戈,你猜我要怎么做呢?” 巨龙的反应并不慢,尤其是它在和法师搭档之后没少被起司坑过,所以一听到法师的语气,它就知道这一次被召唤过来肯定又没好事。至于法师问的问题,米戈对于药剂的知识虽然远不及受过专业训练的法师,可是也不至于一无所知。用有限的材料配制浓度更高的药剂有很多种方法,但是结合目前的情况,一种它最不想接受的做法已经不可抑制的出现在了眼前。 “为了让药剂的浓度提高,在原料有限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升药剂的底液的质量。换句话来说,就是用有魔力的液体来做药剂的溶剂。说起来,你知道吗米戈,这座山被这里的人称作龙脊山。所以从这座山里发源出去的河流恰好被叫做龙血溪呢。这个名字可是在我本来束手无策的时候给了我一个不错的灵感。巨龙的血液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魔力溶液之一呢。虽然你还没有成年,不过毕竟是条纯血巨龙……” 不用法师说完,红龙已经确定它想到的最坏答案应验了。米戈本能的想要起身逃跑,只要飞离法师一定的距离,他就没有办法强制自己去做不愿意的事情。但是很可惜,既然起司会告诉巨龙答案,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感受着地上强烈的束缚力,巨龙张口骂道。 “你这个卑鄙的猴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主人!你简直不是人啊!” “好了好了,就算你喊的再大声这里也没人能帮你。不就是借你点血吗,又不是要你的命。”轻描淡写的说着恐怖的话,法师一脸戏谑的表情。 “取血可是很疼的!”高耸的龙脊山山巅上,巨龙的惨叫响彻云霄。可惜有着小精灵们的帮忙,白色的雪幕将着声音很好的阻隔在了山顶,无法传到远方。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染红 想要用龙血来作为魔药的基底,这看起来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且不说大部分的人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运用龙血这种稀有而神奇的材料,单单是获得龙血这件事就已经十分困难了。单独去狩猎巨龙对于生活在这个安定时代的人来说只会出现在戏剧和歌谣里,在这个人类和其它智慧种族占据主导的世界里,巨龙的身影已经很少出现了。当然,这不是说它们都被这些凡人种族杀死了,而是对于拥有近乎于无尽寿命的巨龙来说,这些小生灵所制造出的动静实在是不足以引起它们的注意。 也因此,虽然在世界上的记载中巨龙总会出现,可是每一次它们出现的时长都不会很长,就算这些巨大的飞天蜥蜴对某一个人类或者其它什么生物产生兴趣,与他们结伴同行,可是寻常物种的生命对于它们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短暂了。而那些各种书籍中提到的龙鳞,龙角,龙牙之类取自于龙身上的材料,也多数是记载于更古老也更混乱的岁月中那些因为战死或者与凡人达成盟约而自愿捐出的少数巨龙。总之,时至今日,想要找到一位可以处理龙种身上材料的锻造师或者魔药学者,恐怕也就只有在凡人中寿命最长的精灵族才有极少的长者知道方法。 不过幸运的是,作为一直存在于世界之外的法师组织,灰塔的导师似乎对于各种素材的使用上完全没有因地制宜的打算,在起司作为低级学徒的那些年里,不论是巨龙身上的材料还是来自深渊恶魔的犄角亦或来自某些被人类和其他种族敬为神使的奇异生物,都曾经出现在法师的实验桌上或者是日常考试中。因此,对于起司来说,处理龙血并不是个问题。但是,取得龙血却确实是个问题。 米戈因为和起司签有契约,所以对于法师取血的这件事,它完全没法反抗。毕竟对于巨龙庞大的体型来说,配置魔药需要的龙血实在是九牛一毛,因此契约中保护契约者的条例完全不会被触发。但是这不等于说起司只需要拿小刀或者其它什么东西在红龙身上弄出一个伤口就可以获得龙血了,巨龙覆盖全身的鳞片足以抵挡世界上大部分的物理或者超自然的伤害,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巨大的生物对于其他物种一直有一种得天独厚的优越感的原因之一。而这个问题反映到当下,就造成了法师绕着米戈走了好几圈也没办法找到从哪里下刀。 “哈哈哈哈,没辙了吧,刚才你不是还号称要取我的血吗?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虽然不能直接反抗,但是米戈还是把用语言嘲讽起司当成了一种胜利。而它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在手中没有可以刺穿龙鳞的利器的情况下,就算是法师也没有办法轻易的得到龙血。 “吵什么吵,你要是愿意张开嘴让我取血不久没事了吗?”法师皱着眉头说道。确实,虽然巨龙体外有龙鳞保护,可是它们的口腔中却没有那些厚重的鳞片。如果米戈愿意配合起司的取血行为,那它完全可以张开嘴让法师从自己嘴里取血。但是看着巨龙紧闭着巨口的样子就可以看出它并不希望起司可以得逞。 于是巨龙洋洋得意的看着法师在他身边打着转,思考从哪里下手才能穿过龙鳞得到龙血。随着时间的推移起司越来越着急,而起司越着急,巨龙就觉得越开心,能看到一直骑在自己头上的法师因为拿自己没有办法而闷闷不乐可是米戈最近这段时间中最喜欢的娱乐。终于,法师的耐心似乎被消磨殆尽了。他走到巨龙的面前,就在米戈以为起司要开口哀求他施舍一点血液的时候,法师口中开始诵出了一段晦涩的咒文。 这咒文与法师之前用过的咒文都不相同,之前起司的咒文用的不是人类的语言就是其他智慧生物所使用的语言,再不然就是一些简单音节的排列组合。可是这一次,虽然起司再开口吟诵着什么,但是空气中并没有传出他的声音,但是如果观察他的喉结可以发现法师的喉咙确实在震动。与此同时,虽然耳朵没有听到,可是米戈还是在脑海中听到了法师的咒文,那是一种不能被称之为语言的东西,它更像是一种感觉,听不到明显的音调和音节,甚至巨龙都怀疑能不能在现实中找到可以和它发出类似声音的东西。随着这种感觉的愈发强烈,米戈也意识到不管法师在准备什么法术,它的威力恐怕都不仅仅是击破龙鳞而已,而且看起司的架势,他很明显是打算对着巨龙身上最脆弱的逆鳞来施法,这可不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部位,如果逆鳞受到破坏,那是真正会死人,额不,死龙的! “等一下等一下,我愿意让你从我嘴里取血!停下来!快停下来!”直觉告诉红龙它最好还是配合法师的行动。所以米戈在起司开始念咒后的几秒之后就选择了屈服。 听到米戈同意取血,起司也随即停下了咏唱。就如同巨龙所预感到的,刚才法师准备的魔法可是极为危险的东西,虽然起司有刻意的压低法术的威力甚至压低到了只能瞄准巨龙身上最脆弱的逆鳞来施法,但是法术本身的咒语却是和原版一致的,这也难怪米戈会本能的感受到恐惧。 “呼……,早同意不就没这么多事情了吗,张嘴。”从长袍里掏出一把闪着蓝色光晕的小刀,起司说道。他手里的这把小刀是安莉娜在他的一个生日时送的礼物,刀本身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其上由血族古老者附上的魔力却可以让它轻易的切开大部分的事物,并且不会伤害它们本来的性质。换句话来说,这就是一把专用的取材刀。 不情不愿的张开嘴,米戈作为巨龙,既然答应了法师愿意配合取血,就不屑于再抵赖。面对着足有两人宽的血盆大口,起司毫无畏惧的三步两步跳到了巨龙的嘴里,现在米戈只需要闭上嘴,起司就会成为它的肚中餐。但是那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法师拿着刀挑了巨龙嘴里一块不那么重要的部位下手,用闪着蓝色光泽的刀锋在上面划出了一条细长的伤口。由于有着特殊的附魔,法师这一刀并没有让巨龙感到想象中的疼痛。而随着伤口的出现,鲜红色的龙血闪动着魔力的光泽从伤口处溢出,起司赶紧掏出准备好的空水袋,装了满满的一袋子龙血,而这对于巨龙来说,可能也就是一滴血的分量。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顺便说一句,你最近还是找时间清理一下口腔,那里头的味道可真不怎么样。”跳回到雪地上,法师说道。 “已经取完了?你早说没有那么疼我不就早答应了吗。真是,刚才还吓唬本巨龙。”完全没有意识到疼痛的米戈对于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了尴尬,但是作为好面子的巨龙,它还是努力的将责任推到法师的没说清楚上。 “切,几百岁的龙了,谁知道你那么怕疼。”摊开手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起司对于红龙这样的性格也是毫无办法。 不过既然龙血已经到手了,要调配解药就变的十分简单。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准备完全的法师就调配出了一水袋的魔药,之间他讲这一袋子如同血液般鲜红的药水倒入龙血溪源头的山泉中后,从哪里开始的水流都逐渐的变成了红色,只不过这种红色从一开始的鲜红逐渐的变浅,到了视线的尽头就变成了粉红。但是如果有人此时从天空中俯瞰龙血溪的话就会发现,当河水的颜色变成粉红之后,那颜色就不再变浅,这股色彩很快顺着河水向下游蔓延开来,按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整个萨隆伯爵领内龙血溪的颜色都会变成这个颜色。 “现在,它确实是龙血溪了。”法师站在岩石上,看着远处逐渐变色的河流说道。 “喂,你这样的大动作不怕被那些人发现吗?”红龙说道。 “不必担心,我已经计算过了,这些药水的分量只够在萨隆伯爵领内流动,河水流出伯爵领之后,其中药剂的浓度就和没有没什么区别了。你也不想有人拿着你的血去做坏事对吧。”起司说道。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契约 被投入了龙血药剂的河水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萨隆伯爵领。而河水变红这件事虽然给除了早已知情的爱尔莎等人带来了惊喜之前,也确实对浊流镇的士兵和散布在伯爵领各地的难民造成了不少的惊吓。不过好在,当那些因为和鼠人交战负伤而感染瘟疫的士兵无意中喝下红色的河水之后,随着他们身上的疾病奇迹一般的痊愈,浊流镇中的里昂和洛萨也都隐隐猜到这是起司的手笔。 而随后从荒村带着大量已经痊愈难民的王国骑士们也在几日后验证了他们的猜测。总之,在起司这一次投药之后,整个萨隆伯爵领内还没有因瘟疫而彻底变成鼠人的病人的病情都得到了有效的抑制。可是作为这些药剂的研发者,起司知道这样只能缓解一时的疫情。那些瘟疫病毒并不会被他的药剂彻底杀死,只要他一天没有找到根除病毒的方法,这些病毒就会慢慢的变异,直到它们再一次成为可怕的天灾。并且法师可以肯定,这一天不会太久,他的药剂说到底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投放解药的当晚,起司就回到了荒村,他可不想和一条因为被放血所以脾气变的比平时还要坏三倍的巨龙一起在荒无人烟的雪山上过夜。所以法师宁可顶着刺骨的寒风连夜赶回荒村。因为他到达荒村时正直午夜,再加上河水变红让所有人都知道法师的计划已经成功,所以此时的村子中并没有多少人。当红色的巨大身影在与体型完全不符理解的细小声音中降落的时候,注意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彻夜未眠等着法师回来的老板娘。 当爱尔莎冲下楼梯跑到村外的时候,她看到的是月下的法师和巨龙。午夜的天空里只有稀疏的星星和一轮尚且算是明朗的月亮,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切色彩看起来都只是银黑两色间的渐变。灰色的长袍在月光下变成了银色,巨龙的鳞片也没有白天看时那么鲜红。巨龙和法师当然也注意到了老板娘的到来。起司看到来的人是爱尔莎,微微笑了一下,并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他不想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吵醒。 “我看到河水变色了,你成功了对吗?”跑到法师身前的爱尔莎压低音量可却依然激动的说。 起司点了点头,药剂的成功散播是他可以放心离开伯爵领去王都追踪那个假男爵的前提。要是这里的疫情还在扩大,法师就不能盲目的离开。 “先等一下,我要先给米戈支付这次的报酬。”法师制止了想要继续说话的老板娘,说道。他转身面向巨龙,哪怕在昏暗的月光下,红龙巨大的身体依然充满了压迫感。 “原来你还记得要付报酬。”米戈轻声说道,虽然欣赏那些普通人看着自己时敬畏的神态是种不错的娱乐,可是现在的巨龙只希望赶紧拿到报酬离开。被法师召唤来作为飞行工具尚且还可以接受,可是被人类逼着自愿贡献出鲜血这种事,要是被其它巨龙听说了一定会笑掉大牙的。 对于米戈不太高兴的反应起司大概也能猜到原因。在他看来,虽然这条巨龙已经活了十倍于自己的岁月,可是从心性上来说它跟那些十一二岁的孩子也没什么差别。就连怕疼这点都一样。当然,这些法师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不管怎么说巨龙还是十分在乎面子的,要是起司敢这么形容它的话,对方一气之下撕毁契约也不是不可能。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想早点休息呢。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你要是再啰嗦我就回去睡觉了。”没好气的说道。起司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听到法师有赖账的打算,红龙赶紧伸出自己的一只前爪,那只龙爪其中的一个拇指刚好处在法师左手的下方,说是拇指,可是这根爪子的粗细已经足够当一张小餐桌的了。看到巨龙伸出了爪子,起司也就不再说什么,他的右手拿出一把小刀,在爱尔莎不解的眼神中划开了自己左手的手掌,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从法师的手中滴落到巨龙的爪子上。 虽然对于起司雇佣巨龙的条件感到好奇,但是老板娘怎么也没想到法师所说的报酬居然是自己的鲜血。而且随着鲜血的滴落,巨龙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复杂花纹,看起来像是什么古老的符号。这个符号已经有三分之一变成了红色,剩下的部分还是黑色,虽然很微弱,可是爱尔莎还是观察到符号上红色的部分正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增加。但是很快,法师手掌上的伤口就自发的愈合了,那个符号上的红黑比例也不在变化,并且逐渐变得黯淡,最终消失在了巨龙的头顶。 “这次的报酬我就收下了。小子,你可记得在完成我们的交易前别死了。”红龙说着收回了自己的爪子,然后不等法师回答就拍着翅膀飞上了天空。很快,巨龙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晚的云层后面。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给它的报酬是你的血?”扶住因为失血而有些腿软的法师,老板娘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很多年以前,米戈曾经因为某些原因寻求我的老师的帮助。当时老师将我派去解决这项求助,作为报酬,米戈和我签下了主仆契约,但是那个契约并不是无限的,对于巨龙来说,我做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它效忠我一生。所以我们就达成了一项约定,每一次我借助米戈的力量,都要用我自己的血来擦除契约的一部分,当然这并不会影响契约的效力。但是当我的血足够抹除契约的时候,米戈也就自由了。”法师说道。不只是因为月光还是虚弱,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这就是你之前没有叫它过来帮忙的原因?”爱尔莎问。 “算是如此吧。毕竟有一点其实我没资格嘲笑米戈的。”法师笑着说道。 “因为我也很怕疼。”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伪装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迟迟睡醒的起司所看到的就是一个生机勃勃的荒村了。这也实在是很奇妙的事情,明明在法师投药之前骑士们也在病人中奔走,可是当起司确实的把治疗瘟疫的药物送到他们手边之后,不论是骑士还是病人都展现出了与昨日不同的活力。这或许就是希望的力量吧,当希望出现在眼前变的触手可得,再疲劳的人或许都可以再挤出一点力量。 “说实在的,我的药见效应该还没有那么快才对?为什么我今天就看到好几个之前没法活动的病人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法师在吃午饭的时候疑惑的问周围的同伴。作为药剂的制作人,他很清楚那些药水虽然有效,却还是需要时间来发挥作用的。 “哈,别说你昨天撒到河里的是货真价实的解药,就算你只是把河水变了一个颜色,我相信那些人还是会感觉自己的病情好转了的。”杰克用叉子插着一根香肠说道。之前在村子的地窖里发现了很多逃难者来不及带走的储藏粮食,所以村子中的食物供给暂时不是问题。而且起司也没打算将他们安置在这里,法师想着等这些难民的病症好的差不多了就让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们带他们回到浊流镇。相信洛萨知道该怎么安置这些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期望就可以让人变的如此的有力。你知道,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好转了,但是那并不是真的。”姑且算是解决了萨隆伯爵领中的骚乱,起司也难得的愿意和其他人闲聊。要知道,虽然一路从龙脊山跟到这里,除了爱尔莎之外,杰克和蒙娜听到起司提到瘟疫之外的话应该还不到五十句。一直以来法师都把对抗瘟疫当成自己的责任,这种压力让他无心去顾及周围的其他事情。 “你们法师是怎么认为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老爹曾经说过,人其实比野兽还要单纯,至少,它们不会为一个信念活着。不像我们。”“猴子”耸了耸肩,说出了一句他作为猎人的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怎么?你是对军团的方针不满吗?”虽然杰克说这句话的时候实为无心,可是蒙娜还是自然的把这句话联想到了冰霜卫士那百年如一日的刻板教条。确实,大部分北地人终其一生都活在收复祖先土地的信念中,他们抱着这样的信念在龙脊山下苦寒的简陋城镇中辛勤等待了漫长的岁月,而且在可预测的未来中,他们或许还会这么等待下去。 “怎么可能?我不认为军团的方针错了,毕竟那是我们北地人的基础。可是……你不觉得禁止随意离开龙脊山这个决定是错的吗?如果这次不是我们要护送法师,恐怕我们在退役以前都没有机会见识到跟我们相距就几天行程的地方。”杰克咬了一口叉子上的香肠,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这么说?难道冰霜卫士不许你们离开镇子?”没有介入接下来蒙娜对“猴子”的说教,法师转头问一旁的老板娘道。虽然从军团那里取得了不小的帮助,可是起司对于北地人的了解也就仅仅只限于书本上的内容,在龙脊山短短的几日中,法师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瘟疫上,并没有顾得上去了解冰霜卫士的习俗。 “这是我们的传统。作为北地人,每一个适龄的男性都必须加入军团服役,女性则可以根据身体状况自愿加入军团。但是在年轻人服完大概五年左右的军役之前,他们是不被允许擅自离开龙脊山外的。这一方面是为了保护那些还不具备自保能力的年轻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军团的人手不足。顺便说一句,像我这样没有参加军团的女性需要到了二十五岁左右才能离开龙脊山。这一次能跟你们出来算是乔恩爷爷的破例之举。”爱尔莎解释道。 强制兵役的情况在这个时代倒是不少见,不论是为了对抗盗贼亦或是野兽,各地的领主和军事统领都需要保持领地内的武装力量,也因此,领地中的年轻男性责无旁贷的必须担负起保卫家园的责任。当然,大部分的领主都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征召这些平民,大部分情况下所谓的兵役也不过就是在农闲时举行的几次初级的军事训练。这样组成的武装力量当然是无法和有着专业编制的冰霜卫士相提并论,不过冰霜卫士能够凭着北地人不多的族群数量维系这个武装集团,还是多亏了他们军政一体的制度。历任冰霜卫士的司令官同时也是所有北地人的统领,得益于此,冰霜卫士虽然极少出现在王国的其它地方,可是他们的名声确是有着不小的威慑力。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不论是希瑟还是里昂见到你们的时候都感到惊讶的原因啊。冰霜卫士的士兵在服役的年龄不会出现在其它地区。这或许也是个麻烦。”摸着下巴,起司意识到虽然在北境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可是再往南部深入,爱尔莎等人北地人的身份或许会成为暴露己方目标的因素。 “嗯……确实如此,虽然我们可以模仿萨隆伯爵领附近的口音,可是现在萨隆伯爵领的难民应该也是比较敏感的一群人。”意识到自己的口音和身份或许会成为潜入的阻碍,老板娘也开始苦恼起来。 “口音的问题倒是好说。我可以想办法解决,而且我们也可以尽量减少和其他人交流的机会,只要不开口,就可以避免很多问题了吧。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干脆伪装成难民啊。”对于这个问题,起司倒是没想太多。 “这恐怕不行。”结束了对杰克关于北地人传统说教的蒙娜说道。这位女战士作为起司团队中话最少的人,其行动能力却没得挑剔。 “为什么不行?”法师问道。 “有经验的战士或者武者都可以轻易地分辨经过军事训练的人和普通平民,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他们觉察到我们不是普通人。再加上我们的肤色和口音,不难推测出我们的身份。想要通过简单的伪装不着痕迹的进入王都恐怕并不可行。”蒙娜说道。确实,耕地的农夫和挥舞武器的战士虽然都会有一个良好的体魄,但是因为他们使用的身体部位不同,就体型上来说,有经验的人都可以从肌肉的形状来分辨他们。 “有这种事?”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对于从细节处推断他人的来历,起司是知道方法的,可是他并不清楚战士的身份原来这么容易暴露。 这一次不管是爱尔莎还是杰克都跟着女战士一起点头,显然他们都有办法分辨经受过军事训练的战士和普通的平民。 “好吧,看来我们要好好设计一下我们的伪装了。”起司说道。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重拾 想要做好身份的伪装并不容易。或许对于起司来说这还算简单,毕竟他的身体相对要瘦弱的多,而且除了极少数曾经接触过灰塔的势力,大部分的人对于法师那一身的灰袍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所以起司不论是扮成学者或者商人都是看不出问题的,而问题是出在冰霜卫士的三个人身上。关于这一点,起司也去请教了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们,结果这些耿直的骑士们很认真的告诉法师,北地人的特点在他们这些北境之外的人看来是十分明显的,想要将爱尔莎他们的外观变的让其他人难以识别,简单的变装是不可能做到的。 无奈之下,起司也只能就地取材,调配出一种据说可以改变用来掩盖肤色的药水,这种药水是他无意中从安莉娜那里知道配方的,只不过对于那个时候的起司来说,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学姐要把这种要消耗大量素材的药水奉若珍宝。对于施法者来说如果真的需要改变自己的容貌,不论是变形术还是能让人产生错觉的把戏都比这种药水要实用的多。但是现在,鉴于法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停息的对其余三人施法,这种药水就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感觉怎么样?”看着眼前脸色比正常情况黑了大概五分之一的三人,起司问道。 “没有它看上去那么恐怖。”杰克指着还有一半的黑色药膏说道。一开始听到起司要他们把这种看起来就很可疑的东西涂到身上他是死活也不肯。还是在法师再三保证这对人体无害后他才勉为其难的试着用了一下。 “我没有感觉到你说的皮肤瘙痒,所以,看起来我们对它并不排斥?”爱尔莎说道。 之前法师曾经提到,这种药膏中的成分会让一部分人的皮肤感到不适,所以他要求三个人先在小面积的皮肤上试着涂抹了一点,确认没有副作用之后才让他们大面积涂抹。不过话虽如此,对于这种没有使用经验的魔药起司还是不敢百分百的打包票,所以他要求每个人全部涂抹后再向他汇报一次情况。 “那就好。这种药膏可以根据调配比例的不同做出不同的颜色,不过我还是尽量把颜色调配的和那些骑士们的肤色相当。”法师说道。同时绕着三人仔细观察他们的肤色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变化。 “等等,你说这种药膏可以调配出不同的颜色?”老板娘听到了起司的话,问道。 “对啊,这也算是这东西为数不多的优点吧。虽然我觉得它还是没有什么实际价值,你知道的,这点药膏可是我忙活了一下午才弄出来的,它的制造流程太繁琐了。”法师抱怨道。 而爱尔莎和蒙娜则是对视了一眼,虽然作为男性的起司和杰克不认为这种药膏有什么价值,可是作为女性而言,这种可以影响肤色而且没有副作用的药剂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珍品。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化妆品的概念还只是一个极其朦胧且抽象的东西,大部分的智慧生物虽然都有爱美之心,可是在这个生存比重大于生活的世界中,就算是拥有最广袤领土的人类也没有心思把宝贵的研究资源放在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上。 可是没有开发不代表没有需求,虽然精灵这样天生丽质的种族基本不会需要化妆品,但是对于其他智慧生物来说,尤其是拥有着大量贵族阶层的人类社会,那些贵族小姐们为了美丽可是愿意不计代价的。要知道,那些贵族女性在舞会前甚至会在脸上涂抹汞粉,就是俗称的水银来提升自己的肤色,而水银中的毒性却会对人体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可是就算如此,她们也在所不惜。由此可见,被起司当成废物的药膏如果流入人类社会恐怕会让整个王国都陷入疯狂中。当下,爱尔莎她们向起司简单的讲了一下他的药膏在其他人眼中的价值。并且建议法师伪装成商人,以销售这些药膏的名义进入王都。 “我敢保证你只要拿着一瓶这样的样品,如果那个卫兵敢不然我们进城,那他一定会被整个王国的夫人小姐们踩成烂泥。”老板娘是这么对法师说的。 只不过作为法师,起司并不缺来钱的途径,而且此次进入王都为的是低调,如果把这些药膏作为商品贩售,或许可以得到可观的利润,但是被这利润吸引来的麻烦也一定不在少数。因此虽然爱尔莎她们一再强调这种药膏的价值,可是起司还是决定一行人扮成佣兵进入苍狮王国。 说起佣兵这个职业,可以说从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来就没有断绝过,不论是和平年代还是战乱时代,不论在位的帝王是贤明还是昏庸,佣兵作为这个世界上不可或缺的一环从来未曾改变过。而且虽然看上去佣兵是一种职业,但是实际上,根据所接的专业委托不同,不同种类的佣兵之间的差异性可是比任何职业间的差距都不小。也正因如此,佣兵这个行当里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他们的工作范围也从鸡鸣狗盗到拯救某个国家无所不作,这让佣兵这个身份变的十分的方便,顶着这样一个身份,不论是涉足于那一类事件中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这也是起司选择要这么做的主要原因。 同时法师也保证会在闲暇时间为爱尔莎和蒙娜制作一些指定颜色的药膏作为对这两位一直以来的一点报酬。解决了外观上的问题又敲定了假扮的身份,几人也就分头各自准备行装等到明早的时候正式进入王国境内。在杰克和蒙娜相继起身离开之后,起司看着老板娘问了一个他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 “说起来,乔恩司令给你们的指示应该是保护我完成对伯爵领瘟疫的治理。现在从理论上来讲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跟着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王都呢?” 老板娘笑了笑,说道。 “幸亏这个问题你没当面问他们,不然以他们的性格或许还真的就告辞回龙脊山了。但是你也别以为他们没意识到这一点,蒙娜他们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为什么?”起司问,在他看来既然冰霜卫士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自然也应该返回军团。 “你啊,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他们想继续跟着你的原因很简单啊,身为军团士兵,在服役期满以前是不能离开龙脊山的,而就算服役期满了,想要从北境一路闯荡到王都不知道还会遇上多少麻烦。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就跟着你这班顺风车见识见识,这样一方面跟乔恩爷爷那边也说得过去,另一方面也确实可以保护你的安全。明白了吗?”老板娘说完也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错,不知道是因为起司的药膏还是因为对即将展开的更远大的旅程感到憧憬。 似乎是受到了他们三人的感染,法师也觉得这场瘟疫的前景也没有那么悲观了。虽然到目前为止对于自己的对手起司依然知之甚少,可是这不妨碍法师对自己以及队友的能力感到自信。经历了整个萨隆伯爵领的旅程,起司看着窗外的景色又重新找回了自己初到龙脊山的状态。 正文 第七十八章 铁堡 告别了看护病人们的王国骑士以及准备返回溪谷城接手鼠人的治理工作的葛洛瑞娅,起司一行人扮成了佣兵开始向着苍狮王国的王都进发。而出乎爱尔莎等人意料的是,作为领队的法师并没有选择通过浊流镇进入黑山伯爵领来作为旅行的第一站,起司选定的目的地是萨隆伯爵领的西境,也就是希瑟和她的烈锤骑士团所负责看守的与烈锤公爵领接壤的部分。关于为什么不从里昂他们看管下的浊流镇通过反而是选择了这样一个舍近求远的目的地,法师自然也有着他自己的打算。 诚然,如果通过里昂和洛萨的关系走浊流镇的路线进入王国,一行人受到的阻力会小很多,可是这样做却同样有着不小的风险。目前的形势是法师要找的对手在暗而法师在明,在萨隆伯爵领中所发生的一切一定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此时一支突然出现在北境的佣兵小队势必会被关注。在被提防的情况下,就算是再高明的伪装也无济于事,所以与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起司宁愿选择一直以来少有人关注的西境。而且,对于希瑟背后的那个曾经和灰塔有过交情的家族,还有已经被多次提及到的烈锤大公,法师本人都抱着旺盛的求知欲。 由于西境的距离较远,起司他们经历了一天的赶路之后才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着烈锤符号的领土。这片广阔的土地从地图上的面积来看恐怕要比萨隆伯爵领加上黑山伯爵领还要大许多。这就是苍狮王国第一贵族,烈锤大公的领地。作为现任苍狮国王最为器重的贵族领主,烈锤大公在王国中也享有着“西境守护”之称。烈锤领狭长的土地恰好包括了王国西部与广袤草原相接壤的部分,多年以来,身为地方领主的烈锤大公都投身在对抗草原游牧部落的第一线。这也让他领地境内的城市出乎意料的多,面对随时可能进攻的游牧部落,只有厚重的城墙才能给人以安全感。而城市完备的配套设施也可方便到此的商人和旅客,所以虽然地处边疆,烈锤领内的经济活动却异常的繁荣。而此次法师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最靠近萨隆伯爵领的一座城市——铁堡。 作为一座规模不小于溪谷城的城市,铁堡虽然不像它名字一般听上去就是一座钢铁要塞,可是与已经无人居住的溪谷城相比,这座城市才是起司他们第一座接触到的人类城市。用几枚铜币随手打发了城门口的士兵,一座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瘟疫影响的热闹城市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行走在碎石铺成的街道上,三不五时穿过的马车则会伴随着车夫招呼行人避让的喊声,沿街的路上一个个用粗布搭成的摊位在售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从弥漫着恐怖气息的疫区走出来的四人感觉到一股恍若隔世的错觉。就好像与这座城市不远的萨隆伯爵领中发生的惨剧只是一场噩梦一样。 “龙脊山在上,这里真大啊!”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爱尔莎不自觉地发出惊呼。 “其实严格来说溪谷城和这里的规模差不多,甚至还会更大一点。”作为见过很多次这种城市的人,起司倒是对这里的繁华景象没什么感觉。除了可以确定瘟疫还没有扩散至此之外,法师并没有认为铁堡本身有哪里特别。 “那不一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这么多的地方!”已经变成鬼城的溪谷城自然无法与这里相提并论,老板娘看着街上的各种摊位已经显得有些跃跃欲试了。而至于剩下的两位冰霜卫士,虽然他们没说出口,但是从他们的面部表情来看也和爱尔莎的感受差不多。 “好了,先别着急,等我们先找到一个住的地方就可以四处逛逛了。”起司说道。虽然之前有进行过准备,但是已经沦为荒野的萨隆伯爵领中还是有太多的物资难以补给,所以法师本来就打算今天安顿下来之后就出来进行采购。 “真的吗?那我们快走吧!”听到马上就可以自由活动,爱尔莎赶紧拽着法师的袍子就向前走去,这里的一切都在刺激着这个北地姑娘的感官,让她想要快点一探究竟。 “知道了,别走的这么快,你又不知道旅店在哪里。”由于自身力气本来就没有老板娘大,面对处在兴奋状态的爱尔莎,起司就只有被拖着走的份。意识到这种尴尬状态的法师急忙开口让老板娘慢下来,不然他们很快就会成为街上的焦点。但是似乎起司的提醒已经晚了吧,周围的人群里已经有人停下来指着他们四个人低声说着什么。 意识到周围的情况不对,爱尔莎三人本能的就要进入战斗状态,他们似乎认为这些市民是在商量怎么击倒这四个可疑的人。然而他们已经按到剑柄上的手却被起司制止了下来,法师对着他们摇了摇头,领着三人快速的穿过人群,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呼,刚才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对我们指指点点的?”来到了鲜有人经过的小巷中,爱尔莎问道。 “你看看大街上那么多人,哪有人想你这么大喊大叫的。而且虽然肤色可以伪装,但是你们的一身打扮太过显眼了。我们要是再走慢一点,恐怕巡城的卫队都要来了。”法师无奈的解释道。 其余三人听到这话都纷纷低头查看自己的衣着,但是都表示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 “哎,杰克还好说,男人在城市里着甲也可以被认为是佣兵的职业需要,关键问题出在你们身上。”起司对着爱尔莎和蒙娜说道。 “我们?我们的穿着有什么问题?这样很便于战斗啊?”这次就连蒙娜都有些不解了。她开口询问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法师说道。原来此时的老板娘和女战士身上都只有一件贴身的劲装,她们的身材曲线暴露无遗,虽然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之前的生活条件不足以让她们有衣物可供挑选,可是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作为长期生活在寒冷地带的北地人,她们对于温度的敏感程度与大部分人不同,在街上大部分人都还穿着一层御寒衣物来抵挡初春的寒意的时候,在爱尔莎她们眼里这样的气温已经和龙脊山的夏天无异了。这就导致了虽然她们的衣服不算暴露,但是在其他人眼里仍然有一个问题,穿的太薄。而且由于长期从事体力运动,蒙娜和爱尔莎的身材都十分完美,这样的身材配上一身单薄贴身的衣服,也难怪过往的路人会驻足围观了。 但是虽然起司这么说,对于一直信奉实用原则的北地人来说,他们还是无法理解一身便于活动的衣物为什么会成为路人关注的焦点。这种关乎于价值理念的问题是不可能一句两句就解释清楚的,所以法师也只能在行程中把购买衣物的那项任务提前,让两位女士不至于再这么令人瞩目。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宵禁 在街边的店铺里买了几身不那么显眼的衣服,虽然法师手头十分富裕,可是为了低调起见,包括杰克在内,几人挑选的换洗衣物都是一些有着明显缝补痕迹的二手货或者经过修缮的残次品。看着同伴拿着这些衣物高兴的模样,起司的心里其实是很过意不去的,但是就在法师提出可以购买一些不那么显眼的新衣服的时候,却遭到了当事人的拒绝。 “那些有着鲜艳颜色的衣服看起来太吓人了。”蒙娜是这么回答起司的。对于质朴的北地人来说,衣服的作用基本就是防寒和提供极少的防御能力,他们并不在乎衣服的样式和外观,只要行动方便就可以了。在龙脊山附近的野外,颜色太过鲜艳的穿着反而容易在白色的雪地中暴露自己。 既然这样起司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或许是为了补偿他们吧,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这三个人只要对路边小摊上的东西产生兴趣,法师都会在象征性的砍价后将其买下来。所以当一行人走到旅店门前的时候,就连一向稳重示人的女战士蒙娜手里都抱着各种杂货和零食。推开厚实的橡木门,起司跨步走进了这间悬挂着红色铁锤和黑色重盾徽记的旅店,这样的标志说明这家店是由烈锤家族经营的产业,同时也是整个烈锤领中安全性最高的店家。这样的旅店一晚的房钱自然是不会便宜,根据起司看到的接待人员身后的木板上的标价来看,这里的房间比之前看到的寻常旅店至少要贵个三分之一。 旅店的服务生自然也注意到了起司四人,此时蒙娜他们已经完成了换装,所以从外观上看来,这个四人小队中的三个人都是一副穷酸的佣兵打扮,按照服务生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人是不会来这里过夜的。所以如果这些人不是刚进城搞不清状况的土包子,那么会付钱的一定是那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人。果不其然,在其他三个人还在看着旅店大厅里挂着的各类武器和野兽标本的时候,起司已经走向了柜台。法师默默的从袍子里拿出一个钱袋,扔到柜台上。 “四个房间,再帮我找四匹马。”简单的障眼法让服务生难以看到法师兜帽阴影下的面容,而故意压低的声线,则让起司的声音听上去要比他实际的年龄年长一些。 “好的,先生。您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您的马明天早晨就会在马厩里等您。请问需要我为您准备晚餐吗?”服务生此时已经完全把起司当成了过往的商人或者学者,至于剩下的三人,则被当成了他雇佣的护卫。虽然烈锤领的治安一直不错,不过为了防范不时会来侵扰的游牧民或者伪装成游牧民的劫匪,一个人单独行动的有钱人雇几个佣兵做保镖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起司一开口就要了四间房间,一般来说雇佣佣兵的老板是不会为他所雇佣的人付房费的,有烈锤大公的招牌罩着,他完全可以让这三个佣兵自己去城里的其他地方过夜,明天再来这里汇合,可是法师的大手笔表现出的潜台词是,他是一个慷慨的雇主。这样的金主自然得巴结,没准人家一高兴打赏个几个铜币就胜过了自己在这里傻站一天。 虽然服务生谄媚的笑容让起司有些不适应,可是有的时候适当的展现财力可以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起司随手又把几枚铜币丢到柜台上,说道。 “不必为我们准备晚餐了。难得来一次铁堡,这里有什么餐厅值得推荐吗?”之前忙碌的战地生活早就已经让法师对饮食积累了很长时间的不满。此时既然已经决定要在铁堡好好休整一番,不如就接着这个机会大吃一顿,而且餐厅酒馆这样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是收集情报的不二选择。 “餐厅的话,我推挤您可以试试铁堡特色的烤肉,据说老板是从那些游牧民手上学到的技术,您知道的,那些该死的家伙虽然其它的方面都不行,可是他们对于烹制牛羊肉却是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那家店不远,出门左手边第二个巷子里就是,只是您现在去的话可要快点回来,铁堡最近在实行宵禁,日落之后在大街上逗留是要被关进牢房的!”服务生殷勤的提醒道。 “宵禁?为什么?我看城门口也没有张贴布告栏啊?”虽然城市宵禁不算什么大事,很多城镇都有实行。可是像铁堡这样的城市一般也没有必要实行宵禁,而且服务生的话中很明显的提到了“最近”才开始实行宵禁,这是不是说明这座城市里出现了什么麻烦?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不是萨隆伯爵领闹瘟疫吗?城主大人前几天在城门口烧死了几个感染了瘟疫的难民,结果从那天开始,一到晚上,铁堡的街上就会出现很多的老鼠!”说到这里,那个服务生警惕的停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注意这里,压低了音量对起司继续说道。 “现在城里都在说,是那些难民的冤魂化成了这些老鼠,准备找铁堡的人报仇。城主大人这才开始实行宵禁,而且据说他正在聘请药剂师来驱除这些老鼠。但是要我说,如果那些老鼠真是冤魂变成的,光找药剂师可不管用。还是找几个教会的牧师才对啊。” 得知了宵禁的原因,起司当然没有完全相信服务生嘴里的坊间流传,可是看来这里晚上会闹鼠患这件事确实不假。低声谢过那个服务生,法师又大方的丢了几枚铜板给他,之后就转身和在大厅中的伙伴汇合。 “怎么了?为什么去了那么久?”虽然没有来过这种大城市,可是爱尔莎在老家毕竟也是开酒馆兼职旅店的,对于住宿这种事情的流程还是比较清楚地,所以她对起司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感到疑惑。 “没什么,待会我们边吃边说。”告诉了其他人各自的房间,让他们把手里的东西先放下,然后几人动身前往服务生推荐的那家烤肉店。 出乎法师意料的,虽然这家烤肉店的门脸装潢的不错,店内布置也算得上舒服,可是在店里就餐的人却比他想象的要少。但是既然坐下了,起司也没有要走的打算,随口将菜单上将近一半的东西念了一遍,法师在老板狐疑的眼神中掏出了一枚银闪闪的钱币,随着这枚银币扔到老板的手里,老板脸上的狐疑之色也随之变成了狂喜。 “来来来,这是本店自酿的麦酒,请几位不要嫌弃。最近几天因为宵禁的关系,傍晚几乎都没有客人光顾,几位稍等片刻,我马上去准备。”在老板热情的将四个装满了金黄色麦酒的橡木杯放到一行人的桌子上之后,起司也对于这店里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 “什么宵禁?怎么回事?”杰克问道。 于是起司饮下了一大口麦酒,将他刚才从服务生那里听到的话转告给了其余几人。对于这种离奇的事情,如果放在平时他们恐怕也是不会信的,但是毕竟几人前两天还在和鼠人奋战,如今又听到老鼠,难免心中的警戒线又被提了起来。 “你说,这和鼠人会不会有关系?”蒙娜小声的说道。 法师继续用大口喝着自己杯子里的麦酒,然后将空酒杯放到桌子上打了一个嗝随意的说道。 “不管有没有关系,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按计划补充补给,然后明天晚上再来好好的看个究竟。” 正文 第八十章 夜访 入夜后的铁堡是寂静的。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让人无法抑制的去想象在屋外烛火照亮不到的地方,在哪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中,到底存在着什么呢?巡夜骑士马脖子上的铜铃是这个夜晚来自街道上唯一的声音,这声音告诉着躲在家中的人们街道上尚且有着可以保护他们的力量,同时也在警告着那些好奇心旺盛的人不要随意的踏足黑暗。 酒馆中的房间内,起司隔着窗户默默的看着昏暗的街道,从太阳落山之后,这座城市中就开始弥漫起了一股令法师感到不快的气息。那不是来自活人的气息,那是一种好像来自墓园中的泥土的腐朽气息,它的每一个随风飘荡的颗粒里都带着死亡的味道。起司眼睛中不自觉的开始放射出很淡的光彩,法师在试图用另一种视角审视这座夜幕下的城市。而从他观察的结果上来说,起司认为城主发布的宵禁令是十分有道理的。 “我可不记得邀请你进来过。”看着窗外的起司突然开口说道。只是他口中的语言并不是苍狮王国中使用的通用语,而是一种发音更加晦涩古奥的语言。至于他说话的对象,却是一只不知道何时遛进了法师屋子里的黑猫。 “这座旅店的建成有一半的工钱是我支付的,所以这里算不上别人的房子。”令人感到惊讶的是,那只黑猫的口中也用同样的语言做出了回答,但是或许是因为以猫的姿态来发声的缘故吧,它的声音让人难以区分其性别。 “好吧,就算如此吧。那么能让我听听是怎样的理由才会让你这样的变形者在这样的夜晚来到这间房间呢?”法师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那只黑猫说道。这时他才注意到这只黑猫有着一双猩红色如同宝石般的眼睛。 黑猫坐了下来,舔了舔自己的前爪,用不急不缓的语气说道。 “贸然进入别人的领土应该先向此地的主人打招呼吧?还是说你连这种基本的礼节都不懂?身上带着瘟疫气味的巫师。” “我不得不说作为一位血族,你的嗅觉真的很敏锐。只不过我很好奇这样敏锐的嗅觉,是来自于你那早就已经停止机能的鼻子呢,还是来自你养的那些家犬呢?”面对对方的反问,起司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带着饶有兴趣的笑容说道。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问题,巫师。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谁,又为什么于此时来到此地。”黑猫说道,虽然从猫的脸上读到表情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法师还是从它的语音和语速上读到了一丝的焦躁。有意思,一般来说作为拥有近乎无尽生命的吸血鬼,这些黑夜里的存在早就有了足够的耐心,会因为这短短几句交谈就生出急躁的感觉,要么是这只黑猫转化为血族的时间太短,要么,就是它已经被一些事情搞的焦头烂额了。既然如此,起司相信他可以从对方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先别那么肯定。我需要知道什么,不需要知道什么还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而且,就我所知,铁堡可不是哪一位暗夜贵族的领土。或者说整个苍狮王国境内都不存在可以占领一个稳固的狩猎区的家族吧。所以,在说明我的身份之前,阁下的身份才是疑点重重不是吗?”确实,在这次任务开始之前,起司就已经得到过苍狮王国境内和附近诸国的情报了,而那些报告上无一例外的没有提及到在这附近有任何的吸血鬼家族。这就意味着这里不会是属于任何一个吸血鬼的狩猎范围,跟安莉娜相处多年,起司对于这些可以变成蝙蝠或者黑猫的家伙了解的十分详细。 感受到起司似乎不会这么轻易的交代自己的底细,那只黑猫开始有了退却的打算。法师说的没错,虽然这间旅店在建立的时候它就已经在铁堡游荡了,然而这里确实还不能算作它的狩猎场。显然这个路过的巫师对于血族的规则十分了解,甚至可能还认识几个正经的吸血鬼贵族,那么再多和他接触也不会得到他的信息,反而只会更多的暴露自己。想到这里,黑猫的身体紧绷起来,它已经做好了离开这个房间的打算。 然而,起司却不希望这个有着红色眼睛的小家伙这么轻易的离开,在夜晚被人突如其来的造访令法师的心情也不是很愉快。他藏在袍子里面的手指已经开始准备施展法术,将这个家伙困在这里。 不过就在一人一猫僵持不下的时候,起司的房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随即老板娘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起司,是我,爱尔莎。你睡了吗?我白天买的零食似乎有点多,所以我想你是不是饿了?” 现在法师又多知道了关于那只黑猫的一些事,显然它确实是从房门进入的,因为它虽然关上了门,却并没有将门栓再次放好。这也就导致了爱尔莎尝试着推开房门的时候那扇木门没有起到任何阻拦的效果,随着一次轻推就打开了。而那只黑猫一见这个机会,那里还愿意继续留在屋内,它猛地从地上跃起,直奔着房门的缝隙而去,显然是想要逃跑。这个时候再施法已经来不及了,再说房门既然被打开,这间房间也就不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这让起司无法快速的困住那只黑猫。情急之下,法师也只来得及大喊一声让老板娘注意。 “抓住那只猫!” 事实上,飞扑过来的黑猫和起司的话相比起来还是前者更快的让爱尔莎察觉到。在她还惊讶于法师的房门没锁的时候,一道黑影就从屋内冲了出来。作为受过军事训练的人,老板娘虽然并没有看清那道黑影到底是何物,训练造成的本能反应却还是让她下意识的抛下手中的零食,伸出双手阻拦在黑影的前方,并且在黑影和手相碰的时候,爱尔莎凭着感觉握紧了手指,这就造成了当她听见起司的话的时候,老板娘的双手已经牢牢的抓住了黑猫的前肢。 “干的好!别让它跑了!”看到爱尔莎抓住了那只黑猫,起司兴奋的说道。 而虽然黑猫在前肢被抓住的情况下百般挣扎,但是奈何它的体型让它实在是难以发挥出足够摆脱老板娘钳制的力气,在几次尝试无果之后,它抬起头,用那双红色的眼睛看向爱尔莎的脸,口中用带有着魔力的嗓音说道。 “看着我!凡人!”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血族(上)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爱尔莎的头不自觉的就低了下去。当老板娘的双眼和那只黑猫的视线相触之时,时间在爱尔莎的主观感觉中似乎停顿了下来。她不再能感觉到其它的事物,在她的眼中只有那双红色的猫瞳,它占据了老板娘的全部视野,让她无法再考虑其他。 “醒来。”起司的声音像是一道霹雳将老板娘眼前的巨大瞳孔劈碎,随着法师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爱尔莎终于又再一次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 “我这是……怎么了?”茫然的看着掉在地上的零食和站在身前的起司,老板娘迷茫的说道。她最后的记忆停顿在抓住那只黑色的生物,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事,你只是被那只野猫情急之下催眠了而已。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说着,起司就扶着爱尔莎做到了屋中的椅子上,然后转过身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我记得,我抓住了什么东西,那是只猫?”老板娘扶着额头,努力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准确的说,是一个变形成猫的吸血鬼。”将散落在地上的零食放到小桌上,幸好这些零食外面都有一层纸袋包裹着并没有染上灰尘,可是也有几个纸袋因为碰撞被打开了,里面的食物难保没有碰到地板。 “你说什么?吸血鬼!”顾不上去检查那些零食的包装,爱尔莎猛地惊叫道。 “小声一点,你这样会吵醒其他人的。”将房门关好,起司坐到床沿上,说道。 “可是你说那是一个吸血鬼啊!龙脊山在上,那种邪恶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许在如今的人们看来,在黑暗中踏着贵族般步伐,拥有着英俊美丽外貌的吸血鬼是一种带着危险的浪漫。然而对于真正生活在存在着这些暗夜捕食者的世界上的人来说,吸血鬼这种东西可从来和浪漫扯不上任何的关系。他们所能带来的不是少女怀春的美梦,只有一具又一具血液干涸的尸体。吸血鬼,这个名字就是危险和不洁的代名词。 “这要看情况,看起来那个家伙应该在多年前就来到了这里,只不过我从来没听说过铁堡是哪一位血族的狩猎场。所以可见,他只是一个小角色罢了。”打开一袋包裹完好的面点,起司咬了一口说道。 “小角色……我是不知道在你眼里吸血鬼是什么东西,但是你要知道那家伙可是本身就跟瘟疫一样可怕的存在啊!为什么这里的城主没有把他烧死!这家伙会毁了这座城市的!诸神啊,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种不洁的存在!”可以看得出来,虽然本身对吸血鬼就带有恐惧,但是刚才和那只黑猫短暂的接触确实让老板娘被吓到了。 “够了!”起司难得的会对同伴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对吸血鬼有这么大意见。但是请别这么激动,吸血鬼并不是什么难以击败的怪物,事实上在了解弱点的情况下,那些家伙并不比一个普通人强多少。而且……他们中有一部分人也不是自愿变成那个样子的。” 被法师的语气所吓到,爱尔莎看着起司脸上真的有些恼火的表情意识到这一次法师恐怕是真的生气了。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和葛洛瑞娅聊天的时候,对方有提到过在起司所长大的灰塔中照顾她的就是一位血族的女性,而且据说也是这位女性将起司照顾长大。那么法师对于这位女士肯定是有着极为亲近的感情的,自己刚才在恐惧中的话虽然没有特指某一个血族,但是这样责骂整个吸血鬼种群,也难怪起司会生气。 “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爱尔莎小声说道。 法师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这个时候也在懊恼自己刚才的冲动,明明知道老板娘指的并不是安莉娜,可是他却没有忍住对爱尔莎吼了出来。他别过头没有再看老板娘,回应道。 “我也应该抱歉,我也太激动了。我和一位血族十分亲近,所以你刚才的话让我情不自禁的就……是我的错。” “那,你能说说这位血族的事吗?我很好奇。”爱尔莎说道。 起司听了轻笑了一下,他半躺到床上,背靠着墙,又吃了一口手上的面点,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 “恐怕我不能现在告诉你我和她的事,那太过于漫长了。不过,如果你愿意听,我倒是可以讲讲那些吸血鬼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或许你在听完后会对他们有不同的印象。” “你说吧,我很愿意听。” 于是法师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他所了解的吸血鬼和普通人眼中的吸血鬼有着何种的不同。在起司的口述中,血族不同于普通人想象的那样都是独来独往的,吸血鬼们虽然没有年龄的概念,可是却依旧有着转化者和被转化者的区别,按照这种特殊的关系,他们组成了一个个或庞大或独立的“家族”。世界是残酷的,哪怕对于血族来说也是如此,不管是来自于黑暗中其它存在的攻击,还是同族为了争夺领地的竞争,甚至是来自他们的猎物“人类”的反攻,这些种种都足以让势单力薄的血族死于非命,所以吸血鬼们对于自己的“家族”有着极深的依赖。他们就像是生活在自然中的狼群一样组成分工各异的群落在黑暗中生活,而作为群落首领的,往往是“家族”中辈分最高,血脉最古老的那一位,他是“家族”中所有成员的血之源头,所以也就有着号令其它成员的力量。 来自血脉的力量对于吸血鬼来说是不可逆的,哪怕是拥有屠城灭国力量的血族,在他的转化者面前也会变得脆弱无比。这种现象造成了吸血鬼中森严的等级制度。因此对比人类这种权力更迭迅速的物种来说,或许血族的统治效力要更富有秩序和效率也说不定。总之,既然吸血鬼们以家族为单位集结,他们就必然需要大量的人类来供给家族成员的进食需要,这就使得每一个吸血鬼家族都必须有自己的领地,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狩猎区。这些狩猎区往往都是城市或者大型聚落,只有那些落单的流浪血族才会选择在乡村这种人际关系单纯的地方猎食,稀少的人口带来的密切人际关系会让这些吸血鬼的每一次狩猎都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他们就会被村民们拿着草叉和锄头钉死在白杨木十字架上。 而占据着城市这庞大人口资源的吸血鬼家族自然生活压力就要小很多,一座小型城市的流动和常住人口就足以供给一个中型吸血鬼家族二十名左右的吸血鬼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进食。不提那些失踪了也没人管的外来者,单单是城里每天自然死去的人就够让吸血鬼们活下去的了。可是,一个王国中的城市也就那么多,所以各个吸血鬼家族之间为了争夺领地而展开的战争往往才是导致大量吸血鬼死亡的根源。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血族(下) 虽然吸血鬼们自称黑暗中的贵族,并且给人的感觉总是在噬血的野兽和仪表堂皇的绅士这两极之间转换,但是事实上,没有一头野兽可以永远噬血,也没有一个贵族可以完全的自律。所以真正了解血族的人知道,他们归根到底也只是依附于人类这个庞大种族上的水蛭罢了。或许一个吸血鬼就足够在黑暗中恐吓一方多年,但是只要人类真的发起狠组织起军队来围剿暴露了的血族,他们也就只有逃跑的份。事实上,在吸血鬼在黑暗中狩猎普通人的时候,一些曾经与黑暗有过接触并且还没疯掉的人也在狩猎着他们。这些人被称为狩魔人或者干脆自称猎手,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上了这条极为威胁的路,以凡人的身体和智慧游走在黑暗中,他们也是吸血鬼们最讨厌的天敌。而且就算去除人类中的这些异数,如同吸血鬼这样依附在人类聚集地里的异类其实数量并不算稀少,不论是女巫,黑巫师,狼人又或者其它的东西都同样对自己领地中的人类数量有着大量的需求。所以安全且可持续的狩猎场在他们眼中比什么都珍贵。而在这些家伙眼中,血族也只不过是黑暗中同样想要分一杯羹的存在之一罢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吸血鬼和其它的那些东西就像是野外的肉食动物,虽然在人类看来可怕异常,但其实并不想我们想象的那么恐怖?”爱尔莎听完后说道。 “虽然我知道这听上去挺难以置信的,但是事实确实如此。而且比起那些需要大量血食的东西,吸血鬼会很小心的保护领地内的人类数量。不管你信不信,曾经有吸血鬼家族为了保护自己领地内的人类为当地的领主作战,当然那个领主并不知道这件事就是了。”法师耸了耸肩,说道。 “但是不管他们是怎样的存在,他们都吃人不是吗?我是说,他们都需要吸食人血。他们保护人类就像是农夫保护自己的牲畜一眼,这可谈不上高尚。”老板娘说道。 “这倒是也没错,但是……好吧,或许你是对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那么盲目的畏惧那些家伙,毕竟你看,他们会被白杨木杀死,会被火焰烧成灰烬,连流水都可以让他们无力,更别提他们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甚至都不能打开一扇没有锁的门了。”挠了挠头,起司意识到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让他们客观的去审视本身就是一种强人所难的行为。没有人在看到以人类为食的怪物时还能保持冷静。而这或许也是人们害怕施法者的原因之一,当你掌握着他们不能理解的力量并且还能和那些恐怖的异物一起对话的时候,在他们眼里你本身也就不是同类中的一员了。 “好了,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于我刚才对你家人造成的伤害我表示抱歉。”看着因为意识到无法阐明自己的观点而感到沮丧的法师,老板娘笑着说道。 “她不是我的家人……她只是抚养我长大的人而已,甚至她都不是人。”起司小声的争辩道。虽然他和安莉娜关系很密切,但是法师对于家人的定义还是十分狭隘的,在他的观念里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并不能算成是家人。 “那只是你还没意识到而已。好了,既然我已经不再那么怕吸血鬼了,你能告诉我那只黑猫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吗?”对于起司的迟钝感到好笑,爱尔莎问道。 “好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会找上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家伙看起来和瘟疫没有关系,从他说的话来看,他很可能是偶然间感受到了我释放的魔力才找上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家伙很可能是某一个吸血鬼家族的流放者,他被流放到了铁堡这块无人问津的疆土拓荒,看这里是否适合成为吸血鬼的领地。这在一些大家族中很常见。”法师说道。 “那这么说他和最近的宵禁没有关系喽?”老板娘说道。 “我恐怕没有,不过按照吸血鬼的排外性他应该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城主不得不进行了宵禁。只不过想要在他居住了多年的城市里找到那个家伙恐怕很难,而短时间内他估计也没有胆子再来找我了。”起司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沮丧,虽然对于铁堡的宵禁他并不是非常在意,但是如果能从那只黑猫口中得到情报的话也许会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有帮助也说不定。 “我记得……你说过如果头发之类的东西落到巫师手里,他们就可以轻易的找到那个人对吧?”爱尔莎突然说道。 “是的,怎么了?”法师疑惑的抬头问道,他确实和爱尔莎说过这件事。 “那,我或许有办法让你找到那只猫。”嘴角带着调皮的笑容,老板娘张开自己的左手,一小撮黑色的猫毛就躺在她的手心里。 “可能是我抓住它的时候扯下来了的,你看可以用吗?” 法师看着那一小撮的猫毛,顿时感觉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妙。他小心的从爱尔莎手上接过猫毛,捏起一根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一股死尸的味道,没错,那只猫是他的本体。我们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然后等天亮了,我们去捅蝙蝠窝。”想到那个吸血鬼在白天被人抄到家里的窘境,屋子中的两个人都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这个时候刚才那只侥幸从爱尔莎手中逃走了的黑猫还不知道第二天他会遭遇到怎样的悲惨遭遇。不过暂且放下法师和黑猫的恩怨不谈,在这个在起司他们看来还算安稳的夜晚过后,一份记载着两队守夜骑士失踪的报告被送到了铁堡城主的办公桌上。这让这位已经很长时间都不得不穿着铠甲睡觉的老人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破门 通过占卜找到那只黑猫的所在并不困难。虽然一般来说学习过魔法知识的人都会在自己的住所设置防止追踪或者预言的手段,但是世间的法术种类何其繁复,想要一劳永逸的完成防御,除非是将自己的住所从这个世界割离出去。而对于老练的追踪者来说,猎物的防御工事不仅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反而还会向猎人暴露出更多的信息。 “看来我们碰到的是一位黑血家族的吸血鬼呢。”在起司的房间中,随着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白蜡制成的法阵中间闪过暗红色的火苗,原本放在法阵中的猫毛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黑血家族?那是什么意思?”在房间中的杰克问道。 “额,具体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简单来说,他们是大陆北部比较繁荣的一个家族。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个家族的吸血鬼并不擅长咒术,比起那些要动脑子的施法,他们更愿意钻研变形和强化自己的吸血鬼本能。”起司说道,“顺便一提,昨天那只黑猫控制爱尔莎的手段就是吸血鬼本能中的一种。”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阳光又一次洒在了铁堡的街头。除了城主和他的士兵们,普通人并不知道在昨晚又有两队的守夜骑士消失在了夜色中。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宵禁之后的有一个普通的日子而已。昨天晚上遇到吸血鬼的事情,起司和爱尔莎已经在吃早餐的时候和另外两名同伴进行了说明。虽然杰克和蒙娜对于这种传说中的怪物会真的出现在自己附近感到惊讶,但是对于这些还没有直面过血族的战士来说,他们对于吸血鬼的看法多半只是将其当成一个值得挑战的对手。而起司也没有纠正他们的打算,因为有他在场的情况下,那只血族只要没有达到像是安莉娜那样的真祖级别,那么法师就有办法让那只黑猫真的变成一个对于普通战士而言“有点难度”的对手。 “所以你是说那个家伙昨天在我身上做的事情只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那你最好还是跟我们说清楚他还会点别的什么吧,以防我们措手不及。”与盲目乐观的另外两人不同,见识过吸血鬼的爱尔莎到现在为止对于那双红色的眼睛还有些忌惮,所以她认为起司有必要将对手的能耐向其他人说明一下。 “其实也没有什么,且不说吸血鬼的能力在白天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抑制,黑血家族的吸血鬼可以称得上是威胁的能力也就只有变形罢了。唯一需要提醒的就是不要和那家伙四目相对,如果他看着你的眼睛,他就有办法控制你的动作。不过因为我们是小队作战,他这个能力只能暂时牵制住我们中的一个。我是不认为他有任何的机会可以给我们带来威胁。”耸了耸肩,法师说道。 “你提到了变形,除了猫之外,那家伙还能变成什么?”蒙娜问道。 “这就要看那家伙的个人品味了。不过一般吸血鬼会选择的战斗状态也无外乎就是狼或者巨大的蝙蝠。你们只要不被他的外貌吓到就可以了,如果他变形了,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起司肯定的说到。 当时在法师言之凿凿的说辞下三个人都认同了他的说法,然而当他们踹开那扇厚重木门之后,他们就后悔了…… 这栋吸血鬼的住宅坐落在铁堡的内城区,不同于溪谷城那样功能分明的城市布局,铁堡的城市规划就和其它由贵族们建立的城市一样被分成了平民居住的外城区和贵族宅邸林立的内城区。除此之外,城市中哪里可以做买卖,哪里应该成为货运仓库之类的,城主并没有硬性规定。暂且不提这样较为自由的城市规划和溪谷城以战争为考量的城市布局那个更好,铁堡的内城区虽然在面积上和外城区不相上下,但是居住在这里的人口也就只有外城区的五分之一罢了。 但是即使如此,这栋爬满了藤蔓植物的独栋别墅周围也安静的令人发毛。似乎整座城市的喧嚣都被一层看不见的帘幕挡在了外面,传不到这个地方。而这样诡异的情况自然也被老板娘他们注意到了,在他们询问法师后起司是这么说的。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个闲人免入的错觉魔法罢了。这样不入流的东西我还以为已经没人在用了呢,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可是我看你说的那个什么魔法不是也很好的运作着吗?你看我们周围一个行人都没有,这么久了连一辆经过的马车都没看到。”爱尔莎说道。 “那是因为虽然这魔法的运作原理和效果都差强人意,但是好歹还是可以用的。可是你看看我不是就很轻易的找到了这里吗?而且我敢保证,除了我,大部分对魔法有所了解的人都可以轻易的发现这栋房子,它除了暴露自己的位置之外毫无用处。而且归根结底,既然不希望被普通人找到,一开始就不要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盖房子,难怪他会被家族扔到这里来。”起司说着,脸上带着不屑的态度。而这也不是因为法师的性格恶劣,只是昨天晚上的接触让起司多少对这个神秘的吸血鬼抱有着几分期待,希望可以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可是随着早上的占卜以及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位血族手里的情报恐怕也不会比法师手里掌握的多。 “现在我是真有点怀疑来着一趟是不是值得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起司带头走进了围墙上的大门处。那扇长着蔷薇花,并且雕刻着让人看了就会发晕的奇怪图形的大门随着起司挥了挥手自动的向两边打开,一座经过精心修建的花园呈现在了几人的眼前。 “看不出来,吸血鬼还喜欢园艺?”“猴子”随手摆弄这生长在路边的花朵,说道。 “他们当然不喜欢园艺,事实上,就和那些亡灵僵尸一样,吸血鬼讨厌一切带有生命特征的东西,除了可以作为食物的人。所以让这些家伙在这么富有活力的花园里待上一会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法师一边说着,一边带头走向不远处的别墅前门。 “那他为什么还要弄这么一个花园?”老板娘问道。 “简单,因为他们好面子啊。我曾经跟着莉……一个前辈去过很多吸血鬼家族,他们不管是住在城堡里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都会弄很多这样会让不舒服的东西来向客人彰显气派。我曾经仔细的考虑过,要杀死一个吸血鬼,你只需要从他的花园里随便找点东西就够了。”起司说道,他这语气听起来好像全天下的吸血鬼都欠他八百枚金币一样。 “额,为什么听起你好像对他们的作风有很大的怨念?”爱尔莎问道。 “怨念?我哪敢啊,什么时候找她都在休闲,约好了做研究的时候永远迟到,既没有时间观念又不能让人说……”好吧,很明显起司对于吸血鬼的作风问题是来自于某一位跟他长期相处的血族,由于实力和辈分的关系,法师看起来在他口中的那位血族手里没少受欺负。 其他几个人看到起司这样识相的没有搭话,也不知道是那个吸血鬼让起司有如此之深的怨念。花园中本来还是有几个防止像是起司这样的不速之客的小法术,但是在莫名其妙进入亢奋状态的法师面前这些小法术都像是小丑表演的拙略魔术,毫无难度可言。 没有任何阻挡的,一行人来到了别墅的正门,在法师的示意下,杰克飞起一脚就朝着失去了魔法保护的木门上踹了过去。随着木材断裂的声音,那扇有着精美雕花和考究做工的大门就这么失去了它的作用。而当阳光照进别墅里的时候,起司他们也看到了别墅里的情况。 “你说吸血鬼会变成狼或者蝙蝠,但是……他们会变成这东西吗?”或许是场面太过于富有冲击性,蒙娜在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见鬼,深渊在下,这是什么情况!”很明显,屋内的情况也超出了法师的预料。因为在他们面前的大厅中等待他们的,既不是狼狈的吸血鬼,也不是被召唤出来的血仆或者其它的魔法仆从。而是整整一大厅的——老鼠!而现在,大门被破坏的声音明显吸引了这些肥大的老鼠的注意,当它们的眼睛一起转向门前的四人时,哪怕是起司也感觉背后开始冒出了冷气。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救助 出现在别墅中的鼠群很明显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哪怕之前起司已经清扫过这间别墅周围的法术,可是他却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动物的存在。那些为数众多的老鼠堆叠在大厅中,本来还算得上是宽敞的别墅大厅已经被它们的身躯塞满了一半。而现在,当它们的注意力转向起司他们,这种压迫感和莫名的恐惧感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种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一个无声的信号,最靠近大门的老鼠开始朝着起司他们一边发出“吱吱”的声音一边冲过来。而随着这第一只老鼠的起步,整个大厅中的鼠群就像是大坝溃堤一样化为了灰色的洪水直泻而下,它们的叫声堆叠在一起,所发出的声势丝毫不逊于奔涌而来的巨浪。 “退到我身后去!”面对老鼠化成的潮水,起司大吼道,同时将挡在他身前的爱尔莎强行拽到了身后。同时,法师的口中开始发出连续的短促音节,这些音节是如此有力,哪怕只是听到都会让人充满战意。 “哈啦!”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出口,起司的右手上散发出强烈的白色光芒,当法师将右手伸向身前时,那些迎面冲来的鼠群都本能的开始避让。于是灰色的浪潮之中,一块白色的礁石分开了巨浪,任凭鼠群的声势如何浩大,它们也不能逃避本能中对这强光的畏惧。 许久,当最后一只老鼠也消失在一行人身后的花园中,整座修缮精美的花园已经被奔踏而过的鼠群弄得千疮百孔。那些修建过的灌木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甚至那些稍微细一点的树木也被老鼠的力量撞断。杰克他们转头看着如同被狂风卷过的花园,不得不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起司的法术,这些老鼠的力量就足够让他们尸骨无存。 “哈啊,哈啊……”完成了施法的起司半蹲下去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看他这个样子就如同刚刚用全力跑完了一场长跑一样。 “你还好吧?”爱尔莎走上前去关心的问道。 “没事,只是用力过猛,哈啊,强行调用神术实在是太勉强了……”看得出来,法师的喘息还是十分的急促,刚才的仓促施法给起司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并没有听清起司的话中透露出的信息,爱尔莎他们还在震惊于刚才鼠群带来的巨大破坏力。而经过了短暂的喘息,法师也重新恢复了正常。 “我说,这些老鼠都是那个吸血鬼搞出来的?”杰克问道。 “我想并不是这样。”回答他的并不是起司,而是蒙娜。 “为什么?你又不了解吸血鬼。”“猴子”质疑道。 “我确实不了解吸血鬼,可是我想没有人会把这么多的老鼠养在自己家的前厅里。”女战士说。 “蒙娜说的没错,而且我也没见过把自己当成饲料来喂宠物的。”起司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把自己当成饲料?”老板娘问道。对此,法师则是指了指大厅里的情形。 此时的大厅里已经看不见一只老鼠了,而从大厅里各种的断壁残垣里推测,这个大厅在被鼠群造访前或许也有着精美的装潢吧。只不过现在展现在一行人面前的大厅恐怕并不比花园好多少。但是即使如此,随着起司的手指,三人还是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属于这个大厅装潢一部分的东西。那是一具人体,一具已经被老鼠啃食的千疮百孔的人体!破碎的肌肉,外露的骨骼,却看不到一滴的血迹,因为想来凡是沾有血腥气息的东西都已经被那群老鼠啃食殆尽了。 “天那!”见到如此惨状,饶是心性坚定的冰霜卫士也不由得发出感叹。这堪比酷刑一样的死法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头皮一紧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尸体的惨状吓到的时候,起司却站起身走到了那具尸体旁,然后平静的对着尸体说道。 “被成百上千的老鼠啃食感觉怎么样?”看他那个样子,仿佛是在问对方这家餐馆的食物好不好吃一样。如果他是在开玩笑,那么只能说没有人会觉得起司的行为幽默。 可就在三个人搞不清法师在发什么疯的时候,那具尸体却用异常沙哑的声音说话了。 “感觉就像是用腐蚀药水洗澡,但是这个要疼得多。我建议你可以找个时间试试。”虽然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尸体的声音极为微弱,同时由于喉咙上的破洞,他说话的时候还带有很强的杂音。但是可以听出来他确实是在说话。 “看起来你还活着。”无视爱尔莎他们快要落到脚面上的下巴,起司从袍子里掏出一瓶暗绿色的药水。 “这瓶药水可以让你马上复原,但是作为条件,我问你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如果我说不呢?”那具尸体问道。 “那我就把你从这里拖到阳光下面去晒晒。”起司说道。 “……看来我没得选择咯?”尸体说道。 “不,鉴于你昨晚对我的同伴造成的惊吓,我真心希望你选择晒太阳。”法师笑着说道。 “……已黑色血脉的始祖之名起誓,我在得到这位灰袍人的救助后会对他知无不言。”在短暂的沉默后,尸体用沙哑的语音说道。 “很好,交易成立。”起司说着将那瓶可疑的药剂倾倒在那具尸体的身上。随着暗绿色的药水接触到破碎的肉体,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随之散发出来,但是在这难闻的恶臭中可以明显的看到,那具尸体破碎的躯体正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着。药水化为了绿色的烟雾围绕着那具尸体,而这些烟雾又在附着在伤口上时变成新的身体部件,很快,一个消瘦而且苍白的中年男人带着难闻的臭味取代了之前的尸体。 “啊,不得不说,虽然严格来说我已经死了,但是这些该死的老鼠还是让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女士的呼吸。”这是之前的尸体,现在的中年人用他本来的嗓音说的第一句话。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山德 “你这话倒是没错,我很难想象一个人被这么一群老鼠啃了半天怎么还会有东西剩下来?铁堡的生活水平这么好么,老鼠连死人肉都不吃。”笑着又从袍子里拿出一瓶透明的液体,起司将这些液体喷洒在吸血鬼的身边,用来阻挡对方身上的恶臭,虽然这恶臭的源头也是来自于他的上一瓶药剂。 看着法师熟练的从衣服下掏出一瓶接一瓶的药水来处理这个血族身上的伤势以及药水带来的副作用,哪怕是不了解他的人也能看出起司经常会处理类似的问题。 “你不是第一次见到血族?”那个中年吸血鬼问道。同时用近乎麻木的眼神看着起司用一些白色的粉末来擦拭他新生长出来的皮肤。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间,法师拿出来的各类物品已经在地上堆成了一小堆,而且看他的样子,那些药品的数量上还有再增加的趋势。 “是啊,家里有一个血族长辈别提有多麻烦了。每次实验出点意外,我就得负责缝补她的身体,还得处理伤口,要是敢留下一点疤那就得看她半个月的脸色……”中年人的话似乎勾起了起司一些不好的回忆,他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似乎有某个看不见的梦魇正在敦促着他的行动。 好吧,起司说的这番话别说那个中年人听的越来越糊涂了,就算是对起司的身世有了一点了解到的爱尔莎也是两眼一抹黑。虽然在和葛洛瑞娅的交谈,包括之前和起司的谈话里得知到了法师是被一位血族女性带大的,但是在葛洛瑞娅的描述中,那位女士是一位优雅而又高贵的贵族形象,这可和起司现在嘴里碎碎念的东西沾不上一点边。至于蒙娜和杰克,他们对于法师的行为一直是处于一种虽然不明白,但是觉得很厉害的状态。跟起司的相处已经锻炼出来了这两个冰霜卫士粗大的神经,别说是让一具残破的尸体复原,就是法师现在凭空变个活人出来他们都不会怀疑这件事的可信度。 很快,刚才还像是破烂的洋娃娃一样的中年人就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起司堪称艺术的复原过程,他们是绝对不能把眼前这个甚至还修剪了一下胡子的仪表堂堂的中年人和刚才那具尸体联想到一起。 “怎么样?站起来走两步,哪里不舒服我再给你重新改一下。”像是一个鞋匠对试穿自己鞋子的顾客,起司用一种十分自得的语气说道。当那个中年人一脸不可思议的试着活动自己的身体时,法师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完成了杰出艺术品的工匠。 “这简直不可思议!凭着你这样的技术,那些背尸人很快就会集体失业,事实上我敢保证如果你愿意,你会成为所有血族家族的座上宾。”虽然死者没有活着时的感受器官,可是身体流畅的运转和身上完全看不出缝补痕迹的皮肤都让这位吸血鬼非常的满意。深渊在下,他本来只是希望起司能够救他一命,没想到这个法师却直接让他恢复了最好的状态。不,现在这具身体给他的感觉甚至比第一次作为血族醒来时还要好。 “雕虫小技罢了,这只是在生活的摧残下我掌握的求生技能而已。”在看到那个血族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十分满意之后,法师慢条斯理的将地上的瓶瓶罐罐都收回了袍子里,然后脱下了自己的白色手套。他现在的表现实在是不像一个执掌奥秘的施法者,倒更像是现代社会中的美容技师。 “不管怎么说,您救了我,请允许我务必表示感谢。”一手抚胸,一手背在身后,这个吸血鬼对着法师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节。 “救你是交易的一部分,至于修补你的身体,那只是我的个人习惯。既然我现在已经履行了交易内容中的部分,接下来就该你履行你的义务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法师说道。 “当然,不过在这里介绍也不太合适。虽然刚刚被那些畜生糟蹋了,但是我想我的书房应该还可以用来招待客人,所以不知我可否有荣幸请几位去我的宅邸里一坐?”血族说道。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而就在爱尔莎他们下意识的就要走近这间别墅的时候,起司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不用了吧,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个地步。说到底,昨天的帐要怎么算咱们还没理清楚呢。你家又刚被那些老鼠冲击过,我们就不进去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作为一名法师,起司已经不知道被教育了多少次不可以盲目的进入其他施法者的家中,哪怕是再不擅长构建法阵的施法者,他们也不会放松对住宅的防御。而黑血家族虽然不是以魔法见长的血族家族,可是这个起司也不愿意让形势的主动权从自己手里溜走。 “那么好吧,我尊重您的谨慎。既然如此我们就直接一些吧。”那个吸血鬼说道。 接下来,双方就进行了简短的交流,那个吸血鬼自称山德,至于姓氏,在暴露了自己所属的家族之后自然就只能是黑血。这里起司和爱尔莎他们也说明了一下,真名的力量对于血族来说同样有效,甚至其效力仅次于血族的血脉关系,而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当今几大吸血鬼家族的名字,但是知道他们真实的“姓氏”要如何念诵的人却是不多。不过所幸得益于安莉娜的言传身教,对于这几个血族家族的事情,起司了解的甚至可能比山德这个被家族流放出来的低阶血族还要多。 而法师这边,起司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来展示诚意,只不过法师的那个名字不论在谁眼里都是显而易见的假名。至于爱尔莎他们这些从来就没有接触过世界另一面的人,他们的名字并不会具备真名的力量。对此,山德也不能说什么,从对方不肯进入别墅里的行动就可以知道,这位穿着灰袍的施法者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年轻,但是他的经验却不是那些刚刚离开老师身边的菜鸟所会具有的。 既然如此,山德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毕竟法师所调查的东西跟山德也没什么关系,而且从维持铁堡这个稳定的狩猎场的角度上来讲,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起司反而是一个对吸血鬼有利的事。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要求 在山德的口中,起司等人总算是了解到了铁堡发生的异常现象的大概。据这位血族说,铁堡的骚动并不是在宵禁时才开始的,或许对于普通的市民来说,宵禁意味着事件的开端,但是对于那些在铁堡黑暗中观望的人来说,宵禁令的出台恰恰相反是城主和外来者第一次交锋的结果。而既然连保护自己城市黑夜的把握都没有了,那么这次交锋的胜负自然也就很明显了。 “等等,听你这么说,铁堡的城主是个接触过黑暗世界的人?”起司皱眉问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毕竟如果按照山德的说法,早在宵禁开始之前,城主就已经和威胁铁堡的存在进行过了一次战斗,可是一般来说,作为一座城市的管理者,虽然城主这个职位在烈锤领中算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可是放眼整个大陆,恐怕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贵族。而这样的贵族,显然不应该有资格了解夜晚中的事情。 “看来不仅仅是铁堡,您恐怕很少来这里吧?”听到起司的问题,吸血鬼就知道法师肯定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因为如果是长期在苍狮王国混迹的施法者,对于烈锤领这个地方一定是有所了解的。所以虽然看起来是他反问了起司一个问题,实际上山德本身已经知道了法师的回答。 “没错,是这样。怎么,难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起司皱了皱眉头,套话结果反而被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底细,这可算不上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倒也不是。只是在苍狮王国的多少对烈锤公爵领的特殊之处都会略有耳闻。您对此一无所知,可见您平时并不在这附近活动。不过想来我就算询问您的来处您也不会告诉我。所以咱们还是回到重点上来吧。”山德顿了顿,说道,“没错,如我刚才所言,铁堡的城主或者说总督确实是一位施法者,而且我可以用真名保证,不只是他,全烈锤领境内的城市,也都由类似的施法者或者黑暗生物来担任执政官。” 听到如此具有冲击性的发言,爱尔莎他们还只是感到震惊,但是起司却在震惊之外有着更深的考量。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烈锤大公会找这么多另一边的人来作为统治者?这完全不合理啊。而且在有限的领地内收容派系如此纷杂的施法者,他不怕那天不知道哪一个城主一不高兴就发动什么天灾吗?”法师说道。 “是的,您说的完全正确。在我来这里之前对于烈锤领的传闻虽然也有所耳闻,可是我也不相信会存在这么一个怪异的地区。尤其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公爵领,甚至都不是一个独立的王国。那个烈锤大公这么搞,就不怕苍狮王国的国王坐不住吗?但是很遗憾,事实就是如此,实不相瞒,我在铁堡定居了超过十年,在烈锤公爵领其他地方游荡的时间恐怕还要更长,而在我观察到的这些时间里,虽然烈锤领里也确实出现过一些问题,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没有发生什么大型的灾难。相反,那些城主们都对自己的领地珍视有加。”吸血鬼说道。 “我想这也是你可以在这里定居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吧?”开始起司还认为山德的住宅附近防御的设置太薄弱了,可是听完吸血鬼的话,法师很快意识到,防守的薄弱不是因为山德的懈怠,而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在这座城市里合法存在的保证。其实想想也很正常,既然烈锤大公可以找一个法师来当城主,那么城里有一个吸血鬼似乎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了。 “嘿嘿,您说的没错。铁堡的城主是一个人类巫师,不过他和您这样的博学者不同,那位城主虽然也踏入了奥秘之门,可是他所得到的传承只精通于防御,对于进攻和侦查类的法术差的离谱。所以他才愿意以居住地为代价雇用我居住在这里,也算是弥补他的不足。”被起司一句话道破了原委,山德倒也不再多做隐瞒,索性把自己和铁堡城主间的小交易也说了出来。 顺便还把城主的信息透露给了起司做了一个人情。在吸血鬼看来,起司表现出来的施法能力和对于奥秘的探索程度,已经远超铁堡城主之上,如果灰袍法师打算对铁堡动手,那么城主那两下子被人家看破也只是迟早的事。而与其到时候尴尬,不如就在这里当成人情把这个情报告诉起司,反正自己的老底已经让人家扒的七七八八了,把城主的底牌也顺带交出去对山德自己又没什么损失。 “只会防御类的法术?恐怕是多隆议会的守护战巫,没想到这种极端的法术传承居然还能流传到现在。真是长见识了。”起司小声的自语道。虽然天下步入奥秘之门的途径有很多,可是像山德描述中的铁堡城主那样只守不攻的,恐怕茫茫历史之中也只有这独一份的奇葩了。所以一听到这个重要的线索,法师马上就想到了城主的法术传承自哪一个体系。 看到起司若有所思的样子,山德就知道自己的情报是有价值的。那么这样他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就更有几分底气了。 “虽然城主招募了补充他攻击方面的不足,但是很可惜,您知道我们黑血家族所擅长的也就只有正面作战,所以当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敌人对铁堡发动袭击的时候,我和他对此都无能为力。也正因如此,昨天晚上我一感受到您的气息就想当然的把您当成了敌人。因此得罪了您真的是万分抱歉。”吸血鬼说道。 “这倒是无所谓,长夜漫漫,黑暗之中怀有恶意的人太多,你会这么想也是正常。而且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解除了误会,我也没必要抓着这点不放。”对此,起司倒是没太放在心上。对于行走在黑暗世界的人来说,如果见到另一个黑暗世界的住民就笑脸相迎那才是不合常理的。 “您的大度让我感到惶恐。”看到起司没打算追究自己昨晚的所为,山德赶紧奉承了一句。甚至还不等起司要求,这位吸血鬼还跟爱尔莎道了歉,在山德看来,爱尔莎他们很明显就是起司身边的护卫或者随从,虽然法师本人不一定看得起他们,但是自己表现出对他们的尊重还是可以博得起司的好感的。 “好了,收起你的表演吧。你我都知道高傲的血族是不会这么低三下四的。而且比起这些,我有一个更实在的方法可以让你弥补昨晚的过失。”起司说道。 “如果我能做到我一定照办。”山德说道。 “哈哈,别这么紧张。这件事对你来说小事一桩,我只是需要,你和那位城主通报一声。就说我想见他一面。”法师笑着说道。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壁垒 当起司他们在山德的引荐下见到这位铁堡之主的时候,对方给他们的感觉跟法师想象中的多少有些不同。虽然看得出来这位老人在会面之前做过精心的整理,但是起司猜测这多半是为了不有失礼数才吩咐仆人做的事前准备。从老人的坐在椅子上多少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不难看出来,这位城主真的不适应这样严肃庄重的场合,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身上那套绣着烈锤徽记的繁复礼服上的某一个针脚没有去除干净。 但是城主的样子却在让爱尔莎他们感到没有威严的同时赢得了起司的好感。毕竟在法师看来,施法者就应该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对奥秘知识的研究中去,对于这些世俗在意的外貌或者礼仪本就无需如此在意。不过话虽如此,这倒不是说施法者们就不在乎礼节,对于其他人表示敬意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繁复的贵族礼仪已经将这一点仪式化到完全不必要的地步了。 所以面对坐在宽大座椅里的老人,起司略微弯下腰,把右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说道。 “愿智慧之眼永远明亮。大人。” 在法师说完这句施法者之间常用的问候之后,可以看出铁堡城主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能够已如此规范的动作说出祝词,毫无疑问起司是一个经历过完整奥秘传承的施法者。 “也祝你的双眼永远清澈,穿着灰袍的客人。”坐在主位上的老人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虽然听山德提起过,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一位货真价实的多隆战巫,能亲眼见到您所代表的古老传承让我倍感荣幸。”在亲眼看到了这个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的老人之后,起司可以肯定对方就是他猜测的守护战巫,而见到了这种在整个法师史上都极为冷门的存在,不得不说,起司现在的心情十分激动。甚至他都产生了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要知道,对于视知识为生命的法师而言,见到一种悠久而古老的传承本身就是一种嘉奖。 听到起司一句话道出了自己传承的名字,那位城主却并没有不高兴。或许对于其他巫师流派来说,被人知道自己的出处是十分致命的事情,可是守护战巫这种只具有防御力,也只在乎防御力的特殊流派倒是完全不在意这点,换句话来说,以守护战巫手中的力量,就算你完全的了解他们,也破不开他们的防御。所以这位城主非但没有不悦,倒是对起司的博学又生出了几分好感,一位行事谦卑而又愿意为了瘟疫而奔走的巫师是值得信任和尊重的。 “哈哈,现在能说出多隆这个名字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城主笑着说道,嘴巴上下两部分的胡子也随着他的笑声跟着颤动,“而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拥有可以和山德比肩的力量却又能不被无穷奥秘所吞噬的年轻人就更少了。那么年轻人,你愿意说出你的名字吗?” 由于山德跟城主通报的是有一位追查萨隆伯爵领瘟疫的法师对于铁堡近日的异状很感兴趣,再加上和他联系时吸血鬼的状态很明显是刚受过什么创伤,所以他就想当然的认为起司是和山德打了一架然后才和解的。这对于这些黑暗居民来说倒是挺常见的事情,尤其是起司这种会为了一场事不关己的瘟疫而奔走的正义感爆棚的法师来说,和一个吸血鬼交战几乎不需要任何理由。基于这种推论,城主直接把法师的水平放在了和山德同样的位置上。 “我的荣幸,大人。请恕我不能告诉您我的真名,不过您可以称呼我起司。”起司说道。 “这也就足够了。真名这种东西还是少点人知道的好,既然如此,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名字才对。我想想,我现在用的名字应该叫沃尔,至于姓氏吗……那个矮子把我骗到这里来当城主,你就叫我沃尔铁堡好了。”看得出来,沃尔城主对于起司的行为举止十分的满意。守护战巫作为为了守护而存在的特殊传承,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正义感很强的人,甚至成为战巫的先决条件就是有着强烈的保护欲,所以对于那些乐于帮助其他人的人,守护战巫们不会吝啬他们的友谊。 “是的,沃尔大人。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几位跟我同行的同伴,他们是来自龙脊山的守望者,冰霜卫士的一员。”就如同沃尔选择了相信起司一样,在确认城主的战巫身份之后法师就没打算对他多做隐瞒,和这位城主搭上关系可以帮助他们解决很多问题。 “原来是冰霜的人,我就说很多年没见过这么结实的年轻人了。龙脊山的环境确实很能考验人的意志,铁堡同样欢迎你们,年轻的守望者们。”对于蒙娜他们身上的伪装,那只是用来欺骗普通人的,对于沃尔城主这样的存在来说,他早就看出杰克他们不是什么普通的佣兵。不过对于施法者而言,身边的随从来自哪里都是有可能的,甚至他们都不一定是人,所以对冰霜卫士出现在这里城主也没有感到惊讶。 向着城主行了一个军礼,抛开一开始的印象,沃尔直爽的性格让三人不禁联想起了冰霜卫士的乔恩司令,再加上二人外形的年级相近,只不过乔恩司令为了方便行动没有铁堡城主的长胡子罢了。 “向您献上来自龙脊山的问候,城主大人。”蒙娜作为三人中的领头人,带头说道。 “原来是冰霜卫士,难怪闻起来像是冰块。”一旁的山德则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着,对于吸血鬼而言,他们辨识人类的方式多半是通过对方血液发出的味道来判断的。而随着血族阅历的增长,他们可以从不同的味道中判断人类的经历和来历。 完成了相互身份的确认,起司和沃尔总算可以进入正题了。当下法师又一次将他们来到铁堡的目的简单的重复了一遍,当然对于其中的一些细节起司做了适度的隐瞒,毕竟他还不能确认沃尔完全可以信任。而在听完了起司的话之后,城主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 “鼠人瘟疫?真是可怕的东西。你的消息很重要,起司先生,不过我想你所追查的东西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恐怖的多。而且结合最近包括铁堡在内的几个城市出现的问题……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壁垒’这个计划?” “‘壁垒’?这是什么意思,和鼠人瘟疫有关系吗?”起司皱了皱眉,问道。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委托 铁堡中央的城主宅邸中,起司他们听到了一个关乎整个烈锤伯爵领或者说整个苍狮帝国的计划。这个计划被命名为“壁垒”。根据沃尔城主的描述,这是一个从苍狮王国上任国王开始就开始布局的漫长计划。这个计划的宗旨在于确保整个苍狮王国境内的所有超自然力量都可以被有效的控制在王国可以管控的限度之内。并且以此为基础,构建一个完整的魔法监控体系。而这个计划的执行者,就是现任的烈锤大公。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铁堡里会有如此之多的黑暗居民,也证实了之前山德说的烈锤领中每一个城主都是施法者所言不虚。 然而这却只能给起司带来更多的疑惑,首先第一点就是这个所谓的“壁垒”计划究竟有没有意义。就如同每个人都知道一天分为白天和黑夜一样。每一个地区的统治者也都明白他们的领地中有着一些不会服从他们的存在。而妄图将这些常识外的东西收入自己麾下或者加以统治的人从人类历史开始以来就没有停止出现过。但是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不论是那些想要和黑暗居民和平共处的人,还是那些想要将它们驱逐出境的人都不曾获得过实质性的成果。或许一些统治者确实成功过一段时间,但是归根结底,不论是将黑暗中的住民带往光明世界,还是主动去接触黑暗,最后的结果都只有悲剧。 也因此,在如此之多的失败案例之下,现在的人类诸国对于施法者或者其它黑暗生物的态度都是不接触也不主动挑衅。这种态度可以尽量减少因为贸然接触所带来的损失。至于那些受到黑暗住民主动攻击的地区,诸神的教会会很乐意前往那里驱散邪恶,并且顺便散播信仰的。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起司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苍狮王国要搞出这么一个“壁垒”计划来,在这上投资人力物力完全就是在浪费王国的资源。 “嗯……请恕我直言,沃尔大人,可能是因为我的眼光过于狭隘吧,我完全没有看出来这个所谓的‘壁垒’计划有什么用处。”不懂就问,起司相信既然对方这么不厌其烦的向他讲解了这个计划的内容,应该不会吝啬于告诉他计划的目的。当然,在知道这些内容的时候起司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涉入这个计划的准备,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外人,沃尔告诉他这些显然是有要求的。 “哈哈,你看出来了啊。没错,这个‘壁垒’计划看起来就和那些天真的国王或者领主大人提出的人人平等的概念一样,也只有那些被歌剧和吟游诗人用屎堵了脑子的贵族才会这么天真的提出这样的设想。他们始终不明白当我们踏入奥秘之门的时候就已经和阳光无缘了。他们不明白……”沃尔城主说到这里情绪莫名的激动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深刻的回忆,但是他很快整理了情绪继续说道,“可是这一次,提出‘壁垒’计划的人却不是那边的。而是我们这边主动找上他们的。” 城主口中的我们这边,自然指得就是法师或者吸血鬼这样超出世俗环境之外的存在。这对于起司来说倒是一个挺新奇的东西。一般来说,施法者或者其它黑暗生物是不会主动向人类提出自己的诉求的,如果有需要,他们一般会自己来拿。而且就算黑暗住民打算坐下来和某个领主谈一些问题,想要获得对方的信任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虽然他们往往都有着远超凡人的寿命,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不论是血族还是狼人都一直缺少耐心。 “真是稀奇的事情,我能问问是谁找上的苍狮王国吗?”知道“壁垒”计划的牵头人,或许就有机会从他的身份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沃夫捋了捋胡子,现在大厅中只剩下起司他们和山德,除此之外的无关人员包括城主的近侍都已经离开了。而以自身守护战巫的能力,老城主有自信自己的话除了眼前的这些人绝对不会被其他人听见。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虽然这件事在烈锤领的高层中也算是机密,但是在我看来它倒是没有什么意义。据说当年找到上一代苍狮国王要求构建这个壁垒计划的人十分强大,他的举手投足都可以引发肉眼可见的魔力波动,所以当他来到苍狮,国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至于他的具体身份,倒是没有任何人知道。” 听到城主的话,起司在心中略微推测了一下那个神秘人出现在苍狮王国的时间,一个不好的推测浮现在法师的心中。因为他恰好知道在那个时间点上符合这一要求的人。然而这个推论导出的这个人实在太过重要,以至于起司光是想想背后就已经一阵阵的发凉。但是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外观,不让其他人注意到自己的异状。 “这样啊……不过您这么轻易的告诉我们这些事情真的没关系吗?”如果继续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或许还可以从城主的口中得知更多的信息,但是这也难保不会让沃夫看出什么东西,所以起司还是选择了撇开话题。 听到起司的话沃夫的脸略微红了一下,似乎是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抱歉。 “哈哈,其实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到了。山德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铁堡最近遭受到了不明势力的攻击。说来惭愧,虽然我自问正面交战没人可以突破我的防守,可是铁堡毕竟是一座城市,想要全面的将它纳入我的守护范围凭我一个人还是太过勉强了。不管我怎么加强防守,他们总有办法渗透进来。” 对此目睹了山德险些被鼠群啃食殆尽的几人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看到他们的样子,虽然还没听山德说明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沃夫也知道起司他们一定是见过了什么。 “所以既然我刚才已经展现了我的诚意,那么我希望你们可以协助山德尽快查到那些家伙的身份。我不会要求你们去收拾他们,只要确定了他们的身份,我会上秉烈锤公爵让他派人来帮忙的。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帮忙,事成之后我会满足你们的一切需求。”说完自己的请求后,老城主尴尬的摸着自己胡子,他虽然并不想来当这个城主,但是这不代表他作为城主时的名声。如果他现在就向烈锤公爵求援,免不了被对方嘲笑一番。所以此时出现的起司等人就成了一场及时雨。 起司和同伴们相互看了看,然后法师面向沃夫说道。 “能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很乐意帮助铁堡。”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入梦 离开了城主宅邸的大厅,起司他们和山德一起返回山德的别墅。在答应帮助铁堡渡过难关后,沃夫城主交代山德在任务期间尽量和起司他们一起行动。而对于这几天来铁堡遭受到的攻击,也由吸血鬼来补充城主没说清楚的细节。至于为什么沃夫本人不参加这次行动,他毕竟是一城之主,就算铁堡太平无事,他每天要做的工作也足以让这位老人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再加上由于最近大量的人员折损,沃夫必须一边安抚士兵的情绪,一边用越来越少的兵力布置防守。要知道虽然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消失在了黑暗中,但是这些人都是城主派出的士兵,没有平民伤亡是维持铁堡秩序的基本条件,一旦有普通人卷入其中,谣言和恐慌不需要多久就会淹没整个城市。 “看起来情况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走在大街上,起司看着依然繁忙的街道对山德说道。 “你见过生病的树吗?”由于是在阳光下,吸血鬼身上穿着一套密不透风的深黑色长袍,除去头上的兜帽,他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黑色的丝织物,“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树心已经烂了。现在的铁堡就是这样一棵病树。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是幸福的,因为在黎明到来之前,黑暗就已经被更深邃的东西吞噬了,所以他们不会被波及到。” 山德的话让听到的人都陷入了沉默。说来也奇怪,明明山德那一身遮阳的打扮应该十分的显眼,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向起司他们张望,甚至就算走在人群里都没有一个行人会走到他们十步以内。在他们的眼中,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一行人走过。 “这么大庭广众的驱散闲人这样不好吧?如果被人发现岂不是提前暴露了自己?”法师说道。 “哼,无妨。虽然那些家伙确实让我们吃了很大的亏,但是铁堡的白天还在秩序的范围里。他们不敢把头伸进来。”带着不屑的冷哼,山德对于铁堡白天的秩序还是有着充足的信心的。身为吸血鬼他十分清楚,在阳光的照耀下很多东西都不得不躲在自己的阴暗的洞穴里。 “好吧。但是你对那些袭击你的老鼠怎么说?它们总不会是从晚上就在你家里吧?”起司说道。他到现在都对那数量恐怖的鼠群感到胆寒。 “那是我昨晚失误了。他们在我身上放了一个信标,可是我发现的太晚了。虽然我之后第一时间处理掉了那东西,可是那些老鼠已经出现了。”说起自己今早的遭遇,饶是活了漫长岁月的吸血鬼也不由得有些尴尬,那确实是一次足够致命的失误,事实上如果起司没有及时救下他的话那么山德就算这么被杀死了也只能怪自己不够警觉。 说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再一次回到了山德的别墅,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在离开前山德别墅院子里已经被鼠群弄得不堪入目。可是当起司他们在城主宅邸绕了一圈之后,他们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变回了原状! “这就是为什么我依然雇佣那几个草精的理由。只要那些老鼠没有把这地方都吃了,他们总能找到办法让这里看起来和新的一样。”对于其他人的惊讶,山德还是感到几分高兴的。就和对阳光的恐惧一样,对虚荣的渴求也已经被刻在了血族的骨子里。 然而虽然吸血鬼口中的草精可以修复花园里的惨状,但是他们似乎对于建筑学并没有什么研究,所以当几人回到别墅大厅前的时候,破碎的大门和满目狼藉的大厅让整栋别墅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被废弃了的荒宅。 “以蝙蝠獠牙的名义,看看这些该死的畜生干的好事!”山德对着自己家凄惨的景象低声咆哮着。 “这确实是个问题,看起来你要过几个月没有大门的日子了。”起司说道。他很清楚虽然吸血鬼可以控制工人来这里施工,可是血族特殊的生物钟注定他可以找来的工人始终是少数,再加上夜晚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以免引来那些住在周围的人,山德的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原状还真的不好说。 “唉……总之我要先到地窖里睡一会,你们最好也先找房间休息一下。正事晚上才会开始。”从破碎的瓦砾里按下了一个开关,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出现在大厅墙壁的一角,随着其中散发出的阴冷气息来看,那个密道里多半才是吸血鬼真正的“房子”。山德在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话之后就走进密道里休息了。 虽然不会感到疲倦,但是长时间不休息的活动会让吸血鬼变的十分容易饥饿,而延缓这种进食冲动的方法就是类似人类睡眠一样的休眠,而对于阳光的恐惧注定了吸血鬼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睡在房间里的床榻上,他们为了防止被人在白天袭击,通常都会选择地穴或者墓穴来作为自己的休息处。也正是因为如此,其实山德别墅的地上部分除了书房等几个房间之外并没有被经常使用。 这一点当起司他们离开大厅后就体现的更加明显。虽然可以看出房屋的主人很喜欢干净,但是一座别墅只住了一个睡在地窖里的主人实在是谈不上温馨。在很多房间里都只有简单的床铺和桌椅,而从这些房间里不同的家具风格也不难看出山德只是把这些房间当成了某种兴趣,毕竟没有多少人会真的在一个有吸血鬼的房屋里过夜。 但话虽如此,吸血鬼却从来都不缺金钱,对于他们来说,世俗的钱币难以像普通人一样满足生理上的渴望,所以血族们在经营着世俗产业用以掩饰身份的同时也大把大把的消费着金钱。事实上,如果一个地区住着一个富裕的吸血鬼,那么你就会发现除了晚上不要出门和巨大蝙蝠的恐怖传说之外,这个地区的经济状况往往都会比周围好很多。虽然不是每一个血族都是成功的商人,可是他们却有着充足的时间来积累资本。 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就连起司这样习惯了舒适的生活环境的法师都在躺到客房里的床上时不自觉的发出舒服的叹息。以法师的眼里,这间屋子里的寝具恐怕不亚于那些王公贵族的私人房间。而这样奢华的配置却仅仅只是因为山德的兴趣,因为对于吸血鬼来说,就算床垫再柔软,他们坚硬而冰冷的皮肤也感觉不到。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爱尔莎她们的声音,可想而这这样高级的房间也对生活在龙脊山那样偏僻环境的姑娘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本来起司还是没有什么睡意的,甚至他之前还打算对自己用一个催眠的法术来快速入睡,不过当他放松自己的身体时,睡意却自然而然的从身体内部涌出来。 与山德约定好的集合时间是黄昏,稍微小睡一会也没关系。起司这么想到,当法师不在阻挡身体对于睡眠的渴望后,他很快就进入了睡眠当中。起司没有想到,他这一睡,险些就再也没有醒来。 正文 第九十章 梦魇 梦境,是一种奇妙的现象。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它只是漫长沉睡中记忆和想象所碰撞出的幻景,然而对于踏入奥秘之门的人来说,梦境则是一个危险与机会并存的地方。在梦境中,灵魂和躯体间的关联会变的似有似无,明明在梦里灵魂正做着激烈的运动,而现实中的身体则依然躺在床上。因此,有很多的魔法或者魔法生物都是通过梦境来实现自己的目的,毕竟在失去了身体的保护后,纯粹的灵魂更容易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本质,当然也变得更为脆弱。 起司已经很久都不会做梦了。成熟的施法者可以凭借自己的意识主宰自己的浅层思维,想要控制梦境的有无又或者梦境的内容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由于在梦中人对外界的防御本能会处于最松懈的状态,所以除非是为了洞察自己遗忘的记忆细节,否则起司是不会主动进入梦境中的。但是这一次,明明根本没有做梦的打算,起司还是知道自己醒来的地方绝对不是现实世界。 起司仔细查看着空无一人的别墅,虽然他知道这个梦境有问题,可是能从自己的记忆里挖掘出多少细节也是判断对自己动手的人实力如何的标准。所以虽然内心中对于对方这种混淆梦境和现实的把戏感到乏味,可是法师还是配合着那个窥视者装成很惊恐的样子在别墅中寻找着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同伴。 有趣,是怕穿帮所以索性不安排活人吗?起司确认了整个别墅中都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后想到,这期间他甚至打开了一楼的地窖,只不过或许是由于起司并未亲眼见过地窖中的情景,那个被山德当成寝室的地下空间中十分的昏暗,似乎唯恐被人看清细节。到此为止,起司已经基本对对方的水平有了一个大体的概念,接下里就该和这个将他拉入梦中的家伙正面谈谈了。 当起司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法师没有多做停留径直朝着别墅的大门走去,原本应该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破洞的大门此时却像第一次看见时一样好好的立在大厅的尽头。根据起司刚才的观察,虽然别墅中有着数量众多的窗子,可是他却没有从任何一面中看到外界的景象,显然这是因为梦境的主使者并不肯定自己可以创造出起司目力所能及范围的巨大虚假空间,所以他让法师在看到窗子时产生了一种不要向外看的错觉。这在现实当中当然是办不到的,别说是像起司一样受过完整训练的施法者,就是粗通奥秘的野巫师灵魂的强度也不是可以被随便揉捏的,不过在没有肉体保护的梦境中,想要诱导梦中人的灵魂就要容易的多。就像是普通人的梦难以看清细节一样,那个施术者也有意的让起司模糊了对于窗户的观念。 虽然这样的小伎俩对于法师来说只需要集中注意力就可以破除,但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来更多的观察对手,所以起司并没有那样做。只不过现在,当法师的手放到大门上的把手的时候对方终于坐不住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去碰那道门。”山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起司闻声转过头看了看穿着正装的吸血鬼,他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意,被逼的不得不亲自出马来混淆视听,可见这个施术者的手段并不高明。法师对于身后的那个“山德”的话置若罔闻,猛地一用力,将那扇有着金色烤漆的大门向内拉开。而随着大门的开启,浓浓的白色雾气一瞬间就涌入了大厅,也包围了身处大门前的起司。白色的浓雾遮盖住了法师的视野,在这浓雾之中,他甚至难以看清自己的双手。 “真是越来越没品味了。这种障眼法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在白雾中的起司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围绕在法师周围的雾气就如同被开水淋到的冰一样急速的退散,很快在他周围就出现了一个直径大约五十米左右的中空球体。而在雾气被驱散的范围内,原本大厅里的景物则消失一空,整个世界好像都变成了充满白色雾气的巨大云团。 “你不该牵扯进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雾气的后面传来,可以肯定这个声音和起司在浊流镇上陷入幻境中听到的声音并不相同。 “这句话我应该跟你说才对。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我在查的家伙有没有什么关联,但是既然你发现我已经介入了这件事,就该赶紧离开这里。现在你居然还敢不知死活的跑到我的脑子里来找我的麻烦?”随着起司的话,他身边的雾气又被进一步的逼退,此时球体的半径已经到达了一百米左右。 听到了法师的回答,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而后用低沉的口吻说道。 “你不明白你在对抗着什么。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这倒是没错,我确实不知道我在和什么人或者什么组织对抗。但是既然危险来自意外和未知,那么你应该庆幸我还没明白过来。因为当我明白的时候,不管你们是什么,我都可以把你们抓回到我的实验室里。”对方单调的恐吓很明显让起司感到了不快,所以法师难得用威胁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愚蠢的凡人,哪怕看到了细碎的真相也一样愚蠢。”那个声音似乎是意识到了不可能凭借着语言让起司屈服,声音的音调开始带着嗡嗡的杂音,在勉强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空间中的雾气飞速的消失了。 而在雾气消失后的梦境中,只留下难以衡量距离的黑暗,纯粹的黑暗。而起司就悬空而立,站在这幽邃的世界中,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从他的体表开始向他袭来。同时,法师本能的感觉到,在这片无法观测的黑暗中,有着除了他以外的东西在观察着他。 “这还有点意思。知道找到我的弱点来攻击。可惜啊,这场景我十岁以前就习惯了!”随着起司逐渐提高声量的话语,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开始出现一只只血红色巨大眼睛。这些眼睛的样子各不相同,有的有着猫一般的竖瞳,有的则像人一样有着瞳孔,还有一些干脆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自然环境当中。而这些眼睛的共同点,是都十分的巨大,哪怕是最小的眼睛,看起来也要比起司本人还要大,而除此之外,它们的眼球则都呈现出猩红的颜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这片难以名状的空间中,起司看着那些巨大的眼睛发出癫狂的笑声,随着他的笑声,他的身上也慢慢的张开了一只只人眼大小的红色眼睛,而法师本来的双眼,则变得像是在浊流镇的火场中一样,开始发出难以形容的光芒。 “啊!!!”在起司的笑声中,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黑暗中传来,而随着这一声惨叫,法师也瞬间就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入夜 从梦中醒来的起司看着窗外尚且还亮着的天空,虽然感觉在梦境中过了很长时间,可事实上在现实世界里时间的流速要缓慢的多。轻微的头痛刺激着法师的大脑,虽然刚才在梦境中让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吃了一个闷亏,可是起司也并不是全身而退,对方虽然没能真的钩动法师记忆中的梦魇,却也让起司想到了一些不太舒服的回忆。起司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这些曾经的恐惧,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 过了一会儿,起司终于将自己脑中纷杂的念头重新规整了起来,而虽然时间尚早,他也没有继续睡觉的打算了。这倒不是因为法师害怕在被对方暗算,看到了起司记忆深处的恐怖景象,那个潜入法师梦境的家伙此时的样子恐怕已经是一副翻着白眼在地上抽搐的狼狈模样。起司真正担心的,是他回想起的那些恐怖存在会顺着他的念头找到这里,这对于那些存在于比黑暗还要幽邃的空间里的东西来说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法师不能冒这个险。 好在虽然山德并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是血族漫长的寿命让他们不自觉的就会比人类积累更多有趣的东西,山德搬到铁堡已经有几个年头了,所以纵然这位吸血鬼再不喜欢阅读,他书房的藏书量还是十分可观的。能够有东西可以阅读对于起司来说绝对是上好的消遣,而就算看到的只是抄录了吟游诗人诗句的烂俗小说,起司也可以从书本的装订,编纂等等方面找到自己的乐趣。 “原来你在这里,其他人已经在大厅里等你半天了。”山德的声音将沉迷在书籍中的法师唤醒,起司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旁边的窗户,发现刚才还明亮的天色此时已经是黄昏了。 “抱歉,一不小心就看的太投入了。”将手头的书本合上,起司还有几分对后续内容的依依不舍。 “好了好了,等我们把那些捣乱的家伙搞定我这的书让你看个够总行了吧?赶紧走吧。”对法师的表现感到无奈,山德说道。 得到了主人的承诺,起司这才将手里的书本放下,跟着山德走向大厅。在他们走的路上,起司突然想到了一些问题。 “对了,听你刚才的意思你在屋子里找我找了很久?” “对啊,你的同伴说你就在隔壁房间,可是我却没找到你。我还以为你被人劫走了呢。”山德没好气的说。 “不对啊,你是一个吸血鬼啊!这个屋子里总共就这么几个活人,你会闻不到我的味道?”起司略微皱了皱眉头说道。 听到法师的话,山德的嘴角冷笑了一下,说道。 “听着,我不知道你之前认识的血族是怎么形容你的,但是要我说的话,虽然跟你来的那些人闻起来味道都不错。但是只有你,我只能从你身上感受到魔法的气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你血管里流着的是什么,但是那绝对不是血。” 血族的话让法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虽然他用自己的身体进行过很多实验,但是他敢保证自己还没有疯狂到把全身的血液换成什么其它的东西。而山德却说无法从自己的身上感受到鲜血的味道,这不禁让起司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出现了一些自己尚且不知道的变异。不过就在他想就这一个问题再问问山德的时候,他们却已经来到了别墅的大厅,起司也就只能压下心里的忧虑,决定等回到灰塔之后要就这个问题问问安莉娜。 从大厅里其他人的气色来看,他们对于在山德家的小憩十分满意。甚至爱尔莎还小声问起司再铁堡的这几天能不能索性就住在山德家里。虽然法师很想提醒这几个同伴在吸血鬼家里睡觉不会是什么好主意,但是对于起司的加入而感到信心满满的山德已经招呼着他们步入夜晚之中了。 “所以,我们先从哪里开始调查?”起司问道。 “不用我们调查。经过这几天的经验我们已经摸索出来了它们的行为模式,只要你站在夜色里不动,那么它们就会自己涌过来。”吸血鬼用他那双红色的眼睛看着法师说道。 “你们这里都没有路灯的吗?这也太暗了。”此时已经离开了山德别墅的范围,内城区的大街上昏暗的星光勉强只能让人看见道路。以铁堡的经济状况,想要在城市的主要街道上安装路灯也不会是什么大工程。但是偏偏几人走了好几条街,都没有看到任何的照明设施。 “一个月之前铁堡还是有路灯的。但是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夜间照明设施都开始被不明身份的家伙拆除,他们办事很利落,往往一晚上过去,一整个街区的路灯就连底座都剩不下。”血族回答道。 “这么明显的状况难道市民没有注意到吗?”随手将三副用奇怪石片做成的头带递到爱尔莎他们手里,起司告诉他们戴上这东西可以让他们暂时拥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而在被询问道这么方便的东西为什么之前没有拿出来用的时候,起司告诉他们这个头带只有在没有月亮却有星光的夜晚才能使用。 “他们当然注意到了。但是沃尔总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吧?也只能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罢了。好在那个家伙在这里的声望还不错,虽然有人不理解这个行为,但是反正也宵禁了,有没有路灯又有什么关系呢?”山德回答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从远处黑暗的街道中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以及铃铛响动的声音。之前城主已经跟起司他们说过巡夜骑士的事情了,所以爱尔莎他们想当然的把这个声音当成了正在巡逻的骑士小队。但是几乎是在同时,起司和山德都做出手势示意他们准备战斗。 “小心,来的不是人。”法师的眼睛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他口中小声提醒道。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遭遇 虽然昏暗的星光不足以照亮街道,但是哪怕是没有夜视能力的爱尔莎等人也有起司给予的头带,所以当那只黑暗中的队伍来到几人百步开外的时候所有人都看清了正向着这边前进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爱尔莎惊异于自己看到的恐怖景象,她情不自禁的发出了惊呼。 “龙脊山在上,这是什么鬼东西?”杰克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事实上,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是起司和山德在看到那支队伍的时候脸色也是一变。那是一支巡夜骑士的队伍,或者说曾经是巡夜骑士的队伍。看他们现在的模样,恐怕已经做到了无数骑兵都想要达到的境界,人马合一。只见那些骑士的上半身已经扭曲变形,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破烂的铠甲和布片,没有人会相信那些长满恶心肉芽和肿胀团块的躯体曾经是一个个人类。至于他们的下半身,就如刚才所说,已经和他们的坐骑融合在了一起,而既然骑手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他们的坐骑自然也难逃厄运,战马原本健壮的肌肉有的部分塌陷下去,有的地方又像是长了肿瘤一样隆起,一些跟它们主人身上一样的肉质触手同样也在它们的身上随着跑动而颤抖着。 一种源自于本能的恐惧出现在每个人的心里,老板娘他们此时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心脏,这种难以言表的感觉笼罩着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是吸血鬼还是法师,在这种发自灵魂的悸动面前也不可避免的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所以当起司缓过神来的时候那队骑兵离众人的距离已经不到五十步了。在这个距离下凭借起司的视力可以看清那些已经不再是骑兵的扭曲形体上的几乎每一个细节。那些触手上的细小昆虫型口器,他们干瘪皮肤上的纹路……这些更加恐怖的细节足已将任何一个人吓疯,无比的恐惧足以让面对这些骑兵的人连逃跑的力量也使不出来。所以在这短短的瞬间,起司已经知道和这些东西正面交锋无疑是非常愚蠢的事情。 “山德!带他们走!”带着震慑心神的力量,从法师口中发出的话语将仍然陷入恐惧中的血族惊醒。山德在摆脱了恐惧后明智的没有再去看那些骑士,他顺手扛起仍然僵硬在原地的冰霜卫士,吸血鬼非人的力量让他可以轻松的把一个成年人夹在腋下而丝毫不影响行动,甚至由于蒙娜和爱尔莎的体型相对较小,山德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将二人抗在肩上。 “你怎么办?”已经转身跑出了几步的血族注意到法师似乎并没有跟上他的意思。而且以起司的身体素质,想要靠奔跑来逃离这些骑兵恐怕并不现实。 “别管我,你们先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木质的手杖,起司紧盯着那些恐怖的骑士,好像他的视线稍微一转移那些扭曲的怪物就会一下子抵达他面前一样。 虽然还想说什么,但是山德也知道凭他自己的力量无法一起带着起司离开,留下唯一有能力反抗的起司来断后是此时最后的办法。吸血鬼狠狠的咬着牙,他的双腿肌肉像是充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很快那条贴身的长裤就在呻吟声中被涨裂开来。黑血家族的吸血鬼精通于变形,在黑夜的帷幕下,他们几乎可以变成任何他们想象的到的东西。山德腿并没有在涨裂长裤后就停止变化,他的膝盖关节开始向后扭曲,大腿和小腿呈现出一定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羚羊之类的动物的腿。在这利于奔跑的身体结构帮助下,吸血鬼的速度直线上升,甚至比起那些战马也是丝毫不逊色。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起司和那些扭曲的骑士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至于留在原地的起司,虽然说了要留下来断后,但是法师自然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待毙。将这根木质的手杖用双手狠狠的戳在地上,坚硬的碎石路上居然因为这一次碰撞而溅出了火花! “在浊流镇的时候我从别人那里学了一手,现在用在你们身上正好试验试验效果。”随着眼中乳白色的光晕,那些扭曲的巡夜骑士和法师之间短短的不到三十步的距离瞬间就扭曲拉长,任凭那些骑兵如何的奔驰他们也无法再接近起司一步。 但是这个魔法显然不是可以无限使用下去的东西,随着那些骑士的速度越来越快,虽然看起来他们并没有接近起司,但是法师头上的汗珠却越来越多。而以那些骑士现在的速度,只要起司停止施法,他们恐怕一息之间就可以冲到法师的面前。 “吼!”就在起司的双手都开始颤抖的时候,一声低沉的咆哮从法师的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头有着夜幕一般颜色的巨大黑熊带着血红色的双眼从起司背后奔驰而来。毫无疑问,这是变形过后的山德,虽然比起其它的动物,吸血鬼更喜欢化身成蝙蝠或者狼,但是这只是因为个人喜好的问题罢了。此时此地这种情况下,蝙蝠缺乏冲击力,狼形又过于脆弱,所以山德选择了化身成近身战最凶猛的动物之一的熊来参战。 在巨熊越过起司的瞬间,法师停止了施法,已经蓄力已久的怪异骑士和带着奔跑惯性的黑色巨熊在下一瞬间凶猛的碰撞在了一起!这场碰撞没有战吼,也没有金铁的交鸣声,黑暗中的交战势必是无声的,碰撞的结果看起来应该是均势,虽然巨熊因为骑士的强力冲击向后翻倒,一直滚到起司的身旁,但是那些和山德直接碰撞在一起的巡夜骑士也被熊形态硕大的体型撞的横飞出去,顺势扫倒了周围的同伴。 就在起司想要询问山德有没有受伤的时候,吸血鬼化成的巨熊却自己从地上又一次站了起来。那只黑熊完全无视了法师的询问,只是又低吼了一声朝着那些巡夜骑士再次猛冲过去。在法师和山德擦身而过的瞬间,起司意识到了山德现在的状况恐怕并不只是变身而已。 躯体只是灵魂的容器,法师已经不记得这最早是谁提出的理论了。但是有一点起司却是知道的,改变自身的身体外貌并不能连同自己的灵魂一起改变,因此,当你在人形时畏惧的东西,就算你变成了巨熊也不会对其失去恐惧之心。山德之前和起司一样被那些恐怖骑士的扭曲形体所震慑,甚至吸血鬼的表现尚且不如法师,现在化身为巨熊的山德却敢上前与对方厮杀,要知道就算是比他更早克服恐惧的起司面对这些骑士也是丝毫提不起对抗的意思。这样的话,山德的反常举动就只有一种解释方法,这位血族为了能够发挥自己近身战的能力,他不仅改变了身体构造,还屏蔽了可以让自己感觉到恐惧的能力,换句话来说,山德狂化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夜深 狂化是一种很奇特的能力,这种能力似乎和种族或者血统无关,任何人或者其它的智慧生物,只要他们足够有天赋就会学会这种能力。当然,这里说的天赋也不是指像起司那样习得某种奥秘的能力,狂化的天赋是属于战士的,或者至少属于那些敢于战斗的人。但不管怎么说,这种能力是十分危险的。 在起司所读到的知识中,人的思维可以分为理性和感性这两大部分,而在面对恐惧的事物时,不管是这两部分的任何一个都会向思维传达出逃跑的信号。虽然它们得出逃跑这一行为的方法不同,但结果却惊人的相同。因此,想要让一个人抛开恐惧朝着他所畏惧的东西冲过去是很困难的。就算你可以停止思考,放弃你思维中理性的那部分,你的感性或者说本能的那部分还是会让你感到不安。而如果你放弃了本能转而相信自己的理智判断,那么判断的结果多半也还是逃跑为上。正因如此,想要做到真正的狂化,那个人必须放弃掉自己思维当中理性和感性两面才行。 可是,既不用理性思考又屏蔽了本能的东西还能被称为智慧生物吗?看着面前肆意低吼的巨熊,起司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些恐怖的骑士并不是无敌的存在,他们毕竟还是拥有着真实的形体,而虽然他们此时的重量可能比活着的时候重了很多,但是山德化身而成的巨大野兽也不是气球吹出来的玩偶。没有思考能力的吸血鬼只会用自己巨大的身躯来一次次撞击那些接近他的骑士,除此之外,他连直立起来用熊掌来攻击对方这种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于是在山德和那些骑士们倒地和撞击的声音中,这场遭遇战进入了胶着的状态。但是法师却能够很明显的看到,那些恐怖的骑士在于巨熊的碰撞中或许被撞倒,甚至有的还被撞飞出去过,但是他们扭曲而丑陋的形体上却看不出任何的伤口。反观山德变成的巨熊身上,夜色一般的皮毛已经有很多地方都翻了上来,露出其下破损的肌肉和脂肪,起司不知道当山德变回人形时那些伤口是不是还会存在,但是按照这个受伤的速度,不需要那些骑兵再做什么,只要巨熊再和他们撞个几次,饶是山德再狂化,他的躯体也会失去行动能力。 “真是给人添麻烦。”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本起司是有方法从这些骑士手上全身而退的,但是山德出现和他的狂化打乱了法师的计划。自己一个人逃离和带着一个失去思考能力的黑熊逃离这两件事的难度完全没有可比性。而且此时的山德根本没有能力接受任何的外界讯息,就算起司想要让他变成其它便于逃跑的模样或者暂时撤退也是做不到的事情。 巨熊和恐怖怪形的碰撞还在持续着,但是比起一开始山德那势头满满的冲撞,此时的情况更像是那些扭曲的骑士在撞击着吸血鬼。虽然感觉不到痛苦和恐惧,但是肉体上的疲惫还是让巨熊的喘息声变的愈加粗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山德恐怕就会丧失全部的行动能力。 “该死的,我说过不想用这个法术的……”起司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去想什么其他对策了。危机之中,他只能发动一个有着高昂代价的法术来逼退那些怪异的骑士,争取出可以拯救山德的时间。吸血鬼毕竟是起司他们的领航员,一旦山德死在这里,完不成沃夫的任务不说,恐怕法师也就再没有机会洞悉铁堡的夜幕中到底发生着什么了。 口中念诵着无人可以听得懂的咒文,起司的眼中开始发出混沌的色彩,那种色彩会让每一个看到的人感到恶心或者畏惧,毫无疑问,法师正在发动的魔法绝对是这个世俗世界当中被称为邪恶法术中的一种,但是现在起司以及顾不上那么多了。随着咒文的念诵,法师口中的牙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着,原本一口整洁的白牙正在转变成那些食肉野兽嘴中才会长出的尖锐臼齿,他藏在灰色长袍下的双手也不规则的抽动着,虽然由于袍子的阻挡看不清那双手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从灰袍上不断出现的痕迹来看,不管起司的双手正在发生什么事,它们现在一定已经没有了人类手掌的样子。 那些还在冲撞着巨熊的扭曲骑士们在起司开始吟唱咒文时就停了下来,他们用他们已经变形到无法辨认的头部注视这远处的法师,起司的咒文在其他人听起来就只是低沉的嘶吼,可是那些怪异的骑士却好像听的入了迷。很快,就在起司的吟唱即将结束的时候,那些骑士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拨转马头以极快速度逃入了夜色中。虽然还处在狂化中的巨熊想要追赶敌人,但是它满是伤痕的身躯却不堪重负的倒了下来。 见到敌人逃离,起司自然没有必要将这个会对自己造成很大伤害的法术施展出来,他口中的咒文一变,开始吟唱起了强制结束的咒语。一般来说施法者在施法的后半段想要靠自己来停止法术的释放几乎是不可能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要强行停下一辆刹车失灵的告诉列车。如果施法者一定要这么做,那么他们将承担比施法代价更为可怕的反噬,一些运气差一点的法师很可能因此而一命呜呼。但是好在起司由于掌握着多种副作用巨大的法术,所以他专门研究过法术的停止,只要施法还没有完成,哪怕只差短短一个音节或者一个手势,起司也有办法通过更改吟唱的咒文来停止施法。 但虽然停止了法术的释放,起司的脸色却显得异常苍白,刚才的中断施法榨干了他的所有体力,现在他之所以还可以站在地上纯粹是因为他手中的那根手杖的支撑。这个时候就算是一个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孩子,也可以通过一把小刀来杀死他。不过好在夜晚的街道上没有拿着小刀的孩子,而狂化后的巨熊也因为战斗的结束而失去了意识。有趣的是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是山德的本能还是让他的形体逐渐从熊形变回了人形。 无力的坐倒在了地上,起司知道爱尔莎他们一定会找回来,在这之前他必须保持清醒,不能像那边的那个吸血鬼一样撒手不管。法师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他能够感受到这场小小的遭遇战恐怕只是今晚的开胃菜,在黎明到来之前,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献祭 起司并不知道爱尔莎他们被山德放到了多远的地方。吸血鬼全力爆发下的脚程并不在法师所学过的任何书籍里,因此,对于老板娘他们什么时候可以找到虚弱之极的两人是一个很不好说的问题。而且起司在来铁堡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了,在这片普通人止步的夜空下,游荡在城市中的存在绝对不止那些扭曲的巡夜骑士,事实上,那些由凡人改造或者异化而成的可怖存在或许是这些势力中最晚登场的也说不定。而在这样的长夜之中,每一个游荡在外的东西都兼具着猎人和猎物的双重身份,这或许也是那些扭曲的骑士不愿意和起司斗个鱼死网破的原因。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今晚一出门就碰到了一顿大餐。”带着甜腻的味道,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法师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 起司回过头去,他看到在昏暗的街道上站着一个一身黑色晚礼服的成熟女性,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垂下黑纱的小礼帽,那层黑纱阻碍了起司去看清她的容貌。从她身上考究且绣着复杂蕾丝花纹的礼服来看,这位女性绝对是出身一个极为富裕的家庭,而不得不说虽然她在黑暗中又穿着一身黑色礼服,可是这还是阻挡不了起司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婀娜的身材上。那是一个会让每一个正常男性都趋之若鹜的美人,但是不知怎的,起司却对这位突然出现的美丽女性没有一丝的好感。甚至在对方故意炫耀似的扭动着身体走近法师的时候,起司的心中反而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法师一向不擅长伪装自己的心情,所以那位一身黑衣的女性自然也注意到了起司脸上的厌恶之色。她用套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手托起起司的下巴,用可以酥软骨骼的甜美声音对法师轻声说道。 “怎么?难道我不够美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作为一个年龄足够当我祖母的女性,你保养的不错。但是鉴于我认识一个年龄比你大十倍有余而且还不需要靠幻术来维持自己体型的女性……我恐怕连保养的不错这句评语都不能给你。”起司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说道。 “呵呵,比起你的脸,你的嘴巴可不讨女士喜欢。”黑纱后的女人说道。 “这就不劳您为我费心了。我对于自己的话一向是有自知之明的,而且,一个连靠近我都不敢的女巫,我想我没有奉承你的必要,不是吗?”明明对方的脸离自己近在咫尺,甚至起司可以看到那黑纱因为它主人的呼吸而前后晃动,但是法师却说出了对方连靠近自己都不敢的言论,显然在起司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和现实相悖的东西。 果然,随着一声冷哼,拖着起司下巴的手和它的主人一起消失了。那个黑衣的女人又出现在了她一开始就在的地方,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起司知道,对方从头到尾就没有移动过,刚才他看到的东西都只是对方展示给他的假象。但是同时法师也知道,如果有蠢货把刚才的假象当成是真的,那么那个黑衣的女人就可以让幻象中发生的事真的发生在那个笨蛋身上。 “自作聪明的家伙。如果你沉浸在幻象里我还可以在你死前让你快活一下。”那个黑衣女人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甜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戏耍之后的恼火。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先不论你所谓的快活是不是真的能让我感到愉快,我还没打算这么轻易的迎接死亡。再说了,就算我快要死了,我也已经选好了我的死亡天使。而她可比你漂亮多了。”起司说道,“比起这些无所谓的事情,我倒是更想知道你是在那位女士的指引下行动的?是多足女士?还是暗夜女士?不会是冥土女士吧,我听说她的脾气可不太好。” 本来听到起司的前半句话,那个黑衣的女人还仅仅把法师的话当成临死前的嘴硬。可是当起司的口中说出了后半句话之后,那个女人的身体很明显颤抖了一下。起司当然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反应,而这个反应也说明自己刚才的判断多半是猜中了。于是法师继续说道,希望从对方的反应中进一步确认她的身份。 “说起来这铁堡的治安还真是每况愈下,被人搞的宵禁也就罢了,连邪神女祭司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闲逛。也不知道这座城市的负责人是干什么的。”说着,起司还用可怜的眼神看了一下倒在自己身边的山德。 而那个黑衣女人则像是被起司触动了什么敏感的神经,她的声音里开始夹杂着一些让人觉得刺耳的声音,就好像她的喉咙里卡了一小块薄铁片一样。 “你怎么敢用你下贱的嘴来直呼伟大女神的名讳,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种!” 看到对方成功的被自己激怒,起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这种邪神的狂信徒最受不了别人讽刺自己的神邸,只要当着他们的面说一些贬低他们信仰的话,这些家伙分分钟就会把自己的理智抛到无尽深渊里。当然了,大部分敢这样做的人都会被他们接下来的邪术所撕碎,或者被献祭给他们刚才嘲讽的邪恶神邸。 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从那个女人的衣袍里冒出来,很明显,对方打算做一些实质性的手段来让起司为他刚才的话负责。而见到对方的反应,法师则不慌不忙的向后坐了坐,把身体靠在山德的身上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刚才起司自己中断的法术已经耗尽了他的魔力和大部分体力,所以现在的法师已经不足以再使用什么魔法了。但是谁说过打倒对方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 古奥的咒语从黑衣女人的口中念诵出来,她念诵的速度并不快,这是为了不要给她所祈祷的邪神一种逼迫的感觉。一般来说,邪神祭祀口中所说的咒文基本就是邪神本身意志的一种体现,除了邪神和它的祭祀们,不会有任何人通晓那些苦涩的言辞,任何颂出这种黑暗礼赞的人都会被邪神关注到。 但是凡事总有特例,起司在对方咒文的第三个音节就已经辨认出了咒文的出处,他的心里很快就补完了这个咒文的全部内容,这是一个祈求邪神降下死亡的祷文。而既然对方打算置自己于死地,起司觉得似乎也没有留情的必要了。在辨认出了对方咒文中的真名后,法师的口中以五倍于对方的速度开始用同一种咒文吟唱。 很明显,起司的吟唱引起了那个黑衣女人的注意,而在听到起司吟唱的内容之后,那个女人陷入了极大的震惊和恐惧中。这一方面是因为起司这个显然不是信徒的存在会使用自己所供奉的神邸的语言,另一方面则是起司在吟唱的内容分明就是在邀请邪神来享用祭品。而这个祭品的真名……就是她自己! “不!你不能!伟大的主!不!”虽然那个女人停下了吟唱一边狂吼着一边冲向法师想要打断他的念诵,但是很可惜,作为一个非信徒,起司完全不担心过快的祷文会带来的坏印象,而以法师训练多年的吟唱速度,一篇献祭祷文根本不需要几个呼吸就可以完成。当那个女人在离起司还有二十步的时候,法师的吟唱就完成了。 “咯,咯……啊……”非人的声音从那个女人的喉咙里发出来,她双手紧握着自己的脖子,好像那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扼住她的喉咙一样。她的身体快速的老化,短短一个呼吸之间就从一个美丽性感的成熟女性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干瘪老妪,然后在下一个呼吸,她变成了这无边夜幕中的一部分,整个人都变成了无数细碎的黑色碎片,这些黑色的碎片很快就随着消散在了风里。昏暗的街道上,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有一个女人存在过。 起司在看到对方消失的瞬间同时感到了一个来自某种可怖存在的视线,那个视线当中饱含着愤怒,这显然是因为起司诱导它吃掉了自己的一个虔诚的祭祀。或许普通人在感受到这可怕存在的视线后会做出种种反应,但是对此起司只是冷冷的对着天空的某一处用另一种古老的语言说道。 “她自找的。”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交易 虽然理论上来说起司说的并没有错,如果那个女人先一步完成祷文,死的人一定是起司。可是对着邪神讲理可一直都不是被看好的举动。果不其然,法师的回应在那个恐怖存在的眼里就像是挑衅一样,恐怖的存在开始试图真正的降临在这个世界上。随着那位神邸将自己的一部分推向这个世界,铁堡上空的天空都开始发出悲鸣声,这种声音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听见,但是听见这个声音的人都知道当这种声音响起,就意味着一位暴怒的神邸的降临。 起司当然可以听见这个声音。事实上,法师甚至还能看见遥远的天空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细密的裂纹,而裂纹后面泄露出的恐怖能量足以让人窒息。轻叹了一口气,起司当然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一个可以强行降临的邪神起冲突,但是刚才那个女祭司摆明了就是要他和山德的性命,而情急之下法师也只能找到这种方法来自救,现在面对邪神降临,他也只能苦笑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出现在了起司的面前。法师看见这个如同黑影一样突然出现的男人,瞳孔不由自主的一缩,他认识这个家伙。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跟我交易或者面对愤怒的多足女士,我听说她可是非常喜欢一些有趣的灵魂拷问手段的。”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那个男人说道。 “你想交易什么?”起司说道。见到这个家伙出现,法师就知道今天晚上恐怕还轮不到愤怒的邪神来血洗铁堡了。只不过话虽如此,如果此时一口答应这个家伙的交易,到时候的结果也不会比被那个裂缝后面的家伙抓走来的好。 “哈哈,怎么,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情问我交易的细节?要知道天上的那位可是随时可能下来的哟。”男人笑着说。 “少废话,你要是真的想和我交易就赶快把内容讲明白。你应该明白,虽然落到邪神手里我肯定不得好死,但是落在你们这些魔鬼手里下场也不见得更好。”起司说道。没错,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男人确确实实是一个魔鬼,而且起司之所以会认识他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个家伙就是当时诱惑了整个甜水镇居民的那一位! “啊,你这话说的可真让我伤心。你要知道我们虽然名声不大好,可是对于公平交易这一点上来说就是那些自认秩序守卫者的家伙也不能说什么。”黑衣男人摊了摊手,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就在他们对话的当口,天空中的裂缝已经慢慢的扩大了,甚至一些靠近裂缝的部分开始出现了形状诡异的破洞。那感觉就像是我们头顶的天空只是一层有着颜色的不透明盖子,而现在有什么东西正想要打破这个盖子进来。 “你看,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快点接受交易吧。”那个男人说道。他的声音不像是之前那样透着戏谑,而是带上了一种诡异的温柔,有着一种让人不自觉就想要认同的魔力。 “告诉我交易内容。”然而面对对方的小手段,起司并没有中招,法师的眼睛仍然清澈,他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要求。 “好吧好吧,难得碰到那个人的学徒,我可不想错过这个有趣的机会。我的交易很简单,有一个家伙从我这里偷走了一样东西。我要你在解决了你老师的任务后帮我把它拿回来。这不过分吧?”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那个男人说道。 “什么东西?谁拿走的?”起司没有管对方的表演,继续询问着细节。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万一你不接受我的交易,我可不希望平白无故的透露自己的秘密。但是我可以保证,以你的能力,是完全有可能活着完成交易内容的。”黑衣服的魔鬼说道。 “还有什么附加条款吗?”虽然对于这个魔鬼所说的话起司一个字也不相信,但是他确实不想被一个暴怒的邪神掳走灵魂。所以虽然法师展现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对于魔鬼的交易,起司本来就只能接受。 “只有一个小小的附加条款。”那个男人笑了,露出一排鲨鱼一样的牙齿,“在我们的交易完成以前,你如果死了,那么你的灵魂就归我所有用来补偿我的损失。很公平对不对?” “我怎么保证你不会在完成交易之后把我扔在这里不管?那个时候我的灵魂不是一样会被你拿走?”起司问道。天空中越来越多的部分被打破,在天空之后,一个巨大而又狰狞的东西露出了它的只鳞片甲。 “年轻人,我欣赏你的机警,看得出来你对我的一些同类的手段很清楚。不过看来我要再提醒提醒你,首先,你现在没的选,或许完整状态的你可以从容的把天上的那个大家伙驱散走,但是现在,你就像是餐桌上的香肠一样无力。其次,也是最主要的……别把我和那些无名小卒相提并论。欺骗这种无聊的手段我很多年前就玩腻了。”那个男人的眼睛里绽放出灰色的光芒,说道。 起司撇了撇嘴,他知道这是对方失去耐心的表现,当然也有可能这只是魔鬼装作失去耐心的把戏,但是无论真相是哪一个,这都意味着他必须现在做出决定接不接受这场交易。 “好吧。成交。”苦笑着摇了摇头,起司伸出自己右手。而那个黑衣男人看见法师的动作又一次开心的露出牙齿,用他的右手握住法师的手。 “那么,交易成立。”那个男人说。然后他随手像天上挥了一会,那些崩解的天空,天空后的巨大形体就全都在下一秒钟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于这个魔鬼的手段,起司略微感到有些震惊。虽然驱散还没有完全降临的邪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也需要一些必须的准备工作,能够这么轻易的就把已经将现实洞穿的邪神送回原处,要么是这个家伙和那个邪神是一伙的,他们一起合起伙来获得了法师的承诺。要不然就是这个魔鬼的力量比起司想象的还要恐怖。但是不论事实如何,对于现在的法师而言,他也只有履行交易内容这一条路可以走。 “等你完成了这边的事情,我自然会上门告诉你交易的细节。至于现在吗,你可别轻易的死了。哈哈,哈哈哈哈。”那个男人笑着,就像他出现的方式一样,突兀的消失了。 刚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快节奏的噩梦,起司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看见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至夜 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起司在送走了那个魔鬼后不久就看到了从远处赶来的爱尔莎等人。这本来是一件让人感到放松的事情。但是当法师看到老板娘他们三人身上鲜血淋漓的抓痕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山德毕竟还是铁堡黑暗面的主宰,以往这个吸血鬼只要行走在黑暗中就可以让潜伏在铁堡里的各方势力夹起他们的尾巴,而虽然现在情况特殊,但是一位黑血家族的血族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所以起司猜想爱尔莎他们应该是在山德离开之后才受的伤。 果不其然,根据老板娘他们所说,他们身上的伤口是在离这里大概两个街区左右被某些像是巨大的猴子似的东西攻击所致。据他们口述,那些东西就像是四肢被拉长了的猿猴,它们铁灰色的皮肤上还覆盖着一层苔藓。而虽然它们的样子如此怪异,这些灰色猴子的行动却超乎想象的敏捷,它们四肢的底部长着锋利的爪子,杰克说那些爪子穿透他身上的硬牛皮甲就像是刀切开黄油一样容易。 “所以你们打倒它们了?”起司一边用一种有着花草香气的药物粉末洒在三人的伤口上一边问道。 三人身上的受伤部位并不相同,爱尔莎只是在左肩旁受到了一次抓伤,三道狭长的伤口撕破了老板娘左臂上的衣物,同时也划破了她的皮肤,露出森然的血肉。蒙娜则是后背上被抓了两次六道伤口,那交叉而过的伤痕让人不难想象灰色怪物在从左右相对挥舞利爪时的景象。据女战士说,这是为了把杰克救回来时受的伤。 救人的人都落得如此惨状,被救的杰克受到的伤害自然是更加严重。只见除了胸口的几道不规则的伤口之外,“猴子”的右手小臂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捅出了三个透明窟窿,透过着三个破洞甚至还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除此之外,杰克的左腿脚踝部分也有着明显的伤口,那看起来就像是被老虎或者狮子之类的猛兽狠狠的撕咬了一番。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起司真的很佩服这位冰霜卫士居然还没有晕过去。 “嘶……轻一点。”感受到伤口上传来的痛苦,老板娘忍不住低声说道,“我们当然没有打倒它们。别说打倒它们了,我都很怀疑我们能不能弄伤它们。龙脊山在上,我的匕首砍到它们身上就像是砍到了老水牛皮上一样。” 一旁的蒙娜也一边忍着疼痛帮杰克清理伤口附近的破碎衣物以准备涂抹药物,一边说道,“事实上,要不是它们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东西突然撤退了的话,我想我们恐怕就不能再出现在这里了。” 起司听了女战士的话点了点头,刚才邪神虽然没有真的降临,但是它弄出来的恐怖气势一定让那些和黑暗关系更加密切的东西吓得不轻。而且,听了他们的描述,法师对于老板娘他们具体碰到了什么东西也已经大概清楚了。 “你们这次很幸运。通常来说那些食尸鬼可没这么容易让到手的猎物跑掉。”法师说道。 “食尸鬼?你说那些该死的怪物是食尸鬼!穴居人的胡子,见鬼,那些东西不是用来吓唬小孩的童话故事吗?”敏锐的注意到了起司话里的单词,爱尔莎低吼道。 “嘿,冷静一点。你不想把那些东西招到这里来吧。”法师轻轻按了按老板娘的肩膀,示意她保持安静,“食尸鬼当然存在。事实上,根据外形和能力不同,它们其实是一个分类相当庞大的黑暗物种。听起来袭击你们的应该是苔藓游荡者,那些家伙通常会出现在远离居住区的墓园里,相比起那些具有一定智力的同类,你们可以把它们当成是某种带着死尸恶臭的鬣狗。通常来说,它们都靠着挖掘新死的尸体来过活。” “我们看起来可不像尸体。”蒙娜在一旁说道。由于爱尔莎身上的伤口已经基本处理完了,法师开始动手处理女战士身上的伤口。 “当然不像,活人和死人的味道可是截然不同的。但是我也没说它们不会攻击活人啊。所有食尸鬼,我是说所有的,都对新鲜的血肉有着难以满足的渴望,那些家伙永远在追逐着更新鲜的血肉。当腐朽的尸体无法让它们满意的时候,攻击活人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不是吗?”起司说道。 “你说的听起来就像是吃了早餐接下来就该吃午餐一样理所当然。但是如果每一个食尸鬼都经历了这个过程,它们跟直接袭击人又有什么区别?”躺在一旁的杰克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当然不一样。虽然听起来食尸鬼就像是无脑的野兽,但是其实根据种类不同,那些家伙在满足了对血肉的渴望后是有一定理智的。甚至只要稍加训练,它们还可以成为不错的猎犬。”用药粉涂抹完蒙娜背上的伤口后,起司用绷带将伤口包裹起来。 “你说……猎犬?所以说它们对于血的味道很灵敏对吗?”老板娘有些颤抖的声音从法师身旁传来。起司疑惑的抬起头,猛然发现在他专心给其他人治疗伤口的时候,一些有着灰色皮肤的怪形已经悄无声息的将几人包围了起来。不同于人类或者其它野兽,这些食尸鬼的嘴巴更像是昆虫的口器,它们的牙齿分左右两部分排列在横向展开的嘴巴里,这样的构造让它们更加方便去撕咬人类的身体。 “无尽深渊在下,看来我们今晚的运气真的不怎么好。”低声咒骂了一句,起司看着周围的食尸鬼说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的山德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声。这个因为狂化的副作用而晕厥的吸血鬼一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撑着地面让自己做起来。他的双眼因为眩晕带来的不适感还没有睁开。他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这里的味道糟透了。闻起来就像是十几个刚从墓地打完滚的食尸鬼。” 至于回应他的,则是那些灰色的食尸鬼张大口器发出的无声的嘶鸣。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黑血 苏醒过来的山德很快就恢复了听力和视力,他环视了一周,看着围绕在众人周围数量庞大的食尸鬼群,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记得我们之前对付的可不是这些闻起来就想让人自杀的家伙。”吸血鬼说道。 “额,这可能是因为你晕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至少长到足够我干翻一个邪神祭祀顺便把她愤怒的主神从这个世界赶出去了。”见到山德苏醒,起司就知道事情不会再变的更加糟糕了。他开始继续处理起伤员身上的伤口。 “听起来我还真的是错过了不少的东西。顺便说一句,你最好赶紧把他们伤口的血止住,我已经有些饥渴难耐了。”山德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由于之前变形的关系,此时的吸血鬼身上可谓是一丝不挂。 “如果你饿的实在受不了,那些苔藓游荡者会是不错的宵夜。虽然它们闻上去可能差劲了一点,但是严格来说这些家伙还算是生物,所以你应该可以去试试吸它们的血……或者其它什么体液。”饶是起司受过系统的训练,他的实验室课程上也没有过解剖食尸鬼的课程。对于这些游荡在墓园附近的可怖怪物,法师其实还是有兴趣去解剖它们一次的,但是怎奈他的计划受到了多方的阻挠,甚至安莉娜还扬言起司要是敢在灰塔里解刨食尸鬼,她就把法师房间里的书全都给烧了。所以最后起司不得不终止了这个打算。可是看现在的情况,或许法师几年前的梦想就要在今天晚上得偿所愿也说不定。 “吸食尸鬼的血……我真不知道你是故意整我还是不知道真相。”山德听了起司的建议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听着,法师,这些家伙绝不仅仅只是外表臭而已。” 吸血鬼的话音还没落,他的人影已经闪到了离几人最近的一只食尸鬼的身后。那只倒霉的食尸鬼还没有反应过来,山德的手已经如同铁钳一样夹在了它的前肢上。随着血族猛地向上一拔,灰绿色的脓水顺着前肢的断口喷溅而出,一股比刚才还要强烈的可怕恶臭从那些脓水里散发出来。 “看,它们的里面更臭。”虽然已经屏蔽了自己的嗅觉,可是山德还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好像让这些带有恶臭味道的空气进入自己的身体都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而起司等人的反应就更直观一些,不论是杰克,蒙娜,爱尔莎甚至起司,在闻到了食尸鬼体内脓水的味道之后都抑制不住的呕吐出来。而且他们的呕吐反应一浪高过一浪,直到几人的胃袋全部清空,甚至开始吐出绿色的胆汁才勉强停了下来。 “好吧,我现在直到学姐为什么死都不让我解剖这东西了。”忍住胃里翻腾的呕吐感,起司说道。 就在几人吐成一团的时候,山德也没闲着,当他折断那只食尸鬼的前肢的时候,他就已经向所有的苔藓游荡者发出了战斗的信号。食尸鬼们甚至比起现在毫无反抗能力的起司他们,山德是在场唯一可能影响自己进食的存在,只要将这个闻起来跟陈尸一样的家伙干掉,这里四具鲜活的尸体就可以任它们享用。对新鲜血肉的渴望刺激着食尸鬼的神经,它们近乎于疯狂的朝着山德扑过来,但是刨除那个被山德拔掉了一只前肢的家伙,第一个将要扑倒吸血鬼身上的苔藓游荡者却被一条粗壮的黑色尾巴狠狠的拍击在腰侧,整个身体横向飞了出去。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条带着倒刺的黑色长尾已经出现在了山德的脊椎骨末端,不仅仅是尾巴,血族身上正发生着难以想象的变异。原本修长的手指变成了锋利的爪子,手肘和膝盖的关节上长出了突出的骨刺,甚至就连他的背后,都顺着脊椎开始冒出一些黑色的鳞片。这些变化让山德看起来像是某种类人的杀戮机器,再加上他因为兴奋而突出下嘴唇的獠牙和鲜红的双眼,怎么看此时的他都要比那些食尸鬼更加的邪恶。 “那是什么?”老板娘指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山德问道。 “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那是山德的战斗形态。”起司耸了耸肩,手里继续给“猴子”的伤口消毒。 “可是他不是只能变成野兽吗?你知道就像是羚羊的脚或者变成熊之类的。”爱尔莎问道。 “很明显你对变形的意义有误解。要知道或许德鲁伊之类的家伙确实只能变成某些动物的模样,但那是因为他们只和那些动物签订过契约。而这些吸血鬼很明显是靠自己的力量改变的外形,所以他们想变成什么都可以。”法师解释道。 “那他为什么刚才不这么做?”老板娘指的是之前对抗那些怪异的巡夜骑士时山德化身成巨熊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事情。 “那当然是因为他不能。还记得我说过所有的法术都是有代价的吗?”起司说道,“变形术也不例外。据我所知,现在不管是来自于何种体系的变形术,它们想要变成某种东西,就要对那种东西有着彻底的了解,说到底,变形是要让自己的身体结构改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可是这个样子具体是什么构造,却要靠施术者自己去决定。如果只是单纯的追求坚硬或者肆意的变形,那么极有可能最后会让身体失控变成一滩烂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都优先变成野兽的样子?比起那些靠凭空想象来组成的结构,自然世界中存在的东西明显更加容易模仿。”身为猎人之子的杰克很快的理解了起司的话。 “你说的很对,对于结构的把握是制约变形者们的最大阻碍。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问题也会让过于异想天开的变形失败,不过只要能洞悉事物的构造,剩下的事情都可以找办法解决。山德之前为了去掉自己的恐惧感,放弃了思考的能力,那样的他变形起来自然只能依靠本能,老实说他还能变成熊形我就已经很惊讶了。至于现在你们看到的样子么,这才是黑血吸血鬼该有的战斗姿态。”法师看着不远处和食尸鬼们战成一团的山德,露出欣赏的表情。这种通过不断摸索和尝试不断突破自身,最终突破了模仿的限制的变形术,在起司看来称为艺术也不为过。 完全进入战斗状态的山德自然是没有功夫去管起司对他的评头论足,这位强大的吸血鬼运用着已经被修改过的身体,如同一台绞肉机一样肆意切割着那群食尸鬼的躯体。此时的山德那里还像是一个人类,从外观上看上去,除了大体的结构还遵从着类人的构造,那一身黑色的鳞甲和突出的骨刺无处不在彰显着这具身体对战斗的渴望。 “本来我还以为他是被流放出来的边缘血族,没想到这家伙的黑血战甲完成度已经这么高了。这可真是看走了眼。”法师低声呢喃道。同时手中的针线将杰克身上最后一处还没有处理好的伤口缝合完成。 在起司完成治疗工作后不久,那一群的食尸鬼就已经化为了一地的碎肉和脓水。山德站在这些尸体中间,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猛地把眼睛转向起司他们,猩红的双眼里充满了对于鲜血的渴望。 “这是,饿疯了吗?”意识到血族的状态并不正常,起司的眼睛微微抽搐了一下。 “血!”从山德的口中发出嘶吼,一身黑甲的吸血鬼以快要超越肉眼极限的速度向着法师他们冲过来。不过好在就在山德离起司他们还有五步左右的时候,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了他的冲势。 “把血浆袋给他,快,别愣着!”一个苍老却坚定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起司他们回过头去,看到的正是一身长袍的铁堡城主,守护战巫沃夫。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夜尽 跟在城主身后的侍从趁着沃夫控制住山德的当口,赶紧将随身携带的水袋打开,随着一股鲜血带着腥甜的气息灌入吸血鬼口中,双目泛红的血族慢慢安静了下来。整整一袋的血液终于安抚下了山德的饥饿感,他身上的黑色鳞片和其它异化物质逐渐的融入身体的内部,很快他看起来就又变回了一个人类。 “咳咳,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直接把血往我嘴里倒,现在我感觉我的肺里都是血。”恢复了正常的山德对他身边的侍从抱怨道。只不过吸血鬼刚才狰狞的形象和嘴角的鲜血让那个侍从的神经过于紧张,他一听到山德的声音,拿着水袋的那只手就不自觉的松了开来。好在这个时候老城主也解除了对山德的压制,吸血鬼凭借着他高超的反应速度成功的将着半袋血液抢救了回来。 “抱歉,我不是……呕……”那个侍从脸色苍白的想要道歉,但是他过于紧张的神经和这里弥漫的食尸鬼脓水的恶臭让他话说到一半就呕吐了起来。好在他在吐之前还将头转了过去,不然吐到面前的这个吸血鬼身上,就是沃夫城主也保不住他。 而山德也没有继续跟这个侍从交谈的打算,他又猛灌了一口水袋中的鲜血,然后狠狠的用鼻子向外喷气,两股血箭从他的鼻孔里喷射出来,看来他说自己的肺里都是血还真不是假的。如此反复了两三次之后,山德肺里的液态血液就被排空的差不多了,一些凝固或者半凝固的血块也顺着鼻腔被排出体外。 起司他们此时可没有心情欣赏山德的表演,法师站起身来走到沃夫城主的面前,说道。 “我想恐怕是有人不太希望我们出现在这里啊。说起来,您起床的时间还挺早。” 老城主的脸色也不太好,一般来说他此时应该还在睡觉,处理铁堡的政务已经占用了这个老巫师大部分的精力,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得不请求起司他们帮助的原因。沃夫斟酌了一下词句,对起司说道。 “我刚才在这座城市上空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愤怒,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城主我自然是不可能再休息下去。对于刚才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起司看着城主的脸,他知道沃夫是怀疑是他招来了邪神。毕竟起司还没有告诉过将来也不打算告诉老城主他的师承,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对他有所怀疑倒也是正常的事情。 “我们在午夜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邪神女祭司。当时我和山德都没有办法回击,我只能用这个方法来脱险。”法师解释道。 “但是你的这个方法差点让整个铁堡为你陪葬。”老人的胡子由于气愤而开始抖动,很明显起司的说辞并不能让他满意。邪神降临带来的危害恐怕远比现在铁堡面对的麻烦还要可怕。一旦那个愤怒的邪神真的降临在了这座城市,不仅仅是铁堡,恐怕整个烈锤领都在劫难逃。 “那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而且,事情并没有发展成那样不是吗?”起司说道。他知道老城主为什么会气愤,换成是有人在起司的地盘上试图激怒一个邪神,恐怕法师的反应只会更大。可是理解并不能让起司低头认错,就如他所言,在当时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 法师的话并不能让沃夫满意,但是如果起司所言非虚,那么作为一个独立法师,他的做法也无可厚非,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为了一座不相干的城市舍弃自己生命的义务。更何况邪神最终没有降临下来,想来也是起司自有阻止的办法。想到这里,城主虽然还是有些不悦,但是也没有了继续质问法师的打算。 “好吧,这一次就算了。但是你要记住,我不管你研习的是哪一个学派的魔法,对于那些世界之外的东西,你最好还是保持着敬畏之心为好。”沃夫说道。 “是的,我记住了。”起司明白老城主的话并没有错。而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态度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破裂,所以法师选择了低头妥协。 “好了,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可是那个时候我确实是失去了意识。起司先生的做法也保护了我,所以你就别再追究了。比起那些世界之外的东西,这个城市里的东西才更应该让你担心。”已经处理完了自己身体的问题,山德从侍从那里拿了一件大衣穿在身上说道。 沃夫城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吸血鬼的说法。他看了一样已经蒙蒙亮的天空,说道。 “到我那里说吧。你们需要休息,而且天快亮了。” 起司一行人自然是选择了接受城主的邀请,那些跟着沃夫的侍从们小心的搀扶着伤员,甚至还有一个侍从从附近找来了一辆推车来搬运重伤的杰克。一群人在沃夫城主的带领下很快回到了城主宅邸。而随着黎明的到来,大量的士兵和老巫师的学徒趁着夜色还未完全消散奔走在大街小巷里,处理那些黑暗中的潜伏者留下的痕迹。这样一方面可以最大程度的抑制居民的恐慌,另一方面这些处理的信息归纳起来也有助于城主推测和监控铁堡中异类的数量。 “食尸鬼尸体二十三具。人类尸体三具,其中有一个是普通居民,另外两具来自于偷懒的士兵,很明显他们在巡夜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偷懒,但是这却让他们送了性命。”城主宅邸的书房里,沃夫看着手中的报告对坐在桌子对面的起司和山德说道。爱尔莎他们已经被城主安排房间前往休息了,而法师和吸血鬼则要向沃夫城主报告昨晚的详细情况。正好这个时候对于街道的统计报告已经送到了老巫师的书房,起司他们也就跟着一起看一下情况。 “他们有报告说这些人死于什么吗?”得知昨晚有三个普通人被杀死,法师皱了皱眉头,无关人员的死亡意味着他昨晚见到的异类并不是铁堡中的全部,甚至很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你自己看看吧。”老城主说着将手中的报告递给起司,同时烦恼的用手揉着自己的额头。 起司结果报告,仔细的翻阅了起来。这份报告为了尽快送达到城主的手中,资料汇集的十分仓促,甚至有的部分只是关键词汇的罗列,很多详细的信息并没有被讲解出来。但是光凭着这些信息,已经足以让法师也和城主一样皱起眉头了。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解剖 报告上面写着的内容较为详细的解释了三个人的死因,其中那个没有遵守宵禁的倒霉鬼看起来是死于了那些被山德撕成碎片的食尸鬼群落,他的死状完美符合了对于食尸鬼进食习惯的描述,简而言之,除了在现场的少数粗壮骨骼和破碎的衣物之外,那个家伙已经消失在了那群食尸鬼的胃袋里。虽然不排除铁堡里还有其他食尸鬼群体的可能性,但是相比之下起司更加关注那两个士兵的死状。 这两个士兵虽然擅自离开了巡逻队,但是他们毕竟也不是第一天巡夜的菜鸟,对于夜幕下铁堡的种种可怕之处他们也是知道的。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仍然敢偷奸耍滑,可见他们躲藏的地方是有着一定安全性的“安全区”。这种地方并不是不存在的,在异变发生之前的铁堡,各个异类的势力都在山德的监控之下,他们的领地范围都有着模糊但是确实存在的界线,而为了不给自己惹上麻烦,对于那些处于领地交界处的敏感地带,反而会成为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显然近几日来的铁堡已经不是平时的状况了,那两个士兵认为的安全区域在现在连山德都会遇袭的铁堡街头就跟一个笑话一样。但是这并不足以引起法师的关注,真正让起司在意的,是这两个士兵的死因。 “死因是窒息,直接原因是死者的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里都塞满了紫黑色的不明粘稠物质?”起司看着报告说道,“这是什么死法,我没有听说过什么东西会这么杀人。” 显然,法师的问题也是正在困扰老城主的问题,沃夫城主略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也对杀死士兵们的凶手没有什么头绪。一般来说,死于黑暗物种的人身上少点什么倒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这种不仅身体器官没有缺失,反而还被灌满了奇怪物质的死法,确实十分的少见。这不禁让人对杀人者的目的产生怀疑,显然对方不是为了食物的原因杀死这两个士兵的,那么又会是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怪异的举动呢? “嗯,听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拿这两个倒霉的家伙做痰盂,把自己的呕吐物都灌到了他们的身体里。”吸血鬼在一旁悠闲地看着自己的指甲说道。对于山德来说,这种情报分析的任务一直都不是他这个武斗派的吸血鬼该考虑的东西。 法师皱了皱眉,血族的说法让他想到了什么东西。他将报告放回桌子上,对沃夫说道。 “那两具尸体现在在哪里?” 片刻之后,起司和山德就来到了城主宅邸的地下室,说是地下室,其实这里早就被沃夫改造成了他的实验室,作为施法者,虽然守护战巫的流派较为偏向实战,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老巫师不需要一个实验的场所。而这座原本被当成私人监狱的城主密室,也就顺理成章的被沃夫利用了起来。而事实上,当带路的管家打开地下室的大门的时候,起司就这到这座地下室绝不仅仅只是一座实验室那么简单。这里很有可能是沃夫用来控制遍布整座城市的魔法纹路的中枢,虽然山德和老巫师都没有对这一点多做解释,可是起司隐隐的还是可以感觉到这里汇聚着的巨大能量。至于那两具死相怪异的尸体,此时就被安放在这里。 “接下来就要麻烦山德先生带路了,根据城主大人的命令,我们不能进入更深层的区域了。”带路的管家在地下室的门口鞠躬说道。除了老城主本人以及他的学徒们,山德是唯一被允许进入地下室的人,而现在这个名单上又加上了起司。 走下石质的阶梯,起司可以推测出这间地下室的深度要远深于寻常的地窖,不知道这个地下空间是本来就如此,还是在沃夫接手以后有意的增加了深度。 “钢铁是魔力的不良导体,而混杂着各种金属的土壤也会让魔力无法传导,将自己的实验室修在如此厚的土层之下,看起来城主大人日常的研究课题恐怕并不安全吧。”走在后面的法师对山德询问道。 “嘿嘿,你说的没错。虽然那个家伙本身因为流派的问题不能使用攻击性的法术,但是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如何弥补自己的短板。或者说,历代的守护战巫应该都在做着和他一样的事情。这间地下室是沃夫的实验室,他在这里研究那些魔像和其它类似的东西,所以待会不要到处乱走,那个家伙的造物对于迷路的客人可并不友善。”吸血鬼笑了几声,说道。 得到了山德的提醒,起司也暂时打消了验证这里是不是铁堡魔力中枢的打算,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地下室中,在穿过了两道由多种金属混合锻造成的合金闸门之后,法师和吸血鬼终于看到了那两具报告中的尸体。在尸体的周围,是负责采样和分析的学徒们,他们为了自己作为城主的老师来打理这些繁琐的工作。不过可以看得出来,饶是这些处理各种尸体都已经麻木了的学徒,在面对这两具尸体时也显得十分为难。 负责这里的学徒很快注意到了山德,他朝着吸血鬼微微行了一礼,并上前询问血族来到这里的目的,在山德出示了沃夫随手写给他们的字条之后,那个学徒一脸解脱的招呼其他人离开这个房间,将尸体留给吸血鬼和灰袍法师。 “这些小子,一听说可以不用管这里的事情之后一个一个跑的比兔子还快。”山德看着学徒们离开的走廊,说道。当吸血鬼转头的时候,他看见起司正在用带着手套的手触碰尸体高高鼓起的肚子。 “做学徒的根本不想替老师处理这些杂事,他们恨不得赶紧回去看书或者做自己的实验,这也怨不得他们,每一个有传承的施法者都是这么过来的。”起司盯着尸体的脸,口中回应道。 “听起来你也被老师这么支使过?”听到法师的话,吸血鬼饶有兴趣的说。 “呵,我的老师觉得这种低级工作魔像做的比学徒好,所以他只会派遣我们去执行一些更‘有趣’的任务。”露出复杂的表情,起司拿起放在一旁的乌鸦型面罩,示意吸血鬼过来帮忙按住尸体的手部。 山德走过来照着起司的指示帮忙按住尸体,就在他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询问法师都被派遣过哪些“有趣”的任务的时候,起司拿起手术刀,划开了尸体的脖子。紫色的粘稠液体像是果冻一样从尸体的伤口里喷射出来,早有准备的法师灵巧的向后跳了一步躲开了飞溅出来的紫色物质,可是注意力还放在谈话上的吸血鬼自然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要不是山德及时闭上嘴巴,恐怕那些紫色液体会直接飞到他的嘴里。 “你也拿个面罩带上,我们要解剖这两具尸体。”法师的声音从乌鸦面具下面传出来带着低沉的回响。山德无奈的用一旁的布巾擦掉脸上的紫色物质,也跟起司一样带上了面具。 正文 第一百章 问题 在起司和山德两人还在铁堡的城主地下室里奋斗的时候,远在龙脊山以北的灰塔里却发生了一些之后让起司感到十分震惊的事情。 “欢迎您回来,主人。”随着灰塔顶楼天文台地板上浮现出一个黑色的魔法阵,一个跟起司同样披着灰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了早就等在这里的蓝法仆从身边。这个人身上的灰色长袍和起司身上的如此之相似,但是如果一定要说区别的话,就是这个人身上的长袍上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花纹。这些花纹就像是活着一样在这件长袍上变换着。此时浮现在长袍上的就是一副不断流动的星象图。 “起司那小子现在在哪?”那人说道,同时走到天文台中唯一的一把宽大座椅上坐下,这把有着华丽造型的椅子和这个人的身体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不过鉴于这把椅子本就是为了这个人量身定做的,所以倒也不用太稀奇。 “起司少爷现在在铁堡执行成年任务。他昨天晚上跟一个上级魔鬼签订了一笔交易,顺便还得罪了……”蓝色的魔法仆从用低沉而空灵的声音回应着主人的问题。 “停下。我只需要他现在在哪里就够了,其它的东西不必报告给我。如果他惹上了什么麻烦,他就得自己解决,我是不会帮他的。”挥了挥手打断了蓝色仆从的话,那个灰袍人说道。同时一团火焰从他长袍的底部升起,然后在长袍的胸口处消散。 “是,主人。”蓝色仆从用它臃肿的身体微微向下颤抖了一下,好像是为自己的多嘴感到抱歉,“需要我通知其他少爷小姐们您回来的消息吗?他们都很担心您。” “担心我?呵呵,我亲爱的管家啊……你要多久才能分辨得出担心和忧虑之间的差别啊。我的那些学生们可不关心我是不是身体健康,他们只是想保证自己现在享有的资源还可以继续供给下去。”那个人靠近背后厚实的天鹅绒垫子里,笑着说道。 “抱歉,主人。可是您当时只赐给了我用善意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的能力。”蓝色的仆从说道。 听到仆从的话,坐在椅子里的人止住了小声。他用低沉的语音说道。 “是啊,你只是一场实验的产物罢了。就和……一样,我又何必跟你解释这么多呢?”那人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很轻以至于有些话十分的模糊。 良久,那个人似乎从刚才低落的情绪中缓和了过来,他对旁边一直静静等待的蓝色生物说道,“去,把安莉娜叫过来。” 蓝色仆从再次用颤抖表示了明白,然后它就暂时不动了。片刻之后,那个蓝色生物再次开口道。 “安莉娜小姐已经收到了您的召唤,她很快就会过来。” 果不其然,短短几分钟之后,穿着一身华丽礼服的安莉娜就推开了天文台的大门。她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宽大座椅中的那个身影。于此同时,一直有着血红双翼的巨大蝙蝠图案从那个人的背后飞了过去。只不过由于椅背的关系,没有人看见这一幕。 “欢迎回来,老师。”对着灰袍人的背影,安莉娜关上门之后走到大概十步的距离行了一个提裙礼说道。 “听说你帮起司分析了他采集到的瘟疫样本?”坐在椅子里的人说道,奇怪的是刚才那个蓝色的生物并没有向他提到这件事。 安莉娜听到这话微微楞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人回来后把自己第一时间找来竟然是问这件事。不过想到自己老师对于任务的苛刻要求,她又为这件事会不会导致起司的成年任务会受到什么影响而担心。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她说道。 “是的。我确实帮他分析了那些样本。” “哈哈,这个幸运的小子。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你跟我的其他学徒不一样,而就算是我这个你名义上的老师,如果想要找你帮忙,恐怕也不会这么顺利吧?”发出一阵夜枭一样的笑声,那个人的衣服上开满了白色和紫色交织在一起的骷髅花海。 “您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安莉娜的眉毛皱了起来,她在那个人的话里听到了讽刺的意味。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起司这小子的身世本来就够不幸的了,他被我收为学徒就是更加的不幸,而得到你的青睐和庇护,或许是他这短短的生命中最大的幸运吧。亦或是……最大的不幸,你说对吗?”那个男人说道,然后不等安莉娜做出回应就继续说道,“我快死了。你看的出来吗?” 本来安莉娜对于那个人的前半句话已经感到了气愤,但是那人的后半句话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你快死了?”一向以优雅而活泼的面目示人的安莉娜,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以及深深的恐慌。 “别这么惊讶,人总有一死。况且我已经比我的同龄人不知道多活了多久了。再说我也不会说完这句话就死掉,想把我从这个世界上带走,那还得有些年头。”那个人的声音依然平静,好像他在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死亡。 “可是,你不是……”安莉娜想要说什么,但是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万物皆有终结之日。而且向我们这些跟真理打交道的家伙,能活的这么长已经是连我自己都感到奇怪的事情了。”那人说道,他平静的声音有着让人跟着一起平静下来的魔力。一艘航行在暴风雨中的船舶缓慢的穿过他的胸口。 “而我之所以把你叫过来,我亲爱的安莉娜,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安莉娜疑惑的问道,她不知道关于这个人的死亡她有什么方法可以给予帮助。 “你,愿意在我死之后接手这里吗?我是说,你愿意成为下一个灰塔之主吗?”那个人问道。狂暴的雷霆劈碎了那艘在风浪中挣扎的船只的桅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争吵 从地下室里离开的起司径直前往城主为他准备的客房休息。到夜晚之前,法师需要尽可能的恢复自己的体力。而山德则凭着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可以长时间不需要入睡。吸血鬼在和起司道别之后回到了沃夫的书房,他要把刚才法师得到的结果告诉城主。 “得到结果了吗?”老城主头也不抬的对进门的吸血鬼说道,作为配合了多年的搭档,沃夫和山德之间早就可以把一些两人都认为没有意义的客套话省略掉了。 “那个穿灰衣服的小子认为是疫魔干的。虽然我听不懂他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名词和公式,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对这个结果很有信心。”血族说道。 “疫魔?这么说深渊的东西也参与进来了吗?”停下了手中书写的笔,老城主沉声说道。 “说到深渊,今天早上你赶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魔鬼的味道。看起来昨天我晕过去之后找上门来的东西可真不少。”山德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说道。 “魔鬼吗……你说会不会那个小子和魔鬼有什么关系?”城主抬起头看着山德问道。他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很多魔鬼都会用禁忌的知识来作为交易的筹码。当然他们的知识带来的并不仅仅只有力量,随着得到知识的人开始运用这些禁忌的力量,那么他们最终也会迎来悲剧的结局。可话虽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天真的认为自己可以从魔鬼手里钻到空子,那些一知半解者往往比无知者更容易成为魔鬼手中的玩具。 “有可能。但是我认为可能性不大。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至少目前为止他们和我们还是在同一阵营的。”把双腿放在另一把椅子上,山德说道。 “看起来,你挺喜欢这个小家伙?我能知道一下原因吗?是什么原因让黑血的恶犬都可以给予这个认识了三天不到的陌生巫师信任?不会仅仅只是因为他救过你一命吧。”沃夫笑着问道。虽然提出起司可能和魔鬼有牵连的假设的人是他,但是老城主本身并没有认为这个假设有多少的可能性。可是山德的反应却有些让他出乎意料,当年初次认识山德的时候,为了让这个吸血鬼放下戒心,他可是花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 “呵,或许就是因为我是恶犬吧,从以前开始我就能隐隐的感受到别人身上的一些‘气味’,这是我人类时代唯一留给我的天赋。而从那个小子身上,我闻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虽然那股气味很淡很淡了,可是还是让人觉得怀念。而且在那股气味之下,我还闻到了一些……”说道这里,吸血鬼停了下来。 “闻到了什么?”虽然作为探索奥秘者,对于直觉这种东西沃夫不会抱着完全不相信的态度来看待,但是山德提到的“气味”,在老城主看来更多的是指他从过去的生活经验中累积起来的某种潜意识的判断方法。 “没什么。我随口说说。”敷衍过去了搭档的问题,山德在自己的脑子里补全了他刚才没说出口的那句话,他从起司身上闻到的气味不止一股,而其中最深处的那种气味,远比魔鬼和邪神要可怕的多。拥有这样气味的人绝对不会是魔鬼的傀儡,甚至是起司在使役魔鬼还说不定。 “好了,先不说那个了。虽然现在我们得到了这位法师的帮助,但是鉴于你们提到的昨晚碰到的那些东西。我觉得你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找到问题的始作俑者。”老城主向后把身子陷进椅背中,说道。 “那能怎么办?整个铁堡能放的上台面的战力也就你我二人而已。平时打理那些臭虫是绰绰有余,可是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别说我现在在街上的时候浑身都不自在,你一天里大部分时间也要被困在这个见鬼的宅子里。”从山德的话中可以得知,作为铁堡的武力威慑,吸血鬼和战巫的能力其实都是十分可怕的,但是他们现在状态却并不是他们的巅峰时期。甚至沃夫作为铁堡的统治者,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也被囚禁在这座宅邸中。这些都是他们没有告诉过起司的事情。 “没办法,技不如人。第一次和他们交手的时候我们太大意了。现在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铁堡的通信被中断,不知道烈锤那个矮子要多久才会注意到我们这里的情况。如果不是那个小子及时出现,恐怕现在整个铁堡都已经落到了对方的手里。”长叹一声,沃夫城主说道。 “所以要我说不如干脆把铁堡给他们,我们和起司那小子的人一起突围出去,然后找到大公集结兵力再打回来就是了。”吸血鬼不满的说道。 “呵呵,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先不谈我们两个再加上一个年轻的巫师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你没见到萨隆伯爵领的惨状吗?我敢保证我们只要一离开铁堡,这里很快就会变成第二个溪谷城!而一但桥头堡沦陷,整个烈锤领恐怕都要出事。到时候你我的性命倒还好说,可是整个壁垒计划恐怕都要毁于一旦啊!”将手中的羽毛笔摔在地上,城主说道。 “那我们能怎么办?眼下可以动用的力量就只有这些。我们昨晚刚碰到那些恐惧骑士就差点被它们干掉,要不是起司小子有点手段,我敢保证那几个冰霜卫士肯定活不回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山德的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 “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她就在铁堡里,她可以帮我们。只是你一直不愿意去找她罢了。”老城主说道。 吸血鬼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他用尖锐的嗓音说。 “你让我去找她!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把窗帘打开,把我绑起来扔到太阳下面算了!” “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等起司他们醒了,我会让他们去找她,你不需要同意。这是我的决定。”沃夫又一次低下头,说道。 山德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他狠狠的跺了一脚,离开了城主的书房。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隐士 起司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暮色又一次笼罩了铁堡的天空。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起司他们在醒过来不久就受到了来自沃夫城主的晚餐邀请,发来的邀请既然是晚宴而不是谈话,可见今晚城主恐怕不会再让几个人出去拼命了。这样也对,经历了昨晚的大战,就算今天贸然的再次步入黑夜恐怕得到的消息也不会更多。相反有效率的修整和总结情报反而可以找到一些当时忽略掉的细节。 起司被带路的侍从领着离开了休息的房间,但是出乎法师意料的是,这个侍从并没有将他直接带到吃晚餐的地方,而是先带着他前去洗漱和更换衣物。而起司虽然不同意对方拿走自己的灰色长袍清洗,但是除了袍子以外的衣物却实在拗不过对方的执着进行了更换。这就导致了他在顶着一头梳理的整齐而光亮的头发,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男士宴会礼服,身上还被喷洒了一些花露香水的情况下走入宴会厅的时候,除了沃夫城主和爱尔莎之外,其他的人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他。 当然了,比起司更早醒过来的另外三人也没有逃脱和法师同样的命运,身受重伤的杰克此时经过了城主的亲自治疗,虽然受伤部位还不便行动,但是也已经没有了大碍,此时这个家伙正在餐桌的一角风卷残云一般的吞食着沃夫城主为他们准备的食物。而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烈锤军服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相比起毫无形象可言的杰克,队伍中另外两位女性就显得要含蓄的多。虽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们对于这个小餐厅里略显华丽的装饰和桌子上丰盛美味的食物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而她们身上的衣服自然也已经不是起司为了伪造身份为她们准备的佣兵打扮,原本只限于男性的军服经过城主府中裁缝的简单修改,穿在女性身上也能展现出她们的英武不凡。再加上刚刚沐浴过的关系,爱尔莎她们的脸庞显得比平时更加的富有活力。 看着自己同伴大变样的样子,起司也不由得有些发愣。沃夫城主端着两个酒杯走到法师面前,将其中一个装着琥珀色液体的酒杯递到起司的手上。同时压低了音量说道。 “原本我是想给两位小姐准备礼服的,但是被她们拒绝了。不过现在看起来,烈锤的军服穿在她们身上也算得上是别有一番风情。” 虽然被城主略带轻佻的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起司还是保持住了基本的礼仪,他接过沃夫手里的酒杯,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很感谢您对我们的盛情款待,但是也不至于连衣服也要更换吧?”说着法师还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这个明显是被用作私人聚会用的小型宴会厅里除了法师一行人之外,就只有城主和几个负责餐桌的侍从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其它的客人。 “哈哈,请不必担心。这只是我对你们为铁堡做出的贡献的一点小小的回报。而如果这个说法你不满意的话,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为了我接下来让你们去做的事的必要准备。”亲昵的拍了拍起司的肩膀,老城主表现的就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 而既然对方提到了这是下一步行动的准备工作,起司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在他眼中完全不必要的行为。和城主又简单的交谈了几句询问了山德的去向之后,起司也就和沃夫一起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不得不说,紧邻着广袤的草原,铁堡的烹饪风格和苍狮王国的其他地区有很大的不同,从游牧民那里学到的烹饪手法和特殊香料在城主官邸中的厨师手里做出来和起司他们之前去的小店又是一种不同的风味,早已经饥肠辘辘的法师在入席之后也很快就被这一大桌丰盛诱人的食物所吸引,决定先优先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再说。 见到起司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宴会厅里,爱尔莎她们也终于放心了下来,老板娘理所当然的坐在了法师身边,也加入了对于餐桌上食物的扫荡。不过有点出乎沃夫意料的是,爱尔莎和蒙娜从头到尾都没有向自己的男性同伴们炫耀她们新造型的打算,这和老城主这些年在铁堡宴会和大大小小场所中见到的那些女性的反应完全不同。然后沃夫久违的想起了那些曾经在他年轻时的冒险途中遇到过的女性同行们,对于这些常年在刀尖上跳舞的女性战士来说,虽然她们依然抱有着对美的追求,可是她们却并不像那些贵族的小姐们一样需要一件衣服或者一件珠宝来展示什么。这种纯粹而自然的态度让沃夫的眼里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 虽然餐桌上准备的食物已经足够支撑起一场十多人的聚会,可是在三个饥肠辘辘的战士和一个食量不逊于战士的法师来说,这点东西也就够他们补充起昨天晚上消耗的体力。很快,在几人满足的呻吟声中,餐桌上的食物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 “好了好了,看起来你们差不多已经填饱肚子了。”轻轻敲了敲酒杯示意几人注意,沃夫城主站了起来说道。 “那么接下来我就要告诉你们我的计划了。”看到几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老人满意的放下了酒杯,“几位都是对铁堡有恩的人。按理说我赠送给你们一些衣物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显然你们也已经注意到了,现在你们身上的衣服并不是为了战斗而准备的。而我既然也是一个施法者,对于实用性我还是很看重的,之所以会让各位穿上这样的衣服,也是和明天你们的任务有关系。” “任务?您是说明天白天会有任务给我们么?”起司问道。在法师看来这是很奇怪的事情,白天的铁堡应该还在城主的控制之内,这样的情况下又有什么样的任务需要交给他们来执行呢。 “是的。而且这个任务至关重要。”老城主点了点头,但是当他注意到起司脸上的表情之后就很快解释道,“别担心,铁堡的白天依然还在我们手中。我要你们明天去做的事并不是去和什么东西战斗。” 法师略微想了想,说道“恕我直言,虽然很感谢您对我们的礼遇,但是我们跟您之间的约定只限于调查什么人在攻击铁堡,如果您需要我们做其它的事情,我恐怕……” “别这么急着拒绝。我知道这件事和眼下铁堡的形势没有关系,但是我相信如果你们可以成功将这个人争取到我们这一边,对于调查工作会有很大的好处。”老城主说道。 “争取?您是让我们去争取一个在铁堡里的人帮助我们?难道铁堡里还有您和山德请不动的人吗?”这次不等起司说话,爱尔莎就问道。 “我恐怕是这样的,年轻的小姐。说来惭愧,这个人原本跟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因为一些过去的问题,导致她虽然人在铁堡中却不会主动的出手帮助我们。”沃夫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 “我能问问这位您需要我们争取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起司问道。他倒是不太关心城主口中的往事,只是他怀疑沃夫口中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能对调查起到作用。 “当然可以。简单来说,她是一个隐士,而另一方面,狼行者这个称呼不知道你们有多少的了解?”老城主说。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叮嘱 当沃夫提到狼行者这三个字之后,起司的神色明显的改变了。法师的神色变的十分的凝重,而站在长桌一端的城主自然是发现了起司的反应。 “您是说要我们去向一个对你们怀有敌意的狼行者寻求帮助?”起司问道。 “正是如此。”城主点了点头,回答道。 法师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 “您真的觉得凭着一身规矩的衣着我们就可以说服这位和您有间隙的狼行者加入我们的行列?恕我直言城主大人,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可是一个狼行者啊,说服他们还不如让我直接去和昨晚的对手再打一次来的容易。”能得到起司如此之高的评价,可见狼行者的固执有多么的有名。而法师的反应自然也在城主的预料之内,仅仅凭着他们四个人这么空手上门去恐怕连得到那个人的信任都难。 “听起来你之前和狼行者有过接触?”沃夫饶有兴趣的问,虽然他已经准备好了让起司他们取信于对方的东西,但是听法师的口气他似乎对于狼行者并不陌生。从书本上看来的知识可不会让一个法师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有过几次,每一次那些家伙总是能找到办法让我对他们的印象变的更差。”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起司似乎看到了一个不断在自己周围绕着又蹦又跳的身影。想到这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法师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怀念,反而还有些……嫌弃。 “哈哈,确实,那些家伙有时候确实相当的麻烦。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这里有一件东西,你拿给那个人看,她看了就会愿意和你们交谈了。这是我们过去约定的一部分。”说着,城主将一个布囊放到桌子上,然后轻轻的将其推到了起司面前。 听到城主和那个狼行者早有约定,起司这才将脸上的不满收了起来。以他对于狼行者的了解,那些家伙对于已经承诺过的事还是不会轻易反悔的。 “那么,这次又是山德带我们去吗?”起司将布囊收到灰袍中,自然的问道。 “不不不,这次你们得自己找过去。不过那个家伙就住在铁堡里,所以你们不必担心会迷路。还有,如果可以,尽量不要在那个人面前提起山德。你知道,血族和狼行者……”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沃夫城主说道。 听到城主的话,起司脸上露出了解的神色。狼行者和血族之间的关系一直都称不上好,虽然也还不到水火不容的程度,但是一般情况下也很难看到这两个族群在一起行动。而据法师猜测,之前沃夫城主和这个狼行者之间的矛盾,多半也事关山德,不然那个吸血鬼也不会到现在还没看到人影。 晚宴结束后,几人跟沃夫告别前去各自的房间,要去找狼行者自然不能在晚上,这次拜访被定在了明天的上午。根据城主的情报,那个时候那个人应该会在家。在走廊的路上,忍了很长时间的爱尔莎终于找到了机会询问法师刚才她就想询问的问题。 “你们说的那个狼行者,是什么?”老板娘问道,在旁边搀着伤员的蒙娜和被搀扶着的杰克也投来疑惑的目光,如果说吸血鬼他们多少还有所耳闻的话,那么狼行者这个称呼对于他们来说就真的有些陌生了。 “嗯,简单来说,狼行者算是变形者里的一种。他们的起源已经是太过遥远的故事了,现在就连那些狼行者自身恐怕也说不清楚。但是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他们的出现可能和鼠人瘟疫的状态类似。”起司说道,“狼行者,顾名思义,这些家伙只能变身成狼形,所以也有些人直接叫他们狼人,但是就像吸血鬼讨厌别人叫他们吸血鬼一样,狼行者也很反感狼人这个称呼,因为这个称呼让他们觉得自己似乎是夹杂在两个物种间的混血一样。” “可是,山德不是也可以变成狼吗?为什么我们要特地去找这个只有一种变形能力的,额,狼行者?”老板娘提问道。如果只是单纯的变成一匹狼,哪怕是最凶狠的野狼也不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士兵小队,但从这个角度上来讲,爱尔莎无法理解为什么无论是城主还是起司都对这个所谓的狼行者这么重视。 “当然不是变成狼这么简单。”法师苦笑了一下,当初他也曾经和爱尔莎一样,把狼行者的能力想的太过于简单了,“首先,狼行者不会被杀死,或者说他们不会死于纯银之外的东西。我知道这很难以让人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铁器或者其它材质做成的武器,哪怕那些东西有多锋利,挥舞着的人有多强的力量,只要不是纯银,那么那些东西就不能刺破他们的皮肤。” “这么说,这些人岂非是不死之身?”爱尔莎皱了皱眉,身为战士,他们在了解一种全新的存在时总要先找到一种可以击倒敌人的方法。而狼行者的这个特性让她感到十分的恐惧。 “当然不是,且不说狼行者的寿命不会比普通人类长多少,他们不会被银器以外的东西杀死也不代表着他们不会受伤。”起司讲解道,对于法师而言,狼人的特性虽然看起来强悍,但是也并非无法击倒,“那些狼行者的肌肉虽然比寻常的生物要强上许多倍,可是受到力量的冲击也会受伤,他们的皮肤虽然可以阻挡银器以外的东西,但是他们的内脏和人一样脆弱。” 朝着自己的肚子比了比,起司说,由于过去的某种原因,他对狼行者还真算是颇有研究。 “也就是说,跟那些狼人打架的时候,锤子比斧子好用喽?”杰克总结道。 “可以这么说,另外,狼人在人形的时候和普通人并没有多少区别。只不过如果他们人形时受到的伤害会在变身成狼的时候被很快的修补起来。”法师说道。 “听起来他们也不是很可怕嘛。比起吸血鬼,我感觉那些狼行者更接近我们。”蒙娜说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怀疑狼人的出现原因可能和鼠人瘟疫的情况类似。甚至就连狼人的产生都是通过牙齿上的某些特殊物质完成的,这和那些被鼠人咬了之后就感染上瘟疫的人情况很类似。”法师说道,同时他也意识到,或许通过更深入的了解狼行者的产生机制可以从侧面了解鼠人瘟疫的作用。 “总之,明天见到那位隐士的时候,你们都小心一点。狼人的情绪很不稳定,跟他们交流的时候必须要谨慎不要碰到他们的敏感点。”最后又叮嘱了几句,起司就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和同伴们告别去准备明天的会面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狼巫 第二天一早,起司他们就开始起床准备与那位隐士的见面。而之所以昨晚城主会给法师一行人准备衣服,也全是为了这次会面做准备,根据沃夫城主说,那个隐士最讨厌的就是佣兵和法师,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当年山德和城主本人正是以这样的形象行走在烈锤领的。而贵族和军队的着装至少可以让对方不会在第一眼就对起司他们感到厌恶。 “其实我很好奇。当年城主和山德到底是干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位隐士光是见到佣兵就感到讨厌。”走在前往沃夫提供的隐士住处的路上,爱尔莎说道。这位隐士虽然在铁堡中身份特殊,可是居住地却在外城区的贫民窟里,想要从内城区走到那里,少不得也要一些时间。 “这可不好说,有的时候现实比那些吟游诗人嘴里的诗歌还要曲折。更何况那个隐士现在还生活在铁堡,这就说明他并没有恨死山德他们,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城主认为我们有机会说服他的原因吧。”拄着一根木质手杖的杰克难得试着用理智分析了一次。 “喂喂,谁说那个隐士就一定是男的了?说不定是一位女士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和城主他们当年的事情可能会更精彩。”八卦永远是人的天性,这点哪怕是作为冰霜卫士的战士们也不例外。蒙娜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猜测道。 “好了,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们现在要去见的是一位性情古怪的狼行者隐士,我希望你们还是都控制一下自己比较好。”一心放在待会的交涉中的起司打断道。他对于城主山德还有这个隐士的过往没有任何的兴趣,在他看来,如果不是狼行者的能力可以有效的帮助法师调查铁堡正在遭遇的攻击,起司才不会浪费时间来拜访这位隐士。要知道他们最初的目的是前往苍狮王国的国都,现在一行人在铁堡已经因为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耽误了三天的时间了。虽然在离开萨隆伯爵领的时候起司已经成功的抑制了瘟疫的扩散,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些播撒进龙血溪里的药物能够发挥多久的功效。想到这些,法师甚至都有一种想要立刻离开铁堡的冲动。 等等! 起司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思绪的波动有些不对劲,作为和神秘未知事物打交道的施法者,起司的心理素质绝对是没有什么漏洞的,像刚才那样的额焦躁情绪绝不应该如此自然的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想到这里,法师的背后冒出了以一阵的冷汗。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影响了自己的神智?起司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希望找出反常的地方。 此时一行人已经走入了贫民窟,周围都是早起开始为了一天的伙食而努力拼搏的铁堡底层居民,由此可见铁堡的治理还是不错的。虽然这里叫做贫民窟但是这也是过去沿用下来的地名,相比起那些遍布着乞丐,流莺和小偷强盗的贫民窟,铁堡的底层居民们至少还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这也可以看出来沃夫城主在治理政务上或许还真的有两把刷子。但是正因为周围大量的人群,起司难以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东西。 “说起来,那只狗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们?”这个时候,杰克突然小声说道。作为队伍里的斥候,“猴子”对于四周的环境一直都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警戒。也正因为这份在密林中训练出来的本能,杰克对于目光和细微的响动十分的敏感,从刚才步入贫民窟开始,几乎所有曾经将目光停留在一行人身上五秒的人都在他的警戒范围内。只不过这一次他找到的目标却并不是人,而是一只一直跟在一行人不远处的黑色大狗。 “那是……猎狼犬?”顺着同伴细微的身体动作,蒙娜也看到了那只杰克口中的狗。作为生活在龙脊山附近的人家,看家护院的犬类也算是每一户人必不可少的配备。而在这些被时间挑选和融合后的各种犬类中,被称为猎狼犬的大型猎犬是驰名整个苍狮王国的代表。不仅仅是猎户们,就连那些喜好打猎的贵族也以能驯养血统纯正的猎狼犬为荣。这种贵重的犬种为什么会出现在铁堡的贫民窟?虽然那只狗灰色的毛发上沾满了泥浆和其它污渍,但是这也不能妨碍女战士认出其血统的纯粹性。 “没错,就是猎狼犬,那样一只少说也要一枚银币,这些城市人眼拙认不出来,可是我一定不会认错。”作为猎人,对于猎犬的甄选简直就是基本功,在杰克的眼中,这一只猎狼犬的价值绝对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一条和主人配合得当的猎犬不亚于猎人的第二条性命。而正因为如此,这条猎犬的存在才会让“猴子”注意到。 “你们是说,我们背后跟着一条狗?”这个时候起司突然插话道。法师的话似乎突然就紧张了起来,似乎被狗跟踪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对,而且是一只纯种的猎狼犬,我说咱们要是有时间就把这只狗抓住如何?它看起来也不像有主人的样子。”杰克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是真的很喜欢这只狗,如果不是起司之前吩咐过不能擅自离队,恐怕他已经去抓狗了。 “抓狗?不可能的,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看到的那只狗应该是有主人的。而且它的主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隐士。”法师低声说道。 “什么?怎么可能?为什么一个狼行者会养猎狼犬?”对于猎狼犬的大名老板娘也是早有耳闻的,她也同样用压低的声音反问道。 “猎狼犬我倒是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狼行者里有一些天赋异禀的存在。他们除了变身成狼之外还有一些其它的小伎俩。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驯服那些犬类动物。而拥有这种能力的狼行者有一个特别的名字,狼巫。”起司的脸色不像是说笑,他继续说道,“狼巫是极为稀少的存在,一个狼巫一般都会成为某一个狼行者部族的核心,这里居然有一个落单的狼巫?” 在起司他们小心翼翼的偷窥那只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猎狼犬的时候,那只猎狼犬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一样轻哼了一声转身跑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轻松的摆脱了起司他们的视线。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门前 虽然杰克提出跟上那只猎狼犬,但是起司阻止了他的行动。想要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中去抓一头由狼巫驯养的大型猎犬,除非身边有一些速度远超常人的存在,否则法师是绝对不会赞同的。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猴子”只得放弃了他的想法。不过起司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 “别难过,待会我们去拜访那位隐士的时候一定会再见到那条狗的。而且可能还不止一只。如果我们能和隐士谈妥条件的话,或许让他送给你一只猎狼犬也不会是难事。” 法师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没底,据他所知,狼巫驯服野兽的方法和任何种族都不相同,根据书籍上的记载,那些奇特的狼行者似乎拥有和犬类动物对话的能力。而且他们的对话不是像森林精灵那样去模糊的感受动物的意图,而是可以和那些动物切切实实的完成交流,这使得他们的动物伙伴与他们就像是朋友甚至亲人一样密切。 狼巫的这种神奇的能力至今为止也没有任何一个法师可以复制或者深入研究。毕竟狼巫的存在对于狼行者来说太过于重要,想要让他们配合研究,就算本人同意,他所处的部族也绝不会答应。 不过杰克可不知道这些,听到起司的话之后,这个猎人之子一下子又开心了起来。想到自己有机会得到一条猎狼犬,“猴子”对于说服那位隐士的活动变的十分的热心。 贫民窟的面积并不大,虽然其中错综复杂的小路和毫无规划可言的建筑让这里宛如一座迷宫,但是知道具体方位的起司等人还是很快的就找到了那位隐士的居所。从远处看过去的话,这座和周围建筑物以一道石墙区隔开的小房子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它看起来更像是那种会被建在密林深处的女巫居所,而不是一位生活在人口繁杂的铁堡贫民区的隐士的房子。这座小房子只有一层,从外面看来其中的房间不会超过三间,房子的周围有一块庭院,隔着高度达到成年男人胸口的石墙可以看到庭院中的一棵大树,那看起来应该是一棵苹果树。春风还没有从更南部的地方吹到铁堡,所以这棵苹果树上并没有叶子,光秃秃的枝丫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朝向天空的怪手,让人看了就觉得不舒服。 “这房子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吓人啊?”爱尔莎在一旁小声的说道。她身边的杰克和蒙娜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面对着充满了恐怖氛围的一幕,起司反倒是笑了笑,他用同样的音量回复到。 “别怕,这只是一种暗示,看来这位隐士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说完,法师就大踏步的走到木质的院门前,轻轻的用手敲了几下门。 “您好,我们是受沃夫城主之托来此请求您的帮助的。请问我们是否可以进入?” 没有人回应法师的问候,这条小巷似乎在贫民区也算得上偏僻,此时除了起司他们之外,周围并没有行人路过。就在法师打算再次敲门的时候,一声略带惊慌的喊叫从他的背后不远处传来。 “小心!你身后!”老板娘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法师的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起司听了同伴的警告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接近了自己,但是当他回头的时候,法师才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五六只大型犬类已经将他包围了起来。这些狗的体型普遍偏大,很明显都是可以作为猎犬而使用的犬种,而虽然法师不能像杰克那样叫出它们每一只的品种,但是光看它们身上流畅的肌肉曲线,起司也知道这些狗不好惹。 “别动,你的动作会被当成是挑衅,也别试图恐吓它们,这些都是生性凶猛的犬种,它们不会被你吓到的。”看到法师想要把整个身体全部转过来,杰克赶紧提醒道。 收到警告的起司赶紧停下自己的身体动作,在这个距离下法师毫不怀疑只要这些猎犬一拥而上分分钟就可以咬断他的脖子,而在这种情况下,法师能够自保的手段并不多。看着那些大狗嘴角垂下来的口水,起司觉的这些猎犬什么时候冲上来都不奇怪。就在法师和这一群猛兽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些狗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一样,将头一起转向了老板娘他们那边。 只见“猴子”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角,像是在吹口哨一样用力的呼气,可是他的嘴里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是那群猎犬却像是被他的声音吸引了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杰克,从那些狗的眼神里,起司隐隐约约看到了瑟缩,好像杰克正在做什么让它们十分害怕的事情一样。 “够了,别再吓我的狗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院门的后面传了出来。从这个声音上来判断,这个自称这群狗主人的人应该是一位老太太。而随着这声气急败坏的呵斥,在起司面前的院门也分左右打开,出现在几个人面前的,确实是一个穿着带有碎花图案衣物的老妪。毫无疑问,她就是起司此行的目的所在。 见到这位狗主人,杰克也停止了他的所为。一行人看着这个满脸怒气的老女人将挡在门前的起司推开,逐一去安抚那些大狗,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安慰被人欺负的孙子一样。 “您好,我们是……”法师说道,然而他的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来干什么!你身上魔法的味道我隔着半个铁堡也可以闻得到!”带着不满的语气,老人气愤的说道。同时还狠狠的瞪了起司一眼。 “呃……”法师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脸,被对方这么一打断,他准备了一路的说辞都被卡在了喉咙里。不过幸好老人在瞪了他一眼之后就没再管他,转而对在一旁的杰克说道。 “你这个小子挺有本事的啊?敢吓唬我的狗?这一手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看着老人因为愤怒而扭曲的五官,杰克不知怎的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他低下头回答道。 “我小时候怕狗,是我父亲教给我的。他说这样吹出来的声音可以让狗害怕我。” “你父亲?你父亲是干什么的?”老太婆问道,她的语气像是在审问犯人。 “我父亲是龙脊山的猎人,最好的猎人……”杰克回答道。 “猎人?哼,你们几个,都先进来,别站在门口让人家看笑话。”不知原因的冷哼了一声,老人带着那些大狗率先走入了院子里,在她身后的起司等人相互看了看彼此,尴尬而沉默的跟了上去。他们隐约感觉到,这位隐士似乎和他们之前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裂骨 起司他们在老太婆的带领下走入了那件小屋之中。如同在远处观察的那样,这间屋子里并没有多大的空间,除了一行人此时所在的客厅还勉强算得上宽敞之外,一墙之隔的厨房和卫生间就显得有些局促了。至于卧室,由于通往卧室的门被关上了,所以几人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但是从这栋房屋总体的占地面积来推算,老人的卧室应该也不会大到那里去。 自然的做到壁炉旁的扶手椅上,那五六只大狗围绕在狼巫的身边,如果不去考虑这些猎犬刚才表现出的可怕模样,这样一幅景象倒也算得上是和谐。客厅的空间虽然不小,但是看得出来可能是为了方便那些大型犬类的活动,这间屋子中并没有摆放多少家具,除了老人身下的扶手椅之外,也就只有一张单人餐桌和挂着两件大衣的衣架而已。与家具的朴素相反,客厅的地板上则铺着一层厚厚的毛皮地毯,再加上墙壁上装饰着的各种野兽标本或者皮草,让这个小屋凭空多了几分的野性。这让人产生一种违和感,如此彪悍的房间应该属于一个腰别猎刀,背背猎弓的壮汉,而不是一个靠在壁炉旁的老女人。 意识到这间屋子里恐怕没有给他们坐的椅子,起司索性带着同伴们坐在了地板上,由于铺设了一层厚厚的毛皮,所以坐上去非但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反而还让人有种放松的感觉。现在如果有其他人走近这间屋子,他看见的景象一定会让他误以为是一个老太太在给自己的孙辈们讲故事。 “咳咳,那么我们继续说……”看着老人没有开口的打算,起司轻咳了一声,想要继续刚才门前的话题。可是就如同在院门前发生的一样,法师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老人粗暴的打断了。 “你叫什么名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老人看着的人是杰克。 略带尴尬的看了看张着嘴好像静止了的起司,“猴子”苦笑着回答道。 “我叫杰克。”他感觉自己在这个老太婆面前根本兴不起任何隐瞒的念头,那感觉就像是面对自己坏脾气的祖母一样。而眼前的这位老人虽然看起来和沃夫城主差不多的年级,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肯定要比看上去还要老上很多。 “姓氏呢?别像那些法师一样藏头露尾的,把你的全名说出来。”老人不耐烦的说道,顺便还鄙夷了一下起司这些不敢以真名示人的施法者。 “狼行者天生免疫大部分的魔法,就算用他们的真名诅咒他们效果也微乎其微,所以他们并不像我们一样有那些禁忌。”起司讲解道,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许只是不想让他的同伴们把他的谨慎当成是软弱的表现。 “裂骨,女士,我的姓氏是裂骨,我的全名是杰克裂骨。”猎人之子回答道。这也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姓氏,而“裂骨”这种直白而且带有很明显意思的姓氏比起人类更像是兽人的姓氏。注意到这一点的其他人纷纷把目光投到杰克的身上,别说起司了,这个古怪的姓氏就连蒙娜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一般在军中的时候人们都是直接叫他杰克或者“猴子”。 但是与其他人的表现不同,那个隐士在听了杰克的姓氏之后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裂骨吗?果然是裂骨啊。嘿嘿嘿嘿,是那个家族的后代吗?”老人发出怪异的笑声,低声说道。 “您……知道我的祖先?”杰克看到对方的反应激动起来。他小的时候也曾经因为自己奇怪的姓氏问过父母,但是他的父亲却并没有回答他,而身为北地人的母亲则干脆不知道这个姓氏的由来。不过好在龙脊山的民风十分团结,虽然杰克一家作为猎户居住在山下小镇的最外围,但是北地人并没有排挤他们一家,杰克从小就和镇子里的孩子们一起长大,对于自己奇怪的姓氏,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但是此时听到老人的反应,对方很可能知道他身上血脉的来历,这让“猴子”不禁问道。 “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的祖先当年可是没少给我找麻烦啊。说到底,裂骨这个姓氏根本就不属于人类,你小子真的不知道吗?你身上流着的,是霜魔的血啊。”隐士看着杰克,说道。 “霜魔?这怎么可能!”还不等杰克反应过来霜魔到底是什么东西,起司在听到老太婆的话之后却叫了出来。看起来法师很清楚的知道霜魔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霜魔是什么?”老板娘疑惑的问道,她从来没听过这个称呼。 “霜魔是居住在北方的巨魔亚种的称呼。因为它们有着蓝白色的皮肤和极低的体温而得名。可是这怎么可能?且不说霜魔本来就跟人类不是一个物种,我记得最后的霜魔部落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了!而在这之前的几百年间,由于数量的问题,它们已经被人当成是传说中的存在了。”法师调动着自己脑中的知识储备,解释道。 “是啊,这你倒是没说错。最后的霜魔部落确实在一百年前就消失了。而那个部落的姓氏,就是裂骨。”狼巫笑着说道,她的牙齿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野兽一般的尖牙,“而且,就是那个裂骨氏族,把我的部族毁灭了!” 听到这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语,法师本能的感觉到不妙,他赶紧站了起来,将杰克护在身后。那些大狗本来已经卧在了老人周围,此时随着它们主人的情绪波动,这些骇人的动物也纷纷朝着起司等人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虽然屋外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是这件贫民窟的小屋中的气氛却如同最冷的冬夜一样让人发颤。 见到法师的反应,爱尔莎和蒙娜也后知后觉的拔出武器挡在了起司的两翼,三个人组成了一道屏障将处于震惊中的“猴子”和对方隔绝了开来。而此时的杰克则被过于震撼性的消息弄得完全没有办法反应,他口中喃喃道。 “我是……巨魔?”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轮回 隐士的小屋中,起司和爱尔莎蒙娜三人将杰克挡在后面,与相距不过五步距离的狼巫老人和她的大狗们紧张的对视着。在这个距离上起司他们完全没有办法躲避或者抵抗对方的攻击。不论是那些凶猛的猎犬,还是可以免疫大部分魔法的狼巫都可以轻易的将一行人撕成碎片。不过好在就在法师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对方却主动放弃了动手的打算。 老人看到起司他们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从狰狞的威胁变成了微笑,这微笑中并没有嘲讽的意味,反而却有几分慈祥的神色。而随着主人情绪缓和下来,那些猎狗也都安静了下去,它们又一次伏在主人的脚边,充当起了宠物的角色。当这一切过了两分钟之后,起司才确定对方真的不会在这里和他们动手,于是也为自己刚才的夸张反应感到有些局促,法师示意同伴将武器收回去,然后再一次坐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任谁发现自己的处境安全与否都握在对方手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不会太好。 “好了,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罢了。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个巫师是不是把其它小家伙们当成是挡箭牌而已。”老太婆说道,“现在看来,至少你和沃夫那个家伙一样,虽然藏头露尾的,可是还算有种。” 听到对方的话,起司感到了有些错愕,法师说道。 “所以您刚才说的都只是为了测试我们?”如果对方点头,那意味着关于杰克血脉的那些话都只是为了让法师他们误以为狼巫要攻击杰克的幌子而已。 “那倒不是,这个小子身上确实流着霜魔的血,而且裂骨氏族也确实毁灭了我的部族。”老人接下里的话让起司刚放松下来的肌肉又再次紧绷起来。 “不过你们也不必感到太紧张。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个叫杰克的小子虽然有着裂骨氏族的血脉和姓氏,但是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看出来,他现在怎么看都只是一个人类罢了。你和沃夫甚至那只蝙蝠都发现不了他血脉中的秘密,这就说明了他已经是一个混杂了微弱霜魔血脉的人类,而不是一个披着人类外表的霜魔,要不是我对那个该死的血脉有着特别敏锐的嗅觉的话,我也不会注意到那几近消逝的气味。”说着,老人讲一条毛毯盖到自己的身上,眯起眼睛。确实,起司和杰克同行了这么久都没有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沃夫城主如果察觉到杰克身上的血脉也绝不会让他来见老太婆以免搞砸这次成功率本就不高的会面。 “换句话说,您不会因为杰克身上的裂骨血脉而难为他了,对吗?”法师问道。虽然刚才对方的话几乎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起司觉得还是让隐士亲口承认比较保险。以狼行者的性格,只要她回答是的,那么“猴子”身上的问题也就不算问题了。 “呵呵,我可没这么说。虽然这个小子不必为了裂骨氏族的过往而送命,但是我也不是善人,一个流着毁灭了你全族血脉的人,你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吗?”老人说道。 起司的眼皮跳了一下,虽然对方这话里的意思看起来不会要了杰克的命,但是法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杰克拍了拍起司的肩膀,用手势示意了法师一下,让起司不要在他的问题上过分纠结,先优先完成城主的委托。法师点了点头,他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寻找杰克的身世,寻求眼前这位老人的帮助才是重点。 “那好吧,我们先不说这个了。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想必您也十分清楚,不知道您是不是可以给我们一个答案,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先提出来。”法师说道,他的姿态已经摆的非常低了,甚至还怂恿对方开出一些条件来。以起司的角度来看,此时当务之急是找到幕后的主使者,只要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法师完全可以马上带着同伴离开铁堡。 “是吗,只要我答应帮忙,你就答应我的条件?”虽然老人的眼睛只是半睁着,但是起司却从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了野兽在观察猎物一般的眼神,“好吧,要我出手也不难。而我的要求也只有一个,你们待会把那个叫杰克的小子留下来陪我吃个午饭就行。” 这莫名其妙的要求弄得法师皱起了眉头,对方刚才才答应过不会杀死杰克,此时却又开出威胁意味这么明显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对狼行者的行事风格不能说全无了解,可是起司总觉得眼前的狼巫和他认识的狼行者有着些许的不同,而正是这不同的存在,让起司难以洞悉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然而就在法师还在思考推敲的时候,杰克却已经开口了。 “我答应您。我愿意留下来陪您吃饭。”“猴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轻松,好像他只是在答应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共进一餐的请求,而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和自己有着血仇的狼人。 “很好,正好时间也快到了。厨房里还有些材料,你去做午饭吧,至于你们,回去告诉沃夫我今晚会出现在战场上。”老人对杰克指了一下厨房,然后开始赶起司他们离开。 虽然法师并不放心将杰克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在老太婆和她的猎犬们的驱赶以及杰克本人的示意之下,三个人还是不得不离开了这间小屋。老人的大狗们像是护卫一样目送着法师他们沿着来时的小路离开,然后静静护卫在小屋的周围,似乎屋子中正要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 随着炊烟从厨房的烟囱里飘出,杰克很快就将着一盘沙拉,一锅肉汤和一些面包放到了客厅的桌子旁。然后帮老人讲椅子挪到桌子边,他做这一切都是如此自然,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老女人有着可以撕碎自己的可怖力量。看到杰克的举动,老人满意的坐在了桌子旁,然后对站在一旁的“猴子”说道。 “我的卧室里还有一把椅子,把它搬出来。” 杰克听了乖乖的打开那扇木门,走到卧室里又搬出了一把小一点的椅子。将这张椅子放在餐桌旁,他也坐了下来。在老人的咀嚼声中,两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将餐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吃完了饭之后,杰克将餐具收拾到厨房中,作为猎人,经常要孤身一人在森林中生存,对于洗涤餐具这样的工作杰克并不陌生。当他再次回到客厅时,他发现老人依然坐在餐桌前,“猴子”自觉的坐在了隐士的面前,等待着对方说出把他留下来的真正目的。 良久,老人终于开口了。 “我的名字叫露易丝,住在附近的人会叫我露易丝太太。而作为狼行者,我的名字是露易丝亚历山大。亚历山大部族的最后一个狼人。” 杰克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听露易丝太太说的话。 “而我留下你的目的,也是因为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荒唐可笑却又真的发生了的预言。那个预言是我年轻的时候别人告诉我的,那时的我一心想要找到裂骨氏族报仇,通过占卜找人一向是快捷的方法,但是我却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巫师,那个巫师没有告诉我裂骨氏族的所在,却跟我说……”狼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他说了什么?”杰克问道。 “他说,亚历山大会从裂骨的血里重生。”老人说出这一句的时候,眼睛猛地睁大,那双眼睛绝对不应该属于一个人类,那是一双狼的眼睛!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狼嚎 是夜,随着夜幕又一次降临,整个铁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但是这个夜晚注定与往日不同,在下午起司等人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沃夫城主之后,城主在对杰克身上的奇特血统感到意外的同时也表示了担忧。用那位老人的原话说就是,“我也不知道露易丝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不论你的朋友遭到了怎样的对待,我都会尽力帮助他的。”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从这位老巫师的角度来看杰克能够完整的回到众人身边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了。 而起司虽然在下午也想过再次返回隐士所在的小屋,可是这样的举动却被其他人阻止了。而出乎人意料的是,阻止法师回去救人的恰恰是蒙娜,这位女战士默然的挡在了起司的面前,她说,不要让杰克的牺牲白费。在溪谷城的景象又一次出现在了起司的眼前,那些为了荣耀而赴死的烈锤骑士和为了获得狼巫帮助而牺牲的杰克在法师的脑中重叠了。一股来自心底的不适感逐渐开始弥漫在法师的身体里,这种感觉让起司整整一个下午都沉默不语。 回到夜晚,城主府中的仆人们大部分都已经休息了,现在还保持着兴奋状态的人除了起司他们也就只有老城主和他的士兵们了。法师向城主的侍卫要了一把单手剑,看起来他今晚打算亲自上阵。对此爱尔莎他们当然是持怀疑态度的,法师的身体并不像是经受过严格的格斗训练的样子,所以这把剑在起司手上效果可能还不如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可是对于同伴们的建议法师却并没采纳,他坐在床边将那把剑放在膝盖上,默默的看着反射着屋内火光的剑刃,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诡异的安静一直持续到那嘹亮而凄凉的狼嚎声从城主宅邸的正门附近传来。 “她来了。”坐在大厅主位上的沃夫城主说了一句,然后起身走过大厅打开了通往前院的大门。 “今天山德不会出现了吧?”起司带着同伴沉默的从老巫师身边走过,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法师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知道的,血族也好,狼行者也罢,他们的性情都不太好揣测。”耸了耸肩,城主说道,虽然合作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是沃夫并不敢妄言今晚山德的动向,这里面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 点了点头,起司没有再多做询问,他的脚步比以往要有力的多。跟在法师身后的老板娘和蒙娜早已注意到了起司的不同,她们有一种感觉,起司打算今晚就将铁堡中的问题解决,为此法师可能已经做出了一些很可怕的决定。 “当明天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您会得到我承诺过的答案。”在走到庭院中间的时候,起司突然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沃夫城主却可以在相距二十步的距离清楚的听到每一个字,显然法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加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口述契约吗?你这又是何苦呢。”沃夫城主当然知道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他苦笑着目送起司他们走出了城主宅邸的大门,在大门外,一头比寻常草原狼体型要大上将近一倍的灰色野兽已经等候多时了。 狼行者变成的狼类并不属于任何生活在自然环境中的狼形种类,或许他们本身就是一种种类也说不定。相比起那些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野狼们,狼行者只需要考虑一件事,如何在可怜的目标身上发泄他们原始的怒火。这导致了他们的狼形有着更强健的肌肉,更锋利的爪子和牙齿,以及为了战斗而特殊强化过的各自感官。事实上,有很多施法者都认为,创造了狼行者诅咒的人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而这也导致了大量的施法者都迫切的渴望解析狼人诅咒的真相。可是碍于狼人本身强大的魔法免疫能力和身体素质,九成抱着这样想法而去接近狼行者的人都被他们眼中的试验品撕成了碎屑。 “听沃夫城主说,你的名字是露易丝对吗?”毫无惧色的站在那只比自己高上将近一半的巨狼面前,起司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绿色的宛如鬼火一般的眼睛问道。法师的左手握着短杖,而右手则持着那把单手剑。他没有询问自己同伴的下落,因为既然没有在这里看到,杰克的下场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变成狼形的狼人自然是没有办法用语言回答他的问题,但是那只灰狼还是略微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不等起司再多说什么,巨狼转头开始向着黑暗中移动,法师也带着同伴跟了上去。一狼三人的队伍在这夜幕笼罩的城市中于街头上行进着,除了蒙娜身上铠甲轻微的碰撞声,竟然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传出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条让起司感到有些眼熟的街道,这里就是前天晚上他们遭遇到那些变异了的巡夜骑士的地方。巨狼在这条算不上宽敞的街道中央停了下来。它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三个人类,月光的照耀让这条狼身上好像蒙上了一层白光。在确认这三个人类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之后,那只巨狼再一次朝着月亮发出响亮的嚎叫,而与第一次嚎叫不同,这一次的嚎叫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好像在向某些无形的存在宣告自己的存在和战意。 前天晚上的照明情况很差,而今夜则不同,在月光的照耀下,起司清楚的看到在街道的尽头,随着巨狼的嚎叫,一些灰暗的东西从地上的阴影里浮现出来,变成一大团灰黑色的雾。而在那片雾中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些形体的影子也随着这些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虽然形体还未全部出现,可是老板娘已经认出了那正是前天夜晚袭击了一行人的巡夜骑士,或者说,曾经是巡夜骑士的东西。而随着那些东西的形体逐渐完整,熟悉的恐惧感又一次从几人的心中升起,如果这样下去,重蹈上一次的覆辙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嗷呜!”嘹亮的狼嚎冲破了那些怪异骑士带来的魔咒,那狼嚎声中似乎有着抗拒着一切魔力的力量,在灰毛巨狼的嚎叫声里,起司他们发现自己心中的无端恐惧正在飞速的消失! “这就是……狼行者的力量?”感受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蒙娜低声自语道。 “所有奥秘使用者的天敌,狩猎巫师之人。这就是狼行者在古老时代的代称。也是为什么没有人敢得罪他们的原因。”起司沉声说道。虽然作为法师,狼行者这种天生就无视魔法的能力十分的让他头痛,但是当一个狼行者站在你这一边的时候,头痛的人就轮到了你的敌人。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那些骑士扭曲的身体已经重组完成。或许是死亡和变异已经让它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虽然它们播撒的恐惧被露易丝化身的巨狼清除了,可是这些骑士依然无声的嘶吼着,并且催动胯下同样扭曲的战马朝着起司他们冲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再战(上) 如何消除恐惧?或者说怎样让你从战栗当中找回自我?这个问题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有着不同的解答。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会说相信你的武器和同伴,那些心怀信仰的人会说感受来自上天的指引,而对于起司来说,消除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了解恐惧。他一直认为,只要你了解了你所恐惧的事物,你熟悉它的一切变化和行动,那么你就再也不会害怕它。所以法师面对那些令他胆怯过的事物的时候,他并不会选择逃避或者盲目的对抗,他选择去试着理解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感到恐惧。 这样的习惯让起司曾经多次深陷险境,但是却也让他在那些恐怖的经历中获得比其他人更多的收获。而当面对着那些拥有着扭曲形体的敌人的时候,虽然巨狼的吼声已经解除了几个人身上不正常的恐惧,但是光是那些骑士怪异的形体也已经足够让人胆寒。这也导致了爱尔莎和蒙娜在面对敌人时虽不至于向之前那样毫无战斗的欲望,可是不自觉向后倒退的步伐也暴露她们心里的畏惧。 与之相对的是起司的表现,面对那些以无声奔袭而来的骑士,法师选择了向前走去。他也不是不怕,事实上,起司心中的畏惧比老板娘他们也不会少多少,但是法师更加不能接受的是这种因为无知而产生的恐惧,他迫切的想要了解自己恐惧着的事物,了解它们的起因,了解它们的结果,了解……它们在解剖台上的样子! “呼噜。”看着无意识的走到自己身边的起司,灰色巨狼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以露易丝的眼力,她能够看得出来起司此时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如果说畏惧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而衍生出来的机制,那么法师此时的样子就是对这个机制的错误回馈。胆小者固然令人无奈,可是像是此时的起司一般因为恐惧而陷入了某种更加糟糕状态的人却十分危险,在狼巫的记忆里,她记得这种人有一个共通的称呼,狂战士。 一个有着狂战士性格的施法者?真是一个有趣的结合。露易丝如此想到。而她可以有闲暇思考这些东西的时间也很快消失了,随着那些骑士离得越来越近,巨狼的身体慢慢进入了战斗状态,她的脊背弓起,肌肉蓄积着力量,准备在敌人进入攻击范围的时候让它们感受一下来自狼行者的力量。 铁堡的街头,两支沉默的队伍以同样安静的姿态碰撞在了一起。就如同之前山德做的那样,这些骑士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任何的生物,但是它们确确实实有着自己的实体,而既然如此,巨狼恐怖的力量就足以让它们在接触的瞬间人仰马翻。相比起吸血鬼化身成的黑熊,狼巫的狼形态显然更加的适合战斗,与血族单纯的模仿不同,这种经过无数岁月洗练下来的战斗形态是每一个狼人都融入本能中的机制,甚至比起以人形战斗,狼行者们更加擅长驾驭这样的身体。 横扫而过的前爪将冲在最前面的战马从膝盖以下彻底打断,巨狼无比的力量和速度甚至没有让对手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如果说起司他们因为顾忌对方那怪异的形体上有着什么麻烦的诅咒或者魔法,那么露易丝在攻击这些家伙的时候可是没有丝毫的顾虑,魔法免疫的狼行者在进攻时完全不必在意对方身上附着的东西。而在巨狼在畸形骑士的阵型中肆意冲杀的时候,起司也和少数几个离狼巫较远的骑士战到了一起。 低头闪过带着低沉风声的骑士剑,法师可不像狼行者那样有着掀翻一人一马的力量,但是这不代表着起司不能够给对手造成麻烦。冷冷的哼了一声,起司手中的单手剑划过一道银月一般的轨迹,看他砍击的位置赫然正是对手坐骑的后腿。可是事情却并不如起司想的那样自然,随着如同砍到了熏制过的皮革一样的声音,法师手中的单手剑并没有给战马带来任何伤害,反而从右手中传来的反震让起司的重心变的不稳起来。 “嗡!”步兵和骑士交战的时候最忌讳只盯着眼前,因为如果你不全力的去观察四周,你就难以把握下一个敌人会骑着快马从哪个方向将手中的武器送入你的身体里。现在的起司明显就犯了这个错误,在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一次徒劳的攻击的时候,来自左侧的骑士挥舞着钉头锤朝着法师的脑袋砸了过来。沉重的武器加上战马的速度,钉头锤上的尖刺破开空气时发出的声音就是死神的呼唤。 起司听到了这可怕的声音,他本能的想要侧身躲过这一击,可是刚才被法师试图砍翻的那匹战马上却伸出了一条触须拉住了他的右臂,这条触手上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起司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没有办法挣脱。眼看着那把钉头锤奔着法师的面门袭来,此时的起司却是避无可避。 “给我滚开!”一声强烈的不似人类的咆哮从耳边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条人形的黑影阻挡在了法师和骑士中间。这个人绝对不是爱尔莎或者蒙娜,先抛开声音不提,从背后看去,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至少有两米高,他比起司认识大大多数人类都要高上一头! 虽然一时之间没有认出这个人的身份,但是这并不妨碍法师目睹那个人的所为,只见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士,那个人只用一只手就止住了钉头锤的冲击!他竟然握住了高速冲击中的骑士手中的锤杆,而且做出了如此违背常识的一幕,这个人的手居然就这么稳稳的停住了,既没有被锤杆上带着的冲击力打碎骨骼,也没有整个人被打飞出去,他就这么站在了原地。 而既然这个人站在了原地,那个被他握住了武器的倒霉骑士自然是成为了遭殃的那一个。武器被对手握住,速度带来的冲击力自然而然的就作用在了自己的主人身上,来不及放开的锤柄像是铁锤一样重重击打在骑士的胸口,虽然那里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血肉,可是这巨大的力量依然让它的身体塌陷了下去,飞溅出来的血肉碎末和脓水如同绽放的烟火一样剧烈。骑士竟整个人被挂在了自己的武器上。 失去主人的战马依然保持着冲势向前飞奔着,在骑士和战马相接的地方,有着明显被撕裂开的伤口,看来在这个人的“帮助”下,这一人一骑又一次分裂成了两个个体。 “吼啊!”发出一声非人的吼叫,那个人将手中的武器连同上面挂着的骑士一同扔向地面。此时起司才看清,那个人的手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手掌,而更像是那边露易丝化身的巨狼的狼爪。并且,之前法师以为是因为光线问题看不清这个人的身体细节,此时再一看原来那个人身上除了衣服的部分,原本应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密布着黑色的绒毛,怪不得刚才法师只能看见一个黑影闪过。 虽然可以肯定之前并没有见过一个这样身形的人,但是起司在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的时候心中却无端的有一种熟悉感,只是在战场上他也无暇去深究这种感觉。因为下一波骑士的冲锋已经来临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再战(下) 有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加入战场,起司身边的压力一下子就小了很多。而站在战场外的蒙娜和爱尔莎此时也终于缓过神来,她们看到法师之前险些被骑士得手的景象,她们明白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女战士抄起她的战斧,之前起司的尝试让她意识到利刃或许无法给这些扭曲的骑士带来伤害,但是从巨狼和那个突然出现的人的表现来看,纯粹的冲击力却可以让那些东西停下来。想到这里,蒙娜将战斧的斧刃反转,将斧头后面的配重块对准从起司他们身边掠过的第一个骑士,那个家伙正是刚才法师试图攻击的对手。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击他们的战马,虽然这些扭曲的巡夜骑士已经和他们的战马融合在了一起,但是这反而让它们失去了被击倒后的作战能力。女战士纵身跃向准备拨转马头继续攻击起司的敌人,在对方注意到她的攻击之后一个前滚翻灵活的躲开了对方的斩击,并且从战马的肚子下面横穿了过去。借着这股力量,蒙娜在翻滚中用斧头的下部分钩在了战马的后腿上。 “给我倒!”重新站起来的女战士发出有力的战吼,她双手用力的拖拽着自己战斧的斧柄,像是在拉动某种生锈的拉杆。虽然怪异骑士的重量是一人一马的总和,可是这些重量却被分担在了战马的四条腿上,故而蒙娜全力的突袭使得战马在短暂的僵持后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向右后方倒了下去。 “小心!”已经不再是人类的骑士没有恐惧,当自己的战马带着自己倾倒的时候,那名士兵扭转身体,将骑士剑指向了女战士的后心。按照这个趋势,带着庞大力量的这一击一旦刺中蒙娜,那么她绝对会被扎个透明窟窿。好在爱尔莎这个时候及时赶到,老板娘手中的短剑轻巧的架开了骑士的剑刃,带有弧度的剑身让对手的力量改变了方向朝着无人的地方砍去。这种弯曲的剑身设计本就是为了弥补战斗者自身力量不足而准备的,相比起那些笨重阔剑巨斧,老板娘手中的短刃往往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谢啦。”同习得于冰霜军团的默契让蒙娜就算没有和爱尔莎在军队中合作过也可以完成简单的配合。女战士简单的道了声谢,并没有急于抽出被压在战马底下的战斧,而是拔出了腰间的三棱细剑,这种武器一般都被用于在战场上给对手致命一击,锋利的剑头可以刺开铠甲的薄弱处,而三棱形的剑身则可以保证让这把武器将对手确实的贯穿。倒提着这柄三棱剑,女战士走到倒在地上的扭曲骑士身边。倒地时的重创让骑士的武器已经脱手,而和战马融为一体的下半身也让它绝没有再次站起来的可能。 “愿风雪带走你的灵魂。”双手握住剑柄,蒙娜的口中说着为对手献上的悼词,下一刻,锋利的三棱剑毫无阻碍的刺入了这个扭曲人体的颈部,只是并没有温热的鲜血飞溅出来,反而一些粘稠的脓水从伤口中慢慢的溢出。 捡起对手落在地上的骑士剑,女战士朝着法师的位置赶去。在那里,四个守夜骑士将起司和另一个人包围了起来。 长剑,战斧,重锤,来自四名骑士的武器轮番的砸在起司他们的身上。被对方包围了的二人面对着毫不间断的攻击,只能采取防守的姿态,一旦他们做出攻击的动作,最先受伤的必然是他们自己。 “锵!”起司用短杖架在单手剑后面才勉强挡住了来自敌人的一击,他和这个神秘人现在的处境十分的危险。虽然看起来现在两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可是法师很清楚这么耗下去自己的体力绝对没有办法再抵挡几次攻击。他明白,必须要突破这四个敌人的包围。 在这包围圈中的另一半,那个长着灰色毛发的人此时也不好过。虽然他拥有着远超法师的肉体力量,可是面对利刃和重击他也没有办法找到机会还手,不说别的,仅仅是攻击长度就决定了他在这场战斗中的下风地位,那些怪异的骑士虽然看起来已经不可能还保有人的意识,但是他们却依然如同往日那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反观自己,虽然身高带来的臂展优势让他的手臂比一般人要长,但是再长也够不到拿着马上武器的骑士不是?而起司正在经历的窘境他也十分的清楚,一旦自己舍身冲向一个骑士,就算自己可以无伤的拿下对手,法师也绝对不可能在三名骑士的夹攻中撑过一个回合。 好在就在起司的双臂都快被打的失去知觉的时候,蒙娜和爱尔莎她们赶到了。从绑在小腿的皮带上拔出一把投掷用的小刀,老板娘在跑动中朝着正挡在法师和她中间的那个骑士扔去。被调整过重心的飞到在空中划过一个银色的轨迹,准确无误的击中了那名骑士的右臂,然而或许是因为飞刀不够锋利的缘故,砍如敌人手臂中的飞刀并没有刺进去多深,大半的刀身还暴露在空气中,而那名骑士更是对这一击置若罔闻,继续攻击着包围圈内的两人。 “这些家伙的皮可真够厚的。”见到自己的投掷无效,老板娘生气的说。 “那些家伙不是活人,砍伤对它们没用。别浪费飞刀,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弄倒!”跑在爱尔莎身边的蒙娜说道。 “怎么做?”点头同意女战士的意见,可是爱尔莎看了看周围,这里并没有能够帮她们将这些骑士打倒的东西。而唯一可以起到作用的蒙娜的双手重斧也被第一个骑士压在身体下面拔不出来。 虽然方法是蒙娜提出来的,可是一时之间她也陷入了和爱尔莎同样的困境,如果没有合适的武器或者工具,凭她们两个的身体力量不足以击破这些骑士的防线。这个时候,那个被神秘人撕下来的倒霉骑士的尸体出现在了女战士的视野里。看到那个家伙手里的钉头锤,蒙娜的脑子中闪过了一个点子。 “把你的腰带脱下来!”女战士对老板娘这么说着,自己跑到了不远处的尸体身边。 “什么?”同伴太过于离奇的请求让爱尔莎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当她看到女战士正在用剑将钉头锤的锤头从锤柄上撬下来的时候,老板娘很快理解了同伴的意思。 在二人的合作下,很快一条粗糙的绊马索就这么完成了,这条绊马索的两头分别是骑士手上的钉头锤和其底部的配重块,而作为锁链的本体则由老板娘的腰带代替。略微试了试这条鹿皮腰带的弹性,这个简陋的武器能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老实说蒙娜心里也没有底。 “嗡!”被高速甩动的锤头发出低沉的破空声,女战士看准了时机,将这个简陋的武器扔向了四个骑士中的一个! 两头的重物带着惯性让绊马索在空中横向旋转着,就像是两颗互相保持距离的天体。而随着绊马索的一头接触到一匹战马的前腿,另一头上的重物则依旧做着自己的旋转,它绕过了这匹倒霉的马的另一条前腿,然后和自己的另一个伙伴交缠在了一起。 “成了!”绊马索的作用让一个骑士的坐骑向前跪倒了下去,而在这种需要配合的骑兵阵列中,一个成员的突然倒下带来的后果无疑是毁灭性的。那名骑士身后的同伴来不及转向或者止步,只能无奈的撞在了前一个人的身上,而在第三个骑士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这个由四名骑士组成的包围圈很快就因为其中一名成员的问题而土崩瓦解。 被包围在四名骑士中央的两人看着面前突然就撞作一团的敌人一时之间甚至还有些难以接受。起司的双手甚至还保持在迎击的状态上。 “别傻愣着,战斗还没结束呢!”爱尔莎跑过法师的身边,对他说道。然后起司意识到,虽然他们已经解决了一些骑士,可是更多的扭曲骑士从一开始就在攻击着露易丝化身而成的巨狼。就如老板娘所说,这场战斗还远没结束。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头狼 当四人感到灰色巨狼身边时,他们发现这里的情况并不像他们所设想的那样。虽然巨狼周围星罗棋布的围绕着将近十几名扭曲了的骑士,可是这些非人的怪物在经历过时间历练的老狼面前却显得脆弱而可笑。或许这些骑士依然保有着生前的技艺,但是就算是他们在铁堡的军队中所受到的训练加上变异后强大的身体素质,在露易丝眼中依然不够看。这位狼巫经历过的岁月和战斗让她在面对不论何种对手时都显得游刃有余。 “我说,她真的需要我们帮忙吗?”巨狼轻松的在骑士组成的松散阵型中腾转挪移,不论是灵活性还是力量,这些骑士都无法和她相提并论。而骑士们唯一可以称之为优势的数量,也在对手丰富的对敌经验下毫无用处。见到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起司他们都生出了一种或许对方根本不需要帮忙的错觉。因为看起来这只巨狼……好像玩的很开心? 但是法师他们感到了迟疑,那个中途加入战斗的人却没有,他的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挥舞着长有利爪的双手冲向了最近的一个骑士。见到这个人的行动,蒙娜和爱尔莎都有些不知所措,她们将目光转向起司,等待法师下达指令。 “支援他,从外围开始清剿敌人。”起司低声说道。同时开始跟上那个人的步伐。 如果说之前由于露易丝抱着先要试探对手底细的态度让战局出于一个相对均衡的事态的话,起司他们的加入就让胜利的天平飞度朝着生者这一边偏移。在巨狼有意的控制下,那些骑士虽然也察觉到了法师他们的存在,可是却被对手牵制的无从分出人手来处理这四个搅局者。而在这种情况下,由神秘人作为主攻手,爱尔莎和蒙娜在旁支援,起司使用法术进行控制,他们四人组成的小队以十分有效率的速度清剿着落单的扭曲骑士。由于这些骑士本身就已经是不同于生者的存在,起司他们也只是将它们的马腿砍断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骑士们很快意识到了落单的危险,它们开始结成两人或三人的小队来行动,这样虽然会减少对巨狼的攻击方向,可是也能防止被四人组伺机猎杀。可是巨狼又怎么会让骑士们的打算这么轻易得逞呢,每一次轻巧的攻击,这头老狼都会将小队中的一名骑士掀飞出去,而不等那个倒霉的家伙从地上恢复战斗能力,起司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如此往复循环几次,现场还能战斗的扭曲骑士数量已经不足十人,而且随着数量的减少,露易丝的动作变得更加的无所顾忌,巨狼的凶暴本性开始显现出来,既然不用担心身后敌人的突击,巨大灰狼就可以多花点时间来处理被她扑倒的敌人,而不只是像之前那样简单的击飞而已。 “嘶啊!”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被巨狼双爪按住坐骑的骑士被咬住肩膀生生的拔了下来,喷溅出来的脓水和黑色汁液溅满了周围的地面。但是巨狼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却很快的就将嘴里的那个骑士,或者说骑士的上半身吐了出去并且开始试图用爪子清理自己的口腔,看她那个样子,这些扭曲骑士的味道一定不怎么好。 见到战场的局势已经不可逆转,剩下的那些扭曲骑士突然停止了对敌人的攻击,它们拨转马头,看样子是想要逃离这片区域。但是它们的逃跑计划注定会失败,不因为别的,一个身披黑色加壳的人形生物已经挡在了这些骑士的撤退路径上。 “那是……山德?”虽然曾经见过吸血鬼进入战斗状态的模样,可是山德昨晚对战食尸鬼时展开的战斗姿态显然并不完整。此时完成变化的山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身穿贴身甲胄的战士,那一身黑色的流线型铠甲并不是由金属构成,而是像昆虫的加壳一样是吸血鬼身体的一部分,而得益于此,山德可以任意支配铠甲的形状而不必担心会影响到行动。带着倒刺的黑色长尾和长满倒钩的背部让此时的血族看起来如此的可怕而狂野。但是在这狰狞的造型中却又充满着暴力的美感,没有人会怀疑他此时的战力,如果说狼行者变身成的巨狼是自然生物中战力巅峰的体现,那么变身后的黑血吸血鬼就是一台后天设计的杀戮机器! 长着犹如鹰隼一样的利爪,吸血鬼张开了标志性的蝙蝠翅膀,虽然可以变身成各种生物,但是无论是黑血家族还是其他血族家庭都对蝙蝠这个代表着他们的图腾情有独钟。有着蝙蝠双翅的黑色人形迎着溃退的骑士们冲了上来,他的眼中闪动着危险的红色光芒。 “嗷呜!”山德的出现很明显刺激到了露易丝,灰色巨狼的绿色眼眸在一瞬间就变的充满了杀气。对着天空中的月亮发出嘹亮的嚎叫,巨狼纵身也朝着那些骑士的背后追赶而去,显然是打算和吸血鬼一起围歼了这些怪异的守夜骑士。 “呼……呼……老太婆生气了。那些长着触手的家伙倒霉了。”就在起司他们还沉浸在月下这两大黑暗主宰者的联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虚弱的说道。 “杰克!”转过头去,法师他们看到了本以为已经遭遇不测的同伴,而且从他身上的衣着和消失无踪的神秘人来看,刚才出手帮忙的那个有着如狼一般利爪的人,正是杰克无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还以为……”蒙娜和爱尔莎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神秘人和“猴子”之间的关系,或许她们还处在和同伴重逢的喜悦中。而起司则看着被女战士和老板娘围绕着的同伴,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神色。 “你……被咬了?”沉默了大概十秒,法师对杰克问道。就如同吸血鬼会通过所谓的“初拥”来增加族人的数量一样,狼行者本身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但是它们却可以同样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将普通人类变成自己的同族。而和血族那种神秘的初拥仪式相比,狼人的转化方式就简单的多,凡是被狼行者咬过而且没有被咬死的人,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狼人。 “是啊。还请我自我介绍一下,初次见面,在下杰克裂骨亚历山大。是一个狼行者,同时也是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脸上带着微笑,此时的猎人之子显得有些陌生。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陌生 这个人看起来就是杰克无疑,可是在他说出这句带有“初次见面”这四个字的自我介绍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却又如此的陌生。就好像起司他们看到的人是杰克的孪生兄弟,虽然二人有着完全相同的外表,可是其他人都知道这个人并不是那个“猴子”。 蒙娜和爱尔莎此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她们认识杰克的时间比法师要长,所以这让她们更加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和她们熟悉的那个人相差甚远。这也让两个人下意识的将手又放到了归鞘的武器上,如果对方接下来的行为中有什么让她们疑心加重的举动,那么她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武器对准这个人。 可是法师此刻的神态这说明他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杰克。同时他的嘴中还喃喃自语着些什么,爱尔莎靠近了一些想要听清楚起司到底在说什么,却发现他的嘴中不断在念叨着一些自责的话,似乎认为杰克此时的异状是由于自己造成的。老板娘皱了皱眉头,她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打到起司的脸上,而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也确实让法师的精神恢复了过来。 “为什么打我?”捂着自己的左脸,起司疑惑的问道。 “现在没时间去管你的个人问题了。我问你,那家伙是怎么回事?”爱尔莎气愤的说道,同时用手指指着还站在原地的杰克。 “别太担心,他确实是杰克没错。”轻轻叹了一口气,法师也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抱歉,在他精力消耗比较严重的时候,起司会很容易被自己平时压抑的感情控制,虽然一般情况下这种小小的副作用不会带来什么麻烦,可是显然现在的情况没有时间给他自然的恢复过来。 “这我可不同意,那家伙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女战士沉声说道,作为杰克的战友,她可以肯定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个来自龙脊山的猎户之子。 “你们会感到奇怪也很正常,杰克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失魂症的关系。”起司解释道,但是显然他的回答并不令人满意。 “失魂症是什么?”果然,老板娘对于法师提出的新名词感到了不解。 起司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的杰克说道。 “所谓失魂症,是指当人类或者其它智慧生物因为其它的原因,或者是诅咒,或者是某些诱因,总之,就是当这些灵魂较为脆弱的存在变成某些灵魂强度要高于自身的全新的物种的时候会产生的现象。其表现为失魂症的患者会在转化后的一段时间内由于接受不了全新的力量而导致他们不能将之前的人格,记忆顺利的过渡到转化后的状态,简单来说,就会变成你们眼前杰克的状态,他还有着作为人类全部的记忆,并且也还记得与我们的关系,但是这些在现在的他眼中就像是听来的故事一样,虽然生动并且无法否认,可是却并不像是亲身经历过的东西。” “那他还能恢复原状吗?”蒙娜问道。虽然并没有完全听懂起司的话,可是法师这一大长串的解释却加剧了她的不安,她隐隐的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严格来说他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不信你现在去问他所有的生活细节,他肯定都可以自然的回答出来,而且可能比之前还要详细一些。”苦笑着说道。起司明白,经历过这种种族转化的人很像是带着记忆重生了一遍,而这一次重生也会让被转化者对于之前的生活变得淡漠从而更加倾向于跟随转化他的新同族们。可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法师才会产生无力感和自责,因为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样的重生可能比痛快的死去更加难以接受。但是就像是起司一直挂在嘴边的,这或许就是转化的代价。 “好了,伙计们。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不正常,可是我依然可以信任你们,就像是以前一样,对吗?”就在三人对杰克的变化产生争论的时候,“猴子”本人开口了。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这让他看起来十分的友善,可是这种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友好表现却更加让跟他熟悉的几人难以接受。 “杰克……我现在还可以这么叫你吗?”在蒙娜和爱尔莎还无法整理好心情的时候,起司只得开口说道。 “当然,我的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叫我猴子也无所谓,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外号的。”杰克回答道。 “你,还会回去吗?”女战士看着自己曾经的同伴问道。 “回去龙脊山吗?是的,我会跟你回去的。那里还有我的父母,现在的我并不着急,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所以我会先作为一个儿子送走他们。”“猴子”说道。从杰克的表情来看他说的应该是真的,这让起司略微松了口气,看来露易丝没有要求杰克马上重组氏族,这样法师就还有时间来为即将重新出现在世界上的亚历山大氏族做一些准备。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吸血鬼和狼巫已经将剩下的扭曲骑士处理完毕。这两个老对头都恢复成了人形,露易丝穿的还是起司下午见到她时穿的那一身衣服,也不知道她在变身成巨狼的时候将这套衣物放在那里。而山德则好办得多,吸血鬼可以变形的能力让他们在身上带着一两件杂物十分简单,他穿着一身的贵族礼服,这身黑色礼服上有着金线绣制的纹路,看起来得体而内敛。 “能看出来这些家伙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光是解决了这些东西可还完成不了任务啊。”吸血鬼说道,同时单手就将一具较为完整的扭曲骑士躯体扔到了法师的面前。也不知道山德到底做了什么,这一具扭曲骑士明明没有受到严重的结构破坏,可是却并没有向他那些不死的同伴那样试图反抗,反而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悄无声息。 “我来看看,其实对于这些家伙的出现,我之前已经有一些猜想了。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很快就可以得出结果。”从袍子里掏出解剖用的刀具,起司蹲在那具较为完好的尸体前开始工作了起来。 于是在法师进入了工作状态之后,刚才还喊杀声不断的街道瞬间就变的安静了起来。老板娘她们不知道该对现在的杰克说什么,而山德和露易丝似乎也没有交谈的打算。一群人除了起司在切开尸体时发出的声响之外安静的离奇。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次品 在沉默中,时间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慢,就在其他人都等的快有点不耐烦的时候。起司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在经过了几处细节的对比和更细微的解析之后,法师找到了一些东西足以论证他之前的假说,而这个假说也可以解释在铁堡或者更早以前几人遇到的一些情况。 “这些家伙是鼠人病毒的失败品。”起司将手上的手套摘下来,随手一挥一股橙色的火焰就吞没了这双沾满了扭曲骑士身体器官残渣的一次性道具。 “鼠人病毒?那是什么?”虽然山德已经听法师解释过在萨隆伯爵领发生的事情,可是露易丝却是第一次听说鼠人病毒这个新奇的称呼,狼巫皱着眉头问道,这种一听就会带来大规模人口破坏的东西可不会让人开心起来。 虽然可能由山德出面解释会更加简单,但是看着吸血鬼一副看风景的样子,法师也知道这个时候是没法指望他了。当下简单的将鼠人瘟疫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听完这些的露易丝脸上的表情变的凝重起来。 和血族不同,狼行者采取的是较为积极的处事原则,所以一个正常的狼人部族,其成员很可能遍布各种行业,他们很乐于在人群中隐藏自己,也因此可以比那些故步自封的对头更早嗅到危险或者机会的味道。别看露易丝对外的身份是隐士,可是这许多年来她一直作为贫民窟中的医生和解答一些疑难问题的智者身份来融入普通人当中。生活在铁堡贫民窟的小孩子都知道受伤了就去找露易丝奶奶,而老人做的樱桃派也是他们童年里最甜的回味。 这种融入是双向的,虽然狼行者不是人类,但是他们拥有的感情和普通人无异,尤其是像露易丝这样失去了部族的落单狼人,她几乎已经把贫民窟里的人当成了她的第二个部族。而瘟疫,这个时代中瘟疫的出现就意味着大量的死亡,很多原本人声鼎沸的城镇在瘟疫席卷而过之后恐怕也只剩下了老鼠和蟑螂。普通的瘟疫都有如此威力,更何况这种鼠人瘟疫根据起司的推测还是某种被人为设计出来的魔法瘟疫。老狼巫想到这里身上的气势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你说让这些家伙变成这样的东西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鼠人瘟疫?可是我也没觉得他们的样子像老鼠啊?”露易丝问道,确实,虽然这些骑士的身体被扭曲变形,但是在他们身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类似老鼠的或者鼠人的变化倾向。 “所以我才说这些家伙是失败品,或者说他们身上的瘟疫病毒是失败品。和完成的鼠人病毒不同,这些尸体上的病毒并不具有传染性,而且也没有鼠人病毒那样完全将受害人变成另一种生物的能力,病毒只是单纯的破坏了原有的身体结构,然后用魔力驱使着宿主变成了这样畸形的怪物。”起司解释道。他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是觉得这些骑士的样子有一些类似那些在变异中的鼠人,只是显然在铁堡发现的这种病毒尚且处于比较稚嫩的状态,很有可能是早期的试验品。 “那么,也就是说把这些倒霉的巡夜骑士变成现在这样的人也是造成了萨隆伯爵领瘟疫的人喽?”露易丝继续问道,从起司刚才说的来看,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听到狼巫问出了这个问题,山德也不自觉的靠近了两步。如果法师认可了这一点,那么就意味着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可以开发出鼠人瘟疫这样完成度极高的作品的组织或者个人。从这个早期试验品都有如此威力来看,会和这样的对手战斗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想这倒不会。”然而起司却摇了摇头,他继续说道,“从这些骑士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们身上的病毒应该是被人注射进去的,这样不论是谁都可以将他们变成这幅模样。而且,你们还记得它们是怎么出现的吗?” “我记得它们是突然从阴影里出来的。”爱尔莎说道。这些扭曲骑士的登场方式太过震撼,老板娘记得很清楚。 “这就对了,这些家伙说到底也只是被病毒感染了的人类,并不会什么法术它们的出现方式太过于诡异,我觉得很可能是制造了它们的人故意把它们送到了我们面前。”法师说道。 “还有一点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见到这下家伙的时候会那么害怕?这次要不是露易丝在这里,恐怕我们的情况也不会比昨天好到哪里去。”山德说道。他对于见到这些扭曲骑士时不正常的恐惧感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在吸血鬼的记忆里,哪怕是面对黑血家族的那位老祖宗的时候他都不曾害怕到完全没有办法反抗。这已经超越了寻常魔法能带来的效果,就算改造这些骑士的并不是瘟疫的散播者本人,可是可以释放这种力量的人也一定十分的危险。 “这个我想可能只有找到那个施法者才有办法解答。但是既然我和露易丝女士都没有在铁堡里感受到那么可怕的魔力反应,我倾向于这是一种我们不理解的体系中的法术。你知道的,不被人知晓的东西往往最为恐怖。”起司猜测道。确实,如果铁堡中有可以超过黑血真祖那种存在的可怕施法者,没有理由自己和狼行者都对其视而不见,就算他使用的是不同体系的力量,也不可能可以做到无声无息才对。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要注意一下。”法师又说道,“昨天晚上山德昏迷的额时候有一个多足女士的教徒袭击了我。这样的人在铁堡内很多吗?加上之前被疫魔杀死的人,我们敌人的构成可能比我们想的要复杂。”邪神信徒,这是一个像蚂蚁一样令人厌烦的存在。他们数量庞大,而且发展迅猛,每一个邪神信徒都是脆弱的,因为在没有邪神加持的情况下他们就是普通的人类,但是每一个邪神信徒也都是危险的。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掌握了怎样的咒术,就像是昨晚起司对抗的那个女祭司一样,一个可以不通过祭坛和法阵这些外在布置就请来邪神意识的信徒可以说就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高爆炸弹,如果他们的数量众多,且都掌握着这种危险的术式的话,起司可不打算与他们作战。因为那完全得不偿失。 “邪神祭祀?”听到这个信息,露易丝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铁堡可没有那种东西。但是我昨晚确实嗅到了那些世界之外的东西的味道。蝙蝠,你最好解释一下。”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寻踪 狼巫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答。虽然山德作为铁堡的黑夜主宰已经有许多年头了。可是他对于邪神信仰的事情却真的所知甚少。这是很有道理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很轻松的将邪神教徒从普通人群中辨认出来,只要这些狂热者所信奉的对象稍微赠送给他们一点力量,就足以让大部分的人无法找到他们的所在。这倒不是邪神的力量强大与否的问题,说到底,这些邪神本身并不是世界所承认的存在,它们的力量也自然可以躲过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眼睛。很多时候哪怕是见过邪神力量的经历者也很难对那些邪神教徒的特征做出有条理的总结,毕竟它们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的常识。 “邪神教徒,疫魔,我想恐怕这两种东西的出现都不是偶然。”起司想了想,说道,“堕落信仰也好,恶魔也好,它们都不是雨后的蘑菇,不会突然出现在铁堡里。而我想在这之前,整个苍狮王国恐怕都没有这两种存在活跃的迹象,否则二位和城主大人不会对此一无所知。那么现在唯一可以解释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的解释似乎就只剩下一个了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散播这种瘟疫的人跟他们是一伙的?”吸血鬼皱眉说道,这可算不上一个好的推测。如果法师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就意味着目前铁堡所面临的问题恐怕比想象中最糟糕的情况还要棘手。 “这不可能吧,据我所知那些信仰邪神的家伙可是相当排外的,他们不大可能会召唤或者和恶魔合作。”露易丝说道,就和其它宗教的狂热者一样,邪神祭祀们也不喜欢所有和他们信仰不同的存在,而且不仅仅是人类,那些不信仰他们所崇拜的异类神邸的其它种族他们也不接受,这其中就包括恶魔。没有恶魔会信仰邪神,那些脑子里只想着力量和毁灭的家伙可没有空闲去寻找精神的依靠。 “是的,恶魔和邪神祭祀都不是会喜欢找同伴的家伙,可是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持有着这种劣化版鼠人病毒的人并不是这两方中的一方,而是第三种势力。而这种势力,以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为代价将恶魔和邪神祭祀都变成了暂时的帮手。所以才会出现我们第一晚发生的事情,这样解释是不是就可以说得通了。”起司说道。 “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能支付让这两方都满意报酬的存在,以我们现有的力量恐怕难以解决啊。”山德说道,而既然他这么说,那么也就说明起司提出的假设确实是最有可能的选项。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这群家伙。如果连他们的所在都找不到,那么我们猜测的再多也没有用处。而不管对方想要在铁堡干什么,拖得越久就对我们越不利。”法师摇了摇头,说道。 露易丝和山德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相互看了看,虽然他们对于敌人的强弱依然有顾虑,但是就如法师所说,现在的形势完全掌握在对方的手中,想要化被动为主动,就必须找到敌人的位置。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对。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找到他们?虽然我们解决了这些倒霉的骑士,可是我想就算是你也没办法从这些被看起来就像是被丢弃的试验品上找到蛛丝马迹吧。”山德说道。 起司听了吸血鬼的话笑了。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只要他提出找到这些敌人的方法,山德和露易丝就会跟他同去,这是十分关键的事情。在这场围绕着铁堡的攻防战当中,起司他们看起来是最无关紧要的人士,毕竟铁堡的安危与他们无关。但是事实上,起司他们才是最希望快速解决这次事件的人,因为法师知道,在这里每被耽搁一秒,他在王都的敌人就有可能变得更强大。所以他希望速战速决。 “放心,我既然这么说了。就有找到他们的把握。事实上这个线索我一直都有,但是我之前并不敢保证我所能找到的人和这件事有关系,不过现在,我可以肯定那个潜入我梦里的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法师说的是之前他在山德家休息时曾经被人在梦中攻击的那件事,这件事起司并没有声张出去,因为不管攻击他的人是谁,在那个梦境里都已经被法师狠狠的摆了一道,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人或许可以成为调查的突破口。 想要顺着他人入侵自己梦境的细微联系来回溯出攻击的发起者,这无疑是十分困难的。不过对于起司来说这却并不是不可能。在法师还在学徒时期的时候,他的老师为了加强学徒们对于自身意识的保护,曾经发起过一次十分有趣的考试。他告诉每一个学徒一段特殊的咒语,然后要求学徒们用非常规的方法得到其他人的咒语。那场考试期间整座灰塔都十分的安静,每一个人都在倾其所能的寻找自己同学灵魂上的弱点来加以攻击,梦境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这使得起司对于梦境中的博弈十分的熟悉,想要自由的出入他的梦境而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法师敢保证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太多。 片刻之后,起司睁开了眼睛,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倒霉蛋。虽然曾经想过看在对方并没有直接动手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 “跟我来。”法师说着开始走了起来。其他人见状也就只有跟上。至于那些扭曲骑士的遗骸,山德已经用只有他和沃夫城主知道的联络方法告诉对方派人来收拾。只是可怜这些骑士的家人,恐怕他们连看一眼自己亲人遗骨的权力都没有了。 夜色逐渐变的深沉下来,处理这些扭曲骑士的时间比起司之前想象的要短很多。得益于此,法师有预感,如果接下来和那个入梦者的接触顺利的话,或许今天晚上他就能揭开那个让铁堡混乱不堪的主使者的面纱。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同门 起司找到的地方其实离山德的家并不远。那里是不知道那个铁堡贵族的一栋别墅,和山德的宅院有着广阔的院子不同,这栋别墅一看就被自己的主人抛弃了许多年的样子,苍翠的藤蔓植物已经将这栋小别墅的外墙覆盖了大半部分,而且大有继续扩散的趋势。站在这栋别墅的围墙外,山德看着生满锈迹的铁门后胡乱生长的杂草,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的所在?他活的可是够随意的。”由于之前起司已经将这个人已经受到重创的消息告诉了山德他们,所以吸血鬼一边说着,一边就准备打开这扇基本已经失去作用的铁门。 “等一下!”法师却制止了山德的行为,起司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扭曲,这感觉就好像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让他十分的……呃,熟悉。没错,虽然法师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某些东西,可是当他真正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才可以肯定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强烈的违和感。 “怎么了?”山德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转头看向起司,不得不承认法师这一嗓子把吸血鬼着实是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起司脸上的表情不像是看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他恐怕会直接选择展开战斗模式。 “你那样会触发铁门上的警戒的。虽然我想那家伙多半已经知道我们来了,也应该不至于下死手。可是我可不敢保证他在门上做了什么手脚。”说着起司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显然是想起了之前被恶整的经历。 法师走到那扇铁门前,念诵了一段拗口的咒语。那扇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的大门就这么自己向两边打开了。可是就在山德打算进入庭院的时候,露易丝却拦住了他,并且用下巴指了指起司,示意法师的施法还没有完成。果然,随着起司在大门开启后并没有停止念诵咒文,而是换成了另外一种语调再次开始吟唱,而随着这一次的念诵,一道微不可查的暗红色细线从空中一闪而逝。 “这是什么情况?”由于吸血鬼并不能理解起司正在做的事情,他只能转而求助于露易丝,狼行者的眼睛可以轻松的将那些带有非自然痕迹的东西和普通的事物分辨开来。 不过能看到不代表会回答,面对山德的问题,狼巫并没有回答的打算。露易丝显然还没有和山德和解的打算,老太婆将脸一别,摆明了就是不会和吸血鬼交流的态度。如果是之前,那么露易丝的反应就让其他人无法继续询问下去,但是现在在场的狼行者却不止一个,所以山德在询问狼巫无果的情况下将视线转到了杰克身上。这个今天才被转化成狼行者的人虽然还不能熟练掌握狼人的各种能力和技巧,但是像是视觉这种东西,就算他想看不见都不可能。 “小子,既然你们家老太婆不愿意说,你来告诉我们那个灰袍小子在干什么吧。”一只手搭在杰克的肩膀上,山德用略带威胁的口吻说道。耳听到吸血鬼的话,蒙娜和爱尔莎也把目光转向了杰克,她们对于起司现在正在做的事也十分的好奇。 “额,好吧。”在暗中询问了一下露易丝能不能把情况告诉其他人并且得到“你随意”这个答复后。杰克还是决定把法师正在做什么告诉同伴们,毕竟虽然他现在对自己的过去感到很陌生,可是内心深处他还是对自己还是人类时的同伴抱着一定的信任和好感,“起司现在做的事简单来说就是开门。从我的视角看过去,这座建筑的外围被四条颜色不同的线环绕了起来,而起司正在做的,就是将这些线安全的切断。目前他已经切断了黑色和红色的线,还剩下蓝色和绿色的,啊,蓝色的也断了。” 虽然杰克在努力的解释,但是由于他也只是直观的看到了散发着光芒的扭曲线条,“猴子”本身并不理解那些东西,只是狼行者的直觉告诉他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它貌似并不能伤害自己。因此,包括山德在内的三个人听了杰克的解释之后非但没有理解起司正在做的事情,反而变得更加迷惑了。 “唉……听好了杰克,你看到的那四条细线分别代表了四种诅咒,四种颜色代表它们来自于不同的施法体系。不过对于我们而言,那些诅咒都只是毫无效力的东西,但是如果你贸然踏入进去,也必然会引起施咒者的警觉。”露易丝开口说道。虽然并不愿意为山德解释,可是现在的杰克是狼巫唯一的族人,为了培养这位亚历山大氏族唯一的希望,她不得不抓紧时间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 “是的,我明白了,露易丝奶奶。”谦卑的低下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对方的话,被转化成狼行者之后,杰克对于狼巫的感觉就变的十分亲近。虽然从理智上来说,这个将他前半生所有情感抹掉的人本应该是他憎恨的对象,可是狼人的血却让他对自己的转化者抱有着异样的尊敬和好感。 “等等,你说这个破屋子外面被人设了四道诅咒?而且还是用不同方法施展的?见鬼,这是多疯狂的人才会这么干?”与完全无法理解的老板娘她们以及满不在乎的狼行者们不同,山德可是明白诅咒这种东西是多么的可怕的存在。要知道,将人转化成吸血鬼或者狼人,其本质上也不过是一种高级的诅咒而已。诅咒这种东西是极为的危险的法术类别,不论是在哪一种法术体系中,诅咒的使用者都是极为危险的。如果说和魔鬼打交道时要谨慎自己的语言,那么和擅长诅咒的施法者交流的时候,就要时刻绷紧你的神经,或者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你最好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因为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成为诅咒触发的媒介。 “别担心,虽然我一直认为那家伙的脑子有问题。但是目前看来他应该是我们这边的。”就在吸血鬼发出惊叹的时候,起司已经处理完了围绕着这栋建筑的所有咒术,他转头对山德说道。 “我们这边的?可他不是入侵你梦境的那个人吗?”吸血鬼皱起了眉头问道。他还记得起司带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那个入侵他梦境的家伙,而且听法师的话,他和那个入侵者之间并不熟悉。 “当然不是,这个下诅咒的家伙只是比我们先一步找到了那个入侵我梦境的倒霉蛋,而既然那个倒霉蛋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说到这里起司翻了一个白眼,“愿他信仰的东西能带走他的灵魂。” “你认识这个咒术师?”吸血鬼问道。 “当然,虽然我真的不想认识他。可他和我有着同样的老师,完成过大量相同的课程。”起司说着带头走入了杂草丛生的庭院。 “简单来说,他是我的同门。”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咒鸦 除了设在大门口的魔咒,这栋别墅的其他地方倒是完全不设防。起司原本还以为需要将大门暴力破坏,却没想到正门干脆就没有完全关上,看来现在占领了这栋建筑的人对自己的诅咒十分自信。不同于山德装修的华丽而优雅的居所,这栋荒废了许久的别墅中并没有那些价格高昂的装饰品,推开大门能看见的就只有一张朴素的木桌,桌子上的烛台,坐在木桌边喝茶的灰袍人,以及桌子不远处的灶台,看来这里的主人很享受烹调的乐趣。 “所以,这家伙就是你的同门?”吸血鬼站在起司的身边问道。虽然那一身标志性的灰袍让这个人的身份有了一些保证。可是山德怎么也不能把这个一脸悠闲惬意的青年和布置了四道连锁诅咒的咒术师联系到一起。要知道,在所有的法术中,诅咒要付出的代价是最大的,那些精通诅咒的人往往早就把自己身上诸如相貌,嗓音等等那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抵给了魔鬼或者其他什么存在。这也是为什么传说故事里女巫或者巫师大都相貌丑陋的原因。 法师并没有着急回答吸血鬼的问题,他径直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在了那个人的面前。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起司知道这个人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 “你来了?我本来以为你会来的更快一点。”虽然坐在幽暗的环境中,照明只有桌子上插着三根细长蜡烛的烛台,可是这个青年的脸孔在昏黄的烛火下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恐怖,反倒是会凭空生出几分亲切之感。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如果你处于无助之中而急于寻求别人的帮助,那么在众多的陌生人当中你一定会选择他。 这个时候其他的人在见到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也走进了一楼的大厅,但是就在爱尔莎他们想要靠近一点以保护起司的时候却被山德和露易丝联手拦了下来。狼巫和吸血鬼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凝重,似乎那个同样披着灰色长袍色青年随时会变成恐怖的怪物。 “你看到了什么?”山德小声的说道。他问的是露易丝。 “很模糊,但是我确信我看到了一只站在枯枝上的乌鸦。你呢?”面对这个神秘的青年,露易丝也暂时顾不上和吸血鬼对立,她用同样微弱的声音回答道。 “差不多,不过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双白色的眼睛。”山德说道。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乌鸦眼睛的?”蒙娜紧张的拉了一下杰克的衣服,虽然明知道这个同伴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但是固有的习惯还是很难一下子改掉,面对这种诡异的情景,女战士还是下意识的就去像战友询问。 “我想他们应该是说那个人给人的感觉。你知道的,我们和普通人类看世界的方式并不相同。”杰克回答道。只不过他言语中将自己从人类的一方区别开来让人感觉十分的别扭。 回到桌子这里的两人,当对方开口寒暄之后,起司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用桌子上的空杯子也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茶,轻轻吹了两下之后喝了一口。在仔细的品味了一番茶水的味道之后才缓缓开口。 “说吧,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老师有什么消息?” “怎么,你不再确认一下我的身份?就算你现在水平有进步,可是我想还不至于强到可以看穿我的地步吧?你不怕我是什么人假扮的?”那个青年对于起司的单刀直入有些意外,他饶有兴趣的问道。 “切。”听到对方的问题,起司不屑的白了那人一眼,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能把红茶泡的这么难喝的人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说真的,咱们在深渊训练那会儿我喝过的腐蚀魔血都比这东西好喝。你确定这不是你什么时候不小心下在自己身上的诅咒?” “咳咳,你也是知道的,我的舌头就是个摆设,味觉什么的我早就没有了。”听到起司的话,那个青年老脸一红,说道,“不过你猜的没错,我来这里确实是老师的意思。他老人家前几天突然就回到了塔里,还把我找了回来。” “怎么,他终于要传位给我了吗?”起司听到自己老师回来的消息嘴角露出笑意,只不过这笑意里更多的是讽刺。看起来或许法师和他的老师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 “怎么可能,你想的太多了。再说就算那老头死了,你上面还有我们这么多师哥师姐呢,哪轮得到你?”听了起司的话,那个青年也笑了起来。只不过虽然他的笑容让人觉得亲切,可是在这温暖的笑容背后,却感觉还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你来这里干嘛?我的成人任务时限应该还长着呢。”法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道。 “嘻嘻,这个吗,怎么说呢。按照我得到的消息来看,我们伟大的导师似乎在你的成人任务上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或者说,其实你的成人任务在离开萨隆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结束了。但是,你现在追查到的东西也引起了老师的兴趣,不过老师担心你一个人会搞砸这一切。所以……”那个青年将自己杯子里的红茶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老师让我过来帮帮你。” “帮我?来监督我的才是他的意思吧,看来我这次找到的东西真的是关系重大啊,竟然会让老师把你派过来。是怕我私吞所得吗?”起司冷笑着说道。 “别这么说,我会来也有安莉娜学姐的意思,她应该是我们所有人里对你最了解的人了吧。既然她也同意老师把我派过来,那说明这次的事情凭你一个人恐怕还真搞不定。而且,我听说你昨天晚上和多足女士的分神打了个照面?这种机会可不多见啊。”青年说道。 “你去找个邪教聚落进去见人就杀,我相信你会得到很多这样的机会的。”起司说道。 “好了,你还要跟我抬杠到什么时候?你的这些同伴应该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吧?”青年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还站在大门口的几人。 “啧。”虽然起司并不情愿将这个危险的家伙介绍给同伴,但是显然以目前的状况不论如何也得给山德他们一个交代。于是起司站起来对其他人说道,“这家伙是我的同门,因为一些原因被派过来支援我的任务。你们可以叫他……” “你们可以叫我咒鸦,这也是大部分称呼我的方式。”那个青年打断了起司的话也站起来对众人说道。可能是由于屋内照明不足的关系吧,除了法师在内的几人都在这个青年的袍子上看到了一个一闪而逝的影子,那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展翅飞过的黑色乌鸦。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建议 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完毕之后,起司也得以从咒鸦的嘴里得知了那个之前入侵过他梦境的人的下场。当然了,法师并没有看到那个人或者说他的尸体,因为咒鸦说在起司他们来之前他在那个倒霉蛋身上“找了点乐子”。而作为咒鸦的同学,起司很清楚这个人说的这个所谓的“乐子”代表着什么,虽然大部分的灰塔学徒并不喜欢折磨自己的敌人,他们更追求效率,就像起司一样。可是很可惜,咒鸦一向认为适当的“放松”可以更好的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对此,法师也只能在心里对那个素未蒙面的敌人表示一些怜悯。 不过不得不说,虽然起司也有方法可以强行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但是咒鸦的“娱乐”活动让他完整的得到了对方所知道的一切,为了让咒鸦早点结束这恐怖的折磨,那个人几乎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这也使得起司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变的更为的容易。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那个家伙只是一个被雇佣过来的临时帮手?”起司在听完咒鸦的话之后说道。 “是的,那个倒霉的家伙被拉过来是被要求拖延你们的行动。这个自学了两手梦境法术就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蠢货天真的想要用梦境把你们逐个击破,按照他的想法,就算不能把你们吓疯,至少也可以极大的震慑你们的情绪。谁知道他第一个就好死不死的挑上了你,呵,你的梦境是那么容易进的吗?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吓到快要失去交流能力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算给了他一个清醒的死亡。”咒鸦嘴角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 “说了那么多,他知道自己的雇主是谁吗?”起司皱了皱眉,一个谨慎的雇主可不会把自己的信息告诉这样一个用完即弃的小卒。 “别担心,虽然那个家伙确实不知道自己雇主的样貌和身份,但是他却告诉了我一些有趣的线索。凭借着这些线索,想要找到那个偷偷摸摸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咒鸦继续用不急不缓的语气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右手的食指,那根手指上戴着一枚镶嵌着猫眼般光泽的宝石。而事实上,不仅仅是右手的食指,咒鸦的十根手指上都戴着形状不一的戒指,这些戒指的造型各异,上面镶嵌的东西也各不相同,甚至还有一枚戒指看起来是由什么东西的骨头打磨而成的。 “猫眼吗?那你就带路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起司说道。听起来他对咒鸦得到结论的方法十分放心,完全不担心对方会推断错误。 “好吧,既然你这么急,我们就现在过去。只是,你确定要让他们所有人跟我们一起吗?狼人和吸血鬼也就算了,这两位小姐恐怕并不足以帮上什么忙。我们接下来要进行的战斗,不是她们可以涉及的。”咒鸦对法师说道。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之前和扭曲骑士战斗的时候虽然蒙娜和爱尔莎还可以帮上忙,可是那也十分的危险。如果现在起司他们真的要和导致了铁堡现在的情况的幕后黑手交战,那么作为普通人类的二人确实起不了多大作用,甚至还有可能一不小心就白白葬送了性命。但是法师在听完了咒鸦的话之后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反问了对方一句话。 “什么时候,你开始关心起别人的死活来了?” “呵呵,她们是去是留取决于你的决定。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罢了。”咒鸦没有回答起司的问题,径直走向了大门。 看着咒鸦的背影,起司不得不思考对方提出的建议有什么目的。虽然法师本来也没打算让老板娘她们继续跟着前往,但是此时由咒鸦说出的这句话又让起司开始担心如果在这里和爱尔莎她们分开会不会落入什么陷阱之中。 “你在发什么呆啊,你的那个朋友已经走了!快点跟上。”在起司思考的时候,老板娘走到他身边对他说。爱尔莎的声音打断了法师的思路,他发现自己完全无从揣测咒鸦的意图。 “他不是我朋友。还有,你和蒙娜要注意保护自己……离他远一点,他很危险。”权衡了一下利弊,起司还是决定带着老板娘他们同行。比起铁堡的敌人,法师更担心咒鸦的意图,要知道灰塔的学徒之间可没有什么友情或者其它什么会令人温暖的东西。 “嗯。”点了点头。爱尔莎也知道这个自称是起司同门的男人绝对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温和。而且刚才在眼前一闪而过的黑色乌鸦图像也让所有人都对咒鸦带着三分的忌惮。 走出这栋被遗弃的别墅,一行人再次回到了夜晚里,咒鸦沉默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似乎并不担心在这个位置上自己会首当其冲的遇到什么危险。而在他身后的人,就连露易丝和山德都在下意识间和在这个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从他们投向起司的询问的目光来看,这两个人也对咒鸦抱有着怀疑。 “你没有让她们离开?”咒鸦对来到他身边的起司说道。 “她们是实力过硬的战士,我想对于她们来说保护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起司回答道。同时他刚才也跟杰克说了如果发生了什么危险要特别保护蒙娜她们,狼行者的魔法免疫天赋可以让他们成为不错的保护者。 “你怕我对她们下手?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关心这些凡人的死活。对了,那个叫爱尔莎的,她喜欢你对吗?”咒鸦说道,同时看向起司,似乎是不希望错过他的面部表情,“你说她如果知道了你真实的样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你吗?我亲爱的起司。” “首先,我的事不用你管,就连老师都无权干涉我的个人问题。其次,如果你敢对她下手,我保证你会后悔的。”法师的声音很低,低到就连跟在他们不远处的山德他们都听不见。可是这低沉的声音却带着难以形容的恐怖气息,就好像这句话不像是人类的低语,而是某种野兽的咆哮。 “咯咯,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起司吗?你居然有这么愤怒的时候……这可真是,令我意外啊。”咒鸦的脸上露出一副兴趣盎然的表情,就好像法师刚才的举动是某种新奇的表演。至于他有没有打算听从起司的告诫,那恐怕是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事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墓园 跟着咒鸦的指路,一行人很快就走出了铁堡的城墙。本来在这种夜晚想要通过卫兵把守的城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山德只是盯着那个守门的士兵看了几秒钟,那个可怜的家伙就无意识的将偏门打开供几人通过。就如同他曾经对爱尔莎做的那样,吸血鬼想要催眠一个毫无戒备的普通人并不困难。 离开了城市,道路变得泥泞起来,一行人很快就偏离了大路,顺着一条偏僻的小径走入了一片树林。月光下的树林中相当昏暗,树冠投下的影子像是一只只干瘪的鬼手随风轻轻摇晃着。山德和露易丝作为长期居住在铁堡的人都知道这条小路通向何处,那里是这座城市大部分居民们的最后归处,墓园。树木随着众人的前进渐渐变的稀疏,在前方不远处,树林中间出现了一大块的空地,在这空地的边缘,有着一道残破的砖墙来阻止野兽的进入。当然,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而且无人修缮的关系吧,这道本来就算得上低矮的砖墙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透过墙体上的破洞和上沿的缺口,众人都可以看见墙内林立的坟墓。 “我记得这地方是铁堡曾经的墓园,十几年前铁堡如果死了人多半会埋在这里。算是上一任城主的功绩之一吧。可是自从沃夫上任后不久就更换了墓园的地址,毕竟如果让一个墓园的规模变的太大是十分危险的。不说别的,光是食尸鬼的存在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的。”山德说道。 “到底是吸血鬼,对于这种地方知道的真是清楚。”露易丝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呵,说到尸体,我们血族可对冷掉的血液毫无兴趣。倒是我听说,野狗经常会到处刨骨头吃呢。”面对狼巫的嘲讽,山德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你!”显然吸血鬼的话让露易丝十分的生气,不过在事态进一步发展以前,起司已经站到了两人的中间。 “好了好了,我们不是来看你们打架的。有什么问题留到之后再解决不迟。”法师协调道。 两人当然也知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只不过由于一直以来的恶劣关系,只要找到可以讽刺对方的机会他们都不会错过。虽然这样也不会给对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他们就是乐此不疲。在两人恢复了平静之后,或许是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对方的污蔑,山德开口说到。 “我之所以会熟悉这里是因为我的上任管家就埋在这里。那个可怜的家伙,我明明告诉他可以为他弄一块独立的墓地,但是他还是坚持要把尸体埋在这个鬼地方。” “你说的是那个有着一口大胡子的管家?我记得他做的果仁面包味道很不错。”露易丝说道。 “是那个家伙,他到死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我从来不吃他做的食物,还以为我看不上他这个平民做的料理。真是可怜的凡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山德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嘲笑那个死去的管家的愚蠢,又似乎是在缅怀着什么。对于这些寿命漫长的存在来说,一个普通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过于短暂了。 “好了各位,虽然我对这个故事也有一点兴趣,可是我不得不说,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我们的敌人就在这座墓园里等着我们,我希望各位可以以最好的状态面对他们。因为,他们似乎比我预料的还要棘手一些。”带着微笑,咒鸦站在墓园的大门前对其他人说。 起司听了他的话也试着去感觉了一下墓园里的情况,从视觉和听觉上来说法师和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墓园中有什么异状。不过既然咒鸦这么说了,法师相信敌人一定就在墓园里,只不过他们显然采取了一些办法来阻碍从外向内的探查。而既然常规的方法无法奏效,起司当然也有一些非常规的感知手段。 “嘶……”法师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在起司身边,各用自己的方法进行了侦查的山德和露易丝甚至杰克脸色也都不太好看,这个安静的墓园里充斥着的强烈魔力任谁都要好好掂量一下贸然进入的风险。 “好了,有心理准备了的话咱们就进去吧。让人家久等可不太好。”咒鸦的脸上依然是那副闲适的样子,他转过身伸出双手推开了墓园的大门。早已经腐朽不堪的大门随着这轻轻的一推轰然倒塌,而随着大门的倾倒,墓园就算不上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了,原本被束缚在其中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倾泻口一样化成一阵腐臭不堪的飓风迎面吹了出来。 “客人已经进门了,你们就用这种东西欢迎吗?真是没教养啊。”面对强烈的冲击,咒鸦只是伸出了他的左手,随着他左手中指上有着小小羽毛翅膀的戒指发出一阵微光,那阵恐怖的风暴就这么被无形的力量抵消掉了,很快,墓园中就不再有新的风吹出来。 “面对不请自来者,我们可没有欢迎的义务。”似乎是回应咒鸦的话,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墓园中传了出来。这声音是如此的令人不快,如果说世间存在着会让人心灵平静的天籁之音的话,那么这一定是来自冥府的诅咒之声。 “邪神祭祀,扭曲的亡魂,现在连巫妖都出现了,这可真是盛景啊。为什么你总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呢?”阴风散去后的墓园终于显现出了它真正的样子,只见在墓园中站立这的,有不下三队的扭曲骑士,以及一些衣着打扮和起司之前解决掉的女祭司差不多的人。不过这其中最显眼的,还是坐在墓园深处那座腐土王座上的黑袍人。这个人的身体被黑色的长袍完全遮盖住了,就连兜帽下的面孔也看起来像是一团黑暗,只有那两只闪烁着寒意的红色眼睛是如此的醒目。 “你知道巫妖?”那个坐在王座上的人听到咒鸦的话之后问道。 “呵,你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不过我知道什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就快死了。”咒鸦微微耸了耸肩,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和邻居谈论今天的天气好坏。 “是吗?那么,你这个扬言要杀我的人,为什么不敢走进来呢?”坐在王座上的巫妖并没有被咒鸦的话语激怒,他只是坐在那里。 “切,被看穿了吗?起司,我没招了,这家伙不出来。”想要将对方引出墓园的计划失败,咒鸦转头看向法师,说道。 “他怎么可能会出来跟你打呢。这片墓园已经被他改造了这么久,他就算早就烂的没有脑子了也不会离开那里的。”对自己同门幼稚的激将法感到羞愧,起司走到咒鸦的身边说道。就如法师所说,虽然原本笼罩在墓园中的死气已经倾泻掉了一部分,可是这座墓园中依然散发着阴森恐怖的气息,那道砖墙后的土地早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凭起司的学识,一时之间也无法看穿这个墓园里到底被布置了多少的陷阱,“不管是怎么想,想要把那个家伙揪出来也只有强攻这一个办法。”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战意 铁堡城外,废弃墓园。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虽然这个时代的钟表不可能随身携带,那些贵重而精密的机械计时装置大都体型臃肿。可是人们还是找到了许多其他的办法来计算时间。这些方法各不相同,在准确性上也千差万别,可是这些经过多次验证的计时方法的可靠性确实毋庸置疑的。 “调集士兵需要一些时间,沃夫说天亮的时候他就会带着增援的士兵赶来。”在发现墓园的时候,山德就已经秘密通知了铁堡城主这个消息,而在吸血鬼告知了敌人在这里囤积的可怕力量之后,沃夫也立刻表示将带领援军前来帮忙,作为一名以防御为终极追求甚至为此抛弃了其他所有门类法术的守护战巫,沃夫所掌握的力量足以让普通的铁堡士兵可以和这些掌握着神秘力量的对手一战。这样一来,起司他们只要能将对方困在墓园中不让他们逃脱,待老城主带着增援赶到就可以轻松将这些敌人击溃。 然而事实却并不允许他们这么做。虽然不能够完全看穿这片墓园中的各种交错在一起的禁制,但是起司和咒鸦还是没有用多少时间就发现了对方在墓园中正在发动的法阵。无论这些占据墓园的人的目的为何,他们都没有理由在这里和起司他们决一死战,而墓园的位置又让铁堡的增援势必会快速赶来,平心而论,如果所处的位置互换,起司也一定会先在这个桥头堡里做好撤退用的准备。 “来不及了。”法师和咒鸦同时说道。 “那些家伙正在启动某个传送的法阵,等到太阳升起,他们会带着整个墓园消失。想要再找到他们恐怕会变的极为困难。”起司对自己的同伴们解释道。 “有办法打断他们吗?”露易丝问道。对于施法者而言,只要他们可以完全理解对手释放的法术或者法阵,想要将其破坏甚至反过来加以利用都是十分简单的事情。既然起司和咒鸦都能够轻易的看出对方使用的法阵种类,甚至还可以报出法阵生效的时间,那么或者将其中断下来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起司和咒鸦都做出思考的样子,不过二人很快就放弃了。 “没办法推算,墓园里的变量太多了。如果我们贸然中止那个法阵,可能会激活一些反制机制。甚至最坏的可能是帮助法阵提前发动。”法师摇了摇头,表示他没有办法中止对方的传送。 “我也不行,想要诅咒也找不到目标,这种没有灵魂的东西我也没有办法干预。如果是攻击性的术式也就罢了,像这种发动了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的东西我很难将它停下来。”咒鸦也说道。作为咒术师,他对于那些活着的,或者有灵魂的东西有着强大的掌控力,但是面对已经早就布置完成的东西,他就算想要诅咒对方也没有对象可以施法。 “所以我们现在要不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跑掉,要么就只有硬闯?”吸血鬼问道。 “看起来是这样。他们很显然早就预估到了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并且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起司点了点头。这倒不是他和咒鸦不够强大或者机智,而是这个墓园本就是对方经营好了的基地,如果不是顾忌随时可能会来的铁堡士兵,凭着墓园的优势,他们这些冲到对方家门口的人别说是打断传送了,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要看对方的意思。 得到了法师肯定的回答,山德也就没有再多问其它的问题。他活动了一下身上的关节,开始展开自己的战斗姿态。在他身边的露易丝也随着骨骼崩裂的声音开始了像巨狼的变化。看他们的意思,显然是打算硬闯进去。就如之前起司所说的,如果现在让对方毫发无损的走掉了的话,天知道下一次找到对方的时候铁堡还能不能挺得住。这一次之所以可以找到这个墓园有太多的侥幸,如果不是对方错估了起司的实力贸然雇佣了那个佣兵法师,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这里。而吸取了这一次的教训,对方显然不会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看起来,他们是打算把握住这个‘机会’了?那么你呢,起司?你怎么确定那个被我干掉的家伙不是这些人找来的钓饵,你怎么确定他们不认识我们身上的灰袍?你怎么确定如果现在和敌人交战不是去送死?”咒鸦看着进入战斗状态的吸血鬼和狼人,对起司说道。 法师看了看这个自己的同门。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自己手臂上的力量是不是还能提的动手里的剑和短杖来战斗。然后对咒鸦说道。 “我这次出来遇见了很多人,看见了很多事。我曾经认为我不需要和这些凡人有太多的交流,毕竟他们在我们看来是如此的愚昧。但是我错了,当我经历了这些之后我不能再抱着游戏的心态面对这里发生的一切。虽然我的心愿依然是寻求更多的知识,但是这不能妨碍我在这途中停下来一会,并为此而战。” 说话间起司已经摆出了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显然是打算在山德和露易丝开始进攻之后随着他们一起发动攻击。而咒鸦在听到法师的回答之后,笑了。他的笑容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温和,而是一种病态的,疯狂的,不加掩饰的笑容。咒鸦似乎对起司的回答十分满意,他不住的点头,似乎在赞同法师的说法。 “好,很好,非常好!你知道如果老师听到了你这完全不像是施法者的言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吗?哈哈,我相信那会是非常有趣的事情。从以前开始你就是一个经常能给我带来快乐的家伙,我果然没有白白出来这一次,能看到你为了这种无谓的东西拼命,实在是太有趣了。” “说了那么多,你帮不帮忙?”对于咒鸦的话,起司不置可否。每一个法师的第一课就是独立,如果你连贯彻自己的信念都做不到,那么你一定不可能掌控那些超出常识之外的东西。既然起司已经决定要把墓园里的这些家伙留下来,那么他必然说到做到。不过,实力上的悬殊差距不是靠决心就能改变的,深知咒鸦能力的起司还是希望可以得到这个同门的帮助。 “帮忙,我当然会帮忙!这么有趣的事情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玩呢?说起来,我们上一次一起作战是在什么时候了?”咒鸦说道。同时他的眼睛中开始闪动起魔法的光辉,这是他进入战斗状态的信号。 “大概是在黏土迷宫吧,那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起司回答道。 “对,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出手。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如果你可以活到成年,那一定会是一个有意思的家伙。现在看来,当时的我猜的一点没错。”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强攻 黎明前的城外墓园,随着一声嘹亮的狼嚎,战斗的号角被吹响了。 有着灰色毛发的巨狼朝着墓园的一侧猛地撞了上去。虽然说是猛攻,但是很显然露易丝还不会冲动到直接攻击墓园的正门。虽然以墓园的面积,这样绕道而行的攻击或许不能规避掉多少的伤害,可是面对未知的敌人,不论多么谨慎和小心都是必要的。与之相对的,在正对着狼巫攻击的位置的另一边,山德化身的黑色异形也在对那一侧的砖墙进行着攻击。 “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攻击砖墙?我们完全可以直接翻进去啊。”爱尔莎不解的问起司道。诚如老板娘所说,这堵砖墙的高度完全无法对起司他们造成阻碍,在她看来,如果要发动攻击那么他们完全可以无视砖墙直接翻越过去进攻,甚至有这堵墙在身后阻挡,那些扭曲骑士想要包夹众人也会变得困难一些。 “不行,墓园里到处都是他们提前设好的法阵……就像是某种魔法陷阱,只要我们冲进去,就会被触发。山德他们现在的行为可以破坏在最外层的那些陷阱,这些陷阱肯定都和墙体连接在一起,这样可以让他们第一时间知道有没有人无意间进入墓园。而一旦我们破坏了这道墙,那些法阵就会失去效果。”法师解释道。而一如既往的,老板娘最终从起司口中得到的有用信息也就只有墓园里面有大量陷阱和破坏墙体就能破坏外围的陷阱这两点。 “可是这样做的效果甚微,他们自己也知道。”咒鸦眯着眼睛说道。既然露易丝他们可以第一时间想到破坏墙体,那么对方在设置法阵的时候没有理由会不防备这件事,想要仅凭蛮力破坏这里的外围防御,恐怕需要的力量不会比撞开军事堡垒的大门要容易多少。 果不其然,虽然巨狼和变形后的黑血吸血鬼都拥有着不凡的力量,但是显然这力量还不足以破坏对方刻印在砖墙上的防御,虽然那道破墙看起来只需要一脚就能踢碎,然而事实却是不论多么强大的力量打到那上面都不能给这些砖块留下缺口。而在起司他们试图破坏对方的外部防御时,墓园内的敌人也不会干看着,那些穿着祭祀袍的人开始两三个人一组围成一个个小圈吟诵着危险的祷言,邪神祭祀特有的恐怖气息随着他们脚下用干涸的血液绘制的扭曲图案逐渐弥漫开来。而虽然那些扭曲骑士并没有打算离开墓园来和起司他们交战,但是一些骑士的身上本来就背着弓箭之类的远程武器,只不过早已经没有箭壶的骑士当然也没有箭矢,它们使用的东西是从自己身上拔出来的骨刺。 “保护我们,我们来打断那些家伙的施法!”对老板娘他们三人说道,起司的眼睛里也开始放出光芒,他把单手剑插到面前的土地上,在混乱的环境中聆听那些祭祀的话语,然后在关键的节点加以反制。在法师身边的咒鸦做的事情也和起司差不多,只不过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也或许是因为不太熟悉,虽然蒙娜他们为起司挡下来射向他的骨刺,可是三人却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助咒鸦。 好在这位起司的同门的身手看起来要比法师强上一些,他灵巧的躲过了一些骨刺,毕竟这种没有翎羽的抛掷物准确度并不高。而一些躲不开的骨刺也都被他长袍中吹出的强风弄得偏离了轨迹。不过这些也足以让他无法安心施法。 “起司,让你的人帮我一下!”徒手将一根骨刺抓在手里扔到一边,咒鸦叫到。 “杰克,你去帮他一下。”起司完成手中的施法后,在间隙对杰克喊道。此时的“猴子”已经又一次变成了刚才第一次见时的样子,身上长着黑色的毛发,身上的肌肉膨胀了一倍不止,就连他的脸,此时也已经变的三分像人七分像狼。来的路上露易丝已经解释过了,杰克接受狼血的时间太短,他还不能完全的掌握着崭新的力量,这意味着杰克还不能像露易丝那样任意在人类和巨浪之间切换,而且对于狼行者的其他能力,杰克也还没有时间来接受训练,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躺在军火库里的婴儿,虽然手边就有恐怖的武器,可是却不懂得使用,贸然的尝试反而极有可能伤害到自己。 变成这幅模样的杰克是没有办法说话的,但是显然他听到了起司的话,在朝着法师略微点了一下头之后,这个新晋的狼行者就纵身一跃挡在了咒鸦的身前。那些发出恐怖破空声的骨刺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小孩子扔过来的纸团,毫无威胁性可言。 “左边三点,他们在召唤神子!”数量庞大的邪神祭祀们的施法不是那么好打断的,尤其是在起司第一次打断他们之后他们很快就会重整旗鼓再次来过的情况下。很明显,在昨晚自己团体中最强大的祭祀死在法师手里之后,这些邪神祭祀都不敢贸然的发动像是请神这样的大型法术,那可能会让起司有机会通过诱导施法来攻击他们自己。所以他们自然的都选择了一些就算被打断也不会带来强烈副作用的法术。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在咒鸦疲于应付扭曲骑士的骨刺的时候,法师没有足够的精力来压制住一整支邪神祭祀教团,虽然他已经优先打断了威力较强的法术,而那些偶尔侥幸释放出的低威力法术又无法对狼巫或者吸血鬼带来伤害。但是,随着战斗的展开,不仅仅起司在了解自己的对手,那些祭祀们也对法师的施法速度和精力极限有了了解,当他们四组以上同时吟唱某些较为相似的祷言的时候,哪怕是起司在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得出那些亵渎着世界上一切美好事物的颂歌到底是为谁而唱。 当起司发现有一组祭祀已经快要完成召唤邪神子嗣的仪式的时候,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将位置和咒术内容告诉咒鸦而已。不过法师相信,凭着这两点,自己的这个同门是可以搞定的。果然,随着咒鸦左手大拇指上有着蓝色宝石的戒指发出令人心灵平静的光芒,咒鸦用常人无法听清的极快语速看着起司所说的那些祭祀遥遥一指。 在那四个祭祀的中间有着一滩腐烂的烂泥,一只扭曲的类似手的肢体正在随着他们的赞歌从烂泥中艰难的挣扎出来,可是咒鸦的一指让施法的情况发生了转变,原本不断扩大的烂泥范围开始缩小,那只原本不急不缓的从烂泥中伸出的肢体也开始疯狂的颤动起来,那截肢体迫切的想要抓到什么来防止自己随着烂泥的消失而被一起遣送回去,它一把就抓住了离它最近的那个祭祀的脚。可是召唤仪式已经被打断,世界不会允许这扭曲的存在继续留在这里,这个可怜的祭祀在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叫的同时,被他所信仰的怪异肢体拖着一起消失在了烂泥之中,只留下了几个泡泡作为他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蹒跚 咒鸦的加入让那些祭祀的施法难度变得更大。一方面,两个人一起进行打断吟唱的效率自然是比起司一个人高,但是另一方面,被咒鸦打断了祷词的邪神祭祀可不仅仅要承受来自法术本身的伤害,咒鸦所做的事情远比起司简单的驳回和中止要可怕。这个精通诅咒的施法者喜欢在打断别人施法的时候在赠送给对方一两个“小礼物”,这些小礼物或许只是一次咳嗽或者其它什么放在无伤大雅的生理反应,但是这些东西在祭司们衷心的赞颂着他们所信仰的可怕存在时带来的后果却是致命的。 这倒不是说那些被称为邪神的存在在乎信徒的某些生理反应,只是就如起司曾经说过的,魔法是一项严谨的工作,想要完成一次成功的施法就像是操作一台庞大的机械,错误的操作不仅会让你操作的机械无法完成任务,在大多数时候这带来的后果是相当致命的。就像是那个被自己召唤出的东西拖进了烂泥的倒霉蛋一样,越来越多的祭司们开始受到类似的伤害。 这种情况导致那些配合默契的邪神祭祀之间固定的配合被打破,或许一个小组中个别成员的离场还可以接受,但是当这些祭祀们发现那些会带来致命后果的玩笑开始像瘟疫一样传染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思考一下继续进行施法的代价了。而邪神信徒的迟疑自然就是起司他们的机会,法师正在抓紧着战斗中短暂的间隙试图弄清楚墓园中的法阵原理,虽然那些法阵环环相扣相互嵌套,可是在起司看来,这也意味着它们最终都会连接到一个被法师称为“中枢”的法阵上,只要可以破坏这个中枢,那么或许就可以让墓园中大部分的法阵失去其效力。 “无谓的尝试。你认为凭借这短短的几分钟,你就可以破坏我准备了许久的东西吗?”来自巫妖的嘲讽像是最终宣告一样说明起司的尝试注定是失败的。虽然法师已经使用了平生所学来顺着最短的途径在墓园中寻找中枢的所在,可是起司很快发现这个墓园中的法阵就像是一个被设计好的迷宫一样,他的魔力触角在其中移动的时候,不是碰到死路,就是被引导回之前的位置。 “没用的,这家伙不是只会照本宣科的废物,它对魔力的理解并不在你我之下。”咒鸦在施法的间隙对起司说道。他当然也有办法看到起司和巫妖之间的攻防,而这也让他肯定,面前这个巫妖并不仅仅是拥有力量,更加懂得如何去使用它。 而虽然在这短暂的几个呼吸之间在起司他们已经和墓园中的敌人进行了几个回合的交锋,但是作为他们护卫的爱尔莎他们却完全不知情,在他们眼中起司他们只是在原地不断的念诵着什么,而墓园中的那些邪神祭祀也是如此,事实上,此时的墓园内外,除了祭祀们的念诵声和露易丝他们不断攻击砖墙发出的响动,整个战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安静的。这就是施法者之间的战斗,没有闪烁的火焰或者雷电,因为当对方成功的完成自己的法术的时候,你的敌人已经如同案板上的肉一样毫无反抗能力了。这样的战斗就像是用自己的性命在下一场棋局,稍有不慎就是尸骨无存。 “哼,这是你自找的。”意识到自己的尝试并不奏效,而且现在离黎明的时刻越来越接近,起司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来阻止对方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法师的眼睛当中开始散发出浓烈的光芒,这光芒并不明亮,可是在漆黑的黑夜中却是如此显眼,那难以形容的色彩让每一个目睹到这一幕的人都本能的感觉到不安和烦躁。不过好在保护起司的几个人都没有回头去看法师的情况,而对法师有着更多了解的咒鸦也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认起司正在做的事。 “别看起司的眼睛,全力保护他施法!狼人和吸血鬼回来!”咒鸦自然是知道起司认真起来可以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而他也明白现在的法师是十分脆弱的,所以他在大喊这一声之后就开始像起司靠近,并且对不远处的巨狼和吸血鬼喊道。 起司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自然也被露易丝他们察觉到了,虽然很不爽咒鸦的不礼貌,可是他们也知道法师现在正在准备的这个咒语或许是让他们把这些敌人留在这里的唯一方法。而且在破坏砖墙的过程中他们也意识到这个墓园中充斥着的力量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庞大,就算狼行者有着免疫一切魔法的能力,可是既然对方对铁堡的入侵蓄谋已久,难保他们手中没有用来对付露易丝的手段。 于是巨狼和异形很快就放弃了攻击那些砖墙,转而回身防守在起司附近,露易丝用她巨大的身躯阻挡在墓园中的敌人和法师的中间,这可以为起司阻挡大部分来自魔力层面的伤害。而山德则依靠着身上的甲壳抵挡着扭曲骑士们射过来的骨刺,这两个人一起合作使得一时之间出现了一道几乎可以阻挡一切的防线,看起来对方短时间内是别想打断起司的施法了。 “真是愚蠢……”巫妖那毫无感情和生气的声音从墓园的深处传出来。而随着这句听起来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无数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墓园四周的草丛和树木后面传来,似乎是有着某种数量庞大的东西正在向这里靠近。 “这下我们终于知道那些原本埋在墓园里的尸体去哪了。”咒鸦不需要看就知道正在靠近他们的是什么。事实上一开始他还在好奇,作为依然留存在在生者世界的死者,巫妖这种精通死灵术的存在在那些扭曲骑士之外居然没有设下任何和尸体有关的陷阱。不过现在想来这倒不是对方没有准备,而是直到现在起司他们给对方的压力才让对方翻开了这张牌。 腐朽的身体穿过树丛没有任何的声音,那些干枯的,丑陋的尸体像是木偶一样木然的出现在众人的周围,它们身上的衣物早已腐烂,连同他们的身体和他们曾经的身份一起。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些等待和大地重新合一的生物死尸罢了。而既然这些东西没有发出声响,在树丛中发出细碎声音的存在自然另有其人。而这些东西就是出现在这些行尸脚边或者干脆趴在干瘪的尸体上的——老鼠。大量的老鼠。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转移 那些蹒跚的行尸并不难对付。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有着令人恐惧的外貌,但其实冷静下来的话,这些没有经过处理的腐朽尸体其实并不具有多大的威胁性,至少跟那些活跃在墓地附近的食尸鬼比起来它们根本不值一提。它们的身体太过于脆弱,行动也太过缓慢而僵硬,事实上,这些行尸其实根本算不上威胁。 要知道,想要制作出合格的僵尸士兵或者类似的骷髅士兵,那么那些作为原材料的尸体必须经由专业的匠人小心的处理,那些尸体经过他们的加工修缮好所有可能会影响其行动和战斗的隐患,最后再将其浸泡在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环境中令其拥有不死者应该具有的特征。比如坚韧的外皮或者不需要肌肉也可以活动的关节。而显然,虽然墓园中的敌人已经占领这里一段时间了,可是他们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对基地的建设和对铁堡的渗透,至少他们还没有时间来像正规的制尸者那样来处理这个墓园中的住户。 “要是那个恋尸癖看到这些尸体他一定会抱怨又有多少具尸体没有得到尊重。这些家伙连喝醉酒的小孩都打不过。”咒鸦环顾着四周的行尸,对起司说道。而显然法师的施法已经渐渐平稳了下来,至少他已经不需要再不断通过念咒来让自己集中起来,这让起司可以感受到一部分的外界信息,并且做出有限的回应。 “要是那个恋尸癖来了的话,我们只需要两具僵尸就能冲进这个该死的墓园。他的那些人偶比狼人还要无畏。”这有限的回应中显然包括语言,起司保持着施法的动作,同时发出和他正在念诵的东西不同的声音。 就如他们所说,那个巫妖显然也没打算靠这些无用的行尸来拖住起司他们,它召唤来的东西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那些跟着行尸一同到来的老鼠,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是山德和爱尔莎他们都可以肯定这些老鼠就是当初在吸血鬼的宅邸里险些将他杀死的那群。不知道是不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在山德看到这群老鼠的时候身体竟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似乎是在害怕它们。 “嘶……这些老鼠不太对劲啊。”咒鸦不知道是感受到了什么,他突然说道。而他的话似乎是提醒了其他人,随着几人的惊呼声,他们看到在那些老鼠的身上除了本来的毛发之外,似乎还有一些类似甲虫甲壳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十分熟悉,就像是,山德身上的血铠! 巨狼发出几声低吼,然后杰克就开口说道。 “山德先生,那个,露易丝奶奶问您,额,她问您那些老鼠是不是您的亲戚?”因为化身成巨狼的露易丝显然不可能说话,“猴子”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可以听懂她的吼声的人只能有些尴尬的开口说道。 吸血鬼并没有回话,可是从他黑色面甲下露出的那双红色眼睛来看他对这个玩笑可并不觉得好笑。 “谁能替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一群老鼠身上会有黑血家族的血铠?这个世界已经疯狂到了这个程度了吗?”咒鸦并不知道之前山德被鼠群啃食的事情,他看着那些老鼠身上的甲壳说道。听这位咒术师的口吻,他对这个现象可是相当的难以接受。 “它们之前曾经差点把山德吃了。”起司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虽然法师没有亲眼看到那些老鼠的情况,可是从同伴的反应和只言片语中他也不难推测出发生了什么。而能够把老鼠和黑血吸血鬼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显然就是那次对山德的袭击。 “这可真是太棒了,我怎么没听说世界上有哪个品种的老鼠能吃什么长什么的?待会给我留两只,我要好好研究研究。”咒鸦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虽然从研究者的角度上来说,他确实很想研究一下这些老鼠身上的远离,但是前提是他们可以从这些显然饿极了的鼠群的攻击下活下来。 “强光和火焰,那些老鼠应该害怕这些。”虽然身体无法移动,可是起司还是提醒道。只不过他说的容易,在这个情况下不论是强光还是火焰似乎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信手捏来的东西。 而随着法师的话,鼠群的第一波攻击开始了。那些趴在行尸身上,以及周围树木的树枝上的老鼠凭借着高度的优势像是一颗颗子弹一样从四面八方朝着一行人射去。蒙娜和爱尔莎都有带盾牌,虽然只是聊胜于无的小型盾牌,但是这也让她们可以靠着盾牌的面积将大部分靠近自己的老鼠击打出去,相对应的,面对这些老鼠大军,咒鸦和杰克就显得相当局促,山德尚且有一身的血铠作为防御,然而狼行者和咒术师则在面对这些啮齿类生物时毫无办法,咒鸦只得再次启动他手上的戒指让强风帮他吹走那些老鼠,可是这样并不能长久。杰克把落到自己身上的老鼠一只只抓下来扔到远处,但是他只有两只手,而且那些老鼠就算被拽起来也会带走狼行者身上的一块肉,很快,杰克身上所溢出的鲜血就把他的毛发染成了红色。 不过要说众人中最狼狈的却是露易丝,巨狼巨大的身躯注定了她会成为鼠群的重点攻击对象,而化身巨狼之后,露易丝连像杰克那样使用双手来排除自己身上的老鼠都做不到,这些噬血的捏齿动物像是发了疯一样朝着巨狼的毛皮下面钻去,看架势它们颇有想要钻到露易丝身体里的意思。巨狼难以忍受身体上被啃食的痛苦,只能靠在地上翻滚来讲自己身上的老鼠摔下去,可是这些老鼠身上的血铠有效的为它们吸收了伤害,那些被甩开的老鼠只需要晃晃脑袋便又一次扑向了露易丝。 “鸭子帮我!”一声巨大的喊叫,目睹了同伴逐渐被鼠群淹没的起司无法再安心的施法,他将自己施法的对象从墓园转移到了那些老鼠的身上,可是仅仅靠起司一个人无法显然无法精确地将法术释放到那些数量众多而又体积的目标身上。法师的法术威力巨大,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同伴和这些老鼠一起蒸发。所以他需要精通诅咒的咒鸦帮助他定位目标,诅咒这种需要精确目标的法术注定咒鸦辨别目标的能力远超其他施法者。 “别用那个称呼叫我!”咒鸦用手拨开了一只老鼠,他当然知道起司叫他的意思,作为同门,他们之间虽然主体是竞争关系,可是适当的合作还是可以完成的。师出同门的关系让二人的配合远比其他人想的容易且默契。 转身冲到起司身边,咒鸦握住起司持着木杖的右手,以此将二人串联在一起,在短暂的适应之后,他开始精确的定位那些老鼠的位置,诅咒的定位方法显然比正常的视觉要方便的多,咒鸦只需要确定施法的范围和作用对象的体型大小就可以保证法术的命中,而耗费他大量精力的是如何将起司准备的威力强大的法术控制起来不让它波及到四周。 “好了!”几秒钟之后,咒鸦的喊声示意法师他已经完成了定位。 “那就……去吧!”起司喊着将自己准备了长时间的法术释放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恐慌 由起司发动,咒鸦作为外置引导释放的法术随着法师的声音而被释放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起司的法术却并不像以往的那么“明显”,没有从地下生长出来的藤蔓,没有耀眼的白光,甚至连可以被普通人察觉到的气息都没有,魔法的释放就像是起司和咒鸦两个人演出的诡异戏剧,当法术释放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证明法术已经被完成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怀疑起司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的时候,他们却都意识到,恐怕法师的施法是真的完成了。几乎在一瞬间,所有在场的人可以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关于那些老鼠的信息,都消失了。蒙娜和爱尔莎茫然的移开自己的盾牌,她们发现不仅树木上不再有老鼠飞扑下来,就连地面上的老鼠也消失的无隐无踪。杰克和山德也没比前面两人的反应好到哪去,狼行者和吸血鬼还在下意识的用手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打下来,却突然意识到那些趴在自己身上撕咬自己身体的小动物已经全部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个老鼠牙齿状的伤口提醒着他们刚才并不是在做梦。巨狼停止了打滚,她可以确认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说实在的,每一次见到你的法术我都感到由衷的恐惧。你所掌握的东西远比世界上任何的诅咒都要可怕。”咒鸦脸色苍白的说道,他在帮助起司完成法术引导之后就不得不双手扶住膝盖并且开始大喘气,纵然他手上的戒指可以带给他远超身体本身的体力,但是显然这还是不足以支付他刚才所消耗的能量。 “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使用这方面的法术的,你知道的,使用这种力量所带来的代价可不是减少几年寿命就能解决的。”起司说道,可虽然他这么说,法师的气色看起来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刚才的法术并没有让他消耗多少体力。 “你……做了什么?”巫妖的声音从墓园里传来,问出了在场除了咒鸦之外所有人都想要问起司的问题。虽然魔法的存在就意味着打破常识和不可思议,然而起司刚才所做的东西显然比任何人心目中的魔法都要可怕。虽然巫妖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但是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却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巫妖对于起司的恐惧,之前的从容在起司的法术下荡然无存。 “只是把那些棘手的小家伙弄走而已。放心,你很快就会知道它们经历了什么。”起司回答道,同时看他的架势,法师是准备将刚才的法术再来一次,而这次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墓园里的巫妖。 “不可能,这种法术你怎么可能可以连发!”巫妖的声音比起疑问更像是感叹。而它之所以这么恐惧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就如之前提到的,施法者之间的战斗很大程度上在于法术间的相互解析,能否在对方还没有完成施法的时候将其中断,能否在法术生效之前将其抵消或者完成防御,这才是施法者之间较量的焦点,任何的法术,在经过训练的施法者眼中都是有迹可循的,区别只是法术的复杂程度不同罢了。 但是,墓园中的巫妖却完全无法理解起司释放的法术到底是什么,虽然看到了对方施法的全过程,但是仍然无法对这个法术完成哪怕一丝一毫的解析,这无疑是巫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可是有一点巫妖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它完全不理解的法术如果对着自己来释放的话,那么巫妖自己掌握的任何防御手段都是无用的!换句话来说,一旦起司出手,巫妖的下场不会和那些老鼠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不可能的,虽然我自己都觉得这很不公平,可是我敢保证他确实可以再来第二次。而这次,你绝对躲不开。”咒鸦的脸色虽然还没有恢复,可是总算是不再剧烈喘气了,他勉强站起来对那个巫妖说道。和起司打过多次交道的咒鸦深知自己这位同门的可怕,如果把施法者之间的战斗比作打牌的话,那么精通诅咒的他就是满手组合牌,打的就是出奇制胜和防不胜防,而与自己不同,起司的手中能作为战力使用的牌并没有几张,可是这几张牌却张张都是王牌,一旦法师打算不顾一切的战斗,那么他手里的这几张牌在伤害他自己的同时一定可以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起司的法术给了对方难以想象的压力,这种宛如死亡倒计时一样的恐怖感扼住了巫妖早已经不存在的咽喉,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慌是它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的东西了,它曾以为自己变成了不死者就可以不在害怕生命的消逝,但是起司现在的行动告诉它,哪怕已经不再是生者,它的存在依旧脆弱无比。处于恐慌中的巫妖已经失去了冷静,它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起司完成施法,所以随着它挥动的双手,墓园中原本负责保护邪神祭祀们的扭曲骑士就举起它们的武器朝着起司他们猛冲过去。 似乎还嫌这样不足以阻止法师,随着没有声音的咆哮,原本藏在巫妖影子里的恶魔也响应其雇主的命令冲了出来。这些深渊中的存在有着肥胖的身躯和与之相比过于纤弱的四肢,它们的脑袋就像是蝙蝠和蛤蟆的混合物,畸形的手脚无法带着它们臃肿的躯体移动,所以它们的背上还有着黑色的翅膀来提供动力。 “疫魔。”起司眯起了眼睛,看来昨晚杀死那两个倒霉士兵的凶手也找到了。这些看起来就像是气球一样的深渊恶魔就是臭名昭著的疫魔,哪怕是在三位数的恶魔种类中它们也是最令人厌恶的存在。这倒不是说它们有多么强大或者狡猾,事实上,疫魔的智力和野兽并无区别,而它们的肉搏能力以及施法能力在各项数值在恶魔中也是十分可怜的存在,真正让它们在人们眼中变的棘手的是它们肚子里的东西。 疫魔肚子里装着的并不是脂肪或者内脏,而是一种被称为疫魔黑泥的特殊物质,这种物质也是它们会灌进自己受害者身体里的那些东西。疫魔黑泥的作用就是疫魔名字的由来,或许是因为黑泥本身就代表了深渊扭曲的本质吧,被黑泥覆盖的东西,不论是生灵还是土地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染病”,活力和生气会飞速的从他们身上消失,并最终被同化成另外一滩黑泥,被黑泥覆盖过的土地哪怕在专业的护林员的细心照料下也需要百年的时间才能恢复生机,而被黑泥覆盖的生命吗……我们只能祈祷他们在死亡前没有遭受太多的痛苦。 “露易丝,你带着杰克和蒙娜他们拦住那些骑士。鸭子,你跟山德去搞定那些疫魔!”起司一边施法一边指挥到。 “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该怎么做。还有,我说了别用那个称呼叫我!”咒鸦当然知道法师的任务布置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巨狼强大的战力让她可以成为阻挡扭曲骑士的一道坚盾,而在所有人中,只有身披血铠的山德和使用诅咒之力的自己才有办法以较小的代价战胜疫魔。至于其他的人,他们虽然可能不是完全理解起司的指挥,但是对于法师的信任让他们相信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释放 墓园外的战斗很快就陷入了胶着的状态,扭曲骑士的数量虽然比起司他们之前在铁堡中对付的要多一些,可是显然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骑兵的发挥,过于狭小的场地让它们无法展现出优势。而露易丝化身的巨狼也凭借着它强悍的肉体和力量轻易的带领着蒙娜他们对这些骑士进行着阻击。但是这些扭曲骑士的特性让它们变的极为耐打,没有起司和咒鸦帮忙,单凭露易丝他们显然无法将这些难缠的家伙彻底消灭。这也是不死者对于普通人来说棘手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边,正在于疫魔战斗的咒鸦和山德也遇到了他们的问题。这个问题甚至比狼巫那边的还要麻烦。问题并不是出在疫魔身上,虽然那些恶心的恶魔会给大多数人带来噩梦,可是显然咒鸦自有办法解决它们。真正牵扯着两人精力的东西来自那些邪神祭祀,经过多次的波折,这些家伙终于发现想要将自己的“神术”直接释放到起司他们的头上似乎是不现实的。且不说对魔法完全免疫的狼行者们,血族对于魔力的抗性也不是普通生物可比的,至于对另外几个普通人下手,那么咒鸦的反制诅咒会毫不客气的降临下来。既然直接攻击不行,这些祭司们决定招呼一些帮手来帮忙。 会响应邪教祭司召唤的东西从来都只有两种,一种自然是这些家伙所崇拜的恐怖存在,而另一种,则是那些恐怖存在手下的各种狰狞诡异的“神子”。就如同教会所宣扬的神有着他们的神使一样,这些被称为“神子”的诡异生物就是邪神的神使,只不过不同于教会那些出自于美丽壮绝的神话里的形象,邪神的神子远比一般意义上的神使更加接近它们所侍奉的神明。也就是说,它们和它们所侍奉的存在一样可怖。 当然,召唤神子的仪式也会受到咒鸦的干扰,所以那些祭司们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所召唤来的神子大多也都是不完整的。可是就算是不完整的神子,这些存在身上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也足以让面对它们的人焦头烂额。因为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大部分的常规攻击手段都无法对邪神神子产生效果。 “见鬼,这些家伙的身体是什么做的?”山德躲开来自对方的攻击,嘴里不由得说道。他面前的那个神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满了鞭状触手的巨大肉球,只不过在这个肉球可以被当成正面的地方有着一张横向开合的血盆大口。而吸血鬼之所以会被这个神子逼得开口咒骂,倒不是因为那些触手给他带来了多少的麻烦,事实上,抛开神子那丑陋的外形,吸血鬼的速度完全可以从容的躲开对方的所有攻击。真正让山德跳脚的是不论他用多大的力量来攻击这个怪物,他都感觉自己的攻击像是泥牛入海一样,打在对方身上完全没有反应,就连他击打对方的部位都没有攻击到实物的确实感。 “别用身体去攻击它们,那没有作用!”咒鸦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面对邪神之子这样的东西,哪怕是咒术师也不能轻松的将它们送回它们来的地方,更何况在这些神子旁边,还漂浮着不少随时准备俯冲下来将肚子里的腐坏物质送进猎物肚子里的疫魔。 “给我个办法对付这些长着胡子的肉球!”山德对同伴咒鸦喊道,虽然还不会真的被神子的触手伤到,可是对方那过于庞大的体型让吸血鬼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少。 “一般来说,想要把这些家伙送回去只有三种办法。要么等它们被世界自然的排斥出去,要么就给它们献上足够的贡品。”咒鸦一边用法术将两只在空中的疫魔碰撞在一起,迸发出一团黑色的水花。而既然这附近的墓园已经多年未有人使用,他也懒得去管这些黑泥落到地上会造成的破坏,反正这这块土地已经被巫妖的法阵破坏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一些似乎也没有太大问题。 “那第三种呢?”山德试图靠双手来接住一只触手的攻击,按照吸血鬼的身体素质,他这一下完全可以承受重型攻城锤的一次敲击,然而这股力量在神子面前似乎仍然不够。虽然山德成功的拨开了这只触手,可是吸血鬼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右臂脱臼了。好在血族的身体早就已经不会再感觉到疼痛,虽然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伤势,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山德接下来的反应。 “第三种?那就得由我们强行打开通往世界外的门,把这些家伙踢进去。”由于神子的接近,咒鸦不得不向后撤离,他可不像山德这样有着可以凭着肉体就能与神子对抗的能力,被那些狰狞的触手碰到的话,哪怕是身上所有的戒指加在一起恐怕也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能打开那种门吗?”随手将自己的右臂接回原位,虽然还有几分不适感,可是现在山德也顾不上调整骨头之间衔接处的细小误差了。他尝试着用自己不熟悉的吸血鬼天赋去感知神子体内的“血”,对于大部分生物而言,一旦吸血鬼锁定了他们身上的血液并对其进行操作,那么基本上就是宣判了死刑。可惜这样的情况在面对神子时是注定不会发生的,山德根本就没有在神子身上感受到任何可以与血液相近的东西。 “我当然,不行。而且我保证这个世界上可以这么做的人绝对不多。”随着咒鸦的声音,又一只疫魔被无形的力量从天上压了下来,它的身上仿佛被套上了看不见的枷锁,任凭这只恶魔如何的挣扎也不能移动自己的躯体。然而,这一幕并没有持续多久,神子恰好扫过的触手将这个倒霉的恶魔一把就卷了起来,塞进了它狰狞的巨口中。 “喂,起司,你那边还有多久?天快亮了!”作为对抗扭曲骑士的那组人,爱尔莎有更多的余力来关注一些其他人忽略的事情,比如在他们的交战的时候,已经有隐隐的白光从地平线上出现了。 “快了!把那东西引到我前面!”法师双眼中绽放着强烈的光芒,他对咒鸦和山德喊道,显然是打算用法术一次性解决掉神子和墓园里的敌人。 “你行吗?别击杀了这个触手肉团之后法术威力不够。”咒鸦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还是在有意的使用法术将神子引向起司和墓园的中间。虽然他十分相信起司法术的威力,也相信起司肯定不会计算失误,但是这也就意味着起司这一次攻击的威力已经超越了他一开始预估的范围,这让咒鸦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看到自己竞争对手的进步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把那些骑士也引过去,我们一次解决问题。”起司没有回答咒鸦的问题,反而转头向露易丝他们说道,看起来如果他不是在说大话的话,或许法师的进步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人的想象。 “知道了。”不同于咒鸦,对于蒙娜他们来说,起司的话完全不需要质疑,法师已经向他们无数次的证明了,只要他说他可以做到这件事,他就一定可以做到。 而在墓园外的人们将扭曲骑士和神子引向同一个方向的时候,墓园中的巫妖也意识到了起司的意图。虽然十分不愿意相信起司的法术可以有那么巨大的威力,但是在战斗中最不能期待的事情就是对手的失误,所以巫妖知道它不能冒险。传送的魔法阵已经基本启动完成,剩下的工作主要是调整传送的位置和确保传送范围内人员的安全,虽然这一部分也十分重要,可是巫妖已经决定,如果起司在魔法阵完全启动前完成施法,那么就算付出一些代价,它也会提前启动传送。就算没有安全措施,作为巫妖这种特殊生命的它也不会被传送过程中的错误杀死,至于那些邪教祭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在巫妖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们就位了!”有巨狼的帮助,虽然是后接到通知,可是负责扭曲骑士的小组反而更早的将目标吸引到了指定的位置。而虽然面对的对手要棘手不少,咒鸦也在几秒之后完成了他的任务。 “我们也好了!” “我数到一你们就躲开!”起司的施法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这个时候他随时可以将法术释放出来,可是为了保证同伴有充足的时间撤离,法师还是决定倒数五个数。 “五,四,三,二……” 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在起司的手掌中汇聚,不同于第一次被咒鸦分散了的法术,这一次他手中的能量没有一丝一毫的分散,这股力量是如此强大,甚至连周围的空间都因此发生了震动。 “一!”随着最后的倒数,起司手中的魔力毫无阻碍的朝着墓园的方向脱手而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消失 黎明的光芒驱散了长夜的黑暗,天空中的星辰因为这强光而隐去了身影。铁堡城外的林间墓园附近,山德等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整座墓园就这么消失了……或者说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个外轮廓相似的黑色区域,在这个区域中的土壤都早已死去,就连最坚韧的野草也无法在其中找到存活的办法。那些原本林立在这里的墓碑,木桩或者那道砖墙都在晨光中消失无踪了。更别说那些在墓园中的邪神祭司和巫妖。 蒙娜和爱尔莎互相看了看,她们都想从同伴脸上确认自己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些恐怖的东西只是一场噩梦,其实这里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然而不论是她们脸上的污迹还是防具上的伤痕都说明她们昨晚的战斗并不是虚幻的记忆,那么既然这些都是真的,那些敌人和墓园又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我们……失败了?”恢复人形的山德说道,看起来对方似乎在起司释放法术的同时完成了传送,虽然按理来说传送这种极为精密的法术是禁不起附近其它能量的震荡的,更何况起司那个时候手里的力量恐怖的吓人,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有方法可以强行发动传送。看来对方确实掌握着什么超出一般魔法的东西。 “看来如此,不过至少起司的法术还是把那些棘手的东西一起解决掉了。对吧,起司?”咒鸦看到眼前的情况自然也认为对方用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手段完成了传送,这样的事情在他的生活阅历中虽然不多,可是也绝对不是没有。有的时候,当你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图书馆中全部的知识,你才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一座更加巨大和庞杂的图书馆,而你永远不可能将它看完。 “起司?”咒鸦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作为黎明前最后的施法者,起司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墓园和其中敌人的去向,但是身处队伍最后方的起司却没有对咒鸦的疑问做出解答,咒鸦理所当然的将这沉默当场了连续施法后的脱力或者精力消耗过大,然而当他想要转身去嘲笑几声起司的脆弱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深渊在下,他人呢?”咒鸦的话让所有人把目光都转向了起司之前站的地方,在那里,起司的手杖和单手剑都好好的插在地上,但是那个本来应该站在或者趴在那里的穿着灰袍的人却并不在那里。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地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找一下四周,该死的,这家伙去哪了?”随着蒙娜的话,其他人如梦初醒,他们开始用各自的方法搜索周围关于起司的痕迹。爱尔莎和杰克他们努力的翻找着周围的每一片杂草,而山德和咒鸦也用他们的方法感知着起司的存在。只有露易丝化身的巨狼没有行动。灰色毛发的巨狼缓缓变回人形,变成那个有些佝偻的老人。 “他不在这里了。他的气味断了。”露易丝说道。作为狼巫,她的感知能力可能并不是一行人中最强的,然而此时她的话却得到了所有人无声的赞同。每一个人都停下翻找的动作,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徒劳的。就如同狼巫所说,起司已经不在这里了。 “您知道他被带到那里去了吗?”老板娘像露易丝问道,这位来自龙脊山的姑娘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可是她还没有放弃希望,只要这里有人可以给出一个起司可能会出现的大概线索,她就会赶去那里。然而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抱歉,孩子,可是这一次,我帮不了你。”露易丝摇了摇头,露出难得一见的黯然表情。她很清楚爱尔莎此时的心情,或者说,这里的人都知道老板娘和法师之间有着某种不同于战友的感情,甚至咒鸦还对此跟起司开过玩笑。所以当他们都确定自己无法找到起司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直视爱尔莎的眼睛。 在一番询问无果之后,老板娘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法师的时候他是那个从风雪中被众多冰霜卫士拥簇着走近酒馆的神秘人,他们一起穿过了遍布鼠人的萨隆伯爵领,救了一些人,也杀死了一些。可是爱尔莎并不认为起司会在这次旅途中受伤,事实上,以法师的本事,如果不是他要以身试险,很少有东西可以让他受伤。然而突然间,这个人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了,老板娘并不理解魔法的世界,起司从未跟她过多的提起过关于他所研究的东西,而这也让她无从判断法师现在的死活。 蒙娜扶住老板娘的肩膀,她知道这个同伴需要安慰,但是常年在军中的经历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同乡。而这个时候,从树林外传来的马蹄声意味着沃夫城主终于带着援军赶来,而当他们穿过树林小心的来到这片空地的时候,他们除了看到黑色而毫无生气的土地和心情低落的众人之外并没有看到任何的敌人,或者说活着并且还有威胁的敌人。 山德指着空地附近的疫魔尸体还有一些在行尸的肢体对赶来的城主讲述了他们昨晚都对抗了什么。而敌人的桥头堡被拔掉也就意味着铁堡面临的危机已经暂时解除了。不管那个巫妖想要在铁堡获得什么东西,它都已经带着它所剩无几的力量逃跑了。恢复了与外界联络的铁堡会很快和烈锤公爵取得联系,到时如果那个巫妖还想要故技重施的话,那么它必须掂量掂量整个烈锤公爵领的力量。 烈锤大公对于这种图谋不轨的家伙可不会有一丝的姑息,在可以预期的近期,烈锤领内一定会展开一场对邪神祭司的清缴活动。而考虑到瘟疫的存在,将散播瘟疫的罪名扔到这些信奉邪神的家伙身上也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减少领民的焦虑。尤其是那些邪神祭司被绑上火刑架的时候。 而既然这里已经没有敌人了,沃夫城主也就招呼着剩下的人跟他一起返回铁堡,至于这片充满着死亡气息的空地,他会派遣兵力在这里驻守以防止对方留下了什么后手。之后等事情稍微平复下来之后,他也可以请精于此道的人修复这片土地的伤痛,只不过这个过程会十分缓慢就是了。 “嘿,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是说既然起司失踪了,你们准备怎么办?回龙脊山吗?”咒鸦走到蒙娜身边问道,现在老板娘显然无法做出判断,而杰克又变成了狼行者,所以起司的护卫中尚且有能力做出规划的看起来也就只剩下女战士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起司消失的太突然了,我们完全没有准备,发生这种事,是我们的失责。”很显然,保护对象的突然失踪让担任守卫的蒙娜也陷入了无措当中。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计划,或者说这支小队的行动计划全在法师的脑袋里,没有了起司的指引,蒙娜甚至怀疑他们能不能顺利返回龙脊山。 “好吧,那么听着。我知道你们现在很迷茫,你们奉命保护起司,可是他却这么消失了。不过首先,我保证我的这个同门不会这么容易死掉,他应该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被弄到了那里。而我想既然你们之前追查到的线索指向了王都,那么不如我带着你们先前往王都,如果能在那里找到巫妖的同伙的话,也许就有办法找到起司的下落。”咒鸦很少对一个普通人说这么多的话,他不是很喜欢向其他人解释自己的想法,而且大部分时候,他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同。但是现在,在起司这个在他看来很有竞争力的对手都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的情况下,他认为自己如果要继续完成起司的任务的话,可能需要更多的帮手,“你们不必现在给我答复,我也需要向我的老师报告这个问题。三天,三天之后我会到山德那里找你们。” 说完,咒鸦就选了一个没有人注意的方向消失在了树林中,他并不需要和城主接触,那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醒来 战火过后的小村庄,到处都是死亡和毁灭的味道。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没有一处不着火的草垛,所有的居民都已经随着战争一同消逝在了喊杀声里,一旦战争的规模上升到国家乃至种族,战争就不会有任何的仁慈可言。就像是人不会在意杀死侵扰自己房间的蚂蚁一样,不会有人对在战争中屠杀一个异族的聚集地有什么愧疚感。地上趴伏着的已经不是人类,而只是一些没有灵魂的肉块,数不清的乌鸦落在村庄的每一座屋顶,每一条栅栏上,它们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多到它们小小的脑子无法计算的食物。 血和水浑浊的搅拌在一起,每一个水洼中的颜色都让人怀疑。有着精良做工的牛皮鞋踩过满是泥泞的土路,它的主人似乎并不在乎这双造价不菲的皮鞋因此而变的肮脏。行走在荒村中的陌生人惊动了品尝食物的乌鸦们,当这个披着灰袍的身影走过的时候,那些贪婪的啃食着腐肉的飞禽都会如同一阵阵黑云一样从地上升起。 那个孤独的身影似乎在村庄里搜索着什么,不过说是搜索,他似乎也没有翻找的打算,这个人只是在村庄中缓步走着,兜帽下的视线随意的打量着四周,对于这村庄中可怕的景象没有半分的不适。可是不管这个人在找什么,他恐怕都很难在这个已经被摧毁的毫无修复可能的小村里得到满意的答案。而他看起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就在这个灰袍人打算离开这片废墟,走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的时候,一阵轻微的响动吸引了他。灰袍人可以肯定这响动不是乌鸦弄出来的,可是在这个如同地狱一样的地方,除了乌鸦之外又还会有什么呢?不管发成声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总还是给了灰袍人一些希望,他缓步走向响动传来的地方,那是一口看起来已经被杂物掩埋的水井。 轻松的用戴着手套的双手将那些看起来很沉重的杂物从水井上移开,这个灰袍人的力量显然比一般的成年人要大的多。而在清除这些杂物的过程中原本附着在杂物上的灰尘和碎屑不可避免的落入了下方的井中,一阵明显经过压抑可是失败了的咳嗽声让那个灰袍人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这口井里藏着一个孩子。 突然照射进井中的阳光让原本躲藏在井里的孩子十分不适,他用自己没有抓着井绳的那只手挡在眼睛前面。这个孩子有着一头黑色的头发,同时也有着不同于大陆大部分地区的偏黄色的皮肤。这些都让灰袍人确定,眼前这个躲在水桶中逃过一劫的小孩应该就是这个村庄最后的遗孤。 抱着最后确认的态度,灰袍人用带着一些口音的本地语言对井里的小男孩说道。 “孩子,看着我。”他的声音中似乎有着魔力,那个井中的孩子几乎是本能的照着灰袍人的话将挡在眼前的手放了下来,而当他那双黑色的眼睛看向灰袍人的时候,灰袍人兜帽下的嘴角略微上扬了一下。很好,看来听力和视力都没有问题。 “听着小子,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如果你可以完全复述我说的话,我就把你从井里弄上来,给你吃的和喝的,明白了吗?”灰袍人用冷漠的声音说着,而当他注意到那个男孩的瞳孔在提到吃喝时微微收缩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懂了自己的话。 接下来,那个灰袍人的口中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古怪声音,这声音显然不是刚才他使用的语言,而且事实上,世界上大部分语言里都不会将这些音调和音高如此排列,这些怪异的组合方式让原本单独发声并不困难的发音在连续使用的时候变的极为的拗口。 男孩努力的听着井上的那个人说的每一个音节,他已经不知道在这口井下躲了多久,现在的他太过于饥饿和疲惫,甚至就连顺着井绳爬上去都做不到。所以灰袍人的承诺无疑是他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出路。灰袍人古怪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也就只有五秒左右的样子,可是光是将着五秒的发音记下来就已经耗费了这个孩子大部分的精力。 几分钟之后,就在灰袍人的耐心快要被消磨干净以至于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个哑巴的时候,井下的男孩开口了。没有多余的祈求,也没有不会有回答的提问,他一开口就开始复述灰袍人刚才所说的话。或许是因为干渴的问题吧,没人知道这个孩子在这里吊了多久了,他的声音显得极为的沙哑,甚至在有些音节上他还会破音或者失声。但是灰袍人脸上的表情很快就从不耐变成了惊讶,接着又变成了狂喜。 因为这个孩子讲他刚才所说的那一段话分毫不差的复述了下来!无尽的奥秘在上,没有经过训练的魔法学徒能够一次将他刚才所说的咒语复述出三分之一就已经算是天赋卓越了,而这个孩子居然在第一次接触这种特殊的发音方法的情况下完美的将其复述了出来。顿时这个灰袍人就觉得自己孤身穿过大半个世界,遵循着预言来到这里是值得的了。 在这种狂喜下,灰袍人三两下就将孩子坐着的木桶从井中提了上来,而在将这个男孩从木桶中取出来的时候,他更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生怕伤害了这个孩子的身体。灰袍人没有去问孩子叫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因为在这个孩子被灰袍人找到的那一刻,这些东西就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他不需要以前的名字,也不需要那些血脉上的同胞,从今天起,他会成为他第一个学徒。 “听着,小子”在将装着清澈泉水的水袋和白面包递给这个男孩之后,灰袍人对他说,“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做……” “啊!”随着一声惊叫,起司猛地从梦中苏醒了过来。他的头极为疼痛,好像里面有一群喝醉酒的矮人矿工在里面狂欢过一样。这让起司不得不闭上眼睛,用双手不停地挤压自己的太阳穴,以此驱散疼痛感。 “哈哈哈,可怜的小家伙,是不是觉得你的头疼的就像是有一群喝醉酒的矮人矿工在里面狂欢过一样?”一个欢乐而老迈的声音从法师的不远处传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罗兰 起司听到那个声音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他本能的想要找东西躲藏,可随即又意识到那并没有意义。不论这个声音来自谁,他都没有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伤害自己。所以法师还是保持着他原先的动作,而至于他那短暂的一瞬犹豫,除了他自己之外并不会有人意识到。 几秒钟之后,起司终于从头疼中摆脱了出来,他睁开眼睛试图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他就看见了离自己只有大概两个拳头高的帆布顶棚。看起来他醒过来的地方应该是一架货运马车的车厢内,不过根据四周只有零散的几个箱子和铺在他身下的大量稻草来看,这架马车现在似乎并不是在运送货物。而至于发出声音的那个人,他的面孔因为背光的关系让法师看不太清楚,只能从身形大概判断出来应该是一个消瘦的老人。 起司没有说话,因为他还没有办法确认眼前的这个老人到底是敌是友,而现在他所身处的环境也让他感到担忧。和一无所知的山德他们不同,起司作为亲身参与的一员,他很清楚在自己晕厥前的那个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在黎明前的那个时间点上,起司已经完成了施法,而且按照法师自己的经验,自己的施法无疑是成功的。他的法术在一瞬间几乎就破坏了那些扭曲骑士的身体,同时也将墓园中的魔法阵破坏了一部分,可是意外发生了。而导致这个意外的东西,就是那只神子。 神子这种东西,就和它的生产者一样完全超越了这个世界可以解释的范围,几乎所有已知的解读方式都不能诠释这种存在的特性。而少数可以窥探世界之外的人也大多因为看到了远超理解程度的事物而陷入了疯狂,至于那些没有疯的人,他们也无法向其他人传达世界之外的情景,毕竟那已经超越了世界可以呈现的极限。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理所当然的事情在碰到神子的时候都多少会和人们预想的结果产生偏差,而虽然起司相信,自己所掌握的东西可以将神子泯灭并送出这个世界,现实也证实了他的猜测并没有错误,可是他却错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 在起司的魔力将神子驱除出世界之前,那个神子还是及时的反应过来。而显然这只通过祭司们付出了不知道多么巨大的代价才被送进这个世界的家伙并不想轻易的离开这个丰饶的世界,起司的做法无疑激怒了它。法师可以很清晰的想起那个瞬间发生的事情,巨大的鞭状触手缠在自己的腰上,那巨大的力量让起司有一种自己要被勒成两半的错觉。不过好在这只是错觉而已,神子确实无法抵抗法师的魔法,它在消失前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泄愤似的将起司高高的卷起来,朝着地上扔了过去,而它投掷起司的方向,正是墓园的所在。 巫妖其实一直在等起司的施法完成,它就像是在玩一个比拼反应速度的游戏,在起司的法术释放完成前它争取的每一秒,都可以为接下来的传送的安全带来更多保障。虽然巫妖这种特殊的存在不容易死亡,但是这也不代表它希望自己会被传送到类似深渊这样恐怖的地方。而这样做的结果是,它确实在起司的法术对传送魔法产生影响前启动了传送,可是这个时候起司也恰巧被神子扔到了墓园传送的范围之内。 传送法术因为起司的突然进入而产生了偏差,这原本微不足道的差值又导致了传送的时间同样微不可查的延后,可就是这延后的时间中,起司之前释放的能量对传送魔法产生了不可修补的破坏。至于这破坏带来了怎样的影响,那就不是现在的起司可以预见到的了。起司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那个传送法阵最后还是成功的被启动了。 “别这么闷闷不乐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你居然能毫发无伤,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了。”老人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似乎是看到了起司脸上沉思的表情,误以为他在回忆晕厥前的事情,而法师的沉默则被他当成了一些奇怪的情况,“话说你小子不会是摔傻了吧?这可麻烦了,你们这些穿灰袍的都是那个家伙的宝贝,这要是摔傻了一个还正好被我捡到,那个家伙岂不是要找我算账?喂,你倒是说话啊,老头子我可不背这个黑锅啊!” 老人说着就扑了上来,似乎是要检查起司的身体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被摔傻了。起司赶紧抬手挡住了老人的飞扑,而对方话中提到的东西也不允许他再保持沉默。 “你……不,您认识我的老师?”起司问道。 听到起司还能说话,而且条例还很清楚,那个老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坐了回去,说道。 “呼,吓死老头子我了,这不是还没傻吗。所以啊,就说那个家伙的徒弟都跟他一样是怪胎。” 到这个时候起司才勉强看清了老人的面貌,只见这个老人脸上有着浓密的白色胡须,这些胡子将他的半张脸都掩埋在一片银白色的杂草中,胡子的下摆一直伸到腰间,这样的长胡子在人类当中十分的少见,尤其是老人的胡子还不像是矮人那样随意的束成辫子,而是自然的散开,可是这样长的胡子却丝毫不见凌乱,看来这个人一定每天花很大的精力在自己的胡子上。 而穿过这胡须,能看到的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那不是一双属于施法者的眼睛,可却同样饱含着睿智和沧桑。除此之外,老人身上的衣服并不华丽,甚至只能称得上是合身的,一身简单的暗蓝色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只能说不会被人当成是乞丐。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您认识我的袍子,而且听起来您还认识我的老师?”起司继续追问道。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救了自己的人居然会是自己老师的旧相识。可是任凭他仔细的回忆那些和自己老师有交集并且不会直接干掉自己的人的名单,却找不到一个人有可能符合眼前老人的形象。 “吼吼,小子,我可不仅仅只是认识你的老师那么简单。我们可是曾经一起结伴在大陆上游历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的。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确认起司的精神确实没有问题,那个老人终于放松下来,他随手从一旁的木桶上拿起一支木质的烟斗,手指轻轻的在烟斗的外壁上一划,然后赶紧放到烟斗中,一股淡青色的燃烧烟草特有的烟雾就从烟斗里冒了出来。至于他是怎么把这支烟斗放进嘴里的,起司只看见他似乎随便的把烟斗插进了胡子里的某一个地方。 “至于我的名字,我估计你的老师从来没有提起过,毕竟我这种小人物在他的生命里估计也就是一闪而过罢了。不过你可以叫我,罗兰。”老人靠在木桶上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对起司说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震惊 安静,十分的安静。在罗兰做完自我介绍之后,起司也只是简单的,出于礼貌的介绍了自己。他没有说自己是怎么出现在罗兰捡到他的地方的,也同样什么都没有问。这理由很简单,只因为罗兰说了他是老师的朋友。起司也见过几个自家老师的“朋友”,那些家伙无一不是十分威胁而且恐怖的邪门的存在。而面对这些可怕的前辈,无数冒失的同门教给他的启示就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现在看来,自己以为这个老人是个普通人真是大错特错,恐怕这位罗兰法师的实力已经超越了起司所能探查的范围,或者就是他精通某种伪装的秘术。 出于这种防备,起司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罗兰身上移开,天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被自己窥探而生气。而当起司的注意力放在周围的环境之后,他发现罗兰的马车棚里很乱,虽然起司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因为这辆马车是随手租下来的。可是法师很快发现事情并不是那样,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起司可以看到很多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东西,有些东西甚至法师都不知道用途。比如挂在车沿上的那一笼瑟瑟发抖的鸽子。还有一些用廉价动物内脏制成的还没有充气的气囊。仔细看下来,起司发现这个小小的车厢里实际上装的东西简直多到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怎么,你对这些有兴趣?”罗兰注意到了起司的视线,他放下烟斗,随手从旁边的箱子上拿出一条长手帕,然后当着起司的面将这条手帕打开,完全的展示给起司看。这条手帕是由丝绸制成的,虽然如此,染成红色并且没有装饰任何花边的手帕在街边也不会是多么昂贵的商品。正当法师对罗兰的行为感到疑惑的时候,罗兰又把这条手帕对折了一下,并且缓慢的放进自己的左手手心里。 起司虽然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意义,不过既然被罗兰所救,而且看起来他还是自己老师的旧识,也就不好意思开口询问老人正在做什么。然而很快,法师就被对方所做的东西吓到了。当整条手帕都被罗兰用右手塞到左手当中的时候,老人猛地把左手张开,手心朝着起司,可是预想当中手帕掉落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罗兰的手里竟然空无一物。 这怎么可能!?虽然起司没有说话,但是他此刻的表情就在大喊着这句话。要知道,虽然起司现在十分的虚弱,可是他对魔力的感知能力并没有退步,像是凭空转移物体这样的法术,他不可能无法察觉。难道说,这个老人掌握着什么无法被自己理解的施法方式?那倒是说得通为什么他可以和自己的老师结伴同行了。 “吼吼,这就感到惊讶了?那如果我这样呢?”老人似乎对起司脸上的表情十分满意,他笑着(只能通过他眯着的眼睛来判断他在笑,那一大把胡子让人从面部肌肉来判断罗兰的表情变的不可能。)将右手伸到法师的脑袋后面,轻轻一拉,那条红色的手帕就又出现在了他的手里。法师看着那条红手帕,显得十分的困惑,如果说刚才的法术是因为老人的左手有什么奥秘导致他无法察觉在左手中的施法,可是这一次的施法确实在自己的脖子后面,而自己却依然一无所知! 这简直太可怕了,这就像是一个人用一把尖刀抵在自己的心口上而自己视而不见一样可怕。这下老人的表演是真的有些吓到起司了,法师的脸色变的有些苍白,似乎将刚才的演出当成了老人在对自己示威。难道他之所以不伤害自己是要讲自己当成人质去要挟自己的老师?想到这里,起司感觉自己背后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服,这绝对不是自己现在可以涉入的纷争。 “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这只是个把戏而已。”看到起司逐渐泛白的脸色,再加上对那个老朋友的了解,罗兰很轻易的就能猜出来起司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本来他是打算用这个小戏法打破他和起司间的僵局的,可是现在看来或许这起到了反效果。 “你看!我只是这样,再这样。很简单对不对?”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恶意,罗兰当着起司的面将刚才的手法又重新表演了一遍,而经过这一次表演,起司也明白了刚才为什么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的原因,因为罗兰根本就没有在刚才的表演中使用魔法,他是靠单纯的手法来做到这一切的。 明白了这些手法之后,起司的脸色稍微好些了,可是他对罗兰的敬意却丝毫没有减少。这道理很简单,虽然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原理,可是能做到的人却始终是少数,比如……欺骗。而且罗兰所做的事情可比那些靠语言来欺骗受害者的骗子高明多了,这个老人居然欺骗了自己的视觉!这完全无法解释,明明一切都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却又都熟视无睹,最可怕的事情是,在这个过程中老人一点点的魔力都没有使用过。 “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虽然询问一个施法者自己的施法秘诀几乎就跟在问对方的真名一样失礼,可是起司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求知欲,他对罗兰的手法感到了无比的好奇,虽然理性知道自己恐怕不会得到答案,甚至有可能触怒对方,但是他仍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吼吼,你的这个表情和神态简直就是你老师的翻版!当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问我的。”罗兰听到起司的问题之后显得很开心,他总是很开心,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老人悲伤起来,他将手帕放回原处,又拿起了烟斗,在确认里面的烟草还在燃烧之后,放进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 “注意力,关键在于注意力,小子。虽然我们的眼睛好像可以看见很多东西,可是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只能把注意力放在一件事物上,而这,会让我们对很多东西视若无睹。” “注意力……”这是一个起司感到有些陌生的词汇,而这似乎和魔法没有什么关系。虽然魔力的控制需要法师们集中自己的精神,但是那也是一心一意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的施法者在释放法术的时候都需要人保护。那么,按照老人的说法,是不是只要训练自己的注意力,法师就可以在咏唱咒语的时候控制身体移动呢?想到这里,起司瞬间觉得老人的话好像给自己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嘿小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不建议你把戏法的理论用到你们的魔法里去。因为,嗯,你的老师也曾这么尝试过,而且他失败的很彻底。”老人看着思考中的起司,再一次想起了当时和老朋友在一起时的回忆,他低声说道,“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连思考方式都一样。” 罗兰的话无疑是一盆冷水,虽然起司自问迟早有超过自己老师的一天,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一天还有些时间。而既然自己的老师到现在都没有将有关的知识教给他的学生们,那么说明他的老师到现在都没有成功。当然也有可能是这是自己老师压箱底的本事,所以才没有轻易外传。不过不管真相是哪种,它都打消了法师深入思考下去的打算。而经过这么一段插曲,起司也觉得眼前的罗兰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或许对于法师来说,任何能提供给他知识的人都是可爱的也说不定。 “好的,我知道了罗兰先生。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我们现在在哪里?”起司到现在终于问出了这个其实他刚醒就想问的问题。 “你问我们在哪里?哈哈,看来你被摔的确实有点厉害。”老人吸着烟斗说道,同时用自己空着的右手挑开了车棚后方的帆布,露出外面的景色,“我们在苍狮王国王都的郊外!”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蒙混 苍狮王国的首都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你若是这么去问大陆上除了苍狮王国以外的人,那么他们一定会告诉你那只是北方一个渺小国家的中心罢了。事实上,由于大陆的广大,很多人都难以区分北方草原和与它接壤的苍狮王国有什么区别,所以虽然不至于将苍狮王国归入游牧民族里,但是大部分人对于苍狮的印象也和文明相距甚远。 那么实际的情况又如何呢?这座被苍狮人称为王都的城市在世界上自然算不上特大型的城市,毕竟整个苍狮王国的人口在大陆上恐怕也是属于稀少的那一种,只是由于北方苦寒的气候,所以苍狮有着和它人口不相称的广大一些的领土而已。不过毕竟作为一国之都,苍狮王都的面积大概可以抵得上四个铁堡左右,也就是说,骑马绕着苍狮王都的外城墙走一圈的话,至少也要耗费半天的时间。 虽然苍狮王国的人口并不算多,可是作为首都的王城自然还是人潮涌动的,随着晨光破晓,王城四个方向的城门也在绞盘的呻吟声中缓缓落下了穿过护城河的通道。早起等着进城交易的商人和对城中事物有需求的农民都已经在城外等候了一段时间了。而在这些人潮中,就包括了一架由两匹褐色老马拉着的马车,马车上用有些褪色的彩色涂料写着“大帽子罗兰的奇妙巡演”的字样。 “您好先生,请问您是从那里过来的?”当罗兰带着一顶帽檐大到可以当成雨伞的帽子驾着马车通过城门的时候,一旁的卫兵礼貌的询问道。 “早上好,先生。我是从南边来的,如您所见,我现在正带着我的学徒一起做寻回演出。也欢迎您在有空的时候来看我们的表演。”略微用手压低了自己的帽檐以示尊敬,罗兰用快乐的语气说道。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满怀激情的表演者,正在积极的邀请所有人来看自己的表演。 “我的荣幸,先生。不过现在如果您允许,我们必须检查您的马车,还有您的学徒,他在那里?”卫兵对罗兰的回应表示满意,这种流浪的艺人虽然不多,可是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个,毕竟虽然南方人看不太上苍狮王国,但是这也说明那些在大城市中早已被人看厌了的东西在这里也许会再度受到欢迎也未可知。 “当然,我可怜的小学徒在上一个城镇的时候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小姐。不过很可惜,像我们这种人要经营一段那样的感情显然不太可能。所以他现在还在失恋的打击中躲在车厢里神伤,你知道的,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啊。”罗兰一边说着摇了摇头,并且从嘴里吐出一口烟雾。然后老人从自己袍子的袖子里随手掏出了一根和他手臂长度相当的手杖帮助自己从马车的驾驶位置上下来,“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他。唉,人老了腿脚就是不方便。” 而显然比起罗兰口中的故事,那个卫兵显然被老人掏出手杖的举动吓到了。在这个时代里,由于魔法的存在,人们对于不可思议的现象第一反应往往都是施法者。而也正是因为真实存在这些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手段,魔术这个概念还没有产生。所以罗兰的行为在这个卫兵的眼中瞬间就和那些传说故事里的施法者靠拢了。对于施法者,几乎所有王国都不敢拒绝他们的进入,因为天知道贸然触怒这些家伙会带来怎样的灾祸,就比如萨隆伯爵领的瘟疫,在苍狮王城中就有传言是因为萨隆伯爵得罪了一位巫师而引来的。基于这种原因,卫兵对于罗兰的态度瞬间就产生了变化,除了更加的恭敬之外,老人还在这个卫兵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和担忧。 “吼吼,别怕年轻人,这只是我这个老家伙的一些小手艺而已。你知道的,当你的胡子有我这么长的时候,再干那些靠体力吃饭的营生就跟自杀没什么区别。”罗兰对卫兵说道,他的声音十分亲切,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在对自己的孙辈开玩笑。老人没有去向对方说明自己的手段不是魔法,在漫长的时间里,罗兰知道有的时候让人误会自己的身份反而可以带来意想不到的便利。带着卫兵走到车棚的后面,罗兰用手杖挑开了车棚后方的帘幕。 “我亲爱的学徒,别再怀念你的姑娘了!我告诉过你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你看看,就因为你的失落,我这个老头子还要自己带着卫兵先生过来关心你。” 照进车棚的阳光足够明亮,顺着这光亮,卫兵看见了马车车棚中杂物堆放的样子。同时也看到了在车棚最里面那个半躺在稻草上用一只手遮挡着突然射进来的阳光的年轻人。起司因为虚弱而苍白的脸色和他本身的外貌经由罗兰的铺垫使得在卫兵眼中看到的确实就是一个因为失恋而郁郁寡欢的年轻人。至于他有些特别的肤色,在罗兰的施法者身份的前提下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你看看,卫兵先生,这个小子自从两天前就一直这样,就连赶车这样的体力活都弄得我这个老头子自己来。车棚里的杂物就更加没时间整理了。”罗兰叼着烟斗,朝着卫兵抱怨道。似乎真的是一个对自己的后辈没辙的老人。 卫兵简单的看了看罗兰车棚里的东西,因为对罗兰身份的顾虑,他甚至都不敢贸然走近车棚里,他可不想以为这种愚蠢的理由被法师变成青蛙或者蜘蛛。在确认了起司确实是一个正常人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之后,那个卫兵也就示意罗兰没有问题。在他和老人关上帘子之前,他甚至还对起司说道。 “小子,虽然我知道失恋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你也得顾忌你家老爷子的身体。” 说完,卫兵走开去检查下一个带着大量行李入城的人了。只留下一脸疑惑的起司还在思考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失恋了的这个问题。不过不管怎么说,在罗兰再次爬上马车的驾驶席之后,他们还是顺利的进入了王城,并且除了那个卫兵的小小疑虑之外,没有惊动任何人。或许今天之后,那个卫兵就会彻底忘记自己检查过这么一个有些神秘的老人和一个失恋的年轻人。 而这,正是起司所需要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街头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瘟疫啊!会让人变成半人半鼠的瘟疫!” “那不是在萨隆伯爵领才有的东西吗?周边的领主不是已经派人封锁了萨隆伯爵领通往其它方向的边界吗?” “他们失败了啊!我听说啊,黑山领和烈锤领都出现了那些被感染后的怪物!而且那些怪物越来越多!” “怎么可能……听说血狮和那个洛萨还有烈锤玫瑰都前往封锁了啊,难道他们也会失手?” “…………” 走在苍狮王城的街道上,起司没有穿着那一身标志性的灰袍,这是罗兰的建议。按照老人的说法,灰袍确实可以让曾经得到过起司老师帮助的人前来帮忙,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告诉对方自己的到来。而既然现在起司的当务之急是找寻线索,那么就不应该太过招摇。同时在罗兰在处理他们今晚的住宿问题的时候,他也让起司先上街去打听一下最近王城里的消息。很多时候街头巷尾的议论会比官方的信息传播的更快。 起司听着周围那些王城居民的议论,被兜帽遮住的面孔上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药剂不能完全解决鼠人瘟疫的问题,可是他没想到药剂会失效的那么快。而在药剂失效之后,瘟疫的传播势头又会这么猛烈。这完全不合情理,要知道在离开萨隆伯爵领之前,起司已经摆脱葛洛瑞娅尽全力收拢那些依然保有理性的鼠人,而至于那些化身成了无脑怪兽的鼠人,不论是希瑟还是里昂,起司相信他们都有办法守护住自己的阵地。以鼠人的实力,在了解了对手的情况下,驻扎在伯爵领外围的士兵数量应该是足够的才对。 甚至在铁堡的时候,起司也有向沃夫城主询问关于瘟疫的事情,而当时他得到的回答是,铁堡除了接收到了极少量的来自靠近萨隆伯爵领方向村庄的逃难者之外,并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确实患上了鼠人瘟疫的人。所以如果城主的回答属实,那么恐怕现在被人们热议的瘟疫,就是在起司被巫妖的法阵扔到王城的这段时间之内发生的事情了。 从和罗兰之前的交谈来推断,起司已经可以初步断定在自己从铁堡的城外墓园被传送到王城附近的时候,外界已经过去了一整天的时间。这在出现事故的传送当中倒不是一段很长的时间,那些被干扰了的传送很有可能把它的使用者扔到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而自己只是在传送过程中过去了一天,不得不说是十分幸运的事情。再加上起司本来就要来王城,那么这一天的时间反而还比赶路要来的快得多。如果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这次意外事故让起司没有办法从那个巫妖那里获得他想要的情报,同时也和自己的伙伴失散了。 想到伙伴,起司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十分担心自己消失后爱尔莎他们的处境。虽然山德和沃夫城主不会为难他们,但是他们身边可还有一个咒鸦啊,想起这个自己的同门,法师实在不认为他会不对其他人下手。起司太明白自己这一派的作风了,像老板娘他们那样送上门的苦力咒鸦是不可能会放过的,就算暂时不能收为己用,可是以寻找起司的名义忽悠他们跟自己一起行动绝对不难。而经历了铁堡的一战后,法师实际上已经不希望将爱尔莎他们带着继续深入这个事件了。 咒鸦的出现意味着就连起司的那位老师都认为现在的情况凭着起司一个人是搞不定的,这意味着在那位灰塔之主都认可未知敌人的强大。在这种情况下,再让老板娘他们参与下去真的无异于让他们去死。本来起司是打算在铁堡就让爱尔莎他们折返的,就算无法返回龙脊山,不论是铁堡还是里昂的王国骑士团,都足以保护他们的安全。但是现在…… 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担忧甩开,起司继续他的漫步。人来人往的苍狮王城可比铁堡还要热闹,与烈锤领时刻要担心游牧民族的入侵不同,苍狮王城可以说自从王国立国后就从未受到外敌的威胁。所以这座城市中的人和铁堡那种边境城市的景象又不相同。各种商贩,行人,如同不会停止的洪流一样在街道上涌动着,道路中间是不是的会传来马车驾驶者对前方行人或者其它马车的吼叫。道路虽然谈不上整洁,可是那些污渍却恰恰是这座城市充满活力的证明。这样热闹的景象让起司身处其中时多少有些迷茫,作为一个深入简出的研究者,他并不适应这种场面。 而既然法师不了解在这样人口繁杂的城市生活的规则,那么在这座人类组成的丛林中的掠食者自然会发现这个新来的家伙露出的那股诱人的味道。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跟起司撞了一个满怀,看起来是一个跑的太快的孩子不小心撞到了路人。可法师毕竟不是第一次出门的菜鸟,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抓住了那个孩子想要伸到自己腰上的手。这样的扒手可以说是城市里必然存在的一群人。 “放开我!”那个孩子用略带惊慌的语气说道。显然是没有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起司居然可以这么轻易的抓到自己。 起司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他同时也注意到当他抓住这个孩子的时候,周围的行人开始有意识的避开自己,一些本来藏在人群里有着十分凶悍的外形的成年男性开始向着自己周围聚集,看起来大有把自己包围的趋势。到底是王城,就连这里偷窃的小偷都不简单。从那些人把手伸进衣服的位置来判断,他们肯定都持有着武器,而以周围的人流来说,如果他们冲过来攻击起司,那么法师肯定是不会及时得到任何帮助的。 “放开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放了我他们就不会伤害你。”被起司抓住的孩子说道。显然一时的失手并不能吓到他,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失败,周围的同伙也会很快赶来。而正常情况下,一般的人此时也会选择放走这个孩子,至少这样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那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流氓混混缠住。可惜,他遇上的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心情不大好的法师。 “左边那个秃头会因为摔倒扎自己一刀。”起司低下头,在孩子耳边说道,他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样可以显得更具压迫性一些。 而随着起司的话,那个孩子看到那个脸上有疤的凶狠同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摔倒在地,而他揣在怀里的小刀也好死不死的刺进了自己的身体。突然倒下并且开始流血的人引起了周围路人的关注,他们惊叫着跑开,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右边的那两个家伙会互相伤害。”法师的低语继续说道。 另一边的两个小偷同伙看到同伴的突然倒地正陷入迷惑中,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中看起来比较矮的那个突然踩了另一个人一脚。另一个人低声叫了一声开始质问自己的同伴发生了什么,这样的流氓间本来就不会有多好的交情,这小小的冲突想要发展成斗殴几乎不需要什么其他理由。 “还想继续看下去吗?”起司的声音此时在那个孩子耳朵中犹如魔鬼的低语,任那个孩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抓着自己的人是怎么做到他说的这一切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解药 起司引起的骚乱还是很快引来了王城的巡逻士兵,毕竟这条街是王城中比较热闹的区域,在这里发生有人受伤倒地这样的恶性事件还是不可能不引起注意的。而就在那些闻讯赶来的士兵们还在疑惑为什么受伤的人是这些本地有名的流氓的时候,起司已经悄悄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而与法师一起消失在现场的,还有那个之前想要偷窃起司钱包的小孩。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一间餐馆的后巷,除了厨房里的伙计会在早上从这里将食品原料运入餐馆和晚上将一天积攒下的垃圾倾倒进马车之外平时没有人会走入这个闻起来就让人厌恶的地方。起司将那个孩子挟持到这里,他知道像是这样的小扒手一定精通街头上的一切变动,所以法师觉得与其自己通过只言片语来打听情报,不如直接问问他。 那个孩子明显还处在震惊中。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起司到底是怎么做到刚才的一幕幕的,而在这个孩子狭小的世界里,他只能找到一个途径来理解这些事。 “你……你会魔法!不要吃我的脑子!放我走!救命啊!这里有个巫师!”那个孩子惊恐的叫到,同时奋力的挥舞着四肢,像是一只溺水的老鼠一样。同时他的呼救也因为起司的一些小布置的原因,并不能传到巷子之外。而且换句话来说,来自这种阴暗小巷里的声音,就算真的被人听见,大部分也会选择无视。 “嘿,听着小子,安静一点!”这个孩子反抗的力量之大让现在仍然处于虚弱状态的起司都有些压制不住,毕竟法师本来也不是以身体素质见长。无奈之下,虽然想要尽量减少施法的频率来防止被人发现,可是对方的反抗之激烈还是让法师不得不对着那个孩子默默的举起了左手的手掌。随着起司的动作,无形的力量将那个孩子按在了墙壁上,可能是为了保存力量的缘故,虽然这股力量使得那个孩子无法离开墙面,可是却没有强行压制他的四肢。 在突如其来的恐怖力量下,那个孩子终于停止了挣扎,或许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法师之间存在着的差距,也或许只是由于单纯的没力气了而已。起司注意到这个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谈不上单薄,可是基本都是由各种不合身的服装经过劣质的改造手段制作的,而他伸出衣物的四肢则显得十分的纤细,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手臂上的血管。如果不是因为生存需要而锻炼出的肌肉,起司甚至要认为这个孩子是某种披着人皮的骷髅亡灵了。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起司走到孩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被自己定在墙壁上无法反抗的小偷。他张开自己的右手,在法师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银色的钱币,贵金属特殊的光泽一瞬间就吸引了那个孩子的注意,“听着孩子,我问你答,告诉我想知道的,这枚银币就是你的了。明白了吗?” 那个孩子看着法师手里的银币吞了吞口水,他点了点头。在这个孩子看来,就算起司是食人的恶魔,他手上的钱币却可以让自己活下去,尤其是今天自己搞砸了那么多事的情况下。 见到孩子点了头,起司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并不讨厌这个试图偷窃他的小家伙,这个世界上的人为了自己的生存只能选择那些被人所不齿的手段。但是那不是他们的错,而是没有机会容许他们选择。 “那么听好了,我问你,王城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起司问道。 被按在墙上的孩子听到问题皱了皱眉头,他的表情告诉法师他在努力的思索那些事情可以被归类为“大事”,而随即起司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对这个孩子来说太过于模糊了,对方的关注角度和自己并不相同,用这么笼统的方式来询问他肯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法师改变了自己的问题。 “最近王城里的人嘴里讨论最多的事情是什么?”相比较刚才的问题,起司相信这一个会好回答的多。像这种小偷平时一定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角色,就算不是处于兴趣,他们也会去关注人们口中的情报。 “瘟疫!会把人变成怪物的瘟疫!”果然,这一次那个孩子想都不想就回答道。看他脸上的表情,显然对自己的答案十分有信心。 “告诉我一些具体内容,一些你知道而别人不知道的。”起司说道,自己的问题已经找对了方向,接下来只要引导这个孩子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行了。 “唔……我对瘟疫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那些人只是在说瘟疫的传播越来越快,而且会把人变成像老鼠一样的怪物。所以很多有钱人都在打算向更南方的地方迁移。”孩子说道。他的语气有些疑惑,看来他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是十分肯定。 “那么你呢?你对他们嘴里的瘟疫怎么看?”起司注意到这个孩子在谈到瘟疫的时候眼睛中并没有什么恐惧,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因为事实上一旦传染病出现,最先也是最严重的受影响的群体一定是像他这样的人。 “我?我其实不害怕那些东西,我们老大说了,他可以弄到预防瘟疫的解药,只要我凑够买解药的钱,我就不怕了!”这个孩子回答道。听到对方的回答,起司的第一反应是这是骗局。 “解药?你怎么确定他给你的就一定是解药?或许他只是在骗你呢?”起司问道。会被这种小偷称为老大的人,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大人物,最多也就是在王城中有些势力的流氓头子,这样的人手里会有搞到鼠人瘟疫的解药?法师是根本不相信的。所以他问这个问题只是好奇像这样在街头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认为那个什么老大说的就一定是实话。 “老大绝不会骗我们!”结果那个孩子坚定的说,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犹豫,看来对于他口中的那个老大,他有着绝对的信任,“老大说有解药就一定有解药!只要我把买解药的钱凑够,我就……”说着那个小孩看向了起司手中的银币。 “呵呵,是吗?”起司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他轻轻的用大拇指将银币弹飞起来,银币在空中不断翻滚着,最终又一次落回法师的手里,“那么我手里的这枚银币,可以买几份你口中的解药?” 孩子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在脑子里运算着钱币之间的比例,过了一小会,他用略带犹豫的语气说道。 “大概……五份。” 听到对方的答案起司几乎要当场笑出来。因为在法师眼里这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价格,要知道在萨隆伯爵领的时候起司为了抑制瘟疫的传染,所耗费的材料用金钱来核算绝对是一个可怕的数字。要不是灰塔对于这些材料有着自己的取得渠道,起司根本不可能弄到数量如此庞大的材料,更何况这其中还包含了龙血这样对于药剂师来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材料。而现在这个孩子居然说一枚银币就可以得到五份瘟疫的解药。起司感觉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嘲笑对方的无知还是该对传出这个谎言的人的低劣手法感到无奈。 而起司的表情显然是把不相信这三个字写在了脸上,那个孩子看到法师的表情当时就不高兴了,在这样的孩子眼里,或许起司可以随意欺辱自己,但是法师居然对自己的崇拜对象感到怀疑,这简直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我们老大是从药剂师协会那里弄到的解药!那一定是真的!”小偷生气的说。而他的话让起司脸上的表情一凝。 “你刚才提到了,这些解药来自药剂师协会?”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告示 “对!我们老大说了,他搞到的解药都是药剂师协会做的!”那个孩子用骄傲的语气说道,好像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不过事实上来说,像是这种流氓头子可以找到地位崇高的药剂师协会流出的药剂,那确实是一件十分厉害的事情。 听到对方如此肯定的话,让起司不禁对这个小偷口中的解药好奇起来。虽然法师百分之百肯定对方口中的解药一定不会起作用,可是或许……或许可以为自己带来什么启发也说不定。对于日渐变的复杂的鼠人瘟疫,起司真切的意识到就算自己能找到幕后黑手,可是到头来多半还是要靠自己弄出解药。 “听起来你对你们老大搞到的解药很有信心?”起司故意做出玩味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孩子。 “那当然,既然我们老大保证了,那就一定有效!”孩子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跟你的那位老大说说也卖我一份解药呢?你知道的,在这样的瘟疫面前,每个人都需要准备点后手。”起司耸了耸肩,说道。 那个小偷听了法师的话,本能的想要拒绝,毕竟他也不傻,长期在街头厮混的经验告诉这个孩子,将自己老大的信息透露给这个会使用魔法的巫师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就在他要拒绝的时候,起司却晃了晃左手,在他的手掌中,原本的一枚银币变成了两枚。 “剩下的算是我给你的辛苦费。”法师如是说道。 “我……”在如此之多的金钱诱惑下,这个孩子真的没有办法不动摇。有了这些钱,他完全可以找一间面包店或者其它的什么店面去做学徒,彻底摆脱每天上街去做扒手的日子。虽然起司的做法几乎就是告诉这个孩子有陷阱,可是很多时候,就算明知道有陷阱,人们却还是会抱着侥幸心态期望可以凭自己的运气或者才智化险为夷。而这样的想法其实才是那些简单的骗局真正可以成功的原因。 “好吧!我答应你!明天在这里,我会把解药给你的。”这个孩子最终也还是没有禁得住诱惑。不过法师倒是没指望着对方会按照约定来完成交易,这个小扒手将自己的情况汇报给那个所谓的老大几乎是肯定的事情。但是这对于法师来说已经足够了,不管明天对方是在这里设下埋伏还是干脆给起司假货,只要他们露面,法师自然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好,小子。希望你不要骗我。”随着起司的一个手势,压在小偷身上的力量瞬间消失了。那个孩子由于一时之间没有适应自己的突然下落,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不过由于起司本来也没有把他抬得多高,所以除了屁股有些疼之外,孩子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将一枚银币扔到对方面前,起司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小偷说道。 “这是之前说好的报酬。另一枚银币你明天把解药带给我的时候再给你。别想着耍花招,你已经体验过我的手段了。” 那个孩子不顾自己仍然隐隐作痛的臀部,赶忙捡起面前的银币,在像上面狠狠的吹了一口气之后放到了自己的耳边。在确认这真的是货真价实的银币之后,他又赶紧将这枚贵重的钱币塞到自己的衣服深处,然后才抬起头看着法师,说道。 “我明天会带着解药在这里等你的。”然后就站起来向着小巷的深处跑去。 “等一下。”看着那个孩子消瘦的背影,起司的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法师深知自己给那个孩子的那一枚银币绝对不会真的落在这个孩子手里。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财务,不论是今天早些时候的那些流氓同伙,还是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想要从一个如此瘦弱的孩子手中抢走这一枚银币都不会太困难。想到这里,起司还是开口叫住了对方。 “还有什么事吗?”那个孩子转过身看着法师,但是从他护在胸口的手来看,他应该是在提防起司变卦。只要法师稍微做出一点想要要回银币的样子,他都会头都不会的跑掉,这个小偷有自信在熟悉的暗巷中躲过起司这个外乡人的追赶。 “这个给你,解药的定金。”法师抬手向着那个孩子扔过去一个小袋子,从袋子在空中飞过时发出的声响来看,里面应该是一些钱币。小偷没有贸然去捡或者接住这个可疑的钱袋,他也懂得贪心不足的道理。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总不能叫你小子吧。”起司并不在乎对方捡不捡掉在地上的钱袋,他随意的说道。 “我没有名字,但是其他人都叫我斯派洛。”那个孩子说,在通用语中,这个名字是小麻雀的意思。可是在说完自己的名字之后,斯派洛惊讶的发现起司已经不在他刚才所站着的地方了。甚至整个小巷中都看不到法师的身影。他赶紧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银币是不是还在,在得到确认之后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又再一次仔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确实没有其他人了之后,斯派洛小心的捡起了地上的钱袋,连查看里面内容的动作都没有,就赶紧揣着钱袋消失在了小巷的深处。 日头渐渐偏西,过了中午的时候起司带着一些王都的特产回到了他早上和罗杰分开的地方。看到原本停在旅店门口的马车已经被牵进了后院,法师就知道住宿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推门走近旅店,起司就看到了罗杰正在一张靠着角落的桌子上一个人研究着什么。他走了过去,发现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好像是一张告示。 “在看什么?”起司走到桌子旁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问道。 “你是不是说之前你是从铁堡来的?”罗兰抬起头看了一眼起司问道。在建立了初步的信任之后,起司将他之前的经历有限的告诉了对方,所以罗兰知道起司是从铁堡来到的这里。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起司在铁堡曾经经历过什么。 “是啊,怎么了?”法师皱了皱眉头,罗兰的语气让他觉得有些不太妙。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老人讲面前的告示推到起司的面前,说道。 起司低头仔细的看起了告示上的内容,发现这是一张由苍狮王国王室签发的禁行令,上面的大体内容可以概括为,从现在开始,禁止所有的个人或者团体前往烈锤领东部和黑山领的北部,并将铁堡在内的几个城市和大型城镇罗列出来,在它们的后面用加粗的字体写着,疫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晚餐 疫区,这两个字在告示上是如此的显眼。起司默默的再次将这张告示又重新读了几遍,并且试图从这些文字的用词遣句上尽力的揣测这些词语的用意,想要看到一些之前被自己忽略了的信息。原因无他,只因为如果这张告示属实,那么事情的进展未免发生的太快了一些。要知道,起司在一天前可还在铁堡成功制止了敌人的入侵。 “这张告示是从那里拿来的?”法师问道。 “今天一天,那些巡街的骑士都在对沿街的商人发放这种告示。怎么,你没有碰到吗?”罗兰有些奇怪的问,他会拿到这一张告示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像罗兰这样的巡游艺人,一定会是禁止靠近疫区的那部分。而老人之所以会奇怪起司对此毫不知情,也是因为法师明明上街闲逛了一天,却没有看到任何发放告示的骑士。 起司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之前并没有遇到发告示的骑士,他总不能告诉罗兰自己整个下午都在威胁一个孩子。而既然确定这份告示的真实性,其背后代表的问题就由不得法师不去深思了。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铁堡这种有着超越凡人力量守护的城市都会陷落在鼠人瘟疫的影响下,这完全不合逻辑,况且铁堡城主还是沃夫这样以守护为方向的特化型施法者。 同时,起司也不可抑制的想到自己的同伴,如果铁堡陷落,老板娘他们能否成功的逃离疫区,爱尔莎等人身上都有起司在萨隆领就为他们接种的疫苗。那些疫苗虽然谈不上绝对奏效,但是法师还是有信心可以保护他们在短时间内免受瘟疫的影响。况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面对像是鼠人瘟疫这样由魔法作为内核的传染病,咒鸦的能力或许比起司单纯的从病毒的角度来的更加有效。而这,或许也是之所以老师会把他派来帮助自己的原因。 “你在担心什么?这次瘟疫很严重吗?”罗兰从起司的脸色中读到了担忧,老人敏感的意识到起司在追查的事情很可能与这场瘟疫有关,而且铁堡那边很可能还有和法师有关联的人或事物。 “我有几个同伴在我往这里来的时候还留在铁堡,我很担忧他们的状况。”起司如实说道。他知道虽然罗兰看起来不会使用法术,但是老人只需要观察自己的动作和神态就可以窥探自己的内心,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老辣的眼力远比法术要可怕的多。 “这可真是坏消息。你打算去找他们吗?”罗兰问道,虽然很难通过那张被胡须遮挡了大半的脸来判断他是不是真的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老人的提议很具有诱惑力,从王城骑一匹快马沿着大路赶回烈锤领,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在路上和同伴们汇合。毕竟起司和咒鸦之间还是有着特殊的交流方式的,只要他们的距离离得并不太远同时又没有特意隐藏自己的话,想要找到自己的同门并不困难。然而这个想法并没有在起司的脑子里停留太长的时间。法师开口说道。 “不了,我相信他们可以照顾自己。而且我赶到王城里来就是因为这里有着和瘟疫有关的线索。现在就算我折返回去找到他们,我们也只能面对瘟疫束手无策。”浊流镇中死于驻地的药剂师男爵,洛萨却声称看着他乘车在早些时候返回了王城,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而且从法师今天的打听来看,似乎王都中也没有人提起格雷男爵的死亡,所以如果起司料想的没错,现在在王都应该还有一个活着的格雷男爵。而不管这个男爵的真实身份是谁,他应该都和瘟疫的传播有着一定的关系。 “你的脸色不太好,孩子。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如果苍狮被瘟疫影响的话,那么我的生意恐怕也会受到影响。你知道的,在人心惶惶的时候没有人会有心情驻足看表演。”罗兰从起司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不确定,他开口问道。 “你是以什么身份想像我提供帮助?”起司反问道。 “孩子,我只有一个身份。”罗兰笑了笑说道,虽然他已经多次和起司澄清过自己真的并不会使用魔法,可是法师却一直对此保持着怀疑态度。在起司看来这个老人远远不想他说的那么简单。 “那么我暂时并不需要您的帮助。”起司回答道,同时转头向吧台招呼着要了一杯蜜酒。 “别说的那么肯定。很多时候人并不知道他真的需要什么。就比如我就十分肯定你现在需要的绝对不是一大杯冰蜜酒。”罗兰微微笑了笑,我们就当他被胡子遮挡住的嘴笑了笑吧,然后老人在酒保前来送酒的时候从那个小姑娘的头上抽出了一朵鲜艳的红色玫瑰,在对方惊喜的感谢声中将玫瑰送给了女酒保之后。老人惬意的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蜜酒,而起司到了现在才发现,自己面前的蜜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盘夹着肉的面包。 “吃吧,你需要保持体力。你的身体仍然很虚弱,而显然你并没有及时补充能量。这能让你保持活力和头脑清醒。”罗兰说道。 法师悻悻的拿起自己面前的食物大口咀嚼起来。老人的话是对的,现在涉入酒精对于自己的行动计划和现实情况都没有被帮助。肉片和面包的味道在起司的口腔里散开,面包虽然不如刚出炉的新鲜,可是小麦的香气还是足够浓郁。而经过了熏制的肉片也可以将肉的特有美味很好的发挥出来。肉片的数量和面包的厚度显然经过厨师精心的计算,既不会因为过厚的面包影响口感,也不会让肉片的味道显得太过浓烈。不过除了这两种味道之外,还有第三种味道藏在面包和肉片当中,这应该是某种植物的叶片,其清甜的味道让前面的两种食物的味道融合的更加完美。 “味道如何?这可是我亲自动手做的三明治,如果不进行这样适当的搭配,这家餐馆的食物就有些差强人意了。”老人说道,同时又喝了一口蜜酒。 “很美味。您是一个懂得组合事物的人。不过我不知道这里还有卖蛇尾草,会处理这种带有毒性的植物的厨师可不多见。”起司将手里的食物吃完,在伸手抓向下一块三明治的时候称赞道。 “你说那个草啊,那是我进城的时候随手从城边摘得,我感觉它看起来味道不错。原来是有毒的吗?”老人说道。 于是腹中传来的强烈疼痛就成了起司对于罗兰做的三明治的唯一回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巷 当第二天来临的时候,起司终于挣扎着从旅馆的厕所中站了起来。天可怜见,作为一个本来身体素质就较为孱弱的施法者,这一晚上的腹泻险些就让法师失去了行动能力。本来就因为重伤未愈而苍白的脸色,现在变得更加的难看。起司艰难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昏昏沉沉的倒在了床上。他知道今天是和那个小偷交易的日子,不过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来说,还是让对方多等一些时间吧。 当起司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看着外面的天色,法师匆忙的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换上了昨天在外面时的那套装束。可是或许是某种预感吧,起司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法师低头想了想,决定再换一身衣服。而事实证明,这个举动让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嘿,小子,你确定那个家伙今天会来吗?我们已经在这里傻傻的等了一上午了!”在昨天斯派洛和起司约好的那个小巷,一个彪形大汉用他比斯派洛腰部还要粗大的胳膊搂着可怜的小偷说道。虽然这动作似乎是在显示二人关系的亲密,可是由于这二人体型上的悬殊差距以及大汉脸上的狰狞表情,这个动作反而显示出了威胁的味道。 “我……我昨天就是和他约的这里。只不过他没说具体什么时候……”斯派洛瘦弱的身体在大汉的臂弯里痛苦的扭动着,他想要挣脱对方的钳制,却又害怕这个动作会触怒对方。与昨天相比,斯派洛的精神状态并不比在厕所蹲了一晚的起司来得好,而从这个孩子脸上的淤青来看,他在不久前应该被人毒打过一顿。 “哼,你最好不要说假话。不然你知道下场。”那个大汉将斯派洛放开,粗鲁的威胁道。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币,昨天起司付给斯派洛的那枚,仔细的欣赏这贵金属的色泽。 “你确定昨天的那个家伙会带着另一枚银币过来?”那个大汉问道。 “他……他是这么答应的。……只要我带着解药。”斯派洛低着头小心的回答道。昨天这个孩子兴冲冲的去找自己的老大买药,却被这个大汉截了下来。斯派洛知道,这个家伙是附近仅次于老大的恶棍,而且不同于自己的老大,这个大汉可不在乎什么信誉或者尊严,而虽然斯派洛已经小心的藏起来银币,却还是被这个恶劣的家伙从鞋底将这枚宝贵的资产搜了出来。反倒是起司之后给他的铜币被他直接换成了食物进了肚子倒是逃过了一劫。在大汉的逼问下,斯派洛只好将有关起司的事情告诉了对方,不过不要以为我们的小小先生这么好欺负,斯派洛可没有告诉大汉起司会巫术的事情。所以就在这个大汉在等着那个藏头露尾的肥羊的时候,斯派洛也在等着起司来替自己教训这些家伙。 不过……小偷略微瞄了一样小巷的深处和两边的墙顶,那里隐隐有着人影晃动的痕迹,这个大汉虽然鲁莽却不傻,他也知道敢孤身携带这么多钱财出门的家伙多半有些本事。可是在如此多街头上的“好手”的围攻下,相比就算是正经的骑士大人也只能乖乖的交出自己的钱袋。 “解药?哈,你也和你的老大一样蠢,那个蠢货居然用那么便宜的价钱贩卖药剂师协会的药剂,要是我知道他是从那里弄到那些药水的,我一定会把价钱翻上他十倍二十倍!”大汉张狂的笑着,在他看来斯派洛的老大简直就是傻瓜中的傻瓜,想那样的家伙到底是怎么爬到自己头上去的,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你不许这么说老大!”原本沉默的斯派洛听到大汉在嘲讽自己的老大,脸上立马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对于这个成长在街头的孩子来说,他所追随的那个头领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听到对方居然对自己的偶像出言不逊,斯派洛立马就打算挥舞着自己瘦弱的不像话的拳头让对方闭嘴。 “哈哈,我说了又如何?你就和你的那个老大一样软弱无力!”大汉一只手按住斯派洛的头,小孩子的短手短脚就只能做一些无意义的挥动了。而就在大汉打算进一步羞辱斯派洛的时候,他们的头顶传来了一声鸟叫。 “呸,算你小子运气好。”大汉知道这是有人接近的信号,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之后就藏到了小巷的深处去了。 过了一小会,就在斯派洛焦急的盯着小巷入口期待那个人影赶紧出现的时候。 “怎么了,小子,我昨天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起司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斯派洛的身边,斯派洛可以向诸神保证,他绝对没有听到脚步声或者人影接近自己。可是当他回头的时候,起司就已经站在了孩子的身后。 “你……”斯派洛指着起司,哪怕已经知道起司不是普通人,可是他脸上的惊讶却和昨天相比却没有减少多少。 同时,在小巷的深处,那个大汉也在和手下用极小的声音窃窃私语。 “喂,你看到那个小子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吗?”大汉问道。 “没有,头儿,我一眨眼他就站在那只小麻雀身后了。他是不是就是要买药的家伙?”他身边的一名手下回答。 “哼,不管是不是,他走进来就别想什么都不留下。”那个大汉恶狠狠的说道,长时间的等待已经让他和他的手下快要失去耐心了。 而另一边,起司和斯派洛的对话才刚开始。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已经等你一天了!”斯派洛当然认出了来人就是起司,像他这种孩子,大部分人的长相只需要远远的看一眼就可以记很长时间。 “咳咳,这个吗,确实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起司有些尴尬的轻咳了几声,他总不能跟眼前的这个孩子说自己是因为昨晚吃了某个不靠谱的糟老头的有毒三明治结果拉了一整晚的肚子。那样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估计会碎的连渣都不剩。 “先不说这个了,你把解药带来了吗?”法师立刻岔开了话题,他可不想再回忆起昨晚的情况。 “抱歉……”当起司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斯派洛低下了头。他可以毫无负罪感的偷窃行人的钱包,因为在这个孩子的世界里,那只能怪那些老爷太太警惕性太低,可是起司却是在和他交易。而就算是盗贼们信仰的偷盗之神也是不赞成随意撕毁契约这样的事情的。 “这样啊,看来你小子混的也不容易呢。我昨天给你的铜币没有被他们抢走吧?”虽然起司不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可是法师也自有办法感知到自己周围的情况,虽然经过隐蔽训练的人或许会让法师的侦查失去效力,但是一群浑身散发着酒臭的流氓可不在此列。所以起司其实一早就知道了小巷中的情况。而看到斯派洛的反应,法师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麻雀摇了摇头,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起司的问句有问题。 “你一早就知道银币会被抢走?” “哈哈,我可怜的小麻雀,我可是个巫师啊。”嘴角带着微笑的弧度,起司可懒得和对方解释自己的推理。而就在法师打算继续哄骗斯派洛的时候,那个大汉终于等不及了。 “喂!那个不敢把连露出来的!你现在最好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手里拿着一跟手臂粗的铁棍,这种短武器在巷战中往往比刀剑要实用得多。 “那如果我说不呢?”起司顺着声音转过头去问道。 “哼,这可由不得你!”随着那个大汉这一句话,十多道人影瞬间就把小巷里堵得满满当当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斗殴 “昨天抢走我给你的钱的就是这些家伙吧?”起司问道。虽然被十多个流氓围在小巷里,可是法师的脸上却看不见半点的担忧。事实上,虽然罗兰告诉他不要试图将戏法里的东西融入魔法当中,可是起司还是有了一些自己的小想法。而现在,或许就是找人实验的时候了。 斯派洛小心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普通人,可是这也就意味着他并不清楚起司在被人围攻的情况下会做出怎样的举动,那些在坊间流传的故事中因为一点小事就杀的人横尸遍野的可怕巫师也是存在的。而且在故事中出现的往往都是这样的巫师。 “好吧,我姑且问一下,你们身上都没有斯派洛昨天承诺给我的解药对吧?”起司叹了一口气,他还抱着一丝的侥幸心理,如果这些大汉只是在小麻雀和自己交易前才挟持的他,那么他们身上就很有可能带着原本应该给自己的解药。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然而,现实往往和我们预想的有很大差距不是吗? “你在说笑话吗?这个家伙居然认为我们身上会带着独眼的解药,哈哈哈哈。”如果说起司的问题有很多种回答方式的话,那么这个带头的额壮汉无疑选择了最恶劣的一种,他指着法师的鼻子,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一样转头对自己的同伴说道。而那些围在小巷里的流氓们在听到大汉的话也跟着起哄似的大笑起来。他们的声音是如此之大并且夸张,以至于街道上的行人和隔壁餐馆中的伙计都听到了这笑声,可是听到归听到,他们可不敢得罪这些地头蛇。 “他嘴里的独眼,就是你的老大吗?”起司没有在意那些流氓的笑声,再次向斯派洛询问道。诡异的是,虽然法师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在这铺天盖地的笑声中却传达的异常清楚。斯派洛下意识的再次点了点头,在起司把头转过去之后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幕有多不可思议。 “这么说,你们就没用了。”起司轻声低语着,同时开始使用魔力加强自身的反应速度和力量,魔法不仅可以作为远程的攻击手段,当施法者们有需要的时候,那些超越凡俗的能量也可以为他们带来身体上的强化。而起司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不希望过于强烈的魔力反应惊动王城中的其他人。 “看这里。”法师说道,他的话语中带着令人不容质疑的魔力,所有的流氓都不由自主的听从了起司的话,将视线转向了法师伸出的左手,在那只手上,一枚金币丝毫没有受到小巷阴暗环境的影响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在这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枚金币上的美丽光泽所迷住了,他们的视线像是被吸住了一样死死的停留在金币上,丧失了对外界的其它感知。 而就在这个时候,起司动了,他的左手将那枚金币高高的弹向空中。然后在所有人都仰起头的时候以极为可怕的速度冲到了领头的那个壮汉的身前,右臂弯曲,挥出了一记完美的上勾拳直击对方的下颚! “咕!”人体被击打的沉闷声音令所有的注意力从金币上移开,他们惊讶的看见那个壮汉在起司的一拳之下像是一条破麻袋一样飞向了半空中,而从那个家伙嘴巴的扭曲程度来看,起司的这一拳至少打断了他的颌骨和三颗牙齿。在所有人还在这震撼的场景中回不过神来的时候,起司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法师在击飞了那个领头的家伙之后有再次跨步向前,左右手各抓起一个还没缓过神来的流氓的脖子,将他们脸对着脸狠狠的碰撞在一起。从飞溅的鼻血和清脆的声响来看,那两个家伙的鼻梁骨肯定是断了。松手任两个因为碰撞和疼痛晕过去的倒霉蛋倒在地上,起司去势不减,他飞起一脚踹在了面前流氓的左膝盖上。 “咔嚓!”“啊!”惨叫和骨头折断的声音相继而起,被起司提到膝盖的流氓整个左腿朝着相反的方向弯曲,看来他的膝盖关节算是彻底报废了,就算修养回来每逢阴天下雨估计也有的受了。到了这个时候,剩下的流氓终于反应过来了,靠近起司的大汉们赶紧抄起自己的武器朝着起司的方向狠砸过去,可是他们的攻击无一例外的只打到了空气,法师的身体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看,这就是金钱的力量。”从容的将落下的金币收回手中,起司面对着斯派洛笑着说。他的笑容如此的阳光,如果忽略他手上那些流氓的血迹的话,没有人可以把他跟那个在一瞬间打倒了四五个大汉的人联系在一起。而见到法师的样子,剩下的流氓们虽然还在努力维持自己的姿势,可是大部分人的双腿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打颤了。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恐怕把歪脑筋动到了不能碰的人身上。 “切,对付这些好勇斗狠之徒还可以,这点本事对付一个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士兵恐怕就不那么好用了。”活动了一下因为猛力击打而隐隐作痛的右手,起司小声说道。诚然,之所以法师刚才可以打出那么一套华丽的连击,并不是说他的格斗技巧有多么高明,只不过是起司凭借着被加强过的力量和速度以及对手一瞬间的分神才做到了以上的事情。同样的情况,不要说洛萨或者里昂这种级别的战士,就是被转化成狼行者之前的杰克也不会被起司这么简单的影响。 “他,他会巫术!”“他是巫师!”这样的声音开始在流氓中出现,虽然起司很想告诉他们刚才的事情换成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战士,哪怕是老板娘都可以做到,但是显然对于这些混在街头的家伙来说,当他们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的时候,都会本能的将其归类到巫术里。而且,其实他们也并没有冤枉法师。 “知道了还不跑?难道你们想变成青蛙或者蜘蛛吗?”听到那些议论,起司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环视了一圈那些大汉们,在目光中加上了可以震撼人心灵的魔力,那些刚才还一脸凶相的流氓瞬间就变成了温顺的绵羊。听到法师的话,他们如梦方醒一般飞也似的逃离了这条小巷,甚至在搬走那几个受伤的同伴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似乎是生怕走的慢了会被这个巫师变成动物。 “你猜他们多久不敢接近这条小巷?”在那些流氓跑干净之后,起司用询问的语气对还在发愣的斯派洛问道。 “你……你真的是巫师?!”斯派洛听到法师的话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他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起司几乎是喊的说出了这句话。但是话虽如此,起司却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多少的恐惧,相反,法师似乎在这个孩子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丝的……憧憬。 “我当然是,昨天你还不能确定吗?”起司回答道。他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冷漠起来,免得那个孩子认为自己救了他就变的容易亲近。起司知道,像他这样的孩子很有可能在见识到了魔法的力量之后踏上不该走的路。 果然,起司冷漠的语气让斯派洛眼中的热情迅速冷却下来,是啊,巫师这个群体可是著名的喜怒无常,自己刚才居然想当然的认为对方救了自己就可以和对方平等的对话。 “抱歉,我……我没有拿来解药。”小麻雀随即想到自己之前和起司的交易以及自己的失约。他不禁开始担心在拿不到解药的情况下这个巫师会不会拿自己出气。 起司默默盯着这个孩子看了几秒,就在斯派洛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的时候说道。 “无妨,这件事也不能赖你。你带路吧,带我去你的老大那里。我亲自去找他买解药。”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酒馆 其实当起司提出让斯派洛带路去找他的老大的时候,小麻雀是拒绝的。像是法师这样危险的人物如果被自己直接带进了老大的老巢,那么两人交易顺利还好说,可要是万一出现了什么问题,到时候自然是没有人敢让起司来赔偿损失,可是相对的,在起司面前暴露了隐藏地的斯派洛却肯定是要倒霉的。 “你记住啊,待会我们到了之后你最好不要到处东看西看,尤其是别和人目光对上,还有,别去主动跟那些人搭话……”走在人群稀少的街道上,斯派洛对身边的起司不断地说着他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这些经验都是小麻雀自己总结出来的,本来还被他当成宝贵的人生信条,可是现在为了防止起司这个拳打五六个壮汉的家伙进去藏身处之后引发混乱,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至于法师到底有没有在听小麻雀的唠叨,那恐怕就不那么肯定了。而且相比较斯派洛嘴里已经重复了好几遍而不自知的叮嘱,起司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了周围的街道上。王城之中自然不存在那些明目张胆存在的无法区域,事实上,在这座城市中,像是妓院这样的地方都是受到严格的管控的,虽然谈不上官方经营,可是你要说这些场所的背后没有王室的耳目,那未免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所以在这样的城市中被称为藏身地的地方,绝对不会像其它的这类地点一样充斥着混乱和无序。从外观看过去,这间挂着“赤红之血”招牌的酒馆怎么看都和那种专供佣兵或者其它低收入群体消费的酒馆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根据斯派洛的说法,这间不起眼的酒馆正是苍狮王城中地下世界的头领,独眼,的对外场所。所有想要找到独眼的人或者需要独眼手下帮忙的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服务。当然前提是他们可以付出与之相符的代价。 在斯派洛的带领下推门走入这间酒馆,起司很快就感觉到这里和其它看起来同类的酒馆的不同之处。不管是和爱尔莎经营的那间“龙脊之巅”或是其它起司去过的酒馆相比,这里都太过于安静了。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这里所有的酒客都保持着压抑的静谧,他们只是默默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着什么,坐的很靠近的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在交谈。 小麻雀轻轻拉了拉起司的衣角示意他跟上,然后二人径直走到了吧台。在那里只站着酒保一个人,这个酒保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清秀的年轻人,当然那得排除他脸上那条遮住左眼的黑色布条。可能那些没有在世俗中有过经历的夫人小姐们会把这个酒保当成是一个俊秀的美少年,可是起司却一眼就注意到了对方在擦拭杯子时露出的那双手。那是一双擅长使用匕首的手。很显然这位酒保先生在本职工作之外还有一份相当危险的兼职。不过也很难说那份兼职和这份酒保的工作到底哪个才是他真正赖以谋生的手段。 “他就是独眼?”起司站在吧台前看着那个酒保问道。明明还隔着一个吧台,可是法师的直觉告诉他尽量不要再靠近这个年轻人身边,那会是相当危险和愚蠢的行为。 听到法师的问话,斯派洛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酒保就在一声轻笑之后说道。 “我当然不是。你见过有老大亲自在这里擦杯子的吗?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影子。所以,你要喝点什么?” 起司皱了皱眉头,他想要告诉这个影子自己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来找他的老大购买斯派洛口中的解药。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小麻雀却已经拉着他坐了下来,并且小声对他说道。 “不管你想要干什么,先喝一杯是这里的规矩。” 起司歪了歪头,对这个奇怪的规矩表示接受。刚才解决掉那些流氓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所以现在法师并不着急。 “嗯……那就蜜酒。”起司对影子说道。 “蜜酒?不考虑点点儿别的吗?我这里有全苍狮最齐全的酒库,而且恕我直言,蜜酒这东西的味道喝起来就像是发酵的马尿。”影子听了起司的话之后略微楞了一下。确实如他所说,蜜酒这种酒类在物资并不丰富的地区或许还可以称之为一种饮料,但是它的味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却确实过于激烈了一些,再加上劣质的口感,就连穷人都不太喜欢喝这种酒。 “不必了,我喝的习惯。”起司说道。确实,蜜酒的味道并不算好,可是在物资匮乏的北方,尤其是灰塔所在的地方,法师们可不会把精力放在酿酒上面,所以自打法师开始喝酒开始,他喝得最多的,就是蜜酒。它的味道已经成为了起司的某种习惯,所以在选择上,哪怕有更好的酒类,可是起司还是倾向于选择自己熟悉的东西。 “你确定?我这里有去年的刚出窖的啤酒,还有一些麦酒和葡萄酒,这一杯算我请你怎么样?”影子还在努力的推销着自己背后一个个酒桶中的陈酿,看得出来,他十分享受酒保这个身份。甚至他还害怕起司是由于囊中羞涩才点最便宜的蜜酒,提出了可以请起司喝一杯的话。 “一杯蜜酒,如果有冰块的话加冰。谢谢。”然而酒保的殷勤却并没有打动法师,起司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想好蜜酒的打算。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影子还是妥协在了起司的坚持下。他认命一样的举起自己的手,然后转身低头在最下层的酒桶中搜寻着装着蜜酒的那一个。 “对了,小麻雀,你要喝什么?我今早去买葡萄酒的时候他们顺便送了我一些还没发酵的果汁。”背对着吧台,影子问道。 “我要和他一样的。”小麻雀坐在起司身边挺起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这里安静到吓人的气氛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的斯派洛还是背后直冒冷汗。 “那可不行。你知道规矩的,酒是给客人喝的,而你,只是带客人来的小蜜蜂。”影子说着将两个杯子推向吧台前的两人。给起司的是乘着琥珀色酒液的酒杯,而给斯派洛的那杯则乘着葡萄汁。 “哼,我总有一天会在这里喝酒的!”小声的发出誓言,斯派洛拿过自己的那杯葡萄汁小口的喝了起来。对于他来说,这一杯葡萄汁也是难得的美味,可是能在“赤红之血”里喝酒,本身就带有某种象征意义。对于那些级别不够的人,影子可不是每天都这么客气。 “那么,我们能谈正事了吗?”起司结果自己的酒杯问道。 “别那么着急,我的朋友,先把你酒杯里的酒喝完。然后我们才能进入正题。”影子说道,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蜜酒。然后在浅浅的尝了一口之后吐了吐舌头,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味道。 “你们这里的酒保可以随便喝卖的酒的吗?”起司喝了一口酒,转头问斯派洛到。 “老大不在的时候,影子就是这间酒馆里最大的。他想喝什么自然可以喝什么。”小麻雀耸了耸肩说道。 再次歪了歪头,起司感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这个酒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法师三口两口喝完了杯中的蜜酒,将空空的杯底展示给对方,示意自己已经喝完了。 “哈哈,果然是位豪爽的客人。那么……你有没有察觉到我在酒里下毒了呢?”影子看着起司的酒杯笑着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游戏 “赤红之血”酒馆内。 斯派洛在听到影子的话之后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小麻雀的眼睛在起司和影子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影子在说那句话的时候轻松的就像是在问这杯酒合不合客人胃口,可是熟悉这个酒保的人都知道,在这种问题上,影子从来不开玩笑。酒馆内其它的酒客们似乎也在关注着吧台这里,他们之间连悉悉索索的交谈声也停止了下来,整个房间内都安静的离奇。 而至于当事人的起司,却并没有像其他人期待的那样露出或愤怒或恐惧的表情,法师只是默默的把手中的杯子向前推了一下,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吗?那就再来一杯。” 这一下不仅仅是斯派洛,连影子都被起司的反应弄傻了。在这间酒馆中做了这么多年的酒保,影子自问这种小测试也进行了不下百次了。可是那些喝下了“毒酒”的家伙,不论他是声名显赫的贵族还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佣兵,都没有一个人发出“再来一杯”的请求。不过影子也不是一般人,他很快就理解了起司的反应,也明白了这个被小麻雀带来的家伙绝对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将自己没有喝完的那半杯蜜酒随手倒进法师的酒杯里,影子将杯子推回了起司的面前。 “喂喂,你们这里的酒保就这么干活的吗?”法师晃着自己杯子里被人喝过的酒液,不满的说道。 “哼,看穿了就说看穿了。想再喝酒我可是要收钱的。”影子说道,把自己刚才用过的杯子拿回吧台里,简单的清洗过之后开始用手边的布擦拭起来。 “喂喂喂,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影子不是说这酒里有毒吗?”斯派洛挡住了起司举着杯子要往自己嘴边送的手臂,对法师说道。 起司面对小麻雀的询问向影子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毕竟要在人家的地盘上当面拆穿对方的把戏,还是一件不那么厚道的事情。 “没事,说吧。其实我也想听听你怎么看这个测试的,这个酒馆里都是通过测试的人,至于小麻雀吗……等他到了年纪我再换一种方法就是了。”影子耸了耸肩,继续擦着他的杯子。 “好吧。”起司把斯派洛的手挪开,将杯子那小半杯蜜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其实吧,影子先生刚才是跟我做了一个简单的小游戏。这个游戏有两个方面,不过我想其目的倒是只有一个,就是为了甄选可以交易和不能交易的客人。” “什么游戏?我只看到影子跟你说酒里有毒然后你说再来一杯而已啊?”小麻雀继续问道。 “呵呵,这就是一场游戏啊。而且这场游戏还分成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影子给我倒酒的时候,如果我因为多疑或者过于急迫而不去喝那杯酒的话,我想我就根本无法被这间酒馆的主人当成是客人了,对吧?”起司对影子说道。 “那当然,连送上门的酒都不敢喝下的人,我们可不跟这种人做生意。”耸了耸肩,影子说道。 “不过我想大部分人不管是听懂了你的话也好,还是根本没有戒心也好,他们还是会喝下那杯酒的。所以这个游戏真正有趣的地方就在影子在跟那些人说酒里有毒的部分。”起司说道,同时想要再喝一口酒,却发现酒杯里已经没有酒液了,于是法师从怀里掏出几枚铜币扔到吧台上,“再给我点什么,既然你说蜜酒难喝,那就给我点你推荐的。” 影子拿过了吧台上的钱币,稍微掂了掂分量,其实以他的眼里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只不过在作为酒保的时候影子还是觉得这样的小动作更容易让自己带入这个角色。他将起司面前的酒杯拿走,将几种酒液混合在一起盛满了酒杯,然后将其放回了法师的面前。 而这个时候,起司看到斯派洛脸上的表情终于消化完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于是继续说下去。 “在影子告诉我酒里有毒的时候,我在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起司问道。 “额……解药在哪?”斯派洛想了一下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错,首先你应该想到的是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起司说完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液体,然后迅速的将其又吐回了酒杯,“嘶,好辣!这就要考验到我的眼里和判断力,我肯定会先回忆在刚才影子先生倒酒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不过其实那是没必要的。” “为什么?”小麻雀问道,在他听来首先判断对方有没有在倒酒的时候动手脚已经是很谨慎的思路了。 “因为你永远不能用自己的常识揣度对方。尤其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影子这个时候突然插话道,“谁也不能保证我是用怎样的手法来下毒的,或者干脆一点,也许我身后的这些酒里都有毒也说不定。你们又没有看到其他客人的酒是从那里打出来的。” “正是如此。那么抛开眼里的问题,我接下来就必须思考影子先生到底有没有必要对我下毒。”起司接着说到。 “毒杀一个进来谈生意的顾客似乎是不那么明智的选择。如果这样下去肯定没多少人会再来这里做生意。不过这也并不是全然不可能,毕竟我是你带来的。” “凭什么你是我带来的就有可能被下毒?”小麻雀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起司的话有些不满。 “那当然是因为就连驯养了多年的老狗都不一定全然的忠诚,更何况像你这样的小麻雀呢?谁知道这位先生不是用什么不那么体面的手段让你带路来到这里的。”影子说道。 斯派洛听到这里也就闭嘴了,因为他昨天确实没有什么挣扎就把老大的存在给交代出来了。甚至还在法师的重金诱惑下同意帮他带解药。如果影子在提防这一点的话,那么他所作的也确实无话可说。 “当然了,其实这是很没有必要的。因为这位客人如果需要的话,早在昨天就完全可以跟踪你找到这里的位置。”酒保一边擦着酒杯一边说。 起司这个时候感受到自己的口腔中那股辛辣的味道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整个嘴里的美妙的味道。法师不禁又再次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说实在的,也不需要那么麻烦,如果我真想找来这里的话,随便去街上找个像是刚才那样的家伙打一顿就知道这间酒馆的位置了。只不过那样的话,恐怕我也就没有坐在这里喝酒的资格了吧?” “连我们的规矩都不想守的人,又怎么会是我们的朋友呢?对吧,小麻雀。”影子笑着说道。 “我可不这么觉得,虎头抢我钱的时候你可没出手讲什么规矩。”斯派洛小口的喝着葡萄汁,有些忿忿的小声说道。 “哈哈,小子,这座城市的管理者可不是一般的仁慈。证据就是那个光头佬只是抢走了你的钱并且略微教训了你一下。换在别的地方,恐怕你小子早就没命了。”起司听到斯派洛的抱怨笑着说道。 “正是如此。我们的老大虽然不喜欢那些贵族老爷装模作样的那一套,可是他也不喜欢单纯的流血和暴力。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设立赤红之血这样的地点专门来做生意。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商人而已。至于为什么虎头抢你的钱没有人管,别那么天真了好吗小麻雀,这里可不是什么童话故事里。”影子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保不住自己的财产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是既然被我带来也构不成被下毒的契机,你还没说接下来你是怎么想的呢。”感觉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斯派洛赶紧提醒两人回归正题。 “啧啧,行吧,我继续说。别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我不知道,但是其实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可以通过饮食给我下毒的人真的不多。别忘了,我对蜜酒的味道可是相当熟悉的,如果在里面有任何毒性物质,我没理由会尝不出来。”起司说道。同时想起了某个成功让自己食物中毒的老头。蛇尾草是少见的去毒和没去毒味道完全一致的植物,被罗兰坑了说实话也不能怪起司。 “可是别忘了,这世界上也有很多致命的毒药是没有味道的。”这个时候影子就忍不住开口了。作为这个测试的主导者,他还是很在乎起司的心路历程的。这有助于他之后的业务活动。 “诚然,这世界上有许多毒药是无色无味的。可是一方面,我不认为我已经在你们眼中达到了需要用那种毒药来铲除的地位,毕竟你们再神通广大,我也只掏出过两枚银币和一枚金币,堂堂苍狮王城的地下主宰,犯不上为了这点小钱就想杀了我吧?而另一方面,就算你们用的是那种毒药,能不能真的杀了我还要两说呢。”起司回答道。虽然法师会被路边的毒草搞的狼狈不堪,可是那些真的能威胁到他生命的毒素起司自然也有应对的手段。 “好吧,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影子刚才说的换一种方法是什么意思了。切。”斯派洛听完起司的话,终于理解了刚才在这一杯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明白自己在知道的一瞬间也就失去了被用这种方式通过某种鉴定的资格。他不满的朝着自己的杯子里吹着气泡。 “你这小家伙,我们给你上了这么一课你就学到这个?看来我得跟老大说说延后你可以在这里点酒的年龄了。”影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好了,不管你们怎么说。既然我通过了这个游戏,我们可以谈谈交易了吗?”看着小麻雀和酒保之间挤眉弄眼的,起司又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说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独眼 总之,在起司再一次提出交易的要求之后,影子没有再推辞。影子放下了手中擦拭着的杯子,然后这个酒保随手招呼了一个原本坐在角落里喝酒的酒客过来。 “你,过来帮我顶一会班。我带着这位先生去见老大。”影子说道。 那个人沉默着走到吧台里,默默的站在了影子之前的位子上,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而影子吗,他走出吧台,带着起司朝着酒馆深处走去。斯派洛看到这个情景自然是想要跟上去,可是却被那个接替了影子的男人拦了下来。对于一个连在这里喝酒的资格都没有的孩子来说,他还远不到可以参与到这次交易中的等级。 “对了,跟你打个招呼先。我们老大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待会你们见面的时候还是希望你稍微客气一点。如果你不想被打进墙里再被人抠出来的话。”影子带着起司走上了酒馆的二楼,这倒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因为从外观上来看,赤红之血这间酒馆应该是没有二楼的,而且这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如果不是可以去寻找很容被人误以为只是通往一楼的某一个房间。 有趣,看起来修建这栋建筑的人是利用了和罗兰提到的类似的方式,他通过外观上那层叠的屋顶巧妙的给人营造了这栋建筑只有一层的错觉。起司这么想到。不过他也听到了影子的话。 “为什么?他最近喝酒喝到苍蝇了?”法师随口说道。 “嘘!他要是真的喝到苍蝇了我还会有命在?”影子将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小声的手势,他低声对起司说道。同时带着后者爬上了楼梯后的空间,二楼相比一楼要狭窄的多。显然想要营造出足以欺骗人的视觉效果,哪怕是这栋房屋的建造者也没有办法让这个被隐藏的空间有多么的宽敞。不过这里本来就是为了隐蔽而存在的,所以狭窄也构不成什么问题。 “这里。”酒保带着法师走到二楼唯一的一个房间前对法师说道,“听着,我看你挺对路子的才告诉你,我们老大最近不高兴是因为通往烈锤和黑山的道路都因为瘟疫被阻断了。瘟疫的发展太快,我们很多的物资和人员还没来得及撤离就被封在里面了。我只能说这么多,你如果还想再喝酒,待会进去的时候真的要小心。” 虽然不是很明白影子一再强调的危险在那里,毕竟起司自认自己应该还不是一个会招人讨厌的人。可是他还是从影子紧张的神色中知道对方说的话估计不是假的。从袖口里将几枚钱币塞到影子的手上,起司轻轻敲了敲那间屋子的房门。 说来也奇怪,明明起司没有察觉到任何的魔力波动,可是这扇门却在法师敲击之后自己打开了。透过房门看进去,这间屋子本身并不大,当然这或许只是因为房门过于狭小所以无法让人看见屋内的全貌。可是起司还是看到,在这房间的最里面,有着一张木质的工作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正趴在工作台上书写着什么。他的容貌和身形因为室内照明的原因而模糊不清。 影子对法师比了一个“祝你好运”的手势后就转身下楼去了。他会在起司再次走下楼或者被人抬下楼之前守在楼梯附近防止有人打扰到这次交易。而至于法师吗,他对这个被称为“独眼”的人很有几分好奇,毕竟在这个时代,大部分的流氓或者其它在街头厮混的人都只是简单的拉帮结伙而已,就算是那些控制着一座城市地下交易的头目也大多是沉迷权利并屈服于暴力的丑陋模样。可是这个叫做“独眼”的人,起司在他手下的言行中却感受到了一种极为自律的秩序的存在。一群有着明确秩序和准则的杀手和流氓?那么或许以及不能将他们再称为简单的街头混混了。 “怎么,你敢喝影子的酒,却不敢走近我的屋子?”就在法师思考的时候,那个趴在写字台上的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奇怪,让人听不出什么特色,你无法从这个声音来判断说话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或许没见过市面的人会惊异于这个人嗓音的奇特,然而起司却很清楚,这种声音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用某些简单的魔法道具伪装出来的。而能弄到真正沾染魔力的道具,这足以让起司对这个“独眼”的评价再高一级。 歪了歪头,法师走进了这间屋子。走入这个房间之后起司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虽然从外面看起来这个房间并不大,可是实际走入其中你会发现它其实比你预想的还是要大一些的。至少足够在你的视野盲区里藏下几道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机关。 “为了保险起见我先问一下,你其他的客人在看到门旁边这几把上好弦的弩箭的时候是什么反应。”走到工作台前大概三步的距离,起司扭头看着门旁边墙壁上那几把被伸入墙壁的不明丝线牵引着的弩箭问道。 “嗯,反应很多。最有趣的应该是情报大臣,那个贪生怕死只敢派人出来搜集二手情报的老家伙在看到那几把弩的时候吓的差点当场尿出来。啊,真可惜我没办法留下他那个时候的表情。不然一定可以狠狠敲他一笔。”“独眼”没有抬头,可是却接着起司的问题说道。 “那可真是遗憾。不过还是出于保险起见我再问一句,他在看到这些悬在天花板上的钉板的时候又是什么反应呢?我说的是现在正悬在我头上的这些。”法师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闪着寒光的铁钉又问道。 “他没你这么好的眼力,到离开的时候都没发现自己其实一直站在陷阱里。要不然他一定会在这里吓尿的,这么说我还应该庆幸他没发现这个。不过换句话来说,你又是怎么察觉到这个机关的呢?你的眼力很不一般啊?”说着“独眼”终于将头抬了起来。起司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被称为独眼,倒不是说他真的是独眼龙。而是这个人整张脸都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只在左眼的位置有着一块圆形的红宝石镜片。 “额,你知道的。夜视并不是什么高深的能力。有很多人不需要你的那块镜片也可以做到。”起司耸了耸肩,虽然站在对方的陷阱之中,却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有趣,看来你知道一些关于魔法的事情。”“独眼”用那只红色的镜片对着起司说道。 “我知道很多事情。不过那些都和我来这里的理由没有太大关系。”法师知道对方的那块红色宝石镜片很有可能不是只有夜视这一个能力。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凭一个只能依靠外界工具才能窥见魔力的普通人能看透自己的虚实。 “那么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你希望得到什么,又能付出什么?”“独眼”将身子向后坐进宽大的椅子中,用平淡的语气问道。 “不不不,别用这么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我说话。你不明白,我来这里是为了帮你,免得你深陷死亡而不自知。免得你,带着楼下的那些可怜人一起做了糊涂鬼。”起司将双手撑在工作台上说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愚弄 赤红之血酒馆,二楼密室 “你说,我正陷入一个没有察觉的致命陷阱中?”坐在椅子里的“独眼”并没有被起司的话吓到。或者他被吓到了但是他的惊恐也因为变声的缘故而无法表达出来。但是总之,这位王城的地下世界头目并没有因为法师的话而做出什么失态的反应,甚至他给人的感觉太过平淡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起司依然保持着双手撑在桌子上的姿势,问道。 “哼,我好歹也是这苍狮王国消息最灵通的人之一。如果有以我的眼里都不能察觉到的陷阱,我吃惊又有什么用呢?况且,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间房间里和我说过类似的话吗?本来我是因为影子对你十分认可才抱着好奇来和你亲自交易的。但是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你就可以离开了。”“独眼”翘起了脚,说道。而也正是这个动作,让起司注意到了一些关于这位地下头目的细节。 “好吧好吧,看来我不做点什么你是不会相信我了。听着,虽然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认可我的话的份量。但是我相信这是最快的途径。”说着,法师的双眼中开始绽放出纯粹的魔力之光。这并不是起司要进行什么施法,对于他这个级别的施法者来说,双眼中的涌动的魔力几乎是本能一样的情景。事实上,起司平时还要特意去压制这股魔力,免得吓到其他人。 “你……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本事?你就是这么看到黑暗中的东西的吗?真是方便。”“独眼”的反应比法师预想中小,这样侧面证实了起司对他身上带有魔力物品的猜想,看来这个人不仅仅可以搞到带有魔法的物品,甚至可能还和它们的制造者有着直接的联系。 “呵,这样我说的话在你眼里就有些价值了吧?凡人。”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对方一直以来波澜不惊的样子也让起司十分的不爽,所以法师在这句话的结尾居然少见的加上了“凡人”这个带有一定蔑视性的用词。 “你生气了?”没想到起司的话非但没有让对方感到震撼,反而让“独眼”抓住了自己的心态变化,“仅仅是因为我没有露出你想要的表现你就生气了?这可真无趣啊,巫师先生。没想到您的气量只有这点程度,稍稍被人无视就会这么气愤。” 起司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在听到“独眼”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冷静了下来。就像是有一盆凉水从法师的头顶泼了下来一样。因为法师意识到,自己刚才确确实实动怒了,而动怒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被眼前这个普通人讽刺了几句。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起司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心性虽然不能说的上是坚如磐石,可是至少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这也是他之前敢于孤身去和魔鬼做交易的前提。可是现在,一个连相貌都不知道的人居然仅仅靠着几句语言和动作就让自己失态,这太可怕了。 “抱歉,我失态了。”不过这失误还不算太大。起司将自己的身体从工作台上移开。声音中已经恢复了冷静,可是在心里,法师对于这个带着面具的人多了几分的忌惮。 “那么,就来说说你说的那个致命的陷阱的问题吧。”“独眼”的声音虽然依旧听不出高低起伏,可是起司敢保证对方在面具下的脸一定在笑。事已至此,这场交谈的主导权已经被对方牢牢的抓在了手里。 “呼……”起司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被狐狸盯上的兔子,盲目行动下的每一步都是对方早就设计好的陷阱,“解药。斯派洛告诉我,你从药剂师协会那里搞到了瘟疫的解药。” “你说这个?”听到起司的话,“独眼”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从工作台的夹层里掏出了一小瓶淡蓝色的液体。这少少的一小瓶液体被装在精致的玻璃瓶中,看起来不但不像治病救人的良药,反而更像是某种专门用来卖给贵族的奢侈品。 “这是什么?”起司被对方掏出来的这一瓶精致的液体搞的有些茫然。法师预想中的解药就算是假的也不该是这个样子。而且从起司的视角看过去,这瓶药剂甚至完全无法被称为药剂,它看起来并不包含任何的魔力成分,而要知道,大部分的草药当中本来就会有微量的魔力,用它们制作的药剂即使出自凡人之手,也会有着微弱的魔法痕迹。 “它就是你说的解药啊。如果我没记错,你来这里的目的也正是为了向我购得这东西。”“独眼”随意的说道。 法师伸手拿起这瓶所谓的解药,毫不客气的将其打开,倒出一些瓶中的液体在手上,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又深处舌尖轻轻舔了一些。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很快就严肃起来,然后将手上残留的药剂毫不留情的甩在地上,似乎在甩掉某些垃圾。 “我没想到你居然用这种东西欺骗自己的手下。”将玻璃瓶狠狠的放回工作台,起司气愤的说道。他为自己浪费在这上面的时间感到不值。法师转身就想要离开这间屋子,他感觉自己被人愚弄了,这所谓的解药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为“药”的部分,其成分根本与清水无异。 “啊,请等一下。我拿错了,这个是送给小姐们的爱情魔药,她们相信在脸上涂上这东西就能俘获男人的心。抱歉巫师先生,我最近太不专心了。”“独眼”的声音从起司背后传来,依然没有声调,可是却不妨碍法师的心中再次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该死的,你这是在……”起司愤怒的转过头,他本来是打算对对方戏耍自己的行为报以激烈的言辞,可是当他看到工作台上除了那瓶爱情魔药之外的那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药剂的时候,他原本准备好的污言秽语又咽了回去。因为顺着已经被打开的瓶盖,起司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药剂中弥漫出来的绿力,充满了死亡和腐坏的气息。 “这一瓶才是你要的解药。”“独眼”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解药。”起司不由自主的走回到工作台前,出现在眼前的事物足以让他忘记刚才被人耍弄的经过。法师小心的拿起那瓶药剂,极为小心的将一些绿色的魔法气息吸入了自己的体内。这个行为虽然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可是这毕竟是药剂挥发出来的极小剂量而已,进入法师的体内后迅速的就被分解和解析了。 “那么可不可以请您告诉我这瓶子里装的既然不是瘟疫的解药,它到底是什么呢?”将药剂的盖子扔给起司让他盖上瓶盖,“独眼”问道。其实他也早已对着所谓的解药存疑,只是苦于找不到人鉴定,而让他贩卖这药剂的人来头又极大,“独眼”也不好违逆那个人的要求。 “这东西……它当然不能预防或者治疗瘟疫。因为,它就是瘟疫本身!你贩卖的这种药剂,会把瘟疫的种子种进使用者的体内。他们买来的不是救命的良药,而是通往地狱的快捷通道。”法师将这瓶有着不详绿色的药剂放回到“独眼”面前,说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工作 “把毒药送给那些最想要求生的人吗?”“独眼”把玩着装有被起司鉴定为瘟疫之种的“解药”的瓶子,说道。 “你卖出了多少?”起司问道。如果对方已经卖出了大量的这种药剂的话,恐怕这座城市也已经不安全了。 “放心,我对把这东西提供给我的人也不是很信任。所以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些自己自寻死路的家伙,我并没有将把它卖给太多人。而且,我手里有他们的名单。”“独眼”很明显也知道如果这药剂真的是瘟疫的引线的话会在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国家中带来多么可怕的影响。作为一名靠交易来获得利益的“生意人”,如果整个苍狮都陷入瘟疫的灾难之中,恐怕他自己也会十分的困扰。 “你早就知道这所谓的解药不对劲对不对?所以你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我的话。”起司说道,这个叫做“独眼”的家伙似乎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大量贩卖解药来获取利润,或许在这件事中,他知道的比法师期待的还要多一些。 “我吗?我只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不相信那个我巧合之下认识的药剂师,可以在如此巧合的时间,为我提供这种简直可以称为无价之宝的东西。就我所知就连那些所谓的大臣们手里都没有拿到一份实际有效的预防措施。”将脚放到工作台上,随着起司向他解释了这“解药”的本质,“独眼”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哼,不管怎么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一见这所谓的解药。现在我似乎也没有继续和你交易下去的理由了。那么我就先走了。”起司在刚才的鉴定中已经基本确认了“解药”的成分,在法师看来,虽然继续和这个“独眼”交流下去可能会获得更多的情报,但是从之前的经验来看,恐怕自己会在不经意间向他透露更多的信息也说不定。对方是一个老练的生意人,而自己却还不是一个精于谈价还价的采购者。 “请等一等,巫师先生。”没想到,这次反倒是“独眼”开口阻止了起司的离去,“我觉得我可以提供给您一份短期的工作,不,应该说这份工作非您莫属。” “一份工作?可是我不觉得你能付得起雇用我的价钱。”起司停下脚步,转过了头回答道。 “哈哈,我知道您当然不会需要金钱或者其它类似的东西。所以我为您准备的报酬也不是这些,您觉得……情报怎么样?您应该在追查和这次瘟疫相关的情况吧?虽然我对您这么做的原因不感兴趣,可是您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将这东西送到我手里的吗?要知道,我对外宣称这解药是药剂师协会弄来的,可是您也应该想到了,光是一个想要赚外快的药剂师,是绝对没有本事和胆量将如此贵重的药剂泄露出来的。”“独眼”并不害怕起司会拒绝自己的邀请,就如他说的,他知道法师在追求着什么。明确的抓住交易对象的诉求,这可是“独眼”最得意的本事之一。 “是吗,但是我怎么觉得,以当今药剂师协会的状况,可以私下像你贩售这种药剂的人其实只有一个呢?这种情报我可不需要。”起司说道。他本来来王都就是为了追查原本应该死在浊流镇的格雷男爵,现在根据“独眼”所说的情况,法师有九成把握这个解药就是格雷男爵卖给他的。 “呃……看来您对药剂师协会也不是一无所知嘛。真是失误啊。”起司的反应明显超出了“独眼”的预期,他原本以为像起司这样行走在世俗中的施法者不会关心这些情报。但是现在看来,或许法师比他认为的更加接近事件的核心。不过这对“独眼”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追查瘟疫起源的施法者?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劳动力。 “好吧好吧,那么我愿意再提高一些价码。”将翘在桌子上的脚放下,“独眼”的身子向前探了出来,“我对这场瘟疫知道的所有情报,以及我和我的手下真诚的帮助。您觉得这样的价码如何呢?相信您也看到了我手下有着怎样的力量,相比起这个王国中其它的情报机构,我有把握可以给您提供最全面和切实的帮助。” 起司认真思考起来对方的价码,在面对未知的对手的时候,自己身边的助力自然是越多越好。别的不说,光是影子的价值其实就已经值得法师去冒一些险。但是会让这个“独眼”都提出交易的事情,恐怕并不好解决。 “说说我要帮你做什么?”法师问道。 “放心,并不是多么危险的事情。”“独眼”说道,“只是我需要您和影子一起陪我去见一家人而已。我有一些问题需要向她们咨询。而且我保证,我问的问题对于您正在做的事情肯定是有帮助的。” 起司慢慢的将身子转过来,看着坐在椅子里的地下头目。他从对方的话里听到了很多会让人浮想联翩的词汇,比如,一家人和她们。 “我姑且问一下,你所说的这家人是不是只有三个人。而且……你身上的这些魔力物品也是从她们那里购得的对吧?” “哈哈,是的。看来您已经知道我们要去造访谁的家了对吗?顺便说一句,我身上的这些东西,有些是从她们那里买的,有一些吗……是从她们那里顺便拿的。而或许因为这件事情,我和那几位女士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呃,紧张。这也是我觉得您有必要和我一同去拜访她们的主要原因。”“独眼”说道。 “很好,很好。”听到对方的话,起司笑了,只不过这笑容当中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他走回到“独眼”的面前,死死的盯着他的那只有着红色镜片的面具眼睛,“你要我跟你一起去拜访一家子被你偷窃过东西的女巫?!还有你这个家伙居然敢偷女巫的东西!” “别这么激动,我的巫师朋友。如果不是此行有一定的风险而我又不得不去,我也不会开出如此重的价码。考虑一下吧,是不是要接受这份工作。”“独眼”用双手撑在自己的下巴下面,看着起司已经有些扭曲的脸,不急不缓的说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女巫 女巫,这是一个让人战栗的称谓。或许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这个名字只能让他们想到幼年时母亲拿来吓唬自己的童话故事,或者住在附近的某个相貌丑陋的老妇人。然而事实上,对于起司这样的施法者来说,女巫所指代的群体可不仅仅是女性的施法者这么简单。这个世界上的人或许穷尽一生,也很少会碰到那些行走于常理和黑暗之间的存在,可是也有少部分人由于某种命运的巧合或者不幸的遭遇以常人的身份踏入了那黄昏与黑夜的交接之地。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死了,一部分人疯了,只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还保有着有限的理智从那个可怕的世界中逃离出来,可是他们带回来的只言片语,却都被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当成是梦呓。女巫,就是那被人从噩梦的边缘带回来的众多可怕传说中的一个。 世界是不公平的,虽然人类当中有着许多“有天赋”的人,可是或许对于正常生物来说,世界的真相太过于残酷了吧。在所有的已知种族中,并没有多少的存在可以单纯的靠自身天生的能力踏入真理之门。或许有很多人在经过正确的指导和训练之后可以使用一定程度的魔力,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真的被世界所钟爱,又或者,被排斥出真相范围,在无尽的混沌中苟延残喘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仁慈。而既然我说了大部分的生物是生来蒙昧的,自然就有一些东西是生来就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的。它们中的小部分被人供奉为神,而剩下的大多数,不是存在于我们穷极一生也无法接触的地方,就是比最深的梦魇还要可怕的东西。 “女巫的本质就是这样。她们不是人类,虽然她们有着人类的外壳,虽然她们看起来像人,摸起来像人,甚至吃起来也像人。但是她们真的不是任何我们理解的存在。”起司坐在“赤红之血”一楼的吧台上,手里拿着一杯蜜酒说道。毫无疑问的,既然法师还在这里,看起来他已经接受了“独眼”的交易。 除了正在说话的法师之外,酒馆中现在就只剩下坐在他身边的“独眼”和吧台另一边的影子。至于其他原本在这里喝酒的酒客,他们在看到自己老大的手势之后都知趣的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将整个“赤红之血”保护了起来。而斯派洛也早已经在起司上楼后不久就无聊的离开了。 “我曾经见过她们,可是恕我直言,她们比你这个眼睛里会发光的家伙看起来更像是普通人。”“独眼”将面具的下半部分撩起来,喝着影子为他特殊调配的混合酒,说道。而或许是因为变声装置是放在面具里的关系吧,这位地下头目的声音要比之前生动了很多。 “那只是她们不需要而已。我们这些所谓的施法者,在使用魔力的时候还要靠种种其它的手段来进行指引,可是她们不需要。甚至大部分的女巫都不理解什么叫做魔力,因为我们眼中超出常理的事情对于她们来说就像呼吸一样平常。你明白吗?”起司又喝了一口酒说道。 “有这么可怕?可是照你这么说,她们岂不是无所不能了吗?”影子疑惑的问道。鉴于他也是这场即将进行的拜访中的成员,他也必须补充关于这次拜访的对象的知识。 “那要看你如何定义无所不能这个词的定义了。或许她们确实不能让大地反转,或者瀑布倒流。可是当她们看着你的时候,你的命就握在她们的手中。如果她们得到了你的指甲头发或者血液之类的东西,那么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得到所有神魔的庇护,也会按照她们的想法死去。”起司说道,“就像我之前说的,不要试图用常理揣测女巫,她们不是我们,她们没有人类的思绪,因为所见不同,所以她们的思考方式对于我们来说完全无法理解。” “有这么危险吗?我还以为她们只会做一些奇怪的物件和不断的往汤锅里加奇怪的东西。”听到起司的话,就连“独眼”都有些疑惑了。作为一个成功从女巫手里偷盗的人,他当时对女巫的理解基本还停留在乡间的恐怖传说,而且当他看到那些所谓的女巫的时候,他甚至连那些传说的可信度都产生了怀疑。 “呵呵,女巫的危险性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比瘟疫还要可怕吧。不过,也有很多女巫对于毁灭世界没多大兴趣。普通人的很多冒犯的行为在她们眼里都构不上问题。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答应和你同去的主要原因。从你偷完她们东西还完好的活到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些女巫或许算是脾气很好的那一类。”起司说道。 “而且,我不是问过你她们有多少人吗?” “她们有多少人和是不是危险有关联吗?”影子问道。 “三,是一个完美的数字。尤其是对女巫来说,它通常意味着,少女,妇人和老妪。”起司伸出三根手指回答到,“仔细观察她们的外貌,你基本还是可以分辨出来三人的女巫团体基本都会遵循这样的规律,虽然显示出来的相貌都是看她们的心情。这样的组合应该是已知的女巫结构中最安全的。老妪会带领团队规避不必要的麻烦,这意味着附近不会有人蠢到去主动伤害她们。妇人可以安抚剩下的两个女巫,不至于让她们在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至于少女嘛……我们只要记住不要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或者意图就可以了。” “她们是亲人吗?”“独眼”从起司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其它的东西。既然这种组合的存在由来已久,那么也就意味着有很多的女巫都是用这种形式存在的,如果她们也像人类那样生殖,那么血缘关系就是这种组合出现的最好解释。 “你猜的很对。大部分情况下三人一起行动的女巫都是亲人。不过也有一些是后天组成的,这有很多原因。事实上,除了这种形式之外,还有很多种女巫团体的存在。就我所知,最强大的女巫团体曾经一度占领了一整个国家。并实行了统治长达百年之久。”起司说道。 “那她们后来呢?”影子很好奇,按照起司的说法,女巫是如此之强大,而既然她们已经占据了一个国家,很难想象还有什么力量能将她们的统治击垮。 “后来?后来她们都死了。拥有无比力量的代价就是女巫的寿命都会比较短,而当一个女巫团后继无人的时候,再次隐入黑暗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法师说完,喝尽了杯中的酒。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面具 拜访女巫不需要挑选时间。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她们的日程表。所以你也无需担心打扰了她们的某些献祭仪式或者其他什么令人恐惧的行为,当然如果你不巧碰到了,并且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那也只是你运气不好罢了。也正因如此,起司建议“独眼”如果已经想好了想要打听的问题,不如立刻就动身前往女巫的住处。越早了结此事,也对所有人越有利。 其实法师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一些报复心理在里面的,面对“独眼”这个将自己弄得手足无措的家伙,起司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心里还是希望可以看到对方胆怯的样子。那会让法师的自尊心好受一些。然而或许是命运注定起司今天会注定失望吧,“独眼”竟然没有犹豫就同意了法师的计划,甚至还让起司尽可能多的将有关于女巫的信息分享出来,方便一会儿的行动。 黄昏笼罩下的苍狮王城,三个人骑着三匹马漫步在人影稀少了许多的街道上。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平常人的吃饭时间,而等到太阳完全落山街灯被点灯人点亮,整座城市又会再次沸腾起来。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自己家或者餐厅中补充着体力,为接下来的夜晚积蓄力量。 “在我小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热闹。不过现在的王城,这么平静的时候已经不多了。”“独眼”的面具在人群中显得十分特殊,所以为了不招惹来过于好奇的目光,他的身上和起司一样披上了一层宽大的带兜帽的长袍。而如果在平时这样一条长袍自然也不足以阻隔周围人的视线,所以起司对兜帽稍微做了一些处理,让阴影遮蔽了兜帽下大部分的部分。 “如果不是你不愿意摘下那个面具,我们也不需要特意挑这个时候出发,这么早吃完晚饭,待会办完事一定又会饿。”法师骑着一匹灰色带着小块白色斑点的马,在“独眼”的右手边抱怨道。 “还记得我说过我偷了那些女巫一些东西吗?”“独眼”突然转过头对起司说道。 “记得啊,你最好把那些东西带在身上待会好还给她们。”法师无所谓的说道。 “我也想还,但是得经由她们允许才行啊。”“独眼”的声音虽然还是毫无感情,可是起司却在其中听到了一丝的无奈。 “你是说……你的面具就是……所以你不能自己取下来对吗?”法师歪着头认真的看着“独眼”的面具,一些情况结合对方刚才透露出的细节终于可以肯定了。“独眼”并不是由于个人喜好才一直带着这幅面具的,他会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是这张面具乃是他偷窃女巫的赃物,所以虽然女巫们没有杀死他,但是“独眼”也休想摘下这张面具。 “是啊,巫师先生。我已经戴着这张面具过了多久我自己也快不知道了。起初我十分的想把它摘下来,我曾经试过所有可能的方法,可是……至于后来吗,你知道的,有些东西戴在脸上久了你也就不在乎它是不是你真的面貌了。”“独眼”说道。 “真是讽刺,如果没有这张面具的能力。我想你也不会坐到今天的地位。你曾经努力试图抛弃的东西最后反而成就了你。如果今天那些女巫帮你摘下这张面具,你,还是你吗?真是讽刺,哈哈哈哈,我原本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如此!本来如此!”起司听到“独眼”的话笑了,他笑的如此张狂,好像随时会从马身上掉下来一样。可是就算起司如此大声的狂笑,那些走在路上的人却也仍然置若罔闻。 而起司可以笑,影子却不行。这个“独眼”手下最信任的杀手现在背后直冒冷汗,本来他以为起司只是一个普通的交易人。最多是有些手段和胆量罢了,谁曾想到这位居然是一个正牌的巫师!而且从刚才的闲聊中他也已经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如果可以的话影子宁可去刺杀一个侯爵。要是起司刚才讲的话都是真的……见鬼,那些女巫恐怕比他见过最可怕的东西都要吓人。现在他又听到了自己老大最大的秘密,影子总有一种无论此行结果如何自己都会被灭口的感觉。 “别怕,影子,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或许很私密。但是其实我脸上的面具为什么拿不下来并不重要不是吗?”“独眼”自然注意到了自己手下的情况。他出声说道,“就算你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曾经偷窃过女巫从而被她们诅咒的人,你不觉得这反而会让我更加神秘吗?” “好吧,头儿,你说了算。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其实我还是很希望您能解开这个诅咒的。老实说我也很想看看您的样子。”影子耸了耸肩。他本来就是游走于生死之间的杀手,心理承受能力远远高于一般人。 “是吗……老实说过了这么多年。我都不记得自己原本的样子了。”“独眼”低声说道。 “你最好记起来。如果你彻底忘记自己的相貌的话,我可不敢保证那张面具揭下来之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起司深知这种长期受到诅咒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原本某些特征的人在解开诅咒时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模样。这方面的知识说起来还是在咒鸦的实验室里得到的,像是“独眼”这种情况,如果彻底忘记了自己的相貌,那么他很有可能在揭开面具的时候失去所有的相貌……简单来说,整张脸变成一个鸡蛋壳。 “好了,比起那些事情。我们先得想想怎么让那三位女士回答我们的问题。”“独眼”难得的岔开了话题,看来就自己身上的诅咒,纵然是这个人其实也心里没底,“我没记错的话,她们就住在这附近。但愿这么多年过去她们没有搬家。” “放心,女巫是很懒散的。只要没有被人拿着草叉和火把堵在家里,她们是不会轻易搬家的。因为汤锅很不好搬啊。”起司说道。同时开始环视四周的环境。在几人刚才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早就偏离了王城的大路,四周紧凑却整齐干净的建筑说明这里住的人都是一些有着稳定收入却并不富裕的人。 “那里,门口有蜡烛的那一家。”起司在闭眼感觉了一下周围空气中流动的魔力之后做出了判断。他扬起下巴指了指一条小巷深处的一栋房子。这栋青色砖石砌成的建筑物的门口摆放着三根黄色的长蜡烛,或许是基于主人某些特殊的信仰吧,那三根蜡烛分别摆放在通往屋门的三阶台阶的左边。蜡烛上随风晃动的橙色火焰看起来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叩门 “呼……真不知道这些女巫是怎么有钱买下这栋房子的。就我所知虽然这个区域的房价不是很离谱,可是也不会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拿得出手的。”影子看着不远处的那栋青色的房子小声说道。而他之所以会这么说,自然也是因为就算以他作为杀手的高回报,目前的存款也不够支付这栋房屋的价钱。按照影子的想法,既然女巫自身的存在已经远超了凡人,那么她们自然不会去做凡人的工作,而也因此,女巫们的金钱来源就是一个问题了。 “这还不简单,只要她们愿意,我相信随时都可以得到大量的金钱。不提巫师先生提到的诅咒这样危险的能力,每一个女巫都是出类拔萃的药剂学大师。”“独眼”说道。他说的也没错,如果女巫愿意贩卖她们效果强大的药剂产品,想要获得大量的金钱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那恐怕并不可能。女巫的药剂自然有着其独特的效果,甚至有时候其效果会无以伦比。但是就我所知,女巫从来不以金钱作为自己交易的代价。她们只对一种东西感兴趣。”起司说着,率先翻身下马,这倒不是因为法师想要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礼貌一些。而是越接近那栋女巫的房子,他骑着的马匹就越抗拒继续前进。动物较为敏感的部分使得它们拒绝靠近危险。据说唯一可以靠近或者说愿意靠近女巫所在的建筑物的动物只有两种,渡鸦和黑猫。所以也有一些狩猎女巫为生的猎人依靠着这两种动物来寻找躲藏在城市中的女巫。 看到起司的动作,余下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自己坐骑的异状。而既然法师已经下马,他们自然也不会认为自己可以强制马匹走到建筑物前。于是很快,三人就决定将马匹拴在街角,然后徒步走到了有着三层台阶的房门旁。他们站在台阶的前面,但并没有人敢率先踏上那点着蜡烛的青色石阶,虽然“独眼”和影子都对起司投去了疑问的神色,可是法师却也没有做出下一步的指示。 过了几秒钟,还是“独眼”等的不耐烦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影子走上去敲门。影子虽然对自己老大的命令显得不情不愿,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却也没有其他选项供他选择。无奈,这位年轻的杀手缓步走上了台阶,而当他踏上那青石做成的阶梯的时候,放在台阶上的蜡烛火焰慢慢的变成了明亮的黄色。 “独眼”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幕诡异的景象,他想要开口提醒自己的手下。可是却被起司抬手挡住了。在法师的眼中,这三阶台阶和三根蜡烛上都笼罩着奇异的光晕,这意味着想要走上台阶去敲门绝对不像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是由于女巫的法术多数无迹可寻,起司一时之间也搞不清这个台阶上的法阵是为了做什么而存在的,所以他才会等待其他人先走上去,法师需要观察才能判断这个法阵的具体作用。 已经站到门口的影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蜡烛火焰的变化。他在回头看了一眼其余两人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敲响了女巫们的房门。 “叩叩叩!” 指节撞击木门的声音是如此的清脆。接下来,就是一段短暂的安静,没有任何人回应敲门声,屋子里也听不见脚步的声音。可是就在影子打算再敲击一次屋门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在起司和“独眼”的视野里,影子整个人慢慢的变的模糊,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了!看到这一情况的“独眼”下意识的就把脸转向了起司,超乎常识的情景让他迫切的需求法师的解释。 “别着急。影子没事。他只是被屋主请进去了而已。”起司眯着眼睛说道,他的眼底闪动着魔力的光辉,虽然不像是施法时那么剧烈,但是也足以证明法师正在用不同于常人的视角观察着刚才的一幕。 在短暂的沉默后,起司眼中的光辉渐渐消失了。他已经对这个小小的入门仪式有了一些了解。甚至通过这个法阵,法师也对屋主人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而这份认识,让他对“独眼”说道。 “接下来,你去敲门。” 你在逗我吗?!听到这句话,虽然“独眼”没有喊出声,可是他的动作显然是在表达这个意思。可是同伴的抗拒并没有让起司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只是歪了歪头。 “如果你还想看到影子,就去敲门。”法师说道。 “独眼”到底还是在街头厮混的角色,虽然他对于影子诡异的遭遇心怀芥蒂,但是不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内心里那股血性,这位地下头目都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扔下手下离开。活动了一下双手的关节,“独眼”在看了起司一眼之后走上了那道台阶。 “如果你骗了我,你会后悔的。”他在踏上第一道台阶前对法师威胁道。 当“独眼”踏上台阶之后,台阶上的蜡烛火焰几乎瞬间就变成了刺眼的红色。这红色不同于火焰的红,而是如同鲜血一样粘稠而且令人心悸的颜色。站在台阶上的“独眼”像之前的影子一样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他在踏上台阶之后就对那些蜡烛视而不见了。那股红色的烛火以爆发式的速度快速变大,原本只比小指指节大一些的火苗瞬间窜的足有一人高,而且从火焰中传达出来的愤怒和杀意几乎丝毫不加掩饰。 但是就在红色的烛火还在增长的时候,起司却动了。法师的手掌遥遥朝向“独眼”,他的口中默默的念诵起某种咒语。起司念的很小心,因为他也是第一次使用这个咒语,如果一个音节的发音出错,天知道下一秒黑帮老大会不会被饱含愤怒的烛火吞没。不过好在法师的施法似乎十分的成功,那些烛火就像是被安抚下来的野兽一样渐渐平静了下去,在几秒钟之后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只不过颜色仍然是红色。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站在门前的“独眼”好像都不知情,在他的视角里,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眼前的木门。终于,在起司安抚下了红色的烛火之后,“独眼”也敲响了这扇屋门。 和刚才影子敲门后发生的情况一致,“独眼”的身影也在敲门后的几秒消失不见了。原本的三人此时只有起司一个人还站在门前。而与他同来的两人都已经消失在了那道青石台阶上。 法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点。三阶台阶并非是偶然,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意志主导了今天的这次拜访,从起司看透的部分来看,想要通过这道阶梯进入屋中,必须要有三个人前后一起敲响房门,而且不能被台阶上的烛火排斥。本来“独眼”因为之前和女巫们有过节,理应无法敲响房门的,但是起司帮他强行通过了烛火的检验,接下来只要起司成功的敲响屋门这个法阵就会失去效力。 缓步踏上台阶,起司瞬间就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他的视野被压缩到只剩下眼前的屋门。如果是普通人,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异常的现象,可是作为经受过完整训练的施法者,起司在这个法阵中依然可以保有自主意识。虽然十分想要左顾右盼一下,但是法师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求知欲,通过这个法阵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如果在此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动作而导致法阵崩溃以至于前功尽弃,那么起司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叩叩叩”法师敲响了房门。而这一次,一阵脚步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请进吧,不请自来的客人。”一个声音从门后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木门应声而开。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责怪的表情出现在了法师眼前。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祖孙 这个出现在起司面前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可能也就比法师和爱尔莎来的大不了多少。而就算以起司这个平日里都是在和非人的存在打交道,以至于没有什么正常的审美观的人看来,这个女人也可以算得上是实至名归的美人。同样的一头金发,在有烈锤玫瑰之称的希瑟头上就让人感觉像是太阳一般的耀眼,可是长在了这位女士身上,却让人恍然间觉得如同见到了秋天的麦田一般丰饶而又充满希望。一双深棕色的眼眸,却不像起司的双眼那样深邃,反而会让人觉得踏实,放心。这个女人的身上有着自然的气息,这感觉如果让法师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恐怕就是,她看起来像春天。 而哪怕这位春天小姐现在看着起司的神色算不上亲切,也很难让法师生出厌恶或者其它的负面感觉,反倒是有几分被人嗔怪的感觉出现在起司的心底。见到起司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那个女人不知是生气还是好笑,总之她就是转过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叹息,然后伸手将起司从门口的台阶上拉入了屋中。可是在将法师拉进了房间之后,那个女人却从起司身边走到了门外。 法师的目光随着对方的身影再次转回屋外,他看见刚才还在台阶上安静燃烧的蜡烛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起熄灭了。而这位女士正是在重新点亮这些蜡烛。她有些粗暴的将起司拉进屋子里或许也只是因为法师挡住了她出去点蜡烛的路径。 “所以我就说你们这些巫师啊,做事未免太粗暴了一点。这些蜡烛虽然只是街边一枚铜币一把的便宜货,可是让它们燃烧起来的引火物却必须是狮鹫油啊!你知道点蜡烛的油要花掉多少钱吗?”像春天一样的女人一边点着蜡烛,一边抱怨道。可哪怕她在抱怨的声音却也依旧让人沉醉。 “我当然知道,狮鹫油只能够通过狮鹫的尾巴提炼,因为通常情况下野生的狮鹫身上并不会有足以炼油的脂肪。而虽然听说最近有些人试图人工培育狮鹫,但是得到的结果却并不好。所以……” “所以什么也别讲,你先给我十个金币再说!”点火完毕的女人关上门回到起司面前,朝着法师伸出一只手,大有一副拿不到钱就不让起司移动的架势。而虽然法师知道仅仅是为了点燃蜡烛消耗的狮鹫油价值应该还达不到十枚金币,可是现在他有求于人,也就没办法指责对方狮子大开口了。 无奈,起司只能从怀里掏出钱袋,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今天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依然没有穿平日的那身灰袍,所以法师现在的钱袋里的钱恐怕不足以支付十枚金币的份额。 “现在只有这些,剩下的下次给你。”起司将自己的钱袋交到对方伸出的手上,不知怎的,法师突然有一种被人抢劫了的感觉。 “哼。”掂了掂手中钱袋的份量,那个女人露出一副今天先暂且如此的表情。然后转头朝着房间里走去,“进来吧,奶奶已经等你很久了。注意别往两边看,尤其是别看墙上的画,你要是把那个也弄坏了我真的会抓狂的。” 起司在听到“奶奶”这个称呼的时候眼睛抽动了一下,这意味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前的这个女人应该是这个三人女巫团中最小的那个。 跟着女人走入房间,起司看到的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这条走廊两边每隔几步就会有一人高的金质烛台提供照明,而在间隔部分的墙壁上则挂着一些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油画,偶尔还会有一扇看不出用途的门出现在两侧,不知道通向何处。哪怕不用魔力来改变视野起司也可以从两边的烛台和油画上感受到异常的能量,这或许也是对方提醒自己不要贸然观看的原因吧,毕竟这种价值不菲的一次性道具就算是女巫补充起来恐怕也要伤一些脑筋。 随着二人漫步在这条走廊中,起司可以肯定他们行走的地方绝对不是从外面看到的那栋建筑的内部,显然在通过房门的时候自己就被带进了某些特殊的空间之中。虽然不排除对方再带着自己原地绕圈的可能性,可是从那个女人脸上不耐的表情来看这个猜测可能性并不高。在经过了起司心中默记的第十五扇门的时候,带路的女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推开一扇挂着一张羊皮作为装饰的房门,走了进去。 起司跟着对方走入了这个房间,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在这条走廊的深处应该还有着很多的房间,因为法师还没有看到走廊的尽头。这可真是有趣的现象,因为一般女巫并不会十分刻意的经营自己的居所,至少不会设置这么多的防御机关还扩展了如此大的空间。而这个女巫团的住处嘛……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严重超标了。这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这个女巫团体的能量可能远超起司的期望,但是这也是坏事,因为这同时也意味着这些女巫可能在祭拜某些禁忌中的存在,才换来了如此富裕的生活环境。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吗?我还以为你们三人都会出来呢。”起司看到了房中的景象说道。法师走入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栋林间小屋的内部,墙壁都是由圆木制成的,屋子当中唯一一个石制的部分应该就是燃烧着的壁炉了。这让起司一瞬间有那么些怀疑这里是狼巫露易丝的家,可是虽然在建筑风格上有些相似,这间屋子的装潢却要比住在铁堡贫民区的老妇人家里好太多了。镶嵌着贵金属制成的装饰的茶几,由名贵丝绸做的窗帘无一不在彰显着屋主人的富有和高雅的品味。 坐在屋子里的人只有一个,那是一个穿着鲜艳红色礼服的中年女人。虽然说是中年妇人,可是她的容貌还没有到褪色的时候,反而在容貌有三成相似的带路的女性靠近她的时候衬托出了一丝不同的成熟风韵。不过即便不从容貌上来看,也可以轻易的看出这两位女士的血缘关系,她们的头发太像了。而如果说为起司开门的女人像是春天一样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位妇人就像是秋天,代表着丰饶的收获和沉静的休蛰。 “我的女儿还有一些话要和跟您同来的朋友要说。毕竟很多年前那个人从她的手里偷走了一些东西,那让她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至于跟您来的另外一位年轻的先生嘛,他在隔壁的房间睡得很熟,我想今晚我们要谈论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红礼服的女士说道,同时邀请起司在房间中的桌子前坐下。 起司注意到这张桌子上有两个茶壶,一个靠近自己,一个靠近对方。而从靠近对方的那个茶壶里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快的魔力。 “您已经不能离开汤行动了吗?夫人?”法师坐在了红礼服女士的对面,说道。既然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是前一个那么无礼,起司也就改变了自己的用语。 “这还轮不到你来关心!”像春天一样的女人出声斥责道。但是却被另一个拦了下来。 “我孙女的无礼还望您见谅。我和她母亲不擅长管理金钱,这个家的生计都是她在主持,所以她现在对于金钱上的损失有些锱铢必较了。”红礼服女士说道,然后继续说,“至于我嘛……您说的是正确的。我已经太老了,老到不能离开汤锅太远,甚至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栋房子外面的世界了。所以您的来访让我这个老人感到十分的欣慰。在这个垂暮的年纪还能看到您身上澎湃闪耀的魔力真是一份难得的慰藉。” “您看上去不像您描述的那么老,夫人。在我眼里您依旧美丽。”起司当然知道在这个中年妇人的皮囊下隐藏着的女巫本体很可能是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形若枯枝的活尸,女巫世代都在寻找着可以延续生命的方法来弥补她们过短的寿命,在这样的前提下,虽然要付出不菲的代价,可是这样的一个手头资源丰富的女巫显然还是成功活过了超越她应该有的岁月。但是这不能妨碍他去称赞对方的外貌,这无关其他,纯粹是施法者之间的尊重,在很多时候,哪怕你可以,也不要去试图窥视别人真实的面貌,尤其是你朋友的。因为那可能是他或她最大的隐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预言 或许是起司的恭维起了作用吧。红礼服女士在听了法师的话后显得十分高兴,至少她希望起司觉得她很高兴。她告诉自己的孙女去拿一些茶点来,在后者表现出不情愿之后有些生气的用命令的口吻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抱歉,年轻的巫师先生,我的孙女不像我和她母亲一样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她出生之后就没有怎么离开过这座城市。所以在很多方面她表现的都有些幼稚。还请您原谅她之前的无礼举动。”在年龄较小的那个女人离开屋子之后,红礼服女士开口对起司说道。 “额,我想我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而且,我也觉得您不必对我这么礼貌。我的年龄可能和您的孙女差不多大,老实说,您现在的措辞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礼貌的态度自然是好的,可是红礼服女士过于恭谦的态度却让起司的心中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妙。作为一个年龄如此之大的女巫,恐怕就连自己的老师都不敢随意对她无礼。天知道这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怪物手里握有着怎样可怕的手段。 “您真是太谦虚了。我从北方飞来的渡鸦那里都曾经听说过您的名字,来自龙脊山之北的年轻灰袍,您凭着自己的力量安抚了整个萨隆领的疫情,这样的能力就算是比您年龄大上更多的施法者,恐怕也没几人能做到。从这点来说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巫师,起司先生。”红礼服女士说道。 起司在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或许这个女巫确实从飞过的渡鸦的脑子里知道了有一个年轻的灰袍法师来到了苍狮王国。但是自己的名字却绝对不应该出现在那些渡鸦的脑子里,这意味着这个女巫认真的调查过自己。这可就有意思了,虽然起司自问在苍狮的行动没有落下太多的破绽,可是从龙脊山一路行来自己遭遇的战斗却绝对不少,这个女巫既然可以从渡鸦的脑中获得信息,那么她有没有可能差遣那些鸟类返回战场收集自己的血液或者毛发? “茶点!”就在起司还在思考的时候,出去拿点心的女巫已经回来了。这个像春天一样的女巫看起来不太喜欢起司,同样的一份茶点,放在法师面前的时候似乎还故意加大了力度。只不过还沉浸在自己的被害妄想中的起司现在并没有精力去思考为什么对方这么讨厌自己。 “珂兰蒂!别对客人这么失礼!”红礼服女士注意到了自己孙女的举动,再一次出声斥责道,“你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奶奶,可是他……”被称作珂兰蒂的女巫想要辩解,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红礼服女士抬手打断了。起司注意到,珂兰蒂的上下嘴唇在红礼服女士抬手的时候就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强行合拢到了一起,虽然珂兰蒂想要继续说话,但是被闭合起来的嘴唇也只能让她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杂音。 “好好坐下,然后给我们倒茶。”红礼服女士说道。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奶奶不会听自己的辩解了吧,珂兰蒂放弃似的做到了红礼服女士身边的椅子上,然后用极为锐利的眼神狠狠的瞪了一眼起司。 “让您见笑了。现在我们回到正题吧,起司先生。”在处理完了这个小小的插曲之后,红礼服女士再次对法师露出笑容,说道。 “好的。不过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荣幸知道您的名字呢?夫人。”起司露出一个还过得去的笑容说道。刚才红礼服女士在教训珂兰蒂的时候明显是使用了某种法术,但是起司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魔力波动,这意味着如果对方现在要对他施法,法师恐怕也会难以察觉。 “呵呵,您真是有礼貌,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叫我葛琳。”红礼服女士,额不,或许该称呼为葛琳女士如是对起司说道。 “我的荣幸,葛琳夫人。”起司说道。同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玻璃瓶中是微量的红色液体,“仓促之间没有办法准备合适的礼物,这一点龙血希望您能够喜欢。” 这一小瓶龙血是当初在萨隆伯爵领的时候起司用米戈的血做药剩下的,虽说跟米戈有契约,可是就算是对于起司来说龙血这种材料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现在迫于无奈拿出来作为见面礼,实在是眼前的这个女巫的实力超出了法师的想象。 “天哪!您会是一位受欢迎的客人,珂兰蒂,把起司先生的礼物好好收起来。”如果葛琳脸上的喜悦不是假装出来的话,那么起司觉得对方对自己的礼物看起来还是十分满意的。至于之后要怎么跟米戈解释为什么它的血会流落到女巫的手上,起司希望那条龙不会太过于生气。倒不是说这些女巫能用米戈的血驱使它做什么,对于龙种来说,女巫的魔力还不足以支撑她们像诅咒人类一样伤害巨龙,可是自己的血液被人拿来作不明用途的工具,肯定还是会让米戈生气一段时间的。 于是刚坐下的珂兰蒂小姐不得不再次起身走到法师身边将那一小瓶龙血放到其他房间里去。起司敢保证在自己离开后这些女巫应该会在仔细检查龙血里有没有陷阱之后迫不及待的将它倒进她们的汤锅里。巨龙的血液饱含着强大的生命力,这么一点血液足以抵得上很多东西。不过珂兰蒂似乎对于起司的厚礼并不领情,虽然她现在依然受制于自己奶奶的法术不能说话,可是在她靠近法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在质问起司为什么不早点把礼物拿出来,害得自己还要再跑一趟。 “哈哈,那么我想我们就算是相互认识了。葛琳夫人,既然您知道了我的事情,那么我想您对我此次前来的目的也多少也应该猜到一些了吧。”起司还记得刚进门的时候珂兰蒂曾经说过奶奶已经等自己很久了,这意味着对方十有八九已经知晓了他和“独眼”间的交易。说到“独眼”,也不知道他被那个还没有见到的女巫怎么处理了,但愿在自己把话题引到他身上之前他还能活着。 “阴影,起司先生。一切早有预兆,萨隆领所遭受到的破坏只是一个开始。这场可怕的瘟疫最终必将席卷整个苍狮。这个国家的沦陷已经被当成了某种标志。哪怕是您的老师也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葛琳在看到珂兰蒂又一次离开了屋子之后正色道。 “这正是我来找您的原因,我想要阻止这场瘟疫的蔓延。它的存在太过异常了,而我想您既然在这里居住了这么多年,您也不愿意苍狮王国沦为扭曲怪形的领土吧?”起司说道。既然女巫久居与这片土地并且还经营了这么一个居所,她们一定是不希望苍狮王国毁灭于瘟疫之中的。法师希望可以得到一些女巫的帮助,至少是一些建议也好。 “不,您不明白。这场瘟疫后的阴影远超你我可以想象的范围。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就像是……就像是一场宏大音乐会的开场曲一样,我们的力量与之相比太过于渺小。”葛琳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虽然那杯茶看起来与正常的红茶无疑,可是起司很清楚那杯子中的液体实际上是来自于女巫们的汤锅。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夫人。而您清楚这点,不然您就不会愿意见我。如果一切真的如您所说毫无希望,您大可以将我拒之门外。而您现在还坐在我面前,这意味着您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对吗?”起司并没有被女巫的预言吓到,他冷静的说道。 “转机……是的,的确有转机。我从火中得到这个预言,它是我最后的预言。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起司先生。我已经度过了太多本不属于我的时间,我并不抗拒死亡,但是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仍然希望可以为我的女儿和孙女做些什么。所以我今天才会坐在您面前,巨大的阴影必将吞没整个苍狮,可是一切并没有注定。代价,付出足够的代价,您或许还有机会驱散这片阴影,虽然可能只是一时。”葛琳女士说完,喝了一口红茶。 “而我要知道的是,您,起司先生,最年轻的灰袍,是不是有决心和能力支付这代价。”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入汤 “代价……”起司听了年长女巫的话之后低声自语道。这个词汇从他开始接触魔法以来便一直与法师的生活相伴,得到帮助,付出代价,这几乎已经成为了起司默认的规则。可是越是了解这种交换法则,起司就越清楚,想要获得足以解决眼前困难的帮助,要付出的代价必然十分惨痛。 “您在犹豫吗?”葛琳微笑着问道。 “我不该犹豫吗?”如果是一般人被女巫如此询问,一定会将这个问题理解为是对方不满意于自己优柔寡断的姿态。可是起司却并没有担心会因此失去葛琳的支持,法师甚至借着对方的问题反问了出来。 “您的犹豫自然是有必要的。毕竟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在面对未知的代价的时候,慎重一些总是好的。”葛琳看着起司,女巫脸上的笑意更加强烈,似乎很满意法师的反应。过于武断和过于怯懦都是施法者的大忌,可是施法者毕竟还是在用正常生物的逻辑在思考,在很多时候他们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做出非理性的判断。而在这种情况下,犹豫,这种现象发生的本身就意味着大脑在飞速的思考和权衡着利弊,哪怕思考者最终决定的结果依然不是最好的答案,但是总比那些完全放弃思考,将行动交付给本能的人要好上许多。 “好吧,不过既然如此,您能否向我透露一些关于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阻止这场瘟疫呢?”起司自然看得出来女巫对自己的回答十分认可,而法师也希望借着这个势头从对方那里得到更多的情报。 “呵呵,您想必也一定会使用或者认识会使用预言类法术的人吧?那么您也应该清楚,有些事情,到了它应该发生的时候自然就会发生。过早的知晓命运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葛琳回答道。红礼服的女巫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起司,自己并不会再透露更多的情报。 “不过,您也不必太过于担忧了。虽然听起来不那么可信,可是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是站在您这一边的。为了帮助您能够挽救这个国家,我还是可以提供给您一些更多的帮助。但是……”说到这里葛琳的话停顿了一下,女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着起司缓缓说道,“如果您想要得到这份馈赠,您也就必须付出一些东西。” 起司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从一开始法师就没打算平白无故的得到女巫的帮助。虽然他和女巫的利害一致,但是作为上门求助者,支付给女巫一些报酬也无可厚非。所以起司对此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好吧,我愿意和您仔细的讨论一下我们两方的合作事项。”法师说道,施法者之间的条款有时是十分慎重的事情,尤其是在和女巫这样强大的施法者做交易的时候更是如此。一份严谨而且得到双方认可的条约不但不会让交易者感到反感,反而会展示出自己缜密的思维,这在施法者的群体中是非常好的展示机会。 既然起司也表示没有意见,很快一张已经写上一些文字的羊皮纸长卷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的桌子上。显然葛琳已经对双方合作的事宜做出了一个大概的框架。这让法师意识到,或许在这场交易当中,女巫一方也同样有着强烈的诉求。仔细的阅读羊皮纸上的文字,这种特殊的文字只有在最严肃的契约上才会被使用,一旦契约被双方签署,这世界中的一切事物都将为其见证。而这种契约的强制力更是强大到了连魔鬼都不喜欢使用,会用这种文字书写契约,可见女巫们对于契约的内容重视到了极点。 “额……关于契约上我要支付的报酬这部分,您确定没有写错吗?”经过仔细的阅读,起司可以肯定这张契约是十分公平的。甚至公平的有些不像是一场交易,而由于这张契约出自一位古老女巫之手,里面的细节条款也添加的十分到位。除了一些必须由法师亲自添加的条目,几乎整张契约在双方要承担的责任部分没有任何的问题。真正让起司感到疑惑的是契约的报酬部分,准确的说是起司应该支付给女巫们的报酬部分。 “是的,我很确定我没有写错。而我也相信您没有看错,那确实是我们要求的条款,而且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条款。”葛琳指着起司感到疑惑的条款说道。 “呼……您应该知道我不会是执行这个条款的最好人选。有很多人都会是比我更好的选择。”法师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是吗?可是在我看来没有人比您更合适执行这个条款了。”葛琳仍然微笑着看着起司,而从她的笑容中,起司很明确的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得到对方的帮助,那么就必须接受这个条款。 “好吧,那么跳过这个条款不谈。我认为这些细节还可以更改……”认命一样摇了摇头,法师开始将注意力放在契约的其他部分,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资源。 许久……当时间已经慢慢流动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在起司和葛琳交谈的会客室中闪烁过一阵不算太强烈的魔力波动。可是这股魔力并没有像正常的施法后应有的那样消散到周围的环境中。而是逐渐扩大,像是一阵看不见的涟漪,以极快的速度横扫了一片巨大的范围。那些感知到了这股魔力的人并不能确定这股魔力来自何方,但是他们却都在冥冥中感受到了某种不容质疑和更改的事项已经成立了。 “咔哒。”会客室的门又一次打开了,之前出门去安放龙血的珂兰蒂冷漠的走进了房间。这个房间似乎与她离去时并不二致,壁炉中的火焰依旧散发着令人温暖的热量。可是这热量却再也无法让失去了生命的肉体恢复温度。 “她在签署完契约后就离开了。”起司喝着杯中的热茶,双眼目视着前方说道。在他面前长桌的另一侧,葛琳已经停止了呼吸。这位年龄已经无法考证的女巫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在她死后她的身体迅速的枯萎变形,原本的模样已经变成了一团仅有着模糊人形的黑褐色物质。 “她早就知道今天是她的最后一天。她只是在等你。”从容的收拾起葛琳的遗骨,珂兰蒂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悲伤的色彩,可是起司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脸上明显被擦拭过了的泪痕。 “你们会把她埋葬吗?还是付之于火焰?我可以帮忙,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好女士。”起司说道。 “不必了,我们一生都在围着汤锅打转,死后也自然应该变成汤锅中的原料。”珂兰蒂用早就准备好的绸缎细心的包裹好自己奶奶的遗体,“饮下包含了前代女巫身体的汤药,我们也就继承了她们的智慧和意志。这是必须完成的仪式。” “是吗……那我希望她可以让那锅汤的味道好一些。”法师默默的回答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族群都有着自己特殊而且在外人看起来怪诞不堪的仪式和习俗,事实上这种现象在人类这一个种族中都有发生。而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起司的原则就是尊重逝者的意志,既然每个人对于生命的意义都有不同的认识,又何必在乎最终该归向何处呢? “会的。”珂兰蒂听到起司的话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今晚您就在这里休息吧。明早我和母亲会开始履行和您之间的契约。” 法师默默点了点头,听着珂兰蒂关上门的声音发出了一声长远的叹息。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婚约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起司回到了罗兰所在的旅店。正在马车里面整理表演道具的罗兰看见了从街上走回来的起司,以及跟在他身后的珂兰蒂。法师依然穿着昨天离开时的那身衣服,只不过从他的表情上来看,现在的起司可不太高兴。而与之相对比的,则是珂兰蒂脸上的表情。虽然还在为自己奶奶的死而悲伤,可是守护巢穴的老鸟死去也就意味着雏鸟终于可以离开束缚自己的巢穴。虽然从小就在王都长大,可是珂兰蒂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在奶奶和母亲的教导中度过的,对于这座城市和它的居民,年轻的女巫实际上并不熟悉。 “呦,一天没看见你你就弄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姐?你这小子这点可比你老师强多了!”罗兰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下珂兰蒂,他并没注意到这个女孩并不是人类,在老人眼中看到的只是一个金发的年轻女子。 “这位是罗兰先生,是他在城外救了我。同时他也是我老师的朋友。”起司虽然不情愿,可是还是带着珂兰蒂走到了罗兰的马车旁,法师向女巫介绍起了这位胡子长到看不见面貌的长者。而关于起司的老师,珂兰蒂也是曾经不止一次的从奶奶和母亲的口中听说过,虽然关于那个人的很多描述都隐晦不详,可是就和起司认为的一样,罗兰作为那样一个存在的朋友,想来也是个十分不凡的存在。 “您好,罗兰先生。我叫珂兰蒂。”双手交叉放在腹间,珂兰蒂朝着老人微微鞠了一躬,这可以说是十分郑重的行礼了。而原本罗兰还在奇怪为什么起司会跟这个女孩提起他的老师,珂兰蒂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老人瞬间陷入了震惊之中,“我现在是起司先生的未婚妻。” “原来是起司的未婚……啥!?你说什么?”罗兰原本是站在车棚里跟两人说话的,这一惊之下老人差点从马车里摔下来。诸神在上,他可从来没有听起司说过自己有这么一个未婚妻。 “她说的是真的?”老人的胡须颤抖着对法师问道。 而面对罗兰的问题,虽然起司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可是最终他还是沉重的点了点头,“我恐怕是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老人将脸再次转向珂兰蒂,问道。 “珂兰蒂小姐,我能冒昧的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起司的吗?” “昨天晚上,先生。”珂兰蒂认真的回答道,她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额,珂兰蒂小姐,请你见谅,我这个老家伙恐怕得暂时借用一下你的未婚夫了。”罗兰的眼角抽搐着说道,同时老人以与自身外形不符的强大力量将起司一把拉进了马车的车棚里,并且放下了车棚的帘幕。 “你小子可以啊!不是说你们这些家伙都是专心于探索奥秘吗?你怎么一晚上就骗了一个姑娘回来!这好歹也是一国之都,你诱拐贵族是要被砍头的!”罗兰在车棚里对起司低吼道。也不怪老人会误会,珂兰蒂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造价不菲,而从她脸上与年龄不符的天真来看,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无良法师勾搭了某个贵族家族里的无知少女,然后带着人家私奔的戏码。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的。”起司的双眼无神的回答道,他现在的内心也是十分崩溃的,“我和她之间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还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样啊!那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来王都调查的吗?怎么一晚上就多出来一个未婚妻?”罗兰问道,老人的语气十分强烈,可是考虑到珂兰蒂就在马车外,而且布帘的隔音效果并不理想,他还是刻意压低了音量。 “唉……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事情的变化超出了我的想象。不过关于您说的那位贵族少女,我只能说,她的姓氏是黑珍珠。如果真的有人能诱拐她的话,我恐怕也只有深渊里最资深的魔鬼了。”起司说道。他确实通过契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甚至女巫对于瘟疫的了解还超出了法师原本的预期。可是与女巫的交易也让他背负上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 “黑珍珠?……你说我现在马车的外面站着一位受到黑猫钟爱的女士吗?”黑珍珠这个姓氏是对女巫的一种隐晦的说法,它源自于女巫用来迷惑世人的美丽外表和受到渡鸦以及黑猫拥戴的特质。罗兰作为一个走南闯北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见闻丰富者,自然对这种说法并不陌生。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大部分人里甚至包括了绝大多数施法者,和一位拥有黑珍珠这个姓氏的女性有交集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的,我十分肯定。我昨天经历了一些事,而结果就是我现在和她确实是这种关系。”起司说道。 “乌龟的苍蝇翅膀!你知道和女巫结婚是什么意思吗?”骂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脏话,罗兰对起司喊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您也别这么激动。这个婚约只是暂时的,只要我能解决苍狮的瘟疫,那么婚约就会作废。”法师说道。 “该死的!你和你老师真的是一个样子,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给我看看你的手。”罗兰说着指了指起司的左手。 “我们还没举行仪式,我手上没有戒指。而我今天回来找您就是希望您能主持我们的订婚仪式。”法师将自己的左手展示给罗兰看。他的手上确实没有佩戴任何的戒指或者视频,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起司左手的无名指上环绕着一条不起眼的黑色细线。 “还订婚仪式!听我说小子,如果你还想活命,现在就切了这根手指。我出去把那个女巫骗走,咱们现在就离开这个国家!”老人说道。 “没用的,我已经签过契约了。想要解除婚约,必须要清除这个国家的瘟疫。”起司苦笑着说道。他当然也想过毁约,但是现在想来葛琳之所以会准备那么严肃的契约,就是为了防止法师反悔。 “……唉,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们这些所谓的全知者,你们为了这么一些可有可无的信息可以把自己的性命和灵魂都当成是天平上的砝码……还是最轻的那种!”罗兰知道既然起司说自己签了契约,那么也就意味着以法师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毁约了。老人虽然并没有认识起司几天,可是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起司给人的感觉虽然还是有些阴沉,但是他并不像其他施法者那样对于外界的一切完全不放在心上。这点让罗兰不禁会在法师的身上看到昔日友人的影子。 “所以您愿意主持我们的订婚仪式吗?”起司问道。 “主持,为什么不呢?我曾经主持过国王的婚礼,也曾经为巨龙献上过祝福,可是一个灰袍和女巫的订婚仪式,哈哈,这绝对又是一件让我庆幸自己活了这么久的事情。”罗兰说着就拉开了马车的帘幕。而虽然两个人并没有说上多长时间,珂兰蒂姣好的面容已经吸引了很多路过的人。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眷顾 时间稍微往前调整一些,在今早稍早的时候 生长着粗壮树木的茂密森林,在这林间有着一小片的空地。说是空地,其实也长着一层青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花朵点缀在这些野草中,装点了有些单调的色彩。在空地中央有着一些建筑的遗迹,从仅剩下的这些残垣断壁中可以看出来这个建筑物本来应当是十分雄伟且庞大的。但是现在,被藤蔓植物布满的废墟也就仅仅只剩下偶尔被风吹开的叶片下的雕刻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这里是奶奶故乡的林地。她一直很喜欢这片土地,所以当她决定要迁往北方的时候她就将这片土地一起带来了。”珂兰蒂从废墟的一扇木门中走出来,同时对身后的人说道。这扇木门虽然也显得有些年头了,可是还是和废墟的整体并不协调,可以很轻易的看得出来这扇门是后来才安装上去的。 起司跟在自己的“未婚妻”身后从走廊里走入这片林地。法师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个空间中的魔力,如果说之前通过长廊串联不同的房间只是小手段的话,那么带走一整片现实中存在的土地就确实足以彰显出曾经的葛琳作为女巫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而且,不同于起司所认为的单纯的将土地及其上面的物质转移,法师可以看到天空中飘动着的云朵和更高处的太阳,甚至在这林间的空气中还能嗅到一些来自海洋的独特气味。 “令人心情平静的地方。”起司评价道。 “只是看着如此罢了。其实这里的空间也只有一个房间大小,出了这片空地之外的景物只是本来就设计好的装饰。”珂兰蒂向前走去,同时说道。 “即便如此,这里也已经足够美丽了。我想葛琳女士一定是十分喜欢自己的故乡吧。我能看出来在这个房间中的魔力充满着强烈的情感。”这倒不是起司的奉承,当施法者带着某种强烈的感情去施法的时候,他们的魔力自然也会受到影响,虽然这影响可能并不会改变法术的威力或者释放形式,但是当其他施法者靠近的时候,他们确实可以从魔力痕迹当中感受到类似于情感的东西。 “是吗……我们女巫虽然生来就和魔法相伴,但是我们却不能像你们一样感受更多的东西。”听到法师的话,珂兰蒂沉默了一下。作为天赋异禀的女巫,她们确实不会对魔力有这么细微的感知,就像是人不会去仔细的分辨每一次呼吸的感受一样。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起司问道。对于珂兰蒂为什么一早上就把自己带来这个房间,法师还是有些好奇的。虽然理论上两人已经达成了婚约,可是契约也明确说明了只有当起司承认自己无法阻止苍狮王国的瘟疫并且整个王国已经确实毁灭的情况下,真正的女巫婚礼才会被执行。所以现在珂兰蒂应该没有理由要伤害自己。 “戒指。”珂兰蒂说道,同时她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在女巫的无名指上和起司一样有着一条黑色的细线,“只有戴上订婚戒指你才能得到我们的帮助。” “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只要达成了婚约我就已经算是受女巫眷顾者了呢。”法师说着也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印记只是方便让其他人知道你已经是被人占有的了。据说这是从很古老的时代流传下来的习惯,那个时候女巫的数量还不像现在那么稀少,而可以作为‘候补者’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真正的眷顾必须要通过戒指的沟通。”珂兰蒂说道。 “是吗……这是连老师的图书馆里都没有记录的知识呢。不过,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完全不需要这么做,就算你不真的帮助我,我也只能履行契约不是吗?”法师问道。女巫的眷顾对于女巫本身来说也是一种负担,所以大部分女巫会在完成订婚仪式之后直接举办婚礼,来尽量减少其对自己的伤害。而虽然在起司和葛琳的契约当中得到女巫的力量也是条款的一部分,可是如果珂兰蒂不主动说出来的话,起司也并不会知道自己是否得到了女巫的眷顾。 “我,很好奇……”珂兰蒂想了一下回答道,“我从来没有被允许过离开屋子太远。对于这个城市,这个王国,我都很好奇。我不想它们在我看到之前就被毁掉。而且……我对你也很好奇。灰袍,来自世界之外的施法者,我想看看你为什么值得奶奶等待。还有,你还欠我钱呢!” “哈哈,这样啊。那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是不是应该尽量不还钱呢。”法师摸了摸鼻子。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女巫是危险的存在,可是当他们和女巫产生交集之后又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或者自己认识的那个女巫是特别的存在。而这种错觉也是为什么女巫还没有灭绝的原因。毕竟她们所谓的“婚礼”举行的基础可是双方自愿,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拒绝和她们结婚,那么或许这种危险的物种早就泯灭在了时间里也说不定。 “这里,我们在这里举办订婚仪式。奶奶是这么期望的。”在起司还在考虑不还钱是不是真的可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的时候,珂兰蒂说出了为什么会带起司来到这间房间的原因。 时间回到现在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当罗兰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起司已经记不清这个大胡子老人一共说了多少次不可思议了。从进入这间女巫的房子开始,罗兰似乎就只会不断的重复这一个词汇了。他小心的看着脚下的草地,甚至俯身下去确认这是不是真的青草。 “你们回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当罗兰抬起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位有着金色头发的面貌和珂兰蒂有七分相似的女人。而且看起来她似乎跟珂兰蒂差不多大。 起司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不过法师很快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而在几秒之后,这个女人也主动开口说道。 “初次见面,我是爱米亚,珂兰蒂的母亲。”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突破 毁灭总是毫无征兆的。像是突如其来的地震,无预警的雷暴,或者其它的那些东西。事实上,并不是这些灾难来临时全都没有任何的提示,只不过那些提示都太过模糊或者难以被察觉,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毁灭还是毫无征兆的。咒鸦很讨厌这种感觉。他受够了这种在世界中没有任何保护的感受,所以在他学会咒术的第一天,他就给自己下了一个诅咒……他会知道自己的死亡。 这样咒鸦就觉得自己可以安心了,哪怕死亡真的来临,自己也不会一无所知。当时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的咒术师并不知晓,这份诅咒有多么的沉重。而身为他的老师,那个人也没有出言提醒自己的学徒他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而或许是认为这就是咒鸦提前付出的代价吧,在诅咒这一条道路上,他在这个年纪得到的成果远超自己的老师或者任何一名被记载下来的咒术师。 “葬身烈火。”随着咒鸦的话语,那些追着一行人的鼠人在穿过起火的街道时不知怎的全都不小心被点燃了皮毛。而任凭如何的扑打或者翻滚,那些火苗在它们的身上也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反而随着鼠人的动作将其包裹起来。令人作呕的气味从一个个火团中传出来,可是在已经一片混乱的铁堡,这样的景象也只是滴入河流中的一滴露水罢了。 “这边!”蒙娜一斧子劈开一只从高处跳下来的鼠人,她的声音指引着几人穿过一片混乱的城市。在慌乱中几人终于穿过了城市最混乱的部分,曾经的城主宅邸,目前铁堡最后的人类据点也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目力所及之处,城主宅邸并没有受到什么重大的破坏,这或许是因为那些据守在宅邸外围围墙上的士兵和围墙上闪烁着的魔法符文。这些带有着魔力的符文起到了加固围墙的作用,虽然聚集在围墙外的鼠人数量远超城中的其它地方,可是任凭这些鼠人如何的咆哮叫嚣,也没有办法直接破坏掉这堵墙壁。 “看,山德他们还在这里!”巨大的黑色蝙蝠和白色丛林狼像是守护神一般盘踞在宅邸外围,它们会朝着鼠人聚集的最多的地方展开猛烈的进攻,然后在体力下降之时返回围墙内休息。阻碍着鼠人们进入的围墙似乎有着区分敌我的能力,并不会妨碍这两只巨兽的动作。 爱尔莎的声音毫无疑问的引起了正在围攻宅邸的鼠人们的注意。当这些有着暗绿色眼睛的扭曲生物一起将头转向一行人的时候,哪怕已经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鼠人,所有人的心中依旧会对这可怕的生物本能的感到畏惧。 “放信号!”蒙娜喊道,同时将背后的双手战斧抽了出来,想要冲破如此厚实的鼠人阵列,单靠他们几个人肯定是不够的。他们必须得到宅邸里面驻守的人员的帮助。而在里面的人接收到约定好的信号再派人杀出来接应他们之前,能够依靠的人只有身边的同伴和手里的武器。 老板娘点了点头,从背后抽出长弓,其实她的射术远不如杰克精湛,可是好在也并没有人指望着她靠着弓箭去射杀什么东西。她所要做的,只是发出信号而已。 “咻!”绑着木哨的响箭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啸。这是混乱场合当中最简单的信号,可是这招摇的响动所带来的却不仅仅只有友方的关注。更多的鼠人注意到了响箭射出的方向,鼠人灵敏的听觉让它们对于这种声音十分难以忍受。 咒鸦抬起自己的右手,一阵强风夹杂着地上和空气中的灰尘以及燃烧不完全的灰烬猛地吹向率先扑过来的鼠人,这些鼠人因为眼睛中的异物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开始使劲揉搓自己的双眼。可是咒鸦的施法又岂会这么简单?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咒鸦的眼睛里也像起司一样闪出魔力的光芒,只不过他眼中的光芒却不同于起司那雾状的光晕,而是一种更加不祥的光波。 一阵无形的魔力随着咒鸦的施法扩散了出去,嗜血的欲望瞬间就占据了那些鼠人的内心,被尘土迷了双眼的鼠人失去了辨别敌我的能力,它们只能顺从着内心的破坏欲望疯狂的挥舞着爪子,撕咬着所有嘴边的肉体。在这种情况下,很快前排的鼠人们就陷入了无止境的相互厮杀当中,空气里的血腥味和受伤的疼痛感都只能让邪恶的诅咒更加深入内心。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咒鸦施法,可是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景象蒙娜和爱尔莎却依然感觉胃部有些翻腾。这不同于战场上两军对垒的战争,也不是小队探险中的遭遇,甚至在咒鸦的咒术前,所谓的屠杀都显得那么仁慈。撕咬,啃食,那些鼠人的眼睛中满是浑浊不清的神采,它们被诅咒所束缚,哪怕正在啃食的肉块来自自己的身体也毫不自知。 可是纵然咒鸦的诅咒如此的残忍和富有破坏力,在数量庞大的鼠人面前却也只能起到拖延一时的作用。那些没有受到诅咒影响的鼠人很快意识到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同胞已经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而面对这种情况,它们也做出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手段。外围的鼠人开始迅速的消灭中了诅咒的同胞,它们下手毫不留情,而且也不像失去思考能力的鼠人那样只是重复低效的撕咬,负责清理工作的鼠人往往只需要对着喉咙或者其它致命部位的一次袭击就可以解决一个狂乱的同族。原本被咒鸦搭建起来的充满疯狂的隔离带很快就又一次失去了踪影。 这下就连咒鸦一时之间也没有拖延的办法了,要知道,咒术师本就不是擅长群体杀伤的存在。相比起对大量目标造成伤害,诅咒这种法术更加适用于对某种或某个特定目标个体来释放。而精通诅咒之道的咒鸦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将剩余的魔力用于加强自己的力量和反应速度,他也知道现在想要撑到增援赶来也就只有坚守这一条路可走了。 “保护好背包!不然我们就白干了!”用斧柄击退猛扑上来的敌人,女战士对老板娘喊道。可以看到爱尔莎的身上除了必要的装备之外还带着一个小小的皮质背包。背包显得鼓鼓囊囊的,显然里面装着某种东西。 “所以我就说,在我们需要的时候,起司那家伙到底去哪了?”咒鸦挥舞着拳头一拳打在一只鼠人的脸上,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只倒霉的鼠人很快就在这堪比重锤的一击下失去了意识。 “见鬼!都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别再抱怨了!”用双手撑住斧柄挡住对手的利爪,蒙娜抬起左脚踹飞了眼前的敌人。她可不像起司和咒鸦他们那样可以一心多用,对于后者来说在战斗中思考几乎是一种习惯,但是对于女战士来说,快节奏的战斗让她必须全神贯注于应付敌人的攻击,尤其是在敌人来自四面八方的时候。 爱尔莎没有说话,她在起司失踪之后就一直很少说话。老板娘挥舞着两把短刀,保护着咒鸦和蒙娜的后背,同时也依靠着他们两人支撑起的安全区域将自己身后的背包保护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三人突然觉得头顶一黑,一个比常人要大上一倍的类狼人形生物从空中猛地落了下来,出现在爱尔莎面前,顺便踩晕了两个倒霉的鼠人。同时,一双巨大的蝙蝠脚爪也从几人身边掠过,将几只鼠人猛地抓离地面,然后在半空中将其重重抛下。 “跟着我。”杰克用低沉且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虽然已经更加熟练的掌握了变身成狼的技巧,可是这位年轻的狼行者离熟练的使用自己躯体的每一个部分还有一段路要走。但是这也足够了,半狼话的杰克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恐怖力量,他抓起一只鼠人朝着宅邸的方向扔去,那只鼠人一瞬间就砸倒了一串的倒霉蛋。 有了狼行者的援助,几人终于不再被动的受到鼠人的围困,他们开始朝着围墙的方向跑动起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封存 在杰克的带领以及山德从天空中的策应下,爱尔莎他们几人终于成功的突破了围在宅邸外的鼠人大军。可是对于数量庞大的鼠人们来说,这一只小队能带来的损失根本毫无用处,受了重伤或者死去的鼠人很快就被同伴分而食之,变成了提供其它鼠人前进的动力。而老板娘他们打出来的那条安全通道,也在他们通过后迅速的再一次被鼠人们填满。 “该死的,这些可都是人啊!”从围墙上翻下来的老板娘低声咒骂道。那些疯狂的鼠人在几天之前可能还只是普通的铁堡居民,然而只是这短短的几天时间,似乎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整个铁堡从一个繁荣的边境城市变成了可怖的人间炼狱。 “最开始听起司那小子说起这种瘟疫的时候我还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现在看来,我能理解为什么他这么迫切的想要找到治愈瘟疫的方法。”从巨型蝙蝠变回人形的山德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贵族礼服,只不过或许是因为频繁的变身的缘故吧,他身上的衣服也不似之前看到的那么整洁了,破损和各种颜色的污迹都能在衣服上找到一些。 “哪怕找遍所有的信仰也很难看到这么疯狂的地狱。做出这种瘟疫的人,我难以想象他到底是希望干什么。”咒鸦转头看着墙外朝着围墙叫嚣着的鼠人们,说道。对于咒术师来说,这种无理智的疯狂甚至比死亡还要让人难以接受。而同样的,哪怕不是作为一个诅咒散播者的角度来看,咒鸦也能感受到鼠人瘟疫中带着的浓浓的恶意。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鼠人太多了一点?”在几人还在从鼠人堆里死里逃生而感慨的时候,杰克却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它们不是一直这么多吗?在萨隆领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如此,好像死不完一样。”老板娘皱起了眉头,她将双刀上的鼠人血迹小心的擦拭干净,要是因为不小心沾染上而感染瘟疫未免就太不值了一些。 “是转化率吧。我之前就稍微注意到了。只是不太能肯定,听你这么一说,鼠人的数量确实太过异常了。”蒙娜倒拖着战斧走过来说道,女战士刚才在城墙上的时候还帮助城墙上的士兵干掉了几只爬的太高的鼠人。 “对!就是转化率!”杰克点了点头,蒙娜说的话正是他想说的。因为变成了狼行者,杰克失去了之前作为人类时记忆的情感,可是也正因如此,他能用更加客观的角度审视之前经历的种种。再加上狼行者敏锐的灵感,“猴子”其实是所有人中最早意识到鼠人数量有问题的人。 “你们的意思是说,之前你们见过的疫区中的病人,并没有以这么高的比率转化成鼠人吗?”咒鸦在来铁堡之前也已经得到了一些关于鼠人瘟疫的情报,对于起司他们在萨隆伯爵领中的遭遇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何止如此!萨隆领的瘟疫可没有本事把全城的人一夜之间都变成怪物。”提到之前遇到的疫情,老板娘也说道。 “而且那个时候几乎随处可见没有变成鼠人就病死的尸体,可是你想想看你们从外面杀回来的这一路上,有见过一具人类的尸体吗?”杰克补充道,“我看就算是全城的人都变成了鼠人,数量上也才和我们看到的这些怪物差不多。” “是吗……快速变异可以理解为早就将瘟疫之种埋在了这座城市里,可是这高的吓人的转换率恐怕才是对方的重点。看来对方是得到了某种突破阿。”咒鸦听了几人的话说道。 “别在这里说了,有什么猜想也得让其他人知道,何况城主大人还等着你们呢。”山德说道,同时指了指依然保存完好的城主宅邸,示意几人还是赶快去将护送回来的物品交给沃夫城主。 几人点了点头,他们也知道爱尔莎包裹中的东西事关重大,甚至可以说这东西是现在仍然坚守在这里的人之所以没有逃跑的主要原因。其实在混乱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人都是有机会第一时间逃离铁堡的,可是为了等待这个东西送到城主的手上,山德他们才不惜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固守这座宅邸。 穿过城主宅邸的大厅,这里早就没有了平时的优雅,伤员,难民,这些人占据着这座建筑大部分的空间,而剩下的部分基本也就是作为食品和药品的储藏室了。沃夫作为这座城市的实际拥有者以及守护者,现在也只能在书房中支撑着保护着宅邸的结界。此时的沃夫城主早就没有了平时的安详,这个老人可以透过结界来观看整个铁堡的情况,而正是因为如此,瘟疫所带来的破坏也被他全部收入了眼中。 “你们来了?”沃夫的声音嘶哑,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得出来这位老城主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东西我们拿到了。”爱尔莎说着将自己背包里的东西倒到了老人面前的桌子上。那是一颗很奇怪的球体,它足有普通人头颅大小,呈现出纯粹的黑色,可是在这黑色中却又不时有着点点白色微光闪动。没有人说的上来这颗球体是由什么材质做成的,哪怕是咒鸦也仅仅只是能通过球体附近的魔力变化判断出这颗球体的不凡。至于其用处或者其它信息也是无从得知。 “好极了,有了它我就能把铁堡封存起来了。”沃夫将手一抬,那颗球体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一样自己滚动到了老人的手边。 “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我虽然不是很了解守护战巫的传承,可是封存一座如此巨大的城市,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会难以估量吧?”咒鸦皱了皱眉说道。之前沃夫之所以派遣他们前去取回这颗被保管在城中其它位置的晶球,就是为了彻底的封闭铁堡和外界的沟通,把染病的鼠人囚禁在它们的城市里。 “本来这个法术是为了在强敌进攻的时候等待支援才准备的。没想到我却要用它来困住城中的人。”沃夫苦笑了一下,他看着手中的晶球,说道,“这样的晶球每一个烈锤领的城主都有一个,这是我们为了壁垒计划做的后手。可是我实在是没想到它会被用在防止一场瘟疫扩散上。至于这个法术的代价,你不必为我担心,早在这些城市建立的时候,代价就已经被支付了。我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激活它而已。”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咒鸦问道,虽然他刚刚从鼠人遍地的城市中杀回来,但是就现在铁堡的形势来说,没有人会比眼前的老人更加了解。而既然沃夫城主提出了封存整座城市,那么这也就意味着铁堡的情况已经恶劣到了完全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我看到每一个健康的人都被传染变成了怪物,我看到所有的情感和理智都被扭曲的欲望所吞噬。这场瘟疫,如果我们不能尽量拖延住它的脚步,不仅仅是烈锤,整个苍狮,甚至整个世界都会因此遭到可怕的破坏。”沃夫平静的说着,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陈述一场可怕的瘟疫。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城主不愤怒,恰恰相反,沃夫的语调越平静,就越证明了瘟疫的破坏让老战巫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他们,我是说那些散播了这场瘟疫的人,他们在做实验。萨隆领只是一个开始,而现在这些家伙已经掌握了将感染者全数转化成鼠人的方法,绝对不能再放任他们继续下去,你们必须阻止这一场瘟疫!去找起司,他没有死。而只要他没死,他就一定会去苍狮王都,去那里找他,告诉他铁堡发生了什么。告诉他去找烈锤大公,他会帮助他。”老城主严肃的说道,“我的地下室里有一个传送法阵,它可以让你们离开铁堡。在你们离开之后我会启动这个法术,将整座城市封存起来。我相信你们可以找到解决的方法。” 沉默,面对此时的沃夫城主,几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这担子太过沉重,没有人可以轻易的开口做出承诺。咒鸦在听完沃夫的话之后第一个做出反应,他朝着老人行了一礼,就像是当时起司第一次见到沃夫行的那种礼数一样。然后咒术师默然的打开了书房的房门,走了出去。有了咒鸦的带头,爱尔莎他们也以自己知道的最隆重的礼节像沃夫城主告别,他们知道如果他们没有解决这场瘟疫,那么老城主和整个铁堡,恐怕都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偶遇 离开铁堡的传送阵并没有多大,其容量也就仅仅只够几个人通过罢了。而且与那些永久展开的传送门不同,这座应急的传送系统仅仅被作为是城破之后最后的手段而存在的,所以每次激活这道传送法阵之后,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再次使用。 “我已经把坐标设置好了,你们出现的位置会在铁堡城外的东南方向,你们朝着南方一直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地方确认方位。”山德站在魔法阵外对几人说道。 “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一旦铁堡封存起来,也不需要有人防守这里了吧?”咒鸦出口询问道,如果可以得到山德这个黑血吸血鬼的帮助,那么他找到起司的机会也会更大一些。 “那可不行啊。魔力展开是需要时间的,而在那期间宅邸的保护也会消失。我必须在沃夫需要的时候保护他的安全,这是我们之间的协定。不仅如此,露易丝似乎也没打算离开,虽然我跟她说过了,但是她连下来给你们送行也没来。”摊了摊手,虽然宅邸现在有着战巫的保护,可是当这层防护因为施法者的分心而消失的时候,山德和露易丝就成为了保护宅邸不被攻破的关键。 “对了,小子。虽然露易丝没跟我说,可是你可别死了啊,那个老太婆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了。亚历山大这个名字,她独自背负太久了。”看着传送阵里的杰克,山德想了想还是说道。 “请转告她我会尽量的。至于能不能安全活到这场风暴结束,那就要看狼神的旨意了。”杰克笑着说道。身处在如此危险的事件当中,这个年轻的狼行者也不能对自己的安全有什么保证。况且虽然露易丝将早就准备好的关于狼行者的知识绘制成了卷轴交给了杰克,但是他毕竟被转化的时间太短了,就算到了现在杰克也无法完全的变身成狼形。 “别,我可不敢跟她这么说。我怕用不着那些老鼠,我就得被那个老太婆生撕了。还有你们两个小丫头也是,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外出行走的冰霜卫士了,可别给你们的军团丢脸。”缩了缩脖子,吸血鬼说道。 爱尔莎想要说什么,可是还不待老板娘开口,来自楼梯上的士兵的叫喊就打断了她的话。 “山德大人!外面出现了和楼一样高的敌人!露易丝大人让我叫您赶紧前去支援!” “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有趣!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老鼠呢!这次一定要仔细看看。那么小家伙们,该说再见了。”吸血鬼狂笑着,他的眼睛中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和迷茫,对于这个活了漫长岁月的血族来说,跟沃夫一起被封入铁堡只不过是一场久违的休息罢了。而随着山德发动了传送阵,刺目而耀眼的光芒也就封闭了法阵中的人所有的感官。 与起司之前在爆炸中的意外传送不同,正常的传送并不会对法阵中的人员造成什么伤害,几乎只在转瞬之间,城主府邸下面窄小的地下室就变成了空旷的树林。晨间的轻雾和空气中弥漫的草木气息都在告诉着几人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被鼠人填满的混乱城市。转头朝着西北方望去,他们想要找到铁堡的影子,可是稀疏的树林挡住了几人的视野,让人看不见远处的情景。不过远处天空中飘散的浓烟却确实的提醒着几人已经远离了铁堡的城墙。 “走吧。还不能确保没有鼠人逃出铁堡,我们要去通知就近的领主。不能让沃夫城主的苦心白费。”咒鸦率先说道。与其在这里沉湎于无意义的伤感和迷茫,咒术师知道前进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虽然觉得咒鸦的冷漠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他说的也是事实。宅邸中的传送阵无法支持马匹通过,其实就算可以传送马匹现在的铁堡恐怕也找不到还可以供人骑乘的坐骑了。四个人只能徒步朝着南方前进,这还要多亏了杰克的猎人经验,否则想要在这样的树林中快速的辨认方向也是一件麻烦事。 几人向南方前进了一段距离,一段道路就出现在他们眼前,看起来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应该就能到达下一个城镇。可是在这个时候,杰克却开口说道。 “有人来了,他们骑着马。而且……有东西在追他们。” 狼行者敏锐的感知使得杰克比之前更加适合担任斥候的工作,甚至大部分时候他只需要站在原地就可以听见常人难以企及的距离传来的声音。而随着风吹来的气味也可以帮助狼人更好的判断到底是什么东西从远处接近。 “怎么办?要过去帮忙吗?”老板娘问道,虽然能猜到这个时候会追逐人群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许这些人可以起到帮助也说不定。 “能判断追赶着他们的东西的数量吗?”咒鸦向杰克问道。他也有和爱尔莎一样的想法,别的不说,至少那些人的马就可以让几人的行程节省很多时间。 杰克蹲了下去,用耳朵贴着地面,这样可以更清楚的听见远处地面上的响动。一小段时间过后,狼行者站了起来,对同伴们说道。 “大概十只左右,应该是鼠人。被追赶的马匹大概有四匹,而且就在刚才已经有一匹被追上了。” 杰克的话让几人沉默了一下,按照他的说法也就意味着,如果他们袖手旁观,那么这剩下的三匹马被追赶的鼠人追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帮忙。他们离这里还有多远?”蒙娜开口做出了决定,作为一名战士,她无法容忍对需要帮助者的无视。 “就在哪。”狼行者抬了抬手,指着道路另一端的尽头,可以看到在一阵烟尘中出现的马匹的轮廓,以及骑在马背上的人。 “龙脊山在上!那是烈锤骑士团的标志!”爱尔莎看清了马头上装饰着的护额,惊呼道。 “比那更糟。”杰克眯着眼睛盯着从道路远方朝着一行人跑过来的战马,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影看起来有些熟悉,“是希瑟。”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异种 不算咒鸦,在场的三个人对于希瑟的印象仍然是那个在甜水镇营地中带着一小队烈锤骑士以万夫不敌之勇出现的女武神形象。不管之后在萨隆领中对抗鼠人的战役多么艰难,希瑟都没有露出过任何怯懦的样子。这位烈锤玫瑰在几人的心中有着强大的号召力,甚至就算失去了之前的情感,可是杰克在回顾自己的记忆的时候都不得不承认,哪怕已经化为狼行者,希瑟的形象依然显得异常强大。 可是就是这样的骑士,现在却被区区十几只鼠人追的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狼狈。更靠近了一些之后几人可以清楚的看到,此时的希瑟身上只穿着一身皮甲,而且皮甲上面还有着严重的破损,显然是曾经经历过激烈的战斗。甚至就连这位女骑士的脸上也染上了血渍和污迹,以希瑟的身手可以让她落得这个模样,可想而知敌人有多么恐怖。 “曾经出手相助我们的人现在却需要我们的帮助,这个世界真是疯狂。”杰克低声说道,同时他的身上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生长出狼一般的毛发。 “看来你们知道这些人啊。那待会可得好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咒鸦从另外几人的表情上自然是看出来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希瑟,而既然决定要救下这些骑士,咒术师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事实上,对于铁堡中发生的事情,咒鸦也是十分不爽的,对于他和起司这样的施法者来说,这个世界上绝对有着很多可以让他们狼狈的东西没错,但是那些东西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有机会的话。”蒙娜说道,抽出了自己的阔剑,在这种地形中和具有数量优势的敌人对抗,战斧就显得有些不够灵活了。 在几个人准备的时候,希瑟他们已经靠的很近了。而显然这三名骑士也都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路边的一行人,他们此时的精神已经极度疲劳,甚至视线都已经很模糊了。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希瑟自然是无法认出路边的人正是跟在起司身边的冰霜卫士。但是或许是出于苍狮王国骑士的职责吧,虽然没有办法辨别爱尔莎等人的身份,女骑士长还是开口用嘶哑的嗓音喊道。 “快跑!” “跑?那可不行。起司曾经说过救过您一次,我们要是在这里看着被他救回来的人轻易死掉的话,可没有办法回去向他交代啊。”杰克低吼着,朝着希瑟他们冲了过去。在他冲上前去的时候,可以看到他的双腿已经不是人类的模样,而手指上也生长出了尖锐的爪子。 “你知道,我还是挺怀念之前的猴子的,那个时候他可没这么疯狂。”双刃在手,老板娘对蒙娜抱怨道。她可不能像狼行者那样不管不顾的冲上去,相比较陷阵杀敌,保护后方的施法者才是她和女战士的任务。 “是吗?我觉得他比之前那个只知道躲在后面射箭的样子好多了。”对处于狼形的杰克有多强的力量,几人已经在铁堡的时候有着深刻的了解。不夸张的说,那十几只鼠人完全不需要他们插手,光杰克一人就可以将其清扫干净。虽然此时为了尽早结束战斗而加入作战,可是蒙娜他们的心情却没有多紧张。毕竟在见过铁堡挤满屋顶和街道的鼠人大军之后,在看到这些数量少的可怜的鼠人,真的很难让人感到恐惧。 “女士们,虽然打断你们的谈话有些不妥,可是我还是要说,那些鼠人有些不对劲。”咒鸦有着和起司类似的魔力视野,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出这十几只鼠人的样子和之前在铁堡遭遇的敌人有着些许的不同。 而就在咒术师说完这句话之后,希瑟他们的马匹也从三人身边奔跑了过去。女骑士长似乎十分不解为什么这几个人在听到了警告之后还没有逃离的举动,她在马上回头朝着几人看去,虽然视野模糊,可是咒鸦身上与起司相同的灰袍却让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小心!那些鼠人是变异种!”希瑟用仅有的力气发出警告,然后被自己的坐骑带离了这场遭遇战的前线。 “变异种?这倒是有点意思,我们来看看这些家伙有什么本事吧。”咒鸦听到了女骑士的警告反而变得跃跃欲试起来,作为精通诅咒学的施法者,他也对鼠人瘟疫有着自己的理解,就像是起司那样,咒鸦对于这可怕的疾病除了畏惧之外,也有着深深的好奇。他十分想知道,这种酷似诅咒的魔法瘟疫除了能把人变成半鼠的怪物之外还可以赐予他们什么力量。 而已经和冲在最前方的鼠人陷入了交战的杰克对于这些鼠人的异常则有着更真切的感受。狼行者除了在最初的冲击中将一只不知死活的鼠人一爪子拍飞之后,就被四五只鼠人包围了起来。对于这样的场面杰克倒是毫不在意,凭着强化过的肉体和免疫瘟疫的特质,狼行者就算站着不动,这些鼠人想要真的让他受伤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才行。可是虽说不害怕对方的攻击,杰克很快发现自己的攻击也很难命中对方,这些鼠人的速度,有些太快了。 “它们很快!”狼行者开口喊道,同时挥舞的利爪又一次无功而返。 除去包围着杰克的鼠人,剩下的敌人们自然没有放弃追赶希瑟他们,所以它们也就理所当然的对上了已经摆好阵势的蒙娜和爱尔莎。这些鼠人有着连狼人都望尘莫及的敏捷身手,按理说身体素质仍然在人类层次的两人很难对它们造成伤害才对,然而事实却是,当那些鼠人自信满满的避让女战士的剑刃的时候,它们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灌了铅一样重。 “嘿嘿嘿,放心,它们跑不快的。”咒鸦阴笑着说道,咒术师在清楚对方的优势之后自然可以做出十分具有针对性的回应措施。 然而事情似乎并不想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那些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受到了诅咒影响的鼠人们很快改变了战术,它们像是疯了一样的朝着蒙娜和爱尔莎的武器上撞过去,似乎想要求死一样。而老板娘她们自然也没有放过它们的理由,锋利的刀刃像是切开豆腐一样分离了血肉,绿色的粘稠血液从鼠人的伤口里喷溅出来。 作为和鼠人作战次数相当多的战士,蒙娜她们很快意识到这些鼠人的血液颜色似乎不太对劲,比起同类的血,这些变异鼠人的血液似乎颜色太深了一些。而随即伴随着溅落在地上的鼠人血液发出“嘶嘶”这样的诡异声音,老板娘她们也意识到了除了携带着瘟疫之外,这些家伙的血还有着很强的腐蚀性! “该死的!”一脚踹开飞扑上来的鼠人,女战士发现自己的剑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鼠人的血腐蚀的难以使用。而从另一边传来的踢击的声音来看,爱尔莎的情况也并不比她好上多少。这些变异鼠人用大概四只同胞的性命换取了蒙娜她们手中武器的功能。 “哼!”挥舞着带着戒指的手,狂风再次遵从咒鸦的意志降临在林间,只不过相比较之前在铁堡时使用的那次,这次施法的作用显然要小很多。长着植被的土地上可没有那么多的灰尘足够迷住敌人的眼睛,咒鸦的法术其作用也只是让蒙娜她们有时间向后撤退回咒术师身前罢了。 但是这到底只是权宜之计,失去了武器,对于战士来说基本上也就丢掉了半条性命,女战士和老板娘拿着只剩下安心作用的剑刃相互对视了一眼,她们现在知道为什么这些鼠人可以让希瑟他们跑的如此狼狈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击倒 对于本来自信满满的爱尔莎一行人来说,这些动作迅速并且还有着可以腐蚀兵刃的血液的变异鼠人,可以说是麻烦透顶的对手。虽然为了破坏老板娘和蒙娜的武器,原本数量就不多的鼠人已经少了四只,可是剩下的鼠人数量仍然有着十一二只左右。抛开围困着杰克的那几只鼠人,咒鸦他们三人不得不应付剩下的所有敌人。 “咒鸦,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加固武器的方法?”曾经见过起司为铁质武器附魔的女战士朝着身后的咒术师问道。虽然也不是完全对肉搏技巧一窍不通,可是蒙娜他们毕竟不是专精于近身战的武者,武器在手和赤手空拳对于战士来说完全是两种状态。所以如果咒术师可以暂时加固武器的话,哪怕只是撑过这一次战斗也好,这些鼠人都不会是太大的问题。 然而很遗憾,虽然接受的训练十分相似,可是灰塔的主人对于学徒们如何完成任务完全不会有所规划,同样的目标以不同的法术来完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这也就导致了在灰塔之中,哪怕是在同一时段接受训练的学徒所擅长的法术都会有着极大的差异。 “恐怕不行啊,我和那家伙擅长的法术类型差距太大了。”咒鸦无奈的说道。话虽如此,其实严格来讲这倒不是他擅长的领域太过狭隘,只是起司的涉猎太广了而已。 要知道,对于大部分施法者来说,只需要专心的钻研自己最具天赋的那类法术往往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力,而且灵活的运用看起来有限的手段也要比盲目的学习大量庞杂的知识要实用得多。至于为什么起司看起来似乎什么类型的法术都会一些,那纯粹是因为他本身所擅长的法术太过于危险且难以控制,因此法师不得不去学习那些简单而实用的法术作为补充。 可是面对当下的情况,这种只专一道的做法就显示出了它的弊端。虽然咒鸦的诅咒可以有效的减缓这些鼠人的速度,但是没有武器的战士并不能对那些鼠人造成有效的伤害。反观有着尖牙和利爪的鼠人们,哪怕失去了速度优势,它们带来的威胁却丝毫不会减少。 “那只能这样了……”蒙娜看着周围张牙舞爪的鼠人,说道,“我们掩护你靠过去,你帮杰克把他那边的老鼠解决掉。”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女战士提出的办法可能是目前最有效的解决手段,只要咒鸦减低了狼人周围敌人的速度,杰克就可以快速的解决掉这些鼠人。在失去武器的现在,也就只有狼行者强悍的肉体不会被那些鼠人的血液腐蚀了。 抽出背后备用的两把单手战斧,蒙娜将其中的一柄扔给爱尔莎,这是她身上剩下的最后的武器了。女战士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虽说杰克就在前方不远处,可是这短短的十几米距离在现在的战场上却如同天埑一般难以通过。况且,手斧本来就不是耐磨损的武器,哪怕是在常规战斗当中,斧刃的卷曲和磨损都会让它的使用时间大大下降。以之前武器被腐蚀的速度来说,这两把战斧的作用可能也就仅仅只是提供一些微弱的心理安慰罢了。 不过只要手中的武器还可以使用,冰霜卫士严格训练后的身手就足以对付被减缓了速度的野兽。用左胳膊上的臂铠架开对手的爪子,蒙娜将手斧当成了匕首朝着对手的腹部就是一击猛刺。脏器受到重创的痛楚让那只鼠人的面部表情出现了短暂的扭曲,而在这个间隙,女战士已经用左手抓住了它的脖子。 “为了冰霜!飞吧!”以向前跨出的右脚为轴心,蒙娜用了一个标志的投掷姿势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将手里的鼠人扔了出去。而她这一投用的力量之大,从被砸中的鼠人那扭曲的吻部就可见一斑。 另一边的老板娘也不甘示弱,爱尔莎一脚从下到上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而这道弧线最终的终点则正好是面前的鼠人的下巴。灵巧的身手让爱尔莎身上并没有像蒙娜那样带着限制活动的金属制护甲,却唯独在双脚的鞋尖上衬上了一层薄薄的铁片。这一方面是可以延长靴子在攀登时的寿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老板娘本身的踢技确实十分强悍。 咒鸦看着那只倒霉的鼠人一边从嘴里和鼻腔里喷溅出两道血液,一边对爱尔莎的攻击隐隐觉得有些害怕,毕竟对于雄性生物来说,这从下而上的攻击怎么想都会攻击到某些要害部位。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去!”注意到了咒术师的分神,女战士不爽的说道,在她用斧背敲晕了一只鼠人之后,蒙娜用空着左手一把就把咒鸦抓了过来,并且朝着杰克的位置推了出去。 狼行者自然是察觉到了同伴的计划,依靠着敏锐的听觉和视觉,杰克对于爱尔莎他们刚才的所说的和所做的都了解的十分清楚。而看到蒙娜将咒术师推了过来,狼人也是一边咆哮着张开利爪飞扑到咒鸦的前进路线上接应。而虽然鼠人们也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多半来自于那个披着灰袍的不详身影,可是无奈它们可不想正面对上一位愤怒的狼人,随着咒鸦和杰克的汇合,战场上的局势也随之改变。 “沉入泥沼吧!”咒鸦的咏唱与起司不同,诅咒的咒语往往并不需要使用特定的语言,只要诅咒者了解诅咒的程序,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言语都可以完成诅咒。可是或许是习惯吧,咒鸦还是会在施法的最后根据使用咒语的不同喊出一些对手可以听得懂的话,欣赏敌人在诅咒下恐惧到扭曲的表情一直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然而咒术师注定要失望了,除了起司之外,能够从鼠人扭曲的面貌上辨认表情的人恐怕并不存在几个。在无形诅咒的压制下,每一只鼠人都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不见的沼泽中游动一样,每一个动作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阻碍。而这些行动不便的敌人对于愤怒的杰克来说就是上好的靶子。 “吼!”低沉的狼吼声从狼行者的喉咙里咆哮而出,这些半人半狼的存在在向狼形转化时会逐渐失去作为人类时的一些技能。能够在变身中失去语言的能力,对于狼人来说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一种更加接近完美变身的标志。 失去了速度优势,鼠人们很快就在杰克的捕猎下失去了行动能力。如果不是这位猎人内心中对于这些失去了人形的可怜感染者的最后怜悯,它们不会有任何活着被击倒的可能。但是纵然杰克有意的避开了鼠人的要害,要将这些鼠人打倒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罢了。甚至随着鼠人数量的减少,咒鸦的诅咒可以更加有针对性的对某几个特定个体释放,在咒术师的三十步以内,所有鼠人的动作都显得滑稽而可笑。 片刻之后,这些可以追着烈锤骑士团精锐骑士逃跑的异种鼠人就变成了一群倒在地上呻吟的伤患。虽然狼行者没有故意下死手,可是想要凭着自己的力量从地上再次爬起来对于这些鼠人来说也已经不可能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几人终于有时间把注意力从鼠人们的身上挪开,去看一下被他们救下来的烈锤骑士。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布置 暂时先放下铁堡外的烈锤骑士和爱尔莎他们不谈。在苍狮王都的一栋外貌看起来普通的建筑当中,灰袍法师和女巫的订婚仪式已经在见证下完成了。当起司走出这栋有着三阶台阶并且每节台阶上都点着一只蜡烛的灰色建筑时,法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看着自己左手上由荆棘组成的所谓的“戒指”,内心里深知这其实只不过是女巫们为了方便监视自己的猎物而做的魔法道具罢了。 “这样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吧?获得了本地女巫的帮助,你小子在王都的夜晚基本也就畅行无阻了。”罗兰扶了扶自己过于宽大的帽檐,虽然看起来老人在刚才的仪式上一直都是一副看新鲜事物的样子。但是不论是起司还是那些女巫都没有小看这个身上没有半点魔力的人的意思。就算是刚才在仪式之后和珂兰蒂的母亲爱米亚闲聊的时候,对方也为老人丰富的见闻和幽默的语言艺术而感到惊讶。 “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再联系一下黑山的人基本就算是完成布置了。”与女巫的交涉纯属意料之外,可是这意料之外的时间也让起司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的计划中,笼络或者使本地的黑暗生物加入自己的阵营只是第一步,不过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些本来就栖身于此的存在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他们在这座城市中有着法师现在十分欠缺的东西,根基。 不说别的,仅仅是得益于女巫的帮助,起司就终于可以重新联络上灰塔了。当然,法师还没有蠢到会在女巫的家里将自己的最大的秘密透露给对方。可是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一个盘踞在这座城市中如此之久的女巫团体呢?想要从她们手中得到一处可以作为据点的房屋的使用权并不是难事。虽然那些房屋里一定也有着女巫设好的窃听手段,可是起司相信清理起来总要简单上许多。 况且女巫们虽然不能完全代表王城中的所有行走在黑暗中的人,可是她们在这里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由女巫出面说服那些家伙加入起司的阵营要比法师本人出面快得多。既然已经将赌注押在了法师身上,爱米亚表示今天晚上就会动身去游说王都的异类们,这也是珂兰蒂没有跟着法师一同行动的主要原因,在已经失去了一位成员的情况下,珂兰蒂必须帮她的母亲完成一些工作。不然当这位未婚妻在起司身边的时候,她就可以以法师手上的戒指为媒介提供更多的帮助。 “你还认识黑山的人?我听说那位洛萨爵爷可是有名的难以接触,你是怎么跟他搭上关系的?”罗兰虽然周游列国,可是对于苍狮那些声名远播的大人物还是有所耳闻的。而洛萨那近乎于狂热的行事作风和招牌一样的金盔金甲也早已让他的名声传播到了周围的国家。只不过就和在国内给人的感觉一样,这位爵爷的传闻大多不是正面的。 “是啊,能得到洛萨爵爷的青睐可是整个苍狮都难得的事情。我也很想听听他为什么没有砍了你。”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她又不是那两位女巫中的任何一个。 起司二人顺着声音转过头去,他们看到一个大概二十五六的女人出现在了女巫的门前,显然是刚从门里走出来。而令起司感到惊讶的是,她的身上也和罗兰一样没有半分魔法的气味。这说明她极有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您是?”法师沉吟了一下问道。他隐隐觉得对方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来是在哪里见过。 “唉……所以说找你们这些巫师作为盟友就是一个十足的错误。”那个女人摊了摊手说道,“你们一遇到事情就完全只顾自己,这次要不是我命大岂不是白白带你来这里了吗?” 在这个女人摊手的时候,法师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在她的手上还拿着一件什么东西,那看起来是一副面具……一副只有一只眼睛的镶嵌着红宝石镜片的面具。 “你是……独眼?”好吧,虽然今天起司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很多刺激的体验了,但是似乎众神觉得他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多。 “你觉得呢?巫师阁下。”将面具挡在自己的面前,女人笑着说道。 “……所以,爱米亚女士在把你的面具摘下来之后把你变成女人了?”起司的眼角抽动着问道。 “当然不是。爱米只是把我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了而已,况且……我也没说过我是一个男人啊。”“独眼”保持着笑容说。 “呃……”法师感觉自己的脑子可能有点不够用了。 “嘿,小子。我想有没有可能那张面具可以改变人的体貌特征?你知道的,这种魔法道具有那样的效果也不是很奇怪对吧?”罗兰虽然没有见过“独眼”之前的样子,可是听听两个人的对话,已经看过很多类似事件的老人大概也能猜出事件的经过了。 而经罗兰这么一提醒,起司也意识到一张可以改变人全身外表的面具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不过他原本以为面具上的魔力是用于将其附在“独眼”的脸上不让她拿下来的,没想到还有着这样的效果。 “说实话,我现在觉得我越来越有可能被灭口了。”一副和起司有着差不多表情的影子这时也从门里走了出来。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追随了那么久的老大竟然是一个女人。 起司毕竟是施法者出身,对于“独眼”的变化,他接受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对于法师来说,“独眼”究竟是男是女都不重要。 “好吧,独眼……女士,既然您成功的把面具摘下来了,而且身体器官又没有什么明显的缺失。我想我们的交易可以继续下去,对吧?”已经恢复了冷静的起司说道。 听到法师的话,“独眼”的表情沉了下去。 “把我扔到女巫的房间里可不算履行了契约。起司先生。” 但是就在起司认为对方即将提出交易取消的时候,“独眼”又说道。 “不过呢,鉴于结果来说我确实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加上我现在心情不错,姑且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我们的交易仍然可以使用,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赤红之血不会把你拒之门外。毕竟你在做的可不是一件小事。至于现在嘛,我得回去整理一下要给你的东西,傍晚的时候我会让影子把它交给你的。”女人这么说完,就招呼着影子离开了。 得到了盟约依然奏效的承诺,起司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独眼”手下的情报网对于他接下来的行动还是很有帮助的。至于“独眼”变成了一个女人还能不能维持住她的势力,法师注意到她手上的面具依然有着魔力的气息。 “可惜啊……可惜。”罗兰看着“独眼”离开的背影,突然说道。 “可惜什么?”法师奇怪的问。 “可惜她喜欢错了人,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女巫。”老人摇了摇头,说道。同时慢慢朝着巷子外走去。 “您在说什么,她不是女的吗?怎么会喜欢女巫?还有你怎么看出来她喜欢女巫的?”法师一脸迷惑的跟了上去,问道。 “这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喜欢其中哪个的概率很低吗?至于我是怎么看出来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看过了我看过的东西,就会明白了。不过以你们这些法师的性格,可能永远也学不会也说不定。哈哈,想想就觉得有趣。”罗兰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起司极为少见的翻了一个白眼,对于他来说,老人讲的东西比最深奥的魔法还要难以理解。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打扫 既然获得了女巫手中房产的使用权,起司和罗兰自然就不必再栖身于旅店中了。在老人去牵马车的时候,起司已经独自来到了这一处建在王都港口区的房产附近。王都本身并不毗邻大海,这个所谓的港口区其实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名字罢了。不过虽然话是如此,还是有一条河流从王都的东南角穿过的。这条河流是龙血溪的分流,再加上沿途并入其中的其它水系,以较为平缓且稳定的流量成为了王都水路运输的快捷途径。而女巫们同意起司使用的那栋房子,就在这条河流的东岸。 策马行过连接河流两岸的小桥,起司注意到除了这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桥之外,想要通过这条河就必须要依靠水面上的渡船。而脚下的这座桥虽然还足以供两三个人并肩而行,可是恐怕只需要一辆普通的马车在上面跑动就足以让这座桥完全堵塞。也就是说,只要封锁了这座桥梁,整个河流的东岸恐怕都会陷入孤立之中。 法师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地方哪怕在整个王都里都算得上是偏僻,河的东岸放眼望去都是一些仓库或者临时停放处,没有多少人会真的在这里安家落户。要知道,这附近连个卖食物的小店都没有,唯一可以算的上从事商业活动的店面也要先穿过这座小桥。恐怕一旦夜幕降临,整个东岸都不会有几个人。女巫把这里设为自己的一处后备地点,确实可以省去很多精力来掩饰行踪。 通过了沟通两岸的桥梁,起司一身的打扮在这个不是商人就是船工的地方十分显眼。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法师不得不对周围的人释放了一个类似于心理暗示的法术,让他们意识不到自己身边走过去了一个牵着马的奇怪的人。 “就是这里了吧?”拿着写着地址的纸片,起司在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整个东岸的中心位置,这里是一处被仓库包围的房屋,事实上,有那么多的仓库挡在外面,如果不是有心寻找,普通人很可能会忽略通往这栋房屋的小路。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起司这么想到。顺着小路穿过仓库间狭小的间隙,法师的眼前出现了一栋低矮的建筑。说它低矮其实并不正确,毕竟从窗户的数量上来看这栋建筑依然有着两层,但是或许是没有使用传统的尖顶吧,平坦的屋顶让房屋给人的感觉并不高大。而且这种建筑风格从高处看过来还很有可能会和周围的仓库弄混。 这样的房子自然是不会有外墙保护的,或者说周围的仓库就是这栋建筑最好的外墙。起司从怀里掏出一把硕大的铁质钥匙,走到了房门前。然而令人疑惑的是这扇门上并没有锁眼,或者其它外挂的锁头。起司看着装饰着令人眼花缭乱花纹的厚重木质大门回忆了一下女巫们告诉他的进门方法,用钥匙的顶部按照某种规律轻轻敲打在木门的不同位置。如果有人将被起司敲击过的位置单独保留下来,然后去掉门上其它多余的花纹的话,那么他就会看到一个诡异的封闭图案随着法师的敲打慢慢清晰起来。 “嘎……”在起司用钥匙敲击了十三下之后,房门发出沉闷的声音自己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随着房门打开而落下的灰尘来看,这些女巫肯定没有定期打扫自己房产的习惯。将钥匙收了起来,起司用双手才顺利的推开这扇沉重的木门,同时他也意识到如果自己要在这里待久一点的话,那么给这扇房门的门轴涂上一点润滑油应该是必须的工作了。 “咳咳”虽然已经用袖子遮住了口鼻,但是起司还是被屋子里不知道积攒了多久的灰尘弄得咳嗽起来。根据珂兰蒂的说法,虽然她一直知道这栋房子的存在,可是自从她出生以来就没有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种被荒废了将近二十年的建筑是为什么没有自然损毁。 走入门廊,起司可以感受到弥漫在屋子中除了灰尘之外的另一种东西,魔力,来自女巫的魔力。这些魔力来自墙壁上看似不经意其实是有意为之的破损或者某些物品的摆放方式。这种力量既可以起到保护建筑本身不至于被自然的雨水伤害,也可以起到防盗的效果。起司敢保证,如果他不是用正确的方法进入这间房屋,那么法师此时的情况就绝对不仅仅是被灰尘弄得咳嗽两声就可以没事的。 随手一挥,无形的力量化成了一阵清风将空气中和地面以及家具上的灰尘全部驱赶到了一处,光是门廊里的灰尘堆叠起来竟然都变成了人头大小的肮脏球体。清理掉了灰尘,屋子当中的家具看起来明亮了很多。伸手拿起挂在墙壁上的油灯,起司注意到灯中的灯油还没有完全干涸,也不知道用的到底是什么油脂。 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点燃了油灯,法师提着这盏灯顺着门廊走了进去。在经过了一次转弯之后,这条狭窄的走廊就走到了尽头,在走廊的两侧分别是两扇房门,而前方则是向上的楼梯。没有犹豫,法师推开了右手边的房门,那是一间宽敞的客厅。 步入其中,起司径直走向了客厅中的某一个角落,在那里摆放着一尊奇怪的石质石像,那个石像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蜷缩在一起的某种动物。而从石像伸出身体的头部来看,雕像所刻画的这种动物很可能是某种混合了蝙蝠和狼的奇怪图腾。然而起司却从石像上若有若无的魔法气息得知,这尊石像实际上才是这栋房屋的核心。 再次拿出开门用的硕大钥匙,起司用带着女巫戒指的左手将钥匙插入了雕像张开的大嘴中,随着钥匙完整的插入到了那个雕像的长嘴里,起司感到有一股轻微的吸力从拿着钥匙的那只手上传过来。法师随即放开对魔力的限制,任凭那个石像从自己身上吸收了些许的魔力。被吸取的力量并不算多,就算是普通人被取走这些能量也仅仅只会头脑发晕而已。 而在起司为这座雕像注入了魔力之后,雕像的石质眼珠诡异的动了一下。松开握着钥匙的手,任凭这把钥匙被雕像吞入肚子里,起司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的惊讶。 “您好,尊敬的男主人。初次见面,欢迎您回来。”虽然没有任何的口腔动作,可是从雕像的内部传出来了一个沉闷的声音。 “你的名字。”法师如此说道。 “您可以叫我费尔根,我是这栋房屋的守护者和管家。”雕像回答道。 “跟我说说这栋房子里有什么配置。”起司走到客厅里的沙发旁坐下,对自称费尔根的雕像说道。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费尔根开始用另一种语言报告起女巫设置在这栋房屋中的法阵。这种语言是女巫内部使用的语言,就算是一般的施法者恐怕都不曾听说过这种古老而且极少被使用的语种,毕竟女巫的时代早已过去。而之所以费尔根会用这种语言报告,显然也是为了防止像是起司这样的短期使用者擅自更改这栋建筑里运行的法阵。 可惜,对于起司来说,虽然需要短暂的回想关于这种语言的内容,可是受到过灰塔教育的法师确实具备使用这种语言的能力。起司挑出几个用于监听或者类似功能的法阵告诉费尔根停止它们的运作,哪怕现在和女巫是盟友关系,可是法师也不会蠢到活在对方的监视之下。至于费尔根会不会听从起司的指令,对于它这种低级造物来说,还不具备分辨下达命令的人的能力。 解决了房屋中的监视,起司现在终于确定这栋建筑可以被自己暂时使用。而既然如此,联络灰塔也就是法师接下来势在必行的事情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密林 跟费尔根交代了有关于罗兰的事项后,起司就走上了这栋建筑的二楼。与一楼简单明了的布局不同,这栋房屋的二楼有着跟面积相比过多的房间。而这些房间之间虽然也有着可以相通的门,但是法师从费尔根那里知道,只有按照女巫们预设好的顺序来打开这些房门才能走到这层最中心的那个房间,也就是女巫们的安全室。 起司打算将于灰塔相连的传送门开在安全室里,这间被各种防御型法阵保护的密不透风的房间是展开通道最理想的地点。从怀里再次拿出红色的粉笔,起司开始在安全室的墙壁和门框上写下他曾经在龙脊之巅的客房里写下的各种符号。很快,展开传送门的准备工作就完成了。 “……展开道路!”伴随着起司用晦涩语言所咏唱的咒文,他面前的空间像是被撕开的画布一样露出一条丑陋的缝隙。而随着法师将自己的魔力供给到这条缝隙当中,这条原本不起眼的裂缝慢慢扩大,最终在变成一人宽的通道后稳定了下来。 没有什么犹豫,起司走入了这扇通往灰塔的传送门里。而法师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开启传送门的时候,那些原本被绘制在四周的红色符文,它们的颜色在某一个瞬间整齐的变成了灰色,而在下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潮湿……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灰塔的空气从来没有这么潮湿过。起司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熟悉的灰塔,而是一片植被极为茂密的森林。一片,暗蓝色的森林。不论是灌木,树木,藤蔓,甚至草丛中开放的无名花朵都是一种颜色,一种失去了生机的黯淡的蓝色。空气中除了水汽之外还有着其它的气味,那是一种腥甜的气味,但是并不是血的味道。这气味比血腥味更加浓郁,且甜腻。 法师见到这种诡异景色的前几秒,过于震惊的想法甚至让他忘记了呼吸。起司本能的回头去看自己穿过的传送门,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着,被自己的魔力打开的传送门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错,自己会来到这个错误的地点,很有可能是某些存在有意为之。而在转过头之后,法师发现原本应该是传送门的地方,此时竟然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 起司的身体好像被雷击了一样,传送门的消失意味着他无法快速的离开这里。法师快速的回忆着自己刚才施法前的操作,凭借着过人的心理素质和记忆力,起司可以保证自己刚才的操作绝对没有失误,那么眼前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莎莎”枝叶被碰触的声音引起了起司的注意。法师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然而除了摇摆的树叶之外,那里和周围的环境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可能会将这异常当成是一阵林间的微风引出的声音。可是起司却知道,在这片森林中绝对不会有风这种东西,那么,是什么拨动了那些树叶呢? “呼……”在刚才的响动过后林间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在确认空气中的气味确实没有毒性之后,起司小心的呼出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四周五步范围内的植物都呈现出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切割的痕迹,看来是传送门在展开时对这些原本长在这里的植被造成了破坏。那么,要走出这个范围吗?法师在心里对自己提问道,这些奇怪的植物极有可能富有攻击性,自己或许是靠着这五步的安全距离才没有被攻击,现在自己是否要冒险离开这个区域呢? “该死的。”低声咒骂了一句,起司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可能又被人摆了一道,而不管扰乱并关闭了传送门的人是女巫还是什么其他存在,他们对自己显然是缺乏好感的。烦躁感又一次浮现在法师的心里,这可不是个好现象。摇了摇头将脑子中的想法暂时放下,起司知道自己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以及如何返回苍狮王都。 试着将自己的魔力当做触角散播出去,这是一个比较稳妥的做法,以往这样的做法可以让法师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附近的魔法气息。而且就算碰到了有着危险能力的东西,起司也可以保证第一时间切断自己和魔力触角间的联系以求自保。只不过,这一次法师注定要失望了,起司发现自己的魔力一旦离开了五步的范围就会消失无踪,好像四周那些暗蓝色的植物有着某种力量,可以切断自己和魔力间的感知。而这也意味着,一旦起司踏入这片森林中,他就会失去所有释放魔法的能力。 “莎莎”之前出现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法师的周围,听起来植被下的东西比之前更加接近了。而且,这次发出声音的地方不止一处! 有趣,这是在逼我离开安全区吗?法师如此想到。这些声音太过于巧合了,就好像是在传达“如果继续原地不动就会被袭击”这样的信号一样。真正有经验的猎手可不会如此步步紧逼的恐吓自己的猎物,鱼死网破从来不是明智的选择。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是否要顺着对方的意思行动。毫无疑问的,在这片暗蓝色的森林里,有着什么东西正在监视着起司,并且,法师觉得那东西应该也会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想到这里,起司迈开了脚步,朝着与刚才那三次声音方向不同的地方走了过去。 当法师踏上被植被覆盖的土地的时候,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迅速的消失了。跟猜测的一样,这片森林有着让大部分施法者失去能力的作用。只不过……在起司低着的脸孔上,法师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要知道,虽然大部分的施法法师都需要像其他人施法者那样从外界获取帮助,可是作为灰塔的学徒,每一个人都多少有一些压箱底的手段。而起司的手段,是可以在这里使用的。 拨开浓密的枝叶,法师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走向这片森林的深处。原本在他的印象中已经十分茂密的树林变的几乎难以通过,而时不时跟在身后的“莎莎”声却在催促着起司继续向前移动。不过这也不能怪法师缺乏在林间行动的经验,实在是灰塔地处世界最北端,这导致了起司几乎没有见过南方的密林。在法师的印象里,树林这个概念更多的还是指代北方那些较为稀疏的高大树木林地。 在拨开了一片灌木之后,起司看到了两颗粗壮到不像话的巨大树木,这两棵树木之粗壮绝对可以让经验老道的伐木工叹息自己的斧子不够耐用。而且不同于那些形状自由的树木,这两棵树是如此的笔直,像是两根巨大的立柱一样一直向上延伸着。法师的目光也不由得向上抬了起来,他想看看这两棵大树到底有多高。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寻常树木树冠的高度,两颗大树逐渐靠拢在了一起,并且在那上面似乎还有着某种巨大的东西。起司很快意识到这到底是什么,他眼前的东西之前在灰塔的图书馆中有所记载。 “森林深处的阴影”它的名字是如此的隐晦,以至于人们只能用这个称呼来指代它。 “去杀了它。”一个对于起司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背后的树林里冷冷的传来。在法师的记忆里,这个声音的主人被起司称之为——老师。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解放 “老师,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我杀了那个东西?”站在暗蓝色的密林中,起司转头询问着自己的老师。 至于起司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自己身后的人是自己的老师,其原因也很简单。不用耗费精力去感知,那个同样披着灰袍的身影身上强大的力量就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身份,更何况,改变了自己传送的位置这件事,如果是这位灰塔之主出手的话,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对于此时的法师来说,他唯一的疑惑只是为什么自己的老师要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杀死眼前的巨大生物。如果,那东西真的可以算作生物的话。 “还记得我教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吗?”那个灰袍人说道。一阵雷暴从他胸口的衣服上闪过。 “是,我知道了。老师。”听到自己老师这么说,起司也就只好重新面对那个大到不像话的生物了。因为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老师第一次教课的时候教给了自己什么,也很清楚当那个人这么说的时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做才可以杀死这个大家伙了。起司注意到虽然他和自己老师已经在这个家伙脚下说了半天,可是那两棵大树一样的腿却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这意味着或许对方还没有意识到在自己脚下有一个毫不起眼的渺小生物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 不需要太多的思考,这片诡异的森林限制了起司释放大部分法术的能力,想要发动足够威胁到这只恐怖异种的攻击的话,起司要么就要将对方引离这片暗蓝色的森林,不过根据这片森林的茂密程度来看,这不会是一个好的方法。而另一种解决办法的话就要简单多了,之前已经说到过了,起司本来也有一些手段是可以不借助外界力量施展的,只不过这种能力太过于危险,所以法师一般情况下会本能的产生抗拒。 可是现在大敌当前,而且身后又有自己的老师掠阵,起司相信自己的老师不会专门把自己扔到这里送死。所以……被身体一直以来抗拒的封印起来的可怕能量随着意志枷锁的解除从法师的身体内流动了起来。起司的双眼开始释放出难以被这个世界上的词语描述的色彩,这色彩和他在浊流镇火场中被迫使用的时候相比要强烈的多,如果爱尔莎此时看到起司的双眼,那么恐怕就不仅仅是晕过去这么简单了。 完全释放出压制潜能的起司此时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样子,过于强大的力量让他产生出了可以将任何敌人轻易撕碎的错觉。随着充斥着力量的风暴震碎法师身上的衣物,一些看起来十分恐怖而且扭曲的暗灰色符文出现在起司全身的皮肤上,而很快的,从符文上喷涌而出的浓烈能量就组成了一套有着和起司双眼相同颜色的长袍。 巨大的森林怪物此时已经被自己脚下迸发出的可怕能量惊动,它低下了那可以与小山媲美的头颅,想要看一看是什么东西在自己的森林中胡作非为。而当那两只看起来像山洞一样巨大且深邃的眼睛穿过层层的树冠看到林中的起司的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出现在了这只生物的心灵中——恐惧。它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哪怕是从森林上空飞过的巨龙在这异种的眼中也不过是苍蝇一般的生物罢了,然而今天,一个渺小到如同蚂蚁一样的东西却让它生出了真切的恐惧。 “哈哈哈哈……”随着那两棵巨大的树木从地上抬起,带起无数的树木和灌木,起司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而此时的法师在被对手察觉的情况下却丝毫不显得慌张,他低笑着,伸手从身边的暗蓝色灌木上摘下一片树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起司的手接近那棵灌木的时候,那棵灌木的树枝开始了抖动,就好像,是因为恐惧而颤抖。 暗蓝色的树叶在离开灌木后就失去了它本身的颜色,随着起司将这片树叶在手中轻轻的把玩,那片树叶开始了它的变异。一开始,是膨胀,扁平的叶肉开始像气球一样膨胀,整片树叶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肉滚滚的球体。而后,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一根带着粘稠液体的触手从树叶变成的球体上长了出来。 “去吧,去破坏吧。”法师对着手中已经不能被称为树叶的东西低语着,然后将那个球体抛向了异种的一条腿。在那个球体飞行的过程中,变异并没有停止下来。触手,骨骼,皮肤,肌肉,各种可以被描述或者不可被描述的身体器官毫无规律的从那个肉球里生长出来,而后又如它们突兀的出现一样突兀的消失。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那片树叶被扔到巨树的底部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足有一匹成年马匹大小,长着七八根昆虫节肢触手,却又有着鳄鱼一样大嘴长着十几只眼睛的诡异怪形。 “唔嘎!!!”从十几张不同的嘴里发出的嘶吼足以成为地狱中的配乐,那个被起司制造出的怪物已经渐渐失去了被描述的意义。因为它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而唯一肯定的,是那个东西不断膨胀的体型,以及它依然遵从着自己的造物主起司的命令,用身体的所有部位去攻击着那棵巨木。 “嚎!”悠远而巨大的痛呼声从天空的高处传来,哪怕是巨大的森林之主,被这种怪物撕咬腿部的疼痛也让它难以忍受。而且,物理层面上的伤害或许对于这个体型堪比山峦的巨物没有什么影响,可是随着起司造物的攻击,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如同毒液一样顺着伤口在它的身体里扩散开来。虽然以它巨大的体型来看现在扩散的范围还十分有限,可是那种被侵蚀的感觉依然让这只生物发出了无法抑制的惨嚎。 “嗡!”巨大物体破开空气发出的特有声音从森林的上方传来,随着起司抬起自己的头,他看到了两根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巨大手臂从天空中狠狠的重击下来。其中一根偏离了它的目标,击中了起司右手边百步左右的土地,巨大的力量掀起的气浪和飞溅出的碎屑足以堪比从高山上落下的巨石!然而面对这样的冲击,起司却可以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不管是气浪也好,碎屑也好,都无法对此时的法师造成任何的伤害。甚至,他都不需要话心思去防御这些东西。 而森林之主的另一只手准确的抓到了那个正在自己腿……或许是脚上捣乱的怪形,庞大的冲击力虽然将起司的造物一度压成了肉饼,可是随着那只巨大的手臂开始上抬,摊在地上的躯体又再次膨胀了起来。而且,那东西居然主动攀附上了森林之主的手臂! “嘎吱嘎吱”被撕裂下来的木块从高空中落下,措不及防的森林之主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去将附在自己身上的疯狂造物扯下来,可是就在它即将成功的时候,那个被起司制造出来的怪物居然爆炸了。毫无预兆,或者说,完全不需要预兆,那混乱的造物就和它不断变化的形体一样完全无法预料,所以它的爆炸可能才是发生在它身上唯一合理的事情也说不定。 看到自己的造物爆炸,起司略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感到了一些的不悦。法师又伸手随便从身边拿了几样东西,有些是树枝,有些是石块,有些干脆就是地上的泥土。而不管这些东西原本是什么,当它们被起司接触并赋予了某种能量之后,它们都开始变的像是一开始的树叶那样产生了变异。 “毁了它。”起司对着那些东西轻语到。听到了自己造物主的命令,这些怪诞的存在开始凭着自己身体上的各种器官爬向或者干脆滚向森林之主的身体。在这座原本静谧的暗蓝色森林中,一场令人感到无法理解的战斗打响了。 而此时的灰塔之主仍然站在他之前的位置,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这个门徒释放着无论如何都无法被称为魔法的东西。起司所做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魔法的范围,或者说,那本来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在这位老师的后背上,一片荒芜大地的影像慢慢变的清晰起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上锁 “轰隆” “嚎” “嘎吱” ……各种混乱的声音彻底摧毁了森林里的静谧,起司的造物们在森林之主的身上疯狂的对它庞大的身躯造成着可怕的破坏。而巨大的体型在给森林之主带来难以想象的力量的同时也注定了它无法灵活的使用自己的身体。好像这个所谓的森林之主除了体型大一点,力量大一点之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了。 虽然起司造物的破坏力确实强悍,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将起司的造物替换成其它类似的部队,应该也可以如此轻易的让这个庞然大物陷入被动中。然而,灰塔之主知道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可以如此欺凌这种“森林深处的阴影”的人不会太多,而就算是那些人,想要做到如同起司现在这样将对方彻底压入下风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就像是这里的植物一样,那个巨大的森林之主身上也有着奇异的力量。而与暗蓝色的森林可以隔绝魔力的能力不同,森林之主的能力只有一个,它可以直接杀死那些被它接触的人。这种能力完全无法被解释,因为根据曾经的传说来看,早在无尽岁月之前,甚至有极为高位的存在被森林之主直接杀死。而如果非要给这种类似诅咒的能力一个解释的话,灰塔之主的猜测是这个东西身上的能力很可能是这个世界某种运行规则的体现。 就像是水低温会结成冰,空气流动会形成风一样,被这个森林之主接触就会消亡,这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没有东西可以违逆世界,要知道,即便是被人类奉为神邸的存在,它们也不过是依托这个世界而出现的东西罢了。就像是大海中的鱼,哪怕它游得再快,长的再大,终究还是不能离开水。但是,在他面前却有一个人正在将这个无法被打破的铁则肆意的践踏在脚下。 似乎是不满意那些迟早会爆炸的造物低下的效率,已经变的仅仅拥有一个模糊轮廓的起司决定自己亲自加入到对森林之主的攻击中去。对于法师来说,森林之主的那种可怕特性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可是在解放了自身力量之后,起司却在冥冥中意识到眼前这个从亘古就存在的恐怖阴影完全无法对自己造成伤害。 被难以描述的光阴吞没的法师以平稳的步伐走向最接近的那棵巨木,在他前进的道路上,不论是从空中掉落下来的肉体残骸,亦或是森林之主的重拳都无法接触到他。好像这个时候的起司仅仅只有一个影像,而不具备实体一般。发现自己无法阻止起司的接近,森林之主恐惧而绝望的嘶吼从森林上空传来,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暴风即将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最后的挣扎。 “克拉克……你都做了什么啊……”看着在森林之主狂暴的攻击中宛如闲庭信步一般的起司,站在战斗无法波及到的树林中的灰塔之主不自觉的说道。而克拉克这个名字,正是这位强大施法者的本名。身为起司的导师,灰塔之主十分清楚此时的起司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那个正在一步步逼近森林之主的可怕存在绝对不是自己的门徒,而是一些其它的极为可怕的东西。但是克拉克同时也知道,起司会变成那个样子,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灰塔之主的表情阴沉的可怕,在他的字典里可没有后悔,因为相比起去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感到懊恼,他很清楚尽早的吸取教训然后修正错误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也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理性到不近人情的逻辑,他才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施法者之一。而如果让克拉克总结自己还没有修正过来的错误,那么他的名单上只会有一个名字,起司。 另一方面,亲自上阵的起司发挥出了远超他造物的破坏力。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那些扭曲的造物只不过是起司随便将自身的零星力量灌注其中的消耗品罢了,而作为能量源的法师本人现在究竟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则没有人可以说清楚,哪怕是到了完全解放的现在,起司依然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依然在提升着,就像是有一口不断溢出能量的泉眼在自己的体内不断喷涌着一样。这股强大的力量驱使着法师将它们挥霍出去,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哪怕是作为这种能量的主人,起司被这些力量撑爆恐怕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咕噜,咕噜噜……” 相比起自己造物粗暴的攻击方式,法师本人的攻击则要显得“温和”的多。从身上溢出的能量变成了一个个闪烁着无法形容光芒的“泡泡”它们好像真的没有重量一样从起司的长袍上飘散而出,并在离开法师的身体后开始膨胀。这些“泡泡”如同保护巢穴的蜂群一样涌向近在咫尺的巨木,当它们接触到森林之主身体表面的时候,“泡泡”就会无声的消失,但是随着它们一同消失的,还有一块块和“泡泡”本身一样大的物质。 很快的,森林之主粗壮的腿部就被这些“泡泡”弄得千疮百孔,坚硬的身体就算是由火山核心的黑曜石打造出的武器也不一定可以击破,但是纵然是这样强度的身体,在起司的攻击下却显得如同豆腐一样脆弱。已经失去效力的腿部不再能支撑庞大的身体,森林之主山峦一样的身体开始倾倒,那是仿佛天崩一样的景象,巨大的身体划破云层,生长在身上的枝叶让倾倒的森林之主显得像是一座即将从空中落下的岛屿。那颗庞大到可以筑城的头部第一次出现在了常年盘踞在森林上空的云雾之下,那张古老且巨大的面孔就算是最年长的巨龙也不一定有荣幸瞻仰过。然而,即使如此,当这个存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生命消逝的时候,也不会和一只蚂蚁的死亡有什么分别。 起司抬起头,如果那个部位还是他的思考中心的话。双目中释放着亵渎一切常理的光芒的法师看着上空倾轧而下的庞然大物,他张开嘴,默默的说了什么。至于起司此时是在吟唱什么咒语,还是只是无意义的呢喃,早就没人可以分辨了。但是随着法师说完,他身上的能量就如同是被龙卷风虹吸的海水一样疯狂的喷涌上了天空!那股可怖的能量在森林的树冠之上就迎上了森林之主倒下的身体,而在两者相接触的时候,就像是水流碰到了烈火,庞大的身体如同清水一样消融挥发,可是却没有任何的烟雾产生。 最终,没有任何东西落到这片林地中,高耸的如同天柱一般的身体,庞大的如同岛屿一般的臂膀,那些东西都被起司身上难以名状的物质从世界上抹去了。而在森林之主的头颅消失的那一瞬间,无数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里,那些目光从天空上,从深渊下,从幽邃海洋中凝视着这片森林中发生的事情。可它们什么都看不见,因为灰塔之主的力量早就遮蔽了这里的一切。窥探这里的存在注定无功而返。 暗蓝色的林地间,身上的能量几乎消耗殆尽的起司茫然的呆立着,在他的面前,那个原本通天彻地的森林之主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层楼高的残骸。他已经完成了自己老师的要求,他杀死了这个从岁月这个概念诞生以前就存在在这里的东西。但是此时的法师心里却没有喜悦,也没有震撼,被过于巨大的力量洗刷过的心灵留不下思考的余地,其实早在解放自身力量的那一瞬,占据身体主导权的人就已经不是起司本人了。 “抱歉……起司,我最初的门徒也是最后的门徒。我真的很抱歉。”克拉克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起司面前,这位灰塔之主悲哀的看着曾经自己最骄傲的弟子。他现在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被无形的力量所压迫,已经失去意识的起司膝盖一软就跪在了自己的老师面前。他的面孔看着自己的老师,双眼却没有焦距。克拉克的手印上了起司的面门,巨大的魔力随着灰塔之主的意志而流动着。原本已经被恐怖能量弄的扭曲变形的暗灰色符文又一次出现在了起司的身上,而且随着克拉克魔力的涌入变的更加清晰而繁复。 愈加繁琐的符文像是附在身体上的枷锁,它们将起司体内的那口泉眼牢牢的封锁起来,不让泉眼中的能量伤害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良久,克拉克停止了施法,此时起司身体上符文的数量已经多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可以说法师身上几乎找不到一个拳头大小的裸露皮肤,就连起司的眼皮上也有着符文延伸下来的痕迹。 “这样就可以了吗?”安莉娜的身影从密林的深处走出来。她向站在起司面前的灰塔之主发问道。 “只是一时而已。这段时间他还是可以正常施法,但是只要他自己追求那种力量,那么谁也没有办法阻止。”克拉克说道。他身上不断出现的图案暂时消失了,这是他消耗了过多魔力的征兆。不过对于灰塔之主来说,只是魔力的消耗还算不上伤害。 “我知道了。”安莉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老师的话。她小心的将跪倒在地上的起司抱起来,带着他走回了密林中,那里有通向灰塔的传送门。 在吸血鬼真祖离开后,克拉克也准备继续自己的行程,他也是被安莉娜以继承灰塔的必须条件为由才策划了这场对起司身体内能量的封印。而作为消耗掉那恐怖能量的对象,这片森林中的森林之主只能说是一个最合适的木桩而已。虽然杀死了这种等级的存在势必会引起混乱,可是作为克拉克这种等级的存在,他不在乎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或者质问。或者说,早就已经没有人有资格可以质问他了。 但是就在灰塔之主将要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克拉克惊讶的将目光落在森林之主的残骸上,虽然极为微小,可是一根暗蓝色的嫩芽确实从残骸上生长了出来。 “这都没死透……该说不愧是植物吗?”灰袍的法师自语道。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赠礼 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起司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顶。这里是灰塔中自己的房间,不需要其它证据,仅仅凭着身下床垫带来的触感和着熟悉的视角,法师就可以如此肯定。毕竟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那么……现在是什么时候?起司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自己的成年任务似乎变成了一场混乱且沉重的闹剧。如果可以,起司真的很想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高塔,这样他就不必再为了同伴的安危而担心,不必再受到身上那该死的使命感的压迫,不必……每一次闭眼的时候都看到那些鼠人的眼睛。那些,在混乱中痛苦而无法解脱的双眼。 “你醒了?”安莉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起司将头顺着声音转了过去,他看到吸血鬼真祖的身影就坐在自己床边的椅子上,悠闲地阅读着手里的书本,似乎对于自己的苏醒并不是十分在意。 这样的场景曾经无数次的重复发生在这个房间里,每一次起司实验发生事故或者在考试中发生什么意外,他都会在苏醒的时候看到这位学姐坐在自己的床边。而每当这个时候,法师的心里都会感到安心,因为他知道在这座冰冷的高塔里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这种有后盾的感觉也是驱使着起司毫无畏惧的探索那些禁忌知识的有力依仗。 “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在苍狮王都打开了通往塔里的传送门,但是进门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揉着阵痛的前额,起司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他发现自己穿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熟悉的灰袍,而不是在王都为了掩人耳目而穿的那套服装。 “传送门出了点问题,可能是遇上了空间乱流。阿福发现你的时候你浑身赤裸的倒在传送室里。而你知道的,塔里只有这样的衣服。”耸了耸肩,安莉娜将手中的书本放下对起司说道。 “是吗,这样啊。”起司试着去回想安莉娜所说的内容,可是得到的却只有脑中不断传来的疼痛。一些模糊的画面在法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暗蓝色的森林,比云层还要巨大的存在……但是这些内容是如此的模糊且难以辨认,以至于起司完全无法及时的捕捉到它们。况且在传送的空间间隙中因为意外而看到不可思议的景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起司真的回忆起了这些信息,他恐怕也难以去得到什么具体内容。 “我听咒鸦说老师回来了,是吗?”法师问道。 “是啊,他回来了,又离开了。就像平时那样。”安莉娜皱了皱鼻子,不知道是在为自己老师不负责任的行为而感到不满,还是对于起司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询问那个人的事情,完全不管自己在这里守护了他多久而生气。 “已经离开了吗?我还有些事情像要问他呢。”起司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把延续不断的疼痛从自己的脑子里压制下去。 “是有关于苍狮的?不是已经把咒鸦派过去帮忙了吗?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们两个一起还搞不定的。”安莉娜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和他走散了。而且我感觉就算我们还在一起行动,目前那个国家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当下,起司就把在铁堡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安莉娜,在他的叙述中,法师着重提到了沃夫城主口中说道过的“壁垒”计划,以及那个在墓园中制造扭曲骑士的巫妖和邪神祭司。 “连那些疯子和不死者都加入了吗?这还真有些棘手啊。以那样的实力都只能作为对方在外围城市派出的小队,可见你们正在对抗的东西拥有着更加可怕的能量。”安莉娜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消化起司所说的东西,“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壁垒计划,我想倒是没有什么可猜的,老师这几年搞出来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敢说现在的凡人国家里起码有一半有关于他的传说。只不过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不过,比起这些事情,你是不是最近又用了那个?” 听到安莉娜提到“那个”,起司的脸色顿时变的尴尬起来。不为别的,自从法师发觉自己拥有使用那种力量的能力后,安莉娜就一直反对起司在非紧要关头使用那种力量。而深知那种力量的危险性的法师也确实一直遵循着这个原则,可是每一次使用这种力量过后还是免不了被自己的学姐唠叨一番。 “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将脸别到另一边,起司小声的说道。为了不被唠叨,他还特意在刚才的描述中省去了关于这一段的内容,为的就是不再听安莉娜的老生常谈。 “哼,我自然有知道的办法。倒是你小子居然敢跟学姐隐瞒事实,看来你也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吧?”低着头让头发的阴影遮住上半张脸,安莉娜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别!我可以解释!”看到学姐变成这个样子,起司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惊恐的喊道。 “晚了!”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让他解释的打算。 在一段花样繁多且声势浩大的摔打过后,安莉娜神清气爽的坐回了椅子上,留下起司在地板上感受着自己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肌肉。身为活过了无数岁月的血族,安莉娜有足够的时间去精通足够多的格斗技巧,她每次对起司的蹂躏都可以巧妙的在疼痛和受伤间找到那完美的界线。甚至安莉娜还有自己创造出一套特殊的格斗流派的打算,而作为她实验的木头人,起司从小到大都没少被这样“惩罚”过。 不过事实上,安莉娜的摔打除了解气之外还有另外一重目的。近距离的接触可以让她更加清楚的了解起司的身体情况,而她的关节技在更多的情况下是在帮助法师清理那些身上的淤肿,防止起司在不知道的时候留下暗伤。只不过对于自己学姐的良苦用心,起司并不知情罢了。 “对了,老头子走之前给你留了个东西。他说反正你任务进行的那么拖沓,就顺便再养点东西,也算是充分利用时间。”安莉娜说着指了指放在她面前桌子上的一个小花盆。在花盆里种着的,是一小块木片,而木片上则是一株暗蓝色植物嫩芽。 “我哪有时间照顾培养植物,我对散播瘟疫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可还一无所知呢。”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起司皱着眉头说道。 “那是你的问题,我只是传达老师的命令。”安莉娜耸了耸肩,表示起司的抱怨并不能成为他推脱的借口,“先不说这个了。你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准备好了就去‘蓝房子’找我。我去帮你联络一下咒鸦,看看他那边情况如何。”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分头 所谓的“蓝房子”,是灰塔中的学徒们对于塔中某一个特殊作用的房间的昵称。而事实上,这个房间真正的名字叫做“天空之厅”。至于为什么好端端的天空之厅被叫成了蓝房子,这当中自然是有原因的。不过总之,天空之厅在灰塔的作用就好像是一个专用的联络系统,按照灰塔之主的说法,只要是天空下的东西,通过这个房间都可以窥见其形体,而只要是行走在天空之下的灰袍,那么就都可以通过这个房间从灰塔进行联络。 不过话虽如此,天空之厅的实际使用率其实并不高,原因除了灰塔的学徒们之间关系冷淡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你知道的,我每次来这里都非常的不舒服,非常非常的不舒服!”起司四肢着地的趴在天空之厅的地板上,狼狈的说道。 不过这也不怪他,其实大部分的灰塔学徒来到这个房间后的反应都不会比起司好多少。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整个天空之厅,真的是在天上!或许用更准确的说法,这个被称为“天空之厅”的房间,除了进门时的房门,以及摆放在房间中央的工作台之外,整个房间并不存在所谓的地面或者屋顶,当然也就更加没有墙壁。取而代之的,是脚下飘过的朵朵白云和透过白云看到的大地,如果你环顾四周,你会看到天空在从让人安心的天蓝色逐渐的向深邃的黑色渐变,而抬头仰望着屋顶,那么无数的星辰和永远处于房间两端的太阳以及月亮将会彻底颠覆大部分生活在地面上的生物的世界观。 平心而论,起司并不恐高,他可以骑着米戈在云层之上穿越一整个凡人王国而不必停下休息,这已经是大部分被标榜为空骑兵的士兵们的标准了。但是这和在天空之厅中的景象并不相同,当法师乘着巨龙飞翔的时候,对巨龙的信赖让起司相信自己确实有着可以安全穿行于空中的保证。然而在这个该死的房间中,你的坐下可没有任何可以信赖的坐骑或者魔法。而房间中的一切,却偏偏又如此的真实,让人不禁怀疑自己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从这高空中坠落。 “好了,我不会取笑你的,快点过来吧。阿福,你去帮他一把。”安莉娜站在房间中央的工作台边准备着联络咒鸦的器材,虽然已经多次使用过这个房间,可是她的背后却也不自觉的张开了血红色的蝙蝠双翼。 起司不止一次的恶意猜想安莉娜之所以可以在天空之厅显得如此从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本身就有着飞行的能力,而作为拥有变形天赋的血族,化身成会飞行的生物也是必然的课程,如果失去那双翅膀,法师相信自己的学姐在这里的表现也不会比自己好多少。 蓝色的能量生物可没有对高空的恐惧,阿福在听到安莉娜的指示后沉默的飘到了起司的身边,将这位少爷搀扶了起来。而被强行从地上拉起来的起司则用双手紧紧的抓着阿福的身体,仿佛在害怕这个管家突然放手不管自己一样。 当阿福终于将起司搀扶到房间中央的工作台旁的时候,一朵巨大的黑云已经从地板的一端飘到了另一端。而这朵黑云中时不时攒动的闪电也在无形中加大了蓝色管家的工作难度。 “怎么样?可以工作了吗?”将手中最后一个法阵布置完毕,安莉娜对身边脸色苍白的起司问道。 法师点了点头,他胃中翻腾的呕吐感使他不敢张开嘴回应学姐的问题。但是同时,起司也深知,只有尽早完成和咒鸦的联系,才能离开这个令他深恶痛绝的房间。 “好吧,那么我就开始了。”虽然对起司这个样子能不能好好的和咒鸦交流感到忧虑,但是老实说安莉娜本人也对这个房间设计的恶趣味感到不舒服。所以在将魔力注入工作台上的法阵后,她就不再发言打扰起司。 看到工作台上的魔法阵开始因为魔力的注入而运作,起司强压下自己喉咙中的不适,开始在桌面上繁复众多的魔力运作轨迹中进行调整,将天空之厅搜索的范围锁定到铁堡附近。按照法师的计算,咒鸦他们目前应该还没有脱离烈锤领的范围,所以这样的定位精度就足以查找他的所在了。只不过,在搜索咒鸦的时候,起司注意到了铁堡的异常,整个铁堡好像被一层厚重的魔力屏障遮蔽了起来。 这让起司感到了某些不太好的事情恐怕已经发生在铁堡了,虽然天空之厅的力量可以让起司得以透过屏障查看铁堡内的情景,但是那样做会极具缩短天空之厅的使用时间。所以选择优先联络咒鸦的法师暂时放弃了通过天空之厅来调查铁堡变化的打算。而很快的,天空之厅就找到了咒鸦的魔力反应,那个位置是铁堡东南方向的一个小镇子。 “鸭子,听得到我吗?”起司将魔力灌注到咒鸦的位置上,在心中默念道。 “你是……起司?你果然没死。还有,别用那个称呼叫我!”在短暂的几秒后,咒鸦的声音也成功的出现在了法师的脑海中。 “是的。我没事。我现在在蓝房子里跟你通话,告诉我你们那边的情况。”在得到咒鸦的回复后,起司的精神一震,胃里的不适感也因为高度集中的精神而被遗忘。 “……情况不乐观啊。”咒鸦的声音沉默了一下,说道。接着的几分钟里,咒鸦将铁堡中发生的突发性大面积感染,沃夫城主无奈封城,以及他们在铁堡城外意外救下了希瑟的事情简单的告知了起司。 “希瑟的情况怎么样?”从咒鸦的叙述中得知爱尔莎他们并无大碍,起司感到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地。接着,法师就不得不思考希瑟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要知道,作为烈锤骑士团的领袖,希瑟以如此狼狈的形象出现在烈锤领内部,这很有可能代表着封锁萨隆伯爵领的西部的防线已经崩溃。 “她的情况还好。我们在这个镇子得到了一些补给,这里暂时还没有受到瘟疫的影响。但是根据她所说的情况来看,这种突发性感染不仅仅发生在了铁堡,烈锤骑士团所驻扎的萨隆西境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咒鸦的声音说道。 起司听到这个情况,他很快就联想到了在王都中“独眼”被拜托倒卖的那种所谓的“解药”。而看来“独眼”所说的,关于这种瘟疫之种已经被广泛的散播出去的情况也确实已经成真了。 当下,起司也将自己在苍狮王都中得到的情报告知了自己的同门。当听到关于被伪装成“解药”的瘟疫感染源通过黑市流入了整个苍狮王国的时候,咒鸦激烈的说道。 “我就知道是这样。那些家伙早就把这些种子埋在城里了。可恶,我们当时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如果只是铁堡的城破,咒鸦可能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但是如果铁堡的城破是因为对手在他眼皮子地下暗度陈仓的计谋的话,这位咒术师的自尊心让他出离的愤怒。虽然早在铁堡被封存之前他就做出过关于瘟疫的种子已经被埋在了铁堡的猜想,可是当这个猜想真的被起司证明了的时候,咒鸦却没有一点点的成就感。 “不管怎样,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在王都得到的消息是烈锤领和黑山领都已经被瘟疫入侵了。而我现在在王都已经准备好了对那个冒牌的格雷男爵进行调查,你如果没有其它的打算,就赶快带着其他人来王都帮忙。”和咒鸦一样,在听到铁堡的遭遇后,起司的心里也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对方的行动无异于在挑衅这两位灰袍法师的尊严,而这也加强了他对于调查王都的假药剂师男爵的决心。 “……我会让杰克他们带着希瑟去王都找你。”咒鸦说道,“而我自己吗,我要单独行动。” “什么?单独行动,你要去干什么?”起司对于咒鸦的打算十分的不解。 “沃夫城主在封城前跟我说可以去寻找烈锤大公的帮助,而我记得那位大公现在并不在王都。所以我要去找他,作为苍狮第一军事力量,他的帮助会对我们至关重要。况且,我也很好奇,那个什么‘壁垒’计划到底是为了什么。”咒鸦说道。 起司沉默了一下,他在思考咒鸦提出的办法的可行性。诚然,法师并不认为对于那个假格雷男爵的清缴需要用得上咒鸦的帮助,他已经在王都拉拢到了足够的力量。在女巫的出面下,王都黑暗中的力量已经不会给法师的行动带来阻力,而黑山伯爵的承诺,也会让王都的光明面向起司倾倒。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将咒鸦这么强大的施法者派去寻找那个所谓的烈锤大公,是不是必要的呢? “听着,起司。我想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本来应该在这场瘟疫中起到主导地位的势力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表态。我必须查清这是为什么,而接近烈锤大公,就是最好的途径。”咒鸦的声音说道。 “一个没表态的势力?是什么?”起司被同门的话弄得愣了一下,他反问道。 “你真的没意识到,自己的国家被搞成了这样。苍狮的王室,他们在干什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尾巴(上) 一个人可以有多了解他生活的地方?如果你一出生就在这里长大,你可以多了解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每一块被铺在道路上的砖石?斯派洛可以保证,他完全了解自己生活的这座城市。至少在他到过的街区,这个混迹在街道上的孩子会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座被人称为苍狮王都的城市。这里的小巷,大路,不断变换的街边景色,甚至生活在这其间的动物,小麻雀都了如指掌。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可以通过检查一条巷子里流浪动物的排泄状况来推测这条路最近有没有人走过。 所以,在听到影子要去给起司他们送信的时候,斯派洛就自告奋勇的跟上了酒保的步伐。而或许是认为这种任务并没有什么危险吧,影子在注意到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身后,生怕做错什么事被赶走的斯派洛之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对于魔法这种充满神秘和危险的东西,不要说是一个小孩子,就是影子本人也得承认他对此十分好奇。 从老大那里知道起司现在在港口区落脚,拍了拍装着情报的口袋,影子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他转头对身后的小麻雀说道。 “嘿,小子。你知道去港口区的近路吗?” 斯派洛在听到影子的话之后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这位纵横王都的杀手为什么要问自己这种问题。不过随即小麻雀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某种对自己的考核。想要在王都的地下世界获得一席之地,那么就必须有些别人不具备的本事。想到这里,斯派洛猛地点了点头,然后小跑两步走到影子身前一步左右的位置,开始给后者带路。 至于影子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其实还真是如斯派洛所想的那样,他在考验这个孩子。只不过这个测试自然不是考核小麻雀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这个孩子还没有到适合接受训练的年纪。这个测试的目的是影子意识到起司他们的行动势必会让王都的局势变的紧张,而既然老大已经表态会和巫师站在一边,那么之后这种情报输送一定不会太少。 考虑到自己不会每一次都有时间执行这种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还真的不能委托给他人的任务,对起司的神奇手段感到痴迷的斯派洛就成了代替他成为联络员这一职位的最好人选。 小麻雀的底细十分清白,可以说他基本就是在影子眼皮子地下长大的。而孩子的身份又会让大部分人对他没有戒心,这样携带起情报来就显得更加方便。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这个孩子对于王都的地形够不够熟悉,以及他面对突发状况的反应能力。 跟在斯派洛身后的影子这名想着,认路的能力他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测试,但是要如何测试小麻雀随机应变的能力呢?鲁莽和胆怯有的时候会比能力上的不足更加致命。 影子没有料到他很快就有这样一个机会了。 二人从“赤红之血”出来的时间是下午偏晚的时候。以影子的脚程,不需要骑马,他也可以比普通人步行的速度快上很多,所以想要完成“独眼”向起司承诺的在黄昏时送达情报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而在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影子也发现在自己前面带路的小麻雀但从速度上来说或许还真的可以和自己有的一拼,再加上二人不断地抄近路,这趟任务或许会比想象的要顺利。 直到,作为杀手的直觉告诉影子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小子,我们被人跟踪了。”装作亲昵的样子,影子低下头在斯派洛耳边轻声说道,如果是不认识他们的人可能只会把这当成一对关系不错的兄弟间的互动。 听到了影子说的话,小麻雀的身子一僵,但是很快这个孩子就恢复了正常。对于从小就在街头长大的斯派洛来说,被人跟踪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况且此时他身后还有影子这名强大的杀手,斯派洛曾经亲眼见过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酒保用一把短匕首在几息之内毫发无伤的杀死五个成年男人。 对斯派洛的反应速度感到些许满意,影子其实也不是十分在意那些跟踪自己的家伙。在这个城市中,有胆量跟踪影子的人屈指可数,至于对方会不会从其他地区雇佣佣兵,对于影子来说,不熟悉地形的追踪者根本不值得在意。 很快,在影子一连串的指令下,二人的行踪变的如同幽灵一样诡秘,很多只有极为熟悉这片地区的人才会知晓的小径被充分的利用起来,由于这次的任务是传送情报,影子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处理掉跟踪者,他只是想要甩掉对方。 但是事情的发展很多时候都不会如人们所预想的那样发生。纵然影子已经将他的反跟踪技术运用到了极致,甚至还带着斯派洛翻过了几道不算高的矮墙,并且通过窗户横穿了一栋建筑,可是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被人盯着的那种如芒在背的视线变得更加的清楚了。 影子的额头开始冒出了一些冷汗,那不是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流出的汗水。对方的跟踪技巧比影子想象的要好很多,而且对方对于街道的熟悉程度看起来也不在自己之下。这就有趣了,王都中可以做到这一步的人影子基本都叫得出名字,可是他可以肯定,现在在自己背后的家伙绝对不是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 “斯派洛,听着,情况可能和我想的有些出入。跟在我们身后的家伙有些棘手啊,不能把巫师的住处泄露给他们。”在跃过一栋二层小楼的屋檐的时候,影子对小麻雀说道。 “那怎么办?连你也甩不掉他们吗?”斯派洛的声音中有一些颤抖,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比影子还要强大的跟踪者是超越了他想象的存在。 “别怕,你是个勇敢的孩子。我有一个计划,我们可以借此甩掉这根烦人的尾巴。”影子的声音依然镇定,“但是这个计划需要你的配合,也就是说你可能要和我分开行动,明白吗?” 或许是感到自己受到了肯定,也或许是因为对于这种从未有过的经历感到激动,斯派洛并没有多想就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配合影子的计划。两个人依然保持着高速的前进速度,但是他们前进的方向,却开始逐渐偏离港口区的所在。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尾巴(下) 发生在小巷和隐秘之地的追逐战仍在继续着。影子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将那些跟踪者的注意力从港口区挪开。但是这样做也有一些风险,当对方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他们绕圈的时候,这可能会刺激敌人做出一些激进的行为。不过,影子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自信,在这样的小巷和建筑物间,就算对手是起司那样拥有超越常识力量的施法者,他也有把握可以一搏。 转过一个拐角,原本两个人的身影变的只剩下斯派洛一个。小麻雀好像是跟丢了自己的搭档,他茫然的环顾着四周,并在短暂的停留后开始像人群集中的大路走去。让斯派洛单独行动是影子计划中较为冒险的一步,因为显然对方不会这么轻易的将小麻雀放入人群密集的“安全区”,这意味着不论跟着他们的是谁,跟踪者都会想办法在搜索影子的行踪的同时阻止斯派洛的行动。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暗杀者团体,当他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的时候,反应时间都是必须的。而影子等的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影子并不自大,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凭着小麻雀的掩护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遮掩住行踪。 所以他将斯派洛作为诱饵派出绝对不是丢车保帅的举动,身为黑暗中的猎手,影子清楚当无法摆脱对方的跟踪时,一味的逃窜只会加快自己的死亡。这使得他必须在自己的体力耗尽之前找到跟踪者的弱点,这样即便不和对方展开正面冲突,也可以让跟踪者意识到如果继续追踪下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从藏身的阴影中弹射而出,影子朝着和斯派洛相反的方向猛地出现在屋脊上。在对方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小麻雀身上的时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可以让敌人自乱阵脚。影子一边在屋脊上快速移动着,一边用所有的感官搜索着四周的细微变化,他希望可以通过这次试探搞清楚敌人的数量和方位。 然而现实让年轻的杀手失望了,没有响动,也没有衣物上的反光。对方似乎对于影子的行为完全不为所动。他们依然安静的潜伏在无法被注意到的角落,只是默默地看着影子表演。但是影子也不是对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准备,在刚才决定分头行动之前,他就已经将装有情报的口袋塞给了斯派洛。为的就是假如对方放小麻雀离开,他可以直接去把情报交到起司手上。 不同于影子的焦虑,斯派洛现在很紧张,或许准确的说,小麻雀觉得自己的心脏随时有可能从嘴里跳出来。对于这个孩子来说,纵然他的身体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更加适应这种快节奏的行动,可是常年的营养不良让斯派洛的身体有着严重的隐患。之前勉强自己跟上影子的步伐,甚至做出攀爬翻越这种极为消耗体能的动作已经让小麻雀有些受不了了。 但是,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在屋脊上奔跑的影子,斯派洛知道现在可能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如果他可以完成影子给他的任务,那么不论是影子,还是他背后的老板“独眼”,甚至起司都会对自己的行动能力刮目相看。想到这里,小麻雀的身上又涌出了一些力量。 黄昏的街道谈不上拥挤,可是在那些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摊贩面前却仍会有一些想要捡便宜的人围购。他们大多是想趁着这些商贩回家心切的时候用较低的价格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尤其是蔬菜和水果这样不能长期保存的商品,到了黄昏的时候价格总是特别便宜。 这样的人群最适合自己隐藏行踪,斯派洛有自信,只要自己可以混入那些人流里,他就有办法摆脱掉最难缠的猎手。 二十步,这是小麻雀目测出的,和那些为自己日常开销斤斤计较的人们之间的距离。斯派洛感觉自己的背后和手心里现在满是汗水,他的精神从未这么集中过,也从未这么紧张。但是这种风险是值得的。只要自己走完这短短的二十步,将怀里的情报交给起司,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十步!吵闹的人群几乎近在咫尺。跟踪他们的人似乎完全不在意斯派洛的动向,或者说,在影子和小麻雀分头行动之后,那些跟踪者没有做出任何的阻止手段。这或许意味着他们已经放弃了追踪的打算。但是却也有可能……对方不是不作为,而是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伎俩。 五步!斯派洛甚至可以闻到那些人群中汗液和劣质香水的味道,只要再有五步,他就可以消失在人群之中。小麻雀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略微放松了一些,如此之短的距离,对方再想要做点什么也是来不及了。等着吧,马上斯派洛就会让他们知道小瞧一个街头长大的孩子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但是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在小麻雀将大部分精力放在防御身后的追击者的时候,一个穿着粗布格子长衫的肥胖中年男人从人群中径直朝着这个孩子走了过来。那个人有着一个已经失去大部分生机的脑袋,他最后的一点头发在发际线的边缘挣扎求生,肥胖的肚腩让这个人看起来活像是一个站起来的酒桶。他是如此肥胖,光是他的胳膊,就有斯派洛的腰一般粗。 这个男人的下巴不住的晃动着,好像嘴里在咀嚼着什么东西。他看起来很放松,完全就是一副刚刚关掉了肉店,想要去酒馆喝一杯的屠夫模样。这种平常的表象让斯派洛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男人,当小麻雀感受到面前的光被什么东西挡住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 虽然斯派洛第一时间就想要闪身从这个人的身边绕过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个肥胖的男人用张开的手臂挡住了斯派洛的路线。不需要抬头去看对方的脸,小麻雀知道自己有麻烦了。虽然男人的背后就是人群,可是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就算自己大喊救命,周围的人也会因为被对方硕大的身形阻挡而无法找到自己的位置。想要不被对方抓到,只有靠自己。 肥胖的男人低下头看着矮小的斯派洛,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在他看来,这只小麻雀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逃离自己的身边了。事实上也是如此,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如此近的距离逃离一个大人的控制。可斯派洛不愿意这么放弃,在危急关头的急智让这个孩子找到了绝境中唯一的一条出路。 小麻雀抬起头,看着对方洋洋得意的笑容,他也笑了。与中年人残忍的笑不同,斯派洛的笑是如此的调皮。街头的生活不仅教会了小麻雀生存的技巧,目睹过无数场斗殴的经验也教会了他什么部位才是人真正的弱点。尤其是男人。矮小的身体只要善加利用就会带来优势,不需要有多少时间准备,斯派洛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拳就朝着自己面前的某一个位置猛击了过去。 应该是没有料到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有如此狠辣的作风吧,那个中年人的表情瞬间就从得意变成了如丧考批,那张肥胖的脸由于表情的急速变换使得看起来颇为滑稽。难以忍受的剧痛让这个中年人的膝盖下意识的就是一软,他双手捂着自己被重击的部位,张着嘴却因过度疼痛而叫不出声。 虽然斯派洛很想说点什么来嘲笑一下对方,可是小麻雀知道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疼痛会延缓对方的行动,可是也会滋长敌人的愤怒,他可不想被这个体重看起来有自己四倍左右的家伙打上一拳。小麻雀向左平移了两步,绕过了这个胖子,也终于混入了人群之中。 觉得自己暂时安全了的斯派洛下意识的就想要回头看看影子那边的状况如何。可是或许是视线的问题吧,不论小麻雀如何寻找,他都没有办法在周围的屋顶或房檐间找到影子的身影。不安的感觉催促着小麻雀赶快离开这里,他有预感,在他和那个肥胖男人周旋的时候,影子可能遇到麻烦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蜘蛛 最终,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斯派洛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位于港口区的房子门前。刚好要出门挂油灯的罗兰在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晕倒在地上的孩子。他实在是太累了。老人赶紧把小麻雀抱起来,送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躺下。角落里的费尔根舒展开自己的形体,原本团成一团的雕像变成了一只混合了狼和蝙蝠特征的石质魔偶。 “他是自己人。”罗兰对费尔根说道。不过忠心的石像可不会这么简单就相信罗兰的话,它自然有自己的方法分辨斯派洛是不是怀有敌意。魔像将前爪搭在沙发上,使自己用后腿站立起来,用那双石质的眼珠扫视着昏厥在沙发上的小麻雀。良久,似乎是确认了斯派洛并不具备可以威胁到这所房子安全的能力,费尔根才又自己返回角落团缩了起来。 而在石像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罗兰已经从厨房里弄出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这是他为自己和起司准备的晚餐,不过鉴于法师现在还在楼上不知道做着什么,还是先把食物分给需要的人比较合理。 食物的香味唤醒了疲倦的斯派洛。小麻雀费力的睁开自己的眼睛,当他看到罗兰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终于安全了。对于罗兰,斯派洛是认识的,老人的魔术表演在王都的街头掀起了不小的轰动,哪怕是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期,孩子们却不会如大人那样慌乱。所以早在起司第一次去“赤红之血”的时候,斯派洛就在喝完葡萄汁后去看过罗兰的表演。 而之后在与影子的闲聊里,斯派洛也知道了这位可以从大帽子里变出鸽子的老人原来和起司也有着渊源,这让小麻雀把罗兰也当成了和起司一样的施法者,戏法和魔法,在小孩子眼里可能前者更加神奇也说不定。 此时醒来看到面容慈祥的老人,斯派洛内心中的担忧终于是舒缓了下来。他接过罗兰手里的木碗,没有顾得上说谢谢,就开始狼吞虎咽着吃起了碗里的肉汤。 看着斯派洛吃东西的样子,罗兰虽然感到些许的欣慰,可是同时也感到了担忧。欣慰的是这个孩子看起来并没有受伤,他只是太累了而已。而担忧的是,关于今天黄昏会有来自“独眼”的情报送过来这件事情,罗兰也是知道的。可是现在被指派来送情报的影子没有来,来的反而是斯派洛,不需要动用那丰富的经验,罗兰也能想象到,情报运送的时候一定是遇到了意外。 “有敌人来了。”角落中的费尔根双眼开始闪动起了红色的光芒,石像开口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小麻雀拿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下来。虽然石像说话很让他惊讶,不过联想到这里是巫师的宅邸,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真正让斯派洛停下来的是他知道,那些石像口中的敌人,很有可能是跟着自己找到这里的。 罗兰看了一眼因为紧张而停止进食的斯派洛,老人慈祥的用手摸了摸小麻雀的头,说道。 “别怕,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敌人接近。即将进入客厅。”费尔根的声音从角落里提醒道。 其实不用石像提醒,罗兰也可以从客厅的窗户上看到入侵者的形体,那是一些巨大的蜘蛛。它们每一只光是躯干都有一个小孩大小,而它们的长腿看起来至少也有两米长。向窗户外看去,老人至少看到了五只这样的巨型蜘蛛爬过,而在窗户看不到的地方,这些入侵者的数量只会更多。不速之客们用它们的螯足不断的敲打着窗户,随时有可能破窗而入。 费尔根的身体又一次从基座上走了下来,而这一次,守卫这栋房屋的石像可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打发回去。费尔根展开了自己背后的翅膀,石质的蝙蝠双翼自然是不能起到飞行的作用,可是被刻意磨尖了的的翅膀边缘却让这对翅膀变成了足够锋利的武器。除此之外,如狼一般的尖牙和利爪是费尔根最主要的攻击方式。同时,被安装了三菱形铁锥的尾巴也会让敌人印象深刻。 不过单凭石像一个,即便它再怎么擅长战斗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还是显得有些不够。在费尔根走向窗户准备迎击敌人的时候,罗兰拿起了他放在门框边的木杖。这根木杖足有一人高,最细的地方也有一个成年人手腕粗细,在顶部更是有着半个人头大小的木瘤,虽然可能比不上那些铁质的武器,可是被这样一根木杖敲上一下也绝对不好受。 “你端着汤去门那边等着,我们很快就可以把这些害虫解决掉。”罗兰拍了拍斯派洛的头,示意小麻雀从沙发上离开,这间客厅虽然足够宽敞,可是作为战场,还是显得有些狭小了。 当斯派洛抱着肉汤跑到屋子的角落里之后,在一阵破碎声中,客厅的窗户算是正式宣告破碎了。而见到那些透明的玻璃窗被这么粗暴的击碎,哪怕这间屋子是属于女巫的财产,罗兰的眼角也是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这几扇窗户可是很贵的。”老人自语道。 不过很快罗兰也就没有时间心疼这几扇窗户了,随着这些巨大的蜘蛛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边爬进客厅,战斗已经不可避免。 “这间房子属于主人。入侵者,死。”费尔根的话像是某种宣告,在发出声音的同时,这座石像已经扑向了离它最近的敌人。 “嘎哈!”被费尔根攻击的蜘蛛明显错估了形势,它低劣的思考器官无法帮助它分辨出对手的差别,以至于这只蜘蛛仍然将费尔根当成了拥有血肉之躯的猎物。它昂起自己的口器,试图将带有剧毒的毒牙刺入石像的体内。 据说巨龙不需要用魔法强化自己,它们本身的利爪就可以开金裂石。可是显然这些巨型蜘蛛的毒牙的硬度还没有到和龙爪相提并论的程度,所以当费尔根用石质的前肢猛力挥击那只蜘蛛的头部的时候,原本令人胆寒的毒牙瞬间就被非人的巨力所打断。那只可怜的蜘蛛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呼就被石像一巴掌拍碎了脑袋。 “唔,那可真恶心。”看到被费尔根拍碎了脑袋的蜘蛛体内飞溅出的绿色汁液,罗兰说道。然后用手中的木杖一记重砸敲碎了另外一只蜘蛛的前腿。那根看起来就不轻的木杖在老人的手里使得得心应手,凭着这沉重的武器,一时之间虽然面对着三只巨型蜘蛛的围攻,罗兰却丝毫不落下风。显然这位魔术师绝对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和善。 一时之间,罗兰和费尔根在蜘蛛们的围攻下打的风生水起,大有将这些入侵者赶出屋子的架势。可是或许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吧,在意识到无法凭着力量击倒对手之后,那些巨型蜘蛛们开始从口器中喷出具有极强黏性的蛛网! 黏人且带有一定韧性的蛛网可不好对付,或许有着翅膀和利爪的费尔根尚且可以撕破这些烦人的东西。但是这蛛网对于罗兰来说却是非常危险的,老人手中的木杖可不足以破坏蛛网,而蛛网却束缚住了罗兰的行动。对于一个善用技巧的战士来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火袍 客厅中的战斗仍在继续着,只是战斗的风向开始朝着对蜘蛛们有利的方向吹动。不仅仅是罗兰被蛛网限制了行动,就连费尔根身上挂着的白色蛛网也开始增多起来。或许比起挥舞着木杖的老人,有着非人身躯的石像可以不在乎一张蛛网带来的束缚感,但是当蜘蛛们开始疯狂的朝着费尔根身上喷射那些粘稠的蛛丝的时候,即便是魔力驱动的石质身躯也会变得迟缓不堪。 “嘿,我说费尔根,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用有限的空间来增加木杖的速度,罗兰由下至上的一次挥击让面前的蜘蛛在空中翻腾着撞上了客厅的墙壁。但是虽然如此,老人现在可以活动的范围也十分有限,他的身上挂满了蛛网,尤其是那一大把保养得很好的胡子,已经被蛛丝彻底的黏在了他胸前的衣服上。 “什么。”哪怕被蛛网限制住了身体,费尔根坚硬的外壳也足以保护它不会被实质性的伤害。守护房屋的石像用仍然毫无生气的声音回应着罗兰的询问。 “现在这个情况,你不建议我稍微对室内装潢做出一点损毁吧?这也是为了早点把那些害虫赶出去啊。”罗兰说道。费尔根作为这栋房屋的守护者,一切都会以保护房屋以及房屋的主人为最优先级。鉴于自己将要做的事,罗兰可不想赶跑了蜘蛛却因为自己破坏了这个房间的家具而被这个石像赶出去。所以提前得到费尔根的许可再行动是很有必要的。 石像沉默了几秒,它努力的挣脱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厚实的蛛网。再几次尝试无果之后,作为人工造物,费尔根很清楚自己无法凭着自己的力量阻止入侵者造成更大的破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罗兰的办法可以快速解决战斗,那么似乎也没有不同意的必要。于是石像开口说道。 “批准。” 罗兰等的就是这句话。此时老人的情况实际上十分危险,虽然蜘蛛们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限制费尔根的行动上,可是也有着三只蜘蛛在对罗兰持续的展开攻击。覆盖了石像的蛛网同样也让老人几乎被裹成了一个人形的茧。而且在看到罗兰无法顺利的挥舞他那把极具危险性的木杖之后,原本被打怕了的蜘蛛们也开始尝试着用毒牙去攻击老人了。 就在一只蜘蛛从天花板上跃下,准备对罗兰的颈部注入致命的毒液的时候,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出现了,这一幕深深的烙在了斯派洛的脑海里,震撼程度甚至犹在起司在小巷里暴打那些混混之上。 火!红色的火,鲜艳的火苗跃动着从罗兰的长袍上升腾起来,那些火焰贪婪的吞噬着老人身上的蛛网,蛛丝这种生物材质是绝佳的导火物!所以只是一个瞬间,火焰就覆盖了罗兰的全身。可是从空中跃下的蜘蛛虽然同样畏惧火焰却已经无法改变落点,眼看着那只蜘蛛就要砸到罗兰的身上,一根同样燃烧着火焰的木杖从燃烧的蛛丝中如毒蛇般探出,狠狠的戳在了那只倒霉的蜘蛛的脸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全身浴火的罗兰如同下凡的天神,老人一改平时的作风,他挥舞着着火的武器在客厅中肆意的抽打着那些巨型蜘蛛。而出于对火的畏惧,那些蜘蛛根本不敢反抗此时的罗兰。狭小的空间反而成为了蜘蛛们的弱点,就连它们的蛛网,也会在碰到罗兰之前就燃烧起来,甚至还会顺着没有来得及切断的蛛丝一路烧到自己主人的身上。 被蛛丝覆盖的半间客厅很快化为了火海。幸好这间屋子的主要建筑材料还是石头,火焰无法真正破坏房屋的结构,不然这样的火势可能会比蜘蛛们更早的弄塌这栋建筑。而得益于蛛网的燃烧,被囚禁的费尔根也终于重新获得了活动的能力。石像可不害怕火焰,在蛛网被烧着的“噼啪”声中,费尔根也加入了狩猎蜘蛛的行列。 在罗兰和石像的清缴下,已经进入客厅的巨型蜘蛛很快悉数变为了火焰中的助燃剂,而那些盘踞在房屋外侧,原本打算一同进入的蜘蛛则被房子里突然窜出的火苗吓的四散奔逃。生物本能中的恐惧让它们无法对火焰产生任何的抵抗力。 解决了闯入房间的不速之客,浑身上下仍然在燃烧的罗兰走向了在墙角看呆了的小麻雀。这个老人此时在斯派洛中的地位已经比起司还要高了,毕竟这连胡子都烧起来的形象实在是很有冲击力。就在斯派洛以为罗兰要跟自己说什么十分重要的话的时候,他却听到老人用极为沙哑的声音朝自己喊道。 “水!快打水灭火!” ………… 在击退了入侵的那些巨型蜘蛛们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客厅中的火势总算被费尔根和斯派洛扑灭了。至于罗兰吗……老人被一桶水浇灭了自己身上的火之后就一直在角落里心疼自己被烧了一大半的胡子。虽然看起来刚才罗兰所做的一切确实很像魔法,可是稍微有点魔法常识的人就会知道,被自己用魔力催生出的火焰是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的。所以真实的情况是,刚才罗兰做到的那一幕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魔法。 事实上,老人所做的是引燃了他袍子外层的一层易燃涂料,这件可以自动起火的袍子算是罗兰众多道具中做的最好的一件。只不过一直以来都用它来增加登场效果的魔术师可没想到那些火焰在蛛丝的助燃下会变的那么可怕。要知道,在正常的情况下,罗兰身上的火焰在烧完了他袍子外层的那薄薄一层易燃涂料后就会熄灭,像这样的情况,可是老人也没想到的。 默默在心中决定以后少用这件袍子,罗兰看着被烧黑了一半的客厅开始担心起费尔根会不会遵守承诺了。他这一把火带来的破坏,搞不好比那些蜘蛛加起来还要大。 不过好在石像并不具备人类那样的情感,在扑灭了客厅的火势之后,费尔根就再次回到自己的基座上蜷缩起来了。而小麻雀也在救火的时候挥霍掉了他刚才回复的那点体力,斯派洛疲惫的躺在被烧的焦黑的沙发上,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罗兰为小麻雀盖上了一张毛毯,同时担忧的看了一眼屋顶。他知道,起司此时应该正在这栋房子的二楼做着什么。而不管法师到底在做什么,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他来看,在起司主动下楼之前,想要保护自己和斯派洛的安全,罗兰只能靠自己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噩耗 幸好在第一次袭击之后,对方就暂时罢手了。似乎是觉得既然情报已经到了起司手里,再贸然攻击法师的驻地也注定无功而返。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起司从灰塔返回的时候。在和咒鸦商量好了分头行动的事宜之后,法师便匆忙的返回了王都,当他穿过那扇传送门又一次出现在安全室里之后,起司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闭合的空间裂隙,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我说,我不在一天你们就把房子烧了?”这是起司推开客厅的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确实,虽然经过了一天的补救,但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客厅现在看起来还是惨不忍睹。原本装着漂亮玻璃窗户的窗框上被随意的钉上了几条木板来防止风透进来,原本有着精致木地板的地面也变成了漆黑一片。除了客厅入口附近还能看出几分这个房间之前的样子,你说这里是马厩起司都会相信。 “哈哈,某人可没资格说这话。我是不知道你在楼上搞什么奇怪的研究。可是为了保护这里,我这个老头子可险些就交代在这儿了。”叼着烟斗转过身来,罗兰此时的样子让起司不禁笑出了声。虽然擦掉了脸上的污垢,可是被火焰烧掉的胡子和头发却不能一夜之间生长回来。 此时的罗兰只能把自己剩下不多的胡子随便的用麻绳束到了一起,然后将一头的白发剪成了一指长的短发。托这副外表的福,罗兰暂时也没有办法出门表演了。 “怎么?我不在的时候有人造访过这里?”见到老人除了胡子和头发外,其它的身体似乎没什么大碍。起司也就放心了下来。法师随手拉过一把烧黑了的椅子,确定它还能撑得住自己的体重之后坐了下去。 “嘿,那些东西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差的客人。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看吧。”说着,罗兰就从一旁的桌子底下掏出了什么东西朝着起司扔了过去。 法师一把接住老人扔来的东西,定睛一看,只见一颗狰狞的被烤过的蜘蛛头正面朝着自己。那双硕大的螯钳似乎仍然有着切断自己脖子的能力。如果是普通人,被罗兰的恶作剧吓上一跳也是十分正常的,但是起司作为施法者的心理素质到底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法师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蜘蛛头,甚至还用手掰开了蜘蛛头部后方的断面,想要看一看里面的结构。 “嗯……奥特兰大蜘蛛,我想我可以理解这火灾遗迹一般的房间了。这东西来了多少?”起司问道。 “十只还是十五只呢,数量太多了没有准确的记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不妨去问问那个石像。它肯定比我记得清楚。”罗兰说着指了指仍然在角落里的费尔根。这尊石像在之前的战斗中耗费了过多的能量,在战斗结束后基本就没有再进行过任何活动。 “不必了,这样就可以了。”知道这些蜘蛛的具体数量并不会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信息,所以起司也只是希望知道一个大概的数字罢了,“能知道它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起司自问自己在王都里行事还是十分低调的。而这栋房子又是女巫手下的财产,敌人不应该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才对。而且要进攻一座有施法者把守的建筑,十几只大蜘蛛这样的兵力也显得明显不足。 “按照小麻雀的说法,那些蜘蛛似乎是跟着他来的。他在给你送信的路上就被盯上了。”魔术师继续抽着自己的烟斗,回答道。 “歪打正着吗?等等,斯派洛?送信的怎么会是他?”起司皱了皱眉头。他记得“独眼”承诺过来送信的人是影子才对。 “按照那孩子的说法,他和那个杀手小子是一起行动的。但是在路上的时候他们为了引开跟踪者分头行动了。”罗兰说着,站起来把斯派洛送来的装有情报的口袋扔递了起司。 法师将口袋接了过来,却没有着急看其中的内容。他继续问道。 “那斯派洛人呢?他走了吗?”在这栋房子里,起司并没有感受到小麻雀存在的迹象。 “是啊,他刚走了没有多久。毕竟那孩子也被吓的不清。按我的意思是不支持他自己单独行动的,但是他坚持要回去看看那个杀手小子的情况。而我又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罗兰说着摊了摊手。很多施法者在进行研究的时候会进入无法自保的状态。深知这一点的老人在经历了昨天的袭击之后,是不可能放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起司单独离开的。 起司知道老人的做法并没有错误。而且这个时间段王都中的人流十分庞大,斯派洛混在人群中回到“赤红之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对于让小麻雀单独行动这件事,法师还是有一些不安,而就在这个时候,猛烈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罗兰先生!罗兰先生!”斯派洛用尽了全身力气拼命的敲着门,他的双手因为过大的力量甚至开始往外渗血。 “斯派洛?你不是回去了吗?”房门打开了,而站在门内的并不是罗兰,而是起司。见到本应该回去的小麻雀这幅模样出现在门口,法师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起司先生!您回来了!太好了!”见到开门的人是起司,斯派洛激动的直接扑到了法师怀里。而这个时候起司发现,除了汗水之外,小麻雀脸上还有两条明显的痕迹,他哭了? “冷静,斯派洛,冷静。发生了什么事?”单膝跪了下来,起司用双手扶住小麻雀的肩膀,平视着这个孩子,问道。为了尽快使斯派洛的情绪稳定下来,起司在自己的话里加入了可以让人稳定心神的魔力。 不知道是魔法的作用还是对起司的信赖,小麻雀很快就从极端的激动中冷静了下来。可是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他原本就还是湿润的眼睛里又开始流出泪水。 “影子先生……影子……”斯派洛的话因为哭泣而使人无法听清。 “没事的,斯派洛。我和罗兰都在这里,别怕。影子怎么了?”起司柔声说道。 几秒钟之后,小麻雀终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他忍住泪水和鼻涕,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影子先生,他被挂在城门上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城门 当起司和罗兰跟着小麻雀赶到王都的南边大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聚集在城门下异常热闹的景象,天空中盘旋的乌鸦与地上嘈杂的路人共通在这个压抑的午后带来了一曲令人烦躁的协奏。影子……或者说影子的尸体被吊在城门的里侧,一条黑色的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将这位杀手悬挂在城门上的半空中。 不需要靠近,起司就可以确定那个被挂在城门上的人确实是影子。而同样不需要靠近,法师也可以确切的肯定,影子已经死了。那个躯壳中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起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和这个酒保兼杀手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初次见面时的相互试探已经给了法师很深的印象。 斯派洛在再次看到影子的尸体后,他整个人都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对于小麻雀来说,影子是他如同兄长般的存在。在起司尚未到来的日子里,这个“赤红之血”的酒保虽然经常欺负斯派洛,可是在更多时候,影子的存在使得斯派洛和很多像他一样的孩子免于遭受悲惨的命运。但是现在,这个嘴上不饶人的酒保已经变成了城门上的尸体,他再也无法保护那些孩子们了。 罗兰帽檐下的眉头紧皱着,虽然老人和影子只有在女巫家有过一面之缘,可是他很清楚这个人是站在起司这一边的。而且,斯派洛哭的如此之伤心,以至于老人只能用宽大的斗篷将他裹起来,抱着走到街边的阴影中才能不引起路人的注意。可以想象,如果小麻雀当时没有及时逃到起司所在的房子,今天这里可能就要再多挂一具尸体了。 “他是什么时候被挂在那里的?”见到斯派洛已经无法说话。起司独自走到了围观的人群中,找了一个围观的路人问道。法师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这让他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不明真相赶来凑热闹的家伙。 在传播八卦上面,人类或许有着本能的天赋吧。在那个人看了一眼起司正常的打扮之后,他就做出了一副猥琐的样子,看了看四周,好像准备说什么惊天秘密一样,在法师耳边小声说道。 “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好像刚过正午的时候那个人就被挂在那里了。” 下午吗……也就是说和昨天斯派洛失散后影子过了一天才被人挂在这里示众。 “是城卫军做的?那人犯了什么罪?”法师用同样的表情和动作小声继续询问着。将罪大恶极的犯人吊在城门以儆效尤这种事情是城卫军这样的军队的惯用手法。所以起司猜测将影子挂上去的人是城卫军或者王国的武装力量是很有道理的。 “嘿,谁说不是呢!王都多少年都没有在城门上吊过人了,我记得上一次这么做还是先王剿灭了叛逆的贵族领主,之后先王把那个家伙的尸体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那人一脸激动地说,“不过啊,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可能还没有这么单纯。你来晚了没看到,我听说刚发现这具尸体的时候,守城门的士兵也很惊讶。似乎这个人并不是他们挂起来的,还有人说看见那些士兵派人去请示上级该怎么处理这具尸体去了。” 虽然这种坊间的小道消息不可全信,可是起司从那些城门附近维持治安的士兵脸上确实读出了不解。那些士兵看起来确实是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可如果把影子吊死在这里的人不是王都的士兵,又有谁有这种能力和手段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人挂到城门上呢? 起司的脑子有些乱了。他不知道这个情况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应该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走开吗?可是看着影子死不瞑目的表情,法师真的不忍心将他扔在这里供这些无知的人观赏。况且,他相信如果“独眼”知道自己就这么走了的话,那位将影子当成亲信的地下头目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可如果自己要求那些卫兵放下影子的尸体……暴露自己的存在也就罢了,这很有可能是敌人设下的陷阱。这些围观在周围的人群,谁能担保其中没有怀揣利刃埋伏自己的刺客?现在出头显然是不智的行为。 带着这样纠结的想法,起司走回了罗兰他们身边。小麻雀在罗兰的安慰下已经停止了哭泣,这个孩子不是没有见过死亡,只是无关者的死和身边人的死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拍了拍斯派洛的肩膀,起司低头看着这个孩子。小麻雀也看着法师,他的脸上泪痕和鼻涕的痕迹让这张本来就不干净的小脸变的更加肮脏。但是斯派洛不在乎,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起司,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他用嘴型对法师说了两个字。 “救他” 在读出小麻雀的唇语的瞬间,起司的脑袋瞬间像是爆炸了一样。法师感觉自己内心中有某种东西破裂了,而且伤口正在向外流淌出炙热的火焰。理智瞬间就被愤怒所击碎,对于敌人的挑衅和对自己同伴的侮辱,起司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狂怒。但越是愤怒,起司的表情却越加的柔和。他低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斯派洛的头,说道。 “放心,我这就把他带回来。” 灰色的法袍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了起司的身上。原本为了掩人耳目而穿着的服饰对现在的法师而言毫无意义。起司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气息。当他站起来走向人群的时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看热闹的人们不自觉的避开了这个戴着兜帽的灰袍人。虽然只有那么短短几秒钟,可是罗兰却敏锐的察觉到在起司灰袍的背后,一个有着如章鱼般扭曲形体和触须,却又有着数量庞大眼睛的怪异图案一闪而逝。 “对不起先生,您不能在靠近了。”看守尸体的士兵用交叉的长剑拦住了起司的道路。虽然这两个士兵在看到起司的时候非常想要不管这个恐怖的灰袍人,但是出于城防军的职责让他们还是拔剑站了出来阻挡在法师面前。 低着头的起司看到眼前交叉着的两把闪烁着金属光芒的剑刃,他略微抬起了自己的头,让那两个士兵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住手!让他过去!”就在两个士兵即将看到起司双眼的那一瞬间,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那两个士兵如蒙大赦一样赶紧撤回了两旁。既然有人发出了命令,那么作为士兵的他们执行命令自然是没有问题。 而起司则对这个声音感到有些熟悉,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处于这种感觉,法师将头转了过去,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分开人群走进来的,金色的身影。 “好久不见,巫师先生。”洛萨穿着他那一身招牌一样的黄金铠甲,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说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散步 对于洛萨,起司对他的印象还是在浊流镇的时候留下的。那个时候的黑山伯爵凭一人之力就干掉了一只鼠巨人,他的勇气和武力得到了法师的肯定。而洛萨身后的黑山家族也作为苍狮王国一个正在崛起的军事家族在王国内快速的获得话语权,所以虽然并不直接统辖王都的城卫军,可是这位爵爷的命令在整个苍狮王国的军队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洛萨?你怎么会在这里?”在王都见到黑山伯爵确实是超出了起司的预料。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洛萨。或者说,在浊流镇一别之后,起司原本以为直到自己带着瘟疫的解药返回北境之前都不会碰到他才对。这个黑山领的主人为什么会抛下前线和封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王都?起司想不明白。 “那不是该在这里聊的话题。当务之急,我想还是先把你的朋友放下来吧。”洛萨对跟着自己前来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士兵中就有人爬上了城门准备去将影子的尸体解下来。 看守着城门的士兵在见到黑山伯爵手下的人要解下尸体的时候还有些抗拒,可是在猎熊者们强硬的态度下很快就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毕竟洛萨手下的士兵是出了名的跋扈,尤其是对其他部队的士兵来说。那些身经百战的猎熊者战士所具有的锐利眼神可不是这些匆忙穿上铠甲的农夫承受的了的。 “这里……这里是城卫军的管辖范围!你们无权这么做!”一个看起来像是小队长模样的人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或者是出于荣誉感吧,在气势汹汹的猎熊者们面前,这个城门的负责人不愿意就这么简单的放弃。而他的这个举动在苍狮所有曾经和猎熊者打过交道的军人眼里都是一种找死的行为。 “你说的也对。按理来说我们确实没有这个权利。这样吧,李,别让城卫军的兄弟们难做。”洛萨朝自己的副官挥了挥手。那个脸上几乎被各种刀疤占满了的猎熊者狞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收到了伯爵的命令。 然后,在光天化日,无数王都居民的围观下,这群猎熊者们以极快的速度就将这个城门的城卫军全部打晕了!刚才那个小队长做梦也想不到黑山伯爵居然会下达这种命令。不过这样一来,确实没有人可以苛责他们没有恪尽职守了。训练有素的黑山军人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将自己的同僚们全部打的失去了意识。而这样的情景也让还在围观的王都居民们意识到,如果再不离开,可能下一个被打晕的人就是他们自己了。 “我很遗憾,大人。”影子的尸体被两个猎熊者郑重的从城门上抬了下来。洛萨的副官正是这两个人之一,他在将杀手的尸体交给法师的时候真诚的说道。这些猎熊者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他们可以因为麻烦打晕自己的友军,却又会对一具素不相识的尸体感到同情。不过对于起司来说,他不需要理解洛萨是如何教导手下的士兵的。 在已经没有任何路人的城门下接过影子冰冷的躯体,起司对洛萨和那两个将尸体解下来的士兵点头致谢。接着,法师走到了仍然站在原地的罗兰和斯派洛那里,他把怀里的尸体交给罗兰,对小麻雀说道。 “你和罗兰先生先带影子回他应该回去的地方吧。我随后就到。” 对罗兰示意不必为自己担心,起司用空出来的双手分别按住老人和斯派洛的肩膀,口中默念了几句咒语,这是他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之后想到的保险手段。一股不易察觉的魔力已经按照法师的要求将两人保护了起来。 送走了两人,起司走回到了等候多时的洛萨面前,这位黑山伯爵显然不是因为碰巧才出现在这里的。 “五个。我已经派人去追了。以我手下的能力,他们应该没有办法把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洛萨开口说道,他指的是那些藏在人群中的探子。既然法师一直到今天才正式穿上灰袍走在阳光下,洛萨当然意识到起司不希望太多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那么,这些隶属于王都各个势力的眼线就不得不被排除掉。 “无所谓,今天围观在这里的人少说也有一百。我想,不到明天天亮,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可以变成十个以上的版本。”法师对此倒是不置可否,反正已经暴露了身份,起司就不在乎被人注意到。而且,影子的遭遇也让法师意识到,不管自己做的有多么隐蔽,该找上自己的家伙也还是会来。 “那样他们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了。人们总能最快的把情报中最有价值的部分删减掉。”黑山伯爵笑了一下说道,可是随即想起起司极有可能还在为朋友的死而伤心,他赶紧收敛了自己的笑容。 “我很抱歉。对于您朋友的遭遇我表示哀悼。” “没什么。其实严格来说我和他只见过几次。”起司说道。确实,和爱尔莎他们相比,法师和影子总共认识也不到五天。如果不是看到斯派洛伤心的样子,以及顾及到“独眼”对此事的反应,起司极有可能不会亲自出手处理这件事。 “至于真相,”起司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因为失去了食物而四散的乌鸦,“现在这个城市里的眼睛可不仅仅来自于人类。” “看来您也注意到了啊。和在浊流镇的时候一样吗?”洛萨听过起司在浊流镇的遭遇,对于这次瘟疫背后有其它的存在这件事,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恰好知道谁有可能知道。您介意在晚饭之前先陪我去找那个人问问吗?就当是餐前的散步了。”起司对洛萨说道。他对于影子的死也有着一些自己的猜测。而这个线索,正是来自于昨天攻击过罗兰他们的那些巨型蜘蛛身上。 “乐意之至,能跟您同行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我们去见谁吗?”洛萨说道。 “一个养了很多危险宠物的人。”起司说着,用手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民居 奥特兰大蜘蛛,这是那些曾经攻击过起司住处的巨型蜘蛛严格意义上的名字。这种原本只生存在极少数森林中的蜘蛛和它们的其它大部分同类有着不同的习性,奥特兰大蜘蛛不喜欢在一个地方织网静候猎物,它们喜欢主动出击。当一个地区内值得捕猎的猎物被捕食殆尽的时候,它们就会开始朝其它方向迁徙。为了迎合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生存方式,这种蜘蛛的口器变的十分巨大,即便不依靠里面本来就存在的毒牙,被那样的巨钳来上一口也足够造成致命的伤害。 如此凶猛的天性让这些原本与精灵比邻而居的动物成为了长耳朵们长久的恶梦。据说大部分精灵游侠在森林中失踪的情况,都是由奥特兰大蜘蛛造成的,所以除了本来的名字,它们还有着另外一个绰号,“精灵杀手”。而在人类进入了森林深处并且见到了这些可怕的物种后,一些悍不畏死的人对于驯养这些大蜘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精灵们做梦也想不到,那些困扰了他们几个世纪,甚至被当成自然之灵愤怒的具现化的可怕野兽,在人类的驯化下只经历了短短百年时间就成为了猎人在森林中最好的斥候。同时,也正因为对奥特兰大蜘蛛的成功驯化,人类在森林中和精灵交战的劣势也被进一步抹平。 不过,话虽如此,事实上人类中并没有多少国家或者说势力真的拥有驯养这些蜘蛛的技术。所以那些为数不多的驯蛛人在保护自己的势力之余,也就成为了黑市里高价的佣兵。对于这些家伙,起司还是略有几分了解的。在他早年间的经历中,法师曾经和这样的一个驯蛛人有过交集,只不过那个时候起司和驯蛛人都还十分稚嫩。但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告诉了法师关于奥特兰大蜘蛛以及驯蛛人的很有趣的情报。 “希望那家伙说的是真的。”回忆着曾经进行过的对话,起司自语道。施法者对于自己的记忆有着特殊的使用方法,对于起司来说,只要他想,法师就可以快速的检索自己的某一段特定记忆。可就算如此,起司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在一天的时间之后找到那个驯蛛人。 当起司带着洛萨以及少数几个猎熊者到达目的地,一间位于王都西侧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一层民居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事实上对于记忆中的追踪方法,法师也是第一次使用。所以在注意到洛萨他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时,起司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示意这里就是驯蛛人的所在。 相比较法师的犹豫不定,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洛萨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他对于自己的认识很清楚,对于自己不知道的部分,洛萨绝不会妄加猜测。而既然起司确定这里就是敌人的据点,黑山伯爵出于对法师的信任,自然也是不会产生什么怀疑。 用手势命令手下包围这间屋子之后,洛萨就走到了房子前敲响了房门。 “叩叩”单薄的木门在洛萨带着厚重手甲的敲击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起司可以肯定,如果黑山伯爵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一拳打碎这扇大门。 对于是否会有人出来应门这一点,其实法师是没有抱多大希望的。不论对方到底接到了怎样的任务,在自己派出的蜘蛛被消灭了大半且无功而返的情况下,他应该都会加强戒备,防御来自法师的反扑。而自己带着洛萨来的这一路上,且不提看起来就生人勿近的猎熊者们,单单是爵爷这一身金盔金甲也足够显眼了。 所以起司此行的目的,只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从驯蛛人的落脚点找到一些有用的情报。更主要的是,他必须向自己的对手证明,自己有找到并威胁他们的能力。只有这样,法师才有把握让对方不敢对自己身边的盟友轻举妄动。 但是出乎起司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在洛萨敲门过后,一阵脚步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脆弱的木门被小心的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眼睛出现在了缝隙里。 “大人,您有什么事吗?”可能是被洛萨的造型吓到了吧,门里的那个人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 “把门打开,我需要检查你的房子。”皱了皱眉头,黑山伯爵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虽然洛萨的岁数只比起司大了仅仅几岁,可是久经沙场的戾气让他的话格外的具有威慑力。 “是……是的,大人。”门里的人被洛萨身上的气势所吓到,他口中不住的对自己刚才的失礼表示抱歉,同时赶忙将房门打开,迎接洛萨的进入。 黑山伯爵自然的走入了这间屋子,凭他的本事,他并不害怕对方给自己设下了什么陷阱,再说那个来开门的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也完全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灰袍法师帮忙压阵。 而见到洛萨进了屋子,起司也迈步跟了上去。随着木门的再次关闭,这一金一灰两个人消失在了猎熊者们的视野中。但是他们并不担心自己家伯爵的安危,单从武力来说,洛萨绝对是可以冠绝整个王国的勇士。 走入这间简陋的小屋,不论是洛萨还是起司都对其中浓郁的木头腐坏的气味皱了皱眉头。而当他们环顾室内环境的时候,那些看起来就像是从垃圾里翻出来的家具和陈设让他们很快理解了这股味道是从哪来的。同时,除了这些腐朽的家具,起司他们还看到了这个屋子里的其它居民们。 三个孩子和一个成年女人。看起来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三个孩子中有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而不管这三个孩子的性别,他们身上的衣着都在告诉着别人这个家庭十分的贫困。总之,这个屋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驯蛛人的落脚点。 搞错了吗?虽然洛萨没有开口询问,可是他的眼神对起司发出了这样的信号。 法师在兜帽下的表情也有些错愕,虽然知道自己追踪的方法不一定准确,但是这间房子的情况却完全符合那个追踪方法里提到的特征。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请问您要检查什么?”开门的男人畏畏缩缩的走过来小声询问道。 “额……这个吗……”洛萨被对方问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让他说出自己可能是走错门了这种事情,对于堂堂的黑山伯爵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 “可否让我看看你和你家人的手?”就在这个时候,起司开口说道。虽然法师自己也觉得很可能是找错了地方,不过抱着试一试的打算,起司还是决定用另一种标准来鉴别一下这个屋子里的人。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焚烧 驯蛛人因为长期和他们所饲养的大蜘蛛相伴,就像那些老猎人一样,这种特殊的生活方式让他们身上有很多不同于常人的特征。而鉴别一个驯蛛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他们的手心。这是因为奥特兰大蜘蛛需要从小驯养,驯蛛人们必须要让蜘蛛从幼虫时期开始就习惯自己身上的味道。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驯蛛人会让幼虫在自己的手上进食。 据说这种方法的由来是为了模仿蜘蛛母亲背着幼虫觅食的习性,让幼虫错以为驯蛛人就是它们的母亲。当然,蜘蛛毕竟不是雏鸟,它们可没办法将这份温馨的记忆保留太久,再说在昆虫类的生物中,同类相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如此一来,蜘蛛的幼虫至少还会把驯蛛人当成是自己的同类来对待。这就有了进一步驯化它们的可能。 为了保留这种可能,驯蛛人们的手掌都被还不太能准确猎食的幼虫们咬的千疮百孔。甚至有的时候幼虫毒腺发育的速度较快,驯蛛人被咬到后还会中毒。幼虫的微量毒液当然不至于杀死驯蛛人,但是却会对他们的双手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他们伤口附近的皮肤会发生溃烂,即便解毒之后溃烂的皮肤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所以,起司才会要求看这一家人的手掌。不过考虑到对方有狗急跳墙的可能性,法师在提问之后,身体就紧绷了起来,准备应付预想当中的突然袭击。起司的眼神在屋中的几个人脸上来回扫视,希望能够捕捉到每一个表情变化。不过很遗憾,法师在这一家人的脸上看到的只有疑惑。 因为洛萨的存在,虽然对起司的命令感到匪夷所思,可是那个男人还是在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之后率先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那是一双经常做粗重工作的双手,上面遍布着老茧和不小心留下的伤痕。毫无疑问,这个男人不是法师在找的驯蛛人。 有了父亲带头,民居中的中年女人和她的孩子们也排着队来给起司检查他们的双手。法师细心的检查着这四双手掌,希望在上面找到一点像是被蜘蛛咬伤过的痕迹,而他的专注,也让洛萨在内的其他人不禁产生了一种这个人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癖好的错觉。 “怎么样?”在起司检查完了最小的男孩的手掌之后,洛萨开口问道。不过其实不用法师回答,从起司兜帽下的表情来看伯爵就知道对方多半一无所获。 起司的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法师将视线又一次从屋中的几个人脸上扫过去,直觉告诉他,这几个人中间一定有一个驯蛛人。可是,到底是哪一个呢?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法师对男主人问道。 “呃,至少也有三年了吧。我们本来是德诺领的难民,全靠国王陛下的恩赐,才能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养活家人。”那个男人惶恐的回答道。 “德诺领三年前发生了一次很大面积的山火,很多人因此失去了家园。陛下为了让各地领主响应号召收留难民,所以带头在王都为难民们创造了很多工作岗位。”知道起司对苍狮王国的大事小情并不了解,洛萨小声的向法师解释道。 其实不需要洛萨的讲解,起司也能看得出来男主人并没有说谎。那么,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吗?可是,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如他所说是三年前到此的难民,而其他人也真的是他的家人,那驯蛛人到底是如何混在这个家庭中不被发现的呢?想到这里,法师默默开启了另一种视角,他从魔力的角度审视着这栋小屋和其中的人们,在这个视角中,物质层面上的遮掩将变的毫无意义。 从起司的眼中看过去,房屋中的大部分东西都只有一个粗浅的单色轮廓,那是因为腐烂的木头也好,土石搭成的建筑也好,它们身上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魔力。而此时法师眼中的洛萨,则散发出强烈的红色光芒,这是他生命里极为旺盛的证明,同时起司还注意到黑山伯爵的脑部和心脏的位置有着两股暗金色的色彩盘踞其中,看来这位爵爷曾经受到过某种存在的祝福。这倒是个新发现。 将视线放到其他人身上,他们身上都散发出和洛萨颜色相同但是要虚弱的多的红色光芒。其中,男主人的要强一些,女主人稍弱,孩子们根据年龄的大小依次递减……等一下!起司通过自己的眼睛注意到了一些反常的事情,在三个孩子中,年纪排行第二的那个女孩身上的红色光芒并不是常人的颜色。 一般人的生气是一种很温暖的红色,看了就会让人觉得舒服,但是这个女孩身上的光芒虽然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是其中却夹杂着一些暗红色的东西。这些东西被外层的红光所遮掩,如果不是仔细去看的话,就这么忽略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法师的知识储备中,会产生这种情况的情景并不算多,而他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正在面对的是怎样一种情况。 而除了有异常的女孩之外,起司还发现了这个房子里的另外一些小秘密,这让法师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间房子有没有地窖?”外表看上去刚才还在低头沉思的法师突然问道。 “有的,据说是这栋房子的原主人修建的。只不过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储藏,所以虽然搬来了三年,可是除了一开始下去检查过一次后就再也没动过。”男主人说道。 “打开我看一下。”起司命令道,同时歪了歪头。洛萨看懂了法师的暗示,他有意无意的走到了其他几个人和男主人之间,将他们和带着法师去打开地窖的男主人分隔开来。 “是,大人。”男主人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黑山伯爵的动作,他带着起司来到屋子的一角,费力的搬开一缸装满了腌菜的陶制大瓮。在原本大瓮下面的地板上,一块木板盖住了通往地窖的通道。 “大人,要下去吗?”取过挂在墙上好几年都没有用过的火把并将其点燃,男主人对起司说道。 “不必了,你说下面并没有东西,对吧?”起司回答道。同时自然的拿过男主人手中的火把。法师眼角的余光在说话的同时瞟了一眼被洛萨挡在一边的某个人。 “是的,大人。”男主人被起司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从这个灰袍人进门开始好像就在做一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不过看起来哪怕是那位穿着金色铠甲的大人都好像受命于此人,男主人也不敢对起司的举动说什么。 “很好,那么我这么做对你来说应该也没什么影响。”起司说着,将手中的火法顺着地窖的洞口扔了下去。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没有看清,可是洛萨却清楚的看到,在火把进入洞口之前,那上面的火焰俨然已经从正常的红色火苗变成了绿色。 说也奇怪,被男主人笃定没有任何东西的地窖,即便火把扔进去按理说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火把多半会在封闭的环境中自己熄灭。可是,随着起司将火把扔进地窖,一股绿色的火苗却以一种极为强烈的势头从地窖的出口中涌出,索性这火势只有一瞬间。在一阵“噼里啪啦”,像是某种甲壳被烧裂的声音中,那股绿火又像它出现时那样突然的消失。只留下小屋里升温了一些的空气还在证明刚才发生的并不是幻觉。 在民居中的人都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感到惊讶的时候,法师转过头,将身体对着女主人和三个孩子的方向。笑着说道。 “好了,你的蜘蛛已经被烧死了。你是打算乖乖跟我们走,还是让你身边这位爵爷把你捆好了扔下去陪你的蜘蛛?”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揭破 似乎是为了印证起司的话,在法师的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一只奄奄一息的奥特兰大蜘蛛挣扎着从地窖中爬了出来。可以明显的看到这只蜘蛛要比之前袭击起司房屋的蜘蛛还要大上不少。但是纵然如此,这只巨型蜘蛛的身体外壳也因为剧烈的高温而崩裂,暗绿色的汁液和融化的肌肉组织顺着甲壳的裂缝一路流淌下来,使通往地窖的台阶上布满了令人作呕的粘液。\r 这只蜘蛛挣扎着爬上了台阶,可是这也终于是用掉了它最后的力量,随着庞大的躯体砸到地上的声音,一股难闻的气味开始从它的尸体上扩散开来。起司用袖子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倒不是说这股气味有什么毒性,只是奥特兰大蜘蛛烤过之后的味道实在是挑战着人类的嗅觉极限。\r 屋子中的其他人就没有法师这么有先见之明了,随着这可怕的臭味充满了这间房屋,包括洛萨在内的所有人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呕吐起来,除了,三个孩子中的次女。那个女孩此时看起司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恐惧,那感觉,就好像起司杀死的蜘蛛是她养了很长时间的某种宠物一样。\r “那么,”起司看着对方,他的声音因为遮在脸前的袖子而变得有些滑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带着人皮面具的小姐。你的选择是什么?”\r “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女孩咬着牙用低沉的声音对起司说道,她脸上的表情狰狞的可怕。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如此稚嫩的孩子脸上,让看到的人不禁产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r 但是起司却不会被对方的表情吓到,事实上,看着对方愤怒的模样,法师的心里甚至还有一些畅快。虽然知道对方很可能只是被雇佣的佣兵,也不一定真的参与到了杀死影子的行动中,可是起司依然用了烧死她所有的蜘蛛这种偏执的做法来逼出对手。不得不说,复仇的快感确实是比任何美酒都让人上瘾的东西。\r “代价,我可不认为这是你该说给我听的东西。正相反,盲目的参与到与一名灰袍对立的阵营里,你才应该思考一下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相信我,如果我愿意,你很快就会觉得死几只蜘蛛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法师说道。\r “毕竟,这和我能带给你的痛苦相比,完全不值一提。”\r 虽然起司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并没有带上什么魔力,可是他此时的气势却足以让对方呼吸一窒。影子的死使得法师身上的某些东西被改变了,平时的起司绝对不会用这种戏谑的语气来调戏敌人,那可是起司最讨厌的无效率的行为。而且,这种做法一直以来都是咒鸦的嗜好。\r 向前走了几步,离开还处在震惊中的女主人和其他两个孩子身边。那个驯蛛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刚才法师的语气让她有一种感觉,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灰袍人的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为了这一单佣兵的买卖,她也确实没有把自己的性命赔上的必要。蜘蛛可以再培养,但是如果自己死在了这里,那未免就太不值了。\r “我为我的失言抱歉,先生。既然我已经输得一败涂地,请您给我一个活着离开的机会……您知道的,我也只是受人雇用而已。我愿意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您。”伪装被拆穿,身边的蜘蛛也被一网打尽,驯蛛人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让起司满意才有可能活着离开这间屋子。\r “呵,好啊。不妨你先解释一下你身上的这一身人皮是怎么来的吧?这种做工上乘的人皮面具和手套必须要用新鲜的人皮来制作,我很好奇,这张脸原来的主人发生了什么。”其实在开启魔法视觉的时候,起司就意识到之所以这个驯蛛人可以避开自己的检查,就是因为她身上套了一层人皮伪装,这种邪恶的道具有很多的制作方法,可是不论那一种,其过程都绝不令人感到愉快。\r “您说我身上的这一套伪装?”驯蛛人略微停顿了一下,她没想到起司会询问一个毫不相关的小姑娘的死。不过,会关心无辜者的死亡也就证明这个灰袍人并不嗜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个姑娘得了很严重的肺病,她的家人把她扔到城外等死。我路过的时候她祈求我快点解决她的痛苦。”\r “然后你就在帮助了她之后临时起意,想到了伪装成她的计划?虽然奇迹一般的康复会引起她熟悉的人不小的轰动。但是对于这个城市来说,一个小姑娘的死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吗?”起司接着对方的话把这个驯蛛人所做的事情补完。\r 而事实也确实如法师所说,女儿奇迹一样的康复让那对自责不已的夫妻欣喜若狂,没有人真的可以冷血到不顾自己子女的死活。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他们女儿的面孔下,这几天来与他们相处的其实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此时听到自己“女儿”的话,屋子中的男女主人甚至在极端的震惊下忘记了呕吐。\r “是的。”伪装既然已经被看破,也就没有了继续的意义。随着将脸上的面具撕下来,一张完全不同的面孔出现在了这个女孩的脸上。不过令起司惊讶的是,这个驯蛛人的本体竟然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r 而另一边,虽然已经处于震惊之中,可是看到自己的“家人”将自己的脸皮剥下来,屋子中的其他人还是都陷入了极大的恐惧里。不得已,洛萨只能快速的将这几个人打晕,以防止他们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r “我离开之后,他们只会把这几天的事情当成是过度思念女儿产生的幻觉。”默然的看着朝夕相处了几天的“家人”倒下,驯蛛人女孩说道。\r “但是这种错觉会更加加重他们的愧疚感。”起司说道。\r “那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了。说到底,是抛弃了家人的他们的不对。对此产生愧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驯蛛人皱着眉头说道。\r “也许吧。”挑了挑眉毛,法师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和对方讨论下去。\r “那么,让我们来谈谈关于你雇主的话题吧。”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网虫 和驯蛛人的交流比起司料想的要费事许多。虽然已经落到了出卖雇主来换取活路的地步,可是想要真的从一个职业佣兵的嘴里把想要的情报弄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倒不是说对方不肯回答起司的问题,驯蛛人回答法师提问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积极的。一些问题往往起司刚开了一个头,那个小女孩就替法师把他想问的问题连同回答一起讲了出来。 可是这些回答很明显都带有很强烈的纪律性,能回答是或者否的问题,驯蛛人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即便法师的问题复杂到不能用简单的是非来作答,对方的答案也会尽可能的减短,往往触及到敏感问题的答案都是点到即止。 而且起司还注意到,在提问的同时,这个小女孩也有意的用回答来引导法师询问的方向偏离她的雇主,虽然可以通过语言上的威胁来迫使对方将谈话的方向拉回到正轨,可是这样的交流无疑是极为低效的。 这样的谈话让起司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了。而在一旁围观了二人谈话全程的洛萨则很清楚问题的所在。 “你这样问她,到了明天也不会有结果的。”黑山伯爵拍了拍法师的肩膀,说道。 “这些佣兵毫无忠诚可言,但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们可以比最好的密探的口风还要严的多。” 如何和雇佣兵打交道,或许对于成长在法师塔里的起司来说是一个难题。可是对于年纪轻轻就已经对战场上的一切了若指掌的洛萨来说,这些追逐着利益的秃鹫和鬣狗是他早就熟悉的存在。在很多时候,一个贵族无法支付足够维持军队的费用,而为了保证自己领地的武力,雇佣兵就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在洛萨刚刚接手自己领土的那个时候,他也这么做过。 在洛萨的认识中,这些佣兵有的时候是保卫城市的卫士,有的时候是护送商队的好手。可是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强盗,是暗杀者,是窃取情报的耳目。为了利益,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杀死前一个雇主,甚至还会互相残杀。曾经有位对佣兵深恶痛绝的领主说过这样一句话。 “解决那些雇佣兵的最好方法?你只需要往他们中间扔一袋金币,然后等着干掉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就行了。” 这话虽然有些偏颇,毕竟很多时候一袋金币还是不足以让佣兵们不顾性命的。可是其中的道理确实是真的,至少对于大部分佣兵来说如此。不过也因为这样的印象,历来被人灭口的佣兵数量和杀死雇主的佣兵数量保持着为妙的持平。而既然所有人都把佣兵们当成了用之即弃的棋子。如何在拿到尽可能多的佣金同时还保全自己的性命不至于被雇主灭口,成了所有佣兵都在钻研的课题。 “哑巴和瞎子能活到最后,对吧?”洛萨对那个驯蛛人说道。 “呼……看来您是一位明事理的大人。老实说,一直回答这些不可能回答的问题我压力也很大啊。”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似乎对于洛萨的理解感到放松,那个小女孩如此说道。至于她的精神有没有真的像她表现的那样放松下来,恐怕除了她自己,没人会知道。 “这样吧,我们来谈笔交易。”黑山伯爵拉过了一把椅子,示意起司先坐在一边,“首先,你的名字?” “您可以叫我网虫。”女孩说道。显然这是一个代号,不过洛萨并不在乎。 “我能理解你的顾虑,网虫小姐。你的蜘蛛刚刚都被我的同伴给干掉了。如果现在你把你的雇主出卖给我们,我想只要离开这间屋子,你就会有性命之忧。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雇主昨天刚刚杀死了这位先生的一个朋友,如果你不说点什么有实质性价值的情报。我们为了警告你的雇主,恐怕也只能对你做一些可怕的事情了。我觉得这是我们都不希望看见的,对吧?” “可是如果我像您和您的朋友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消息,我想我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网虫回答道。 “这正是我要说的。这样如何,你把你雇主的信息告诉我们,我以黑山家族和我洛萨的名誉起誓,在这件事情了解之前,黑山家族会保护你的安全。相信我的家族在这个王国有多强的势力,你还是了解的吧。”洛萨说道,既然对方的顾虑来自于对自己性命的担忧,那么他的保证就是必要的。 “黑山家族?”听到洛萨自报家门,网虫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动摇,虽然她对于洛萨这一身招牌似的打扮早就有了猜测,但是听到黑山伯爵亲自承认身份还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可是……我该怎么相信一位连自己的领地都保护不了的伯爵大人的承诺呢?您说是吧?”说着,网虫的脸上露出明显是故意的困扰表情。显然她是在拿洛萨寻开心。到了这个时候,网虫已经明白,起司他们对于自己手中的情报有多么渴望了。 起司注意到在网虫说完这句话之后,洛萨的面部肌肉明显的僵硬了一下。法师早就对洛萨为什么会出现在王都有着一定的疑惑,而现在看来,或许这个疑惑已经从佣兵的话里得到了解答。 深呼了一口气,洛萨平复下了自己内心的愤怒,对于一位领主而言,无力保护自己的领地简直就是能想象到的最大的侮辱。可是此时的黑山伯爵十分清楚,对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来挑衅自己。 “除了保护的承诺之外,不管你的雇主答应给你多少报酬,黑山家族愿意出同样的价钱。” “嘻嘻,感谢您的慷慨。可是,我的小宠物们刚刚可都被那位穿灰袍的大人给烧死了。我可不能保证我不会以为悲伤而遗忘一些细节。”女孩笑着说道。 “你不要太过分!”起司站起身,显然是被网虫的无礼要求弄得十分生气,可是洛萨却伸出一只手拦在了法师身前。 “五百苍狮金币,用来赔偿你的蜘蛛。”洛萨咬着牙说道。 “那么我愿意把我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您,我的大人。”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举杯 简单的就一些重要问题先和网虫做了交流,其中起司还特意询问了一下驯蛛人和影子的死是否有关。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几人便动身前往赤红之血去找“独眼”。天知道见到影子的尸体后,这个掌握着王都地下世界的女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法师倒是不怕地下头目会因此害怕,他更担心的是,“独眼”会不会因为愤怒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定。 而且,即使起司他们想要立刻得到网虫知道的所有情报,在这所民居中完成情报的共享也太过于危险。 返回赤红之血的时间要比起司预料的短了很多。洛萨带来的马匹让他们免于徒步穿过王都嘈杂的街道,而黑山伯爵的旗帜也足以让大部分路人为他们让开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所以,当一行人来到赤红之血的时候,天空中的太阳离黄昏还有些距离。 此时的酒馆比法师上一次来的时候还要冷清,敞开的大门像是一张漆黑的巨口,从那里吹出来的风有一股肃杀的味道。 “看来这间酒馆现在不营业啊。”对于苍狮王都大名鼎鼎的地下据点,洛萨对赤红之血还是有些耳闻的。虽然伯爵也有打算来这里看看传闻中将整个苍狮半数以上的地下交易收于掌中的“独眼”是个什么样子。可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到底还是没有达成过这个愿望。没先到今天居然跟着起司来到了这里。 “我想,最近一段时间这里应该都会是这个状态。”法师说着,翻身下马,不需要走进酒馆,那股夹杂着悲伤的愤怒气息就已经告诉他,罗兰他们已经将影子的尸体送回来了。 “先说好,我真的没有参与昨天行动。我只是接到命令跟着那个小孩然后派蜘蛛去看看他去了哪里而已。”网虫身为佣兵,对地下世界的事情自然知道的十分清楚。她知道今天下午被吊在城门上的人是有着苍狮第一之称的杀手,更知道这位杀手是整个王国最大的黑帮头目的心腹。要是那位老大认为自己和影子的死有关,网虫都不知道自己会遭遇这样非人的折磨。 “放心,她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你真的没有参与的话,她是不会伤害你的。”起司随口说道。法师很清楚,“独眼”对于影子的死一定也有着自己的调查渠道,而酒馆的冷清也是这位老大手下的所有耳目已经行动起来的证明。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跟新朋友打声招呼。”洛萨对他身后的猎熊者们说道。同时伯爵也将身上携带的武器交给了手下保管,不管怎么说,此时带着兵刃和士兵进入酒馆都显得有失尊敬。 在起司的带领下,三人走进了赤红之血的大门。而就如他们在门外看到的那样,整个大厅里都没有点起任何一盏灯。只有大厅中央的地板上摆放着一圈的白色蜡烛,蜡烛里躺着的正是影子的尸体。 见到这一幕,法师主动放下了自己的兜帽,他身后的洛萨也拿下了头盔。三人站在大门旁边,默默等候着这里的主人开口。 “死于阴影是刺客的宿命。取人性命的人应该有随时死去的觉悟。”独眼的声音从吧台的位置传来,只不过由于室内环境过于昏暗,起司也就只能勉强看见她坐在吧台边上的模糊背影。 “但是被吊在城门上,被人当成是观赏物……那不应该是他的命运。”可以从声音上听出来,此时的独眼应该并没有戴着面具,而且她应该喝了一些酒。 “对于影子的遭遇,我很抱歉。”法师微微欠身,说道。 “您不需要感到抱歉,巫师先生。那不是您的错。事实上,我还要感谢您在我找到办法之前就把他从耻辱中解救出来。”独眼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语言,“何况您还派人把他送回到了我的身边。对了,那位老先生和斯派洛被我安排在酒馆隔壁的房间里休息了。那里有我的人保护,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全。小麻雀和影子关系一直不错,他太伤心了。可怜的孩子。” “那么您呢?独眼女士,您现在感觉如何呢?”洛萨向前走了一步,他身上的金甲反射出的光辉令昏暗的大厅明亮了些许。 “黑山伯爵大人吗?您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会来到我的小酒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起司先生的人脉。竟然连猎熊者都愿意与他同行。”独眼转过头,看着洛萨说道。 “猎熊者的称号是您谬赞了。虽然我是黑山家族的一员,可是我自问还没有能力担得起这个称号。倒是您,虽然我一直只关注战争,可是您的名字我却从很多地方听到过很多次。”黑山伯爵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呵呵,我们这种下水道里的老鼠可没资格和一位王国伯爵相提并论。请坐过来吧,我来给你们倒些酒。但是请别点灯,我不想影子受到打扰。”独眼说道。 摸黑走到吧台对于三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事实上,为了给影子的尸体留出空间,大厅中大部分的桌椅已经被靠墙集中摆放了起来。看起来近期内,赤红之血是没有作为酒馆营业的打算了。坐到吧台前的椅子上,独眼已经从吧台内拿出了三只新的杯子。她随手从自己刚刚倒酒的酒瓶中为三人斟满了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说道。 “这一杯,为了影子。” 没有碰杯,碰杯是庆祝和结盟时才会做的事情,起司他们把酒杯略微抬了抬,然后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这是一种带着苦涩滋味的就,由黑麦制成,虽然经过了精心的过滤,可是酒液中的苦味却依旧足以麻痹人的舌头。 “咚。”随着酒杯放在吧台上的声音,跟起司他们一同喝下了黑麦酒的网虫应声倒地,整个人从座椅上摔了下来,砸在地板上。 “别担心,只是一点让人睡着的药。算是对她的一点惩罚吧。”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独眼随意的说道。 起司还好说,他已经见识过独眼的本事了。洛萨见到了这个情景心中却是一惊,虽然大厅中的光照相对昏暗,可是伯爵的视线也并没有离开过独眼。这就意味着,如果独眼刚才在何时,用何种方法在网虫的酒杯里下了毒,他完全都没有察觉。 “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关于我们共同的敌人,以及复仇。”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强盗 在和爱尔莎他们告别之后,咒鸦离开他们落脚的小镇已经过了一天的时间了。如果是在平时的烈锤领,这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咒术师看到烈锤领的都城,熔铁城,的城墙了。可是此时烈锤领的情况已经不同往昔,随着与萨隆领的边境线,铁堡等重要的节点相继被瘟疫席卷,整个公爵领的治安可以说恶化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烈锤领的人口远不是萨隆领可以比拟的。虽然地处与草原相交的边缘地带,可是公爵领在烈锤大公以及他任命的数位城主的守护下一直都是苍狮王国除了王室的直辖领土之外最繁荣的地区。这也就意味着,当恐慌来临,这里的混乱也远不是萨隆领可以比拟的。 又一群逃难者,骑在马上的咒鸦从兜帽下审视着从自己面前匆匆而过的人们。这些人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难民,他们的家园其实还没有受到瘟疫的威胁,他们身上华丽的衣着和脸上从容的神态也都在告诉着咒鸦,这些人只是不希望自己的财产和利益受到损害,所以他们就抛下了烈锤领的产业举家迁徙。 讽刺的是,这些逃难者一般都是一些成功的商人或者小家族的贵族,恰恰是这些人,他们是整个领地内大部分普通居民生活的关键。他们管理着日用品的运输和贩卖,而他们的离开,使得原本平衡的市场瞬间崩溃。这些人带着大量的金钱和还没有售出的货物退出烈锤领,他们的行为直接导致了普通人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环境。而这,其实才是这场混乱的主要原因。 “领地里的蛀虫吗?”咒鸦看着那群人浩浩荡荡的队伍远去,小声低语道。这个称呼是他在图书馆里看一本有关于治理领地的书籍时看到的。 这些大商人和小贵族平时就是依附在民众身上的吸血虫,他们肆意的在国家的管理者和底层民众之间赚取着令人咋舌的利益。而一但风暴降临,他们却又带着吸饱了精华的身躯第一个逃向远方。这样的群体在战争和天灾面前都会使领地蒙受大量的损失。不过,在这场风暴中,这些吸血虫也注定无法全身而退。 在逃难者离开后不久,几个骑在马上的人就出现在了咒鸦的面前。他们身上穿着简陋的皮甲,腰里别着粗制的武器。在注意到了的咒鸦后,他们将手本能的放到了刀柄上。马匹呈现出包围的态势将咒鸦围在了当中。 虽然他们摆出了凶恶的姿态,可是凭着这几个人,咒鸦还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咒术师冷漠的骑在马上默默看着他们,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坏了一样。 领头的人绕着咒鸦转了一圈,在他发现这个灰袍人身上除了骑的这匹马还值点钱之外似乎没有什么行李之后,也就对咒术师失去了兴趣。他还在追赶着更大的猎物,没时间浪费在如此小的目标上。于是随着一声招呼,包围了咒鸦的人们呼啸着离开了。 这些人是抢劫者,或者用强盗称呼他们更加合适一些。随着越来越多的有钱人带着财富和粮食离开,这些如同鬣狗一样的游荡者在烈锤的境内出现的频率也变的频繁起来。至于平时围剿这些强盗的军队吗,他们现在可没时间管这些家伙。 强盗中的大部分人本来就是好勇斗狠之徒,想要趁着这个军队没有空暇管理的时机发一笔大财,可是其中也不乏一些被生活逼得不得不落草为寇的人。当你无法在市场里用金钱或者货物来换取粮食的时候,拿起刀剑去抢一些食物果腹就成了没办法的办法。 这就是现在烈锤领的现况。在这一天的路程中,咒鸦已经见过不下三次这样的场景,甚至,他还目睹了一群强盗抢劫的全过程。在金钱和欲望的刺激下,知道领主军队没有办法提供支援的强盗们将那群逃难者全数杀死。鲜血引来了秃鹫,也迟早会引来饥渴的鼠人。于是瘟疫的扩散速度加快,催生出更多的逃难者和强盗。 真是可悲的循环。咒鸦想着。但是这些并不是他要关心的事情,咒术师可不在乎烈锤领内那些普通人的死活。反正人终有一死,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咒鸦只想把那个散播了这场瘟疫的人找出来,让他为愚弄了自己而付出代价。 策马继续朝着熔铁城前进,一些嘈杂的声音随着夹杂着淡淡血腥味的风从远处传了过来。看来是强盗对之前的那些人动手了。如果是起司的话,可能还会因为莫名的正义感对那些人出手相助,但是咒鸦不是起司。血的味道只会让以食腐为生的渡鸦感到愉悦。就算那些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吝啬没有请几个佣兵。 咒术师现在盘算的是,以自己手上的资源和筹码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烈锤大公的信任,从而得到“壁垒”计划的内容以及苍狮王室的消息。或许是出于直觉吧,咒鸦总觉得苍狮王室对于瘟疫的态度太纵容了。哪怕到了这个时期,王室都没有出面给出明确的指示,这可不是统治者该有的反应速度。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这场瘟疫的事情。 但是就在咒鸦盘算的时候,更加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一个女孩套着被撕破了的外衣,骑着一匹明显受惊了的马,直直的朝着咒术师的位置冲了过来。而在她身后,几个强盗脸上带着怪笑,也骑着马追赶而至。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平静的思考一会呢?”咒鸦在兜帽下翻了个白眼。在那匹马即将撞上自己的时候,咒鸦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手掌对着马的头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过一道绿色的光芒。 说也奇怪,令受惊的马匹安静下来,就算是老练的骑手也要费上很大的力气。可是咒鸦只是抬了抬手,那匹马就自己安静了下来,原本来势汹汹的冲击也为马匹自己的减速而化解。停在咒鸦手边的马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而且表现出了对咒术师非常反常的亲近,它甚至主动用自己的头去蹭咒鸦伸出的左手。 安抚下了受惊的马,咒鸦看着那几个面露狞笑的强盗。那些强盗们可没看见咒术师是怎么把马停下来的,而且就算他们看见了,想来也只会把这当成是巧合。 “我猜,就算我把这个女孩给你们,你们也不会放我走,对吧?”咒鸦说道。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咒杀 人的贪婪是没有极限的。尤其是对于这些刚刚因为羊羔的鲜血和哭喊而失去了理智的饿狼来说,咒鸦这个形单影只的路人在他们眼中只是这场杀戮盛宴里收尾前的一道小菜而已。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有时候,没有经过尽心挑选的沙拉里很有可能会混入致命的毒草。 朝着马头挥了挥手,被驯服的马匹顺从着咒术师的意志,载着它的女主人踱步到咒鸦的身后。这倒不是咒鸦担心误伤了这位女士,他只是觉得这个挡在他和那些将死者之间的这一人一马很碍事罢了。 咒鸦简单的扫了一眼,围住他的强盗总共有四个人,从衣着上来看,正是之前的那帮鬣狗。不过,没有在这四个人中看到领头的那个,看来他还在前面处理其他的受害者。这很好,这样咒鸦就有时间在对方注意之前给他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 “有的时候,不,是大部分时候。诅咒,其实并不需要通过魔法来施展。”咒鸦慵懒的说着,只是不知道他是在说给那些强盗听,还是说给身后的那个女孩听。 “当你怀着强烈的情感去说出某个未来的景象的时候,诅咒就成立了。事实上,它和那些传教士口里的祈祷或者祝福相当接近。所以对于杀人者来说,千万不要去听你要杀死的人的最后一句话。否则,那些死者的怨恨就会找上你们。” “嘿,奇怪的家伙。不过你说的再多,今天你也会死在这里!”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强盗打断了咒鸦的话,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说道。这种带有弧度的武器一般都是游牧民的最爱,而这个强盗却明显不是一个游牧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了这柄刀。 “我吗?很遗憾,今天还不是我的死期。但是,报死女妖却已经找上了你们,她找上了你们所有人。”咒鸦的语气如此阴冷,以至于听到他的话的人都感觉自己的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气。 那些强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灰袍人的几句胡话就感到恐惧,比这更加十倍恶毒的话语他们都从那些富商的嘴里听到过,而那些恶毒的话语从来都没有让他们感到如此畏惧。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也并不需要知道其中的原理,反正在强盗们看来,只要杀死了眼前的这个胡言乱语的怪人,这种恐惧就会自己消失了,一定是这样。 “杀了这个家伙!”于是在一声高喊后,这四个家伙分别举着自己的武器,朝着咒鸦冲了过来。金属利刃切开风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混合着马蹄声和无意义的怪叫,虽然在正规的战士眼中这样的冲锋破绽百出,可是用来吓唬那些从来没有握过武器的人,还是有几分气势的。 “唉,在纷乱的冲撞中,两个人死于利刃。”咒术师平静的说着,好像在陈述着事实。而随着咒鸦的这句话,以及他左手上某个戒指的闪动,那四个强盗胯下的马匹突然像是发了狂一样朝着周围的同伴猛撞过去。 “混蛋!你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控制不……啊!” 还来不及第二个强盗说完他的话,同伴的刀刃就因为规避不及刺入了他的腹腔。同样的景象也发生在另外两个强盗的身上,而且另一个被杀死的强盗运气更差,他因为重心不稳,从马上跌落向自己的同伴,结果被短剑刺穿了脑袋。 来自同伴的鲜血顺着伤口喷溅到另外两个强盗身上,他们呆立在马上,手中的武器依然保持着杀死同伴时的姿势。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他们的大脑完全来不及反应。 但是咒鸦可不会给他们时间反应,他继续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忽然刮来的狂风扰乱了视线。” 烈锤领的植被并不繁茂,或许是因为靠近草原的关系吧,在这附近并不想萨隆领那样到处都是树木。赤裸在外的土地上遍布着砂砾,在这样的环境中,一阵狂风就可以人不自觉的闭上眼睛。 “呼!”带着沙粒的风朝着剩下的两个强盗吹去,还在震惊中的两人完全来不及反应,风中的脏东西就已经进入了他们的眼睛里。 “在狂乱中,又有一人被杀。” 眼睛突然失去了作用,那两个强盗本能的挥舞着自己的武器,防御这他们想象中的突袭。而拿着弯刀的那个强盗也确实感觉到自己砍到了什么东西,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当风沙过后,他终于清理掉了自己眼睛里的沙子,一具无头的尸体也恰好从马上跌了下来。 “恶魔!你这个恶魔!”仅剩下来的强盗看着周围的三具尸体,对咒鸦喊道。在他眼里,这个灰袍人就是深渊里的恶魔,仅仅凭着几句话就杀死了自己的同伴。这可怕而且连续性的刺激已经彻底的摧毁了他的思考能力,恐惧已经让强盗握着刀柄的手都开始颤抖。 “我?恶魔?或许吧。虽然我觉得你们所做的事情才更像恶魔一点。”听到对方的话,咒鸦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说道,不过很快又耸了耸肩。 “那么,让我们来想想你会死于什么呢?”咒术师的话如同索命的铁索,紧紧的拴住了仅剩下的那个强盗的咽喉。 “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怪物!”发出最后的吼叫,强盗举起手中的弯刀,毫不犹豫的划开了自己的喉咙。比起死于咒鸦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诅咒,他宁可自我了断。当他确定自己的喉咙已经被割开的时候,这个强盗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气管已经断了,所以无法发出声音。 不过,咒鸦不需要听到他的声音,也可以从唇语上读出强盗最后的遗言,他说的是“我赢了”。 “是啊,恭喜你,你赢了。我没来得及诅咒你。”看着失去了力量的尸体从马背上跌落,咒鸦用遗憾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可是他的脸上却找不到半分的不甘。 “好了,小姐。既然我已经解决了这些鬣狗,我们是不是应该……哇,请您冷静一点。”咒术师转过头想要和身后的人说些什么,却发现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孩此时正拿着一柄短匕首抵着他的后心。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迪普 到了这个时候,咒鸦才真正有机会审视一下这个被自己救下的女孩。一条编成麻花样式的马尾辫,亚麻色的发色让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十分恬静。和发色一样的眼睛此时虽然充满了紧张,可是还是可以从那中看到清澈的灵魂。应该是受到了家人良好的保护吧,不同于一般苍狮西部的妇女受到常年阳光洗礼的小麦色,女孩的皮肤像牛奶一样洁白,甚至会白到给人一种不健康的错觉。 “你……不要动……”很显然,咒鸦刚才的举动在逼疯了那最后一个强盗的时候也吓到了这个女孩。或许此时在这个女孩看来,咒术师的行为比那些强盗还要可怕也说不定。 “好,我不动。所以请您先冷静一下,我和这些家伙不是一路的。这样吧,你可以随便问我几个问题,等你对我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您应该就不会这么害怕了。”咒术师将双手举起来,表示出自己没有恶意。对于咒鸦来说,哪怕是他这样的施法者,被人用匕首捅穿心脏也绝对是致命伤。 “你……叫什么名字?”停顿了一下,女孩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虽然在这种情况下问对方的名字绝对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不过可能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吧,这个女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问咒鸦些什么。 “迪普,你可以这么叫我。”直接告诉对方“咒鸦”这个怎么听怎么奇怪的名字肯定是达不到让女孩冷静下来的效果的。所以无奈之下,咒鸦随口编了一个名字,回答道。 “迪普,吗?”女孩低声重复道,得知了面前这个灰袍人的名字,她似乎稍微安心下了一些。 “你来自哪里?迪普先生。” “北方。”咒鸦稍微停顿了一下,回答了这个模糊的答案。 或许在平时,咒鸦的回答并不能让人觉得满意,可是在此时的烈锤领,人们都知道在北方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在这样的前提下,一个来自北方的逃难者,因为悲惨的回忆而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故乡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而咒鸦回答前故意的停顿,也被善良的女孩理解成了对家乡的哀悼。 “我,我很抱歉。”在一个人身陷险境的时候,他会很容易相信另一个有着类似经历的人。在这个女孩看来,咒鸦的身影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她收回了顶在咒术师后心的匕首,为了勾起咒鸦那根本不存在的悲伤记忆,低声道歉道。 “没什么,我能理解你的担忧。”拨转马头,咒鸦安慰道。虽然大部分时候他并不喜欢和常人打交道,可是如果咒鸦愿意,他也可以变的十分精通人情。再说,咒术师已经发现了这个女孩某些很有趣的特质。 “你的家人,他们都被杀了吗?”咒鸦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询问道,为了防止自己的问题让这个女孩回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他甚至在言语中加入了一些可以令人心安的魔力。 “我的家人吗……不,他们不是我的家人,我只是一个女佣而已。只是太太很中意我的手艺,所以才允许我一起离开烈锤领。”露出惨然的笑容,女孩回答道。确实,虽然她身上的衣物经过严重的破坏,可是还是可以依稀分辨出来女佣服的样子。 “您一定很失望吧,我并不是……”这个女佣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在这样的情境下,男人们都在憧憬着救到一位贵族或者商团的大小姐。而且,她的外表,尤其是和普通劳动者不同的肤色也让她经历过很多类似的误会。而得知自己帮助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佣之后,刚才还彬彬有礼的男人往往就会转身离开,或是露出一副下流的嘴脸。 “不是什么?嗯,比起那些,我还没问您的名字。”该说是冷漠吗,对于咒鸦来说,这个女孩的身份如何,是女佣还是某位贵族小姐都毫无意义。 在咒术师看来,世俗的身份或许确实可以影响他对人的看法,但是刚才提到的那两种身份在咒鸦眼中却是没什么差距的。想要让“迪普”先生另眼相看,除非这个女孩自称是苍狮王国的公主。而那种另眼相看,多半只是在衡量对方的利用价值罢了。 “琳,我叫琳。迪普先生。”没有想到对方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并没有露出嫌弃或者其它的表情变化,琳在稍微吃了一惊之后回答道。 “琳,吗?您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咒鸦说道。同时有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了过来。看来是有人来找这四个强盗归队了。 “喂,你们四个,别净顾着玩那个小妞啦!老大让你们赶紧……”骑着马从远处跑过来的强盗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四具尸体。他的后半句话又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让他们赶紧去干什么?”咒术师问道。 理所当然的,那个强盗并没有回答咒鸦的提问,他在看到同伴的尸体后就立刻拨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回去了。想来是去给他嘴里的老大报信。 “看来我们需要多浪费一些时间了。”咒术师说道,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因为恐惧而整个人都瑟缩起来的琳。 “琳小姐,请您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再多救一些人,或者至少,给您找一件像样的衣服。” 说完,不等琳做出回应,咒鸦就一抖缰绳,催促着坐骑朝着强盗逃跑的方向奔去。 被打劫的商队离咒鸦之前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很远。而顺着刺鼻的血腥味,不需要有人指路也可以很轻易的找到这场惨案的现场。当咒术师到达那里的时候,入眼的是满目的尸骸。就像这些鬣狗之前常做的那样,他们杀死了可以看到的所有人。包括老人和孩子。一些强盗还在翻找着商队包裹里的战利品,而另一些则以及开始享受他们抓到的另一种收获,女人。 看到这样的光景,咒术师兜帽下的眉毛稍微皱紧了一下。倒不是对这种场面感到不适,比这更加令人作呕的景象咒鸦也见的多了。他皱眉是因为他没有在这些强盗中找到那个头领。不过,显然那个赶回来送信的家伙也是如此。 那个形色慌张的强盗拉着同伴的衣服,不断地将自己看见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可是这些已经沉迷于金钱或者肉欲中的强盗却对这最后的活命机会置若罔闻。甚至就连咒鸦已经骑马走到了他们附近也完全没有发现。看得出来,他们根本就没有经受过任何正式的训练,纯粹就是受到欲望驱使的野兽。 而在咒鸦看来,这样的强盗们根本找不到一点让他心慈手软的理由。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同行 当咒鸦再一次出现在琳面前的时候,他的左手抱着一套女式洋装,而右手上,则提着一颗尚在淌血的人头。琳认得出来,那套洋装是她之前服务的商人妻子的,她曾经因为清洗这套衣服时不够小心而被毒打了一顿。至于那颗人头,虽然女佣并不敢仔细去看,可是从发型和胡子上来辨认,也可以依稀看得出来是那群强盗的头领。 “抱歉,找到的衣服大多都不能穿了。只能先请您将就一下了。”将手中的洋装伸手递给已经目瞪口呆的琳,咒鸦说道。 “迪普先生……您,把那些强盗都杀了吗?”这个可怜的女孩完全不能理解咒鸦是如何一个人赤手空拳的杀死了整整一群强盗的。那些强盗杀起人来是那么的残忍无情,眼前这个披着灰袍的男人到底是用了怎样的方法才做到了这件事!原本被压下去的猜疑又一次占据了女孩的心头。 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任很快失去作用,女佣没有伸手去接咒术师递过来的衣服,相比起衣物的破损,咒鸦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开始让琳有了想要转头逃跑的念头。但是她不敢,琳现在十分担心自己可能遇到了比强盗更加可怕的存在。 “都杀了?怎么可能?”听到琳的问题,咒鸦笑了一下,好像是被女佣异想天开的想法逗笑了一样。他把那颗强盗首领的人头稍微向上抬了抬,说道。 “我只是趁那些强盗没注意的时候偷袭了他们的首领罢了。这些乌合之众只要没有了带头的,根本就没有胆子伤害任何人。鬣狗只敢对那些心怀恐惧的人露出獠牙,只要你证明了你能让它们流血,它们自然会远离你。” 咒鸦的话和表情让琳的心跳再次缓和下来。确实,那支商队里的人们根本没想过反抗那些强盗。领头的商人甚至一上来就跪在地上请求献上财物换取活命的机会。或许那些强盗真的如眼前的这个男人所说,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吧?琳不禁这么想到。 “好了,我想您还是赶紧换一身衣服吧。否则恐怕被招来的东西就不是鬣狗这么简单的了。”咒术师用带着些许下流口气说出这句话。 琳很快意识到咒鸦指的是什么,女佣身上的衣服本来就被那些强盗撕毁过,虽然在混乱中侥幸骑着马逃了出来,可是她的衣服其实早就难以发挥原本的作用了。如同牛奶一样的皮肤虽然经过了双手下意识的遮掩,可是露出的部分仍然足够诱发男人的欲望。 一把抢过咒鸦手中的衣物,在脱离了危险之后,正常的羞耻心重新回到了这个女孩的身上。 “请您,转过身去,不要看。”琳对男人说道,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自己都觉得在这样情况下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荒唐。毕竟,咒鸦刚刚救了她的性命,而自己作为一个女佣,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支付给他作为酬劳。如果这个时候对方提出要对自己做什么,琳甚至都想不到理由去拒绝。 “好的,我知道了。”出乎琳的意料,咒鸦爽快的把身体转了过去。 咒术师如此干脆的举动让女佣在感到安心的同时又有几分奇怪的失落。虽然谈不上绝色,可是琳年轻的朝气和白暂的皮肤也让她身边总有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对自己的女性魅力,琳还是稍有自信的。更何况,眼下的情况让琳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继续单独上路的,不管是继续南下还是返回原来的城镇。她已经对这片熟悉的旷野产生了畏惧。她需要理由让自己继续留在咒鸦身边。 想到这,琳又对自己的话感到了些许的后悔。不过其实女佣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在她身上的某些特质被咒鸦盯上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可能轻易离开这个咒术师身边了。 “我,穿好了。您可以转过来了。”随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结束。琳对咒鸦说道。 有道是人靠衣装,当咒鸦转过头去的时候,就连这位咒术师都不得不承认,穿着洋装的琳和他刚才救下的那个女佣看起来判若两人。现在的琳如果走在城镇里,路过的人估计都只会把她当成是某一家私自跑出来玩的大小姐。非硬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话,那就是琳作为一个女佣被人使唤的太久了,她身上缺少了一个独立的人应有的自信。 “怎么了吗?”看到咒鸦愣在原地,琳歪了歪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您的美丽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咒术师说着,同时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兜帽,“认识您是我的荣幸,琳小姐。” “不,能得到您的帮助才是我最大的幸运。迪普先生。”低下有些泛红的脸颊,琳说道。 “先不说这些,您之后有什么打算吗?我是说,您现在还有什么地方要去吗?”咒鸦问道,“别误会,我是想说如果您还有亲人可以投奔的话,我愿意资助给您一些路费。” 琳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我是个孤儿,在熔铁城的孤儿院长大。从小时候就四处给人当帮佣。孤儿院就是我的家。后来我长大的那间孤儿院被公爵大人改造成了市场,剩下的孩子们也都被大公接去赡养。熔铁城里也就没有我留恋的地方了。” “是这样吗。”咒鸦说道。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被大公接走的孩子们都能接受基本的教育,有天赋的甚至还会得到大公的资助成为学者。就算没有天赋,最差也可以在大公的军队里找到一个席位。大公是不会让他的孩子走投无路的。”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琳说道。对于那些在孤儿院的孩子,她十分放心,只是失去了归宿的感觉让她的心多少有些茫然。这也是她同意跟着雇主离开烈锤领的原因之一。 “那么您呢?您今后该往何处去?”咒鸦的声音很温柔,再加上他本来就长得不错,虽然手中提着的人头多少有些违和,可是他的话还是让琳的脸又红了起来。 “如,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让我跟您同行一段时间。我家务做的很好的!求求您了,我现在确实没有地方可去。”琳说道。 看到琳因为着急而再次渗出泪水的样子,咒鸦用一只手轻轻把女佣搂在了怀里。安抚下她激动的情绪。 “当然,我当然愿意与您同行。在您找到去处之前,我愿意为您提供保护。”而虽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咒术师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只是在琳看不见的地方,咒鸦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那种笑容,就像是得到了某种心仪玩具的孩子。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呜咕 时间流动着,转眼之间已经是影子死后的第三天了。王都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了爱尔莎等人的视野里。看到旅途的目的地近在咫尺,哪怕是希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三天的赶路对于几人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而且,即便已经是星夜兼程,如果不是队伍里有希瑟作为担保,沿途的大小关卡一律放行的话,恐怕这趟行程的时间还要再加一倍不止。 “我们明天一早进城。”看了看天色,希瑟知道此时赶到王都多半也会被挡在城门之外。虽然凭着她的身份也不是不能命令城门附近的卫兵打开城门,可是那样势必会惊动王都的各方势力。就如同当时起司所忧虑的那样,希瑟并不想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到来。 “明白。”简单的应了一句。蒙娜勒紧了手中的缰绳让马车停下。因为女骑士长伤势的原因,他们不得不选择马车作为交通工具。几天的相处下来,希瑟爽朗的作风和军人气质也让本来就是军团出身的蒙娜和爱尔莎和她相处的十分融洽。她们在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来解释自己的意图,就可以理解对方的意思。 “今天就走到这?不是看见王都了吗?”在马车停下后不久,杰克的身影从路旁的树林里走出来,他的腿部还保持着兽化的特征。作为狼行者,他本身是没有办法骑马的,那种猎手的味道会让未经训练的马匹本能的产生恐惧。虽然老练的狼人可以做到暂时遮蔽自己的气息,但是现在的杰克还没有这种能力。 不过这样也好,经过三天的训练,杰克对自己变身的控制力又有了一定的进步。对于狼行者来说,只要有足够的食物供给能量,即使连续跑上七八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们明天再进城。如果你愿意,可以先趁着生火的时候去找点猎物。省的待会抱怨干粮的味道太淡。”爱尔莎小心的将希瑟扶下马车,对杰克说道。 “我可没抱怨过干粮的味道。再说每次我打到的猎物你们也没少吃。”嘴里这么说着,狼人还是在简单的巡视了一下今晚的营地附近有没有什么危险后就又一头钻进了树林。南部的树林中有着数量充足的猎物供狩猎者捕食。而得益于增强过的身体,杰克也不担心会在林中碰上大型肉食动物,从前的捕猎技巧加上现在的身体能力,此时的他足以称霸苍狮所有的森林。 “相比起猴子,他现在更像是猎犬。”在杰克走远之后,蒙娜一边生火一边说道。 “那他应该是我知道最凶猛的猎犬了。”希瑟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说道。她在这几天的同行时间里已经知道了发生在杰克身上的事情。在最开始的惊讶之后,女骑士长接受狼行者的速度倒是比老板娘她们预想的要快得多,不过既然希瑟的家族曾经受到过起司老师的帮助,那么她对黑暗中的住民们有着一定了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了。 “再凶又能有什么用呢?在那些老鼠面前也不过就是一块难啃一些的骨头罢了。”爱尔莎将宿营用的物品从马车里搬出来,说道。对于在铁堡发生的事情,她记得还十分清楚。在数量庞大的鼠人面前,一两个狼行者的存在也难以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或许吧。”老板娘的话让气氛冷了下去。想到愈演愈烈的鼠人瘟疫,哪怕是久经战阵的烈锤玫瑰也找不到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尤其是在得知了铁堡的瘟疫已经产生了变异这样的消息,希瑟就对王国的前景感到更加的担忧。 “不是还有起司先生和咒鸦先生他们呢吗。我相信他可以解决这次瘟疫的,就像是他在萨隆领做的那样。”蒙娜说道,同时手中的打火石也引燃了堆好的薪柴。 “是的!大公一定会同意协助咒鸦先生的,而起司先生也在王都得到了进展。我相信他们一定能找到瘟疫的解决办法。”希瑟点了点头。对于灰塔的门徒,她有着超越认知的自信,这些对于她来说原本只会出现在故事中的人已经一次次的证明了他们有着制造奇迹的能力。 “起司吗?”爱尔莎听了女战士的话,却有些迷茫的看着升起的火堆喃喃道。她想起了在浊流镇火场中的情景,那个时候的起司给她的感觉是那么可怕。而最近几天,老板娘却反复的梦到那一段回忆,内心的直觉告诉爱尔莎,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在起司身上。 “呜咕!”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一声猫头鹰的鸣叫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有着白色羽毛的大猫头鹰落在了篝火旁的树枝上,那双倒映着火焰的眼睛静静的盯着火焰旁的三人。 “它是什么时候来的?”皱了皱眉头,蒙娜说道。在民间的传说中,猫头鹰有着死神带路者的别称。如果说,食腐的乌鸦象征了死亡本身,那么猫头鹰就是死亡的预兆。在林间碰到这样一只大猫头鹰,可绝不是个好兆头。 “要赶走它吗?”老板娘问道,同时已经准备去马车里拿弓箭了。她也并不喜欢猫头鹰那大的吓人的眼睛。 “先等等。”可是就在这时,希瑟却开口阻止道。 “我听说,很多巫师都会驯养猫头鹰作为自己的信使。这一只猫头鹰,会不会是起司先生的?你们之前有见过它吗?” 听到女骑士长的话,爱尔莎和蒙娜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摇了摇头。在她们的印象中,起司身边并没有过这样的动物信使。可是考虑到法师也有没说的可能性,老板娘还是暂时打消了将这只猫头鹰射下来的打算。 “呜咕!”太阳渐渐沉入了山峦的怀抱,可那只白色的猫头鹰却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它歪着头,站在树枝上打量着树下的三人,偶尔发出一声鸣叫。 “杰克去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一些?”蒙娜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道。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失踪 夜色,笼罩了苍狮王都外的荒野。 或许是因为身上背着的猎物太过于沉重了吧,杰克在返回营地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那里不对劲。狼行者保持着四肢在兽化状态,赤裸的上半身因为剧烈运动而产生的热量散发出一阵阵白烟。随手擦了一下下巴上尚且温热的血迹,刚才的狩猎让狼人觉得十分痛快。为了更加自如的掌控自己的力量,和各种野生动物,尤其是猛兽对抗几乎成了杰克最近几天的嗜好。 “嘿,你们快来看看!我这次可是猎了一只大家伙!真没想到这里也有这么大的熊,把它放倒可费了我好久的时间。”将背上背着的将近三米高的棕熊尸体放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杰克对着营火的方向喊道。 然而,虽然营火仍然在散发着热量和光明。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从营火的方向传来。 杰克的神经瞬间就绷了起来,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狼行者也可以察觉到营地里的异常。放下手边的猎物,杰克小心的半蹲下来,尽量减少自己被假想中的敌人发现的可能。狼人用能做到的最轻的动作拨开了他和营火间的草丛。之后他看到,虽然营火边的露营器具还在,但是他的同伴们,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山羊的胡子啊,真是见鬼。”不需要再多做什么确认,超人的视力和听力让杰克肯定没有人在营火和马车的附近。穿过那片草丛,狼行者站在营火前环顾着周围的环境,他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来推断同伴的去向。 营地里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打斗的痕迹,空气里也没有血的味道。杰克不得不蹲下身子去仔细观察地上的脚印。变身成狼行者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视力比之前还要好上很多,如果是人类时的杰克,绝对不可能只依靠营火的昏暗的光亮就可以分辨出营地里的脚印。 虽然三人的体型相近,但是狼行者还是可以找到爱尔莎她们脚印间的差别。老板娘的脚印最重,这是因为她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虽然在格斗技巧上可以和冰霜卫士一较高下,但是在平时的行动中则不会像士兵那样下意识的隐藏自己。 比爱尔莎的脚印浅一些的脚印来自于希瑟,倒不是说女骑士长的军事素养不如蒙娜,只是作为一个骑士,希瑟身上的装备总是比较重的,而且作为贵族所穿着的精巧皮鞋鞋底的纹路也十分好辨认。 蒙娜的脚印比前两者都要浅,甚至如果不是特别留心观察的话,寻常的追踪者都不能注意到那些在地面上的轻微痕迹。虽然冰霜卫士基本不会在平原执行任务,可是在山洞中的穴居人追踪猎物也是一把好手,如果没有这样的基本功,一个人的脚印就有可能将穴居人引到军团的驻地。 确认了营地中来自三人的脚印数量大致相当,杰克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代表着她们应该是一起行动的。不过,接下来狼人观察到的脚印动向则又让他感到了迷惑。三种脚印虽然起始的位置不同,杰克可以理解为她们当时处于不同的位置。可是这些脚印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了几步,并且曾经在原地停留过一小段时间。这点可以从几个特别深的脚印推断出来。 虽然也有可能是只是单纯的巧合,可是对于这个现象,狼行者的观点倾向于爱尔莎她们当时在交谈,或者在一起聆听什么东西。因为那些脚印停留的地方附近并没有原木之类可以供人休息的东西,而且,在这些脚印附近也没有营火或者其它什么需要搭建的东西,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当时并不是在那里工作或者休息。 试着站在蒙娜所停留过的位置朝着四周扫视了一下,杰克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早在他去打猎之前就已经巡视过这个营地了,这四周并不存在足够吸引三人全部注意力的景象。那么,她们当时到底在看,或者在听什么呢? 迷茫了一会儿之后,杰克抬头看了看空中渐渐升起的月亮。就在这时,狼行者猛然想到,会不会,爱尔莎她们看到东西并不是来自于地面,而是某些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的东西呢?有了这个想法,杰克把目光又一次转到了地上的脚印,在简单的推测了一下三人的脚印到停留位置的方向后,狼行者站在希瑟的位置朝着半空中看了过去。可是除了树木的枝丫和星空之外那里并无他物。 想错了吗?杰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太过简单了。仅仅靠着脚印就推断三人曾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实在是太过一厢情愿,还有很多种可能会留下自己眼前的痕迹。可是就在摇头的过程中,狼人的眼睛偶然瞥到,在他推断的那个方向的草丛里,有着一点白色。 那绝不是植物的颜色,再说这附近也没有会开白色花朵的植物。杰克朝着那片树丛走了过去,他拨开挡在上面的杂草,发现草丛中的东西是一根羽毛。一根白色的羽毛,而且从这根羽毛的大小来看,它的主人的体型一定不会太小。 身为森林中的猎人,杰克敢担保自己认识苍狮境内绝大部分的鸟类。可是在他的认知中,却没有那一种栖息在这附近的鸟类会有这样的羽毛。直觉告诉狼行者,这根羽毛很可能和爱尔莎她们的失踪有关。 想要继续追踪三人的脚印是不可行的,那三个人的脚印在进入生长着植物的地方后就变的难以追踪了。茂盛的植物本身就可以掩盖大部分的痕迹。可是想要凭着一根羽毛来寻找老板娘她们的下落恐怕更加的不可能。一时之间,杰克陷入了僵局。 “请问,是杰克先生吗?”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王都的方向传来。 当杰克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见了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金发的女人。虽然没什么缘由,可是狼行者在看到她的时候下意识的想到了春天。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交涉 “你是谁?”哪怕是变成狼行者之前,杰克也不是以有礼貌著称的。再说现在的情况特殊,他也很难让自己紧绷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给这个金发的女人露出任何一种笑容。 何况,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狼人敏锐的视力已经注意到了对方的鞋上。那双鞋并没有任何长途行走的痕迹。要知道,这里离王都还有着一定的距离,而且附近也绝对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以此来推断,这个女人的身份就像她的出现方式一样可疑。 “您可以叫我珂兰蒂。我是您的朋友,起司先生的未婚妻。”珂兰蒂脸上保持着笑容,似乎并没有被半野兽化的狼行者吓到。 “未婚妻?”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杰克的脑子一顿,他可从来没有听起司讲过自己有什么未婚妻。而且以起司和爱尔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来看,就算经验并不比起司丰富多少,可是狼人也可以保证法师之前绝对不可能有过男女间的感情。又怎么会有未婚妻呢? “可能您还没有听说。毕竟,我们是前两天才订的婚。这也是为了促成合作才进行的保证手段。”珂兰蒂说道。她在说出自己的婚姻只是串联两方势力的工具时没有半分的不快,在女巫眼中,所谓的婚姻,并不像人类认为的那样。 杰克并不知道珂兰蒂的女巫身份,虽然狼人的嗅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些特殊,可是他也无从知晓这种特殊的味道代表着什么。况且,就算他知道了珂兰蒂是女巫,杰克也不知道和女巫结婚意味着什么。所以狼行者下意识的就认为珂兰蒂和起司的婚约是法师为了谋求帮助做出的筹码。这种事情在杰克看来是起司有可能会干出来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对方说出了起司和自己的名字,杰克知道,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所说的法师的未婚妻,就一定是敌人。 “听起来那小子运气不错。分开没两天就跟您这样的美人订婚了。”狼行者说着往珂兰蒂的位置靠近了几步。但是他身上的兽化痕迹丝毫没有消除的意思。从绷紧的肌肉来看,杰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希望您可以保持冷静。我并不想在这里和一位狼行者作战,我毫不怀疑您可以轻易把我撕成碎片。”对于女巫来说,天生免疫绝大部分魔法的狼人简直就像是天敌一样。所以见到杰克向前靠近,珂兰蒂反而主动示弱一样向后退了几步。 “是吗?”听到对方承认自己不是对手,杰克笑了一下,知道在武力上有着优势,狼行者的底气稍微足了一些。 “那么,不妨请你告诉我,我的同伴们去了那里,如何?” 听到杰克的问题,珂兰蒂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接近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狼人。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狼人狂暴的本能会让他们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把周围所有会呼吸的东西通通撕成碎片,包括他们的盟友。但是,即使是掌握着苍狮王都大多数黑暗住民情报的女巫们,有些时候也会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庇护所。 “对于您的同伴,我很遗憾的告诉您我也并不知道她们的下落。实不相瞒,我也是感觉到这附近产生了魔力的波动才赶来的。而之所以可以说出您的名字,是因为起司先生告诉过我们他同伴的大概外貌。而我想,除了亚历山大氏族,在苍狮境内应该也没有第二个狼行者部落了。” 从女巫的嘴里听到自己氏族的名字,杰克感到了些许的吃惊。在他刚转化成狼行者的时候,他的转化者,铁堡的露易丝女士曾经告诉过他,在这个王国中,知道亚历山大这个名字的人绝不会太多。因为这个曾经响彻整个北方的狼行者部族,早就因为冰霜巨魔的关系沉寂了太久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将弓起的身子站直,杰克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戒备稍微减少了一些。 “我的奶奶和母亲都曾经有幸和露易丝女士合作过。在亚历山大氏族有了新的头狼的时候,我们都感到很高兴。”对于女巫们来说,与狼行者敌对远不如和他们结盟,而女巫产出的各种药剂和魔法道具也确实足够拉拢了自身除了肉体天赋拔萃之外没有什么特长的狼人。 听到对方说的头头是道,而且自己也确实无法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敌意。杰克决定暂且相信女巫的话。他解除了身上的兽化状态,从马车里拿出一身长衫穿了起来。之前为了方便狼化后的行动,杰克身上穿的衣物少的可怜,既然决定了相信对方的话,再在起司的未婚妻面前以这样的造型出现,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到狼行者的举动,珂兰蒂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不同于起司身上沉默的气场,半变身状态的狼人在女巫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团随时有可能会爆炸的火球。而在知晓了自己的大部分手段都不能伤害到杰克后,珂兰蒂是真的不敢在对方面前做出什么会引来歧义的行为。 至于杰克的顾虑嘛,其实他纯粹是多虑了,且不提女巫对于男性的身体本来就没有什么想法。即便是有,珂兰蒂的注意力也被狼行者兽化的狰狞四肢给吸引过去了。她可不想因为分神,被那双还沾着血迹的爪子把肠子掏出来。 “好吧,珂兰……” “珂兰蒂。”女巫接道。 “珂兰蒂小姐,我姑且相信你的话。”杰克说道。 “所以,既然你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魔力,或者其它什么东西的波动。那么,我恳求你,帮我把我的同伴们找回来。相信我,如果起司知道你的所为,他会十分高兴的。” 其实珂兰蒂并不在乎起司高兴与否,他们的婚约本来就是用来拴住法师而不是女巫们的。可是考虑到自己好不容易和眼前的这个狼行者建立起了脆弱的信任,金发的女巫还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愿意帮忙找到失踪的爱尔莎等人。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撤离 如果单凭女巫或者狼行者,想要从此时的营地推断出爱尔莎等人失踪的经过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当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的时候,拥有敏锐直觉的猎犬和熟悉森林知识的猎人便足以追猎最狡猾的猎物。 暂时放下了猜疑,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回老板娘她们。杰克将他发现的情报全部告诉了珂兰蒂。而在狼人将草丛中找到的白色羽毛交给女巫的时候,珂兰蒂的瞳孔明显缩小了一下。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根羽毛的?”金发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事实上,她拿着羽毛的左手也在轻微的打颤。似乎这根鸟类羽毛有着某种令人害怕的魔力。 “那边的草丛里。怎么,你认识这是什么东西的羽毛?”珂兰蒂身上的种种反应都在告诉杰克,眼前的这个女巫肯定知道这根羽毛的主人是什么。 “不,我……”珂兰蒂下意识的想要说她对此并不知晓,因为这根羽毛所代表的势力在她眼中太过匪夷所思,可是在狼人的眼神逼迫下,这个年轻的姑娘还是承认了自己所知道的,“好吧,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羽毛。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曾经有过一只白色山羊停留过。” “白色山羊?山羊可不会长羽毛,珂兰蒂小姐。”杰克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不是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他甚至都会怀疑对方在将笑话。毕竟,从女巫口中说出来的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奇怪了。 珂兰蒂用右手小心的摩挲着手中的羽毛,好像在用触觉来判断一些靠眼睛难以辨认的特征。她在听到杰克的话之后轻呼了一口气。原本以她的脾气,即使是天敌一般的狼行者,如果用这么不礼貌的态度和自己说话,珂兰蒂也会让他后悔的。可是手中的羽毛所代表的事态太过于复杂,以至于女巫小姐甚至没有心情为此生气。 “白色山羊不是山羊。它是一个名字,一种猫头鹰,或者说夜鸮的名字。而我们之所以会叫这种飞禽白色山羊,是因为它们只有白色这一种颜色。而且这些猫头鹰的头上长着像是山羊角一样的绒毛。” 杰克歪了歪头,如果在平时,作为猎人他或许会对这种听起来很神奇的鸟类产生兴趣。但是现在,狼行者可不需要别人来给自己普及生物知识。 “好吧好吧,白色山羊是一种猫头鹰。我知道了,可是这又代表什么呢?这种鸟很少见吗?还是它们一般都为某个特定的群体服务?” “是的,你说的都对。”珂兰蒂说道,然后在杰克茫然的表情中转身开始收拾营地里的物品。 “嘿!你在干什么?谁允许动这些东西了!再说,你说我说的都对是什么意思?”杰克被女巫的话搞的摸不着头脑,看见珂兰蒂的动作,他下意识的就伸手想要阻止对方。不过在想到对方有可能真的是起司的未婚妻之后,那只伸出一半的手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我说你说的都对的意思就是,白色山羊这种鸟,它们不仅数量稀少,极为罕见。而且据我所知有驯养它们作为信使的人也只有一种。”珂兰蒂白了杰克一眼,说道。 “而如果我猜得没错,带走我未婚夫和你的同伴的人绝对不是我们两个可以找得到,并且战胜的了得。你懂了吗?杰克先生。所以我现在要把这里的东西收拾好带走,希望我的母亲或者起司可以从上面发现一些被我们忽略了的线索。” 被女巫一番话说的无从反驳。或许以前的杰克可以对珂兰蒂所说的他们两人绝对无法战胜对手这点产生质疑,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甚至他自己都变成了其中的一部分之后,狼行者实在是找不出理由来阻止珂兰蒂的行为。无奈之下,杰克也只能在张了张嘴之后走上去帮忙收拾物品。 “为什么起司身边的女人都是这个类型的呢?”狼人小声的嘀咕着。爱尔莎倒也罢了,那是正经的冰霜军团血裔,再加上北地人的豪迈,老板娘的脾气一直都不是以温柔著称。而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平时足不出户的大小姐的珂兰蒂现在也是一副碰火就着的样子,实在是不知道起司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在说什么?什么起司身边的女人?”好吧,虽然女巫的身体素质在黑暗住民中并不算好,可是就五感来说还是比普通人类强上一些的。杰克的自言自语被他身边的珂兰蒂听了个一清二楚。 “呃,这个吗,我……”被问的语塞的狼人此时只想打自己一个嘴巴。爱尔莎对起司的感情只要不瞎都看的出来,而且好像法师对此也没有抵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起司突然就和眼前的这个女孩订婚,不过想来其中利益的成分比较大。可是法师现在是人家的未婚夫,这件事就算是老板娘在也只能是她去找起司解决。自己一个外人又何必多说呢。 “听起来,你那些失踪的同伴里有人和我的未婚夫关系不错喽?”金发女巫问道。这倒不是她吃醋了,对于女巫们来说,所谓的丈夫或者未婚夫都只是某种用途的储备物的代称罢了。 可是珂兰蒂到底还是一个正常的年轻女性,而且年轻的女巫本来就对人类世界有着幻想,这种幻想促使她对起司的过去产生好奇。这种好奇,就好像人们会在意自己的宠物狗的来历或者餐桌上一块牛排的由来一样。 但是杰克可不知道这一点。狼行者自觉自己已经说错话了,所以现在干脆闭口不谈,不管珂兰蒂问什么,他都只是别过头去。 女巫虽然还想追问,可是意识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通知起司他们关于白色山羊的事情。所以她见杰克不愿意回答之后也就停止了追问。这让后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营地的物品并不多,在两人的搬运下很快就完成了整理。珂兰蒂出于保险起见除了那根羽毛之外,甚至还装了一些营地的泥土和篝火里的灰烬。虽然杰克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是看到女巫一副认真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二人在整理完成后由珂兰蒂驾着马车连夜前往王都,现在已经不是低调的时候了。 而在马车离开营地后,一只白色的巨大猫头鹰从月亮的白色光晕中飞来,落到已经空无一物的营地边。发出低沉的叫声。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无形 跟着珂兰蒂,杰克终于在女巫的家见到了阔别多日的起司。此时的法师正在和爱米亚,珂兰蒂的母亲讨论一些重要的事情。对于城外的魔力波动,他们自然也是知情的,只不过这次的波动并不激烈,所以起司并没有亲身前往。 “母亲,我回来了。”珂兰蒂带着对房屋内部结构目瞪口呆的狼行者,推开了走廊上的一扇门,对里面的爱米亚说道。 “起司!”见到那个背对着房门,身穿灰袍的身影。杰克情不自禁的叫出了法师的名字。 起司听到狼人的声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法师的面部表情来看,他对再次见到杰克也显得十分高兴。甚至,一贯鲜少和人有肢体接触的他甚至走到对方的身前,双手压在了后者的肩膀上按了两下来代替拥抱。 但是很快,在起司从杰克的背后寻找其他人的身影的时候,法师脸上的表情变成了疑惑。 “别看了,我只见到了他一个人。”珂兰蒂走到桌边,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红茶,小抿了一口。 “这是什么意思?”起司收回自己的双手,对杰克问道。 “我……抱歉,我和她们走散了。”狼行者低着头,不敢去看法师的眼睛。作为四人小队中唯一的男性,虽然深知希瑟她们的身手绝不是普通女人可以类比的,但是对于三人的失踪,杰克还是觉得自己负有责任。 “到底是怎么回事?走散?你们怎么可能走散!你可是狼行者啊!”起司不自觉的加大了音量。要说所有人都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脱离团队,可是杰克作为狼人,他发达的嗅觉和听力足以让他跟着踪迹追逐目标千里。现在他居然说和爱尔莎她们走散了,法师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 “别怪他了。这是从她们失踪的营地找到的。”珂兰蒂说着将怀里的那根白色羽毛放到了桌子上。 “白色山羊?”爱米亚几乎不需要更多的接触这根羽毛,只需要看一眼就认出了这根羽毛的主人。而起司在被珂兰蒂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之后,也在转头看向桌子时认出了这唯一的线索。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爱米亚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她当然知道白色山羊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而起司在盯着这根羽毛几秒之后,却将门口的杰克拉开,快步走出了房间。 “你去哪?”狼行者下意识的认为法师是因为冲动要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所以他伸出手就想要拦下起司。可是这个时候,起司转头瞪了杰克一眼。仅仅只是一眼,那双眼睛里没有涌动任何一种颜色的光辉,可是那双普通的眼睛里所带着的可怖力量却足以让狼人窒息。 没有管杰克的询问,起司径直在走廊上越走越快。此时的杰克毕竟也早已不是人类,狼人的强大身体机能让他很快从那一眼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恐怕是阻止不了法师了,但是作为同伴,哪怕起司现在真的要做出一些冲动的事,他也必须跟随在侧。 在这两个人先后离开房间之后,珂兰蒂歪了歪头,对爱米亚说道。 “母亲,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我也跟过去看看。”金发的女巫说完,也不等自己母亲的同意,就蹦跳着追了上去。 爱米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见女儿已经跑出了房间,也就没有说出口。和另外两人不同,她知道起司冲出去并不是因为一时的气愤。而是和她一样察觉到了什么东西。而且,看法师的反应,他察觉的时间可能比爱米亚还要快。 这在让女巫感到欣慰的同时,对起司又有了一种忌惮。刚才那一瞬间,起司身上流露出了某种很可怕的气息。虽然非常微量,但是已经足以让警惕着的人感到恐惧。爱米亚不知道这股气息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未知本身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推开女巫据点的大门,起司站在了无人的小巷里。深夜的王都,没有人会在这样偏僻的街道闲逛。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寒冷,令人的精神不自觉的精神起来。这是身体在提醒着大脑,小心黑暗中的东西。 “起司!你现在去也不能……”追着法师跑出来的杰克本来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变身把起司带回去。用手指头想都知道,此时和敌人贸然开展显然是不智之举。可是当他追出了大门之后,他却发现法师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朝着某一个方向狂奔,而是静静的站在了小巷的中央,头略微抬起,似乎在看着月亮。 狼行者以为这是起司冷静下来了。他轻呼了一口气,准备走到法师身边跟他说点什么。可是在杰克离起司还有五步的时候,狼行者的本能告诉他,有什么东西从上空朝着他的脑袋过来了。虽然没有看到影子也没听到风声,可是杰克还是遵循着本能下意识的朝前猛扑了一下,然后一个前滚翻跪立到法师的身边。 “见鬼!什么东西?” 虽然四处张望也没看到形体,可是狼行者可以肯定,刚才一定有什么东西带着攻击性掠过了他之前的位置。 “某种跟着你们来的东西。”起司低声说道。算是回答了杰克的问题。 “小心,这东西没有影子,也不会发出声音。”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杰克被刚才的突然袭击吓的不清。在完全找不到对手的情况下,他甚至不敢贸然变身。狼行者变身的那几秒时间在速度足够快的对手眼里,是绝对致命的破绽。 “我说,你们在干什么?”就在两人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从后面追上来的珂兰蒂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奇怪的问道。她可没看到刚才杰克经历的那一幕。 “唉,真是倒霉。”看到珂兰蒂的样子,起司就知道女巫决不可能知道她刚刚自己把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内。而那个敢于袭击狼行者的东西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法师低声说完后,抬起自己的左手对着珂兰蒂的头顶,眼睛里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一声难以被文字形容的尖啸从女巫的头顶不远处传来,虽然三人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可是从这声音来判断,起司的攻击显然打到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回到屋子里去!”法师对女巫喊道。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月下 听到起司的喊声,虽然对于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是十分清楚,可是珂兰蒂还是下意识的听从了法师的话,向后退了一步,躲到了门廊里。 “那是什么?”女巫从门廊里问出了和杰克一样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某种石像鬼。如果是活着的东西,杰克没理由闻不到它的味道。”起司紧张的环顾着头顶的天空,戒备着无形的敌人再次发起攻击。 “但是我可不觉得石像鬼被打伤之后会发出那样的叫声。真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用手指在自己的耳朵里掏了掏,刚才的那声尖啸让听力过人的狼行者差点晕过去。或许是因为生理结构不同,狼人可以听到的音域要比人类和女巫大的多,或许在起司和珂兰蒂听来那声尖啸只是刺耳而已。但是落到杰克的耳朵里,那声音简直就像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 “不管它是什么,它都是跟着那只鸟来的。”法师如是总结道。 他在见到白色山羊的羽毛时就知道杰克他们被跟踪了。理由十分简单,白色山羊这种猛禽本身数量稀少,而且常人很难找到它们,这是因为这些家伙有着一种特殊的习性。这些鸟类会准确的回收自己掉落的羽毛,虽然没有任何的资料能解释它们为什么这么做,可是它们就是如此。 知道了这一点,联想到珂兰蒂他们可以在未遭遇那只白色山羊的情况下带回它的羽毛。也就意味着当他们在找到羽毛的时候,那只猫头鹰就在附近。换句话来说,那根羽毛是故意被杰克发现的,目的就是顺着他们找到这里。 就在起司还在思考敌人的正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无形的攻击再一次悄然而至。而这一次,首先注意到的人是珂兰蒂。她在一瞬间看到了一个很模糊的影子从屋檐下掠过,看方向应该是奔向了法师。 “起司!”女巫喊道。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法师在听到珂兰蒂说的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根据之前经验,在这个时候起司如果做出闪躲之类的动作,是完全可以躲过攻击的。但是法师并没有,一味的闪躲不能帮助他得到更多来自敌人的情报,甚至如果对方觉得得不到战果选择撤退,下一次遇到的时候起司依然会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他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法师低垂在身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以某种角度环扣在一起,这种依靠手势而非语言来释放的法术并不是起司的强项。可是这样的法术并不需要施法者太过于集中注意力,这就让起司有机会观察敌人的反应。 “叮!”清脆的碰撞声从站立不动的法师的额头处响起,听起来就像是铁锥击中了铜片。 法术虽然抵消了大部分的力量,可是剩余的冲击力依然让起司的脑袋向后方仰去。好在那力量并不强,在向后倒退了一步之后,法师也就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起司!”杰克见到法师被击中的样子喊道。 而起司则伸出右手示意同伴自己并无大碍。相反,经过了这一次攻击,他弄懂了一些关于这个无形的敌人的事情。可是这些都只是猜测,还需要进一步的测试。 “杰克,我数三下,躲到离你最近的阴影里。”法师说道。 狼行者听到同伴的话之后露出疑惑的表情,在这种本来就难以察觉对方攻击的情况下,起司竟然让他躲到阴影里去。没有了月光的照明,岂不是更加难以躲避敌人的攻击?可是出于对法师的信任,杰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三!” 在起司喊道三的时候,杰克以极快的速度从原地贴地疾驰一下子就窜进了旁边房屋的影子里。甚至,为了加快自己的速度,狼行者不惜四肢并用。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我的想法对不对吧。”见到杰克已经就位,起司一边小心的打量着四周,一边兴奋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而就在法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来自敌人的下一次攻击也随之而来。 “叮!”防身的法术又一次被触发,而这次起司被攻击的部位是后心。被来自身后的力量向前推的踉跄了一下,起司张嘴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用来防御的法术并非没有代价。在提供了强大防御力的同时,这个法术也在迅速抽取起司的生命力。 似乎是被法师两次的阻挡弄得失去了耐心,那个无形的敌人开始加快了攻击频率。而不知道为什么,在杰克躲入了房屋的阴影后,那个东西的攻击对象就锁定了站在街心的起司。 “叮!叮!叮!叮!”连续不断的敲打声昭示这法师正在遭受何等猛烈的攻击。在这样的攻击下,起司穿着灰袍的身影如同舞蹈一般在原地不断抽搐着,而每一次抽搐,法师的嘴里或者耳朵和鼻子中都会有血液流出。如果不能找到击溃敌人的办法,起司很快就会被活活耗死。 “月光!”起司的声音因为喉咙中的血而显得有些失真。但是他说的词还是传达到了另外两个人的耳朵里。 “月光!那东西只能在月光里隐形!”珂兰蒂作为和起司相近的施法者,很快就意识到了法师说的话的意思。她也就知道了起司任凭对方攻击自已的意图。 首先,起司在第一次被敌人攻击的时候就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无形的对手,一定是有着确实的形体的。这一点从它的攻击方方式上就可以推断出来。其次,知道了对方有着切实的形体,法师就需要了解对手是怎么做到隐身的。飞行发出的声音可以通过调整身体结构来完成,可是从视觉上消失,那往往比说起来要难得多。 突破这一点,靠的是珂兰蒂的提醒。女巫在屋檐的阴影中窥见的景象起司也看到了。那景象让法师有了一个猜想,即敌人只有在月光中才能隐形。为了证明这个猜想,起司自然不能贸然遮蔽所有的月光,因为如果这个猜想错误,陷入黑暗的环境显然会让局势更加不利。所以法师让杰克首先躲到阴影里,这既是为了测试敌人的反应,也是为了万一猜想正确,狼行者可以留有足够的体力做出反击。 而从后来敌人一个劲的只攻击起司来看,法师确信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虽然这个猜想他也只有七成把握,不过生死之间,七成把握也已足够。 口中诵起魔咒,女巫念咒的声音像是歌谣那么好听。一片本来不存在的阴云在珂兰蒂的吟唱下慢慢出现并遮挡住了月亮。随着月光的消失,无形的敌人也露出了它的形体。 狼行者的眼睛可以无视黑暗带来的影响,也足以捕捉快速移动的物体,所以杰克第一个看到了敌人的面目。那是一只,有着猫头鹰躯干却长着蝙蝠翅膀和鹰爪的怪物。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隐身失效,那只怪物仓皇的朝着小巷外飞去。 “你休想!”杰克的心中本来就有着一口恶气,此时那里愿意放过敌人。狼人兽化的脚掌蹬在墙壁上,飞射而出的身体如同离弦的箭矢。靠着小巷两边的建筑物,狼行者不断加快着自己的速度,并且瞄准着空中逃窜着的敌人。 “吼!”当杰克的脸部也变成狼形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已经跳到了那只怪物的身后,狼行者张开自己的爪子,像是要拥抱对方一样猛袭而下。可是,那只怪物的头在这个时候突然旋转到了它的背后,那双猫头鹰的眸子里,闪烁着的不是恐惧,而是残忍计得逞的邪光。 “咻!”蝙蝠的翅膀本来并不适宜进行过于复杂的飞行动作,它们的生理结构并不允许。可是显然对于这只怪物来说,这种常识并不适用。以难以描述的动作在空中完成了一次华丽的闪避,那只怪物收拢了自己的翅膀,从狼行者的腋下穿过。它的正前方,是跪在地上毫无防备的法师。 起司此时已经没有能力招架来自怪物的袭击,刚才为了试验对方的弱点,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虽然法师此时可以看清朝着自己快速靠近的敌人,但是身体不允许他做出任何的防御或者闪避。就在起司感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手上的那枚荆棘戒指突然扭动了起来。 “离我的未婚夫远点!”珂兰蒂的身影不知何时挡在了起司的身前,女巫金色的长发像是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然后因为魔力的涌动而散开,哪怕是在黑暗中,也让起司有一种耀眼的错觉。 无形的魔力化为真实的存在,无数荆棘藤蔓顺着珂兰蒂手上的婚戒喷涌而出,如同一张张开的大网。而那个怪物此时已经来不及张开翅膀改变方向,只能无奈的一头撞入了这带刺的怀抱。 “抓到你了。”女巫低语着。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治疗 被荆棘网住的怪物在地上奋力的挣扎着,当它在地上翻腾的时候,王都的石板路竟然因此而产生了裂纹。很难想象这样体积的生物是如何发挥出如此可怕的力量。狼行者从远处走过来,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这个怪物飞出的距离足有三十步以上,这样的瞬间爆发力配合它可怖的肌肉力量以及无法被察觉的身体,足可以成为月光下最致命的杀手。 “能控制住它吗?”被狼人搀扶起来的法师对女巫问道。 珂兰蒂点了点头,怪物挣扎时的能量经过了荆棘的缓冲传到了她的手上,从这股力量上来判断,这个怪物暂时还挣脱不了束缚。不过,珂兰蒂曾经用同样的法术网住过一只成年的灰熊,而如果她的记忆没错,那只灰熊被网住后的挣扎力度恐怕都尚不及眼前的这只怪物。 “把它拖进屋子里去。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起司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说道。好不容易抓到这只猎物,法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它切片研究了。 女巫看到法师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笑了一下,拖动着手中的荆棘藤蔓,带着网中的怪物走进屋中去了。杰克看到珂兰蒂已经进屋,就想要搀着起司也进去,可是狼行者的脚步被法师阻止了下来。起司用搭在杰克肩膀上的手轻轻压了压,示意对方先不要动。 “看到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法师朝着半空中说道。杰克疑惑的顺着起司说话的方向看去,他惊讶的看到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不知何时站着一只白色的猫头鹰。这只猫头鹰头上长着酷似山羊角的绒毛。 白色的猫头鹰歪了歪头,似乎并不理解起司的话。不过法师知道,自己说的内容已经被这只猫头鹰的主人听到了。 “呜咕!”猫头鹰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张开翅膀朝着远处飞走了。见到这一幕,杰克弯下腰捡起了一颗石子,以狼行者的腕力,如果他愿意,这枚石子足以在近距离造成不亚于箭矢的破坏力。 “没必要。”起司又一次拦住了杰克,他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在这里杀死那只猫头鹰毫无意义。它只是其主人若干耳目中的一个罢了。况且,法师也不想惹那个驯养了白色山羊的家伙生气。毕竟,爱尔莎她们如果没有意外,现在应该就在对方手里。 当狼人跟法师走入屋子的时候,珂兰蒂已经将网中的怪物带给了她的母亲。她正准备到门外看看起司他们为什么还没有进来。 “你们干什么去了?”女巫略带责怪的问道,她原本以为起司他们会跟在她身后,结果一转头却发现自己身后并没有人。 “去跟人打了一声招呼。”法师回答道。但是并没有对跟谁打招呼这件事做出进一步的说明。 “好吧,你最好来看看我们抓到的东西。它真的很,古怪。”对起司莫罗两可的回答珂兰蒂并没有追究,她现在的精力都放在了其它事情上。一边说着,女巫就带着二人推开了一扇房门。一打开门,屋内寒冷的空气和刺鼻的药物味道就让杰克打了一个打喷嚏。 “没想到你们连生物实验室都有。”这间屋子里的设备起司并不陌生,这是一间典型的生物实验室,或者说,炼金工坊。房间中的低温可以有效的减缓活性物质腐败,而刺鼻的药味吗,看看摆在房间架子上的各种生物标本也就明白这股味道的出处了。 “这间实验室是我的母亲主持修建的。本来我是认为没什么必要,因为我们很少会需要相关的试验。”爱米亚的声音传来,她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实验服站在房中的实验台前了,“相比起这种活体魔法,女巫的能力更加适合进行无生命物质的炼金术。” “可以理解。”起司说道。哪怕在施法者当中,会认真的研究生物的内部结构的也是少数。而其中的大部分还是将生物肢体用来制作血肉傀儡之类造物的人。虽然这些人比其它施法者更加了解一些生物的内部构造,可是老实说他们对于骨头和肌肉之外的东西也一窍不通。 “等一下,你不会就打算这么开始研究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呢。”看着法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珂兰蒂阻止了起司直接走向实验台的行为。 “一点小伤,实验完了再处理不迟。”起司皱着眉头对挡在自己和实验台之间的女巫说道。如果不是此时的他太过虚弱,法师一定会直接推开珂兰蒂。可是因为身体的关系,想要拨开珂兰蒂的举动反而让起司自己踉跄了一下。 “这家伙以前也是这样的吗?”金发的女巫转头向狼人问道。 “嗯……我恐怕他以前干的更夸张一些。”想起之前起司在萨隆领和浊流镇所展现出的近乎狂热的研究热情,杰克耸了耸肩,说道。 看着哪怕步履蹒跚也要进行研究的法师,珂兰蒂朝着自己的母亲求助的看去,却发现爱米亚此时也被实验台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见鬼,真是没辙。”金发女巫嘴里抱怨道,同时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起司的左手。 “这会有点疼,忍着点。” 荆棘藤蔓又一次从戒指中涌出,只不过这一次涌出藤蔓的是起司的戒指。而这些藤条也并没有朝着什么东西展开攻击,反而像是攀援植物那样从手指开始向法师的手臂上蔓延开来。这些荆棘像是一条条绿色的小蛇,飞速的占领了起司的整条手臂,然后继续蔓延,直到接触到法师心脏的位置。 接着,荆棘上开始生长出跟细小一些的根须,而这些根须则靠着顶端的尖刺深深的扎进了起司的身体里。 “啊。”虽然已经对疼痛感到麻木,可是突然感觉自己的一半身子传来好像被火烧一样的刺痛,起司还是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虽然由于衣物的遮挡,杰克没有看到起司身上的藤蔓,可是听到法师的痛呼,狼行者还是想要把起司带离女巫的身边。可是当他向前走上一步的时候,却发现起司身上开始升腾起淡淡的白色雾气,法师的声音也从痛呼变的缓和下来。 “你身上的伤我已经治好了。但是失去的体力不能马上补回来,等你完成解剖之后会有一段长时间的睡眠。”随着起司身上的藤蔓重新收回戒指中,珂兰蒂一边推开法师的身体一边说道。女巫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这个房间,而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珂兰蒂的脸上要比之前苍白了不少。 “看来您和我女儿相处的不错?”站在实验台旁,爱米亚对走到了身边的起司说道。 “或许吧。”法师回应了一句,就结果女巫手里的手术刀,开始了对捕获的怪物的解剖。既然对方把这东西送到了自己面前,就一定是想通过它传到某些信息。而找到这些信息最简单的方法,对于起司来说,就是彻底搞清楚这个可以在月光下隐形的怪物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法师可以肯定这个怪物不是自然产生的生命,是因为在实验室明亮的灯光照射下,起司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个怪物身上密密麻麻的缝合痕迹,尤其是在肢体的拼接处。这让整个怪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不同原料胡乱拼凑而成的布娃娃,可是就是这样的布娃娃,刚才差点干掉了一名灰袍法师。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湿魂 对于施法者们来说,知识就是他们力量的源泉。可是,哪怕是记录最详尽的书籍,往往也会遗漏很多东西。这些遗漏有些是故意为之,有些则是作者本身也没有意识到。比如说,虽然很多笔记里都记载了解剖人体或者其它动物标本的结果,但是这些笔记中却并不会提解剖的具体细节。 这也就造成了一种很奇特的现象,即施法者之间根据自己的习惯不同出现了无数种迥异的解剖手法。或许有师承的施法者,他的解剖手法也会得到其传道者的影响。但是事实上,施法者的授课是十分随意而且模糊的,就连灰塔这种有着较为严谨的教学方案的组织,在教授具体某一项不是十分重要的步骤时也往往是由学徒自己来摸索。 而起司的解剖手法则来自于安莉娜的传授。后者本来就是精通于瘟疫学的大师,对于解剖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再加上吸血鬼悠长的寿命,足以让安莉娜将自己的解剖手法归纳为一套有条理并极具效率的技艺。这也是起司可以在很多时候随时随地展开研究的重要前提,相比较大多数同类来说,法师手里掌握的技术更加完整。 至于现在,爱米亚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在她还在看着那个怪物的身体思量着从那个部位开始下手的时候。起司已经开始了他的行动。看着法师沉着而熟练的解剖手法,女巫意识到自己如果继续和起司一同工作只会成为累赘。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爱米亚主动的离开了实验台。 “母亲,您怎么……”珂兰蒂看到爱米亚走向一旁,不解的问道。 “你看他的样子需要我帮忙吗?”指了指在实验台前忙碌的起司,她笑着说。 “你奶奶的确没有走眼,这位起司先生比我们想的还要博学。看他的手法,被他解剖过的东西应该足以填满这间屋子了。” “两位女士,虽然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可我还是有些问题要问。”杰克走到两个女巫身边,问道。 狼行者的接近让爱米亚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就像珂兰蒂刚见到杰克时一样,没有一个女巫可以习惯一个完全无惧自己魔力的人靠近自己。不过爱米亚在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其实狼人要问什么问题,她是知道的。 “是关于白色山羊吗?” 杰克点了点头。这间屋子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可以驱使这种猫头鹰的人是怎样的存在,这让他感觉并不舒服。尤其是在狼行者觉得爱尔莎她们的失踪是因为自己造成的情况下。 “亲爱的,你来向这位先生解释吧。我和起司先生之前商量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要去继续准备工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女儿示意珂兰蒂为杰克作答,爱米亚推开房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爱米亚走后,杰克将目光转向了珂兰蒂。金发女巫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相比起解答狼人的问题,她更想在这里看看起司的解剖手法,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不过她还是不敢违抗自己母亲的安排。 “好了,来吧。我带你去看你想知道的事情。”她说着,带着杰克推开了实验室墙上的另一扇门。 女巫的住所经过她们漫长的改造,其内部的空间已经完全扭曲,当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你完全无法预测等待你的到底是什么。只有居住在这里的女巫们才真正了解自己家的内部结构。所以当杰克被带到一间酷似图书馆的巨大房间时,珂兰蒂并没有对他夸张的表情感到惊讶。 “从古至今,在这片土地上会去驯养白色山羊的人就只有一种。或者说,白色山羊就是为了服务这些人而存在的。”女巫走近一排排的书架里,在堆满了书架的书籍和卷轴中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等等,你的口气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那种猫头鹰是被创造出来的?”杰克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珂兰蒂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厚重的书籍,这本书十分沉重,以至于女巫不得不用两只手才能把它从书架上抽出来。 “呼!”用力吹了一口气来吹散书面上的尘土,女巫仔细辨识着书名。要知道,这个图书间里的藏书有些可不仅仅只是记录信息的载体。某些承载着魔力的书本是极其危险的。而从表情上来看,女巫应该是拿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一本。 随着一声闷响,珂兰蒂将一本标题为杰克无法辨识的文字的书本放到了狼人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杰克看着眼前的厚重书本问道。 “你要的答案。”珂兰蒂说。 “可我不认识这种文字。”狼行者可没有像起司那样从小就被迫学习了几十种文字和语言,到目前为止,他所掌握的语言和文字也就仅限于在苍狮王国人类间流通的那种。 不过珂兰蒂可不知道这件事。她的母亲只是告诉了她杰克是亚历山大狼人新任的头狼,但是却并没有告诉她这个狼人本身被转化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所以在听到杰克的话之后,女巫不自觉的翻了一个白眼。 “好吧好吧,我来讲给你听。”珂兰蒂说着,将手在书本上轻轻一挥,那本看起来都可以作为武器了的书籍居然就自己打开,并且开始迅速的翻页。 “我看看,嗯,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啊,在这里。”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女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白色山羊,这种动物只会服从于一种主人,即湿魂的信徒。” “湿魂?那是什么?”杰克皱着眉头表示从来没听说过在这个称号。 “湿魂这个名字是从树精的语言里直接音译过来的,它的本意应该是雨中的游荡者。”珂兰蒂解释道,“在那些长耳朵的记载中,湿魂是掌管流水,雨,和湖泊池塘的神或者恶魔。他们也不是很确定湿魂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在他们的传说里,湿魂在每一场雨中游荡,并在雨中带走……” “带走什么?”狼行者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里的词语我不认识。”女巫沉默了一下,说道。 “但是可以知道的是,白色山羊是作为湿魂的神使一样的存在,只有对湿魂有着坚定信仰的人才能驱使它们。”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雨滴 对于投入到古书当中的珂兰蒂和杰克来说,时间过得很快。白色山羊的内容牵扯出了更多的东西,关于驱使着这些猫头鹰的信徒,以及他们所信仰的神。女巫图书馆中的记载谈不上丰富,可是哪怕是这些书上有限的只言片语,展现出的内容也已经足够惊人。珂兰蒂对于白色山羊所代表的湿魂教派原本只是有着一个浅显的印象,这也是她为什么需要带杰克来图书馆的原因。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怪异的信仰。”杰克在听着女巫说完书上的内容之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哪怕是作为狼行者,他也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存在湿魂教派这样扭曲的存在。 “是的,我想在怪异程度上也就只有暮月教国的教派能和它们相提并论了。”珂兰蒂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回应道。 “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狼人挠了挠脑袋说,“这里发生的事情和他们无关不是吗?至少从这些记载上来看,那些控制着白色猫头鹰的家伙不会对瘟疫有兴趣的。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带走爱尔莎她们?” 杰克的问题女巫也回答不了。因为此时的珂兰蒂已经陷入了和狼人一样的疑惑。湿魂的信徒们虽然怪异,可是这些家伙却极少像通常所谓的邪教那样伤害其他人,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乎普通人的世界。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希瑟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在两个人沉默的时候,起司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走了进来。看起来他已经完成了对那只怪物的解剖。 “你是怎么……”见到法师推门而入,杰克倒是没什么反应,可是珂兰蒂却已经惊讶的跳了起来。之前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女巫的房子里穿行自如,哪怕起司的手上有订婚戒指,他也不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只是追踪了一下你的魔力痕迹。重复了你打开门的动作而已。所以珂兰蒂小姐,下次在家里也要小心一些。”起司看起来精神很好,甚至好的十分突兀,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刚刚曾经一度被重伤了的痕迹。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杰克站起身来说道。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这是因为狼行者能够感受到,起司现在的精神和身体都确实处在一种极好的状态里,眼前的法师绝不是回光返照。而这完全不合常理。 法师耸了耸肩,对同伴的问候不置可否,他快步走到桌前,拿起摊在女巫面前的书本。那上面正好是记载了有关白色山羊的内容。 “你是怎么知道他精神不错的?”看到起司好像被书本吸引住了。珂兰蒂拉了拉杰克的衣服,小声问道。哪怕是负责治疗法师的女巫,也不敢确信眼前起司的状态。 狼行者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他发出声音以前,法师就打断了他的话。 “猎食者总能分辨猎物的状态。就好像狼群总能在一群山羊里找到最老的那只一样。”起司一边翻看着书本一边回答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难道在这里读了三天的书吗?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杰克说道。 “好像新生了一样。”法师接着狼人的话说完,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假扮了。我认识的起司可没有这么健谈。”杰克说。 听到狼人的话,起司合上了手头的书本,因为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里,他已经读完了他想看的内容。这种阅读速度换做平时他都可能做不到,但是现在,书本上的文字在法师眼中从未有过的清晰。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那些带走爱尔莎的家伙送来的一点道歉用的礼物。他们把它藏在了那个怪物的肚子里。这就是为什么那东西可以在月光下隐形。也是为什么我现在可以充满精力的在这里说话而不是趴在房间里虚度时间。”说着,起司展示一般的晃了晃他左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条银质的项链,只不过项链上并没有装饰珠宝或者其它东西,而是拴着一个指节大小的水晶瓶子。随着法师的摇晃,可以看到那个小瓶子里有一些液体在随之晃动,只不过那些液体并不是满的。 “月精灵的伴生链,我早该想到可以让生物在月光下隐形的只有这东西。”起司说着,转过头仔细端详着这条项链。在他的视线里,半径不足一毫米的银链上附着的魔力痕迹复杂的令人咋舌。 “可是这种伴生链不是只有月精灵才能使用吗?难道……”珂兰蒂作为女巫,对这种传奇一样的物品还是有一定认识的。被称为月精灵的精灵群体自称受到月神的庇护,拥有可以在夜晚隐形的能力。但是事实上,他们之所以可以做到这一点,就是因为月精灵掌握着制造这种项链的技术。而为了防止这种技术外传,月精灵们也在每一条项链上加上了难以计数的禁制。 “没错,那个怪物的一部分是用月精灵做的。事实上,还是很大一部分。”法师耸了耸肩,说出了女巫没说出的猜想。 “好吧,可是你还是没说明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可以恢复体力。”虽然对那只缝合怪物的材料感到了些许的作呕,可是珂兰蒂也承认,这是唯一讲得通的解释。 “那就要靠这东西了。”起司用右手指了指项链上的小水晶瓶。 “那是什么?某种炼金药剂吗?” “不,这可不是我们制造的那种混合物。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应该是第一场雨的雨滴。”起司说道。 “你,你说真的?!”女巫听到法师的发言,她的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震惊表情。 “第一场雨的雨滴……你不会说的是那本书里写的那东西吧?”杰克的反应倒是没有珂兰蒂大,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起司声称的东西有多么珍贵。 “没错。按照湿魂的信徒的说法。他们相信地上所有的生灵都是在第一场雨之后生长出来的。所以那场雨的雨水是所有生命的起源。”法师点了点头,承认道。 “所以,你喝了这种,呃,雨滴,然后你就恢复了所有的体力?”狼行者问道,他还是不太能理解这小瓶中液体的意义。 “不,严格来说,喝下这种雨滴,我可不仅仅是恢复了体力这么简单。”起司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他此时的表情颇有几分狂信徒的样子,“这滴雨水,让我真正的,焕然一新。”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觉醒 法师到底有没有焕然新生杰克和珂兰蒂是无从知晓的。不过,此时的起司的面部表情还有给人的状态却都与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并不相同。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平时都背着一筐砖头的人突然放下了肩上的重负一样。这也确实是起司此时的状态。 从小以来,起司在研习的魔法就在不断的榨取他的思考能力,这种压力随着法师魔力的增加而增加。虽然起司没有被这种压力压垮,甚至还在这种重压之下有了比寻常人强韧几倍的灵魂。但是这种榨取却从未停止过,就像是一个木桶的底部漏了一个小孔,虽然木桶被不断的增大,加固,倒入木桶的水也从未停止供应,可是那个小孔却一直都存在着,从中涌出的水流只会随着时间逐步破坏孔洞附近的木板。 而现在,饮下了水晶瓶中液体的起司感觉自己精神上的那个孔洞终于被堵住了。这种感觉是他从接触魔法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的了。阔别了十几年,法师又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主宰自己的喜悦。但是起司此时还不知道,他此时能够摆脱困扰了自己漫长时间的痛苦靠的并不仅仅是那一滴雨水。灰塔之主封印了起司身上某些极为危险的东西,这才让雨滴修复法师的身体和精神成为了可能。 “对方为什么会送来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有你之前说,希瑟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姑且算是接受了起司的说法,金发女巫接着想到了这个问题。 至于希瑟这个名字,哪怕是久居王都的珂兰蒂也是十分熟悉。早在之前起司告诉她自己同伴的数量和外貌的时候女巫就知道女骑士长的存在了。 “希瑟身上具体有什么东西,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件事我觉得你母亲可能会有了解,等一下去问问就知道了。而那些湿魂的信徒为什么要送给我们第一场雨的雨滴,这东西自然是酬金。”说着话,起司已经走到了一排排的书架之间,对于法师来说,没有什么比从未读过的书本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了。 “酬金?他们会有事拜托我们?”说这话的人是杰克,狼行者一脸的难以置信。在他看来这些掳走了爱尔莎还派怪物来袭击的家伙怎么想都应该是自己一方的对立面,怎么会在法师的嘴里突然就成了雇主。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鼠人瘟疫的威力我们都是见过的。如果是小范围还好,可是现在瘟疫发展的趋势太过于快速,已经有很多人坐不住了。”法师随手抽出一本书,说道。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家伙为什么不当面和我们谈判?现在这样一方面抓走我们的人,另一方面又想要雇用我们为他们办事,他们不怕我们报复吗?”狼行者的问题十分尖锐。确实,只要湿魂的信徒们所求的不是希瑟的性命,恐怕起司和女骑士长都会很愿意和他们做交易的。他们这种跟威胁无异的举动只会徒增变数。 “你觉得呢?”法师没有直接回答杰克的问题,而是拿着刚找到的书,走回桌旁看了起来。 “我觉得?”狼行者皱了皱眉,他并不是很懂起司的意思。虽然已经没有了作为人时的情感,可是记忆告诉他,在碰到问题的时候询问这位法师的意见是不会有错的。 “你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冰霜军团里的‘猴子’了。杰克,你自己也应该意识到了不是吗?不管你多么想变回去,可是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你现在是狼行者,你的氏族是亚历山大,而你,是氏族的头狼。”起司从书本中抬起头,他直视着杰克的眼睛用极为严肃的语气说道。 “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成是我的随从。爱尔莎,蒙娜,哈恩,还有之前的你。虽然我有的时候确实在用命令的口气和你们说话,可是那是因为解释其中的内容太过耗时。而现在,我可没有胆量随意支使一位狼人氏族的头狼。所以杰克,大部分时候你必须自己找到答案。露易丝没有时间告诉你这些,那是因为她有太多东西要传授给你,但是你身为头狼,必须如此。” 狼行者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确实,在转化之后的时间里,身为他转化者的露易丝有太多的知识要传授,而铁堡的变故使得这份来自氏族的传承并不完整。再加上多日以来和爱尔莎他们的相处,杰克下意识的学习着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他扮演着以前的自己。这是狼人的本能,用来混入人群的本能,但是现在的情况,起司并不希望看到一个有着人类人格的狼人,法师希望看到的,是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 决定展现真正自我的杰克很快就变成了一副冷漠的模样。对于身为狼行者的他来说,爱尔莎他们也不过就是相识了几天而已的人罢了。虽然刚才还一副为三人的失踪着急的模样,但是其实狼人对此并不是十分关心。甚至,其实对于瘟疫,乃至整个苍狮王国的存亡,这位新晋的狼行者都可以毫不在意。 “你就这么想看我真实的样子吗?这幅冷漠到令我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那要看你怎么想问题。事情已经发生,转化已不可逆。我也很舍不得和一个老朋友告别。但是,你知道的,只有打碎旧日的躯壳,新的生命才能从中展开翅膀。何况,你本来也不是一个可以狼化的人。不如说,所谓狼行者,是有着人类外皮的狼才对。” 听到起司的话,杰克笑了。只不过狼行者此时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要吃人之前的狮子一样,令人恐惧。 “那就如您所愿,起司先生。我会以亚历山大氏族头狼的身份继续和你合作。而之前我们讨论的问题吗,我想我也已经有了答案。” “哈,那我倒是想听一听您的高见,头狼先生。”起司合上书本说道。 “湿魂的信徒之所以会选择在和你见面以前就带走希瑟,是不愿意激怒你,那样会让合作变的困难。”杰克说道。 “为什么?”这下轮到法师发问了。 “很简单,提前带走希瑟的原因,甚至是你之所以在此时此地和我说刚才那些话的原因,都指向一个答案。湿魂的信徒们害怕我们保护不了希瑟的安全。而你,你在此时唤醒我的伪装,不也是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吗?” 这次,起司笑了。 “没错,你说的一点没错。亚历山大先生,你说的太对了!哈哈哈哈!” 法师大笑了几声之后突然又停止了笑声,说道。 “那么,你的选择呢?知道我们面对着可以逼的湿魂的信徒连第一场雨的雨滴这种东西都要拿出来当筹码的敌人之后,你的选择呢?” 狼行者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正因为主人激动的心情不受控制的朝着利爪变化。 “在这场瘟疫从这片土地消失之前,我的爪子和牙齿都听从您的差遣。”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集会 在起司他们对付来自湿魂信徒的问候的时候,王都中另外一部分法师的盟友也没有休息。 虽然对于不能穿着自己标志性的铠甲和大斧有一些不适,可是洛萨还是尽量不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这一点。双手略微握紧了手中的长柄战锤,对于这种更像是铁匠而非战士才会挥舞的武器,黑山伯爵还是颇有微词的。但是考虑到锤头上用秘银制成的尖刺可以对那些擅长使用魔力掩藏自己的敌人造成切实的伤害,洛萨也只好忍耐下来。 “这身衣服挺合适你的吗,黑山伯爵大人。”独眼骑着一匹黑色的马从洛萨的身后走过来。由于前者戴着面具的关系,黑山伯爵无法判断对方的话到底是由衷的称赞还是挖苦。 其实这倒是洛萨多虑了。脱下那身黄金铠甲,换上一身佣兵才会用的皮革外套,只在右肩和心脏处才有少许的金属护具。这样的装束让洛萨少了平时的那种跋扈的感觉,配上他本来就算得上健壮的身躯和年轻却坚毅的面孔。无怪网虫在见到他之后曾经发出过“这样的家伙如果去当佣兵的话,肯定一眼就会让人产生信任感”的感叹。 “我就说吧,你这个样子不去当佣兵可惜了!那些太太小姐肯定会愿意为了雇你花双倍的价钱。”网虫也在洛萨的身后阴阳怪气的说道。她现在的装束倒是和伯爵试分析相似,只不过相比较洛萨那带着尖刺的护肩,身材娇小的网虫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的金属护具。这种打扮会让敌人下意识的认为这个小姑娘缺乏防御能力,可洛萨却知道,在这一身的皮甲下面,有着一层细密的链甲给网虫提供着强力的保护。 对两位女性同伴的评论,一向和异性疏于交际的洛萨只是撇了撇嘴。纵然是久经战阵,令苍狮国境线上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黑山伯爵,他却对身边的这两位毫无办法。几天的相处下来,在独眼和网虫发现洛萨似乎并不擅长应对女性之后,她们对后者的调戏几乎就成了日常的活动。 “罗兰先生,您觉得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无奈之下,洛萨只能靠转移话题来避开尴尬。 此时的罗兰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顶着那顶帽檐巨大的帽子,嘴里叼着一根烟斗,骑在伯爵身边的一匹灰色带着白色斑点的马上。老人听到洛萨的话后稍微挑了挑眉毛,他不情愿的把手里的烟斗拿下来,好像回答一位王国伯爵的问题还比不上多吸一口烟草。 “洛萨先生,或者黑山大人。您这一路上已经问了我不下三次这个问题了。我想您还是不要那么担心的好,难道起司的安排您也信不过吗?再说,就我所知,这次集会上的东西,还没有您手里的那把锤子解决不了的。” “就是就是,我都没害怕。你个大男人害怕什么?还是堂堂的大领主呢,羞不羞啊。”网虫笑着说道,由于这位佣兵小姐以不会骑马为理由,她现在正和洛萨和乘一匹马。 作为一个佣兵来说,洛萨这样经常要出入战场的领主毫无疑问是长期雇主的最佳人选,给这样的大贵族打工,可要比去接那些来路不明的任务安全得多。所以为了得到这份长期饭票,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网虫小姐对于黑山伯爵的骚扰可谓无微不至。她甚至还在晚上遛进过洛萨的房间,当然很快就被黑山伯爵从屋里扔了出去。 而这种献殷勤,在洛萨不断的拒绝后就逐渐变成了报复性的吐槽和冷嘲热讽。要知道,虽然看起来成熟的多,可是网虫的实际年龄也就比斯派洛大几岁而已。在她的眼里,黑山伯爵的这一连串的拒绝让网虫小姐的自尊十分的受伤。 “瞎叫什么。一个没了蜘蛛的驯蛛人也好意思笑我?你信不信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甩下去?”面对自己手下士兵的时候,洛萨可以应对自如的和对方攀谈或者说一些荤段子,但是面对网虫这样的人,黑山伯爵却只能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发出连自己都不信的威胁。 虽然并不相信洛萨会把自己从马上甩下去,可是网虫毕竟还是知道轻重的,她可不想真的激怒洛萨。所以佣兵小姐在听到黑山伯爵的威胁后只是做了一个鬼脸,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好了,都别闹了。这次的行动事关重大。而且还关系到我们之后计划的实施,你们还是认真一点才行。”独眼扭头看了看坐在一匹马上的两人,用家长训小孩的口吻说道。 “切,不就是去跟一群连老鼠咬到家门都不敢反抗的软蛋们谈判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网虫说道。 “我可不觉得全王都的黑暗住民会像你说的这么简单。说到底,我还是搞不懂起司为什么会允许你这个俘虏跟着我们来。”洛萨闷声说道。 “还不是法师大人考虑到你们对黑暗住民的了解太少,再说你可是承诺过要保护我的安全的。要是你们去跟那帮软蛋们谈判的时候我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网虫说。 “说到对黑暗住民的了解,我想罗兰先生也不必你差!至于安全问题,我可不觉得有什么东西能穿过我的猎熊者军团伤害到你。”洛萨据理力争的还击着,“对不对?罗兰先生。” 听到黑山伯爵的问题,罗兰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扶了扶自己的帽檐。然后小声嘀咕着。 “现在想想,没有孩子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领头的独眼勒住了手中的缰绳。她看着眼前这座白天被称为王都议事厅的建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我们到了。” 清冷的月光不仅可以让怪兽隐形,也可以让安静的景象变的肃杀。无光的巨大建筑本身或许就已经称得上可怕,而知晓此时这座建筑中到底聚集着什么的四人,心中却也不禁有些胆怯。然而就像独眼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今晚的任务事关重大,绝不能因为他们的问题影响到法师的计划。想到这,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独眼又轻轻的催动自己的坐骑,继续朝着议事厅的方向移动起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进入 所谓的王都议事厅,其实并不是苍狮王都的行政机构,或者说,它现在不是了。这座坐落于王都中心区的巨大圆形建筑最初被建造出来的目的,是作为审判所来使用。建造它的苍狮国王是个极其信奉骑士精神的君主,而在他执政的时期,王国内外天灾战乱也从没停止过。 苦难和绝望笼罩着那时的王国,没有任何一个居民可以保证自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当时的国王为了鼓舞自己的人民,建立了这座议事厅,他在这里处理政务,审判犯人和背叛者,甚至在这里接受外国使臣的觐见。而所有苍狮王国的国民,都可以在任何时候进入这座如同剧场一样的建筑里看着他们的国王是如何工作的。 甚至,有很多人为了向国王的勤奋致敬,他们会带着自己的工作用具来这座议事厅陪着他们的国王一起工作。那个时候的苍狮王国不需要那么多的官员,也没有琳琅满目的各种部门。国王如果遇到了问题,他会直接询问周围的市民们,而来自各行各业的人们也总能为他们的国王献上处理的办法。 这段历史到现在或许已经有了一两百年的历史了。而这座议事厅,在王国度过了危险后也成为了某种象征,哪怕是胆子最大的商人也绝不敢向国王谏言拆除掉这个建筑,反而是历代国王都会为了表达自己对那位祖先的敬重而拨款修缮。百年时间过去,当时那个简陋的圆形议事厅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十米高的石质外墙,足以容纳整个王都居民的阶梯型观众席,以及议事厅中央那个可以供三台歌剧同时表演的圆形舞台。事实上,几年前还真的有人提议将议事厅改为国王剧院,只不过现在的国王并没有同意这个议案。所以,现在这座建筑依然只是一座巨大的,象征性的标志物而已。 “我记得虽然议事厅周围至少会有一队的王室卫兵负责巡逻。现在看来,王室对这个地方的重视还不够啊。堂堂的王都议事厅,居然变成了黑暗住民的集会所。”洛萨看着议事厅周围安静的吓人的景色,说道。 “这算什么,谁会真的认真看守这种白天都没几个人会进去的老古董?你说的那些守卫,恐怕现在正在附近的酒馆里喝的酩酊大醉呢。”网虫作为佣兵,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走过了许多国家,这种听起来很有价值的古迹,在她眼里一直都只是一堆没有实际作用的石头堆。而且,佣兵小姐也不认为苍狮的王室卫兵会多么尽忠职守。 独眼并没有加入两人的议论,那些看守议事厅的守卫,是被提早过来准备集会场地的黑暗住民买通了也好,被打晕了也好,甚至他们真的如网虫所说现在正在酒馆里调戏侍女都无所谓。她只知道,现在这座建筑的里面,就是整个王都的黑暗面。如果起司的计划真的可以奏效,那么今晚,独眼就可以真正的掌控王都的黑夜了。 权利与复仇都足以让人迷失自我,而当这二者相加,哪怕是自认为已经历经了无数沉浮的独眼,也不自觉的加快了呼吸。 “别这么着急,女士。现在这个议事厅里的家伙们,可都对人的情感十分敏锐。今晚我们都只是您的随从而已,您可不能自乱阵脚。”罗兰走上前拍了拍独眼的肩膀,嘴里依然叼着那个烟斗。 老人的话让独眼稍微冷静了一些,虽然隔着面具,不过后者还是对罗兰点了点头示意感谢。在几次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跳之后,这位王都的地下头目带着其余三人缓步走入了这座沉默的建筑。 “您来了?各个家族的领袖都已经在等您了。”一个轻柔的男声从独眼的身边传来,而随着四人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处,一团比正常的阴影更深邃的黑暗迅速的集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男人的轮廓。 那团有着人类轮廓的黑影略微朝着独眼鞠了一躬,他的礼仪十分规范。如果不是因为外貌的原因,恐怕光靠这个就足以让人相信他是一位有着良好世家的贵族。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杰森,是您今晚的引路人。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影子。” 独眼的呼吸在听到影子这两个字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本来影子这个名字就是一个绰号而已,倒不如说,这个世界上以影子为代号的人恐怕不会太少。 “我还是叫你杰森吧。既然你是我的引路人,那么就请你带我进去吧。”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大人。”杰森说着,向前走了两步,示意独眼跟着他。 “喂喂,那个自称杰森的家伙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走带队伍最后方的洛萨小声的对身边的网虫问道。虽然可以直面巨型鼠人,但是黑山伯爵可不认为自己的手里的锤子能砸碎一团黑影。 网虫听到同伴的问题,露出了苦恼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虽然之前夸口说自己见闻丰富,可是她也真的不知道那团人形的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们的迷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罗兰开口了。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位巫师之影。我可有许多年没在大陆上见到您的同类了。” 听到老人好像是随口说出来的感叹,杰森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 “没想到您居然会认识我这样的小角色,真是让我荣幸之至。确实,我的族人数量这几年确实大不如前了。” 罗兰不紧不慢的又往烟斗里加了些烟草,深吸一口之后吐了一个烟圈说道。 “毕竟这几年不太打仗了嘛,人死的少一些,你们的日子自然也就难过一些。不像是前几年和暮月打仗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是你们的踪迹。” 听到老人的话,杰森干笑了两声却并没有搭腔。罗兰的这几句话与其说是跟他寒暄,不如说是在提醒同伴这个所谓的引路人有多么的危险。而在队伍后面的两个人,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我记得没错的话,上次大陆上诸国联合对抗暮月教国的战争是在一百年前了吧?”作为熟读战争史的人,洛萨现在却对自己的记忆不太敢相信。因为如果他记得没错,就代表着罗兰的年纪已经超过了百岁。 “……恐怕你没记错。或许老爷子说的是局部的小型战争?”网虫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一行人从议事厅的底层走廊里走了出来,面前开阔的空间让四人一时间都来不及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们已经来到了议事厅的中央舞台,而在舞台周围的观众席上,无数双躲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都在打量着他们。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僵局 无光的议事厅,随着杰森带着四人的进入而开始亮起了一盏盏灯火。这些煤油灯逐渐照亮了议事厅的圆形舞台,但是却无法为舞台中的人驱散观众席上的黑暗。同时,在这些火光中还有着一些与其他纯粹用来照明的光源不同的东西。 进入舞台的四个人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点,这些不同的东西就是围绕着舞台的外围林立着的各种徽记,在这些酷似图腾柱的徽记旁边分别摆放着一盏白色的油灯。此时这些油灯上都点着暗红色的火焰。 “如您所见,舞台边缘的这些徽记,每一个都代表着王都的一个势力。他们,就是您今晚的听众。”杰森尽着自己作为引路人的工作,对独眼解释道。 “徽记旁边的灯火代表了他们对于您的态度。现在的暗红色火焰代表中立,如果火焰转为蓝色,代表他们质疑您的计划或者承诺。而转为鲜红色的火焰则代表他们赞同并愿意与您并肩作战。至于火焰熄灭吗……那就代表他们想要退出。” “这和我接到的信息可不一样。爱米亚女士指派我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说服他们,而是给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下达指令。”虽然听不出声音的高低,可是谁都听得出来独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高兴。确实,原本起司和女巫的计划中,是让独眼作为他们的代言人直接领导这些王都的黑暗住民,毕竟论起调动如此数量众多的势力,法师和女巫都不得不承认还是独眼的经验丰富一些。 人形的黑影听到独眼的话之后略微欠了欠身,说道。 “是的,尊敬的大人。葛琳女士和爱米亚女士长久以来都是这座城市黑暗中的领导者,在坐的所有势力都接受过她们的帮助。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也是这些人之所以会坐在这里的理由。但是……” “但是他们并不能确定,对于女巫这个年龄等于实力的群体来说,失去了葛琳的女巫家族还是否像之前一样具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在即将来临的风暴中带领他们,对吧?”罗兰的声音从宽大的帽檐下传出来,灯光在老人的脸上留下了一片投影,让人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是这样的。”杰森低下头说道。 “这是背叛。”洛萨低声的说着。在这位充满骑士精神的战士看来,这些黑暗住民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背叛女巫们。 “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人类。”从观众席的一个方向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顺着这个声音的来处看去,可以看到一块墓碑和铲子组成的徽记,“我们只是不想白白去死。再说帮助过我们的是葛琳,爱米亚那个女人可没怎么出过手。” “那是爱德华家族的族长。他们是王都所有死人的埋葬者,也是整个苍狮最大的食尸鬼家族。”杰森小声的为几人解说道。 “食尸鬼?我以为那些肮脏的东西不会说话的。”网虫嘟囔着,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会喜欢食尸鬼,哪怕是驯蛛人也不会。 “你说的应该是苔藓游荡者,那些低等食尸鬼确实没有理性思考的能力。”罗兰解释道,“而这个爱德华家族嘛,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 “是的,爱德华家族是一个由守魂者组成的家族。他们信奉着死亡,也尊重死亡。这些食尸鬼们有着严格的戒律,和那些茹毛饮血的同族截然不同。他们会守护在新死者身边,祝福他的灵魂去往归宿之所,之后再净化他们死去的躯壳。王都所有的墓园和陵园都是他们的领地。”黑色的引路人介绍道。 “听起来像是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僧侣。”洛萨说道。 “守魂者吗?”罗兰则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在老人的记忆中,他对这种食尸鬼有一些印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老人凑到独眼的身边对后者的耳朵悄悄说了什么。 听完了罗兰的话,独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或许你们做的事情确实还没有达到被称为背叛的地步,爱德华先生。可是,在我看来,在这场风暴中,不作为和逃跑并没有什么区别。我难以想象有着崇高传统的守魂人们会抛下守护的陵墓,任凭它们被疯狂的鼠人掘食。想想吧,如果我们无法阻止这场瘟疫,该有多少痛苦的灵魂得不到解脱?” “我并没有说我们会袖手旁观,独眼先生。我们只是,只是想多得到一些承诺。我想在坐的各位没人想成为巫师和女巫手里的棋子吧?实不相瞒,我的家族已经在这场瘟疫中损失惨重,原本驻扎在铁堡和萨隆领的族人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就算最后我们战胜了瘟疫和它的散播者,但是我们这些人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那个阴冷的声音回答道。 食尸鬼族长的话引起了观众席上一片的赞同声。这些王都的黑暗住民也并不想抛弃自己已经扎根了许久的驻地,可是如果守护领地的代价过于沉重,他们是不会不懂取舍的。归根到底,他们并不是人类,没有为了瘟疫死战到底的理由。 “现在看来,起司还真是交给了我们一个艰难的任务啊。这些家伙,根本不信任我们。”黑山伯爵环顾着四周,说道。 “请安静一下,各位。”独眼伸出双手向下虚压了一下,示意观众们安静,“很抱歉,我只是一个人类。一个比你们都要脆弱的多的人类。这样的我不能够给你们什么具体的伤亡预计。” 随着这段话,议论声又一次从观众席上传来。 “但是!我虽然不能告诉你们,你们有多少的同族会死在这场风暴里,也不能告诉你们我们是否会胜利。可是我敢保证!在这场战争里,我们绝不会是巫师和女巫的棋子!我可以保证,当我们在战斗的时候,你们口中的灰袍巫师一定也和你们一样在战斗!当你们面临死亡的时候,我们所担负的风险也绝不会比你们的少!这不是巫师或者女巫的战争,这是我们的战争!我们不是在为了灰袍或是其它什么颜色的东西而战!我们战斗,是为了守住我们的家园!不管是瘟疫还是鼠人,没人可以从我们手里夺走我们的城市!所以,我请求你们,加入这场战争!让他们知道,这里,属于谁!” 独眼的话铿锵有力,她把自己作为领导者的天赋完全的发挥了出来。当她说完这段话的时候,洛萨甚至险些都要为她鼓掌了,和自己那些简单的作战动员相比,黑山伯爵不得不承认,这个黑帮头目说的更好一些。 “杰出的演讲。”杰森也低声说道。 可是网虫和罗兰却都没有说话,老人的帽檐挡住了他的表情,至于佣兵小姐,从她皱着的眉头来看,她似乎并不像身边的洛萨一样喜欢独眼的话。 沉默,在独眼的声音还在议事厅的空气中回荡的时候,观众席上一片沉默。许久,连最后的尾音也化成了安静的风,但是会场上却没有一个徽记旁边的火光改变颜色。 冷汗,浸满了独眼的后背。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救场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那小子会死活让我跟着过来的原因吧。”罗兰看了一眼僵在了原地的独眼,这么想到。其实对于这次集会,他完全可以不来。因为认真说起来的话,罗兰和起司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就是法师老师的旧识而已,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义务趟这趟浑水。但是老人还是自愿的加入进来了,正是因为这样,这场本应以冷场收尾的集会迎来了转机。 “咳咳。”罗兰的咳嗽声在安静的会场里显得十分的响亮,他拄着自己常用的那根木杖,走到了独眼的身边,对后者小声说道。 “独眼女士,我看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要让这些家伙同意跟着我们干,可没有那么容易。” 已经处于无法思考状态的独眼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是在她想要移动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竟然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无法行动。面具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让这位地下头目连用眼神求助都做不到。好在罗兰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一点,随着他的示意,网虫走上前将独眼搀扶了下去,至少让后者看上去没有显得那么狼狈。 “好了,各位尊敬的代表们。独眼先生的话看起来并没有能让你们满意。不过我希望你们理解,他只是第一次在这么多的黑暗住民面前发言而已。作为一个人类,紧张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罗兰的声音很平和,就像在和自己的邻居谈论天气一样。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老家伙。”不同于之前说过话的爱德华族长,说出这句话的那个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坏脾气的孩子。而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有着一块看起来十分奇怪的徽记。 说这块徽记奇怪,是因为相比较会场周围的那些势力标志而言,这个徽记显得十分的……幼稚。虽然看得出来是被认真绘制出来的,但是这块由餐叉,盘子,龙头,恶魔翅膀,蛋糕等等乱七八糟毫无关联的东西组成的图案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孩子的作品。而且这些图案画的还十分的随意,很多图案甚至只画了一半,就好像是它的作者在画到一半的时候就对这个图案失去了兴趣一样。 “真没想到会在这北方的偏远王国看到矮精,看来我这把老骨头没有留在家里等死是正确的决定呢。”不需要杰森开口介绍,罗兰已经从那极具特色的徽记和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认出了说话的人的身份。 “认的出我们的身份并不能说明问题!老家伙!你的同伴是笨蛋,所以你也是笨蛋!”矮精尖细的声音听起来并不让人讨厌,再加上它们简单的词汇,很多时候,即便矮精真的愤怒起来了,人们也只会把它们的咒骂当成是撒娇。 “别这么激动,我的小朋友们。”罗兰笑着说道,同时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也许这些东西可以让你们开心一点。” 老人用手杖轻轻敲了敲帽子的帽檐,然后在所有人不自觉发出的惊呼声中,一群白鸽从那顶大帽子里飞了出来。这群白鸽绕着观众席飞行了一周之后,在经过矮精们的上空时变成了鲜花和彩带,同时,一些糖果也从这些鲜花和彩带中落下,掉到了矮精们头上。这些颜色鲜亮,味道可口的糖果让矮精们发出一阵欢呼,它们确实很像小孩子。 罗兰的魔术让现场的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议论声再次出现,只不过那些黑暗住民们在讨论的可不是魔术有多么神奇,在他们眼中,罗兰使用的应该是某种完全没有魔力波动的魔法。只有极少部分的黑暗住民凭着不同的手段察觉到老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神奇的一幕的,可是他们心中对罗兰的忌惮也并不会比其它人少,他们可不相信这个带着大帽子的人类老人只会这种小把戏。 “那么我想,现在可以谈论正事了吧?”罗兰将帽子戴回头上,扶了扶帽檐说道。 沉默,包括矮精在内的所有代表们因为老人的话又一次安静下来。只不过,这一次安静是因为它们对这个人类的认可。独眼搞错了一件事,对于这些黑暗生物来说,人类世界中的权柄和地位在它们眼中毫无意义,毕竟它们本身就在人类社会之外。而女巫和巫师的委任也只是口头上的授权,这在它们眼中的效力甚至不如罗兰展示的魔术有价值。 “首先,我要声明一点。”罗兰轻轻用手杖敲了三下地面,这在古老的礼节中有郑重承诺的意思,“灰袍法师起司先生和爱米亚女士对于这次各位的加入并不是强制性的。因为如果那位女巫想要强迫各位的话,今天站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是我们了,只要爱米亚女士亲自出面,我想各位没有任何人有胆量拒绝她的要求不是吗?” 失去了年龄最大的女巫的女巫团是不完整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不完整的女巫团就不足以震慑王都的黑暗住民。事实上,单就实力而言,经过了常年经营的女巫手中掌握着远比这些势力多得多的资源,像是费尔根那样的魔能石像,如果女巫们愿意的话,同时驱动几十只还是不成问题的。而那样的一支石像部队,已经足以彻底剿灭在场的很多势力。 世界的黑暗面是混乱的,因为这里没有秩序可言。可是世界的黑暗面又是秩序的,因为强者会制定不容挑衅的规则。曾经,这个规则的制定者是葛琳,现在,则是爱米亚。 “话是如此,可是为什么她没有自己出面。反而派你们来和我们谈判呢?这难道不是说明敌人的强大已经让女巫都自顾不暇了吗?再说,你又怎么能保证现在退出的人不会在事后遭到报复?女巫们可不是以仁慈著称的掌权者。”食尸鬼阴冷的声音又一次传来,看来这位爱德华族长已经无形中成为了在座很多势力的总发言人。 “哈哈哈哈,我想你们搞错了,爱德华先生。也许是因为我们之前说的不够详细。这场集会并不是我们在请求你们的帮助。”罗兰笑着,在顿了顿之后接着说。 “这场集会的目的,是在询问有多少的家族或者势力愿意接受我们的庇护。或许你们还没有意识到,可是实际上,我们和敌人的战争已经打响了。我们早已深陷风暴之中,现在,在座的所有人,你们和我们一样,已经没有逃离这场风暴的机会了。因此,报复是不会存在的。当风暴停止的时候,这座城市里不会再有其他值得被破坏的东西。我保证。” 在老人的话说完后,整个会场沸腾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实目的 罗兰的话传达给了在座的所有黑暗住民出了两个意思。 其一,关于这场有关瘟疫的战争爆发的时间。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到目前为止,瘟疫带来的影响虽然极为恶劣,可是还没有到重疾难返的地步。只要王国出动所有的军力对疫区进行封锁,再大量绞杀活着的鼠人,控制疫情依然是可以实现的事情。所以在黑暗住民的眼里,他们仍然有着充足的时间来斟酌加入战争的得失。 第二,就是散播瘟疫者的目的。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早就没人相信这只是一场纯粹的自然产生的瘟疫了。哪怕这些人对于瘟疫有多么的不了解,可是他们却都可以肯定,确实有一位灰袍巫师在瘟疫的发源地,萨隆伯爵领进行过治疗措施。既然排除了天灾的可能性,那么接下来就要思考一个问题,散播瘟疫的人,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呢? 这正是连起司等人到现在为止都得不到结论的问题,可是罗兰的话却隐晦的用风暴来点出了这个问题的另外一面。不管散播瘟疫的人想要通过瘟疫得到什么,他或者他们都从来没有在乎过有多少东西会因为这场瘟疫而毁灭,对于这些人来说,王都的这些黑暗住民的性命,不会比死在瘟疫下的普通人贵重到哪去。 “这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虽然现在的形势确实不好,可是我想至少王都还是安全的。”说话的人并不是哪个势力的代表,而是站在罗兰身边的杰森。这团人形的黑影用小心的语气说道。虽然听起来杰森说这句话时十分小心,不过敢于在这个时候带头质问罗兰,可见这位引路人的胆子其实比他表现出来的大上很多。 引路人的问题很快得到了其它人的认可,观众席上开始传来附和的声音。在这些代表看来,老人的话就算被称为威胁也并无什么不妥。而这样的威胁显然让他们不太开心。 “看来各位还不知道吗?”罗兰听到四周的质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退避的样子,老人只是扶了扶自己的帽檐,然后从袖口里拿出了一支很小的水晶瓶。 “在场的各位,虽然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们这个消息。不过为了打消各位对我的误会,我还是不得不解释一下了。很遗憾,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城市,已经不安全了。” 说着,老人将手中的水晶瓶高高的举了起来,可以看见瓶中的液体在灯火下呈现出了淡淡的绿色。 “我手里拿的这支药剂,是瘟疫的种子。像我这样的凡人只要喝上一口,身体里就会被种下瘟疫,只需要经过简单的外部催化,瘟疫马上就可以发作。而被这种药剂诱发的瘟疫,同样可以传染。只需要有这样一瓶药剂,就可以在几天内彻底毁灭一座村落。” 罗兰的话和他手中的水晶瓶让吵杂的观众席平复了下来。黑暗中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那支水晶瓶,这些眼睛里,有恐惧,有愤怒,有默然,还有一些里则是更加复杂的神色。 “这……是爱米亚女士或者灰袍大人的杰作吗?”杰森犹豫了一下,问道。在他的印象中,可以制造如此可怕的药剂的人,在这个王都里,恐怕也就只有这两位了。 “很遗憾,虽然我也希望这种恶魔都不会用的药剂是出自我们认识的这两位之手。但是我可以用我的真名和灵魂担保,它并不是女巫或者巫师的作品。它,来自凡人之手。” 老人顿了顿,等这些听众们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继续说道。 “独眼先生的商会在无意中接触到了这种药剂,它们被谎称是用来治疗和预防瘟疫的良药!而且我们猜测,就是这种药剂,直接导致了烈锤领和黑山领的瘟疫扩散!接下来,我们请独眼先生来告诉大家这种药剂更多的消息。” 罗兰将手中的药剂交给独眼,示意她接替自己继续向这些黑暗住民们讲解现在的形势。相信被这一巨大信息震惊的代表们,应该没有时间再去讨论独眼是不是够资格做他们的领导者。接下来就要看独眼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了。 所幸,独眼到底还是有着相当的能力的领导者,虽然她在一开始因为对黑暗住民的无知而犯下了一些错误。但是在谈话的内容转入她所了解的范畴之后,这位地下头目的气势也变得强势起来。当下,她就将这种瘟疫药剂的散播形势,添油加醋的讲给了这些代表们听。 那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坐在了瘟疫腹地中的代表们,现在乖巧的就像是一帮孩子。 而看到罗兰退后到了一旁,洛萨和网虫赶紧走了上去,他们都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老人。 “为什么这些听起来厉害的不行的代表们都没听说过这种药剂?”黑山伯爵问道。在洛萨的印象中,这些生活于王都黑暗面的家伙们应该是比独眼更加清楚这些事情才对。 “呵呵。我的伯爵大人,别被这些家伙们的种族吓到。抛开除了个别黑暗住民的特殊天赋之外,这些人得到的信息并不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他们也要忙于生活,所以除非是生活需要,很多领域对于他们来说,同样是陌生的盲区。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对于瘟疫,可能也无法做到免疫。” 罗兰的一番话让洛萨和网虫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长者的智慧。这个大胡子老人凭着他对于这些异类的了解,仅凭着几句话就将双方的猜疑打消,让这次集会的谈话内容变的切中要害。这无疑为所有人都节省了很多时间,要知道,在起司的时间表里,可没有工夫留给他们去慢慢的一个一个说服这些代表。 “早知道这么简单,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那个药剂拿出来呢?”佣兵小姐则是这样问道。在网虫看来,如果罗兰一早知道王都的安全问题是这些异类的关注点,还不如在路上就告诉独眼这件事。 “那可不行,如果不向他们展示我们的立场和诚意,一上来就给他们这么沉重的话题,这些家伙恐怕考虑的就不是加不加入我们了。他们会立刻离开会场跑回家里收拾东西跑路。”罗兰下意识的想要摸自己的胡子,才想起来那把大胡子前两天刚刚被烧掉了一多半。 “您说的没错,如果您一上来就把现在的形势告诉他们。他们真的会当场逃跑。就我所知,并不是所有势力都有捍卫家园的打算。”在三个人说话的时候,杰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摸了过来。只不过由于其他代表现在都被独眼的话吸引了注意,并没有注意到引路人的异常。 “哈哈,那也得感谢您帮我把话题引到这里啊。关于这些药剂的信息,您应该一早就知道了吧?杰森先生。”魔术师意味深长的看着这团阴影,说道。 “您说的没错。关于市面上贩售的这些所谓的解药,我确实留意到了。只不过我可没有巫师和女巫的本领,只是把它当成了炼金师协会骗钱的手段。没想到,那些人居然制造出了这么可怕的东西。”引路人说道,他的语气依旧温和。 “怎么?他和我们是一边的?”洛萨歪了歪头,老人和人形阴影的对话让他有些晕了。 “尊敬的黑山伯爵大人。事实上,不仅是我,在座的很多代表其实一开始就确定会和爱米亚女士站在一起。只不过,我们对于女巫大人让您们这些普通人来和我们谈判感到了些许的不安而已。而现在看到这位老先生,我想女巫大人的安排应该还是可靠的。”杰森对洛萨微微行了一礼,说道。 “搞什么,你们都想好了为什么还要听我们说这么多话?弄得我紧张的要死,以为随时都会谈崩呢。”身份被戳穿,洛萨尴尬的耸了耸肩,抱怨道。 “这次集会当然还是有举行的意义。像我这样已经决定站边的人毕竟不是大多数。所以像这样尽可能的争取盟友还是必要的。而且,除了争取中立的人之外,我们还得通过这次集会,找到一些,站错队的人。”杰森的声音越来越低,当他说到最后的时候,温和的声音给人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是吗,果然不止我们会找盟友啊。我就说为什么起司要特意拜托女巫们给你找来这柄锤子呢,看来他应该也是估计到了这种情况。”罗兰看了看洛萨手中的那柄战锤,说道。 “在全面开战之前,先拔除掉对方铺在地上的钉子是十分必要的。不过各位也不必着急,我们对此其实也是早有准备。清扫活动,等这次集会结束就会开始。至于现在,我们还是听独眼先生把话说完吧。”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支持者 这场聚集了苍狮王国国都所有黑暗住民的集会在黎明前两个小时的时候拉上了帷幕。在找回了自信和初步掌握了与这些势力代表谈判的技巧之后,独眼还是很好的完成了她的任务,为起司这边争取到了相当数量的盟友。但是,就如杰森之前提到过的,并不是所有的势力都看好这场战争的胜负。 在大约半数的势力选择加入的同时,另外一半的到场代表选择了沉默。其中甚至有一些代表在集会还没结束的时候就灭灯离席,宣布其所代表的势力退出这次行动。这些离席者大部分早在集会开始前就选择了远离这个王国,只不过是害怕女巫的报复才硬着头皮参加了这场集会。在罗兰保证不会追究责任之后,不管独眼承诺的未来有多么耀眼,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而这些临阵脱逃者虽然并不会遭到其它势力的追究,不过如果起司他们真的成功抵御下来这次瘟疫,那么这些人再回来时就得重新开始了。没有人会为他们保留他们现在拥有的东西。 “跟我预想的数量差不多。”杰森看着观众席上亮着鲜红色火焰的灯台,说道。 “但是比我们预计的数量少。”食尸鬼阴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看起来像是僧侣一样的中年男人从火光中走了过来。 不只是他,集会结束后,所有选择支持女巫阵营的代表们都没有离开。这些人越过了观众席的矮墙,从四周走向了站在舞台中央的独眼一行人。他们今晚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一样对这里有着这么深的不舍。”说话的人来自食尸鬼的身旁,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老人,只不过这个老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毛发,不论是胡子还是头发甚至眉毛都被全部去除了。他的声音显得很空洞,给人一种好像从远方传来的感觉。 “食尸鬼和怨灵?这倒是一个有趣的组合。”罗兰挑了挑自己的帽檐,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白袍老者的身份。毕竟灵体特有的围绕着身体轮廓的模糊光晕还是十分好辨识的。 “只是两个死不了的老家伙罢了。”白袍的怨灵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他笑着回应罗兰的话。 “说什么死不了!你早就死了不是吗!”尖细的声音从成年人大腿的高度传来,一群矮精蹦跳着朝这边过来。在火光的照应下,洛萨他们终于见识到了矮精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物种。 这些小家伙看起来就像是有着土黄色表皮的人类小孩,只不过它们的耳朵很大,并且像精灵一样在末端变尖。这种特征也是一些学者坚持矮精们是矮人和精灵混血的原因之一。可是事实上,矮精拥有的特征却不仅如此,除了耳朵,它们比人类要大上一圈的眼睛和嘴里尖利的牙齿都让它们不会被错当成真的小孩。 刚才说话的人是这群矮精的首领,其它的矮精们都跟在他的身后。这只穿着画着五颜六色奇怪图案的矮精有着一头黄色的头发,这些头发每一根都像针一样在他头上竖的笔直,看上去十分有特点。 “你好,老头儿。我是这些矮精的老大,你可以叫我,闪电!”自称闪电的矮精头领并没有看其他人,他和他的手下从始至终都只盯着罗兰一个人。而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两三个矮精跑到了老人身边毫不客气的翻找着后者口袋里可能存在的糖果。 “好吧,闪电。你能不能让你的人先从我身上下来。”罗兰一手捂着自己的帽子,有些慌乱的说道。在他说话的时候,一只粉头发的矮精刚好从他的胸口爬过去。这些小家伙明显把老人当成了某种人形的攀爬玩具。 “简单。但是你得给我们糖果!刚才那种就可以。”矮精首领理直气壮的说道,丝毫不为自己的抢劫行为感到不对。 无奈之下,罗兰也只能答应这些活动能力过剩的小家伙。他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用手杖轻轻的一敲,大量的糖果就像喷泉一样从帽子里涌了出来。原本趴在老人身上的矮精们闻到糖果的味道,根本不需要自己首领的命令就欢呼着从老人手中抢过了装着糖果的帽子,跑到一边瓜分战利品去了。 “你喂他们这么多糖果,过两天他们又会跑过来让我给他们拔蛀牙。”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带着怨气说道。这是一个戴着长嘴乌鸦面具的人,她的相貌被面具完全的遮盖了起来。不过从身材上来看,这个人无疑是一位女性。 “你不知道这些小家伙有多能闹腾。我的诊所已经被他们拆了好几次了。” “抱歉啦,医生。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知道的,没人可以挡在矮精和糖果中间。”杰森走到罗兰身边朝那个面具人摊了摊手,说道。 “介绍一下,这位是希尔小姐。是全苍狮最好的医者,也是摄魂怪的代表。” “希尔。很高兴认识您,老先生。如果您需要根治什么旧伤或者老毛病的话,我可以给您打个对折,外伤一年,内脏伤五年,怎么样?”戴着面具的摄魂怪朝罗兰伸出了左手。 “罗兰,同样很高兴认识您。希尔女士。不过我想,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接受一些比较温和的治疗比较好。”摄魂怪医生的治疗方式罗兰虽然不清楚,可是他却知道这种以吞噬其它生物寿命作为食量的可怕存在还是少接触的好。 随着越来越多的代表走到独眼他们附近,杰森也开始逐一的为几人介绍这些决定加入女巫阵营的势力。除了食尸鬼,怨灵,矮精和摄魂怪之外,选择与起司他们并肩作战的还有蝠人和一个和引路人一样以个体身份来参加集会的存在。那是一个头发长到遮盖住了自己面容的男人,他的腰里别着一把五弦琴。 “啪啪”轻轻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将注意力集中过来。杰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同样黑色的刺剑,说道。 “各位!既然已经和我们的新同伴介绍过了自己。我们就该进行今晚这场集会的余兴活动了。我宣布,从此刻开始到黎明之前的清扫活动,开始!”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年前的雨 当杰森宣布清扫活动开始之后,倒是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场面。那些原本就围在独眼他们身边的代表们无一不是其势力内有着极高身份的存在,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自己族群的领导者。对于这样的他们来说,这个所谓的清扫活动还不需要亲自出手。 但是这些有着庞大数量族人的代表们或许可以不动,像是杰森和那个带着五弦琴的男人这样以个人的身份来参加集会的人却不行。今天的清扫活动不仅仅只是拔除那些选错了阵营的家伙,更是一个向女巫和灰袍巫师展示忠心的好机会。不夸张的说,今天晚上的战果,很有可能影响到自己和自己的种族在这个联盟中的份量。 “请恕我失陪了。”引路人朝独眼等人说道,提着手中那把刺剑隐没于阴影之中去了。虽然杰森的种族特殊,其实力也是在场所有人中数一数二的,可是就是因为曾经见过那些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强大的存在,他才知道自己的实力还远不够在一位灰袍眼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随着杰森和另外一个独立参加者的退场,这个议事厅中留下来的就只剩下几位代表和独眼等人了。 “杰森先不说,刚才那位长头发的先生,你们能稍微向我介绍一下吗?”罗兰向周围的几位代表提问道。饶是以这位老人的见时,他也没有看出来那个带着五弦琴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您说的是雨吗?”希尔的声音从面罩下面传来。 “雨?那是他的名字?”罗兰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听起来十分古怪,就连被当成绰号都有些过于缺乏辨识度了。 “是的。雨就是他的名字。他是将近两年前来到这个国家的,起初他只是一个路过的游吟诗人,就像其他的游吟诗人一样。但是在某一次意外中,他被卷入了一个逃亡的吸血鬼和追杀着吸血鬼的猎魔人的战斗中。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们才知道他并不是普通的人类。”爱德华族长说道。 “这倒是一个有趣的故事,能讲的再详细一点吗?”食尸鬼族长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就连独眼都对两年前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起来。毕竟不论是吸血鬼还是猎魔人,都是极少会踏足苍狮这样偏远的王国的存在。事实上,这个王国中唯一被确认的吸血鬼山德还是被自己的家族流放至此。 “等等,你说的该不会是两年前王都的血雨事件吧?那件事情里有吸血鬼加入!”洛萨这个时候好像想起了什么。作为王国的大贵族,黑山伯爵还是知道两年前成为整个王国话题的可怕案件。只不过这件事情之后被国王交给烈锤大公处理,事件的后续也直接向王室报告,所以大多数的贵族都仅仅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而已。 “什么血雨事件,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独眼疑惑的问道,按理来说,如果是连洛萨都知道的事情,她这个王都的地头蛇没理由不知道。 “血雨事件是为了方便代指后来取的名字。事件本身说的是两年前的一场酒馆屠杀案。事发的酒馆从老板到客人无一幸免,全部被杀,而且由于死相极其可怖,很多尸体外观完全被扭曲,甚至很难直接计算出遇难者人数。而案发现场的样子被形容成好像是从酒馆内下起了血雨一样的情景,所以才被这么称呼。” 黑山伯爵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部说了出来。这个事件虽然在王国上层引发了规模不小的恐慌,可是由于王室第一时间就介入了调查,并且将这个案件指派给了王国第一实权贵族烈锤大公,所以信息的保密性极高。纵然独眼是王都的地头蛇,她得到的消息可能也只是某一间酒馆发生了大规模的死伤而已。 “大体上来说,那次事件确实如此。”爱德华点了点头,佐证了洛萨的话。 “所以也就是说那个酒馆是吸血鬼和猎魔人的战场喽?”罗兰说道。 “是这样的。那个猎魔人似乎是和追杀的吸血鬼有仇,动起手来完全没有考虑会不会伤及无辜。本来这样的情况我们是会出手管理的,可是还没有等我们派出代表,他们就一起被杀死了。”食尸鬼说道。 “而杀死他们的人,就是当时在那个酒馆里的雨。”希尔也说道。 “你们是说,他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同时杀死了一个吸血鬼和一个可以猎杀吸血鬼的猎魔人?”或许别人对于同时干掉这两个存在所需要的实力认识的并不清楚,可是罗兰却知道,有能力做到这一步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默默无名的游吟诗人。这个自称雨的男人的真正实力极有可能尚在此时的起司之上。 “从结果来看确实如此。可是也不能排除他是不是在两败俱伤的时候下黑手杀死了那两个人。而之后雨也极少出手,平时更是生活的和常人无异。甚至这次他会来这个集会都让我们感到十分惊讶。”穿着白袍的光头怨灵说道。对于雨这个人,王都中的黑暗住民们没少下功夫去观察,可是结果就是只要雨不主动出手,就没人能把他和普通人区分开来。 “可是普通人可不会知道怎么正确的杀死吸血鬼。”罗兰轻轻摇了摇头,吸血鬼这种存在可不是说杀就杀的,错误的方法不但不能杀死吸血鬼,反而可能成为它们逃走的契机。 “但是也没有证据说明他彻底的杀掉了那个吸血鬼,现场能确认的只有那个猎魔人的尸体。至于吸血鬼的尸体,我们并没有找到。不过考虑到被彻底杀死的吸血鬼也不会有尸体,所以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也就只有去问他本人了。”希尔总结道。 “这样啊。不过我建议我们回去之后还是把这位雨先生的存在告诉起司他们,我想他会有兴趣的。”魔术师对独眼说。 “至于现在,似乎有些被我们的清扫活动扫出来的虫子要来找我们报复了呢。”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拦下 要发现闯入议事厅的人并不困难。毕竟从观众席上被抛下来狠狠砸到地上的食尸鬼肯定不是因为失足跌落才变成这样的。而顺着这名倒霉的卫兵被抛出的方向,几个站在一起的人影也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我们想要谈……”声音从那些人影间传出来,可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暗狮秘社,你们好大的胆子!”爱德华族长看了一眼自己那个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族人,对着那几道人影发出低沉的嘶吼。 随着这声低吼,可以看到这位穿着黑袍的中年人伸出袖口的手臂产生了明显的变异。原本鲜活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变的像是干尸一样枯槁。同时,从食尸鬼族长的衣服缝隙中也开始散发出带着黑色粉末的瘴气,那看起来就像是人体被焚烧时才会飘出的烟雾。 “吼吼,老爱德华生气了,这下有好戏看了!”一旁的矮精首领发出一阵笑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愤怒的食尸鬼可顾不得回应闪电的话,他用一种酷似猿猴一样的姿势三步两步就冲到了观众席旁边。踩着那道只有半人高的矮墙一跃而上,朝着那几个人影冲去。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谁?”除了罗兰先一步发现了那几个袭击了守卫的人影,独眼他们完全没有办法适应这种突然的变故。 “那些人是暗狮秘社的巫师,不,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位真正的灰袍的情况下,他们可没有资格被称为巫师。这些人,只是一些行巫术者。”希尔说道。只不过这位女医生的话除了带出更多让人不懂的名词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暗狮秘社?那是一个组织吗?”罗兰问道,在刚刚的集会上他可没有听杰森提到有这么一个势力的存在。 “谈不上组织,他们只是一些流落到这里的零散巫师罢了。这些人为了自保凑到一起,结成了这个所谓的秘社。”摊了摊手,从希尔的反应来看,这个暗狮秘社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么现在看来,这个秘社好像并不站在我们这边?”独眼问道,那些暗狮秘社的巫师袭击了看护议事厅的食尸鬼守卫,而且爱德华族长也丝毫没有和他们交谈的意思。这么看起来,这些人的立场已经十分清楚了。 “我们之前也邀请了他们来参加集会,不过他们直接就回绝了我们的邀请。而且在这几个月里,我们也注意到这个秘社的成员似乎在和某种组织做着交易。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也是今晚要清扫的对象。”摄魂怪医生的语气很平静,显然这件事在她眼中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等等,没有直接证据?所以你们并没有确认这些人是敌人就对他们下手了?”洛萨问道,在这位伯爵看来,这样的行为未免太过于鲁莽和轻率。 戴着乌鸦面具的希尔转头看了一下黑山伯爵,没有说什么。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理亏,而是觉得没有必要跟这个人浪费口舌来解释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还是网虫看洛萨一副要和人理论的样子,拉了拉他的衣服,在伯爵耳边说道。 “在这种等级的战争里,不站队本身就是一种过错。况且这座城市乃至这个王国很快就要变成战场,这种时候还举棋不定的家伙只能成为阻碍。这个所谓的暗狮秘社被列入清扫名单只能怨他们太过于轻视了这场战斗的等级。” “可是他们有可能只是无辜者!王国的法律里……” “王国的法律可不在他们身上起作用,伯爵大人。”白袍的怨灵幽幽的说道,“您看到的这些巫师,他们可算不上苍狮的国民。他们只是从其他地方来的逃难者,来到这个王国,只是因为这里的限制比较小而已。而且,真要按您口中的王国法律,这座议事厅里的所有人都应该被送上绞刑架。” “那至少应该给他们申辩的机会。他们显然有话要说!也许他们会选择离开这里。我们没必要这么着急的下结论。”被说的语塞的洛萨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嘿!你猜怎么着!你说得对!但是,在他们打伤守卫的时候,就没有申辩的可能了。老爱德华可不会纵容那些伤害了他族人的家伙!”闪电爬到了罗兰的肩上对洛萨说道,这个矮精首领似乎很喜欢老魔术师,“你知道老爱德华会怎么对待那些打伤他族人的家伙?他会把他们一根一根骨头的拆成碎片!” “这太……野蛮了。”洛萨眯着眼睛轻声说道。 让这位常年带兵打仗的贵族受不了的其实并不是这些盟友清理城市的手段,在战争面前,残忍些的手段也无可厚非,洛萨本人也不是善人。可是这些黑暗住民们谈论起死亡和杀戮时那种平淡的感觉却令黑山伯爵从内心里感到抵触。在他的印象中,杀戮和战争应该都是有原因的,为了国家,为了生存,杀死敌人和被敌人杀死都是崇高的事情。但是在这些盟友的话里,洛萨听到的只有对剥夺生命的理所当然,这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野蛮?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们人类的作为才是虚伪的。用律法和荣誉来限制人的生活,这在让我们有了他们难以企及的组织性的同时,也让我们在他们眼中显得软弱异常。”罗兰轻轻拍了拍洛萨的肩膀,示意伯爵不要冲动。老人很早就在和这些黑暗中的住民打交道,他知道这些存在和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有多大的不同。这种不同不是种族上的,而是一种世界观的不同。 随着两声人体摔在地上的闷响,爱德华族长对暗狮秘社的巫师们的战斗已经宣告结束了。进入议事厅的巫师总共有五个人,其中已经有两个被愤怒的食尸鬼掏出了内脏,两个被扔到了众人面前,还有一个,只剩下一颗满脸惊讶死不瞑目的头颅在食尸鬼的手中被捏成了碎片。 “吼!”从高空跃下的黑袍怪物恐吓着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人类。这两个被扔到舞台上的巫师双腿已经被打碎了,他们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徒劳的想要拉远自己和食尸鬼族长之间的距离。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求饶的声音从他们满嘴血污的嘴里不断地传出来,但是满手人体碎片的食尸鬼可不会怜悯这些打伤了他族人的家伙。这些冒失的巫师让他在女巫的代表面前丢了脸,他必须用血腥的手段来证明自己族群的价值。 “嗡!”食尸鬼的利爪在空中挥舞着带起腥臭的恶风,眼看着两个巫师中的一个就要被这一抓撕碎气管。在这个当口,却有一柄战锤突兀的横在了利爪和巫师的脖子之间。 “至少,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好吗?”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看到洛萨是怎么从人群里冲出去的,更别说黑山伯爵手里的那柄战锤少说也有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这让他此时的话在黑暗住民们耳中异常响亮。 已经完全变身的食尸鬼早就没有了人类的相貌,此时的爱德华族长脸上有一多半的空间都是它的嘴,那是一张长满了利齿如同蠕虫一样呈现圆形的巨大口器。普通人光是看到这可怖的样子,恐怕就已经站不稳了,但是当食尸鬼循着洛萨的声音将那张大嘴靠近黑山伯爵的时候,洛萨的面色却是丝毫未变。 “我以为,那柄战锤不是用来对付盟友的。”光头的怨灵在罗兰的身边说道。这些和女巫打了长时间交道的家伙自然认得出这把战锤上的女巫魔法气息。 “当然不是。不过我想,灰袍法师和女巫们将那柄战锤交给洛萨爵爷是有他们的理由的。”老人扶了扶帽檐说道。既然事已至此,打一打这些新盟友的气焰,对于以后的合作也有好处。 “我觉得你最好把那位爵爷叫回来。”希尔医生也说道。 “我觉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罗兰说。 “是吗?那他知不知道噬血状态下的食尸鬼很容易失去理智?” 在这个时候,坐在罗兰肩上的闪电突然尖笑起来。 “看!他们打起来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胜负 战锤和手臂,哪个更硬?这结果本来无可厚非,哪怕不是有意的攻击,平常人的手臂也禁不住一柄双手重锤的轻砸。但是此时用手臂和战锤对抗的人却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人类。\r 被血液激起凶性的食尸鬼毫无理智可言,至少看起来是如此。那双已经变成暗褐色的小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只有对于血肉的渴望和对撕碎对手的快感的追求。但和那些被称为苔藓游荡者的愚蠢同类不同,哪怕已经进入了噬血的状态,爱德华族长依旧保持着极高的战斗本能。所以他轻易的就接下了洛萨自下而上的突然袭击。\r 黑山伯爵此刻却是骑虎难下,他原本想通过一次上挑来拉开自己和食尸鬼之间的距离,这样战锤的长度可以保证他在攻击范围上获得优势。取得了距离上的优势,他就有机会等这个杀红了眼的食尸鬼恢复理智。可是洛萨万万没想到,这一击带来的却是反效果。\r 此时的伯爵双手握着锤柄的中后端,左右手呈前后之势,将靠前的左手当成是杠杆的支点。按照洛萨的经验,这样的一记上挑已经足以将一匹飞奔的战马击倒,可是事实却是,他手中战锤的锤头,此时正被食尸鬼用双手按在身下,动弹不得分毫。\r “这家伙,好大的力气。”洛萨心中想到。这样可怕的力量,他之前只在对抗巨型鼠人时见过。\r 二人之间的战况看起来好像陷入了比拼力量的僵局。爱德华凭着天赋的怪力,挡住了洛萨的战锤,而伯爵也靠着自己的技巧弥补了纯粹力量上的不足。这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在这场力量比拼中落败,都会让胜利的天平瞬间产生倾斜。若是食尸鬼先失去力量,那么洛萨的战锤势必会对给对手一击重击。但若是洛萨先无力,食尸鬼就可以从容的从他手中夺下这唯一可以威胁到自己的武器。\r 紧绷的肌肉使得黑山伯爵不敢轻易改变自己的身体姿态,力量上的平衡一旦受到任何刺激就会带来雪崩一样的后果。可是同时,洛萨也意识到如果任凭这场较量持续下去,先丧失战斗能力的人一定是他。相比较面前那个已经没有了人类外貌的怪物,他很清楚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的流逝。\r 想要赢下这场战斗,必须要改变这种局势。而局势改变的瞬间,就是决出胜负的时刻。思考,拼尽一切的思考,洛萨的大脑飞速找寻着可以在这种局势中制胜的策略。如果此刻他身上是那身黄金重甲,他尚有胆量拼着受伤来挽回局面。可是现在身上的这身轻便装备能带来的防御力实在是让伯爵感到无奈。等等,现在身上的装备……\r 洛萨想到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办法,黑山伯爵的瞳孔渐渐缩小了起来。那么,要这么做吗?他问着自己。眼下的局势可不是同盟间的切磋,如果眼前的食尸鬼扑倒,洛萨毫不怀疑对方会把自己的脖子撕碎。可是正是这样的生死较量,才能激发出这位战士内心中激烈的战意。\r “为了黑山!”口中突兀的高喊起自己家族的名字,洛萨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围观者感到了震惊。\r 虽然说起来好像时间很长,可是从洛萨出手到两人陷入僵局期间经过的时间不过几秒而已,甚至来不及他们做出反应。在独眼他们看来,洛萨的在自己的战锤被对方接住了之后,只经过了极短的犹豫就做出了下一步的行动。\r 他放开了握住战锤的双手!\r 这个人疯了吗?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么想着。其实只要洛萨继续和爱德华僵持不下,很快就会有人上前去将他们分开。毕竟没人真的希望看到这位身份高贵的伯爵大人真的在这里血溅五步。可是在这个当口,洛萨却首先放开了自己的武器!难道他是要自杀吗?\r 洛萨当然没疯,他也还没有想自杀的念头。所以爵爷这么做,自然是因为他有着自己的打算。随着口中的战吼,洛萨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自己的右侧,同时他的左脚狠狠的在地上一蹬,用自己的右肩对着食尸鬼的脑袋砸了过去。而此时洛萨的右肩上装备着的,是带着金属尖刺的护甲。\r “砰!”“咚!”这两个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来的。\r 其中第一声是爱德华在战锤失去力量支持之后顺势将锤头压到地面上的声音。而另一声,则是洛萨撞到食尸鬼脸上的闷响。\r “嘎哈!”纵然有着难以想象的怪力,可是食尸鬼的身体重量却是和常人无异的,被洛萨压上全部体重的一击让爱德华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为了平衡这冲击,食尸鬼的脚步不得不向后倒退了几步。\r “哼!”洛萨等的就是对手后退的这个时候,伯爵在撞击过后丝毫没有重整阵脚的意思,他抬脚一踢,将被砸在地上的战锤一脚踢起。双手握住锤柄,洛萨以锤做矛,直刺对手的腹部。\r “嘶啦!”锤头上镶嵌的秘银尖刺在刺破食尸鬼的表皮时发出像是水滴入热油时才会有的声音。恶臭的烟雾也从这些被战锤打出的伤口里飘散出来。\r “吼啊!”负伤的食尸鬼口中发出愤怒的咆哮,这些伤口还难以真的对他造成伤害,可是女巫的魔力却足够让他感受到痛苦。而痛苦,则激发出了更加疯狂的嗜血欲望。被击中了腹部的爱德华并没有被这一击打飞,反而用双手抱住了洛萨的战锤,让黑山伯爵无法继续攻击。\r 到了这一步,交战的双方都打出了真火,这场战斗必将以其中一方无法站起来作为结尾。而洛萨也丝毫没有犹豫的想法,既然武器被敌人抱住,那么索性就连着对手一起挥舞!黑山伯爵双脚站稳,从腰部发力,拼尽了全身的力量将手中的战锤连同抱着战锤的食尸鬼一起舞动起来。\r “给我……躺下!”战锤在爵爷手中划动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并在这个圆完整的时候被洛萨松手扔了出去!\r 旋转的战锤连带着抱着锤头来不及放开的食尸鬼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之后重重的砸到了场地边缘的矮墙上,倒霉的爱德华被这近乎乱来的攻击彻底砸进了墙体里。这样的冲击还不足以杀死一位食尸鬼族长,可是从那双无力垂下的双手来看,洛萨这一击恐怕还是把他给打晕了过去。\r “呼……呼……”安静,此时的议事厅会场里只剩下洛萨喘着粗气的声音。没有一个人,连罗兰都没有想过这位爵爷竟然真的击倒了身为食尸鬼族群首领的爱德华。那可是一只真正的食尸鬼王啊!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事后工作 苍狮王都议事厅 洛萨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的走向同伴的方向,刚才和食尸鬼的短暂交战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网虫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接住了黑山伯爵险些倒下的身体,将他搀到独眼和罗兰的身边。伯爵满脸歉意的看着这两个人,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后果。只不过他内心不能允许自己对此置若罔闻。 “抱歉……”在勉强说出这两个字之后,洛萨很爽快的失去了意识。短时间内的过度消耗让伯爵因为缺氧而晕倒。 而有趣的是,几乎就在洛萨晕倒的同时,原本被认为砸进了墙里的食尸鬼却站了起来。爱德华随手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战锤扔到了一旁,看他的样子,虽然刚才被洛萨打的十分狼狈,可是身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原本被尖刺弄伤的伤口,也在这短暂的休息中恢复的完全看不出伤口的样子。 狰狞的食尸鬼拖起洛萨的战锤,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两个倒霉的巫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要完成刚才被黑山伯爵打断的屠杀的时候,食尸鬼族长黑袍下的身体却渐渐变回了人类。当他走到那两个暗狮秘社仅存的倒霉蛋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彻底的恢复了之前的中年人模样。 “别杀我们……”那两个之前几乎已经放弃等死的巫师见到走过来的爱德华,刚刚平复了一些的心脏瞬间就又快速的跳动了起来。 而食尸鬼族长可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打算,虽然外表恢复成了人类,可是爱德华的身体素质实际上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他冷漠的将这两个人的四肢全部打断,顺便一人一拳将他们彻底打晕,然后就不再搭理这两个家伙,转身朝着众人走来。 “嘻嘻!老爱德华!你被一个人类打趴下了!”罗兰肩膀上的矮精头领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闪电可不在乎多余的事情,对于矮精们来说,没有比糖果和看人打架更开心的事情了。嗯,或许恶作剧可以和这两者一较长短?总之,这些欢乐的小家伙是出了名的不会看气氛。 换做平时,或许爱德华族长会和闪电就这些事情争论一番,可是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他刚才被洛萨打倒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所以食尸鬼也只能冷哼了一声,接着将手中的战锤交给罗兰。 “十分抱歉,罗兰先生。我失态了。”身为这个王国最大食尸鬼族群的领袖,爱德华的脾气原本可没有这么好,虽然守魂者在食尸鬼中是十分睿智的存在,但是它们毕竟还是食尸鬼。就像你不能指望着穴居人去设计精密仪器一样,种族带来的嗜血欲望是难以靠后天努力压制的。 可是此时的罗兰和洛萨等人却并不是简单的个人,他们代表着两位女巫和一位灰袍巫师,爱德华自问自己没有兴趣在这种关头挑战这两者的权威和力量。所以为了族群,他选择了低头。 “哪里,哪里。反而是我才应该道歉,毕竟是因为洛萨他鲁莽行事才变成了这样。”魔术师笑了笑,可是虽然嘴里说着道歉,罗兰的语气中却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事实上,在老人的心中,对于洛萨刚才的所作所为是十分赞赏的。 而且就像闪电说的,不论现在二者状态如何,洛萨打败了食尸鬼王是不争的事实。而仅仅一位担任护卫任务的人类就有这样的实力,这是一个抬高己方身价的好时机。 “那两个暗狮议会的巫师我之后会妥善处理,不管他们今晚来此目的是什么,我都会保证让他们毫无保留的说出来。”爱德华承诺道。 “这个嘛……就不劳您费心了。”罗兰扶了扶自己的帽檐,说道,“我想这两个人就由我们带回去吧。我相信他们在爱米亚女士的手里会更有价值的。” 爱德华稍微思考了一下,老实说,作为一个食尸鬼,他还是十分想要争取到这两个巫师的处理权的。可是想到自己刚刚才得罪了黑山伯爵,食尸鬼王还是放弃了继续坚持的打算。 “您的意愿,先生。” “无尽深渊在下!我刚出去了一会儿,这里发生了什么?”杰森的声音从一旁的阴影里突然响起。随即那个人形的阴影迈着贵族式的步伐走到了众人面前。从杰森的外表上其他人无从判断他是不是在这次清洗行动中受伤,只不过他手中黑影刺剑上的血迹却可以证明他一定让其他人受伤了这件事。 “你自己不会看吗?”希尔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医生的语气里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好吧好吧,请别发火我的女士。”杰森安抚道,同时转动着他如同剪影一样的脑袋环视了一下议事厅。 “看来我们需要找人来把那边那个矮墙修好喽?嗯……还要找人清理一下地上的血迹,我可没想到这里会发生战斗。” “尸体和血迹我们可以处理。修补的问题让闪电他们帮帮忙好了。这家伙一晚上除了起哄之外什么都没做。”爱德华族长说道,同时瞟了一眼坐在罗兰肩上的矮精。 闪电听到食尸鬼的话,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凭什么要我们帮忙?明明是你砸出来的坑!你自己怎么不去补!” “别这么说,闪电。爱德华先生也不是有意的,而且我听说矮精是天生的建筑家,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荣幸见识一下。”罗兰开口道。 “切,好吧。不过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矮精首领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它朝自己的族人大叫了几声,然后指了指矮墙上破口的方向。那些矮精们听到首领的命令,蹦蹦跳跳的跑到了之前食尸鬼被砸进去的地方。 老实说,虽然矮精的建筑天赋很多人都知道,可是不论是罗兰还是独眼他们都很好奇这些小家伙要怎么赤手空拳的修补好一面破损的墙壁。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让他们大开眼界。 只见那些矮精们张开自己的嘴,将地上的墙体碎片整个吞到了嘴里,或许是生理结构的不同吧,有些矮精嘴里含着的碎块明显比他们的半个头还大。在口中含了一会之后,矮精们开始纷纷吐出自己嘴里的碎片,并且将那些湿漉漉的砖块朝着缺口的位置补上去。它们在这个过程中可没考虑那些碎块原本的位置。也就是说,被随便搭起来的碎块根本不可能还原成原貌。 可是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从矮精嘴里吐出来的石头像是小孩子手中的泥巴一样好似失去了硬度,除了总体积保持不变之外,原本应该坚硬的不可变形的砖块竟然在矮精手里很快的发生了变形! “矮精的唾液可以软化大部分的已知金属,岩石,甚至动物骨骼。它们会把所有能捡到的东西通通吃进嘴里,变软后再吐出来。当唾液干燥之后,被软化的物质就会恢复原本的硬度,可是形状却变成了矮精们想要的样子。”希尔医生解释道。作为经常给这些矮精们拔牙的医生,她十分了解矮精的一些特性。 在矮精的修补下,那面矮墙上的破洞很快就变的和之前一样了。只不过可能是兴趣吧,矮精们在完成修补之后并没有停下来,它们开始在这块墙壁上做出各种奇怪的花纹。 “只不过矮精和小孩子一样,它们不太能理解朴素的美感,所以它们的作品上往往都会带有它们的特色涂鸦。”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最糟的消息 “所以,你们昨天把守魂者的族长打了一顿,然后还顺便干掉了将近一半的暗狮秘社巫师?” 当第二天早上起司带着杰克回到赤红之血酒馆的时候,他这么总结道。在法师面前坐着的是罗兰和独眼,洛萨已经被网虫扶着回去休息了。这位伯爵昨晚可是累的不清。 “这就是你们说的法师?我觉得他看起来更像个白痴!哈哈哈哈!”在桌子上蹦蹦跳跳的闪电指着起司的脸大笑着说道。然后这个疯狂的小家伙就在罗兰无奈的表情里被法师随手一指从桌子上弹了下去。这些矮精总是能找到作死的最快途径。 “看起来你们和新朋友相处的不错?”起司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不错这个词。”罗兰也喝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只不过和起司的蜜酒不同,老人喝的是自己调配的药茶。用罗兰的话说,只有靠这东西,他才能陪着这些年轻人这么胡来。 “我可不觉得那个爱德华族长会喜欢洛萨伯爵用锤子和他打招呼的方式。”独眼抱怨着,同时用手晃了晃被搭在桌子旁边的战锤。 “无所谓,只是一群食尸鬼而已。”起司耸了耸肩,“虽然守魂者可以对战争起到积极的作用,可是就像你们昨晚说的那样,情况变了。现在是他们在寻求我们庇护,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平等的合作。” “听起来,你昨天晚上好像也有什么有趣的收获?”罗兰自然看出了起司的变化,现在的法师给人的感觉十分自信。而且他对待这些王都中的黑暗住民的态度也从之前的尽量争取变成了现在的可有可无。 “可以这么说。”起司笑了一下,同时再次把好不容易爬到桌子上的闪电又一次弹下了桌子。 “对了,你不打算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先生吗?”罗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在桌子另一端不停的啃食着肉排的杰克。后者饿了一晚上,现在对于食物以外的事情顾不上太多。 “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了。在这场战争中,他会和我,坚定的站在一起。”起司着用手做了一个隆重介绍的手势,“他就是苍狮王国唯一的狼行者氏族的头狼,亚历山大先生。不过你们可以叫他杰克。” 听到法师的介绍,罗兰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他早就听起司说过自己原本的小队中有着一名狼行者,虽然现在还没有看到起司小队的其他人,可是有一个狼人加入,也难怪起司对己方的战力有了信心。身为走遍了四方的存在,罗兰十分清楚狼行者对于这种黑暗中的战争的价值,哪怕只有一个,它们也是最令人丧胆的杀戮机器。 “狼行者?”倒是独眼对于这种大名鼎鼎的黑暗生物吓了一跳,不过联想到昨晚的经历,她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好吧,至少狼看起来比昨晚的那个食尸鬼顺眼多了。” “不不不!哪怕是在食尸鬼里,老爱德华也是最丑的那个!因为他太老了!”闪电顺着罗兰的衣服艰难的再一次爬上了餐桌,它开心的纠正道。 “说到这个,这两个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置?”罗兰口中的人自然就是被洛萨救下来的那两个暗狮巫师,虽然老人知道这种野巫师在起司面前恐怕没什么价值,不过,他还是希望知道法师的打算。 “那两个人吗……”起司略微犹豫了一下,对于该怎么处理这对倒霉蛋,他也没什么想法,“总之先问问他们昨晚为什么要闯入会场吧。我不认为他们真的是敌人,但是要说他们是求和的,在那个时间去也未免太蠢了。” “太蠢了!太蠢了!哈哈!”闪电在桌子上手舞足蹈的大叫道。对于它来说,只要有人可以讽刺,它才不在乎讽刺的人到底是谁。 听着矮精的吵闹,起司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法师随手一挥,一杯散发着甜味的蜂蜜水就从吧台飞到了桌子上。闪电一闻到蜂蜜的味道,哪还顾得上别的事情,它一把抱住了酒杯,将里面的液体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很爽快的打了一个嗝就一头栽下桌子睡了过去。 “终于安静了。”独眼长呼了一口气,她也被这只闹腾的矮精吵的头都大了。 “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接下来我们会很忙的。”起司将杯子里的蜜酒一饮而尽,说道。 “这么说,终于要开战了吗?”罗兰从法师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老人抬了抬眼睛,问道。 “是啊,这场仗该打了。”起司双手按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今天我从女巫那边走的时候,爱米亚女士告诉我了一件事。她说,渡鸦的眼睛看到瘟疫的范围又扩大了。而且,她看到了一些非常不好的情况。” “非常不好?能有多糟?又有那些城市陷落了?”独眼问道,在她的印象里,最糟的情况也就是瘟疫又蔓延到了更广的地区。 但是,起司听到的这个消息远比这糟糕的多。法师皱起了眉头,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说道。 “能有多糟?我只能说糟透了。如果爱米亚的法术没有出现错误,那么她就确实看到了。那些鼠人,开始自己繁殖了。” 听到起司的话,独眼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是罗兰却几乎跳了起来。 “什么?你说鼠人可以自己繁殖了!”老人这幅失态的模样即便是在面对满满一议事厅的黑暗住民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现在这个一直沉稳的人却好像听到了天塌下来的声音。 “是的,虽然现在数量还很少。不过我想它们确实开始繁殖了。而且,它们的生长周期短的可怕。”法师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今天早上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样子不会比罗兰好到哪里去。 要知道,因为瘟疫而变成的怪物再怎么多,它们的数量都是有限的。即使瘟疫可以完美的转化所有的感染者,鼠人的数量都不至于太过于夸张。但是当这些噬血的怪物开始真的像是老鼠一样繁衍……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这就意味着,只要可以找到足够的食物,鼠人的数量将没有上限!它们将如同蝗虫一样吞噬掉经过的土地,并用土地中的所有养分来增加自己的族群。 从这个时候开始,鼠人瘟疫真正的威胁到了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生灵。它的威胁甚至超过了那些传说中的死者大军。毕竟死者的数量还要依托于生者,可是鼠人,它们可不需要尸骨来增加同伴。 “这可真是,最糟的消息了。”罗兰呢喃道。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幕将启 在起司的计划中,这场战争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首先就是要以极快的速度抓获那个身份不明的格雷男爵。在浊流镇火场中见到的尸体让法师确信,现在的男爵绝对不是本人。而不管那个披着男爵外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从药剂师协会那里流出的瘟疫之种都指出对方毫无疑问是瘟疫散播者的帮凶。 所以法师的计划就是由包括自己在内的精锐小队冲入那个皇家药剂师协会的驻地,将里面的格雷男爵搞定。如果条件允许的话,顺手将制作瘟疫之种的生产装置一道摧毁就更加完美了。 目前在起司的计划中这个小队的人员将包括杰克,洛萨,珂兰蒂和杰森。本来为了保险起见法师是希望爱米亚这个更加成熟的女巫可以一同行动的,但是考虑到如果小队陷入苦战,没有爱米亚压阵的王都黑暗住民们恐怕很快就会乱成一团,起司不得不让珂兰蒂顶替她母亲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法师会点名让杰森加入这支小队,和罗兰一样深谙巫师之影是一种怎样存在的起司知道,带上这位引路人,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同理,身为法师认识的唯一一个王国贵族,洛萨的身份可以保证小队有进入药剂师协会驻地的资格,在打倒那个假男爵之后,有这样一个发言人也会让起司的说法可信的多。 另一方面,起司和爱米亚都不相信散播瘟疫的人只会有格雷男爵这一枚棋子。所以在法师的小队发起进攻的同时,对方很有可能一气之下启动王都内已经播下的瘟疫之种。而且之前在铁堡遭遇的巫妖以及它身边的众多邪神祭祀也让法师感到担忧,如果自己可以在那场传送意外中安然无恙,想来对方多半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因此,以女巫爱米亚为指挥者,王都中所有与起司站在同一阵线的黑暗住民为主体,加上洛萨手下少量的猎熊者组成的大部队则是负责处理王都中的其它敌人。这将会是一支苍狮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部队,它的构成也十分的复杂,想要控制并驱使这样一支混乱的部队,在起司认识的这些人当中也就只有爱米亚可以做到这一点。 而略有些出乎法师意料的是,爱米亚并没有选择王都中人数最多的黑暗势力首领,也就是爱德华家族来作为自己的副手,女巫将自己副官的位置交给了独眼。虽然从罗兰那里听说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恐怕并不简单,不过现在大战在即,起司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情。 虽然法师跟罗兰说战争马上就将打响,但是想要等黑暗住民的各个势力完成与女巫的磨合,再到这支部队整合完毕,还是要耗费一两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起司又抽空返回了一趟灰塔,要说对这场自己挑起的战争有多大把握,法师也没有办法准确的计算出来。敌人的情报太少了,甚至起司已经有了一头撞进对方陷阱里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他迫切的需要得到一些建议,而能给起司建议的人在他心里只有两个,自己的老师,和自己的学姐。 不过该说是意料之中吗。不仅仅灰塔之主的行踪仍然成迷,当起司返回灰塔的时候,阿福告诉他安莉娜也在几天之前外出了。不详的预感让法师从灰塔返回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但是事情也不是全向着坏的一面发展,在返回灰塔的时候,起司得到了咒鸦留给他的消息。 从这则消息来看,咒鸦已经抵达了熔铁城,烈锤领的首都。并且在他留下消息的时候,已经成功的得到了烈锤大公的邀请,很快,咒鸦就可以见到这位苍狮王国无人不知,可是却又神秘异常的大贵族了。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这位烈锤大公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王国公爵那么简单,从他所作的种种事情来看,这个人很有可能也是光明之外的存在。如果咒鸦和他的交涉顺利的话,那么起司他们就会得到苍狮王国最强大的两个军事贵族的支持,黑山和烈锤,这两个家族掌握着王国半数以上的军队。 夜晚的王都比处在北方冻土上的灰塔要温暖的多。可是当起司打开窗户的时候,他却并没有觉得这里和积满了白雪的荒原有什么区别。到处都是死亡的味道,每一条阴沟里都有可能躺着不止一具的尸体。而当战争真的开始,死在自己发动的这场对抗下的人,又和死于瘟疫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这就是代价,爱尔莎。这就是代价。”法师看着窗外无人的港口区,低声说道,“我救不了所有人,也不想救。但是我保证,那些用无辜者做试验品的家伙会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起司的眼底掠过魔力的光辉。而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法师灰袍下的身体上微不可查的显露出一些诡异的符号,这些符号一闪而逝,可是它们的形状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祥。 在法师一个人低语的时候,黑山家族在王都的官邸里也在发生着有趣的事情。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网虫质问着眼前的洛萨。自从那天议事厅集会之后,这位女佣兵就一路理所当然的跟着黑山伯爵回到了这座官邸。当时的洛萨虚弱异常,没法赶走这个女孩。他手下的猎熊者们又是见过自己家爵爷跟网虫一起行动的,所以这些士兵理所当然的都把网虫小姐当成了洛萨的某些,嗯,贴身侍卫。 “首先,名单是起司定的,你不应该来问我。”洛萨坐在灯下细心的擦拭着自己的武器,大战将起,他必须让自己的战斧处于最锋利的状态,“还有,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跟着我们去对方的老巢?” 黑山伯爵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就激怒了网虫,虽然现在身上穿的并不是平时的佣兵装备,可是这位驯蛛人还是从自己的大腿上抽出了一柄匕首。 “别用那种口气和我说话,我不是你手下的士兵。”女佣兵用匕首顶着洛萨的后心,说道。 “如果是我手下的士兵,他们敢随便进入我的房间,还用刀子顶在我身上,我早就把他切碎了喂狗了。”洛萨放下了擦拭战斧的布片,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起司是不在乎多一个没有蜘蛛的驯蛛人的。是我提议把你踢出小队的。” “为什么?”网虫听到伯爵的话,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是法师因为要缩减成员数量才没有同意她同行的要求。 而就因为这一愣,让洛萨抓住了机会,黑山伯爵迅速转身,并将网虫手中的匕首夺了下来。 “因为我还不相信你。你的表现太反常了。作为一个佣兵,你的行为有些,太不要命了。”洛萨把玩着手中雕刻着蜘蛛花纹的小巧匕首,说道。 网虫脸上的愤怒在听到这句话后迅速消失了,这个女孩看洛萨时的表情冷漠的像是在看一块石头。 “你知道吗?你们这些贵族都是自以为是的混蛋。”她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出了洛萨的房间,同时狠狠的摔上了房门。 但黑山伯爵对这一切却仿佛并不在意。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匕首上的花纹。 “或许吧。”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酒馆清晨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所有被起司选中成为这次突击小队成员,除了杰森之外,都来到了赤红之血的大堂集合。为了应付这次危险的行动,所有人都倾尽全力的进行了准备。这点从他们身上的穿戴就可以看出来。 “我说,他穿成那样真的可以吗?”早早就来了的洛萨凑到起司身边小声问道,一身金色重甲的伯爵悄悄指了指正在吃早饭的杰克,问道。 黑山伯爵有这样的疑问其实并不奇怪,因为与他那一身看上去就厚重到夸张的盔甲相比,狼行者的身上只是简单的穿着一件背心和一条皮质短裤。对于了解狼人特性的法师来说,杰克的打扮并无不妥,毕竟过多的穿着只能限制他的身体行动。可是在这支整装待发的小队里,杰克无疑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狼行者的战斗力是要变身之后才能发挥出来的,只要他的衣着可以跟着我们混进药剂师的驻地,他穿什么都没什么区别。”法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药茶,说道。这种药茶是罗兰昨晚特意准备的,用老人的话说,这种茶可以帮助起司集中精神。 “好吧,反正本来也是让他装成是随从,这打扮也说得过去。对了,杰森路上会跟我们汇合也就算了。这次的行动罗兰先生不来吗?”洛萨耸了耸肩,其实关于罗兰的缺席才是他真的想问,前两天的集会让魔术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说,在伯爵的认识里,早就把罗兰的重要性放在了几乎和起司相同的高度。 起司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看洛萨。同时也把目光从酒馆中的同伴脸上扫了一遍。他发现除了洛萨,其他人其实对于罗兰的问题也抱有着很高的兴趣,就连珂兰蒂这个真正的女巫也认为老人的种种表现只是深藏不露,丝毫没有意识到罗兰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完全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或许这才是知识和阅历带来的力量吧?法师这么想到,罗兰的见闻让他比大部分自学成才的野巫师还要容易让人信服。可是和老人知根知底的起司却知道,那位老人真的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虽然他层出不同的手段足可以自保,但是带着罗兰去执行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任务?别说罗兰本人不同意,起司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让老爷子去帮独眼女士的忙了。参加过集会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单靠她一个人不足以号令那些家伙。”法师说道。这倒是实话,虽然有爱米亚的压阵,可是高高在上的女巫可不能保证那些黑暗住民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不会搞一些小动作,这种时候更加贴近前线的副官就必须起到监督的作用。而独眼的阅历明显还不足以担任这个职务。 略微点了点头,洛萨算是接受了起司的说法。谈到对黑暗住民的控制力,他还真的不认为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巫会比罗兰做的更好。甚至某种意义上,比起素未蒙面的女巫,黑山伯爵更愿意相信这位老人的能力,毕竟对于洛萨这样的武人来说,眼见的东西更加可靠。 “相比较而言,你手下的士兵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吧?他们真的能接受和怪物一起并肩作战吗?”法师问道。这次的联合军中数量最庞大也最具有组织性的构成就是洛萨手下的猎熊者。可是虽然这些战士毫无疑问是人类战场上的好手,他们之前却从来没参加过对抗异类的战争,也无怪起司会担心。 “哈哈,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手下的那群家伙虽然不一定懂得如何对付怪物,可是我敢保证他们绝不会害怕。毕竟,他们可是跟着我从浊流镇一路杀回来的部队啊……”洛萨的表情在说到最后的时候慢慢的变的落寞起来。对于他是怎么退回王都,他的黑山领又是如何沦为疫区的,这位伯爵并没有提到过。想来那是一段在他看来十分屈辱的经历。 “那就好,只要不畏惧未知,总能找到办法击溃它们。”法师说道,同时目光瞥到了洛萨腰间的一柄匕首,那柄匕首上有着明显不符合黑山伯爵审美的蜘蛛图案,“我们的那位驯蛛人小姐和你闹别扭了?” 洛萨知道起司这是看到了昨晚没有来得及归还网虫的匕首,这位伯爵撇了撇嘴。 “什么闹别扭,就没有可能是她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结果不说不要紧,洛萨这一句话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 “嘿,请恕我直言,尊敬的伯爵大人。但是,这样的情况是不会发生在您身上的。”杰克虽然嘴上用的是敬语,可是狼行者的超然身份让他调侃起洛萨来也是十分的肆无忌惮。 这也不怪他们的反应,洛萨和网虫之间的互动在场所有人都曾经见过,虽然他们都十分肯定佣兵小姐确实希望和黑山伯爵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但是赠送一把贴身匕首作为信物?那不是这两个家伙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被狼行者的话弄得尴尬不已的洛萨难得的老脸一红,他一把抄起靠在桌子上的黄金战斧,大声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吧?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好了。别让杰森等太久。” 对此,其他人倒是不置可否。杰克用桌子上的布条随便擦了擦嘴,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珂兰蒂看了看起司,默默的走到了酒馆的门口,她今天听从母亲的建议,并没有穿影响行动的裙子,甚至还将那头金发也扎了起来。今天她的角色是洛萨的秘书官。 而法师的嘴角还保留这一丝笑意,起司随手在自己的袍子上轻轻碰了一下,那身灰色的长袍就变成了白色。这是王国的学者最喜欢用的颜色,配上他腋下夹着的那本厚重笔记,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刚从学院出来的年轻的学者。今天的任务重大,起司不得不耗费额外的魔力来改变长袍的颜色而不是直接换上白袍,出自灰塔的灰袍可绝不仅仅是一件标志。 正文 第二百章 雾中(上) 起司的小队从赤红之血出来后,就准备前往位于王都北部的药剂师协会。那座聚集了苍狮几乎所有药剂师的建筑物被安放在王室城堡的附近,也就是贵族们居住的街区的最深处。单单只是药剂师协会的位置,就不难看出在苍狮国王的心目中,这些药剂师们有着怎样的重量。 药剂师协会的驻地直接受到王室的卫兵保护,享有着和王室成员同等的待遇,所以若非是药剂师协会的成员,普通的贵族即使是想要靠近这座建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时候洛萨的存在就显得十分必要了,黑山伯爵的名声在王国中可谓是仅次于烈锤大公的响亮,而不管这名声是好是坏,它总可以让那些王家卫兵识相一点。 前提是起司他们真的可以找到这个药剂师协会。 “我说,这情况正常吗?”走在队伍最后方的杰克双手放在脑后问道,他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寂静的街道,说道。 “当然不正常,我敢保证王都,不,整个苍狮都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过这么大的雾了。”洛萨烦躁的挥舞着自己的左手,试图拨开那些挡在眼前的淡淡白雾,可是这举动除了让空中出现一道气旋之外并不能起到其他作用。 此时的一行人虽然走在王都的街道上,但是他们却丝毫没有一丝的真实感。因为不论他们怎么走动,街道上除了他们之外就好像没有其他人一样,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而且空气中不知道何时开始弥漫起了一层浓重的白雾,这层雾如此厚重,以至于就算是杰克,也只能勉强看到街道两旁的建筑外形,更多的细节也因为白雾的关系而无法辨认。 这种诡异的情况从他们离开赤红之血开始不久就发生了,一开始起司他们只是认为这是因为清晨的王都比较安静,可是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小队已经深陷到了这片浓雾之中。 “还是联系不上吗?”起司对并肩而行的珂兰蒂说道。而面对法师的问题,年轻的女巫只是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颇为无奈。虽然女巫之间有着独特的交流方式,但是珂兰蒂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现在难以和爱米亚取得任何联系。 “喂,起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掉进什么陷阱了吗?”黑山伯爵停下了脚步,对身后的法师问道。他的声音十分的不耐,不过鉴于他们已经在白雾肆虐的街道上走了不知道多久,洛萨的不耐烦还是很有道理的。 “现在还不好肯定。你还认识这些建筑吗?”起司的声音仍然很平缓,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而比起无意义的抱怨,法师更倾向于找到离开这片浓雾的办法。 洛萨听了这话,眯起眼睛努力的朝两边的建筑物看去,可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努力。以黑山伯爵的目力,他完全看不见两旁的房屋,如果不是杰克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们正走在街道中,洛萨甚至都会怀疑两边除了浓雾什么都没有。 “不行啊,我什么都看不见。”伯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毫无办法。他的语气中少见的带着沮丧。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离远了会看不清道路两旁的建筑,为什么不靠近一点来看呢?事实上洛萨早就试过这个办法了,可是结果却是,小队中除了可以看到道路两旁建筑大概的杰克之外,就连起司和珂兰蒂也无法接近那些狼行者眼中的房屋。也就更加没有办法靠近观察。这感觉就像是有某种力量在有意的将他们困在道路的中央一样。 “是吗……杰克呢?你看到的还是王都的建筑吗?”法师沉吟了一下,向狼行者询问道。 “嗯……”狼人将脑后的双手放了下来,他朝着道路的一旁仔细的看了过去,这个动作花费了大概十次呼吸的时间,终于,杰克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这些房子看上去都差不多,你知道,对我而言,我可分不清南方人的建筑风格。” 摊了摊手,对于杰克来说,他还不能很好的区分不同地区的建筑特色,在他看来,除了山下小镇的建筑之外,其它的房屋通通都是“南方人的房屋”这样的东西。这种眼界上的限制即便是他转化成了狼人也无法很快的消失。 “你能看出这是什么类型的法术吗?”珂兰蒂看着起司问道。很显然,这片浓雾,以及他们在浓雾中遇到的种种不合常理的事情已经进入了魔法的范畴。而女巫虽然也会很多法术,但是她的阅历却还不足以洞悉自己所面对之物的来头。 “现在还不好说。我至少要确定这里到底还是不是王都,这很关键。如果我们已经无意中踏入了另一个空间,那么贸然的行动和施法很有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起司回答道,如果他们只是被困在一团走不出去的雾里,那么法师自然有很多办法可以破解眼前的困局。但是就如起司所说,他不相信设置了这个陷阱的人只是想要简单的困住他们,这片雾里的世界,一定有古怪。 “可是这样瞻前顾后不是办法啊,从我们踏进这片雾开始到现在,没人说得清到底过了多久了。也许等你用稳妥的方法逃出去,整个苍狮都已经变成老鼠窝了。要不我还是过去看看吧。”杰克说道。作为小队中唯一一个可以看见街道两边建筑的存在,杰克也是唯一可以接近那些房屋的人。不过之前起司阻止了狼行者的贸然行动,在法师看来那太冒险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们都会在雾里被拦下来,只有你可以继续靠近那些建筑。这意味着如果你真的离开了我们脚下的这条路,我们没办法在浓雾里找到你。”起司摇了摇头,说道。在这样的环境中单独行动令人十分不安。 “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我们总要在体力消耗干净前走出去。比起等半死不活了再放手一搏,我宁可现在就去碰碰运气。”狼形者反驳道。 面对同伴的质疑,起司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仍然不同意你一个人过去。这样吧,让我来试试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法师说完,就一个人开始低头默念起了某些奇怪的音节。而随着他的声音逐渐增大,空气中的雾气好像受到了震动一样,开始有规律的颤动起来。起司的声音越来越大,被他影响的浓雾范围也就渐渐增大。当一个以起司为圆心,呈放射状展开的半球直径达到了王都道路的标准长度的时候,法师的声音猛地变成了无声的冲击。 这股冲击像是飓风一样,将被起司影响的范围内的浓雾推了出去,留下一大块清晰的空间。随着这个空间的出现,在街道的两旁,两排房屋的形状第一次真正的显露出来。至少从外观看来,这些房屋和王都的建筑基本相同。 “就是现在!我撑不了多久!”保持着施法的起司对杰克喊道。如果必须要靠近这些建筑物才能找到离开这里的线索,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点了点头,狼行者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杰克的身影像是一阵飓风一样冲向街道的一侧……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雾中(下) 被起司驱散的浓雾范围并不是很广,这个半球的半径也就只有二十步左右。对于已经认真起来的狼行者来说,要穿过这点距离不过就是瞬息而已。杰克畅行无阻的来到了街边的一栋看起来像是民宅的房屋前,或许是白雾的关系吧,这片街道上的建筑看起来都有些泛白,就好像被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白漆。 狼行者抬手要去触摸面前的门把手,不过在他真的把手放上去之前,杰克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洛萨手持着他的战斧一脸紧张的看向这边,如果接下来出现什么变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过来。珂兰蒂站在起司的身边,在法师施法的时候,她必须保护他的安全。可是女巫的表情表示她也正关注着狼行者的情况。 至于起司,为了撑起这一小片可视的区域,法师必须极为小心的控制自己的魔力。他不敢让任何一点魔力从这个范围里逸散出去,因为起司深知,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马虎大意都有可能成为送命的原因。好在驱散浓雾的魔法本身并不困难,所以起司在操作着魔力的同时,还有精力来对杰克的目光点头示意。 得到了同伴们的支持,狼人深吸了一口气,在脑子里朝着自己所知道所有北地神邸以及露易丝告诉他的狼行者信奉的祖灵祈祷到。然后他用自己的右手握上了门把。当真实的触感从他的手上传递过来的时候,杰克感到自己的心跳都因此停顿了几秒。 然而,狼行者真的握住了街边建筑物的门把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爆炸,没有光影,没有失真感,就好像那只是一扇普通的木门上的普通的把手罢了。但是这种正常的情况在这片充满了反常的雾中,却不能让人放松,它只会滋长想象力带来的恐惧。 “呼……我要打开这扇门了。伙计们。”杰克的身体慢慢的兽化,狼人的体毛开始从他的手臂和腿上生长出来。 “小心一点,我就在你后面。”黑山伯爵说道,他手中的黄金重斧在这片浓雾中依然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深吸了一口气,杰克打开了面前的木门。 “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从木门的门轴处传来,在安静的街道上异常的响亮。这声音可不像是苍狮王都一座正常的居民用房会发出来的。以经验来说,只有那些常年不适用而且缺乏保养的门轴才会发出这种声音,这显然不太正常。 可是这声音仅仅是一个开始,随着木门被打开,从门内开始飘散出白色的尘烟,这些比雾气还要浓稠的灰尘让杰克不可抑制的打起了喷嚏。 “阿嚏!龙脊山在上,阿嚏!这些是什么见鬼的东西!”灵敏的嗅觉此时反倒成了狼行者的弊病,这些粉尘或许只能让普通人感到不适,可是却让杰克连续打了至少十个左右的喷嚏。 “现在我们至少可以肯定这附近没有靠声音来寻找目标的家伙。”洛萨耸了耸肩,看了看四周依然安静的景象说道。这么大的声音都没有引来敌人的话,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声音并不会引起这片雾的异动。 “那些东西是什么?”起司的声音响起,有趣的是法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用嘴。知道了普通音量的声音不会引来麻烦之后,起司也可以用更简便的方法和同伴交流了。毕竟在施法时开口说话还是十分困难的。 “呸呸,该死的。这些是人的骨灰。”狼行者一边清理着自己的舌头,一边说道。从他拼命的将这些白色粉尘从嘴里弄出来的景象来看,杰克应该并不是在开玩笑。 “骨灰?那不应该是黑色的吗?”洛萨皱了皱眉头,作为大领主,他不是没有焚烧过尸体,而那些人体在完全燃尽后留下的残渣他自然也不会陌生。 “不是那种烧过后的骨灰。这是人骨腐朽后变成的东西。”珂兰蒂说道。她从空中用手指拦下了一些白色粉末,在手中稍微一揉搓就肯定道。说起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材料,没有人会比女巫们更加熟悉。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扇门后面曾经堆了很多的……人骨?”黑山伯爵说道。其实洛萨本来想说的是尸体,但是考虑到当门打开的时候只有这些骨灰飘出来,它们之前是以怎样的形势被关在门里的还不得而知。 “哇哦,伙计们,你们最好过来看看。”就在女巫和伯爵还在讨论这些骨灰来历的时候,杰克已经走入了房间内,而随着狼行者倒退着又一次出现在房门外,他的声音也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而从杰克的声音里,一种抑制不住的恐惧比狼行者话语的内容更直观的传达给了他的同伴。 “你等着,我这就过去!”洛萨一见这个情景,二话不说就抄起战斧朝着杰克的位置跑了过去。 “等一下!我们过不……”珂兰蒂开口想要提醒黑山伯爵他们这些人难以接近这些街边的建筑物,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洛萨已经轻松的走到了杰克的身边。看来起司在驱散雾气后,原本不能接近街道边界的人也可以走到房屋旁了。 “你看到了什么?”此时的黑山伯爵可没有精力去思考自己怎么走到杰克身边的。他一只手按住狼行者的肩膀,向后者问道。 “家具……那里面的家具……”杰克指着木门后的房间,说道。 “家具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我的天!”洛萨顺着同伴的手指朝门内看过去。他的语调也从低瞬间升高,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黑山伯爵听起来就像在尖叫一样。 “起司!珂兰蒂!”在洛萨震惊的时候,杰克对仍站在原地的同伴喊道,虽然他没有多说,可是言语中的急促却在催促着这两个施法者到他身边去。 法师和女巫对视了一眼,面对珂兰蒂询问的眼神,起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可以移动。不过在施法中移动就意味他不能维持现在的状况,在将雾气驱散的范围减小到一半左右的体积后,起司终于有了行走的宽裕。 而当他们走到两位同伴身边,从他们的角度看向房屋里面之后,法师和女巫也就理解了是什么东西可以吓到一位久经战阵的军事领主和一位狼行者。 就如杰克所说的,木门后的房间里只有几件家具而已,只不过这些家具的材料……看起来十分的,新鲜。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褪去的表象 作为一名施法者,尤其还是灰塔这种近乎于传说中的法师组织所训练出的施法者,起司的眼界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这意味着法师可以自然免疫掉很多因为无知和缺乏接受能力带来的冲击。但是纵然是这样,当他看到杰克打开的木门后的情景时,仍然忍不住本能的不适感。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不多,从门口看去只能看到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衣架一样的东西。之所以说是看起来像是,是因为那些由血肉和骨骼混杂而成的可怖支架实在是让人无法将它和衣架联想到一起,就算它们有着几乎相同的形状。 是的,不仅仅是门口的衣架,门内的桌椅也是由同样的材料制成。而那材料就是新鲜的血肉!这些暴露在外尚在滴血的肌肉组织,粘膜甚至挂在其上的还在跳动着的内脏都在表明构成这些家具的材料还保留着相当的活性。可是这景象却丝毫不能让人感觉到欣慰,反而更加的令人作呕。 起司不是没见过用人类或者其它智慧生物做成的造物,就像是人类会使用牛皮,羊皮来制造家具一样,在某些种族的生活里,它们也会毫不忌惮的使用人类的皮肤来做成日常用品或者其它什么东西。可是那些物件的原材料早就已经死亡了。即使是深渊里的恶魔,也不会使用一张还“活着”的椅子,那未免太过……扭曲。 “该死的,该死!该死!该死!”法师的表情在见到这些血肉造物的时候就变的十分苍白,他的嘴里不自觉的大声咒骂道。这些家具是这么的富有“特色”,所以起司当然可以想到是谁制造了这些东西。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存在对这些血肉制品有着特殊的喜爱。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和法师的激动不同,珂兰蒂在看到这些家具之后本能的想要呕吐,就算她是女巫,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女孩能接受眼前的这些东西。要知道,和这些仍然在蠕动着的家具比起来,女巫们为了做那锅延续生命的汤所使用的手段根本不值一提。 或许是打开的木门触动了什么机关吧,在起司的小队因为门中的东西而陷入恐慌的时候,一些更糟糕的变化悄然发生了。最先发现这个变化的,是有着灵敏嗅觉的狼行者。 “伙计们,先别管那些家具了。你们看周围的雾气!”杰克的声音仍然在颤抖,而且声音中的恐惧比之前还要强烈。 听到狼人的提醒,起司他们开始转头看向被驱散开的白雾……不,白雾这个词已经不是合适的形容词了。 出现在起司他们眼前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改变了颜色,变成了鲜血的颜色。而即使不接近,他们也可以从雾中传来的气味辨认出来,那些红色的迷雾绝对不是颜色改变了这么简单,它们,就是漂浮在空中的血雾! “这可一点也不有趣。”起司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而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法师以极快的速度在自己同伴的勃颈上分别点了一下。原本以洛萨和杰克的反应能力,他们要躲开起司的突击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四周的环境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判断,这两位强大的战士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和女巫一起在被偷袭后应声倒地。 攻击同伴并不是因为起司在这种可怕的氛围里失去了理智。事实上,这是为了保护三人才做的举动。因为已经猜出自己一行人到底在哪里的起司知道,木门后的恐怖家具,空气中飘散的血雾,这些都只是开始。当更多的超越正常人承受能力极限的景象出现之前,保护队友的最好手段就是让他们失去意识,有些东西,还是从未见过比较好。 “咕噜噜……”随着血液涌出血管的声音开始从四周响起,起司知道,他所担心的事情正在成真。不仅仅是那些家具,在血雾映射出的红色光线下,那些街边的建筑物也褪去了泛白的表皮,露出下面“鲜活”的本质。 “我想我这几天肯定要做恶梦了。”法师看着四周逐渐变的充满生气的街道,无奈的说道。红,绿,黄,有着这些颜色的肉体组织才是这条街道真正的样子。当脚下的地面都变成了柔软而且泛着血水的肉体时,起司知道这里真正的主人快要来了。 “噗哧,噗哧” 似乎是为了满足法师的猜想,沉重物体踩到肉质地面的声音从血雾中逐渐传来,声音来源的方向正是起司他们来时的地方。看来制造了这声音的东西一直都跟在他们后面。 将队友挡在身后,法师上前走了几步,等待着血雾中的东西露出它的形体。他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并不像和那东西交流。或者说,只是想到它的存在,就已经足够让起司感到厌恶。这血肉街道的主人,以及建造者,世界之外的梦魇,无数邪神中最臭名昭著的那个家伙,它的名讳不能用任何语言和文字来记载。 巨大的阴影逐渐从血雾中清晰起来,不管这即将走出血雾出现在起司面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的体型都远大于这条街道两侧的任何建筑。可是就在法师觉得他随时可以看清这东西的真容的时候,在这条血肉街道上又发生了一些变故。 “滴答,滴答” 先是几滴零散的水滴打在血水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更多更密集的水珠开始自被血雾笼罩的天空中降下,一场雨,不期而至。 清冷的雨水从血雾中落下,却并没有被鲜血染红,这些雨滴在落到起司身上的时候依然清澈而冰冷。也就是这股冰冷,让法师紧绷到即将断掉的神经不自觉的冷静了下来。虽然,只有一点点。起司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着正在下落的雨滴,他脸上冰冷且潮湿的触感在告诉着他,这些雨水就和他四周的血肉建筑一样,并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存在。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朦胧的真相 “如果有什么事是比直面一个比我们等级更高位的存在还要危险的话,那就是卷入复数高位存在的冲突之间。” 这是灰塔之主在每一个学徒即将踏上成年之旅之前上的最后一节课上都会说的一句话。作为这世间最强大的施法者,最早的灰袍法师克拉克深知即使穷尽所有的天赋,耗费所有的时间去研习世界的奥秘,个体的极限都是存在的。这一点上,不论是人类还是巨龙皆是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存在,其本身光是名讳就已经超越了凡人可以记录的范畴,那不是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中的东西。它们已经远远超越了上限。 举个例子来说明,如果将世间每一个个体的能力量化,其范围从一到一百,或许一个普通的人类生长到成年,其能力只有个位数,而一只幼龙或者深渊里的魔鬼刚出生就有将近二十到三十的能力值。不过这些数字都是可以靠后天的训练以及学习甚至对自身血脉的开发来追赶。 灰塔之主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以人类之身跻身世间最强大的施法者的行列,他的能力值至少有九十上下,这足以和最强大的深渊恶魔或者从远古就存在的巨龙相比。 那么这些被称为高位存在的东西又有多少能力值呢?起司记得自己当时问过自己的老师这个问题。因为研究的专业问题,起司比他的同门们更早的接触到了这些世界之外的存在,所以他对这些存在的好奇也更加旺盛。而当时克拉克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只可怜的小动物,灰塔之主是这么回答自己的学徒的。 “我可怜的门徒啊,你为什么会认为……那些根本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家伙可以被数字来描述?听着,小子,如果我们是大海中的水滴,那么那些家伙就是世界本身;如果我们是一个数字,那么它们就是知识这种概念!你懂吗?永远,都别用你的任何知识来揣度那些家伙。” 曾经起司对于自己老师的话并不是十分理解,他只是单纯的将这些世界之外的存在理解为有着强大到无法描述力量的生物。可是现在,法师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只是站在这条由血肉组成的街道上,起司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来保证自己的清醒,法师脑海中所有清晰的念头在血雾之中都变得模糊,他甚至不能提起一个明确的想法。用来驱散浓雾的法术在起司不能集中精神的时候就已经失效,血雾悄无声息的吞噬了法师和他的同伴们。而起司可以肯定,如果没有那些滴落在自己身上的清凉雨水,他的情况只会更糟。 血雾中的巨大存在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场不合时宜的雨,它暂时放弃了继续靠近起司等人,转而试图去搞清楚雨的来源。反正对它来说,已经被血雾吞没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就在这个时候,血雾中又出现了第二个身影,从他在血雾上映出的影子来看,这个身影的主人有着类人的外形,只不过比寻常的人类更高一些,也更瘦一些。这个身影手里拿着一个东西,由于只能看到模糊轮廓的关系,没人知道他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从影子的边缘来推断的话,那似乎是一把伞。 两个身影就这么在街道中相对而立,一个庞大如钟塔,一个瘦弱如枯枝。可是如果有人能够不受这雨水和血雾的影响,真的目击到这两个身影的话,相信他绝不会从体积来判断它们的存在感。这两个阴影中的任何一个,都有着令人着魔的引力,它们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可以散发出某种可怕的影响。 血雾涌动着,在它们散播者的意志下变的越来越浓稠,组成街道的血肉组织也在血雾的刺激下变的兴奋,它们开始明显的蠕动起来,液体流动的声音,肌肉收缩的声音,让这条街道听起来十分吵闹。 可是相对应的,原本悉数的小雨也渐渐变大,很快,这场雨就以瓢泼之势笼罩了血肉组成的街道。而随着冰冷的雨水击打到炙热的血肉上,一阵阵白色的蒸汽也开始升腾起来。 这场奇怪的对抗最大的受害者无疑就是起司,法师在雨水和血雾的夹击下脑子仿佛随时都会爆开,血雾在刺激着他的肉体升温,而水滴又迅速的将着热量带走。此时的起司已经双目充血,无力维持站立的姿势,他踉跄了几步,一下子跌倒到了同伴们身上,意识中最后记录下来的,就是一阵从灵魂深处烧起来的炙热和一股透彻心神的冰冷。 法师失去意识这件事明显成为了某种信号,那两个模糊的身影都注意到了这件事。随即,血雾的浓度迅速上升,这已经不能称为雾了,或许浮在空中的血浆才是更好的形容词。在血浆的刺激下,血肉街道的炙热终于还是压过了大雨的冰冷,无数由肌肉和粘膜组成的触手,从四周的建筑里探了出来,慢慢接近着那个瘦弱的身影。 面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触手,雾中的人形阴影并没有退避,他缓缓的将自己手中的伞合拢,令自己暴露在大雨之中。当他这么做的时候,起司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清冷的幽光,这世间没有什么形容词可以描述那光的颜色,但是却可以肯定,这种光一定是冷的,而且带着令人忧伤的力量。 起司身上突然冒出的光让血雾里的巨大身影吓了一跳,它不自居的朝后倒退了两步,空中的血浆也随之朝街道的一边凝聚。时间在这条街道里没有意义,在不知道多久之后,一幕奇怪的景象发生了。以散发着幽光的起司为分界点,街道的一边是浓稠翻滚的血雾,而另一边,则是大到如同帘幕一般的雨。 值得注意的是,在大雨中的街道开始发生了变化,那些血肉组织似乎是被雨水冲垮了,先是液体,然后是暴露在外的器官,接着是血管,小块的肌肉,直至大块大块的血肉组织开始因为雨水的关系而被剥离下去。在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被雨水冲掉之后,原本树立在街道两边的建筑再一次显现了出来。 “你给了他那个(未知语)……”似是疑问又似惊叹的声音从血雾中发出,听上去就像是从某种粘稠的液体里传出来的一样。 对于这个声音,雨中的人影并未回应。只是默默的朝前走了一步,而随着这个动作,大雨的范围也跟着多笼罩了一步的距离。 意识到今天自己的目的恐怕难以达成,血雾的散播者在短暂的犹豫后选择了撤退。它抬起自己臃肿而庞大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向着街道的深处移动,那些浓稠的血雾也随之朝着街道的一侧收缩。最终,血雾和它的主人都消失在了街道的远处。 没有了血雾的街道,只剩下仍然在下的大雨。而失去了提供活力的雾气,附着在建筑物和地面上的血肉组织也像之前一样逐渐消融,最终消失殆尽。这条街道很快就被雨水冲刷的非常干净,再看不出之前令人胆寒的景象。 雨中的人影缓步走到晕厥的起司面前,可是哪怕离得只有一步之遥,也许是雨势太大的关系吧,人影的形象依然模糊而不可辨认。这个人影盯着法师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法师身后的同伴们,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又一次打起了自己手中的伞,从来时的方向顺着街道离开了。 雨,渐渐的小了。而在雨中,开始出现很多的人影,这些人影形态各异,有的推着车,有的手中拿着货物。随着雨水的消失,他们的面目渐渐变的清晰起来,这些人正是王都的居民们。 当最后一滴雨水滴落在起司的鼻尖上然后诡异的渗入进法师的皮肤之后,嘈杂的人声和温暖的阳光重新占据了这条街道。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行动继续 最先醒过来的是杰克,狼行者强大的体质让他在同伴尚且还沉浸在噩梦中的时候就恢复了意识。苏醒过来的杰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他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的脖子好像受到了一次重击,然后就没有知觉了。想到曾经使自己昏厥的偷袭,狼行者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并对四周做出战斗的姿态。 可是他并不能在王都的街道上找到任何的敌人,反倒是对他和还在昏迷中的小队成员指指点点的路人让杰克意识到情况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这个时候,狼人才看到在自己的身边,包括起司在内的所有人都靠着墙壁昏睡着,看上去就像是狂饮了一整晚然后醉倒在路边的醉汉。 察觉到自己失态的行为,杰克尴尬的将抬起来双手收了回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狼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等一下,为什么是消失?我什么时候狼化了?狼行者的眼中泛起了迷茫的色彩,他努力回忆着自己晕倒前的经历。但是除了朦胧的红色和跟一种极隐晦的不适感之外,杰克却记不清在大雾中的任何事情。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行人从赤红之血出发的情景,在之后他们是如何走到这条街上的,又是怎么被偷袭,狼行者完全想不起来了。 不过自己想不起来不重要,杰克知道谁会记的被自己遗忘了的事情。 “醒一醒,起司?”拍打着同伴的脸颊,狼人努力试图去唤醒法师。而或许是他的拍打起到了作用吧,随着一声呻吟,起司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血…雾…雨水…该死的!血肉高塔!”苏醒过来的法师很明显还没有从自己的梦魇中摆脱出来,随着眼皮睁开,可以看见起司的眼睛呈现出红色。但是那并不是因为魔法或者能量,只是单纯的眼球充血,这也让法师眼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红色幕布。 “哇哦,冷静,冷静,起司。已经没事了,我们安全了。”杰克的双手按住法师的肩膀,他真的害怕在恐慌中的起司会随手释放一些危险的魔法。而法师的反应也让狼行者确信,自己记忆中的不适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安全了?我们安全了?这里是王都吗?真正的苍狮王都?”因为几乎丧失了视力,起司只能从触觉和听觉来判断同班的位置,他用手使劲的抓住杰克的胳膊,似乎这样才能保证同伴不会突然消失。 “是的。这里是苍狮王都,真正的王都。你听,周围都是行人。”狼人说完就闭口不再多说,他希望起司在听到周围喧闹的声音后可以冷静下来。 随着杰克的话,起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听觉上,那些行人的脚步声,谈话声,吆喝声……富有生活气息的声音像是阳光一样驱散了法师心中的恐慌。而身后和身下岩石的坚实触感也证明了这里不是恶梦中的血肉街道。得益于此,起司慢慢冷静了下来。 “杰克。”法师试着呼唤着同伴的名字。 “我在这里,就在你身边。”狼行者回应道,同时用双手上的力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的眼睛怎么了?”视野中浓厚的红色让起司产生了不好的推测。虽然以灰塔的储备,想要培育从而替换一双眼球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可是失去最常用的视力依然会极大的影响法师现在的活动。 “没事,你的眼睛只是充血了而已。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杰克安慰道。对于生活在北方的北地人来说,长时间盯着洁白的积雪从而引发的雪盲症也会导致眼球充血,所以他也知道这种症状往往只是暂时的。只不过静养却是免不了的了。 得知自己的眼睛只是因为充血而无法正常使用,起司明显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伤势还不算眼中。但是法师很快又意识到,现在可没时间给他恢复充血过度的眼球。 “其他人的状态如何?”起司问道。虽然在第一时间打晕了同伴,但是法师也不敢肯定他们现在的状况。 “看起来不会比你糟。”杰克的双手从起司的肩上离开,转而去大量洛萨和珂兰蒂,黑山伯爵和女巫看起来只是单纯的晕了过去。 “那就好。把他们叫醒,我们的任务继续。”法师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坐姿,靠着墙坐了起来。 “继续什么啊,你的眼睛都这样了。”从刚才的反应不难看出,即使是神通广大的施法者,失去了视觉也不会更加从容,要说让起司以这种状况去执行暗杀男爵的任务,在杰克眼中无异于送死。 “我没关系,你去叫醒他们。”起司用强硬的语气说道,同时将手伸到自己的袍子里摸索着什么,“虽然有点浪费,但是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哈哈,如果有人知道我用这玩意来治疗眼球充血,应该会活活气死吧。” 狼行者并不知道法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出于对起司的信任,他还是转头开始唤醒剩下两位同伴。而在他转头的时候,法师从袍子里拿出了一个很精致的小水晶瓶,将其对着自己的眼睛,轻轻倒转过来。那个小瓶子里仅剩的一点液体也因此流入了起司的眼睛里。 当洛萨和珂兰蒂也幽幽转醒的时候,起司的眼睛已经因为第一场雨的雨滴而复原了。事实上,现在的法师觉得自己的视线从未有过的清晰。 “啊……以黑山的名义,到底是什么回事。”想来的伯爵一边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说道。 而相较之下,珂兰蒂的反应则要好一些。女巫和狼人一样努力的回忆着之前的经历,在发现自己同样无法找出清晰的图像之后,将目光投向了手上的荆棘戒指。这枚戒指有能力让婚约者双方看到对方所见之物。然而还不等她催动戒指上的法术,起司的手已经放到了她的手上。 “相信我,有些事情,还是从未见过比较好。”法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珂兰蒂不要去做傻事。 “但我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可不想再这么突然昏倒在路边。”女巫看着起司说道。作为一名合格的施法者,珂兰蒂无法容忍自己被不知名的东西操控。 “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了。而且我想那些袭击我们的人也已经付出了足够惨重的代价。相信明天,王都的警备队就会忙碌起来。毕竟一下子出现那么多只剩下皮肤和骨骼的尸体,怎么想都很诡异。”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不速之客 与在王都刚刚经受一次恐怖体验的起司不同。对于咒鸦来说,事情进行的比自己想象中的顺利。他越发觉得当初在旷野中能够碰到琳,是这个世界众多微妙的巧合中最令自己欣赏的一个。这个女孩身上不只有让咒术师中意的特质,而且她对于熔铁城的了解确实当的起本地人的身份。 依靠着那个倒霉的鬣狗头目的首级,咒鸦在进城一天的时间内就得到了熔铁城守备长的接见。而这个跟希瑟同属一个家族的年轻人在看到咒鸦身上的灰袍时,脸上的表情几乎瞬间就变成了崇拜。 和见闻丰富的女骑士长不同,这个因为家族人员短缺才被临时放到守备长位置上的年轻人对于灰袍巫师以及其他黑暗中的事物只从书本上读到过,再加上咒鸦在和他交谈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用魔力影响了他的思考,这个年轻人几乎在完全不了解咒鸦的情况下就成为了他的崇拜者。 所以当咒鸦提出请这个年轻人将自己引荐给烈锤大公的时候,后者信誓旦旦的用自己的真名来保证这场会面会在两天内举行。而从他嘴里,咒鸦也知道了烈锤大公现在就在熔铁城中。 时间退回起司他们行动前的那个夜晚。 在和依依不舍的琳道了晚安之后,咒鸦回到了自己在熔铁城中的房间。想到刚才有着白皙皮肤的女仆看着他的眼中闪动的情欲之火,咒术师的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和起司不同,咒鸦毫不介意用魔法来影响周围人的思想,或者说,他很乐意这样做。早在他进行成年任务的时候,这位咒术师就展现出了在操控人心上的卓绝天赋和对此道的精通。 在咒鸦看来,施法者的时间是极其宝贵的,宝贵到完全不值得浪费在那些普通人身上。事实上,如果不是起司的小队中有杰克这样一位狼行者这种免疫几乎所有魔法的存在,他早就对小队中的其他人进行洗脑了。而现在,他只是让琳对他的感激和崇拜所诞生的那一点好感扩大,将女仆和他的关系调整到了一个咒鸦认为“合适”的状态。 不过虽然有着如此令人憧憬,我是说,厌恶的能力,咒鸦却不会奖此用来满足自己的肉体欲望,作为一名合格的灰袍法师,他只对研究奥秘来获得更强的力量这件事情感到快乐。除此之外,包括肆意的控制人心和用残忍的方法杀戮敌人都只能被他当成是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而虽然已经得到了烈锤大公同意见面的承诺,可是咒术师可没有耐心再等上两天。既然知道了烈锤大公现在就在城中,咒鸦才不在乎自己的突然造访会不会让对方感到不快。甚至如果这位大公本身只是普通人的话,咒术师不介意让一位公爵成为自己众多玩具中的新成员。 推开房间的窗户,这栋从属于烈锤玫瑰家族的房产离熔铁城中央的烈锤堡并不远。随着咒鸦手上一枚指环闪动起魔力的光芒,他身上的灰袍开始散发出黯淡的黑色能量。 “这该死的变形咒每次都会让我想到老师的惩罚。”感受着身体因魔咒的力量所带来的扭曲,咒鸦的脸都因为这股痛楚而变的狰狞,他几乎是从牙根里挤出这句话的。 不过不管变形的痛苦有多大,已经释放的魔法是不会停下的。嘴里发出无声的痛呼,咒鸦的身体随着魔力的涌动而开始压缩,变形。最终,咒术师的身影从房间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着漂亮黑色羽毛的乌鸦。这只乌鸦有着鲜红色的脚爪和一双纯白色的眼睛,光是看着就会让人本能的感到不详。 “嘎!”不详的乌鸦拍动着自己的羽翼,从房间的窗边一跃而起,飞到了熔铁城的夜色中,飞向城市中心那座属于烈锤大公的城堡。没人会去为难一只鸟,何况随着烈锤领内治安的混乱,大量以食腐为生的乌鸦也随之而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对烈锤大公最忠心耿耿的守卫,也不会对一只在城堡上空盘旋的乌鸦举起弓箭。 黑色的乌鸦在夜色中盘旋着,它的眼睛扫过列锤堡所有的窗户,寻找着属于烈锤大公的那间。不过事情并不像咒术师想的那么简单,或许是考虑到安全的问题吧,咒鸦没有在城堡中找到任何类似公爵书房的地方。靠近城堡边缘的窗户里面看起来都是一成不变的走廊。 是出于安全考虑吗?咒鸦这么想到。确实,以烈锤堡的面积,靠窗户能看到的空间极为有限,这座城堡的大部分区域都被这些走廊包裹了起来。乌鸦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飞行高度,既然从外面找不到,不如进去找。 于是在这安静的夜晚中,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了烈锤堡主塔的顶层。以咒鸦的认识,那些贵族们似乎都很喜欢将自己的书房或者房间放在城堡的最高处。从这里找起来方便一些。 不详的乌鸦落入无人的走廊,随着黑色能量形成的雾气,咒术师再一次恢复了人类的外形。感受着脚下名贵地毯的触感和走廊里黄金灯架里散发出的柔和灯光,咒鸦不得不承认凡人的领主在享受这方面远比施法者们精通的多。活动着身体的各个关节确认变形术没有出现错误的同时,咒术师的眼睛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这种工艺……”他轻轻抚摸着走廊的内墙,说道。 那是一堵由暗褐色岩石组成的石墙,城堡的大部分都是用和其类似的材料组成的。这是咒鸦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种墙体,他注意到在这些石砖中间起到黏合作用的,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粘结剂或者类似的炼金产物,而是凝固下来的铁浆。这些铁浆在冷却后显然经过了细心的打磨,泛着金属光辉的墙壁让这座城堡都显得如此坚不可摧。 “呵,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低声自语道,咒鸦将手从内墙上移开,转而开始寻找附近的房间。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城堡守卫 作为烈锤大公的居所和标志,这座烈锤堡几乎是在这代苍狮国王继位之后就开始修建了。传说在国王还是王子的时候,他曾经因为憧憬广阔的世界而离开王国远行,而当他完成了自己的冒险回到苍狮的时候,他的身边就有了几位在冒险中结识的好伙伴。 这些伙伴中的大部分人都只是简单的跟王子回到故乡小住了几日便离开了这个偏僻的王国,只有一位强大的战士留在了国王身边,并被国王授予了烈锤这个封号。起初,烈锤大公只是王国里一个新晋的男爵,所有的王国贵族都只是把这个不出席任何社交场合的家伙当成了国王的一个亲信和宠臣。 可是随着西方游牧民族的入侵,刚刚更换了国王的苍狮很快陷入了战乱。在那个时候,站出来为年轻的国王平息征战的既不是黑山家族,也不是曾经最大的军事贵族。 还是男爵的烈锤大公带着两个侍从,扛着一柄铁锤,从王都一路西行,收拢沿途的残兵,以强大的实力和令人折服的统帅能力将那些马背上的掠夺者赶出了王国。 立下了这几乎救国的战功,男爵的地位理所当然的大步上升。可是或许是早有协议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新贵将进入王国权利中心,甚至直接成为王国元帅的时候,国王却只是给了他一个开垦和防守的任务。而他开垦的土地,就是现在的烈锤领。 “开拓了半个王国的男人。”看着烈锤堡墙壁上刻画着烈锤大公事迹的铁质壁画,咒鸦这样说道。如果他之前从各方听到的内容没有问题,那么不管烈锤大公本人在王国的各个阶层有着多么离谱的谣言,但是这个人确实让苍狮王国的国土生生增加了一个公爵领的大小。而且这些土地,还是从游牧民族手里抢来的。 “奇怪,这座城堡里没有仆人的吗?”已经确认了主塔顶部没有烈锤大公的房间,咒鸦循着走廊,逐渐走向这座城堡的内部。但是令咒术师感到困惑的是,虽然他已经向下走了相当多的空间,可是到目前为止咒鸦都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在这座城堡里工作的仆人。 这当然是不合理的事情,一般来说这种体积的城堡,日常的清扫和维护工作必然要用到大量的人力。这点就连灰塔也不能避免,只不过灰塔中的管家阿福因为种族天赋,本身就可以化身成许多个体并独立工作,而不够的地方也可以驱使其它奥术生物来补足,所以才不需要雇佣其它仆从。但是像阿福那样的管家可不会出现在城镇的求职所里,难道那些仆人都去吃饭了? 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不靠谱的猜测,像这种大型城堡的进餐时间都是相对固定的,仆从们的生活作息没有突发事件不可能被打乱。像这种深夜时分,即使没有来打扫的仆从,可是巡夜的点灯人总还是会有的才对。 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咒鸦觉得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闲逛上,他的眼中开始闪动起魔力的闪光,用这种方法,他可以无视墙壁,直接找到生活在城堡中的人。但是当咒鸦开始使用魔力的时候,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在他的视野中看到的,依然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什么情况?”咒术师疑惑的环视着周围的环境,他发现不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去,这座城堡的内部和他用肉眼观察时都没有任何区别。 感到困扰的咒鸦赶忙走到最近的窗户朝窗外的熔铁城看去,在他的视野中,没有大片的房屋和零星的火光,只有无数闪动着生命气息的个体。这让咒术师在确认自己的魔法没有问题的同时变的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而他困扰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 “嘎吱,嘎吱”随着走廊的转角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链条转动的声音,咒鸦知道他的魔法还是成功的引起了这座城堡里的人的注意。只不过,从那映在墙上的影子来看,这个来迎接他的东西可不怎么友好。 “所以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王国公爵的城堡里,会有钢铁假人?”看着从拐角用僵硬的姿势走出来的东西,咒鸦歪着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出现在咒术师面前的东西大概有两米高,比起城堡里将近三米的走廊,它的体型倒还不是太夸张。可是除了身高之外,这个用钢铁拼接而成的人形造物的其他部分更加让人恐惧,尤其是这个假人装着圆形锯齿刀片的左手和它腹腔位置的两排带倒刺的圆形铁筒。虽然目前看来那些铁筒还没有开始旋转,不过咒鸦相信只要有东西被塞进那个地方,那么等待它的也就只有被绞碎的命运了。 随着假人完全的转过拐角,它那镶嵌着两颗蓝色矿石的眼睛准确的瞄准到了咒鸦身上。同时它身上的刀片和铁筒,也都快速的旋转起来,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金属摩擦声。 “看起来没有和我交流的打算呢。”咒术师说着开始有意识的朝后退去,在走廊这种狭小的地方和钢铁假人这样的对手硬碰硬,跟自杀也没什么区别。况且,他并不想贸然开战。 对于咒鸦来说,这种没有自主意志的傀儡假人应该是最难缠的对手了。诅咒的力量足以让所有的生物畏惧,但是本来就没有生命的钢铁和岩石……你要怎样才能去诅咒它们呢?当然,咒鸦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种类型的对手时所碰到的短板,可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想要面面俱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咒鸦的示弱并不会影响钢铁铸成的假人,这具沉重的傀儡依然坚定的朝着闯入城堡的入侵者走去。它左手上的刀片无意中划过走廊旁的黄金灯台,将整个灯台的上半部分瞬间就切成了粉末。 在假人的威胁下,很快咒鸦就被迫退回了他一开始的位置。眼看着背后已经无路可走,如果咒术师不想跳窗逃命的话,战斗似乎已经变的无可避免。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钢铁与火焰(上) 夜晚的烈锤堡,大部分的仆人和烈锤大公的随从都已经入睡了。在他们不知道的主塔顶部,一场激战正在发生着。交战的双方,正是深夜造访此处的咒术师,和看守城堡的钢铁假人。 被逼无奈的咒鸦还是选择了动手,身为施法者的骄傲让他不能容忍就这么被一具傀儡撵出城堡。可是愤怒归愤怒,钢铁假人不受到诅咒影响的特性却是不能被轻易化解的。不过既然这具傀儡已经制造了如此巨大的声响,咒鸦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保持安静的状态。 从灰袍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卷轴,这是咒鸦和某些存在之间缔结的契约。而现在,正是让那些家伙履行它们承诺的时候了。 “希望烈锤大公对于自己地毯被烧掉这种事不会太在意。”解开卷轴上的皮绳,咒鸦低声说道。随着咒术师展开手中的卷轴,红色的魔法光辉从羊皮纸上的文字里迸发出来,映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 “嘶嘶嘶” 随着一阵羊毛地毯被烧焦的特有气味,三个圆形的传送门伴随着刺鼻的硫磺气味和一阵阵热浪出现在了走廊的地面上。这些突然出现在咒术师和假人之间的东西很明显让钢铁傀儡陷入了迷茫,一时之间,这个假人并不清楚是不是应该无视地上的高热反应,继续朝着锁定好的目标前进。 但是它并没有迷茫多久,从传送门里伸出来的布满鳞片和伤痕的大手就让它确定,今晚要清理的目标又增加了一些。这些伴随着硫磺味道出现的新客人,显然不是来进行友好的拜访的。 “吼啊!” 很多人都好奇过,恶魔到底是什么样子。根据民间的记载,这些生活在深渊中的可怖存在有着山羊一样的角和黑色蹄子,它们的每一次呼吸都会突出浓烈的硫磺物质并且在空中燃烧。但是作为灰塔的法师,咒鸦知道,恶魔这东西,却并不是可以用一两副画像来描述的存在。 以眼前的这些家伙来举例,正在从传送门中爬出来的恶魔就各有着完全不同的外貌。 最中间的那个家伙有着昆虫一样的口器,身体上则覆盖着一块一块像是甲壳一样的硬质皮肤,它有着四条手臂,其中两条的前端是锋利的骨刺,而剩下的两条的手掌也只有三根粗壮的手指。它的腿部则长着带有齿狀边缘的骨刺。它是如此巨大,光是一个人就几乎占满了整条走廊。 和中间大家伙不同,从两边的另外两个传送门里钻出来的恶魔就要小上许多,这两个小家伙一个像是长满了肉质触手的刺猬,另外一个则看起来活像是一只有着狮子般健壮四肢的兔子。而这些恶魔的头上,都没有长着公羊角。 “运气不错,看起来都是挺能打的家伙。”默默退到走廊最深处的咒鸦看着自己召唤出来的恶魔说道。 他脚下的地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三角形的魔法阵,这个法阵的三个顶点分别代表了恶魔召唤中的,召唤,控制和遣返。召唤恶魔之所以被视为及其危险的行为,就是因为这个法阵如果受到一点点破坏,都有可能让召唤者从深渊中招来的帮手瞬间变成不受控制的猛兽。 因此,一般在和智慧生物的战斗中,咒鸦是绝对不会使用召唤恶魔这种极有可能造成负面效果的魔法的。不过眼前的对手可不知道要破坏咒术师脚下的法阵。对付钢铁假人这样无脑的敌人,召唤恶魔就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受制于召唤者的恶魔,虽然极不情愿,可是还是在低吼声中对上了前方的敌人。当虫型恶魔用带着骨刺的手臂和假人的圆锯碰撞时,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随之响起。深渊恶魔坚固的骨头足以媲美世界上大部分金属的硬度,可是在假人的锯齿面前,似乎还是有些不足。 “嘎啊!” 恶魔也是可以感觉到疼的,虽然深渊之外的东西很少可以让它们发出惨叫。但是看着自己的一只手臂被金属锯齿以飞快的速度绞成碎块,不论恶魔对疼痛有多么强的耐性,这痛苦也依然难忘。不过好在就在失去了自己一条手臂的同时,这只恶魔的另外三条手臂却成功的接近了傀儡。 被断臂之痛刺激到了的恶魔以可怕的蛮力,两只带有三根手指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假人的左臂,它似乎是想要直接把这根带有圆锯的手臂从假人身上扯下来。而仅剩的那只带有骨刺的手臂,也朝着假人的头部重重的刺了下去。 “咚”如同钝器敲击铁板发出的声音,恶魔的骨刺刺到钢铁傀儡的头部却并不能将其贯穿,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极浅的划痕。 见到这样的情景,即使是咒鸦都吃了一惊。以他的观察,这个虫型恶魔刚才的那次穿刺已经足以贯穿一些小城市的城门了,可是竟然不能让这具钢铁傀儡受到伤害?这假人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 就在大型恶魔和假人缠斗的时候,剩下两只体型较小的恶魔也没有闲着,它们凭着自己体型上的优势,从空隙里发动了攻击,而它们攻击的部位,则是对手的腿部。 如同刺猬一样的恶魔伸出自己背上的触手,试图捆住傀儡的左腿。而另外一只长着和兔子一样巨大耳朵的恶魔则利用自己的尖牙利齿对假人的阿基里斯腱进行着猛烈地攻击。可是它们的攻击注定无功而返,毕竟由金属灌铸的身体可不存在肌肉。 “轰隆!” 金属假人抬起自己被触手捆着的左腿,狠狠的照着兔型的恶魔踩了下去。不过好在这只恶魔的攻击虽然不足以破坏傀儡的身体,但是它灵敏的反应却成功避开了傀儡的践踏。 “吼!”在傀儡的精力被脚下的两个恶魔吸引的时候,虫型恶魔也没有闲着,它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假人的左臂撕扯下来,而它的骨刺也像暴雨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击打在假人的身体上。在这只恶魔的拉扯下,金属傀儡的整个左半身都不受控制的被举了起来,饶是这沉重的身体,在恶魔的力量面前也仍显得太轻了。 看到自己召唤来的恶魔已经压制了假人的行动,咒鸦露出了笑容。在他看来,这种笨重的钢铁傀儡一旦失去了行动能力,也不过就是一个耐打点的铁罐头。可是咒术师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傀儡的身上开始出现一条条红色的纹路,战局又再次出现了转机。 “嗡”随着链条和齿轮快速转动的声音,原本陷入被动的假人好像凭空得到了更强的力量,它一把就把被虫型恶魔拉扯的左臂收了回来,这股强大的力量让虫型恶魔不由自主的朝着假人接近了几步。而假人的右手已经握成了名副其实的铁拳,朝着恶魔的头部,狠狠的回击过去。这一拳,竟是将恶魔的脑袋整个轰飞了! 咒鸦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见的事情。恶魔的身体可以说是所有血肉生命中的顶点,哪怕是猎龙用的巨弩,也不足以射穿恶魔的身体。但就是这样强健的肉体,居然都扛不住一拳……这到底需要多大的力量? 被打飞的恶魔头颅狠狠的砸在咒鸦身后的墙壁上,那颗酷似昆虫的脑袋已经被巨大的力量挤压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肉酱并开始燃烧。失去了头颅的恶魔躯体从脖颈处也开始流出大量的暗红色流质,这些流质一接触到空气就开始冒出白烟,很快就变成了带有硫磺气味的火苗。 可是有趣的是,哪怕失去了头部,那只恶魔却依然没有放开假人的左臂。这就是恶魔最令人厌恶的特点之一,它们就像是蟑螂一样,整个身体不存在如同人类一样的要害,想要彻底的杀死恶魔,除非你能把它们烧成灰烬,否则哪怕只剩下一只手臂,它们也不会放开自己的敌人。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钢铁与火焰(下) 失去了头部的恶魔毫无战术可言,虽然当它的脑袋还在脖子上的时候它也没有展现出智慧。不过这个情况在失去了头颅后就显得更加明显。恶魔的躯体已经完全放弃了和假人保持距离,它现在只想通过自己庞大的体重和肉体力量来将对手碾碎。 这显然是一个糟糕的决定,因为当虫型恶魔不顾一切的朝着傀儡猛冲过去时,原本在假人的脚下制造混乱的兔型恶魔刚好为了躲避猛踩下来的攻击而选择了跃至空中。 “噗哧”没有任何的挣扎,这只小型恶魔就在两个大块头的挤压下瞬间变成了一滩不堪入目的污迹,然后和之前虫型恶魔的脑袋一样很快就变成了跳动着的火苗。 但是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其实就算虫型恶魔的头没有掉,以恶魔凶残的本性,它估计也会对误杀了同伴这件事毫不在意。而在用包裹着鳞甲的肚子给了钢铁假人一次猛烈的碰撞后,恶魔凭着本能用带有手指的双手分别抓住了傀儡的两个手腕。 这可能是这具假人的制造者都不曾想到的问题,没人会认为这个金属制成的巨人有一天会在力量上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所以当已经全速运转的傀儡仍不能摆脱恶魔的压制的时候,战斗的局势就开始朝着恶魔们倾斜。 长满触手的刺猬型恶魔从触手的顶端伸出猎食用的骨刺,虽然这些东西不能刺穿假人的外壳,却可以伸进那些关节间的接口,造成结构上的破坏。这样做显然比它之前试图控制傀儡的行动要明智的多,随着一阵从接口处喷溅而出的火花,傀儡的左腿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无助的金属假人疯狂的摆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从恶魔的压制中摆脱出来,可是这努力却注定是徒劳。虫型恶魔如果还有脑袋的话,此时一定会发出残忍的笑声,可是即使没有了发声器官,这个恶魔带有骨刺的那条手臂也肆意的抽打着敌人的身体,在金属板上留下一个个凹痕。 然而或许是失去了眼睛的原因吧,恶魔的手臂无意中扫过了傀儡腹部的圆筒。那两排飞速旋转的圆筒瞬间就将碰到它们的东西吸了进去,接着喷出大量的血浆。一眨眼的时间,整条手臂就有一多半消失无踪,并且那张钢铁巨口还在快速的将手臂剩下的部分送进沾满血液的嘴里。 “呜!” 即使失去了嘴巴,可是脖子里还是发出沉闷的声音。手臂受到如此重创,哪怕是深渊中的恶魔也会产生动摇。而就在它抓着对手的双手稍一放松的刹那,钢铁假人的手臂就摆脱了恶魔的控制。带着锋利刀片的傀儡左臂从上到下,带着劈金裂石的气势,猛地朝着恶魔尚在淌血的颈部断口砸了下去! 随着一阵金属撕裂皮革的声音,假人的这一击让恶魔从脖颈到胸膛裂开了一个二十厘米深的可怕伤口。巨量的恶魔血液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全部溅到了假人的身上,随之燃起的火焰让沐浴其中的钢铁傀儡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中走来的魔神! “嘎嘎!”见到带着自己穿过传送门的大型恶魔受到如此重创,刺猬型的恶魔几乎瞬间就决定逃跑。对于恶魔来说,这样的契约还犯不上拼上性命,毕竟它可不像虫型恶魔那样可以依仗着庞大的身躯再生,傀儡腹部的绞肉机足以让它彻底消失。 可是恶魔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假人可不像正常的生物那样会等待自己的攻击是否奏效后在思考下一步行动。当傀儡的左臂袭向虫型恶魔的同时,它的右手已经悄然伸到了这只让自己左腿瘫痪的小型恶魔身边。当刺猬型恶魔准备转头跑回尚在地上的传送门逃回深渊的时候,钢铁铸成的牢笼已经将它笼罩其中。 没有怜悯也不需要犹豫,假人将自己右手中抓着的邪恶生物直接送到了腹部的铁筒之中,这让刚刚平息下来的绞肉机又一次喷出浓烈的血浆。这些血浆被喷射到走廊的墙壁和地面上,使得火势随之扩散,不过好在除了铺在地面上的地毯之外,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易燃的东西。 “哇哦,真是令人赞叹的造物。”一直站在远处的咒鸦看着自己召唤出来的恶魔被钢铁假人一个接一个的杀死,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冷静。甚至可以看出他对这具傀儡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 “相比较而言,你们可真让我失望。”咒术师说着,随手一挥,他脚下的法阵开始散发出如同恶魔血液一般的颜色,可是这个颜色很快就变的深邃,法阵的样子也开始转变。原本开在地上的三扇传送门瞬间就消失无踪,这意味着咒鸦已经不打算继续和恶魔的契约了。 不过虽然不能靠恶魔本身来击败假人,深渊恶魔的身体依然是不可多得的施法材料。已经遭受重创的虫型恶魔显然是察觉到了咒术师的意图,它无视眼前的敌人,奋力的转过身体,伸出仅剩的那两条手臂朝着咒鸦,想要阻止他的行为。 “已经太迟了,蠢货。”咒术师轻蔑的说道,脚下的法阵迅速溶解,化为暗褐色的能量锁链腾空而起猛地攀附到了恶魔的躯体上,“既然你没有本事完成契约,那我用你的灵魂和躯体来补偿损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说完这根本不会有回答的问题,咒鸦默默收紧了张开的双手,那些缠绕着恶魔的魔力锁链也随着这个动作飞快的融进了恶魔的身体里。很快,整个恶魔的表皮颜色就从红色变成了和锁链颜色相同的暗褐色。 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暗褐色的恶魔身躯朝着钢铁傀儡猛地爆炸开来,只不过原本的血肉和骨骼却已经转化成了某些可以的粘稠液体。这些液体溅落到假人的身上,发出一阵阵浓酸腐蚀金属的声音。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暗褐色液体覆盖到金属傀儡的身上,傀儡的行动变的越来越缓慢,它身上的能量管道颜色也越来越暗。 终于,当金属假人的双眼也变成了死灰一样的色彩时,整具傀儡彻底的停了下来。而那具恶魔的残骸也已经被消耗殆尽。 可是还不等咒鸦松一口气,更多沉重金属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从主塔的下方传了上来。听起来,好像这种金属假人不止一个,而咒鸦刚才的行为,无疑将它们全都唤醒了。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游城 足以对抗恶魔的傀儡假人,其制作成本尚且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像是苍狮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应该会出现足以制造这种等级造物的工匠和技术。所以当咒鸦不得不靠献祭自己召唤来的恶魔才将第一个假人击败之后,他不觉得这座城堡里还会有更多这样的玩意。 可是当第二个外表完全相同的傀儡出现在走廊的尽头,并且在墙壁上映出更多等待登上这些台阶的巨大阴影之后,咒鸦知道自己恐怕大错特错了。同时咒术师也意识到,能够拥有如此众多的钢铁傀儡,这位烈锤大公手中的力量,恐怕也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不过这都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无论烈锤大公究竟怎么得到或制作了这些假人,眼下咒鸦该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离开这里。 看着准备跨过失去行动能力的同伴朝自己靠近的第二具傀儡,咒鸦的嘴角露出兴奋的笑容,事情的发展终于让他觉得有趣起来了。 “好吧,至少走之前给这位大公留下点纪念品。”咒术师说着,伸出手对着第二个傀儡。 在魔法的闪光熄灭之后,可以看到这个傀儡的胸口上多了一个黑色的标志,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绕着高塔飞翔的乌鸦。这是咒鸦自己的徽记,作为灰塔的学徒,包括起司在内他们的标志里都有着一座高塔,从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除了灰袍之外这个组织的第二个特征。 “嗯,接下来,虽然我很想现在就认识认识这位有趣的大公。不过还是再等等吧。”咒鸦说着,一脚踏空从城堡的窗户中飞身而出,在下落前就已经开始的施法在空中释放完成,在一团黑雾包裹住半空中的施法者之后,不祥的乌鸦拍动着翅膀飞离了烈锤堡。 ……………… “迪普(咒鸦的化名)先生,您昨晚去哪了?我晚上的时候去敲您的房门却没有人回应。” 第二天早上,琳和咒鸦坐在餐桌上享受着早饭的时候,她很好奇的问道。 “或许是我睡的比较沉吧。”咒术师平淡的回应道,同时将视线放到琳的身上,“我错过什么了吗?” “不,我只是想邀请您出去散步而已。熔铁城的夜景一向不错。”注意到咒鸦的视线,琳的脸有些发红。她羞涩的低下头,回答道。同时也开始暗暗期盼自己今天的打扮可以让迪普先生注意到。 咒鸦确实注意到了。不如说,琳的努力他早就注意到了。因为选择跟随咒术师的关系,这个女孩终于摆脱了从小以来的女仆身份,她身上也终于不是那繁复沉重的女仆装束。而且从咒鸦那里拿到了一笔很可观的经费用来打理两人的日常开销之后,琳也终于有机会尝试一些她从小时候就想要尝试的东西。 一身淡黄色的连身长裙,配上带有褐色条纹和流苏装饰的短披肩,现在的琳给人的感觉温暖而恬静。再加上此时少女脸上的那抹红晕带来的生动感,只要是正常的男性相信会对她新生喜爱。咒鸦不是瞎子,他当然注意到了琳有多么的动人。而他也不像起司那样不通人情,他知道琳为什么这么精心的打扮。 “那可真是我的损失,居然错过了一位如此美丽的女士的邀请。”咒鸦说着,脸上露出几分遗憾的神情。不过很快他就继续说道。 “不知道我是否有机会弥补我的过错。琳小姐,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昨晚的遗憾,为我介绍一下这座城市吗?” 琳的脸更红了。面前迪普的表情是如此的真挚,让这个本就倾心于他的少女心跳的更加剧烈。她根本注意不到,在太阳制造出的光影下,咒鸦阴影中的那半张脸上嘴角的不屑。 “…我很乐意,迪普先生。只不过您明天就要去面见大公,今天不做准备可以吗?” “我想,没有什么准备比更好的了解这座在大公治理下的城市,更能让我去了解大公了。况且,我不知道在面见大公之后我还有没有这样的闲暇时间,我不想留下遗憾。” 咒鸦的话让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走到窗边,用这种方法来掩饰自己的激动。可是哪怕极力的遮掩,琳的声音里还是有些颤抖。 “那,那我们最好现在就出门,熔铁城还是很大的。” “好的,我去叫辆马车。我们马上出发。”咒鸦说着用餐巾擦了擦嘴。如果不是身上的这层灰袍,没有人会把这个有着良好教养和礼仪的人当成是施法者。毕竟在大部分的眼里,那些巫师都把时间花费在他们诡异的研究上了,法师给人的印象往往和怪胎以及行为诡异划等号。 这一点上咒鸦和其它的灰袍还是有一些区别的。或许是因为可以看到自己死期的关系,相比起其它同行,咒术师并不排斥世俗的享受。但是作为施法者,他也不会主动的去追求这些东西。他今天之所以会提出和琳去参观熔铁城,也只是为了要看一看这座城市在瘟疫逐步接近的情况下变成了什么样子。 要找到马车并不困难。或许是因为这栋房产的位置关系吧,虽然商人和平民已经陷入了瘟疫带来的恐慌,可是贵族区里的情况却和平时一样。很快,一架在附近的箱型马车就被招呼到了二人的身前。 坐上有着精致内饰的马车,琳明显显得有些不自在,这还是这个女孩第一次坐这种贵族出行用的交通工具。往常即使乘坐马车,琳做的也是那种用来拖拉货物的棚车或者干脆就是一个被马拉着的木箱子。车上的软垫和马车两侧的玻璃窗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我们先去哪里?”咒鸦柔声问道。 “啊,对了。先去哪里…”咒术师的问题让琳从拘束中暂时脱离出来,她紧张的思考了一下,虽然脑中有很多地点的名字,可是真的到了要做决定的时候却又有些拿捏不准。最终,在拉车的马匹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琳做出了决定,“那个,迪普先生。我想先去我之前的孤儿院那边看一看,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我的女士。” 随着车夫的口令,这架马车很快就朝着琳的孤儿院之前所在的位置行驶而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门前插曲 苍狮王都,贵族区 从莫名的不适感中恢复过来的起司小队终于还是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对于早上发生的事情,虽然队伍中除了法师之外并么有人记的,可是毫无疑问,他们确实是被人袭击了。而从起司的解释来看,袭击了这支小队的人无疑是信奉邪神的祭司,同时法师也确信这些袭击者已经悉数暴毙。 “可是我觉得他们既然已经可以派人来袭击我们,就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我们的动向。”走在贵族区安静的道路上,珂兰蒂依然坚持着应该取消这次行动的意见。 “第一,一次袭击只能说明他们在这座城市里有着很多眼线,并不能说明他们真的知道我们的动向。所以也就谈不上知道我们的计划。”起司低声回答道,“第二,就像我之前说的。那些召唤邪神失败的祭司尸体最晚明天就会被人发现,到了那个时候,王都的警戒状况毫无疑问会升级。我们不能保证到时候洛萨还能让我们顺利进入药剂师协会。” 第三,敢直接在这座城市里召唤邪神降临,那些策划了这场袭击的人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我们却仍然对他们所知甚少,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了。下一次,可不一定会有人帮我们。 起司没有说出来这第三条理由,因为保留了对袭击的记忆。虽然最后的部分有些缺失,但是法师十分肯定这次小队可以死里逃生,完全是因为有第二个和血肉街道的主人同等级的存在出手保护,而这个存在,多半就是带走了希瑟她们的湿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雨中游荡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帮忙,可是起司并不认为这种帮助会是无限的。 而珂兰蒂到底还是没有再反驳法师的意见,只不过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至少要保证在情况不利的时候可以带起司撤离这里。要是法师因为这次行动出现什么意外,女巫们可就真的是血本无归了。 “我们到了。前面就是药剂师协会。”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洛萨说道,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倚靠着苍狮王室城堡建造的石质四层建筑。以苍狮的建筑水平来说,这座建筑的建筑成本甚至可以和一座私家庄园比肩。而在这栋建筑的大门上,也挂着药剂师协会的徽记,摊开的书本上重叠摆放着狮尾草和一只睁开的眼睛。 “呃,我有个问题,既然我们已经到了……杰森呢?”杰克看着药剂师协会前铠甲鲜亮的王室卫兵,问道。原本引路人承诺会在半路上和起司他们汇合,可是直到现在已经走到了目的地,他们也没有看到杰森的身影。 “别担心,他已经到了。”起司说道,同时目光在药剂师协会门前的众多卫兵中停留了一下。 “好了,行动前最后串一次词。我今天是带着刚从学院毕业的起司学士来药剂师协会请求加入的,因为他是我的血亲。此外,杰克是我的侍从,珂兰蒂小姐是我的秘书官。对吧?”洛萨小声的说道。 “那个,你能再重复一遍我们两个在今天设定上的血缘关系吗?”法师举起了手说道,他对于世俗贵族间的联姻制度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事实上,对于起司来说,要他去背洛萨给他列出来的人物关系表,还不如让他去背那些又长又拗口的咒文。 “你早上不是说已经背好了吗?”黑山伯爵无力的说道,他现在觉得这个潜入计划最大的问题就是起司能否正确的记住他和自己的关系,“好吧,我再说一遍,简单来说,你是我母亲的第三个妹妹的……” “无尽真理在上,洛萨,我亲爱的伯爵大人,你说的东西让我头疼。”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起司表示自己还是无法记住这一连串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 “这就不行了?我还没让你背这些名字代表的家族和其族徽以及主要事迹和现任族长呢。要知道,你现在扮演的可是一位从学院毕业的学者,这种东西你应该要倒背如流才对啊。”见到法师一脸痛苦的表情,洛萨第一次感觉施法者也没什么了不起。 “见鬼!我是一个法师!你明白吗,不是那些靠记录人类无聊琐事来博取关注的白痴!我的脑子是用来装那些真正有用的东西的,而不是用来装,装…装那些乱七八糟的家族名字和族谱!”起司有些抓狂的说道,他确实十分讨厌世俗人类编写的那些毫无实际意义且华而不实的书籍。在法师看来,那里面除了虚荣和谎言别无他物。 “没关系,你不需要把它们记下来。到时候我来讲就可以了。”珂兰蒂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说道。作为洛萨的秘书官,由她来介绍这种事情倒也说得过去。至于眼镜,则是为了方便遮掩身份的道具。 “你把他说的都记下来了?”相比起女巫的帮助,起司更加惊讶对方是怎么把这一连串的人物关系连接起来的。 “当然,这又不困难。你只需要记住洛萨的妈妈嫉妒她的妹妹,而她妹妹爱上了……”接着法师就听到那些人物关系在珂兰蒂的口中变成了一个可以直接放到剧场里供那些演员编成歌剧的复杂故事。 而起司脸上的表情也从惊讶变成了呆滞。 “好吧好吧,你们猜怎么着?我觉得你们才是不正常的家伙。对吧,杰克?”法师试图从狼人的身上找到共同点,在他看来杰克也一定会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是事实注定让起司失望了。 “嘿!你怎么会觉得洛萨的妈妈嫉妒她的妹妹呢?在我看来她们的关系应该是……” 听着杰克和珂兰蒂兴趣盎然的讨论着洛萨随口编出来的狗血剧情,法师觉得早上被邪神袭击的时候真的不应该打晕这些家伙,至少这样能让他们少想一些这种没用的东西。 “伯爵大人,您和您的同伴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有什么事是我们可以效劳的吗?”注意到洛萨一行人的动静,连看守药剂师协会的卫兵都看不过去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样子的卫兵走上前来打断了几人的话,问道。 “当然,先生。我和这位起司学士想要见一下格雷男爵。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带我们过去。”洛萨很快摆出了伯爵的排场,用傲慢的语气对这个卫兵说道。 “好的大人。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本来黑山伯爵还以为这个卫兵会提出先行通报之类的请求,不过没想到对方倒是意料之外的爽快,当下立即同意带着起司他们去找格雷男爵。 “王室卫兵的队长我基本都认识,但是我之前似乎并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跟在这名卫兵身后走向协会的大门时,洛萨问道。 “我是最近才调任到这个位置上的。如果大人您愿意的话,可以叫我,杰森。”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宁神草 有了杰森的帮助,进入药剂师协会的计划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在这个新调任来的队长的解说下,洛萨的这次拜访很快就变成了早有预约而且格雷男爵正在殷切期盼的会面。一行人在进入了驻地之后居然都没有再受到过询问。 穿过大门,迎面展开的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可以看到很多人在大厅连接的各个房间之间来来往往,他们有的是这里的药剂师,有的则是负责内部安全的卫兵。 驻地内部的这些卫兵穿着比门外的同僚要轻便很多,同时他们的脸上也都带着一种奇怪的面具。这是因为他们的职责并不全是抵御妄图入侵这里的敌人,还要在那些药剂师大人搞出实验事故的时候负责将他们抢救出来。可别以为这是轻松的工作,每年死于各种炼金事故的人员数量也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 “事情是不是顺利的有些过头了?还有杰森什么时候变成王室卫兵的队长了?”走在起司身边装作帮他拿着随身物品的杰克小声的朝法师询问道。 “是吗?我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发展吧。不如说,以一个王国伯爵和负责守卫的卫队队长里应外合还不能让我们顺利进入的话,这座驻地的防守就未免太过分了。”法师回答道,“至于杰森嘛,我一开始要求他来参加这次行动的时候就是希望他能起到这个作用。现在看来他做的远比我想的还要好。” 在两个人低声交流的时候,走在最前方带队的杰森开始向几人讲解这座驻地的内部结构。当然他的话在其它巡视的卫兵和路过的药剂师听起来只是在例行的告诫这些大人物不要到处乱跑。 “好了各位,这座药剂师协会总共有四层。如您们所见,这座建筑采用的是筒形的建筑结构,除了第一层的大厅之外,二楼到四楼的建筑都会留出一块天井,这是为了保证更多的阳光可以进入。毕竟这栋楼里还养着很多珍惜的草药,它们对于光照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所以,在这些楼层的时候请务必小心不要掉下去。” 穿过药剂师协会的大厅,浓重的草药味道充斥着这栋建筑物,不止是那些路过的药剂师和他们的助手身上,从大厅里摆放的大量植物中也散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情平静的气味。 “宁神草,它们散发出的气味可以让人心情平静。很多学者都会在自己的工作台上摆上一株用来集中精神。”女巫说出了这些植物的来历,这或许也说明了为什么这栋建筑里的气氛那么安静。 “难怪他们看起来对周围的事情完全不关心。”杰克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在走廊中走动的药剂师们,这些穿着带有藤蔓纹饰的白色长袍的学者每一个都十分专注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籍或者卷轴,要不就是急切的朝着某一个房间大步走过去,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事情。 “事实上,宁神草的气味是一种吸入性毒素,在吸入微量的情况下确实有令人镇静的作用。但是长期在密布着宁神草气味的环境中生活的话,人类会变的逐渐失去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能力,久而久之就有了十分明显的自闭倾向。”起司说道。 “所以你是说药剂师协会的药剂师一直以来都在慢性自杀?”洛萨有些惊讶的说道,作为苍狮王国的伯爵,法师说的东西他可不能当成是冷门的知识。这些药剂师可都是王国重要的人才。 “没有那么严重,宁神草的副作用至少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显现。而这期间只要定期离开这种环境修养一段时间,人体可以自行排出积累在体内的毒素。”起司耸了耸肩,“不过宁神草还有另外一种鲜为人知的用法。” 在法师说完话之后,他走到走廊旁的一株宁神草旁边,伸手扯下了一片叶子,用手指碾碎后放到了鼻子底下小心的吸了一口气。 “只要给这些植物浇灌溶有特殊药剂的花肥,就可以改变它们气味的成分,从而让其变成天然的活体致幻剂发生器。” 起司的话让小队的其它成员神情一紧,他们虽然不至于立刻拔出武器,但是已经有意无意的绷起了肌肉。 “别紧张,那种药剂的配方就我所知还是我一位同门的专利,所以我只是随口说说。” “呼……你能不能不要吓我们?现在的气氛还不够紧张吗?”洛萨说着,将手从佩剑的剑柄上放了下来。由于进入药剂师协会的原因,他那柄大斧子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带进来的。 法师耸了耸肩,将手上的草汁用手帕擦掉。对自己给同伴带来惊吓的行为表示道歉。 “几位大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要往二楼前进了。要知道,格雷大人的办公室可是在三层。请别让他等太久。”杰森的声音传来,他示意几人该继续前进了。 “先等等,你说格雷男爵的办公室在三层?那四层是什么地方?”起司问道。一般在这种建筑中,越重要的房间就会放在越上层,而格雷的身份正是药剂师协会会长的弟子,还是王国的男爵,以他的身份,办公室的位置怎么想都应该是在最高层。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一层是普通药剂师们活动的地方,二层是草药培育室和实验室,三层是几位大人的办公室和独立实验室。至于四层,我也无从得知。”杰森说着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 “好吧,我想待会我们见到格雷男爵之后应该会有办法从他那里打听一下。”知道对方没有说谎的理由,起司点了点头说道。 就在一行人走上通往二楼的阶梯的时候,走在队尾的杰克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朝着无人的走廊看了一眼。只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寻找到东西。考虑到这栋楼中弥漫的花粉让自己的鼻子十分难受,狼行者也就把这感觉当成了错觉,没有深究下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杰森 一踏上药剂师协会的二楼,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眼前一亮。而这并不是因为这一层有什么美丽的景致。只是因为相比较一层室内较为昏暗的照明,二层的光照确实让人有些不适应。大量的镜片被安装在这一层的顶部,这些镜片完美的反射着从中央天井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并用它来照亮了整个楼层。 “这可真是有趣的设计。”杰克抬手挡在自己的眼睛上,看着屋顶上悬挂的一串巨大透镜说道。 “确实。设计了这套装置的人是个人才。”起司也说道。他很清楚,并不是随便在房顶上挂上几面透镜就可以达到眼前的效果。想要用透镜间的折射和反射来制造出现在的景象,必须要经过极为精密的计算和复杂的设计,就算是让法师来建造这样一套系统,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这些透镜……我好像知道是谁设计了这套照明系统。”珂兰蒂也仰头看着屋顶上的东西,皱起了眉头。 “不用怀疑,这套系统确实是葛琳女士的作品。这是她当时送给当时的首席药剂师的礼物。”杰森突然说道,或许是因为有了躯体的缘故吧,这次他的声音并不像之前那样空洞。 “我就说曾经在奶奶的笔记里见到过这种设计图。原来如此。”听到引路人证实了自己的记忆,女巫点了点头。虽然葛琳是她的祖母,可是实际上女巫之间的年龄跨度远比人类要漫长,当葛琳和爱米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珂兰蒂还没有出生。对于这套出自老女巫之手的装置,她只有这从笔记上看来的印象。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洛萨好奇的问杰森到,作为黑山伯爵,他很清楚这座被整个苍狮引以为傲的照明系统应该已经存在了很长的时间了。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当时修建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也曾经帮过忙。”卫兵队长耸了耸肩,说道。而如果他所言不虚,那么这个神秘的家伙已经至少在王都待了将近二十年之久。 “你帮过忙的意思是……你已经看守这地方二十年了?”杰克疑惑的问道,他并没有见过阴影状态的杰森,所以虽然狼行者本能的觉的这个卫兵队长不大对劲,可是也不知道那里奇怪。 “不,那个时候我只是借了当时一个学者的身体。跟现在一样。”杰森说道,同时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似乎是在记忆里寻找着当时的情况。 不过比起关于这套设备建造者的事情,起司却从引路人的话中察觉到了一个极为敏感的信息。 “你已经存在了至少二十年了吗?”法师的眼睛看着卫兵队长,好像在看某种珍稀的动物。 对此,杰森只是笑了一下。 “是啊,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了。连制造了我的女巫都已经逝去。而我这团没有形躯的阴影却还是游荡着。” “好吧,至少现在我懂了你为什么会同意帮我们。”起司点了点头,既然杰森是葛琳制造出来的产物,那么他的行为就有了解释。 事实上,法师之前是不信任杰森的,巫师之影的特质决定了杰森根本不会受到瘟疫的影响,不如说,越多的人死于这场瘟疫,他反而会获得更多的利益。起司之所以让杰森参加这次行动,未尝没有监视他的意思在里面。 “你,是奶奶造出来的?”珂兰蒂看着对方,疑惑的说。如果说这些镜片她还在葛琳的笔记里看到过的话,那么对于自己的祖母曾经制造了一团巫师之影的事情,她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的。葛琳女士制造了我,她赐予了我思考的能力。所以我会一直效忠于您的家族。只不过后来葛琳女士命令我单独行动,作为她的耳目来收集情报,因此您才会不知道我的存在。”杰森说道,从他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我们还是先干正事要紧。”洛萨注意到周围维护药草的学徒们开始注意到自己一行人的存在,说道。 其他人点了点头,同意黑山伯爵的话,他们穿过这一层靠各种器皿精心培育的草药,来到了天井边的楼梯。而三层作为药剂师协会重要人员的办公场所,自然也不会像前两层那样无人把守。 “这里禁止通行。”两个带着面具的卫兵拦住了一行人,他们手中交叉的斧矛拦住了通往三层的通道。 “黑山伯爵和起司学士预约了和格雷男爵的会面,这几位是他们的随从。请放行。”杰森漠然的说道,这些把守着三层的士兵并不是他的手下。 听到杰森的话,两个卫兵相互看了看,然后居然就真的将斧枪抬了起来,让开了通往三层的阶梯。 “伯爵和学士可以上去。但是其他人不行。”两个卫兵中的一个对珂兰蒂和杰克说道。 起司和洛萨对视了一眼,前者微微点了点头。在法师看来,这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没有必要因此在这里打草惊蛇,况且对于女巫和狼行者来说,一旦他们接到法师的信号,这两个卫兵也可以瞬间解决。到时候他们再冲上三层和起司他们汇合不迟。 “那好吧。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们。”黑山伯爵对身后的两人说道,带头走上了楼梯。 在法师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之后,杰森带着杰克和珂兰蒂走到了天井旁边。可以看到从四层招进来的阳光在天井中通过反射均匀的散播到了几个楼层里。而天井的下方,也就是一层的屋顶上则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 “这些尖刺是拿来干什么的?”狼行者好奇的问道。 “用来防盗。这套照明系统的价值甚至还在这栋楼里的草药之上,这些尖刺是用来让那些居心不良者小心一点的警告。”杰森说道,可能是刚刚回忆起了之前协助建造这些透镜的事情,他回答的很快。 “切,这玩意真的能防盗?”杰克对这所谓的防盗设施表示十分不屑。 “对于您这样强大的狼行者来说,这些当然只是小儿科。不过对于血肉之躯的生物来说,它们还是很有威力的。”卫兵队长说道。 “喂喂,你说话别这么大声!让他们听见了怎么办!”杰克听到对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赶紧伸出手想要捂住杰森的嘴。三个人离那两个守门的卫兵距离并不远,再说也有很多照顾草药的学徒在附近走动着,这让他十分担心这些话会被其他人听到。 “不用担心,他们早就知道了。”杰森用空洞的声音说道。他的双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失去了焦距。 “你说什……唔……”狼行者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可是还不等他说完,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就让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只有纯粹的银,才能杀死真正的狼行者。”卫兵队长继续说道,同时将手中插入杰克腹部的银质短刀狠狠的旋转了一下。温热的鲜血随着扩大的伤口喷溅而出。而受到如此重创,杰克的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的狼化。 “杰克,你怎么了?”因为视角的关系,珂兰蒂并没有看到插入狼人腹部的利刃,她只是奇怪为什么杰克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女巫刚才专注于去研究那些透镜,并没有听到杰森的话。 “珂兰蒂小姐,其实您的奶奶有话要我转告您。”杰森不再去管因疼痛而跪倒在地的杰克,面无表情的走向珂兰蒂。而他的这个动作,也让女巫注意到了他身上属于狼人的血。 “你……”珂兰蒂想要说什么,但是无奈她太过于相信同伴了,这让她和杰森间的距离过于靠近了。 不等女巫的嘴完全张开,卫兵队长的大手已经像是一块黑布般盖住了她的视野。杰森用右手覆盖在珂兰蒂的脸上,将女巫整个人从地面上抓了起来。 “抱歉,可能是我记错了,她或许没有给您留下留言。”用左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杰森做出了一个困惑的动作。然后他右手一挥,将珂兰蒂整个人一下子扔到了天井里。 “不过您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有什么话您可以直接去和她说。”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色彩 “以我的真名为引,来自世界之底的无形黑暗啊,饱尝我为你准备的饵食,然后永远为我服务。” 二十六年前,苍狮王都,雪夜 刚刚来到这个偏僻王国的女巫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斥着魔法陷阱和魔力加持的住所,所以这里只是贫民区里一间无人问津的破旧房屋。而在它的上一任主人终于不堪贫穷和疾病死去之后,这个破败的庇护所也有了两位新主人。 一口足够装下两个成年人的巨大汤锅是这个小屋中唯一的家具,除此之外,这里甚至没有一张可以供人休息的椅子或者床榻。而现在,随着汤锅里的东西在火焰的热力下翻滚冒泡,两条人影也被火焰拉的格外狭长。 “母亲,您确定要这么做吗?我是说,在这种地方召唤巫师之影,我们真的有条件供养它吗?”外表上和现在别无二致却少了些许沉稳的爱米亚对另外一个人说道。或许是刚刚逃到这里的缘故,此时的女巫身上只穿了一件有补丁的粗布长裙。 “别着急,亲爱的。”往汤锅中扔入一些奇怪材料的葛琳用平和的语气回答着自己的女儿,“你要相信未来是充满希望的。不要忧虑现在还无法确定的事情。” “可是其他人不会放我我们的!她们绝对不会容忍叛逃者!”爱米亚有些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如果不是这间屋子里事先做好了隔音结界,恐怕她的声音足以让附近几个街区的人都从梦中惊醒。 “但是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不是吗?她们说没人能活着离开女巫团,但是我们也来到了这里。现在我们必须增加力量,来准备应付她们的追杀。”葛琳的脸依然很平静,作为一位年长的女巫,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关头,所以哪怕面对着不知何时会杀到的威胁,她依然可以淡然的生活。 母亲的话让爱米亚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多余的紧张只会成为带来厄运的信标。年轻的女巫低下头,沉默了许久。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您根本不需要离开女巫团。如果她们追来了……我会自首的,请您务必不要召唤这么危险的东西,我不值得您这么做……” 葛琳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儿,笑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亲爱的。你太接近那些凡人了,别让他们的价值观影响你。你要记着,我们是女巫,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够资格剥夺我们的生命,哪怕是我们的同类。” 汤锅下面的火焰越来越大,在某一个瞬间,红色的火光像是喷发的火山一样猛地窜起来,吞没了一整口大锅。 “好了,它来了。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至少没有记错咒语。”葛琳看着眼前的巨大火球,笑着说道。 只有光明才能孕育黑暗,越明亮的光源才会在角落里投下越深沉的阴影。在火球散发出的红色光芒下,葛琳的影子逐渐变长,变大。同时它边缘的轮廓也不再和女巫的外形契合,先是两只手,然后是脚,映在墙壁上的影子里开始出现不属于其主人的形体。 当吞没了汤锅的火焰渐渐褪去时,葛琳的影子也慢慢恢复了原状。可是当女巫的影子变小时,一个完整的人形阴影却留在了墙面上。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影子被分离出了一部分的缘故,葛琳的嘴角流出了一行鲜血,她的脸色也比之前要苍白上许多。 爱米亚赶紧扶住自己的母亲,却被老女巫轻轻的推开,她还没有虚弱到要被人扶着。葛琳转过身子,看着墙壁上那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影子,说道。 “你是从我的影子里诞生的,所以你必须服从于我。执行我的命令,保护我的安全,扼杀我的敌人,我将给你饵食,让你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 “我,服从。”墙壁上的阴影点了点它的头。接着它的整个头部都从墙壁上探了出来,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裂开了一条可以被称为嘴的缝隙,空洞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二十天前,女巫的居所 葛琳躺在一张宽大的扶手椅里,看着眼前壁炉里的火焰吞噬着薪柴,发出噼啪的声音。 “……以上,就是最近王都各家族的状态。”毕恭毕敬的站在女巫身后的杰森在例行的汇报完情报之后,就站住不动了。 可是和往常不同,女巫并没有在听完报告后让杰森离开,她用左手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摇椅的扶手,发出有规律的声音,说道。 “杰森,你被我召唤出来多久了?” “到明天正好二十六年,主人。” “是吗……已经这么久了吗?也对,珂兰蒂都长那么大了。”葛琳似乎对时间的流逝有些震惊,不过随即又释怀了,她继续说道,“那么杰森,告诉我,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我不懂您的意思,您说的喜欢是指什么?”人形阴影歪了歪头,虽然他知道女巫看不到这个动作,可是长久的在人类社会中生活让他有了很多肢体习惯。 “这一切,我的影子。我说的喜欢是指这一切,天空,陆地,岩石,流水,城市,还有人。” “这里比我来的地方要……色彩丰富。”沉吟了一下,杰森如此回答道。 “哦,我的杰森,哈哈哈…”听到对方的回答,葛琳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她笑的肩膀都在抖动。就在杰森认为自己回答了一个错误的答案的时候,女巫的笑声却停止了。 “当然了,你来的地方只有一团黑而已。” 说完这句话,两人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老女巫出神的看着炉火,而在没有主人的命令下,杰森也不敢先行离去。他们好像是定格了一样,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了很长时间。 “你害怕回去吗?杰森,回你来的地方。”葛琳突然说道。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的话。”阴影说道。 “不,别着急。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女巫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很快,平静的呼吸声就说明葛琳已经入睡了。 杰森看着自己主人在躺椅里的身影。没人知道在刚才葛琳问他害不害怕回到被召唤前的地方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就像大部分人都不认为巫师之影会有独立的人格一样。他们只是认为这些从未知的黑暗中被召唤来的阴影只是单纯的在模仿所见到的事物罢了。 当太阳照亮了王都,珂兰蒂推开祖母的房门的时候,杰森已经不在那里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撕破脸皮 “你的手在流血。”洛萨注意到了起司戴着戒指的手指滴落下来的血滴,说道。 “无妨。”对于同伴的关心,法师却显得十分无所谓,他看着三层安静的走廊对黑山伯爵说道,“比起那个,如果药剂师协会的这些药剂师都死了的话,你们的国王会不会很生气?” 起司的话让洛萨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这些药剂师可都是王国的宝贝,你要是在这里大开杀戒,恐怕我都保不住你。” “是吗。那还真是挺麻烦的。”法师说着,继续和洛萨沿着走廊向深处走去。 奇怪的是,这个有着王国宝贵药剂大师们的楼层,除了二楼有两个守门的卫兵之外,起司他们居然在三层没有看见任何的保护者。 药剂师协会的三楼并没有多大,沿着中央天井的回廊边分布着各个在协会中有着卓越贡献的药剂师的独立房间。这些房间的门上虽然没有挂着名牌,可是起司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从一开始,法师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天井对面的某一间房间上。 “这间应该就是那位格雷男爵的房间了。”法师小声对黑山伯爵说道。他用下巴指了指房门的位置,示意对方去敲门。显然起司并没有打算一开始就和这个假男爵撕破脸皮。 洛萨点了点头,敲响了房门。而同时,在他的身后,起司则探出头看了一眼天井的下方。虽然因为悬挂在天井中的透镜的关系,大量的光线阻碍了法师的视野,可是起司却似乎还是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 “请进。” 洛萨咽了一口口水,推开了房门。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办公室的两侧是两排书架,从书脊上的文字来判断,上面摆放着的是各种和草药以及制作药剂相关的文献。而在书架的中间,则是一张由三块桌子构成的包围式的工作台,从起司他们的视角看过去,工作台的左手边是大量被栽种在花盆中的植物,而右边则是数量繁多的坩埚之类的器具。 至于工作台的主人,他正在将一株植物的叶片小心的放入一瓶白色的药剂中。而随着那片叶子在药剂里迅速溶解,药剂的颜色也很快变成了叶片之前的绿色。 “是黑山伯爵和起司学士对吗?请原谅我工作太忙没有办法亲自去迎接两位。你们知道的,最近的瘟疫闹得太厉害了。”格雷男爵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他的体型较为消瘦,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仍然停留在眼前的药剂上,并没有去看起司二人。 “喂,这是怎么回事?”洛萨听到对方的话愣了一下,他们要来拜访格雷男爵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接近这个冒牌货所打的幌子而已。这意味着伯爵绝对没有真的给这个家伙传达会面的请求,因为这很有可能会引来假男爵的防备。可是现在,对方对突然到来的二人却似乎毫不惊讶。这怎么能不然洛萨感到诧异呢。 “正是我们,格雷…或者说披着格雷男爵样貌的先生。”用手拍了拍伯爵的肩膀示意他没什么好惊慌的。起司早就知道了这场会面不会如自己所设计的那样完美。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策反了杰森,不过法师在踏上二层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引路人的异样。只不过,他并不甘心让自己的计划付之东流,所以才假装什么都没意识到的走到了这里。 “呵呵,这可和您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同啊,起司先生。明明已经忍耐着到了这里,为什么不再试着装装糊涂从我这里多套取点东西呢?”格雷男爵的嘴里发出令人不快的笑声。他这次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药剂,抬头看向了法师。 起司也笑了,随着法师的笑容,他身上的白色学者长袍迅速变成了灰色,露出原本的样子。魔力涌动带起的狂风吹的长袍猎猎作响,起司的眼睛里也开始释放出白色的光芒。 “那自然是因为,我发现你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这么做。你只是一个喽啰罢了,传播瘟疫的人不是你,制造瘟疫之种的人也不是你,你只是,留在这里的替死鬼。” “是吗?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格雷男爵似乎被法师的话激怒了,他整个人从工作台后的椅子里站了起来,而这个时候洛萨才发现这位男爵站起来之后的身高居然比自己还要高很多。 “凡是有草药学基础的人都不会将风语草的叶片直接扔到药剂里,叶片的溶解过程虽然看起来很帅。可是其中的成分却也会因为和叶片表皮相反应而被降解。你的举动已经充分暴露了你的无知,所以就请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法师平静的说道。 “真是尖牙利齿啊,灰袍。希望你在被我把肠子扯出来的时候还能是这幅嘴脸。”男爵的脸渐渐变长,他的面目随着他的话而逐渐破损,同时,他的身体也开始膨胀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某种东西即将从这具太过狭窄的身体里破壳而出。似乎是嫌脸上的人皮太过碍事吧,从男爵身体里出现的怪物一把将整张人脸从自己的脸上撕了下来。 “嗯,你们这些丑恶的东西就没点别的追求了吗?整天不是开膛破肚就是把头拧下来,实在是缺乏创意。”起司歪了歪头,“而且,谁说我要和你打?” “轰隆!”随着巨大的声响,建筑被砸穿的声音从房间外响起。而要想将这座石质的建筑砸出这样的响动,可见房间外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极为激烈的战斗。 “洛萨,这家伙交给你了。我去帮杰克对付那个叛徒。”法师说着,毫不在乎的转身走向房间外面。只留下一脸茫然的黑山伯爵,洛萨现在是完全搞不清状况,关于屋外的响动,可起司口中的叛徒,他都没有丝毫的头绪。 而从男爵身体里钻出来的怪物也没有放起司走的打算,带着倒刺的舌头如同弩箭一样从怪物的口中飞射出来,朝着法师的后心打了过去。 不过这一击注定无功而返,洛萨虽然脑子没有转过来,但是他的身体却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在那条舌头离起司还有五步的距离时,伯爵的佩剑已经挡在了二者之间。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里昂和希瑟都那么讨厌和巫师组队了。你之后可得把前因后果都好好和我说清楚!”双手握剑防止武器被怪物的舌头抓走的洛萨对身后的法师大声说道。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和你讲讲。”随便的摆了摆手,起司打开了房间的门,“最后一点提示,和你打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死,得多砍几刀。”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愚蠢的坚持 虽然起司说的十分随意,但是洛萨可不觉得自己的对手是可以被“多砍几刀”就能杀死的对象。 人类的形体已经完全的从这个曾经假扮成格雷男爵的家伙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没有皮肤的蛇一般的形体。这个怪物的脸还勉强保持着人类的样子,可是那张脸上的五官已经被极度拉伸过了,能看出来的只有它眼睛里充斥着想要杀死面前渺小人类的渴望。 “诸神在上!我宁可去再跟那种巨型鼠人打一架,也不愿意跟这玩意共处一室。”黑山伯爵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而这并不是因为恐惧,只是因为只有这种距离才能让他看见这个怪物的全貌! 如蛇一般的怪形足有酒桶粗细,原本宽敞的办公室在它硕大的身躯面前变的十分狭小。随着这个怪物将头探出办公桌,它的尾巴,至少洛萨认为那是尾巴,一条被黄色筋膜包裹着的粗壮肉质触手,狠狠的打在了右侧的书架上。原本由厚实的木材精心加工成的书架受到这猛烈的一击顷刻间支离破碎,原本放在书架上的书本和木屑一起溅的到处都是。 “可怜的凡人,你应该庆幸可以在死前见到我的样子。要知道,我可不是那些在变异后产生的小老鼠可以比拟的。我,是比你口中的神邸更高位的存在。”蛇形的怪物用低沉的声音对洛萨说道。它的声音像是来自幽邃的洞窟,而且还带着一股阴冷的恶风。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伯爵将手中的长剑横在自己的胸前,这柄佩剑秉持着黑山伯爵的一贯风格,从剑柄到剑脊都闪动着金黄的颜色,只有剑刃处才是锋利的钢铁,“虽然我经常把诸神挂在嘴边,可是我可从来没觉得他们有多高大。” “是吗,不过我确实在你的心里找不到信仰,我只看到了愤怒和悲伤。嗯,你还是很在意自己父母的死,对吗?”怪物将自己的脸更加靠近洛萨,但是距离仍然在伯爵的攻击范围之外。 “毕竟目睹双亲死在自己面前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经历。”洛萨小心的计算着自己和敌人间的距离,口中应付到。 “可我怎么听说,你是因为恰巧不在才躲过了刺杀的?”从格雷男爵身体里钻出来的怪物似乎并不着急和洛萨交手,它饶有兴致的将头伸到洛萨的右手边,在半空中对他说道。 “怎么?你这样的怪物也喜欢听八卦?”黑山伯爵不屑的笑了一下,双眼紧盯着对手的头部。 “不…可怜的洛萨,我可不是怪物。”假格雷将自己的头部转到洛萨的左边,“我说过了,我,是比神邸更伟大的存在。向我倾诉你的一切,我可以给你带来救赎。” 对于怪物的话,伯爵的回应十分简单,他做出刺击的架势,手中长剑带着金光朝着对手的头部砍去。 “我猜格雷死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伯爵的长剑毫无疑问的刺在了空处,而因为这次草率的攻击,洛萨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庞大的身躯围了起来。 “无知又蒙昧的小家伙,你以为那个灰袍为什么要把你留给我?他才不关心你的死活,他只是知道没办法从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留下你来送死,就像其他巫师一样,他们都是这样的家伙。自私,自大,目光短浅还死不承认。”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了一道无法被攻破的血肉围栏,怪物在洛萨的头顶说道。 “但是我看到的起司可不是这样。他从远方而来,为了这个陌生王国里陌生的人们而战。他,比你可靠的多。”知道防御已是徒劳,黑山伯爵索性抬起剑尖,指向怪物的脸,用这挑衅一般的动作回答着对方的话。 “我很好奇,洛萨,是什么支撑你说出这些话的。信任吗?勇气吗?还是你那可悲的作为贵族的荣誉感?是什么让你无视现实而沉溺在自己臆想出来的世界里,用你幼稚可笑的眼光去理解这个世界。”怪物的声音里有着某种奇特的韵律,随着黑山伯爵和它对话的时间增加,洛萨也不自觉的受到了这种影响。 在伯爵的眼前,开始出现往事的回忆,这些回忆很淡,就像是出现在现实画面上的虚影。可是只要洛萨愿意,他可以看清这些记忆的每一个细节,从父母的死,孤独的童年,到独身接管领地,带领部队为王国征战,以及在浊流镇见到法师。在这些回忆中,洛萨看到了更多当时被自己忽略的东西,周围人在私下里谈论他时鄙夷的话语,贵族们利用他获得利益的嘴脸,甚至还有起司离开房间后的冷笑。 “是你给我看这些的?”洛萨直视着怪物的双眼,问道。 “当然不是,那些是你自己的记忆,我可不像那些魔鬼,有翻看人灵魂的习惯。我只是,让你看到了那些你忽略了的东西。你看的骑士小说太多了,而世界,比那些小说残酷的多。”怪物扭动着它的头部,对伯爵说道。 “你知道在我的部队里,我的士兵们会怎么评价你说的话?”洛萨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们会说,这是我听过最响的屁!” 说罢,黑山伯爵纵身一跃,一脚蹬在面前怪物的身躯上。包裹着粘膜的躯体虽然踩起来有些粘稠,不过洛萨还是凭借着这个踏板反向跳到了怪物身上的另一处。接着,他纵身而起,手中长剑自上而下,直刺敌人的咽喉! 可惜,怪物的反应远比伯爵快得多,在洛萨刺出这一剑之前,怪物的尾巴已经等在了半空。这条刚刚摧毁了一整排书架的肉质触手毫不犹豫的把倒霉的伯爵一下子打到了房间最深处的角落里。这一击是如此的沉重,就算洛萨身上的黄金重甲保护能力超群,可是伯爵的嘴角依然流出了鲜血,显然是被冲击伤到了内脏。 “唔……”洛萨捂着肋下被打到的地方,用凶狠的眼神看着怪物,他的左手在刚才的冲击中被折断了,那只手上的剑也已经飞远。 “冥顽不灵的蠢货。你到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真是可笑至极。而就算如此,你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不是吗?真是愚蠢的坚持。”怪物又一次将头部探到洛萨身边,只不过由于伯爵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这只怪物肆无忌惮的将脸伸到了极为靠近洛萨的地方。洛萨甚至能闻到那怪物嘴里的异味。 阳光,从屋顶的透镜里照到办公桌后面的玻璃墙上,再被反射回来照亮了整个房间。这些光线打在洛萨的身上,映出金黄的光彩。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浴血搏杀 “傲慢,短视,刚愎自用。你看看你,如此可悲的凡人,你还在坚持什么呢?”蛇形怪物丑陋的头部在洛萨的耳边用极其讽刺的语气说道。 对于怪物的嘲讽,黑山伯爵的嘴角露出了冷笑。虽然这笑容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可是那绝对不是一个败者会做出的表情。 “我在坚持什么?我看是你在等什么吧。为什么你明明有着远超我的力量却不去追赶起司?为什么你明明随时可以置我于死地却依旧在这废话?我可不相信你只是想要体验欺凌弱小的快感。你,其实杀不了我吧?” 洛萨的质问让怪物脸上的戏谑消失了。这只怪物第一次用认真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凡人。它歪着脑袋,两只狭长的黄色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 没错,这只冒充格雷男爵的怪形并不是想要玩弄洛萨,而是它确实杀不了他。这种被称为吞魂怪的怪物是恶魔和魔鬼结合后诞下的怪诞产物之一,它可以在杀死猎物后变成对方的外貌并窃取受害者全部的记忆和能力,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但是如此可怕的天赋必然也有着代价,而这代价就是它不能直接杀死猎物。 吞魂怪只能杀死失去求生欲望的人,这是来自魔鬼血统的奇特桔梗。而这也是起司之所以放心让洛萨去和吞魂怪单独战斗的原因,因为法师知道,在这位爵爷的心里,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坚定信仰。凭着这股信仰,即使洛萨不能杀死吞魂怪,可是也绝不会死在对方手里。 虽然最大的弱点被看破,可是吞魂怪似乎并不是很担心这场战斗再出现变数。毕竟洛萨现在已经几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就算伯爵的意志再坚韧,怪物还是有自信可以让洛萨失去继续与自己对抗的意志的。 “凡人,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些。但是这也只能让你多受些苦罢了。”吞魂怪低声说道。同时收紧了包围着洛萨的庞大身躯。像蟒蛇一样将黑山伯爵紧紧的缠绕起来。 “我吞噬过无数灵魂,你也不会例外。最终,你会求我终结你可悲的生命。” “哈哈,被说破弱点就恼羞成怒了吧?你不过就是一条没有皮的蛇而已。”洛萨的身体虽然被对方捆住,可是他却显得并不害怕,既然知道吞魂怪不能杀死自己,那么这只怪物不论做什么对于伯爵来说也只是一些皮肉之苦罢了。 但是洛萨很快意识到自己错了。吞魂怪没有皮肤,取而代之的是包裹着肉体的黄色粘膜组织,这些粘膜显然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当怪物把洛萨捆起来的时候,伯爵的黄金重甲就开始发出“嘶嘶”的声音。洛萨的铠甲自然不可能真是黄金做的,可是不论打造了这套重甲的到底是什么金属,它都挡不住怪物的腐蚀。 “是啊,我是没有你们这些小肉人一样的表皮。可是我很想知道,在你也失去了这层外表之后,能不能还像现在这么淡定。”吞魂怪的嘴里发出阴险的笑声,它十分享受将猎物的外皮融化时猎物那极度惊恐又无力而为的表情。 “就算……就算你融掉了我的皮肤,我也比你耐看多了!”洛萨从牙齿里挤出来这句话,吞魂怪不仅在融化着他的护甲,来自纯粹肉体力量上的挤压也让伯爵身体的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绝望的呻吟。 “又来了。你们这些人类总是用着自己的审美观来衡量世界,好像这世界上不合你们眼的就都是丑陋的,与你们理想相似的就都是美丽的。”吞魂怪说着,加大了勒紧洛萨的力度。 “呵,当然了。难道我还要承认你这样的怪物长的漂亮吗?”洛萨的牙龈因为大力的咬合而渗出鲜血,但是伯爵本人还是坚持着说出了这句话。 “无意义的狡辩。”随着身躯的再次收紧,吞魂怪的粘膜已经快要将伯爵的护甲烧穿。或者说,在膝盖和手肘这样护甲比较薄弱的地方,那种好像被泡进开水的痛感已经开始侵扰洛萨的神经。 “啊啊啊!”身体传来的剧痛让洛萨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这些粘膜对人体的腐蚀效果远不如它腐蚀铠甲时有效率,但是这缓慢的侵蚀却可以制造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来折磨猎物。 “哈哈哈哈,对,对!就是这样!惨叫吧!哭嚎吧!很快你的脑子里除了疼痛之外就什么也不会剩下了!来求我啊,求我痛快的杀了你!”听到黑山伯爵的惨叫,吞魂怪显得异常的兴奋。事实上,在所有被它吞噬的生物当中,洛萨算是最坚强的那一批人。而折磨这种人,让他们的精神彻底屈服,带来的快感远比吞噬本身大的多。 “痴,心,妄,想…”洛萨一字一顿的说道。他身上的重甲已经尽数被融化,此时的伯爵感觉自己就好像正在滚烫的热油里泡澡。而就在这个时候,洛萨原本捂着左肋的手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那正是他之前来不及还给网虫的匕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把匕首没有被溶解,但是现在的伯爵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噗!”利刃刺进肉体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格外明显。而与其说洛萨用匕首捅了吞魂怪一刀,其实伯爵只是调整了一下匕首的角度,蛇形怪物收紧的肌肉就迫不及待的将这把利刃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不!这是什么!”如蟒蛇般的身体急速松开,网虫的匕首对吞魂怪造成的伤害远比看起来严重的多。 根据后来法师的说法,这是因为驯蛛人的武器上通常都会涂上自己蜘蛛的毒液,而吞魂怪在粘膜保护下的肉体组织除了拥有强大的力量之外实际上十分脆弱。只不过有那层粘膜保护才显得强大,一旦保护身体的粘膜被刺穿,这只怪物对疼痛的耐受度其实十分低下。 “这是什么?这是要你命的东西!”虽然身体已经几乎无法站立,可是洛萨知道这是战胜这怪物的唯一机会。黑山伯爵死死的攥着手中的匕首,将它从吞魂怪的身体里拔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从伤口里喷溅出大量具有腐蚀性的血液。不过此时的洛萨早就不在乎这点疼痛了。 巨大的痛苦带来的就是近乎疯狂的报复心,不等对方从突如其来的伤害中恢复过来,黑山伯爵已经拿着匕首扑了上去。洛萨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是怎么在这种全身骨骼近乎断裂的情况下刺出这么多刀的。他只是机械性的对怪物的肉体重复着刺入,拔出,再刺入的动作,而当蛇形的怪物终于停止了痛苦的尖叫和癫狂的扭动时,那巨大的身体上早已遍布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哈,哈……”洛萨将匕首顺着怪物头部的眼窝扎进去之后,他终于停止了自己的暴行。原本就因为征战而遍布着伤痕的身体此时因为受到吞魂怪血液腐蚀的关系更加破烂不堪,可是伯爵本人却对此毫不在乎。他的左手仍然握着匕首的手柄,似乎如果这个怪物还没死透,他就会继续刺下去。 原本整洁的办公室,因为这一场恶战变得破碎不堪。在这一片狼藉中有着两具形体,摊在地上没有了呼吸的蛇形怪兽,和站在死去怪物尸体上的一个满是伤痕,浑身浴血的人影。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烈锤大公 烈锤领,熔铁城 在经过了一天和琳的环城之旅之后,咒鸦在第二天再次来到了烈锤堡。 “您好迪普先生,大公已经在书房等您了。”站在大门前穿着烈锤领士兵特有徽记铠甲的随从恭敬的对咒鸦说道。 白天的烈锤堡看起来比夜晚时更加雄伟。特殊的建造工艺让这座城堡在阳光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整块钢铁铸成的一样坚不可摧。跟着引路的侍从从正门走入这座城堡内,咒鸦发现这座烈锤大公的要塞似乎并没有多少卫兵把守。不过联想到之前碰到的那种假人,这些卫兵的作用恐怕也只是装饰罢了。 和咒鸦的猜测不同,随着逐渐深入这座城堡,咒术师惊讶的发现这位烈锤大公的房间并不是在城堡的顶端。而是在城堡的地下!这不禁让咒鸦感到十分好奇,虽然对于烈锤大公的种种轶事他也早有耳闻,可是这种几乎和所有贵族完全相反的做法却比听到的传闻更加夸张。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当进入了这座城堡的地下后,咒鸦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西。如果说,烈锤堡在地上的部分是一个中规中矩的领主城堡的话,那么它的地下部分则显然比地上巨大的多! 咒鸦曾经听说过,在寒冷海域的冰山只会露出极小的一部分在水面上,这和烈锤堡的情况何其相似。足够装下一整支百人队的大厅,如同蛛网一般通向四周的走廊,以及从走廊深处传来的隐约打铁声,这可不像是人类会建造出的东西。咒术师本来就对这位大公的身份有些猜测,现在他所看到的东西则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们到了。”侍从将咒术师带到了一扇由金属打造的门前,这道门上用繁复的工艺雕刻着一柄有着极其复杂花纹的战锤,看起来就像是这柄战锤刚刚从火焰中被拿出来一样。 如此沉重的大门自然不会依靠人力来开关。那个侍从拉下了旁边的一条皮绳,之后就双手放在体侧,站到了一边,一副已经完成任务的样子。看起来那条绳子应该连通着某种通知屋内人的装置,因为很快,这扇大门就朝着内侧下陷了将近一步的距离,并向左边滑动,露出屋内的情景。 当咒鸦走入这个房间之后,铁门在他背后安静的闭合了起来。 “啊,迪普先生,欢迎你的到来。”一个低沉而粗犷的声音说道。这声音会让人联想到破了的风箱在被拉动时发出的响动。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毕竟矮人从来都不是以好嗓子闻名的种族。 “您好,尊敬的烈锤大公。很荣幸见到您。”迪普,或者说咒鸦并没有被眼前的这个人吓到。从铁堡的城主对这位大公的称呼,再到烈锤堡的建筑风格,还有城堡下面这巨大的地下空间,这些证据都隐隐的指向一个事实,这位烈锤大公,是个矮人。 矮人这种生物有着人形的轮廓,不过比起正常的人类来要矮小很多。他们的身高大概也就只有一米左右,对于大部分成年人来说,这个高度只比腰部稍微高一些,不过还是要比矮精们高了不少。同时,和瘦弱的矮精相比,矮人就显得十分健壮了。 拿眼前的烈锤大公为例,虽然这个矮人身上穿着一件沉重的熊皮披风和衬着甲片的礼服,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咒鸦看清他身上隆起的肌肉轮廓。这也是大部分矮人的特征,他们的肌肉密度远高于人类,这使得他们虽然在身高上处于劣势,可是单纯的比拼力量的话,大部分人类甚至都不是女性矮人的对手。 另外,虽然很多人都认为矮人对大胡子有着某种崇拜,可是事实上,除了某些部落或者氏族之外,大部分矮人和人类一样有着修剪胡子的习惯,而且女性矮人也不会像谣传的那样长着和男性一样的胡子。 而烈锤大公很明显就没有留胡子的习惯,虽然这个矮人将头发束成了两条麻花辫搭在耳朵前面,可是他的下颚就和鸡蛋表面一样光滑。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他的头上戴着一个装饰性的金属头环。这个头环在咒鸦的视觉下闪动着魔法的光辉。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烈锤大公看到咒鸦从容的样子,歪了歪脑袋问道。听他的语气,似乎对咒术师的从容显得有些失望。 “我吗?我当然感到惊讶。不过我并不是惊讶您会是一位山峦之子,只是奇怪您这样的存在竟然会成为一个人类国都的贵族。我还以为您的种族并不热衷权利。”咒鸦回应道,同时随意的走到书房的桌子前,给自己搬了把椅子。熟悉矮人脾气的咒术师知道,你要是等着直性子的矮人主动请你坐下,所需要的时间可不会太短,矮人们可不习惯人类的客气。 “听起来你似乎不是第一次和我们打交道了,巫师。”矮人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已经和人类待了很长时间,而为了融入人类社会,他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现在见到咒鸦能够用对待矮人的态度和他交流,其实公爵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至于他是怎么看出咒鸦是施法者的,咒术师猜想这和他的头环有关。 “是的,我曾经有幸和铁手氏族的矮人们执行过一些任务。”咒术师说道。这倒不是谎话,在灰塔给出的任务中,咒鸦确实曾经和一些矮人们有过短暂的合作。 “铁手?哈,那些家伙们除了手套之外什么都不会做。不过他们的婆娘倒是都很够劲。”烈锤大公这么说着,脸上露出回味的表情。不过咒鸦可一点不想知道他到底在回忆什么,要知道,矮人女性和男性几乎有着同样的体型,在人类看来这些满是肌肉的矮人女性毫无美感可言。 不过好在公爵的回忆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这个矮人就回到了眼前的对话中来。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给自己用山羊角做成的酒杯里倒了一些,一饮而尽后说道。 “你知道吗?我是不太喜欢你们这些巫师的,你们虽然比普通人强大的多,可是只要见到你们出现,就意味着一定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有些时候,没有你们这些穿袍子的家伙还真是不行。” 矮人说着,又拿出了一个和手里的羊角杯一样的杯子,倒了些酒之后将它推到咒鸦的面前。 “总之,不管怎么说,既然现在苍狮是这种情况,作为这个王国的公爵,我欢迎你的到来。巫师。”46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王都之变 苍狮王都,女巫之家 这是一间作为作战指挥部的房间,除了房间中央的王都沙盘之外,这个房间当中甚至都没有一把椅子。不过在这个房间里待命的人似乎也对此并不在乎。 “灰袍他们应该已经进入药剂师协会了。”食尸鬼族长说道。作为王都土生土长的食尸鬼族群,爱德华家族有着所有黑暗住民中最灵通的耳目,不提那些有能力掩藏自己外貌的食尸鬼精锐,单单凭着多年以来经营的各种产业,这些食尸鬼们也足以监视这座城市中的一切。 “这可比他计划的时间要迟了不少。”希尔依然带着那张乌鸦面具,她今天没有穿着医师的衣服,反而穿着一身与职业极为不相称的黑色紧身装束。而她的一头长发也被束成了一条辫子随意的搭在肩膀上。至于摄魂怪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起司。法师对于今天的情况有着很多后备计划,现在看来这些计划的制定并不是杞人忧天。 “需要俺派人去看看吗?”倒挂在房间横梁上的巨大蝙蝠张开了他的翅膀,从里面露出一个男人疲惫的脸。这个人正是蝠人的领袖。他手下的蝠人们,作为众多黑暗住民中唯一拥有飞行能力的存在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应急小队。至于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嘛,蝙蝠毕竟还是夜行动物,和吸血鬼不同,这些长着蝠翼的类人生物在习性上更接近动物。 “不必了,还没到时候。而且我相信法师可以解决他的麻烦。”爱米亚穿着一身红色的礼服,看着面前沙盘上药剂师协会的位置,“比起这个,希尔小姐,我托你做的事情你完成了吗?” 医师朝着女巫略微点了一下头。 “您的意志已经得到了执行,尊敬的女士。对您和起司先生的杰作我佩服的难以言表。” “没什么,做出那东西大部分是灰袍法师的功劳,我只是在旁边帮了点小忙。”爱米亚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希尔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在她和起司成功的研制出那东西的时候,她心里的情感也不会比摄魂怪医生淡定多少。而听到希尔说已经完成了任务,那么以摄魂怪们的性格必然不会撒谎。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独眼和罗兰先后走了进来,顺便说一句,这个时候的闪电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趴在魔法师肩上。 “我们回来了。”独眼摘下脸上的面具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喜欢在爱米亚面前戴着这个面具。 “情况如何?”女巫对二人说道,正是她在早些时候将二人派了出去。 “情况和你说的差不多。”独眼走到沙盘边,伸手指了指上面几栋被红色旗帜标志的房子,“虽然我们只去了这几个地方,不过那里都发现了你所说的尸体,诸神在上,那可真恶心。” “从祭坛的设置和在场找到的尸体来看,能够确定是血肉之主的信徒。”罗兰的脸色也不太好,任谁看到那如同炼狱一样的情景想来都不会太舒服。如果不是在场的人中他是唯有的几个有能力判别邪神祭司所属教派的人的话,他是说什么都不会主动去接近那些疯子的。 “没有找到活口吗?”女巫向罗兰询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他头上的大帽子让这个动作格外醒目。 “没有,能找到的都是些残骸,看起来和召唤仪式失败的景象很像。不过我也没有深入了解过他们的信仰,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还有幸存者。” “不会有幸存者的。所有参与召唤的人已经都死了。他们失败了。”一直靠在角落里的雨突然开口说道。这个男人自从来了之后就保持着一个姿势站在同一个地方,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按理来说,一个吟游诗人的话通常当不得真,不过此时雨的话却显得非常有说服力。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人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都隐隐的认同了他的结论,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好吧,不管如何,这总归是好事。只是苦了那些巡城的士兵,他们明天晚上一定会做恶梦的。”爱德华族长说。 “那是国王应该头疼的事情,和我们无关。”爱米亚挥了挥手说道,“说到国王,怨灵有什么发现吗?” “抱歉女士,还没有得到它们的消息。”食尸鬼族长欠了欠身,说道。 “我还是觉得把怨灵送到国王城堡里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在那些家伙得到我们想要的情报前,它们就会把整座城堡的人都搞疯掉。”希尔说道。 “想要潜入城堡,怨灵是最佳的选择。再说我们也分不出其他人手去解决这件事了。在起司回来前,王都不能有失。”女巫皱了皱眉头,她看着沙盘上象征着各个黑暗种族的棋子,这些棋子被分散在王都的各个地区,用来保证能够及时赶到城市的任何一处。这是为了防止法师的行动触动了对方的底线让他们狗急跳墙。 “要俺说俺们是不是太紧张了。到目前为止,那些家伙除了散播了瘟疫之外,并没有真的露过面。对于这些散播瘟疫者的目击记录也只有灰袍巫师在铁堡看到的情景。也许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强大。何况,最近也一直没有听到瘟疫继续扩散的消息。”蝠人首领闷声闷气的说道。 爱德华族长正要开口告诫蝠人他太过于乐观,可是食尸鬼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定格了一样。不仅仅是他,靠在角落里的雨也在这个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 同一时间,在王都的城墙上,驻守在瞭望台上的士兵百无聊赖的看着王都远处的森林。这本是他看了多年的风景,可是今天,他觉得那片森林似乎比平时大了一些,这让他不禁揉了揉眼睛。而之后他再次看过去的时候,这个士兵惊讶的发现,森林确实扩大了,但是扩大了的部分并不是绿色,而是灰色……那是,鼠人毛皮的颜色。大量的鼠人从王都北面的森林中冲出来,好像潮水一般。 “敌袭!”随着瞭望台上士兵的叫喊,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城市。原本安详的苍狮王都,瞬间就沸腾了起来。46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杀不死的对手 身处药剂师协会的起司自然是听不见城墙上的号角。事实上,即使法师听到了那声音,对军事所知甚少的他也很有可能不知道这号角意味着什么。但是比起尚在接近中的鼠人大军,眼下的情况恐怕对于起司来说显得更加凶险。 随着二层的恶战,不断地有砖块和其它东西从天井和地上的破口里朝着法师飞过来,无奈,起司不得不减缓了自己的脚步,用魔力构成一道防御的力场来抵抗这些流弹。 “轰隆!” 当法师向前走了几步,想要从天井里看看楼下的战况时,一声沉重的响声从下方传来。同时,起司看到某种巨大的东西从二楼的走廊中被击飞了出来,溅起了漫天的烟尘,至于被击打的主体,则狠狠的砸到了法师身边。 “作为一个狼行者,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太狼狈了。”起司走到被打飞上来的杰克身边,用魔力力场挡住后续的杂物,对同伴说道。 “哈,你被人从肚子插一刀之后打起架来肯定还不如我呢。”从地面上爬起来的狼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回答道,可以看到哪怕此时杰克以及几乎化身成了狼形,但是他的腹部的毛发上仍然沾染着鲜血。而这些鲜血,都来自于被杰森偷袭时造成的伤口。 “你这伤口…没想到他连真银都搞到了。”起司知道,普通的金属即使锋利度可以割开狼人的皮肤,但是留下的伤口对于狼人来说也只不过是转瞬间就可以复原的小伤罢了。只有真正纯粹的银,才能够让狼行者变的像是普通人那样脆弱。 “你说这话真是毫无说服力。难道你不是早就知道这家伙叛变了的事?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要是那家伙第一刀直接切开我的脖子,就算我命再硬,这个时候恐怕也凉透了。”杰克从嘴里吐出一口血,说道。 “这你可是冤枉我了。我也进了这栋房子才察觉到杰森有问题的。不过那个时候我也没机会跟你们说了。”起司耸了耸肩,对同伴说道,“不过好在他得到的任务应该只是拖住我们,不然他完全有能力给我们造成更沉重的打击。” “更沉重的打击?你的未婚妻可是被那个混蛋从二楼扔下去了!你难道没看见那些尖刺吗!”杰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法师,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起司可以这么冷静的面对背叛。 “别这么激动,杰克。珂兰蒂没事。”起司说着将自己戴着戒指的手挥了挥,示意狼人他手上和女巫的订婚戒指还在,一般这种带有契约意味的道具如果契约中的二人有人死亡就会自动失去魔力。而法师手上的戒指明显还在正常运作,只是比起平时,戒指似乎收紧了一些,荆棘的尖刺刺破了起司的手指,流出的血液则被戒指吸收。 狼行者蹒跚着都到法师身边,他的身体由于受到了楼层高度的限制而不得不弯下一些。 “好吧,我不懂你们这些巫师的门路。不过要我说,如果你知道怎么把楼下的那个叛徒弄死,还是早点说出来的好。” 起司没有很快回应同伴的话,他的视线盯着三层杰克被打飞的地方,随着浮起的烟尘渐渐落下,杰森,或者说被杰森附体了的倒霉卫兵出现在了走廊的缺口处。 “不可能的,我们杀不了他。”法师摇了摇头,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叫杀不了,那家伙是那么强的存在吗?”杰克惊讶的说道。在狼行者的认知里,起司既然可以认出杰森所属的种族,就没有理由找不到杀死杰森的方法。要知道,法师可以一眼就看出他腹部的伤口是真银造成的。 “巫师之影这种东西就是这么麻烦的存在,除非我们杀死召唤它的施法者,不然不存在可以彻底摧毁它们的方法。而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现在杰森的主人,应该是一整个女巫团。”起司说着,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好像故意把这句话说给远处的敌人听一样,“我说的没错吧?背誓者。” 听到法师的话,卫兵队长冷笑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瘫倒了下去。一团黑影顺着这个人的七窍钻了出来,并且迅速凝结成了人类的外观。这个时候的杰森,和洛萨他们第一次见时完全一致。 “我没有背弃我的誓言。在葛琳死之前,我一直效忠于她。我只是不想回到那个无光的世界里去。” “所以你就投靠了你葛琳的敌人?那些追杀了她和她女儿至此的女巫团成员?”起司说道,关于被女巫团追杀的事情,爱米亚已经告诉了法师。 本来在葛琳死了之后,杰森的契约应该由她来承担,但是爱米亚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和巫师之影的联系变的有些模糊,虽然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可是她还是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妙。但是作为一名女巫,就算是葛琳也不可能对自己所属的魔力体系之外的法术有着详实的了解,这也让她无法得知和杰森的联系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 “那个女巫无法支持我的存在。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东西,在这个世界留存的时间越长,对施术者的负担就越大。葛琳足够强大,可是她的女儿?我看就潜力来说还不如珂兰蒂。”杰森的话只说到这里,不过他言外的意思起司已经明白了。 如果爱米亚无法支付让他留在这个世界的代价,那么杰森只能去寻找可以为他支付的人。而整整一个女巫团的女巫,她们绝对不会拒绝一个已经留存了二十年以上的强大巫师之影的效忠。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欺诈法术,就可以让爱米亚无法察觉到她和杰森间的契约已经被解除了,这也是女巫没有来得及警告起司杰森有问题的主要原因。 “好吧,其实我根本不关心你的事情。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可以让我理解为,你背后的女巫们对我宣战?”起司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或许有能力支使邪神祭司和巫妖来散播瘟疫的敌人是会让法师头疼的强大对手,可是一群女巫,她们凭什么敢在这种时候挑衅灰袍法师? 杰森没有回应起司的问题,他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融入了墙壁投下的阴影之中。下一秒,一柄黑色阴影凝结成的短剑,从法师背后的影子里朝着他的后心刺了出来。46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那可真蠢 “小心!”饶是以狼行者的反应速度,杰克也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之前杰森并没有抛弃人类身体时所表现出的战力就已经让他感到棘手了。而现在恢复了原本的阴影形态之后,这个家伙就变的更加的神出鬼没。 而既然狼人都来不及反应,起司的身体机能自然比不上狼行者。虽然法师已经在使用魔力视野来睹物,也成功的捕捉到了巫师之影在阴影中移动的轨迹,可是看到并不代表着可以躲开。在杰克的视角里,起司只来的及做出转头这个动作,而在法师的头尚且没有转过一半的时候,阴影中的利刃已经刺到了他的灰袍。 狼行者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将出现的鲜血飞溅的场景,他甚至已经在思考要怎么带着负伤的法师逃离这里。可是那想象中的情况毕竟还是没有出现。当利刃刺到灰袍上的时候,那把由阴影凝结成的武器就像是滴到了水中的墨汁一样迅速失去了原有的形状,然后消散殆尽。 “别担心,他伤不了我。”当利刃的一半以上被灰袍抵消了的时候,起司的声音才响起来。 作为刺杀者的杰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握着刀柄伸出阴影的手发现突袭无效后毫不犹豫的松开了自己的武器,如同出现时那样迅速消失到了影子里。 “怎么回事?这又是你的新把戏?”杰克一边警惕的盯着身后的阴影,一边问道。 “呵,我想你也意识到了吧,杰森。”起司没有回答狼人的问题,反而将头又转了回去,对着二层说道。 巫师之影的身体从之前消失的那样出现在他舍弃了肉体的地方。他仰头用没有五官的脸对着居高临下的法师。 起司知道这个时候的杰森是不会跟自己说话的,所以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只要你没有实体,就休想靠这些阴影来伤害我。你穿透不了我的防御。” 对于法师近乎于挑衅一般的发言,杰森的回应十分简单,六把黑色的长矛从起司脚下的影子里突兀的刺了出来,从六个方向朝着起司的躯干发起了攻击。但是,这些阴影凝成的武器在接触到法师的长袍时与之前的利刃一样迅速分解,这次攻击再次宣告失败。 “怎么样,好玩吗?我的魔力足以和你这么玩上一整天。而且在这期间你根本不可能留的住我,这栋房子,我想走就走。”起司说着,抬脚开始朝着向下的楼梯走去。同时,似乎是不相信法师的话,在起司抬起脚的影子里,无数的短刺已经升了起来,只要法师的脚落到地上,这些尖刺就可以刺穿起司的脚底。 不过就如法师说的,这些生成于阴影的东西对起司毫无作用。他正常的朝前走着,地上那些尖刺看起来就像是不存在一样。而或许是承认了自己现在的状态无法给法师带来任何的影响,杰森的身体再次钻入了那个倒霉的士兵肉体里。 “这就对了吗。”起司的嘴角带着冷笑说道。 “喂,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开心,不过我得提醒你。”杰克走到法师身边说道,“这家伙在有肉体的情况下可是相当危险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的力量和速度都比我强。” “放心,我心里有数。比起担心我,你还是先去把洛萨弄出来吧。他那边的事情应该是解决了。等我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叛徒解决掉,咱们就可以走了。”法师挥了挥手对狼行者说道,他看起来十分自信。 杰克歪了歪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起司这么肯定。但是既然法师这么保证了,那么想来他是有着某些自己并不清楚的依仗,联想到刚才起司轻松化解杰森发动的突袭时的从容,狼行者点了点头就转身走向洛萨在的房间去了。 “你太自大了,巫师。你不该自己一个人面对我。”几乎在杰克转头的离开的同时,巫师之影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了起司的面前,没人看得清他到底是怎么从二楼移动到这里的。起司只知道,在敌人说话的同时,他腰间的佩剑已经发出了铿锵出鞘的声响。 “你觉得我很自大?”对于杰森拔剑的举动,起司却表现的异常的冷静,或者说,在法师问出杰森他背后的女巫团是否要和他为敌之后,起司的表现都显得冷静的过头了。这种冷静,一方面可以让起司不被情绪影响的分析战场环境,另一方面,如果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是法师被真的激怒时才会出现的现象。 很遗憾的,杰森可不知道此时的起司已经出离愤怒,不过就算巫师之影知道了这件事,他的立场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后退。带着风压的短剑划过一条冷冽的弧线,直取法师的头颅,凭着他此时这具肉体的力量,杰森有把握在起司做出任何施法动作前就砍下对方的首级。 但是剑锋到底还是没有碰到法师的脖子,因为当它挥舞到一半的时候,起司的右手已经在半空中将剑身牢牢的抓到了手里。 “听着杰森,你犯了一个错误。”起司一手握着对方的佩剑,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而回答他的,是穿着铠甲的卫兵朝着法师腰部踢出的一脚。 “噗”沉闷的声音从起司的腰部响了起来,杰森的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到了他的身上。可是就算遭受了如此重击,法师却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他脸上短暂的扭曲证明了起司并不是没有感到疼痛。 “错误?你是想说我不该背叛你们吗?哈哈,我早就说过,这不是错误,这是选择!”杰森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作为巫师之影,也只有在附身其他生物的时候,他才能如此鲜明的表现自己的情绪。而随着这句话,杰森在收回自己踢出去的脚的同时,用左手对着起司又挥出了三拳。 杰森的拳很重,尤其是他手上还带着卫兵的手甲,上面虽然没有尖刺,可是金属制的护甲也足以让它成为斗殴时的利器。而吃下这三拳的法师,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可是他的嘴角还是溢出了少许的鲜血。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起司抓着剑身的手掌被剑刃割开,一滴一滴的血珠顺着剑刃滴落到地上,“我是想告诉你。本来如果你保持那个阴影状态,我还真拿你没辙。毕竟我确实杀不了你。” 法师的话令杰森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一变,本能的想要放弃手中的佩剑远离起司,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无论如何都松不开剑柄。接着杰森想到要抛弃这个身体,但是他的意识同样也被牢牢的吸附在了这具肉体上。 看到对方表情上的变化,起司的嘴角笑意更胜,他继续说道。 “但是你自己把自己困在一个凡人的躯壳里?我只能说,那可真蠢。”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先见之明 “你对我做了什么!”杰森的脸上出现了恐惧的表情。原本作为巫师之影这种存在,他应该是不会懂得恐惧的,就像他应该不懂其它所有感情一样。可是在这个世界滞留太久的代价就是他不可避免的学会了人类的情绪,这一开始或许只是为了在获取肉体时能够更好的扮演自己的角色,可现在,杰森是发自真心的感到了害怕。 “可怜的杰森。你看看你,简直就像是个人类。”法师的眼睛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辉,他玩味的对眼前的对手说道,“你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现在的你,根本不足畏惧。” 滴落在地上的血液,还在剑刃上滑动的血液,起司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在他说话时开始逐渐发出和他眼睛里一样的光彩。这些血滴似乎在法师的法术影响下变成了某种其它的东西,它们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开始朝着杰森的身体游动过去。 “啊咔咯……”杰森张开嘴,想要对法师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当法师散落在附近的血液全数钻进了杰森的铠甲下面之后,起司终于放开了他握着剑刃的手。而这个动作也让原本站立着的杰森好像失去依靠一样,直接跪倒了下去。 巫师之影想要驱使自己占据的这幅肉体重新站起来,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现在就像是被关在一个人形的棺材里,不论是手还是脚,他甚至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绷紧一块肌肉。而由于他跪倒的姿势,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顺着佩剑流到手背上的法师血液正在慢慢的渗进自己的皮肤里。 “在我死之前,或者这些血液被人从你现在这幅身体里全部取出来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幅活体棺材里吧。”起司弯下腰,在杰森耳边低语着,“你应该感谢我,至少你现在还能看,能听。珍惜这些记忆吧,这是你被送回那个黑暗世界前最后的记忆了。” 这个时候,杰克也从格雷男爵的办公室里把洛萨扛了出来。伯爵虽然极力反对狼人的这种搬运方式,可是奈何他现在身体的情况并不会比杰森好到哪去。 “看起来你已经解决了?”狼行者走到法师身边问道。 “嗯,杰森被我钉在这个身体里了。你待会得把他和洛萨一起搬回去。”起司站直了身子说道,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之前强行扛下了杰森攻击的副作用开始产生了。 “你不要紧吧?”杰克察觉到了法师身体的异样,他可不觉得起司和杰森的战斗会很轻松,巫师之影的能力让他都曾经一度陷入苦战。更何况抛开那些法术,起司的身体素质也就只是个普通人。 “至少比你肩膀上那个强,不用担心我。”起司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液,从袍子里掏出一小瓶红色的药剂一口灌了下去。从法师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一瓶散发着浓重血腥味和药草味的玩意儿一定不怎么好喝。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一个人丢给那个怪物,要不是我运气好,这次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洛萨虽然十分虚弱,可是还没有昏厥,此时听到同伴的调侃,立刻回嘴说道。 “那个假男爵是恶魔和魔鬼的混血,我要是在那里的话,它的力量可就不只是打断你几根肋骨和一条胳膊这么简单了。可以说,在咱们几个人里,只有你有能力战胜它。再说你不是也没死掉吗,回去记的好好谢谢咱们的佣兵小姐。”起司耸了耸肩,又拿出了一瓶和刚才一样的药剂递到了洛萨的嘴边。 “原来那东西是恶魔和魔鬼的子嗣,难怪长的那么丑。话说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网虫的匕首可以……唔!……呸!你给我喝的是什么玩意儿!”黑山伯爵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起司用药剂打断了,而和熟悉这种药剂味道的法师不同,洛萨感觉自己嘴里的味道像是吃了一大口放烂了的血豆腐。 “能保住你命的东西。快点走吧,我们刚才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再不走恐怕就要被城卫军堵在这里了。”起司说道,示意杰克把地上的卫兵队长也扛起来。 “珂兰蒂呢?你不打算管你的未婚妻了吗?”狼行者一把将杰森扛了起来,跟在法师背后说道。 “你顺着天井往下看。看的见一滴血吗?放心,她现在比我们都安全。”起司说着,轻巧的跳过了地上的一滩血迹,从这摊血迹中的盔甲来看,这应该是刚才守着楼梯的两个卫兵之一。 “等一下,既然这里有埋伏,一楼的那些人会不会……”狼行者想到之前和杰森战斗时周围的卫兵主动帮助巫师之影的情况,不禁对自己在上二楼是感到的视线感到了担忧。 “还记得我之前说宁神花可以作为致幻剂的事情吗?”起司打断了杰克的话,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狼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过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理解了法师的意思。 “我当时说了个谎,想要让宁神花变成致幻剂,并不需要那么复杂的步骤。只需要将一些药膏和花叶揉碎扔到根部附近就可以了。” 杰克马上想到起司在一层时确实摘下并碾碎了一片树叶,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 “你不是说那种药剂是你同门的独家秘方吗?” 听到狼行者的问题,起司停住了脚步并转头用一种不耐烦的表情看着他,说道。 “我可怜的杰克,既然我知道了这种药剂的存在,那么它就不再是秘方了。至少不是独家秘方。” 一楼的景象确实如法师所说,那些原本忙碌的人们此时已经在宁神草散发出的致幻成分作用下陷入了自己的幻觉当中。而那些原本潜伏在这些人当中的杀手,自然也跟着毫无防备的中了招。 就比如一个男人在几人下楼时正在一楼通完二楼的楼梯旁旁若无人的对着墙做着某些不堪入目的行为。而他的脚边,掉落着一把匕首。 “我认识这家伙,他是这附近几个王国最好的杀手。任务号称从来没有失败过。”趴在杰克背上的伯爵指着那个人说道。 “你说他?”狼行者瞥了一眼那个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对着墙壁耸动着某些部位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十分滑稽。 “……算了,当我没说。” 在这样的环境中,几人闲庭信步一般就走出了药剂师协会的大门。这一路上他们至少发现了三组杀手小队,看来如果不是起司的小手段,这里必然还有一场恶战。 而当他们再次看到王都的街道的时候,城市上空回荡着的号角声显得那么的刺耳。74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为何而战 烈锤堡,烈锤大公的书房 喝下烈锤大公递过来的烈酒,咒鸦有一种自己的食道烧起来的错觉。灰塔在上,这绝对是咒术师喝过最烈的酒了。不过神奇的是,虽然这酒的纯度让人怀疑它是否可以作为饮料来饮用,不过当它落入了咒鸦的胃袋中后,想象中的酒力却并没有产生。那些酒液好像一碰到胃酸就变成了无害的清水,而且还隐隐有一种清凉的感觉传到咒术师的大脑里。 “哈哈,你真应该看看你自己的表情,巫师。”矮人拿着酒瓶和酒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椅子比普通人坐的要高一些,而且在底部还有两节台阶供椅子的主人更方便的坐上去。不过当烈锤大公坐上去之后,他的身高看起来就和咒鸦相差无二了。 “请原谅我的失礼,公爵。只是我实在是没有喝过这种……酒。”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咒鸦最终还是把烈锤大公给自己的饮料归类为了酒类。 “怎么样?这酒是不是很神奇?这些是我自己酿的,整个大陆独此一份。”看着咒术师困惑的表情,烈锤大公得意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 “是的,这恐怕是我见过最神奇的酒之一了。它和我知道的矮人酒,您知道的,有些不大一样。”咒鸦耸了耸肩,在他的印象中,矮人的酒或许不够清澈,但是却绝对够烈!那些随时可以被用作燃料用途的酒无一不在挑战着人类的感官极限。 “那当然。酿造出这种酒可是花了我不少时间。对于我们矮人来说,一天不吃东西不会有事,但是一天没有酒喝?那是要死人的。但是自从我当上这个该死的大公之后,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矮人说着,猛地灌了一口酒,“那些低能的官僚和贵族,我实在不懂人类的行政体制是怎么撑到现在的。总之,这个烈锤领需要一个清醒的烈锤大公,所以我不得不找个折中的办法。” 咒鸦又试着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他发现在习惯了这种酒的味道之后,它是一种不错的提神饮料。 “现在看起来,您找到的办法十分成功。不是我奉承,但是我相信您凭着这种酒,也足够在矮人的史册里留下名字了。它叫什么名字?” “你小子看起来确实知道如何讨好一个矮人。”烈锤大公听到咒鸦的话,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作为一个矮人,没有比自己酿的酒和制作出来的武器被赞誉更值得高兴的了。他又给咒术师的酒杯里续满了酒,“虽然还没有确定下来,不过我想叫它火百合。” “这是个好名字,敬火百合!”咒鸦举起酒杯,用矮人的敬酒礼节——也就是一饮而尽,来表达自己对这种饮料的喜爱。而这个动作也让他注意到了烈锤大公桌面上的一张信件。这张信件显然是加急送来的,一旁被拆开的火漆纹路是烈锤家族的独有标志。 “那上面写了什么?”咒术师趁着两人兴致都很高涨的时候问道。 矮人将桌子上的信纸交给咒鸦,对他说道。 “没什么,只是通知我王都被鼠人攻击了的情报。” “什么!王都被鼠人攻击了!”或许烈锤大公此时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到这件事上,但是第一次得到这个消息的咒鸦确实着实吓了一跳。要知道,在他得到的情报中,鼠人瘟疫的范围应该还远没有到达王都附近,这也是为什么起司有时间安排针对药剂师协会的突击的理由。 “别紧张,小子。那座城市可没这么容易倒下,不说别的,那里可是足足住着一家子的女巫,她们不会喜欢自己的家变成老鼠窝的。”矮人喝了一口酒,说道,“只要王都不像铁堡那样从内部被瓦解,只凭那些老鼠,来再多也是徒然。” 信件上的内容似乎也在印证着公爵的话,虽然这封信上对王都遭到攻击表示了极为强烈的惊讶,可是同时也表示以目前的情况来说,王都还没有沦陷的危险。但是这信息却并没有让咒鸦欣慰多少,鼠人大军突然出现在王都,一方面可能只是偶然。另一方面,他总有种预感,这是因为自己的同门,起司,做的某些事情触动了对方的神经。 “是我太紧张了。您说的对,苍狮王都应该不会这么轻易被攻破。不过,既然您提到了铁堡,那么我要告诉您,铁堡封存起来的时候,我也在场。”咒鸦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对方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 但是出乎他预料的是,烈锤大公在得知咒术师曾经见证了铁堡的封存后,并没有展现出什么特殊的表现,他只是随意的答应了一声,接着又喝了一口酒。对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我和沃尔认识五十年了。”矮人突然开口说道,“他是个固执的家伙,跟我一样。我见过很多巫师,甚至你们的那个老师,灰塔的主人,最初的灰袍,我也见过一面。但是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守护战巫,完全放弃攻击而只专注于防御的法术流派,听起来就觉得蠢。” 咒鸦没有说话,他知道当一个人在回忆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断他。于是烈锤大公继续说着。 “但是那家伙……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固执的人类。他甚至拒绝用剑,不过他的盾牌却玩的不错。你可不知道,当时为了说服他当铁堡的城主花费了我多大的力气。”矮人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似乎是回忆起了和铁堡城主的对话,“而既然你现在在这里,我想,至少在那个时候,他认为你是可信的。” 说到这里,烈锤大公的眼神突然变的极为凌厉,他死死的盯着咒鸦,那表情和杀意让人毫不怀疑他会突然从桌子底下抄出一把斧子剁了咒鸦。。他突然的行为让咒术师显得措不及防,被之前矮人随和的假象放松了警惕的咒鸦一时之间甚至对眼前的人产生出了恐惧! “听着小子,我可以原谅你昨晚的无礼造访,也可以原谅你改变我子民的心智。但是那都是看在沃尔的面子上!至于你,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不管你是灰袍还是白袍,我都不会让你继续接触这个王国的事情了!” 摄于对方强大的气势,咒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很好小子,我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为什么而战?”2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无言以对 为什么而战,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难回答。如果被问到这个问题的人是起司的话,法师恐怕想都不用想都可以迅速的回应烈锤大公三种以上的答案。毕竟对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人类世界的起司来说,这个世界纵然有很多让他不喜欢的东西,可是还是有很多让他愿意为之而战的人和事物。 但是咒鸦可不是起司。对于咒术师来说,他看过太多的人类国都,不论是苍狮还是其他国家,这些所谓的王国和它们的统治者都让他觉得失望透顶。作为一个有着远超常人见闻的施法者,咒鸦不是一开始就厌恶与人交流的,他也曾经有过和起司一样的想法,希望用自己的知识来帮助一些无辜者。 不过不幸的是,和起司相比,咒鸦看到的更多的是人性中的黑暗面。这些人性中疯狂的部分让咒鸦意识到了一种东西——无枷锁的自由,当一个人的意志可以不被道德,法律,荣誉等等一切来限制,当一个人可以全凭自己的道德准绳来衡量世界,没人说得清那个人到底是圣人还是疯子。 而这,就是现在的咒鸦。所以起司可以回答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咒术师只需要随口从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中找到一个配上自己出色的演技,他相信自己足以瞒过眼前的矮人,仅仅只是一瞬,他就编好了一整套的说词。然而当咒鸦看着烈锤大公的眼睛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没有意义的。沉默,是他此时唯一能做的事情。 “这就是你的答案?”矮人将酒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对咒鸦说道。从他的表情来看,烈锤大公似乎对咒术师的沉默十分失望。施法者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只关心那些虚无的奥秘,全然不管世界上其他生命的死活,哪怕他们打着多么动听的口号,他们的真实面目也往往自私的令人作呕。 咒鸦沉默了,因为他真的找不到一个说服不了自己的答案,从头到尾,这个巫师之所以敢于参与这个事件。或许究其原因只有一个,因为现在不是他的死期。在这个大前提下,咒术师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东西,他完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但这,显然不能成为说服别人的理由。 “呵,巫师。”烈锤大公摇了摇头,带着讽刺说道,“或许你比沃尔强大的多,或许你可以制造比我们眼前的这场瘟疫更可怕的灾祸。但是那些力量并不能帮助你认清现实。你们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寻求真理,但是你却连认清自己的想法都做不到。离开这个王国吧,这不是你的战争。” 咒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烈锤堡的,当城堡外的阳光照到他脸上的时候,这个灰袍才从矮人的话里回过神来。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让他的思想一片混乱。 “我,到底在追求什么?”咒术师低声自语着。从年轻时开始,自己近乎盲目的追寻着知识和真理,为此,咒鸦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是这些知识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还是只是在灰塔那样的环境下被逼迫着影响着自然而然做出的选择呢。咒鸦努力的想要在复杂的思绪中找到一条道路,可是他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咒术师的不远处传了过来。 “迪普先生!您已经见过大公了吗?”琳穿着一袭白色的洋装,走到咒鸦的身边关切的问道。本来她是不需要在这里等的,可是这个女孩还是来到了这里,等着咒术师出来。 如果是平时,咒鸦可能还会和琳随意的交谈几句,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咒术师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在马车旁的是同样在等待他的熔铁城守备长。这个年轻人显得十分的激动,他相信在自己的引荐下,传说中的灰袍巫师一定可以和大公达成协议,而他的名字,也将因此被吟游诗人们传唱。 可惜,如果说咒鸦现在只是不想搭理琳的话,那么他对于这个帮助他促成了这次会面的人就是完全的不想要看见。而咒术师的也确实这么做了。随着咒鸦朝着对方轻轻一指,本就受到咒术师魔力影响的守备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他像是一个沉默的人偶一样为咒鸦拉开了马车门,目送着后者和琳一起坐上马车远去。直到马车已经消失在街角后才重新恢复意识。 “您,看起来不太高兴。”马车上,琳小心的说道,任谁也可以看出此时的迪普先生心情极差无比。而且这个情况多半和刚才他和烈锤大公的会面有关。 “是大公让您生气了吗?”前女仆尝试着让咒鸦开口说话,常年服侍人的经验告诉她,很多烦恼只要说出来,就可以轻松得多。而她还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语气中已经隐隐的把烈锤大公排在了迪普的后面,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对烈锤大公忠诚的领民会说出的话。 不过琳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现在的咒鸦可不会回答她的任何问题,极度的困惑让咒术师的精神高度集中,在这种近乎冥想的状态中,任何轻微的外界刺激都扩大了无数倍。琳的关切在扩大和扭曲了无数倍之后早就变成了无意义的噪音。 而马车此时正在穿行的熔铁城闹市区也加剧了这种情况,在马车车厢外的街道上,无数人声汇聚成难以想象的声浪将咒鸦彻底吞没。原本就理不清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无序。 “安静!”终于,忍无可忍的咒鸦低声吼了出来。而随着这饱含魔力的低吼,一阵无形的狂风以咒术师为中心迸发了出来。所有被这股风影响到的人都停止了自己的言语,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原本吵闹的闹市,以咒鸦的马车为圆心,迅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就连空中飞过的鸟类也在魔力的压迫下不敢鸣叫。 只有马车的马蹄声依旧不受影响的响起,发出的“哒哒”声显得如此清脆。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报死女妖 熔铁城的街道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有一辆马车孤独的朝着道路的前方前进着,对于咒鸦来说,这或许才是他平时看到的世界的样子。那些鲜活的人在咒术师眼中只是一些不同面目的木偶,他们的思想和命运都是如此的脆弱。至于咒鸦自己,则是这些无知的木偶后面的提线人。 但是这样的想法并不能让咒术师好过起来,孤独和落寞笼罩着咒鸦,这些负面情感几乎就要压垮他的灵魂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这双手是如此温暖,它让原本疲惫不堪的意识在这鼓舞下重新振作了起来。 “好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琳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轻柔过,她的话就好像羽毛一样扫过咒鸦的心脏。 咒术师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这个捧着他的脸的女人。如果说之前琳的皮肤只是单纯的白的话,那么此时在咒鸦的视线里,她的身上似乎还泛着柔和的白光。这种光和琳的声音一样给人放松的感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咒鸦眼前的琳和自己幼年记忆中的母亲形象出现了短暂的重叠。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施法者强大的意志力让咒鸦很快从恍惚中恢复了过来。随即,他就知道了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咒鸦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之前可没想到自己无意中释放的魔力会让琳身体里的某些特质觉醒了过来。本来在咒术师的计划里,这会事很久以后的事情。而此时琳的觉醒以及她和咒鸦的身体接触也就意味着一些事情已经不可避免的被这个女孩知道了,而这些事情会让琳用一种怎样的眼光来看咒鸦,那不是咒术师可以预见到的。 “知道了,迪普,呃不,咒鸦先生。”琳笑着回答道,她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从容。这与她之前一直有一些畏畏缩缩的形象完全不符。但是不得不说,充满自信的琳有着比之前更强的魅力,咒鸦完全有理由相信,只是这一个微笑,就足以让大部分男人彻底沦陷。 而很可惜的,咒鸦并不是那大部分中的一员。所以,在短暂的惊讶和些许的恐惧之后,咒术师脸上的表情迅速平静了下来。他的恐惧,是因为他知道正常人在知道自己了曾经被控制了思想之后会有多么愤怒。而他的惊讶,则是因为,在琳的手碰到他的时候,咒鸦发现自己看不见自己的死期了。 “呵,看来至少这件事情我没有搞砸。”咒术师自嘲的笑了,他并没有尝试去挣脱琳的手,反而十分享受这片刻的解放,从对自己死亡时间的倒计时中解放出来。 “您对我说谎了。您并不是来自萨隆领或者王国北部的其它地方。”琳的声音依旧轻柔,同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从马车的座椅上站了起来,这让她更靠近咒鸦的同时,也使得咒鸦不得不仰起头来看她的脸。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当时只是跟你说,我来自北方。” “但是您还是骗了我。”从琳的语气上来看,她可没打算承认咒鸦的文字游戏。 “好吧,那么亲爱的报死女妖小姐,你要怎么处理我这个骗子呢?”咒鸦耸了耸肩,说道。 琳脸上的笑容更盛。在有身体接触的情况下,她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感受到咒鸦的情绪,也因此,她可以肯定此时的咒术师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负面情绪。 而虽然琳确实对咒鸦一开始欺骗她这件事感到不快,可是得到了一部分对方记忆的她也很快意识到这个男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扪心自问,琳很确定自己如果拥有咒鸦的本领恐怕做的事情会比咒术师还要过分,所以她决定暂时不去追究这个问题。 “我希望您能够现在回去警告大公,今晚,鼠人会大举来攻击熔铁城。很多人,不,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因此而死。” 听到对方的话,咒鸦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本能的对琳所说的内容感到无法相信,可是转念一想,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女仆了。联想到报死女妖的能力,咒术师沉吟了一下,说道。 “你看到了多少人的死?” “我们马车外所有的人。如果您不管的话,他们都会死在今晚。”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刚刚觉醒为报死女妖,她还不能感知太远,可是如果这条熔铁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的人们都难逃一死,那么这座城市面临的情况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里要说一下报死女妖这种存在,在各地的传说中,这些如同死神的信使一样的女妖会出现在将死之人的身边,为他们带来平和的死亡。 而虽然大部分人将死者的不幸和厄运归结到女妖们的头上,事实上,这和报死女妖们并没有关系。她们只是本能的被死亡吸引,而她们善良的本性则让她们不能无视死者痛苦的灵魂。所以报死女妖经常活动的地方,亡灵生物的出现概率会减少很多。因此在某些地区,她们也被称为死亡天使。 当然这些内容都是流传于大陆各地的民间传闻,报死女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哪怕是灰塔的图书馆里也对此所言甚少。这也是为什么咒鸦会对琳有着极大兴趣的原因,在灰塔零碎的记载中,报死女妖们有着一种奇特的能力,她们可以通过身体接触来消除人对于死亡的本能恐惧。而这对于咒鸦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嘈杂的人声渐渐的响起,随着咒鸦的情绪平稳下来,被他魔力影响的人们也恢复了原样。只不过他们都对自己在刚才那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情感到十分困惑。 “我不管您到底是咒鸦还是迪普,我都恳求您救救这座城市。它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人……他们是无辜的。”琳恳求道,她的眼睛里有着隐隐的泪光。 “听着琳,不是我不想管这件事。”咒鸦轻轻用手将琳的手从自己的脸颊上取下来,“你也看到了,你们的大公并不信任我。” “可我认为那是您没有真的想要说服他。我恳请您再试一试好吗?”琳的表情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虽然成为了报死女妖,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的思想会迅速发生转变。 “那么代价呢?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咒鸦的表情很严肃。 “我…我愿意付出一切。”女妖坐了下来,她低下了头说道。这个动作令咒术师看不见她的表情。 “别那么轻易的许下这么沉重的承诺,你将来要面对的世界远比之前的可怕的多。你必须学习,学习如何以新的身份活下去。”咒鸦向后靠进马车的座椅里,“我会去警告烈锤大公。但是作为代价,你必须跟我走,去灰塔。而且除此之外,你要让我每晚都安然入睡。” 琳的脸红了一下,她知道咒鸦最后那句话的意思。那并不是什么下流的请求,咒术师需要她做的,是在睡前消除他对于死亡倒计时的恐惧。可是这还是让琳感到有些许的害羞。 “那么,你的答复是?”咒鸦看到琳并没有回答自己,继续问道。事实上,在这场交易中,咒鸦比琳更加急切。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安然入睡过一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每次睡眠时对于自己生命缩短的忧虑已经让这个人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 报死女妖想了一下,她抬起头,勇敢的直视着咒鸦的眼睛。 “我接受。”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河中小屋 苍狮王都 “你听见那号角声了吗?”蒙娜对房间里的爱尔莎说道。 老板娘推开窗户,她们此时所在的房间是一栋建筑物的二层。而从这扇窗户朝远处看去,只能看到奔腾的河流,以及河面上弥漫的白色雾气。除此之外,看不到河岸或者其它什么建筑。事实上,如果不是将她们带来这栋建筑物的人一直声称这栋房屋确实是在苍狮王都内,爱尔莎甚至都要怀疑这里到底还是不是正常的世界。 虽然河面上的白雾隔绝了人的视线,不过那响彻了整座城市的号角声却还是从雾中传了进来。爱尔莎皱起了眉头,即使对王都守备军的信号并不熟悉,可是会使用这么声势浩大的方法来进行通知,恐怕传递的消息绝对不容乐观。 “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老板娘转头对蒙娜说道。 以往在很多事情上面,女战士对于爱尔莎的决定都是持赞成态度的。因为比起只知道战斗的她来说,老板娘的很多想法显得更加灵活而且具有可操作性。但是这一次,蒙娜没有同意自己好友的意见。 “我们已经试过很多方法了,可是我们现在还在这里。”女战士摇了摇头,她有些颓废的坐到自己的床上。 这是一张好床,我是说,这张床显然比山下小镇和冰霜守卫的辖区内任何一张床都要好。床骨由古老的橡木一体制成,那股淡淡的树木香味可以让睡在这张床上的人陷入最安稳的睡眠。床褥和被子都是丝绸制作成的奢侈品,里面填充着从南方草场上最好的绵羊身上采下的羊毛,它们柔软的触感就像是有魔力一样。 而此时蒙娜和爱尔莎身上的衣物也不是她们在被劫走时的那一身战斗用装束,虽然由于北地人的习惯两人都没有穿裙子,可是紧身的马裤也让这两位女士显示出平时没有的魅力。除此之外,在这个二人房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酒类和食物。 听到女战士的话,老板娘也叹了一口气。虽然提出逃离这里的是她,但是就如蒙娜所说,自从被带到这栋奇怪的房子里之后的几天里,她们尝试了很多方法离开这里。不过事实却是这对于她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首先,就如同之前从窗外看到的那样,这栋房屋似乎是被建在了某条河流的中心小岛上。这几天来供给蒙娜她们的物资都是由一艘小船在黎明时分运来的。由于河面上的大雾,老板娘她们在不清楚这条河的深浅和宽度的情况下不敢贸然渡河,所以她们自然是打过劫持那艘小船的主意。 可是同样被囚禁在这栋屋子里的希瑟在第一天就很严肃的告诉过她们千万不要试图去动那艘船,那艘船是受到某种高位存在守护的东西,没有资格的人是无法驾驶它的。而当两人继续询问女骑士长她所说的高位存在和资格都是指什么的时候,希瑟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再多说,只是一再告诫她们不要碰那艘船。 想到希瑟说话时那副严肃的样子,蒙娜和爱尔莎都知道女骑士长绝对是在忌惮着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而出于对同伴的信任,她们也不至于对希瑟的话不管不顾。 “唉……”两位女士看着对方同时长叹了一声。爱尔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葡萄酒瓶,没有使用杯子,直接就喝了起来。看得出来,这几日的监禁生活让她积累了相当程度的怨气。 “叩叩”敲门的声音响起。不需要任何其它的证明,在这栋房子里除了二人之外就只有希瑟了。 “请进。”蒙娜开口说道。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女骑士长穿着一身和爱尔莎她们相似的打扮走了进来。她注意到了爱尔莎嘴角的酒渍和手中的酒瓶,眉头略微皱了一下,不过这点小事并没有改变她想说的话。 “我想你们也听见了吧?”女骑士长说的自然是刚刚平复下来的号角声。 “那是什么意思?”女战士问道,身为烈锤的骑士长,希瑟一定是对苍狮大部分军队的号令有着清楚的了解的。 “敌军大举入侵。全体士兵上城墙。”希瑟简单的回答道,同时也走到了之前爱尔莎打开的窗户旁朝外面的雾气看去。 “什么!”蒙娜和老板娘对视了一眼,能够逼得堂堂苍狮王都所有的守备兵力投入防守,足可见来自城外的威胁之恐怖,而在她们的印象中,近年来都没有与邻国发生冲突的王国唯一有可能会被大量敌人攻击只有一种可能性。 “是鼠人。大量的原生鼠人。”女骑士长的语气虽然有些焦急,但是还不至于失态,她的视线在雾中四处寻找着,好像可以看到大雾之外的东西。 “龙脊山在上!它们是怎么到这里的!难道王国的其它领地也沦陷了吗!”女战士发出一声惊呼。虽然她也已经知道黑山领和烈锤领的一部分被鼠人所侵占,但是那里离王都可是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何况,根据希瑟的说法,里昂所率领的军团已经在新疫区的边界驻扎。有那位血狮压阵,鼠人们到底是怎么突破到这里的,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不知道,祂没有告诉我更多。”希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更多情报。 而爱尔莎注意到,在女骑士长的话中使用了“祂”这个词,而这个词通常是那些有着信仰的牧师用来称呼自己所崇拜的神邸时才会用的词汇。但是老板娘之前可不知道女骑士长是某位存在的信徒。 还不等爱尔莎问出自己的问题,希瑟接下来的话让她瞬间就忘了这小小的疑惑。 “时机已经到了,我们要离开这里。”希瑟的声音不大,但是十分坚定。这让房间中的另外两个人知道,女骑士长并不是在开玩笑。 接着,希瑟径直打开了房门,朝着屋子的门口走去。 “你们还在等什么?跟着我。” 爱尔莎赶紧放下手中的酒瓶,和蒙娜一起起身快步走到了希瑟的身后。这栋房子并不大,所以很快她们三人就打开了房子的大门。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片小小的沙滩,以及沙滩更远处湍急的河流和大雾。 就在老板娘她们怀疑希瑟要怎么离开这里的时候,女骑士长却伸出两只手,分别搭在二人的肩膀上。希瑟的口中开始吟唱起某种歌谣,听起来很像是牧师们会在礼拜日唱给自己的神邸时的那种。这歌谣的曲调充满了忧伤,虽然听不懂歌词,可是一种忧愁却随着歌谣笼罩了听者的心头。 当歌谣唱完之后,希瑟就牵着蒙娜和爱尔莎的手,大步走过了沙滩,走到了湍急的河水中。 女战士和老板娘一度以为女骑士长疯了,就在她们一脚即将踏入河水的时候,她们本能的闭起眼睛,等待着冰冷的河水浸没她们的躯体。但是想象中的潮湿感并没有出现,她们感到自己的脚好像踩在某种柔软的,流动的物体上,虽然不如大地那般结实,可似乎也不会轻易破碎。 “我们要加快脚步了,我对这些东西使用的并不熟练。”希瑟的声音从二人的耳边响起。同时也让她们意识到自己现在正站在流动的河水之上。蒙娜她们下意识的想要去看自己脚下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但是女骑士长却握紧了她们的手制止道。 “别去看你们的脚!那会让它失效的。”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林中血狮 阳光透过树叶打在林间的灌木和杂草上,虽然已经是中午,可是被顶层的茂密枝叶遮挡了大部分光照的树林中还是可以看到一些植物的叶子上沾着尚未蒸发的露珠。这片宁静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只戴着骑士手甲的手一把扯下一丛树叶,毫无顾忌的将其送到自己的嘴里吮吸了起来。这个出现在树林中的人十分狼狈,伤痕和泥泞几乎彻底掩盖了他的形体。不过从他身上穿着的甲胃依稀还是可以看出王国骑士的样子。 树叶上的少量露水当然不足以满足这个饥渴的人,它们只能略微湿润一下骑士那干涩的嘴唇罢了。可即使如此,口中清凉湿润的感觉也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骑士靠着背后的树木坐了下来,他实在是太累了,已经足足三天没有合过眼睛,即使是有着血狮之称的里昂也不得不对身体的极限低头。 然而当骑士长刚刚放松下来的时候,从他来的方向就传来了树叶被拨动的声音。里昂的眼睛瞬间睁大,他本能的想要站起来,可是骑士长和那个在树丛后面的东西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以让他有时间这么做了。里昂的手在身边的地上摸索着,试图寻找一块可以作为武器的石头,他的佩剑在混战中早已不知所踪,再加上和自己的部下失散,现在的情况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绝境。 林间的风从上风处吹来,传到了骑士长的鼻子里。那股带着腐烂气息的恶臭让里昂确定,现在在树丛后面和他僵持的东西毫无疑问是一只鼠人。这也让他的背后不自觉的流出了冷汗,好在这个时候,他的右手终于在草丛中抓到了一块有着较为尖锐边缘的石块,里昂将这块石头牢牢地攥在手里,随时准备用它给那只该死的鼠人致命一击。 “唦唦”不等里昂找准对手的方位,更多的声音从上风处传来。这下骑士长的心瞬间就沉了下来。单个的落单鼠人他尚且还有一搏之力,可是面对两只或者更多鼠人的围攻,就算自己可以杀掉其中的一只,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其余的鼠人有着充足的时间咬碎自己的脖子。 “嘶哈……”或许是同伴的到来让最早跟踪里昂的鼠人有了足够的胆量,这只看起来只有一米四左右的黑色瘦弱鼠人拨开了它和骑士长之间的草丛,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了里昂面前。 次级鼠人,或者说,劣鼠人。里昂的瞳孔在看到敌人的时候收缩了一下,他知道这种鼠人。这些比早期鼠人更加瘦小而且猥琐的种类是在近日才出现的鼠人品种,就如同它们的名字一样,这些鼠人的肉体力量和智力远远及不上那些正常的原生鼠人。不过与之相对的,则是它们一旦出现就会成群结队的特性。 这些劣鼠人的出现曾经一度给封锁边界的士兵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因为比起更加趋近于野兽的原生鼠人,这些瘦弱的家伙更像是无脑的昆虫或者无目的的行尸。它们大群大群的在夜晚游荡,毫无目的性可言,但是同时却又会悍不畏死的攻击任何出现在它们视野里的生物,不论是人类还是鹿之类的野兽。 随着第一只劣鼠人走出草丛,从树丛后又接连走出了四只与其相似的鼠人,五对无神的眼睛一起看着坐在树边的骑士长,场面诡异的吓人。 看到对方只是劣鼠人,里昂的心里又有了一些希望。他现在的身体确实已经不足以进行激烈的战斗,但是和原生鼠人强悍的肉体不同,和劣鼠人有过多次交手的骑士长深知,这些家伙的身体坚韧程度,甚至都比不上普通的人类。它们过于纤细而且脆弱的骨架不足以让它们长出强健的肌肉来保护内脏,只需要一次有效的打击,里昂就有把握杀死它们。 “看来还不到我退场的时候啊。”骑士长低声自语道,他的声音因为干渴而变的极度沙哑。不过里昂眼中锋利的杀意却并没有因为身体的疲惫而减弱。 在发现自己的猎物似乎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之后,那只领头的劣鼠人终于下定决心结束这场追猎。它的口中开始分泌出大量的唾液,显然即使已经变的十分虚弱,里昂的肉对于这些家伙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 “嘎哈!”老鼠一般的嘴里发出难听的嘶吼声,这只劣鼠人猛地扑向了里昂。 骑士长并没有被这攻击吓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只不过,里昂此时的目光却并没放在那只朝自己扑过来的鼠人身上,他的视线在其余的四只鼠人身上飞速转动,心中快速的计算着如何才能用最简单的动作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当里昂将视线再一次转回扑向自己的鼠人的时候,他的嘴角已经露出了笑意。翻滚,起身,用石头对对手的后脑发起一次重击。这三个动作被骑士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瞬间完成。剩下那四只鼠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坐在树下的猎物就已经站了起来,而且他手中的石块也准确无误的砸碎了扑过去的同伴的后脑。 “来啊!你们这些怪物!”不许要里昂再说什么,看到同伴的死亡,剩下四只鼠人发出怪叫同时朝他冲了过去。 骑士长用仅剩的力量猛地冲向离他最近的那个鼠人,手中的石块准确的送入了对方的下颚。同时,里昂的右脚轻轻蹬地,凭借着惯性,让身体在空中完成了一次变向,穿着铠甲的骑士狠狠的砸到了第二个鼠人的怀里,让这个倒霉蛋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哈!”在身体跟着第二只鼠人一起倒下以前,里昂的右手一把将石块从第一只鼠人的脖子里拔了出来,朝着另一只鼠人的脑袋甩了出去,这包含着骑士长全部力量的一击虽然没能如里昂设想的那样砸碎敌人的颅骨,可是这第三只鼠人也被飞来的石头一下子砸晕了过去。 “噗通!”肉体倒在地上的声音,从里昂迎向这四只鼠人,再到他以一套连贯的动作解决掉其中的三个不过过去了一次呼吸的时间而已。随着同时传来的倒地声,仅剩的那只劣鼠人茫然的看着周围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一起倒在了地上。不过不同的是,在这倒地的四具肉体中,只有里昂,还有着清醒的意志。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或者野兽,见到这一幕势必会被骑士长的身手所震慑,即使不会当场逃跑,也会对里昂多出很多忌惮而不再轻易行动。但是劣鼠人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再次找到里昂的位置之后,第四只鼠人毫不犹豫的张开了它的大嘴,朝着骑士长的脖子咬了过去。 鼠人嘴里的气味足够让一个嗅觉正常的人发疯,很难想象一个生物的嘴里是怎么变的这么臭的。不过此时的里昂可没时间想这个问题,在他的视线中,那张令人作呕的大嘴正在逐渐放大,那张嘴里锋利的牙齿让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脖子将要经历怎样的命运。 还是差了一点。里昂这么想到,一次性解决三只鼠人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此时的骑士长无论如何也没有力量来对抗这仅剩的敌人。事实上,别说是对抗,里昂现在已经连移动一根手指的力量也没有了。 “嗡!”就在这只鼠人的牙齿即将碰到里昂脖子的时候,沉重的破风之声从树丛的不远处传来,一把骑士单手剑在空中旋转着朝着那只鼠人的脑袋飞了过来,它的剑身毫无悬念的贯穿了鼠人的太阳穴!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骑士之死 “你看起来可真狼狈啊,骑士长大人。”草丛被同样沾满污迹的手拨开,一个戴着附有面甲头盔的王国骑士走到了里昂的身边。 “哈哈,这话可轮不到你说啊。”里昂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是脸上依然挤出了苦笑,他的视线放在那个骑士尚且在滴血的左臂上,后者的整条手臂看起来似乎是被巨大的力量整个从肩膀上撕了下去。 “格里高利,怎么说你也是王国里排的上号的骑士,什么东西能拿走你的那条胳膊?” 格里高利听到里昂的话,用仅剩的右手掀开自己的面甲,瘫倒在骑士长的身边。 “别提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丑的老鼠,最见鬼的是那玩意儿居然还会用剑!不过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被几只劣鼠人搞成这样。” 原本因为出身不同而明争暗斗的王国骑士此时像是两个老朋友一样,靠在同一棵大树边相互挖苦着。当足以抹杀整个王国的强敌出现,平时为了争夺权利所产生的矛盾已经完全不值一顾。虽然格里高利曾经想过要使用不名誉的手段来陷害里昂,但是当鼠人们大举进攻,不论是他还是血狮本人都已经顾不上这些小小的过节。 里昂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释放了那些跟着格里高利叛乱的贵族骑士,并且以特殊情况为由将他们一律赦免。这是极为难得的事情,哪怕在王国的历史上,如此大规模的赦免叛乱士兵都是少见的事情,何况赦免令还是由被叛乱的血狮亲自颁发的。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在二人因虚弱而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里昂开口问道。 “不清楚,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地图上的地点是在三天前了。如果我们跑的足够远的话,现在可能都已经跑出国境了。”格里高利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树冠,微微摇了摇头。 里昂又扯了一些树叶,将其递给格里高利,后者作为一个贵族,对于血狮这样的举动本能的有些抗拒。在他看来这样为了求生不顾尊严的举动实在是有违他的做派。但是感受着喉咙里升腾的热气,格里高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些树叶,学着里昂的样子放进嘴里吮吸起来。 “出国界倒是不至于,那些长耳朵的森林不是这样子的。他们总是习惯把自己的森林照顾的很好,可是却不知道这样只会让它们失去应有的意义。”血狮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对于这个,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当年在那个战场上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清楚的记得你在参战之前可不是现在这样一幅……”王国骑士转过头看着自己的骑士长,“吊儿郎当的样子。那时候我虽然看不上你,但是也不会做出在浊流镇那样的事情。” 对于自己部下的疑问,里昂只是笑了笑。血狮的视线变的很遥远,好像在看什么十分飘忽的东西,在他的眼前浮现的,是那个会在午夜将自己从梦中惊醒的战场。纵然时间已经过了许多个年头,可是战场上的一幕幕仍然会让他心悸。同时,一股鲜血的气味也传入了他的鼻子里。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而且这次可不是劣鼠人那样的家伙。”格里高利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他的意识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变的十分模糊。不过这个贵族骑士的战斗本能却让他几乎是同时和里昂发现了正在接近他们的敌人。 “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那家伙的。”因为角度的关系,血狮的视线比同伴更早的发现了正在接近他们的东西的本体。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泛起了苦涩的感觉。因为里昂十分清楚,凭他们二人此时的状态,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眼前的敌人。 因为那是一只比正常原生鼠人还要巨大将近一半,有着灰褐色毛皮,瞎了一只眼睛的强壮鼠人。就像是骑士长曾经在溪谷城见到的那些变异鼠人一样,只不过,这个家伙的眼睛里可没有溪谷城的同类那样的智慧。看起来,刚才被里昂他们杀死的劣鼠人们应该就是为它服务的。 格里高利在注意到骑士长的异常后也将目光转向了里昂看的方向,他在看到那只鼠人时的反应倒是比血狮要平静一些。只因为极度的贫血已经让他无法做出惊讶这样的行为了。 灰褐色的鼠人循着手下的气味来到了这片林间,当它看到那些劣鼠人的死状时,它那扭曲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喂,那家伙好像生气了呢。”或许是已经放弃了希望吧,此时的里昂甚至还开起了玩笑。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也许它就会把我们当成是石头放过我们呢。”格里高利半闭着眼睛,说道。 鼠人当然不会把这两个杀死了自己手下的罪魁祸首当成是石头。它那凶残的狭长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嘴部略微张开,露出里面泛黄却锋利的牙齿。 “好吧,我可没想到会和你这家伙死在一起。”骑士长知道当鼠人展露出自己的牙齿的时候,就表示它们的进攻要开始了。可两人手里别说武器,就连一块石头都没有,被格里高利的剑杀死的那只劣鼠人的尸体远在十步之外,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对手在他们拔出武器前杀死他们三遍的了。 果不其然,在里昂的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那只鼠人就已经扑了过来。它的目标,是看起来伤的没有那么重的骑士长! 血狮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在对手的攻击到来之前躲开。但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疲惫了,短暂的休息非但没有给他恢复任何的体力,反而让之前积累的损伤一次性爆发了出来。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鼠人,里昂知道这里恐怕就是自己生命的终点了。 不知道起司那小子有没有找到瘟疫的解药。 这是骑士长脑中最后的想法。然后……他就被一股冲击力从树边撞到了一旁! 里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鼠人扑过来的最后一刻,格里高利猛地撞到了他的身上将他从鼠人的利齿下救了下来。但是代价却是自己的喉咙被那些牙齿残忍的撕开。 鲜血,从伤口里喷溅出来。但是却并没能持续多久,或许是因为格里高利身上的血已经顺着手臂的伤口流出了太多的关系吧。这个曾经一度想要里昂从骑士长的位置上拽下来的贵族骑士看着满脸惊讶的血狮,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的嘴张了张,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破碎的喉管显然不足以支持他发出任何声音。 “不!”血狮咆哮着,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可以发出这样音量的声音。 但这声咆哮对于眼前的局势无济于事,里昂眼睁睁的看着格里高利的尸体被这只鼠人咬着喉咙肆意甩动起来。脆弱的脖子很快就被巨力所撕碎,连其中的颈椎也被一同咀嚼成了碎片。失去了身体的头颅像是垃圾一样在林间草地上滚动着。 滚到一只绿色的靴子前。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惨胜 “看来今天的远足没有白来。”看着滚落到自己脚前的人头,穿着绿靴子的人用带着十分奇怪腔调的人类语说道。 里昂的视线转向同伴的头颅的位置,他的脸在看到那个说话的人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个穿着绿靴子的家伙并不是一个人类。在血狮的记忆里,人们称呼他们为森林之子,林间轻语者或者——精灵。当然,对于那些讨厌这个物种的人来说,他们更愿意将这些生灵戏谑的称为长耳朵。 骑士长面前的这个精灵穿着一件褐色的衬衣,树皮色的长裤让他的腿看起来要比人类战士纤细许多。暗绿色的兜帽盖住了这个精灵的面容,不过从兜帽的开口里伸出来的两只尖尖的长耳朵还是可以肯定他的种族。同时里昂也注意到,这个精灵并没有背着他们种族特有的木质长弓,反而在腰间别着两把还未出鞘的长刀。 刚刚杀死了格里高利的鼠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新的客人,它放下啃食到了一半的骑士尸体,将身体转向精灵的方向。至于里昂?在鼠人的眼中这个奄奄一息的人类根本不足为惧。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些老头子嘴里的非自然生物,不过我不得不说,你看起来丑极了。”精灵的耳朵抖了一下,这是他们表达自己情感的一种方式。而比起抖耳朵,他表达情感的另一种方式,就要直接的多。随着两声利刃出鞘的声音,精灵的手上已经多了两把闪着金属光芒的长刀。 血狮不是第一次见到精灵,苍狮王国的临近国家中就有一个是属于这些长耳朵的。不论是和精灵作战还是一同对抗敌人,骑士长都有着和精灵接触的经验。但是这些经验在眼前的这个精灵身上却并不适用,在里昂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过像眼前的这个家伙一样使用金属制成的近战武器与敌人战斗的精灵。 而且精灵手上的那两把刀也让骑士长感到了疑惑。一般来说,刀这种武器,其最具杀伤力的攻击方式就是劈砍,所以为了增加劈砍的能力,很多刀匠都会故意加重刀身的重量来达到杠杆一样的结果。可是这个精灵手里的长刀却似乎并不是这样。这两把刀虽然一短一长,刀身却都薄的让人咋舌,加上那新月一样的刃口,与其说是武器,它们更像是艺术品。 两把长刀在精灵的手中如同蝴蝶一样飞舞着,刀身上的树枝雕刻在林间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寒光。精灵在耍了几套刀花之后将短刀倒提着藏到了手臂下面,另一只手平举着长刀指着面前的鼠人。 “希望你能多挨几刀。”精灵嚣张的说道。 或许是这个精灵的举动过于轻浮了吧,里昂总觉得这家伙和自己见过的那些精灵长者或者那些自称巡林者的长耳朵一点也不像。硬要说的话,他更像是那些刚刚完成新兵训练,迫不及待走上战场证明自己的年轻人。以血狮的经验,这样的家伙大多活不久。 骑士长本能的想要开口提醒这个精灵小心一些,可是还不等他开口,精灵手中的长刀已经照着鼠人的喉咙砍了过去。 “嘎哈!”精灵的速度令习惯了和人类作战的鼠人吓了一跳。这个长耳朵手中的长刀就像是一道银光,薄薄的刀身在切过空气时甚至不会发出声音。但是凭借着出色的身体素质,这只鼠人还是靠着后退躲开了精灵的突袭。 “哼。”看到自己的攻击被避开,精灵冷哼了一下,右手短刀从下到上,划出一条白线! 然而右手的短刀长度确实还是差了一些,令这原本足以将鼠人开膛破肚的一击只削下了几根毛发。精灵双刀尽出,他的右脚向前踏出,想要以这只脚作为支点转身用左手的长刀再次进行劈砍。可是他的动作只做到了一半,被激起了凶性的鼠人不退反进,利爪带着恶风攻向了对手的头部! 身体旋转到了一半的精灵根本来不及收招,他完全没有想过会有敌人冒着被短刀刺中的危险冲上来。而在生死交战的时候,经验上的不足势必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嘶啦!”利爪毫无阻碍的撕碎了兜帽,虽然尽量偏过头来躲避,可是鼠人的爪子还是在精灵的脸上留下了三道长长的伤口,其中最致命的那道恰好经过了他的右眼。 “啊!”发出一声惨叫,精灵右手的长刀因为疼痛而松手,他捂着自己的右眼向后跌倒到了地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精灵语)”和人类一样颜色的血液顺着精灵捂在脸上的手慢慢留下来,巨大的疼痛和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冲击令这个精灵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作战的意志。他像是疯了一样,一脸错愕的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但是精灵的惨叫对鼠人不会有丝毫的影响,没有人会去怜悯自己的食物,至少鼠人不会。见到猎物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鼠人的嘴里发出刺耳的尖笑声,它抬起脚猛地朝精灵的腹部踢去,把这个倒霉蛋一下子踢倒到地上。 “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里昂用手中刚捡起来的石头奋力朝着鼠人的头扔了过去,这块只比一个指节大一些的石块仅仅让鼠人歪了一下脑袋。不过这个举动却成功的让血狮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鼠人将头慢慢的转向骑士长的方向,从它的表情来看,它对这个将死之人的挑衅行为十分不满。 鼠人的分神让它踩着精灵的脚略微松开了一些,或许是这稍微的喘息之机让精灵想起自己的手中还有一把刀吧,不等那只鼠人扑向里昂,精灵左手的短刀顺着鼠人的双腿之间狠狠的刺了上去! “去死吧!混蛋!”由于在精灵语中并没有类似的脏话,所以这句话是用人类语说的。 鼠人毕竟还是由人类转化来的存在,在外观和身体结构都被病毒重组了的情况下,一些人体本来的弱点却被保留了下来。而作为一只雄性,在经历了如此重击之后,鼠人庞大的身体很痛快的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过了一会之后,那个精灵似乎终于从失去一只眼睛的疼痛中恢复了过来,他艰难的推开压在身上的鼠人,用手里的短刀在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泄愤似的捅了不下三十刀。直到自己因为疲惫而不得不再次拄着刀休息。 这一切里昂都看在眼里,血狮有一种预感,虽然这个精灵救了自己一命。不过他欠的人情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还上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每个人的战争 当城墙上的号角声吹响的时候,整个苍狮王都所有的士兵都接到了来自长官的命令。复杂的战争机器在这吵闹的轰鸣声中转动了起来。城市中的居民们虽然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弄得有些惊慌,可是也都听从着军队的指令回到了家中。那些消息灵通者,则早就在近日的入城人数中隐隐察觉到了问题。 独眼就是这样的人。作为掌握着王都乃至大半个苍狮王国地下情报的存在,她以自己狠辣的直觉从来自手下的各项报告和交易记录中察觉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鼠人的攻势已经突破了王国对外公布的包围圈。但是她得到这个结论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独眼对于自己的推论也不是很有信心,所以这个猜想她只告诉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爱米亚。 关于这两个人的关系,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得清的。简单来说,她们现在的关系是情侣,或者说情人。总之,爱米亚在得到了独眼的提醒之后确实也曾经用法术来侦测过远方的防线,但是女巫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无法看清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将这件事又传达给了起司。 “北方出现了大量的鼠人,看样子它们想要攻城。”食尸鬼族长从同族的特殊联络方法中得到了鼠人出现的消息,他原本就麻木的面孔在宣布这个坏消息时显得更加僵硬。 房间里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们更多的倒不是在担心鼠人是否会攻破王都的城墙,以这座城市的守备力量,鼠人还做不到这一点。真正让他们感到背后发凉的,是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知道此时的灰袍法师正带领着他的小队进入药剂师协会,而鼠人大军却在这个时间点进攻,这不得不令人玩味。 不过好在作为这些黑暗住民的领导者,爱米亚却没有被这个变故吓到。她轻轻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安静并将注意力集中过来,女巫脸上从容的表情让在场的人都稍微安心了些许。在确定包括雨在内的人都已经在看着自己之后,爱米亚开口说道。 “各位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那些家伙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的。”女巫口中的那些家伙自然指的不是鼠人,而是驱使它们来进攻王都的家伙,“而这也是我需要各位的原因。那些城墙外的鼠人,我相信凡人们是可以自己解决的。至于其它潜伏在这座城市里的东西,则是我们的扫除对象。” “用阴影来对付阴影吗?您和那位巫师大人的计划可真是有趣。看来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清洁这座城市的疾病喽。”希尔轻笑了一下,说道。不需要爱米亚再多做解释,各个黑暗种族的代表们就明白了女巫的意思。 “正是如此。我想现在城中大部分的居民现在应该已经去避难了,这正是各位大展拳脚的时候。”女巫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有一个问题。”爱德华开口说道。 “那些服下了瘟疫药剂的人该怎么处理?”作为一个食尸鬼家族的首领,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有义务为自己的族人们获取更多的食物。而那些在独眼名单上购买了瘟疫之种的普通人,无疑会是这场清理中最好的目标。毕竟如果敌人在此时启动了他们身上的病毒,这座城市的形势瞬间就会产生变化。 而这个问题,其实起司和爱米亚很早就开始着手解决了,他们也成功的在这次突袭之前完成了解决办法,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有能力应对这些随时可能变异成鼠人的患者,法师才会策划这次对药剂协会的袭击。 “对于这点,我想您不必担心。那些患者已经被治愈了。”爱米亚面带笑容的说道。同时为了印证女巫的话,希尔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 “虽然这话由我说出来有些奇怪。不过以医者之名起誓,我们已经用您提供的药剂治好了这座城市中所有的患者。” 食尸鬼族长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虽然他和他的族人因此少了一些食物,但是比起捕猎那些感染者要冒的风险来说,这样的结果是他可以接受的。不过随即,他又听到了来自族人传来的信息。 “码头区出现了水鬼,那些家伙似乎想要把城墙上的闸门打开,放鼠人进来。” “您和您的族人可以解决它们吗?”爱米亚询问道。 “当然。码头区和贵族区请交给我们来解决。”爱德华族长明白了女巫的意思,他略微欠了欠身,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随着食尸鬼的离场,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明白了自己和自己所代表的族人们在这场战争中的位置。 “我们会协助防守贫民区和商业区。”希尔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怨灵无法在阳光下活动。但是我们会成为阴影中的监视者和传信者。您的命令将会被传达到战场上的每一条影子里。”白袍的怨灵老者也说道。身体化为一阵朦胧的光雾,消失了。 “打扫战场就交给我们吧!我早就觉得这座城市该重新装饰一下了!”闪电在罗兰的肩膀上蹦跳着喊道。 至于倒吊在房梁上的蝠人,他们的种族特性决定了他们无法在白天作战,而且也无法像怨灵那样在阴影中转移自己。所以在其他代表离场或者表态完毕后,这位族长才则闷声闷气的说。 “当夜幕降临,蝠人会成为他们的噩梦。” 听完这些代表的话之后,女巫将目光放在了独眼的身上。 “我会尽量保证没有平民出现在战场的。而那些贵族老爷们,我就没办法了。” 爱米亚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从怀里拿出一块石头,交给了在一旁的罗兰。 “罗兰先生,这块石头可以让您联系到怨灵们,他们会把您的意见传递给所有人。” 老人错愕的结果这块相当于指挥权的魔石,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觉得,还是您亲自指挥比较好,女士。” 女巫对此只是摇了摇头,她用十分柔和的声音回答道。 “不行,就在刚才,我受到了起司先生传递回来的信息。杰森背叛了我们,而煽动他背叛的那些人,必须由我去面对。”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死刑宣告 苍狮王都,药剂师协会 离开了药剂师协会的三人刚刚走出大门,就听到了城墙上嘹亮的号角声。作为黑山伯爵,洛萨很清楚这声音的含义。不过不知怎的,当他想要提醒起司的时候,却发现法师脸上并没有变化,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一样。 “这号角声听起来可不怎么动人啊。”杰克搀扶着伯爵,说道。 “这是敌袭的信号。而且是数量上足以对这座城市造成威胁的敌人。苍狮王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招惹过这样的对手了。”洛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起司的脸上,直觉告诉他,法师一定知道是什么让城墙上响起了这样的声音。起司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是鼠人。大量的原生鼠人。”灰袍巫师抬头看了看远处高大的城墙,“不过它们的数量应该还不到足以攻破这里的程度,前提是我们能把这座城市里的脏东西清扫干净。再坚固的堡垒也会从内部被击破,我记得那句是这么说的。” 法师的话令黑山伯爵充满了疑惑,作为王都黑暗住民集会的亲历者,在他的印象中,这座城市的黑暗面应该已经完全归入己方阵营才对。不过随即他又想到了早上的袭击,洛萨意识到起司口中的“脏东西”,恐怕就是和那有关。 “嘿,伙计们。我不是想打断你们的话。不过,有人来了,听起来,这些士兵可没打算上城墙。”狼行者的听力让杰克隔着很远就听到了铠甲碰撞发出的声音。并以此推断出有一支全副武装的部队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赶来。 狼人的话音刚落,就有两对四名骑士从远处的街角里骑着战马走了出来。从他们身上的白色雄狮徽记来看,这些骑士似乎直接隶属于苍狮的王室。 “禁卫军?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洛萨的眉头皱了起来,在他的印象中,这支专门用来保护王室和重要贵族的军队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领头的骑士们很快发现了三人,或者说以洛萨现在狼狈的样子,想要不注意到他还是挺难的。他们用带着马刺的靴子轻轻踢了踢胯下的坐骑,在战马的嘶鸣声中,更多的骑士将三人包围了起来。虽然面甲挡住了这些骑士的脸,可是从他们将手放在武器上的样子来看,他们肯定不是刚好路过。 黑山伯爵想当然的想要询问这些骑士的来意,对于洛萨来说,和这些禁卫军的合作虽然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尤其是洛萨从小在国王身边长大,对禁卫军中的一些老将领还是十分熟络的。但是就在伯爵想要开口的时候,起司却抬起手示意洛萨不要说话。法师的表情在看到这些骑士的时候变的十分可怕,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和无奈的表情。 在骑士们将三人围住之后,更多的步兵开始出现,这些士兵身上的铠甲比城墙上的同行们更光鲜一些,毕竟禁卫这一位置不仅要保护王室成员的安全,还必须彰显王国的国力。而这些禁卫军头上戴着的狮头造型的头盔也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在这一片的狮头士兵中,却独独有一小队人身着黑衣,身上穿着坠有铁链的宽大长袍式铠甲。这让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士兵,倒更像是从那个教派中走出来的教徒。这些黑衣人举着一面和禁卫军不同的旗子,那上面画着的是一把有着狮头造型的黑色战斧。在崇尚白色的苍狮中,只有一个家族使用着这近乎纯黑的旗帜。 “刽子手。”洛萨在看到这面旗帜时下意识的说了出来。他认识这面旗帜,或者说,全苍狮的贵族都会认识这面旗帜。因为这面旗帜代表的家族是每一个人类王国或者帝国都会存在的,臭名昭著的行刑者。 贵族只能死于贵族之手,这是人类社会很奇怪的信仰。那些有爵位加身的人坚信自己与被统治着的平民是不同的。因此当这些贵族被判处死刑,动手杀死他们的人也不能是平民。刽子手家族因此应运而生,他们是贵族社会中畸形的存在,可是却也因此充满了神秘色彩。 而刽子手和禁卫军的组合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即将审判的人在王国中有着极高的爵位。 大量的士兵很快从骑兵的间隙里涌入进来,组成了一道更加具有压迫感的防线。这些配备着长矛和重盾的士兵将起司三人围在了当中,他们盾牌上的狮子雕刻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呼,这阵势够大的啊。”杰克吹了一声口哨。对于这位狼行者来说,这些士兵手上的武器再锋利,只要铸造的时候没有掺银进去,就难以伤他分毫。 “呼啦啦!”三人正前方的士兵们朝着两边分开,那些举着黑色旗帜的人慢慢的走进了包围圈。起司注意到,在这些人里,躲着一个穿着药剂师制服的年轻人,只不过这个人似乎有意躲开他的视线,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都藏在了黑袍人中间。 当这些人全都站定之后,一个手提如同旗帜上一般的狮头大斧的黑袍人走了出来。虽然他的面孔因为黑色的兜帽而无法辨认,但是洛萨知道这个人就是现在刽子手家族的族长,苍狮王国臭名昭著的血斧公爵,哈罗德三世。 血斧大公走到三人面前大概三十步的距离,将手中的大斧插进地上,原本坚固的石板路在这把斧头面前就像是橡皮泥一样柔软。他拉下自己的黑色兜帽,身上坠着的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露出一张苍老而且消瘦的脸。很多人都认为刽子手家族的族长应该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可事实上,哈罗德的体型一直都谈不上健壮。 “洛萨黑山”刽子手的声音像是黑夜中的狼嚎一样令人印象深刻,“你被指控犯有谋杀贵族罪,行巫术罪以及,叛国罪。根据国王的命令,你被判处死刑。你的首级将悬挂在王都三日,黑山家族的爵位将由旁系子嗣继承。”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荣耀审判 即使是在和假男爵对阵的时候,洛萨也没有觉得这么的……荒唐。没错,在听到对方宣布自己所谓的罪行以及国王处死他的命令的时候,黑山伯爵感觉就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难懂的笑话。可这个笑话让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连附和着假意弯曲一些嘴角也不行。 “哈罗德阁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洛萨没有叫对方的封号,而是直呼血斧大公的名讳,可见他此时确实是被这莫名其妙的情况弄得烦躁起来。 刽子手大公并没有着急回应洛萨的问题。他单膝下跪,从怀里拿出一方黑色的丝绸,这块丝绸经过细心的折叠,边缘还用金线绣着十分繁复的图案。哈罗德三世将这块丝绸展开,铺到面前的地面上。熟悉刽子手家族行事风格的人都知道,这块丝绸有着一个与其外表极为不符的名字,刽子手的裹尸布。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黑山家的小子。而我也相信,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所以,不妨我们都让对方省点事怎么样?你乖乖的跪到这里来,我会回答你三个问题,并将你的遗言转交给你的家人或者朋友。这样缝尸匠在缝补你的尸体的时候也可以轻松一些。而你也仍然可以和你的祖先长眠在一起。” 刽子手的话很清楚,如果洛萨不接受判决的话,那么他就有可能死的不是那么体面了。不论是哈罗德身后的黑衣士兵,还是围在三人周围的王国禁卫,都已经抽出了武器对准了他们。 “我要求王前审判。”洛萨没有再去询问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严重到足以被立即处死的地步。他知道血斧大公不过只是判决的执行者而已,即使哈罗德本人并不情愿,他也必须执行国王的命令。在这种情况下,洛萨只能想到用王前审判的方法来拖延时间。 至于王前审判具体是什么。其实很容易解释,就如同每一个领地内的死刑犯都会在他所属的领主面前被审判一样,每一个效忠于世俗国王的贵族也都有权在国王面前被审判并为自己辩护。这是为了防止一些权臣假传国王旨意,同时也是一种对贵族的保护。国王必须展现出宽容的一面,所以很多时候只要不是叛国这样的重罪,在王前审判中受审的贵族最惨也不会被判处死刑。 “很合理的要求。”刽子手大公叹了一口气,“但是既然陛下让我把这把斧子带来了,你就应该知道,他并不想见你。” 哈罗德口中的斧子,指的是他刚才放到一旁的武器。这把为了斩首贵族而被锻造出来的凶器在作为血斧家族的徽记的同时也是整个王国中为数不多的几件没有国王命令就不得动用的武器。在苍狮王国的法典中记载着一条律令,手持血斧的哈罗德家族成员在处死他的目标期间,享有与国王同等的权利。 血斧大公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被杰克搀扶着的洛萨,说道。 “洛萨,我知道你从小在陛下身边长大,但是如果你认为可以靠着这一点来逃脱审判…那你未免太过于小看陛下了。就当是那三个问题中的一个吧。我可以告诉你,陛下是当面交于我这个任务的,而他也对我说,他对你很失望。” 原本就重伤在身的黑山伯爵听到这句话,喉咙一甜竟是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对于洛萨而言,虽然他并没有直言过对苍狮国王的感谢,可是在他的心里一直将国王当成是自己的父亲一样尊重。但是现在,哈罗德居然告诉他,是国王亲口下令要处死他!这怎么能不让洛萨激动。 “咳,我不明白,我做了什么会让他失望。我一直在为这个王国努力着……”将喉咙中残留的血液吐掉,洛萨艰难的问道。他的声音比刚才一下子虚弱了许多。 哈罗德三世看着洛萨的眼睛里露出一些怜悯。即使是冷漠如他也不得不承认,黑山来的疯子这个属于洛萨的外号在贵族圈里有着极高的声望。虽然那些贵族每次提起洛萨的时候都会诟病他对战争的狂热,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洛萨和他手下的猎熊者,苍狮王国近几年的治安状况才能如此安定。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刽子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对你指控中的最重要一条,就是因为你擅自带兵撤离了你驻守的黑山领。虽然我们知道这有情可原,但是你违反了陛下的命令却是不争的事实。” 听到这话,洛萨的脸上露出极度疑惑的表情。 “什么?可是我是接到了陛下的命令才率军撤离的……” 伯爵的话没有说完,起司却在这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开口说道。 “看来这里面有点误会呢。” 法师的话引起了哈罗德的不满,他可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灰袍年轻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不过他可以肯定起司绝不是苍狮王国的贵族。于是他开口斥责道。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年轻人。” 对此,起司只是歪了歪头,他继续说道。 “虽然我不熟悉苍狮的法律。不过我想,即使是这个偏僻的王国,也可以允许荣耀审判吧?” 当法师说完这句话之后,包括在场士兵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无他,荣耀审判这个词汇实在是太少被提及,就和这种审判形势一样。 和王前审判不同,荣耀审判是更早出现在人类国都中的审判形势,而这种审判也曾一度被其它智慧种族形容为最野蛮的审判形势。不过,或许是基于对过去历史的缅怀,即使已经几乎无人使用,但是这种审判形势还是作为某种象征被写进了人类诸国的法律中。 荣耀审判的内容很简单,当一切律法和裁决都认为一人有罪的时候。如果那人仍然坚信自己的清白,他就可以请求自己的朋友或者血亲作为代表,与国王派出的仲裁者对抗。只要作为代表的人在战斗中战胜了仲裁者,则判其无罪。但是有一点,作为代表的人只能有一人。而仲裁者的数量和装备则由当地领主或者国王决定,也就是说,无上限。 “小子,我不知道你和黑山伯爵是什么关系。不过我要警告你,处死黑山伯爵的命令是国王陛下下达的,我以苍狮王国血斧大公的名义承诺,如果你要进行荣耀审判的话,你就要和这里所有苍狮王国的战士为敌。”哈罗德三世的表情十分严肃,从刚才起司的谈吐中他已经知道这个灰袍人并非来自苍狮,但是他认为起司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而已。 法师把头上的兜帽放下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的苍狮士兵们。这些带着雄狮头盔的禁卫军少说也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也不是不可能,而和他们身上鲜亮的铠甲以及手中锋利的武器相比,不论是起司身上的长袍还是杰克身上的粗布破衣都显得那么无力。 但是即使如此,起司还是向前走了两步,毫无惧色的看着面前的刽子手,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 “那又如何?”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赫恩之手 当法师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哈罗德三世的眉毛很明显的跳动了一下。他重新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灰袍人,但无论他怎么去揣测起司的来历,他都不得不承认,除了与众不同的肤色之外,这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年轻人。”虽然荣耀审判并不是一定要以一方的死亡来算作结束,可事实上,在全力拼杀的情况下,死亡或者伤残的可能性十分巨大。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起司耸了耸肩,他身上被杰森打伤的地方还没有复原,不过法师似乎并不在乎。 “看来我的活儿来了。”杰克当然也知道什么是荣耀审判,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肯定起司想来并不会亲自出手。他放下肩上扛着的杰森,将从卫兵那里拿回来的战斧还给洛萨,在原地开始活动自己的手指关节。 狼行者的思路很清楚,比起施法者的手段,杰克无疑是参加荣耀审判的最佳人选。他甚至不需要变身就可以凭着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来战胜对手,再加上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之前在和杰森对战时受到的伤势已经对狼人构不成影响了。 可,法师却没有这个打算。起司的脸上保持着笑容,转身走回到同伴的身边。 “我亲爱的洛萨,请给我这个机会用我的生命证明你的清白。”法师说着,替伯爵将别在腰间的蜘蛛匕首抽了出来,递到他手里。 拄着战斧才勉强一个人站住的洛萨和杰克一起用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看着起司。在他们的印象里,法师一向对这种战斗不是很有兴趣,而这也让在一旁弄得自己指节噼啪作响的狼行者十分尴尬。 “喂,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吧,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吧。”杰克歪着脑袋说道。如果说今天洛萨搞定了假男爵,起司封印了杰森,那么他可是还毫无斩获。这让狼行者现在十分渴望战斗。 “还不到时候。亚历山大,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四周,你会发现属于你的猎物。”起司说道。然后在洛萨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左手搭在自己的右肩上,低头等待着伯爵的行动。 狼行者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是很懂法师话里的意思。可是看现在的状况,这场审判起司似乎确实是打算自己上了。而另一边洛萨见杰克没有阻止法师的意思,虽然他对于起司的决定不是十分认可,但是也只能将手中的匕首搭在法师的肩上,说道。 “我以洛萨黑山,苍狮王国黑山伯爵的名义,任命你……起司,作为我的代表参加荣耀审判。你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我的荣耀将加于你身。愿正义之光为你带来胜利,我的朋友。” 在洛萨完成了宣誓之后,起司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对黑山伯爵点头致意了一下后转身迎向了哈罗德三世。法师在转身的时候嘴里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自语道。 “我可不需要正义之光的指引。我有更好的东西。” 见到起司真的让洛萨任命他参加荣耀审判,刽子手大公的脸色沉了下来。老实说,他丝毫不认为法师在这场审判中有任何的胜算。不过他此时作为国王的代表,没有任何的理由去否定荣耀审判的请求,所以血斧公爵也只能轻轻招了招手,从他背后的黑衣人中呼唤来了一人。 “彼得是我手下最好的剑士,如果你可以战胜他。我就代表国王赦免黑山伯爵的罪状。” 在荣耀审判中只派出一名战士,这一方面说明哈罗德对自己的手下有充足的信心,另一方面,也说明其实这位同样看着洛萨长大的老人或许并不想要真的杀死他。 血斧大公的话令周围的禁卫军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和哈罗德不同,这些士兵得到的命令可是要确实的见到洛萨的死亡。如果起司在荣耀审判中胜利,而且他们中还无人参加了这场审判的话,国王的愤怒可不是闹着玩的。但是,考虑到处刑人彼得也是王都赫赫有名的剑士,而起司一副学者的样子,应该不会出现问题。所以这场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士兵的骚动自然没有瞒过法师的眼睛,起司看着这个站在哈罗德身边,比自己高将近一头,手持双手焰形剑的剑士,开口说道。 “您是看不起我吗?为了我们两方都好,我建议您还是再多派几位出来吧,否则国王陛下也一定会怀疑这场审判的公正性不是吗?这样吧,我看您除了这位先生之外,再从在场的勇士里调九个吧,凑齐十个人。” 如果说法师之前的行为还可以解释为年轻人的意气用事,那么当起司说出要打挑战十名战士的时候,哈罗德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灰袍人绝对不正常。而荣耀审判中绝对不会承认作弊的行为,所以可以排除起司事先有准备陷阱的可能性。而除了武器之外,其它的道具在审判中也禁止使用,这一点提出了荣耀审判的法师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可能性就呼之欲出了。 “我没想到,在洛萨的身边会有一位如此年轻的巫师。”哈罗德说道。 “哈哈,过奖了。”身份被拆穿,不过起司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荣耀审判的规定里可没有说不允许用魔法不是吗?” “确实如此。那么我也就没什么可客气的了。作为国王意志的代行者,我将亲自参加这场荣耀审判。年轻的巫师,现在退出已经太迟了。记住这把战斧的名字吧,它叫做赫恩之手。” 血斧大公点了点头,然后将那柄大斧从地上拔出来抄到手里。起司通过魔力的视角可以看到随着这个动作,那柄雕刻着狮头的大斧上有一股能量传递到了哈罗德三世的身上。从斧子中传出的能量在法师的眼睛里呈现出黯淡的红色,斧头上的雄狮眼中也开始闪烁着如同魔力一般的光芒。 毫无疑问,这是一把专门用来对付施法者的武器。 “这可有意思了。”不知是因为兴奋亦或是恐惧,起司的声音中竟有些颤抖。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对决(上) 这是一个危险的世界,尤其是对于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来说。不仅仅是人类,就连这片大地上的其他智慧种族也不得不承认孕育了他们的这个世界并不友善。那些森林深处的东西,那些洞穴之中的东西,那些在阴影之下的东西,太多太多的存在都在威胁着凡人种族脆弱的生命。 而在这些威胁中,最致命的却不是巨龙或者恶魔,诚然这两者都可以让大片的土地化作焦土。但是以频繁程度和伤害的深远性来说,它们远远比不上误入歧途的同族。这些无意中敲开真理之门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威胁,凡人脆弱的意志让他们很容易被力量蒙蔽双眼,从而做出一些连恶魔都会咂舌的行径。 因此,猎人诞生了。他们是凡人,至少大部分是,这些普通人依靠着对“猎物”的认知来狩猎,是他们发现了狼人畏惧银器,血族害怕木桩。但他们最主要的猎杀目标却并不是这些非人的存在,行巫术者,或者说巫师,才是他们的狩猎对象。为了抵御这些癫狂的同族,他们在漫长的时光中掌握了一种特殊的锻造技巧。 在这种锻造技巧下诞生的武器被称为猎巫刀,当然,它们的外形并不全都是刀。在起司尚未离开灰塔的时候,他就知道,如果说施法者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天敌,那么拿着猎巫刀的家伙就是了。 现在哈罗德三世手中的战斧毫无疑问就是这样一把武器。作为巫师,起司并不知道猎巫刀的运作原理,这是那些猎人最大的秘密,不过当战斧上的狮子眼睛里露出像是活物一样凶狠的光芒的时候,法师意识到事情恐怕不会如他所想的那样顺利了。 “怎么了,小子?你怕了?”手提战斧的刽子手向前走了两步,说道。他的声音比刚才的更加低沉了,那感觉,就像是野兽在耳边低声咆哮。 对于对方的挑衅,起司的回应很简单。当他的眼睛里绽放出魔力的光辉的时候,刚才还对血斧大公亲自出战表示怀疑的士兵们都情不自禁的朝后退了一步。就连之前被公爵挑出来的黑袍剑士也不敢去直视法师的眼睛,生物的本能告诉他,此时的起司是很危险的。 “那把斧子有问题。”处于起司身后的杰克皱着眉头说道。作为狼行者,猎巫刀对他来说自然谈不上威胁。可是法师的反应和哈罗德三世身上隐隐传来的血腥味都让他感到不安。 “你说赫恩之手?”和狼人不同,洛萨完全看不出血斧大公手里的武器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对于他来说,那只是一把仪式性大于实战性的武器罢了。与其相关的信息不过是血斧家族御用的斩首斧还有作为国王意志的体现以王室的姓氏,赫恩,来命名这两件事。 “我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那把斧子一定有问题。你要准备一下,必要的时候,我想我不得不打断这场审判。”狼行者口中必要的时候,自然就是起司有生命危险的时候。然而这句话从跟着法师时间最长的杰克嘴里说出来,或许本身也就证明了在狼人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起司无法战胜对手。 不过不论杰克有什么打算,这场决定了洛萨命运的荣耀审判还是开始了。 包围着三人的士兵们无声的向外错开,为决斗的两人留出足够的场地。对于他们来说,能够看到王国中最臭名昭著的刽子手对阵一个来历不明的巫师,这样的场面恐怕足够吹嘘一辈子的了。 哈罗德三世没有像其它人那样在开战前挥舞自己的武器来震慑对手。对于这个人来说,他的战斗更像是一场行刑,既然敌人的下场已经注定,恐吓一个将死之人也就没有意义。 “虽然我知道你多半不会说实话,不过还是问一下吧。灰袍的巫师,你打算在你的墓碑上刻上什么名字?”血斧大公看着起司问道。对于法师眼中闪动的魔力,他似乎毫不在意。 起司挑了挑眉毛,他眼睛里的光芒让这个动作显得十分明显。 “感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要死在她手上。所以,这个王国不会有我的墓碑。” “是吗……”听到法师的回答,哈罗德沉默了一下。不过作为一个刽子手,他可不会怜悯自己要杀死的犯人。在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和起司间的距离之后,这位大公以与外表不相符的速度朝着法师猛冲了过去。 与手持猎巫刀的敌人作战对于起司来说也是首次。在明知对方是自己克星的情况下心中产生的微妙恐惧以及对未知事物的好奇混杂成了兴奋感充斥着法师的身体。感受着身上涌出的力量,被第一场雨的雨滴修补好的身体到底有着怎样的能力,起司对此十分好奇,而这才是他主动参加审判的理由。 “那家伙是不是疯了。”洛萨指着起司的身影,对身边的狼行者说道。而他身边的杰克这已经因为震惊而说不出话。 无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对手,法师并没有如其他人预料的那样选择后退或者释放魔法。只见他脸上带着近乎疯狂的笑容,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哈罗德三世一样迎着敌人跑了过去!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飞速缩短,刽子手大公甚至能看清起司脸上还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但是就在他觉得法师已经进入了他攻击的范围而挥动其那把战斧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没有咒语,也没有手势。起司这次的施法完全没有任何的前兆,可随着他将伸出的双手狠狠的朝着空气中按下去,法师身上的灰袍以爆炸般的速度迅速膨胀,并且转换成了一阵烟雾。这团浓烟迅速的将决斗的两人包裹了起来。 “雕虫小技。”被烟雾笼罩了的哈罗德并没有惊慌。他按照之前的记忆,朝着起司应该会在的方向挥起大斧砍了过去,而这一击无疑砍到了空处。锋利的斧刃在烟雾中留下两道旋转的气流,却并没有擦到一片衣角。 于此同时,其他围观的人却看到起司的身影出现在了这团烟雾之外。他出现的方向正是血斧大公跑过来的方向,此时的法师没了穿在外面的灰色长袍,露出一套趁着轻便皮质护甲的衣着。起司看都没看身后的烟雾,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从容。法师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随着响指的声音,那团烟雾以爆发时同样的速度开始收缩,如果这个法术释放成功,那么灰塔特产的灰袍就会变成束缚住刽子手的锁链。 可哈罗德毕竟不是毫无经验的战士,在他挥动战斧无果之后,血斧大公毫不顾忌形象的就地一滚,而正是这一次翻滚,让他躲开了雾气的中心。收缩的浓雾在空中重新汇聚成灰色的长袍,但是它的猎物却先一步逃出了陷阱。 “切。”见到自己的法术没有成功限制住对手,起司撇了撇嘴,伸手将空中的灰袍一把披回到身上。当他完成这个动作并转身面向对手的时候,从翻滚中起身的哈罗德三世离法师已经只有五步之遥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对决(中) 五步,这个距离大概有多远?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甚至算不上距离,两个站在街上互相打招呼的人相距可能也就只有这几步之遥。而既然在日常中五步都谈不上距离,那么在激烈的搏杀中这就更加谈不上了。 几乎是在起司转头的一瞬间,带着恶风的斧刃已经如猛虎的利爪一样朝着他的脖子砍了过来。对于法师来说,如果此时攻击他的是一把铁质的武器,那他有不下二十种方法可以阻挡这次攻击,甚至其中还有几种能让挥舞着武器的人后悔他的鲁莽。但是随着挥舞的动作隐隐传来的虎啸声告诉起司,这一击,他只能躲。 法师的眼睛中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就像是两颗太阳被镶嵌在了他的眼窝里。但是受益于战斧的保护,血斧大公却可以直视着两道强光而完全不受印象。不过就在他几乎着自己的挥砍动作的时候,刽子手惊讶的发现在他的注意力被起司眼睛里的强光吸引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远了。 这种拉远并不是指真正意义上的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仍然是五步,可是这五步的空间在此时的哈罗德三世眼中已经完全扭曲了。不论是地上的砖块还是两边的风景,都像是被暴躁画家抹了一下的油画一样被横向拉长,就连他手中的斧头也变的像是一根长长的树枝一样怪异。 这样的景象令血斧大公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作为一名经验老道的战士,在这种怪异的情况下他的身体本能的选择了观望。或许是因为猎巫刀的原因,原本应该可以长久的影响对手感官的魔法被压缩到了短短不到三秒的时间,很快在公爵眼中,四周的景物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不过刚才明明近在咫尺的法师却趁着这个空隙再次拉开了和对手之间的距离。 “这就是你的本事,嗯?一些不值一提的障眼法而已。”两次攻击无功而返,哈罗德三世也有些着急了。与强大的对手战斗不敌是一回事,被一个年轻的巫师用戏法调戏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呼…呼…”起司没有立即回答对手的挑衅,虽然他的魔法被赫恩之手所抵消,但是施法时付出的代价却一点都不会减少。再加上在刚才短短的几秒内逃出血斧大公的攻击范围,这一连串的施法和行动让法师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法师会就此保持沉默。 “你不也是拿着把斧子到处乱挥?到现在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到。你刚才那一下算什么?砍树吗?” 听到起司的话,洛萨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就算是和法师接触不深的他都知道此时的起司无疑是落于下风。但是就是这样,这家伙居然还敢这么嘲讽自己的对手。 “看!那个老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伯爵身边的狼行者凭着自己过人的目力清楚的看到在听到起司的话之后,哈罗德三世的太阳穴都因为愤怒而鼓了起来。 不只是这两个人,其他围观的士兵们虽然因为盔甲挡住了脸,可是那种憋住笑声所发出的奇怪声音一时间颇为刺耳。而本来就被起司的话所激怒的哈罗德在听到这声音之后的反应可想而知。 “你找死!”血斧大公二话不说,手中战斧随着脚步一起朝着起司的方向猛砍过去,这一斧子将这位老战士的速度和力量都发挥到了极致!漆黑的斧身在空中留下的轨迹像是一轮黑色的新月,挥舞武器产生的狂风连围观的士兵都觉得心凉。 躲不开。这是起司对这一斧的判断。当哈罗德挥出这一击的时候,法师就对自己的嘴欠感到了深深的后悔,血斧大公的全力一击快的超出了他的想象,没有时间思考对策了,也没有机会再对愤怒的公爵故伎重演。那种影响五感的法术只要被施加了一次,下一次再用出来的效果就会差很多。 无奈,起司只能将魔力催动到自己左手的订婚戒指上,女巫的指环有着很多功效,法师希望至少它可以保护自己承受一次战斧的攻击。感受到涌入的魔力,荆棘组成的戒指迅速扭动了起来,它们藤条上的尖刺深深的刺入法师的皮肤,痛饮着起司的鲜血,然后将其化为养分。 几乎只在一瞬之间,法师的左手就被从指环里冒出来的荆棘条布满了。这些藤条编制成了一只带刺的手套,将起司的手武装了起来。此时赫恩之手的斧刃离法师的脖子已经近在咫尺,或许是刽子手的执着吧,血斧大公的两次攻击都瞄准了起司的喉咙。 “噗!” 奇怪的声音自斧刃处响起。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斧头砍到了某种由藤条编制的厚重盾牌上一样。而现实则是,起司用自己包裹着荆棘的左手生生拦下了这一次砍击。但是女巫的戒指也并不是万能的,大量的血液顺着荆棘条的缝隙喷溅出来,显然为了挡下这次攻击,法师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惊异于起司手上的荆棘,哈罗德下意识的想要将陷进法师左手里的斧头拔出来。可是他惊讶的发现,起司居然凭着一只手的力量,死死的握住了赫恩之手的斧刃。与此同时,大量的荆棘藤蔓顺着战斧蔓延了过来。 “砍了人就想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起司用阴森的语气说道。只是他苍白的脸色让他的话十分缺少说服力。 而面对法师的纠缠,血斧大公的反应则十分简洁。只见这位公爵双手握住斧柄,以此作为支点猛地发力,将起司朝着自己拉进过来。同时哈罗德三世将头略微后仰,对着法师那张逐渐靠近的脸就是一记头槌! “噗!” 洛萨再次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过与第一次不同,他这是不忍心看到起司现在的惨状。一旁的杰克则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骨,下意识的说道。 “这下肯定断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对决(下) 起司的鼻梁骨到底断了没有,这个问题对于此时的法师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来自鼻腔里涌起的难以言表的酸痛感和倒灌进呼吸道的血水让起司一时之间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办法。他能做的,也只是用右手按住自己的脸,试图缓解这种疼痛。 而另一边,哈罗德三世的本意是靠这次攻击让起司松开握住斧刃的左手。不过从武器上传来的束缚感来看,单靠一次头槌显然是不足以扯断来自女巫戒指里生长出的荆棘。血斧大公并没有因此气馁,他很清楚的看到了现在起司的状态,对于这位老练的战士来说,现在的法师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力。 “嗡!”随着刽子手的重拳砸在法师的下颚上,刺耳的蜂鸣声覆盖了起司的听觉,头部接连遭受重击传来的冲击力不断侵扰着法师的大脑。在起司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他身上的某些保护机制启动了。 这种保护机制并非来自其他人,作为施法者而言,很多时候意识的丧失并不会比死亡相差多少,未完成的施法,被打断的魔力运转都有可能顷刻间摧毁它的主人。所以作为一名合格的法师,起司和他的同门们一样,会对自己的意识施加一些保护措施来预防这种情况。 当然,这种措施的局限性是很大的,只有当某些预设的情形出现时,这种防护手段才能生效。这也是为什么起司无法在血肉街道中保持住自己的意识。可是现在,在起司因为下颚的击打而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这个法术还是发挥了它的作用。 预设好的魔力控制着法师的右手不受控制的完成了一连串的手势,当最后起司推出自己右手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他的体表迸发出来!这股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它在将哈罗德三世的身体从起司身边撞开的同时,也撕碎了法师身上的衣物。只留下出自于灰塔的长袍让法师免去了全裸的尴尬。 “砰!”被无形之力撞开的血斧大公被抛出了大概二十步的距离后狠狠的摔在地上,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灰袍人,虽然起司之前也施展了一些法术,但是按理来说,这种直接的施法应该是无法伤害到手握猎巫刀的他才对。而且他也注意到,自己的武器,赫恩之手,并没有跟着一起被吹飞,那把战斧现在仍然牢牢的被握在起司的手里。 身上只剩下一袭灰袍的法师半跪在地上,他脸上流出的血液淅淅沥沥的滴落到地面上积成一小滩红色的污迹。魔法在保护了起司的同时也在飞快的恢复着他的损伤,虽然这代价是之后必然会伴随法师一段时间的虚弱。 刚才已经准备冲上去救人的杰克看到起司再次稳住了局面,停下了迈出到一半的脚步。同时,在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注意到,在起司被哈罗德的重拳击中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法师眼中的魔力颜色变的极为混乱。只不过这种情形只过了非常短的一下,起司眼中的魔力就又恢复了正常。而在杰克看不见的灰袍下,起司脖颈和后背部分无数密密麻麻的符文正在逐渐暗淡下去。 “呼……”随着一次饱含着自己血液气味的呼吸,起司在自己施加的保护法术影响下终于再次回复了意识。同时,法师也真正深切意识到了,哪怕哈罗德使用的不是猎巫刀,自己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恐怕也无法和他相比。被第一场雨的雨滴洗礼了身体后一直燃烧着的狂妄也在此熄灭。 “好吧,看来老师说的确实是对的。巫师,就该有个巫师的样子。”起司嘴里低声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他身上只剩下了一身灰袍,但是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无法看清灰袍下的任何东西。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悄然爬上了所有围观者的心头。 “哈,那家伙终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杰克对身边的洛萨说道,“这样我也可以不用老盯着他了。毕竟,这里还有一个真正的猎物在等着我。” 黑山伯爵对于同伴的话有些疑惑,可是还不等他去问杰克他口中的猎物指的是什么,不远处的两人就又动了起来。而且这次,是起司主动出击。 法师的左手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手的形状了,大量错节的荆棘藤蔓顺着法师的左手蔓延着,将那把赫恩之手吞噬其中。可这还没玩,当那柄猎巫刀已经完全淹没在荆棘之中后,那些荆棘的藤蔓开始主动拧成一股,看起来就像是起司的左手变成了一条荆棘组成的长鞭一样。 当起司朝着远处的刽子手挥动左手的时候,这条长鞭带着可怖的风声狠狠的抽打了过去。 “啪!”清脆的抽击声预示着藤蔓组成的武器并没有打中它的目标。血斧大公的身影早就不在那里了。只见这位大公在自己的武器被夺后完全没有慌乱,他半蹲着身体只靠着寥寥几次移动就躲开了长鞭的轨迹,同时还随手从围观的士兵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剑。虽然手中的武器只是铁器,可是他的眼睛中却没有丝毫怯懦。 “不得不说,您是我见过的战士中最出色的一位。”在这个当口,起司突然说道。 哈罗德三世没有回答法师的话,他谨慎的绕着场地边缘,一边躲开荆棘长鞭的范围,一边寻找着可以再次接近起司的角度。 “我想,恐怕只有里昂骑士长才能和您相提并论。跟您比起来,我们的黑山伯爵还是太年轻了。”法师说着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没有放在血斧大公身上,因为他没有必要这么做了。比起肉眼,起司的魔力已经死死的锁定在了哈罗德三世的身上。 就在法师摇头的时候,不知不觉间离他只有十步距离左右的刽子手猛地发起了冲击,他手中的短剑这一次没有再攻击起司的脖子,而是瞄准了法师肋骨间的缝隙,直通心脏的缝隙。 “可是很遗憾的,您的武器,现在无法保护您了。”起司的声音仍在说着,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朝着自己直冲过来的血斧大公。 哈罗德三世此时再次来到了法师的身前,他手中的短剑几乎已经要碰到起司身上的袍子了。可是这不足一指的距离却注定会如天埑一般遥远。因为在起司脚下的地上,无数细小的荆棘藤蔓,已经组成了一张带刺的大网。而注意力全放在法师身上的刽子手,则成为了无意间误入网中的猎物。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战斧易主 “该死的!这些是什么东西!”明明手中的武器即将刺入法师的身体里,但是血斧大公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短剑再前进分毫。他茫然的低下头,看到了无数只有手指粗细的荆棘藤蔓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爬满了他的下半身。 “严格来说。它们可以算是一位女士送给我的礼物。”起司耸了耸肩,他的左手轻轻一挥,那些藤条就将哈罗德三世彻底的束缚起来,公爵手中的短剑也被打飞掉到了远处。周围的士兵们见到这个情景本能的想要上前营救他们的公爵,可是被荆棘包裹着的赫恩之手此时已经架到了刽子手的脖子上。 自己的处刑大斧紧贴着自己的喉咙,血斧大公明白他现在已经彻底的输掉了这场决斗。而在荣耀审判中,杀死战败者并不是什么残忍的事情,相反,这样反而可以彰显为了自己的信念愿意赌上一切的决心。而在不清楚起司为人的情况下,哈罗德三世并不认为自己有机会活着离开。 作为一名职业刽子手,血斧大公一生在刑场上至少处死过两位数的贵族。他们有些是因为叛乱,有些则是因为犯下了难以被宽恕的重罪。当然,其中也有人是被陷害致死。不过作为一名处刑者,哈罗德无权去挑选在何时杀死谁,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让死在这把赫恩之手下的人能够少一点痛苦。 “你还在犹豫什么?小子?”血斧大公直视着起司,说出了这句话。听他不满的口气,好像不仅不害怕被杀,反而还在嫌弃法师太过犹豫,他甚至还开口挑衅道,“是等着我教你怎么下刀才能一次致命吗?” 起司被哈罗德三世的话逗笑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很少有人能够在死亡面前如此随意,而且这种随意里还不掺杂任何的疯狂。法师收起了左手上的荆棘,将赫恩之手收回到手里。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握住这把斧头,而是将它放在了地上,像血斧大公之前做的那样。 “我为什么要杀您?这场审判我已经赢了不是吗?” 哈罗德三世错愕的看着起司收回了那些缠绕着他的藤蔓,当最后一根荆棘也重新融入了法师手上的戒指里之后,血斧大公才相信起司是真的没想要杀自己。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叹了一口气。 “……好吧,年轻的巫师,我以哈罗德三世的名义宣布,你为洛萨赢得了这场荣耀审判。” 当血斧大公的话音传播开的时候,在场的所有士兵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知道这句话的分量。而那个之前被起司看到的躲在哈罗德家族队伍中的穿着药剂师协会服装的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二话不说就打算趁着众人尚且在震惊中时溜走。可是他没有走几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某种可怕的东西盯上了。 杰克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狼形的瞳孔,虽然他除了眼睛之外外形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只要有人看到他的眼睛,那么他一定不会认为此时的狼行者是个人类。 “你在这里等着起司回来。我要去追我的猎物了。”狼人只留下这句话,就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纵身翻过了围观的士兵们,那些禁卫军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杰克的身体就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了。而当他们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去时,又哪里还看得到狼行者的影子呢? 起司自然是注意到了同伴的举动。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一开始,让杰克去用狼人的眼睛去寻找目标的就是他本人。当法师使用亚历山大这个姓氏而非杰克的名字来称呼他的时候,其实就是在暗示他有些东西只有狼行者的眼睛才能看清。 另一方面,哈罗德三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对法师说道。 “听着,巫师。我知道这有些不合情理,不过,虽然我今天放过了洛萨,可是恐怕国王陛下的通缉令短时间内并不会取消。”血斧大公苦笑了一下说道,他知道苍狮国王有多喜欢洛萨,而能让他下定决心派遣自己来杀死黑山伯爵,就意味着国王的决定不会因为一场荣耀审判而善罢甘休。 “我建议你们先离开王都一段时间,最好先离开苍狮。你也听到了城墙上的号角,现在你们趁乱离开这里不会有人阻拦。还有,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可是我认为陛下对处死洛萨这件事上的反应有些奇怪……” 起司听懂了哈罗德三世的意思。事实上,当他让杰克去抓人的时候,法师就已经对这次的事件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不论是杰森的背叛还是现在反常的国王,这种让人不快的手法是起司印象中女巫们的常用手段。现在法师只需要等狼行者把那个混在人群里的家伙抓回来,就可以知道这件事情的大概了。 现在他只希望,那些女巫只是单纯的来找爱米亚她们复仇,而不是已经变成了瘟疫传播者手下的又一群棋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法师摇了摇头,将这个不吉利的想法暂时压了下来。他点头感谢了哈罗德三世的建议,然后自然的想要拿起插在地上的赫恩之手。不过当起司的手接触到这把战斧的斧柄时,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热感刺痛了法师的手掌。 “嘶!”虽然起司及时松手,可是他的手心还是留下了大片烫伤的痕迹。作为一名施法者而言,他天生被这把猎巫刀所排斥。可是这更加加深了法师对着把武器的兴趣,他不怀好意的抬头看着想要走过来拿走战斧的哈罗德三世。 “公爵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您的这把战斧,能不能借给我一段时间?” 血斧大公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赫恩之手作为哈罗德家族的象征,同时也代表着苍狮王室的统治权威。这把武器绝不仅仅是一把杀人用的凶器那么简单,它是一种图腾。可是起司毕竟在荣耀审判中战胜了自己,别说这把战斧,就是这条命,也是在法师的宽恕下才捡了回来。作为贵族的尊严让哈罗德皱起了他的眉头。 “抱歉巫师先生,可是赫恩之手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外乡人手里。这把武器对于苍狮来说太重要了。” 对此起司笑了一下,他早就想好了对策。 “当然,公爵大人。我知道这把战斧对苍狮有多重要,所以我保证,在我借来这把战斧的这段时间里。它会由洛萨先生保管,难道您会怀疑对王国的忠诚吗?” 黑山伯爵无疑是忠于苍狮的,这一点洛萨已经用他赫赫的战功证明了自己。况且,即使是国王的命令里,也承认洛萨至死都会享有黑山伯爵这个头衔,所以换句话来说,即使洛萨真的犯下了叛国这样的大罪,国王也没打算剥夺洛萨的爵位,这足以说明他在国王心中的地位。再加上洛萨确实是在国王身边长大的,两人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 血斧大公咬了咬牙,他看了看不远处拄着黄金战斧的洛萨。从地上一把抄起了赫恩之手,走到后者的面前。 “在你把赫恩之手还回来之前,你的这把斧子先由我保管。”说着,哈罗德三世抢过洛萨的黄金战斧,将手中雕刻着雄狮图案的黑色猎巫刀塞到了他的手上。同时小声对黑山伯爵说道。 “向我证明,陛下对你的判决是错的。” “是,哈罗德……叔叔。”洛萨看着眼前这个刚才还要杀死自己的老人,苦笑着说道。他清楚的记得,在自己生活在王都的岁月里,这个在王国中臭名昭著的刽子手给了自己多少帮助。所以他也很清楚这个老人冷酷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多么炙热的心。 看着血斧大公走回士兵中的背影,洛萨猛地有一种预感,他觉得自己似乎无法把战斧还给这个老人了。当血斧家的黑袍士兵带着禁卫军如出现时一般消失在街角的时候,黑山伯爵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而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会哭。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失败的狩猎 在这个世界上,猎物和猎人的关系是十分微妙的。从来没有谁可以肯定自己在生存这个游戏中的位置,但是对于狼行者们来说,他们是天生的追猎者,行于黑暗中的捕食者。凡是被他们的狼瞳盯上的东西,都鲜有机会可以摆脱葬身狼吻的厄运。哪怕对方是女巫也不例外…… “呼哧!”随着杰克将缠绕在手上的阴影一把按到小巷的墙壁上,那团如火焰一样跳动的东西很快就消失在了建筑物墙壁的砖缝间。这是他正在追踪的那个家伙留下的小陷阱,这样的魔法机关或许可以给很多人带来麻烦,不过天生免疫魔力的狼人绝不在此列。 “无聊的把戏。”狼行者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他其实完全可以将追踪的目标一下子按倒,可是出于谨慎起见,杰克还是希望通过更多的追踪来看看这只被惊吓了的羊羔会逃向哪里。如果可以从她的身上得到羊群的位置,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杰克的希望还是落空了。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追捕了吧,被狼行者追赶着的猎物最终停在了王都无数小巷中的一个深处。这个看起来穿着药剂师协会学徒服装的年轻男性,用和他的外貌极为不符的眼睛盯着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到自己眼前的杰克。 不需要使用狼人的能力,杰克也可以察觉到这个男人绝对有问题。因为他的眼睛实在是太特别了,哪怕是身为狼行者,杰克也不得不承认这双眼睛有着令人着迷的魅力。它们应该长在那些会在附近诸国中最富艳名的王妃或者公主身上,甚至属于一只以吸食男人灵魂为生的恶魔或者魔鬼,这是一双会令人终身铭记的眸子。 “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狼人说道。虽然他此时并没有变身,可是杰克的身材本就比这个人要高大。而当他居高临下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口中的语气就像在调戏一个小姑娘。 听到杰克的话,这个穿着药剂师学徒衣服的男人开始产生了某种变化。他的皮肤开始变的松弛而且膨胀,就像是发酵中的面团,同时,他皮肤上的毛发和纹理也开始脱落消失,很快,这个人就肿的不像样子。但是这还没完,当皮肤的膨胀停止之后,这个人的两只手开始撕扯自己膨胀起来的皮肤。随着大块大块的皮肤被撕扯下来,狼行者眼前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性。 毫无疑问,对方是一名女巫,一个和爱米亚以及珂兰蒂相同的存在。而现在,这个女巫用她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狼行者,虽然她极力掩饰,可是她颤抖的四肢还是暴露了她恐惧的事实。 “怎么?你自己解除了伪装却又不敢和我对话?”杰克歪着头看着面前的女巫,向前走了一步,问道。 随着狼行者的脚步,这个女巫迅速向后退却,但是她的背后却只有一堵墙壁。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杰克,女巫的眼睛里露出了绝望的色彩。 看到对方的反应,狼人的表情变的无聊起来。原本他还以为起司让自己来追赶的目标有多么强大,现在看来,这个女巫只是靠着那双奇怪的眼睛影响了周围的普通人。而既然她的双眼无法让杰克受到影响,那她就完全没有威胁。 “起司这家伙,还真是给我派了个无趣的任务。”摇了摇头,狼人伸手想要抓住女巫的衣领,在他眼中,这个女巫是无法伤害到他分毫的。 但是如果对方真的不能伤害到他,那么为什么杰克伸出的手,会流血呢? “啊!”来自手指尖的痛感和灼热感让狼人不自觉的惨叫了起来。他以极快的速度收回自己的手,同时也看到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疼痛。一些细密的伤口密密麻麻的遍布了杰克的整只右手,鲜血正顺着这些破损处流出他的身体。 “你干了什么?”熟悉的疼痛感和没有快速愈合的伤势都说明不管对方是怎么让狼人受伤的,她都使用了银。而想到这唯一能杀死自己的金属,杰克腹部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看到狼行者的反应,刚才还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的女巫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她用那双美的让人心惊的眼睛看着杰克,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这个时候狼人才发现,除了眼睛中之外,这个女巫也毫无意外的是一个美人。 “我干了什么?嘻嘻,对付狼行者自然是要用银啊,这种事情需要我说明吗?”女巫歪着头,笑着说道。 对方的反应让杰克明白他恐怕是被女巫之前的表演给耍了,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试图逃离他的追猎,而是以一种示弱的方式偷偷的设下了陷阱。而此时狼人敏锐的视力也终于让他发现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弄伤了他。那是许多细到人眼无法察觉的细线,这些线像一张蜘蛛网一样拦在了狼人和女巫之间,而且这张网的材质并不是蛛丝,而是银。 杰克的狼瞳眯了起来,他看着对方得意的样子,深知此时最不能做的就是意气用事。眼前的羊羔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可口,在羊皮的掩盖下,他无法确定自己在追逐的东西到底还是不是猎物。 “你觉得这些银丝能拦得住我?”狼行者开口威胁道,银这种金属并不以坚硬著称,何况它们现在还被拉伸成了这种丝线一样的外形。不需要任何的武器,只需要一块石子,杰克就可以毁掉这张网。 “你可以试试,我亲爱的大狗狗。不过要小心呦,我的同伴们可随时都会来。到时候,我说不定会真的把你捉回去当宠物。”这个女巫轻佻的对狼人说道,从她的笑容来看,她应该是对这些银丝有着绝对的自信。同时,虽然可能只是虚张声势,但是她口中的同伴也让杰克觉得不安。 “碰!”愤怒之中的狼人一拳在墙面上打出了一个可怕的凹陷。不过这泄愤一样的举动却让女巫的笑容更加快乐,因为这就说明了现在的杰克确实拿她没有办法。 “呼噜噜!”狼行者咧开嘴发出低沉的咆哮,他的牙因为愤怒而变的长而尖,身体内属于野兽的血液在促使着他不顾代价的冲上去将这个激怒自己的女人撕成碎片,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如果是刚刚完成转化的时候,杰克一定会这么做,可是作为一名真正的猎人,与自身的噬血欲望相抗衡才是永恒的课题。 “耐心,要有耐心。”杰克低声重复着自己父亲在教自己打猎时总是重复的话,他口中的兽齿渐渐收了回去。与此同时,狼行者将眼前这个女巫的样子牢牢的记了下来。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我想它们作为我的第一件收藏应该正好。”留下这句话,狼人纵身一跃又跳上了旁边的房屋,离开了。在杰克的感知中,很多带着明显敌意的人正在朝这条小巷子靠近。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久违的见面 苍狮王都 爱米亚已经很久都没有走出大屋了。作为一名女巫而言,她不需要离开自己的居所就能完成近乎所有的事情,即使是实在因为无聊而想寻些事做,用乌鸦的眼睛来俯瞰大地也是不错的消遣。可话虽如此,在很多年以前,她并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葛琳总是向其他女巫抱怨,自己的女儿永远学不会耐心,总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想到自己的母亲抱怨时的样子,爱米亚在面纱下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但是这抹笑意在女巫的脸上仅仅只是一瞬,葛琳的死让爱米亚很难再发自内心的感到欣喜,她太想念自己的母亲了。很少会有女巫能够像珂兰蒂一家一样隐居如此漫长的岁月,因为很少有女巫能像葛琳那样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 年老的女巫总是试图继续延续她们的生命,为此,她们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有些极端者会向邪神或者恶魔献祭自己的子嗣。死神总在追着我们,这是几乎所有女巫都会说的一句话。可是爱米亚却几乎从未在自己母亲的嘴里听过。相较其他女巫急功近利的去取得更多的素材来延续生命,葛琳总是很沉稳。 而这份沉稳,也为她在女巫团中取得了极高的声誉,几乎所有的女巫们都很乐于听取这位的意见。甚至有传言声称葛琳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女巫团的领袖。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爱米亚想到,自从自己背叛了女巫团之后,母亲没有抛弃自己,反而直接带着自己逃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国。从那时候起,女巫团就已经不再是她们的归宿。 回想在这里被打断了,爱米亚默默的勒住了手中的缰绳,因为在这无人的街道上,一架华丽的马车不偏不倚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架马车的华丽程度绝对是整个苍狮都不曾有的,恐怕就连国王或者王后的座驾都没有这么惹人注目。这是辆由两匹纯种小栗色马拉着的四轮马车,车身是用只有精灵领地中的森林才会出产的月光木制成,上面没有一颗钉子。月光木制的洁白车身上几乎雕满了各种浮雕,这些浮雕有些是在叙述神话故事,有的只是为了装饰,但是不管那一种,浮雕中的纹饰都是由宝石或者黄金来镶嵌制作的。 马车的形制是半敞篷的,这种受到贵族女性钟爱的款式无法提供让马车提供任何的防御能力,也没有足够的空间来安装减震或者其它装置。可是它那酷似一张巨大沙发的车身却足以凸显出躺在上面的女性的身材。就像是现在这个躺在天鹅绒绸缎堆成的软塌中的女人一样。 这是一个中年妇人,至少她看上去如此。她有着一张美丽的面孔,恰当好处的妆容更是让她的一颦一笑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自中间区分,黑白两色的长发让这个女人在令人心醉的同时神秘无比。一件与发色相同的黑白貂皮长裙更是让她在尽情的展示自己美丽的身体的同时,又营造出一种尊贵感。而从她露出来的皮肤来看,这位女士的肌肤几乎白的和琳不相上下。 这架马车和它的主人在这条街上显得如此突兀,我是说,这位女士应该乘着她的座驾出席在王国最盛大的晚宴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大白天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闲逛。不过从爱米亚面纱下的表情来看,她对这个女人的出现倒是并不惊讶。 “你看起来还是这么让人感到恶心。”这应该是爱米亚近几年来说的最重的脏话。但是见到眼前这个人,饶是以她的涵养也实在是难以遮掩脸上的厌恶之色。 不过这个半躺在马车里的女人看起来倒是并不在乎,她轻笑了一下,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横坐在马背上的爱米亚。和她相比,爱米亚身上的红色长裙就显得如此的朴素。而从宽大女士风帽上垂下来的面纱好像也成了为了遮掩长相而存在的东西。 “而你却还是那么…幼稚。”马车里的女人用一把黑色鎏金的小折扇遮住下半张脸,说道。 “我?幼稚?”爱米亚笑了,不过并不是因为开心,而是因为气愤,“听着,我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我了。在你面前的,是这个王国最强大的女巫,你最好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最强大的女巫?”那个女人的眼睛里露出了嘲弄的味道,“也只有在葛琳死后吧?一个连将死之人都比不上的女巫,还是别用这种自大的称号为好。” “不过我倒是真的挺佩服葛琳的,她离开女巫团的时候已经活了那么久了,居然硬生生的靠着在这个小王国里搜集到的素材又挺了将近三十年。你们到底在这个国家发现了什么,我真的很好奇。” “那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比起刺探我的隐私,你更应该想想怎么带着你的人活着离开这个国家。”爱米亚的语气很冷,就像她的眼神一样。 听到爱米亚的话,那个女人再次用折扇遮住了嘴,从扇子下面发出清脆的笑声。这笑声很动听,可却会让人有种莫名的寒意。 “哦,我亲爱的爱米亚。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小巫师和你召集来的那些乌合之众可以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吧?虽然那小子身上披着灰袍,可是他也不过就是一只雏鸟罢了。和挑起这场战争的存在相比,他根本上不了台面。” “是吗?可我觉得收拾你,对他来说还太轻松了。”爱米亚说道。 那女人还想说什么,可是她刚要说话,就好像收到了什么信息一样停住了。在脸上露出明显带着恐惧和厌恶的表情后,她再次说道。 “狼行者?这就是你们的底牌吗?可真令人不快。” 说完,这个女人轻轻一挥手,拉着马车的两匹小马离开拨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奔跑起来。看到对方撤退,爱米亚并没有急着追赶或者阻拦,因为她深知,这个她曾经的同伴不是会单枪匹马出现的人,在这附近一定还有保护她的女巫或者其它东西。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撒谎 爱米亚再次见到起司他们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城墙上的战争还在继续着,王都最精锐的士兵们不断将试图翻过城墙的鼠人一次次的击退。而那些庞大的鼠巨人,也被城墙上准备好的投石机之类的器械击溃。战斗持续到现在,人类一方付出的伤亡量实际上非常微弱。 不过无论是前线撤离下来的人带回来的情报,还是从这些攻城者酷似老鼠的外形来判断,真正的战斗想必一定是在夜晚才会开始。在这个紧张的时刻,王都原本繁华异常的街道变的空旷而寂静,这座城市所有的住民都只能寄希望于高耸的城墙和佩戴着苍狮徽记的战士。殊不知在这王都之中,另外一场战争也在阴影里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珂兰蒂去哪了?”这是爱米亚在看到起司和洛萨的第一句话。在法师的药水帮助下,爵爷已经可以一瘸一拐的走路了,只是他折断的左臂想来还要修养一段时间。不过这都不是女巫要关心的事情,她只关心自己女儿的去向。 “放心,她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起司伸出自己的左手,将手上完好如初的荆棘戒指展示给对方。如果珂兰蒂出了意外,这枚指环也会随之枯萎。而现在指环的状况则说明这位法师名义上的未婚妻确实还活着。 看到戒指没有出现问题,爱米亚送了一口气。虽然她对于起司口中所谓的“很安全的地方”感到怀疑,不过在葛琳和法师签订的条款中,对于起司在盟约期间不能对女巫做的事情有着很详细的规定。所以爱米亚并不担心法师会监禁珂兰蒂或者干脆把她扔给什么危险的存在来个借刀杀人。 正在这个时候,杰克的身影也从道路旁的屋顶上跳了下来。看得出来,狼行者现在十分不开心。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半低着脑袋,如狼一般的瞳孔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怎么?追丢了?”法师看到狼人的这幅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没有抓住那个女巫。不过起司对此倒是并不是很在意,只要证明了对方的身份确实是女巫,对于法师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所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起司的语气甚至还有几分调侃的意思。 “别提了。让人摆了一道。切,下次我要是再遇到那个女人,我一定会把她的眼睛挖出来穿成项链。”狼行者朝一旁吐了一口口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种猫捉耗子却被耗子戏弄的事情让他十分的恼火。 “我劝你别那么做。眼球烂掉之后用绳子可挂不住。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有一个朋友倒是能用眼珠做出不错的东西。事实上,我一直想要他帮我做一件来着。”法师耸了耸肩,若无其事的说出了十分恐怖的话。 “眼睛?你碰到绮莉了吗?”爱米亚听着狼人的抱怨,皱了皱眉头说道。 “绮莉?这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吗?很好,看来至少我知道该咒骂的对象叫什么了。”杰克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说道。 “这么说来,那位,呃,绮莉小姐,是你之前女巫团的成员喽?”起司歪了歪头,这个结论不难得到。再说爱米亚本来就告诉过她关于女巫团的事情。 “是的。只不过我离开女巫团的时候,她还很小。不过那个时候她的眼睛就已经足够令人印象深刻了。”金发的女巫点了点头,她的面纱随着这个动作轻轻的摇动。 “一个年轻的女巫。”法师略微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不是每一个年幼的女巫都受到了足够的教育,那些仗着自己的能力到处胡作非为的小丫头往往可以制造出可怕的混乱。而如果一个女巫团在外出行动的时候带上了这种成员,要么说明她们已经无人可用,要么就是她们根本不在乎这个王国中居民的死活。 “对了。在我刚才来的时候,我遇到了库伊拉。就是之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爱米亚将自己刚才的遭遇告诉了起司,既然已经决定要和法师并肩作战,她不希望因为隐瞒这些事情而让起司对她的诚意感到怀疑。 “库伊拉?你是说你们之前女巫团里和葛琳女士年纪相仿的那个女巫?”起司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由最年轻的女巫和最年长的女巫来进行这次追杀行动,恐怕一点谈判的余地都没有了。 “是的。”爱米亚说道,“她和母亲的岁数应该差不多。虽然可能小母亲几岁,但是相差不会太大。而且我刚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上魔力依旧充沛。” 女巫的话让法师陷入了沉思。他开始意识到这群女巫的突然出现极有可能会破坏很多已经计划好的事情。不说别的,当这座城市里出现了另一股强大的女巫势力的时候,那些黑暗住民的忠诚就是个问题了。但是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这些女巫的目的。 “你们两个在碰到女巫团的女巫时,有听她们说过什么吗?她们只是单纯为了寻仇而来吗?”起司沉吟了一下,问道。 “怎么?你担心她们会帮那群鼠人?可这对她们有什么好处?”杰克立刻领会了法师的意思,他回想了一下和叫做绮莉的女巫的短暂较量,并没有发现对方提到过这方面的事。 “我也没听到这方面的事情。”爱米亚说道。她当然是说谎了,库伊拉的话中很明显的指出这些女巫团成员知晓瘟疫的散播者,并且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他的帮凶。但是爱米亚并不敢将这件事告诉起司,因为她怕。她怕起司在觉得无法对抗敌人的势力之后选择逃走。而法师可以一走了之,被女巫团堵在这里的她和珂兰蒂却一定逃不掉。 不过起司还无法光从听的来看穿女巫的谎言,所以他内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其实这倒是爱米亚多虑了,在她眼中一个女巫团是强大到难以独自抗衡的势力,可是对于来自灰塔的法师来说,女巫这种资料甚为详实的存在还真的不难对付。要不是当初急需葛琳的帮助,起司可能完全不会去接触这些女巫。 “好吧,看来我们在对付老鼠之余,还得抽出时间和这些女士们好好聊聊了。爱米亚女士,关于那个库伊拉,我想您还得仔细跟我说说。”法师耸了耸肩,说道。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水鬼 水鬼是什么?这个称呼有很多不同的含义,在某些地方,水鬼指的是那些靠水讨生活的人,或者干脆就是在说海盗。可事实上,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却或多或少的都了解这个名字真正对应的东西。水鬼,指的是那些不知因何缘故诞生在水底的,身上布满烂疮和水肿,而且总是在试图将水面上的人拖进深水之中的怪物。 这些怪物并不全是死于溺水的人,有的时候它们只是泡在水里过长的动物尸体或者其它什么东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这些东西再次获得了活动的能力,并且热衷于将生灵用水溺死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变成了水鬼。有的人将水鬼归类为是在水中行动的食尸鬼,但很显然身为食尸鬼族长的爱德华先生并不这么认为。 “把这些东西从水里拖出来!它们只要离开水就废了!”依然保持着人形的食尸鬼王冷静的指挥着他的族人。大量类似之前出现在铁堡中的苔藓游荡者的食尸鬼正沿着河道两边呈现小组的模式散布着。只是比起那些同类,这些守魂者的身上却都披着带有家族徽记的破布袍。 在这条流经王都的唯一水道里,一些黑色的影子正在浅水处徘徊着,它们无疑就是爱德华家族在此地的原因。水鬼的样子千奇百怪,有的有着人形的身体和齐身长的头发,有的却又像是一只巨大的长着鳞片的猴子,甚至其中有些水鬼的身上还长着如同螃蟹一样的甲壳组织。 水鬼们显然比爱德华家族先出现在这里,这条河道中原本停泊着的船只已经不同程度的遭到了它们的破坏。那些小一点的船只被掀翻在水里,而那些水鬼无法掀翻的货船,则被长着锐利节肢的家伙破坏了船底。当警报过去,船工们再次来到码头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对眼前的景象感慨良多。 守魂者们虽然收到了族长的命令,然而面对这些在水中游荡的东西,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水鬼在水中的力量不会比食尸鬼们小,而且它们显然更加擅长在水中对战。数量众多的食尸鬼最多也只能用手边的杂物封锁通往水路闸门的道路,让这些水鬼无法打开闸门。 爱德华族长看着这些在水中张牙舞爪的家伙撇了撇嘴,如果现在是黑夜的话,他尚且有胆量让族人们下到水中去和这些水鬼拼个死活。可是抬头看了看仍然悬在天空中的太阳,阳光削弱了这些食尸鬼的体能,此时入水的话反而可能会正中这些水鬼的下怀。 “这些混账。”气急败坏的食尸鬼王随手拿起一个木桶,将它猛地朝着一只将上半身探出水面的水鬼砸了过去。然而虽然木桶准确击中了这只人形水鬼的身体,可是木质的桶身却难以伤害水鬼分毫。只换来那只水鬼长发下朝着爱德华的嘶吼。 岸上的守魂者,水中的水鬼,这两种相貌都令人感到畏惧的存在就这么在王都的码头区对峙着。照这个情形下去,只要爱德华家族等到日落,他们自有办法解决这些水中的敌人,不过身为族长,食尸鬼王却不想这么拖下去。原因很简单,虽然现在王都因为鼠人的进攻陷入了安静,但难保这吵闹的声音不会吸引一些好奇心重的家伙。再加上在爱米亚面前的保证,留给食尸鬼们的时间并不富裕。 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均匀的散布在水道中的水鬼们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动,以河中央的某一点作为圆心,水鬼们突然开始朝着四面逃窜。好像那个地方出现了什么令它们恐惧的东西。食尸鬼王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他本能的朝着河中央的位置看了过去,可是那里除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团水雾是那么的薄,在食尸鬼的视力下根本掩藏不了任何的东西。雾气下的水面以及水面上的波纹在爱德华的眼睛里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当他注意到一圈不正常的水纹并顺着看到了一只穿着牛皮马靴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变的十分有趣了。 “永夜在上,那是什么?”食尸鬼中开始响起一阵的惊呼声,显然并不只有食尸鬼王看到了突然出现在水雾中的人影。而且这人影还不止一个,三个看起来像是手牵手的人一步一步的踩在水面上,走出了雾气的范围。 “总算走出那片雾了,我还以为永远都出不来……”爱尔莎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不再有雾气笼罩的河面开心的说道。而她的话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却生生的咽了下去。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任谁看到河岸上数量众多的食尸鬼和水中张牙舞爪的水鬼都会受到不小的惊吓。 “别慌!别低头!”希瑟察觉到同伴的恐惧立刻开口说道,女骑士长握紧了双手,用这种痛觉来让老板娘和蒙娜保持清醒。不过从她微蹙的眉头来看,这位烈锤玫瑰也对现在的情况十分不解。 当这三个人走出了水雾之后,那团不知何时飘在河面上的雾气很快消散了。随着雾气的消散,之前四散开来的水鬼们从不知名的恐惧中恢复了过来。它们很快发现了站在河中央的三人,而比起那些站在河岸上始终与它们保持距离的食尸鬼们,爱尔莎她们显然是更好的目标。 “嘎哈!”大量的水鬼发出刺耳的嘶吼,它们在水下游动的时候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它们露出水面的发声器官却经常会像野兽一样嚎叫。看到四周朝着自己快速接近的怪物,希瑟三人本能的背靠背围在了一起。 “龙脊山在上,这些是什么东西?”女战士说道。虽然她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恐惧,可是蒙娜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 “这些应该是水鬼,而岸上的是…爱德华家族?”希瑟是三人中最为冷静的人。面对着围攻过来的水鬼,女骑士长似乎并不担心,可是当她看到河岸上食尸鬼身上的徽记时,却显得十分意外。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琴声 尔苍狮王都的河面上,无数的水鬼狰狞着扑向河中央的三人。这可怕的景象让蒙娜和爱尔莎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对于她们来说,水中的这些怪物来的太过突然,这种瞬时的惊吓可不是短时间内可以适应过来的。好在希瑟作为三人中最冷静的那个,对眼前的水鬼们似乎并不感到畏惧。 “为什么王都的河道里会有这些东西?”女骑士长面对从水下快速接近的黑影,皱着眉头说道,“还有河岸上的食尸鬼和刚才的号角声……王都到底怎么了?” 不过水鬼们可不会留出时间让希瑟想明白现在的状况,一只上半身呈现出瘦弱的人形,可下半身却长着螃蟹一般螯钳的水鬼悄然潜到了三人的正下方,它那两只足以将成年人截断的巨大武器从下至上,猛地从水下冲着三人攻了上来。 “你们两个先走!”希瑟注意到了脚下的攻击,她向前猛踏一步,将牵着手的两个人以投掷的姿势从身边朝着河岸上扔了过去! 按理说一个正常人就算是经受过骑士训练并且精通战斗,但是他的肉体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像女骑士长这般将两个成年人扔出去的行为是断然不可能的。可是事实却是,从爱尔莎和蒙娜的飞行轨迹来看,希瑟这一抛还真能把她们从河中心扔到岸上。而在这电光石火间,没有人注意到希瑟的眼睛里涌现出淡淡的青色光芒。 “接住她们!”不需要族长的命令,岸边的守魂者们已经自发的朝着空中两人的着陆处跑了过去,烈锤玫瑰的大名就算是食尸鬼也是有所耳闻的。而希瑟是灰袍法师的同伴这件事也早就随着与起司的结盟被传开了。现在看到为女骑士长近乎舍身的保护身边的这两个人,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她们一定十分重要。 食尸鬼王在看到族人的行动之后,视线再次回到河面上。而在这短暂的几秒钟之内河面上的形势却发生了惊天的转变。只见此时的希瑟赤手空拳的游走在众多水鬼的攻击之中,因为手中没有武器的原因,女骑士长无法对这些怪物造成有效的伤害。但是同时,水鬼们在希瑟面前却反常的找不到任何优势!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即使不算在水中没有声音这种能力,不论水鬼的外形如何,它们都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游泳大师,不论是平静的水域或是湍急的流水中,它们都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去自如。然而今天,在苍狮王都的运河上,竟然有一个人可以脚踩水面而行,并且从容的躲避着水鬼的攻击! 对于希瑟踏水而行的行为,食尸鬼王尚且可以归结为某种魔法道具,毕竟有起司作为她的朋友,女骑士长身上有些巫师的玩意儿也不值得奇怪。可是希瑟在水上表现出的娴熟技巧和冷静的神态都证明她绝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作战。可跟着鼠人瘟疫一齐出现的灰袍到苍狮也不过短短几星期,而且也没有听说过希瑟的家族有可以踏水的道具,女骑士长的身手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一个大胆的猜想突然出现在了爱德华族长心里,难道她是……不过不及食尸鬼多想,河面上的情况又出现了变化。似乎是终于被希瑟的行为激怒了吧,大量的水鬼开始有计划的对女骑士展开了围堵。它们用伸出水面的躯体遮挡住希瑟的前路,再由一些具有进攻官的水鬼潜入水中对女骑士展开进攻。 面对着近乎于必死的局势,希瑟好像陷入了绝境。眼看着女骑士长即将葬身于此,一声清脆的琴声突兀的响了起来。那是五弦琴的声音,吟游诗人们最喜欢的随身乐器。 “看河水!”当五弦琴的琴声响起,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运河中的水凝固了起来。而当我说凝固的时候,我指的是河道中的水流全都在一瞬间变成了某种无法流动的固体,整段河面一下子变成了画家笔下凝滞的风景,而不再是湍急的河流。 而既然河水被凝结,本身就站在水面上的希瑟还好,那些身体的大半部分或者干脆全部都在水中的水鬼们一下子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它们徒劳的试图破开河水的禁锢,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活动分毫。 女骑士长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希瑟看准机会,一下从水鬼的包围圈中脱身了出来。一只长着触须的水鬼想要缠住女骑士长的小腿,可是被限制了的身体无法将触须伸长到足够的长度。这也意味着,希瑟前往河岸的道路上变的畅通无阻。 河水的凝滞只只持续了不到五秒,但是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希瑟跑到一个离岸边相当近的距离,水鬼们纵然游速惊人,但是在这个情况下却是一定来不及阻挡了。 食尸鬼王没有再去看希瑟,他知道她一定可以平安上岸。爱德华的目光在周围的街道和房屋上扫视着,很快,他就发现了站在附近一栋屋子顶上的雨。从雨手中的五弦琴判断,刚才那声琴声毫无疑问出自他的手笔。雨显然也注意到了来自食尸鬼的视线,他遥遥的看了食尸鬼王一眼,点头致意,然后转身跳下了屋顶,消失在了街道中。 “这家伙,搞什么鬼?”对雨离开的举动感到不解的爱德华皱了皱眉头,不过想到刚才那一幕,他知道如果这个男人可以活到这场浩劫结束,那么王都中所有黑暗住民恐怕都要对他的能耐重新考量一番了。这位吟游诗人在某些情况下发挥出的能力,不会在女巫之下。 另一方面,希瑟成功的在岸边食尸鬼们的帮助下逃离了布满水鬼的河道。她虽然惊讶于这些守魂者友善的态度,不过联想到起司已经来到这座城市一段时间了,那么他召集了一些原本就生活在这里的盟友似乎也就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了。而紧接着食尸鬼王的话也让她确定了这个猜想。 “您好,希瑟女士。以及爱尔莎女士和蒙娜女士,我相信起司大师听到你们安然无恙的消息后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疫魔再现 女巫之家 之前还被人挤得满满当当的指挥室现在只剩下了罗兰和独眼,魔术师紧张的看着屋子中间的王都沙盘,这张沙盘不仅精细的雕刻出了王都的所有建筑物和街道小巷,而且上面还有很多其它的东西。比如说,此时码头区河道附近的沙盘上就有很多缩小版的守魂者在沙盘上如棋子一样分布着,只不过这些棋子是会自己行动的而已。 “雨已经去了码头区,相信以他的能力,帮助爱德华家族将局面稳住是没有问题的。”老人扶了扶自己的帽檐说道。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到码头区,在他看来一群上不了岸的水鬼所能带来的威胁始终是有限的。 搬了一把椅子并坐在上面的独眼手中拿着一张报告,那是她手下的人送过来的前线信息。而这些信息自然不会是有人走进女巫的房间送过来的,事实上,报告的内容都被写到了赤红之血酒馆的一面秘密的黑板上。而经过女巫的施法,黑板上的内容会持续出现在独眼手中的羊皮纸上。 “城墙上的形势不错,看来至少那些守备军除了平时散漫一些之外战斗力还是可圈可点的。照这个情况打下去,到了晚上的时候鼠人就会被消耗掉一半的兵力。”轻轻用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独眼用这种方式帮助自己计算和推演战争的进程。 “别小看那些老鼠,根据起司的说法,鼠人在白天可发挥不出什么实力。而我们现在看到的鼠人数量恐怕也不是它们的全部。真正的战斗要到晚上才会开始。”罗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斗,任由烟雾从他的鼻腔里倒喷出来。 “可是只要到了晚上,我们也就有办法帮上一些忙了。不说别的,光是爱德华家族的墓土守卫,就够那些老鼠喝一壶的了。”独眼歪了歪头,将手上的报告放到一边,她走到沙盘前,将趴在一角的闪电轻轻抱起来放到椅子上。这位矮精领袖现在像是一只大猫一样团成一团,嘴里嘀咕着意义不明的声音。 “难说,”看了一眼站到身边的独眼,罗兰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对方手里还有那些牌。鼠人,水鬼,邪神祭司,起司他们之前见到过的巫妖和死灵生物还没有出现过。可是看看我们,光是应付白天的战斗,我们就不得不投入所有的人力。再加上爱米亚离开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女巫离开这里前虽然没有明说她要去对付的是什么人,但是从爱米亚的反应不难看出,那绝对不是几只水鬼这么简单的东西。现在罗兰期望的就是女巫的亲自出马可以快速的解决掉这些不安定因素,让战局不再出现更多的变数。只不过还不等他添加更多的烟草到烟斗里,桌子上的石头却已经发出了暗绿色的光亮。 “希望别再是坏消息。”老人嘀咕着拿起了这块传递信息用的魔法石,将它贴到自己的耳边。 独眼在一边看着罗兰的脸色在短短几秒间逐渐变红又变白,最后老人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告诉传递信息的怨灵他已经收到了所有的信息。当通话结束,魔术师将通讯石随手扔到了桌面上,他此时的眉头已经快要拧到一起了。 “情况有多糟?”不需要其它证据,独眼也可以判断出传来的一定是坏消息,她只希望这消息不要太坏。不过罗兰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 “该死的,起司传信过来说,这座城市里还有一群女巫,而且她们不是我们的盟友。现在已经目击了两个,不排除还有更多人的可能性。他让我们务必小心,真是见鬼,这要怎么小心!”或许对于法师来说,女巫团并不是致命的威胁,但是对于负责调配全局的罗兰来说,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下国际象棋下到快要结束的时候,处于劣势的对手突然从桌子底下掏出了一排的王后。 “怎么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各个家族的负责人吗?”独眼的呼吸一窒,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要把这个重大隐患告诉前线的领导者。但是老人轻轻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行动。 “先不要,这些女巫是冲着爱米亚来的,而且还没有证据说明她们已经和瘟疫散播者站到了一起。没必要让其他人跟着担惊受怕。”罗兰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继续打击盟友的士气,如果告诉他们现在城市里还有一群数量不明,立场未知的女巫的话,难保不会有人产生临阵脱逃的想法。 “哈切…”这个时候,被独眼抱到椅子上的闪电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站了起来,它似乎是终于睡醒了。矮精首领揉着稀松的睡眼,爬到了沙盘旁边,对于战局,它并不关心。事实上,大部分的矮精对于生死存亡也不太关心,它们只是简单的把世界分成有趣和无趣两部分。如果死亡是一种有趣的体验,矮精们恐怕不会拒绝去尝试它。 “嘿,伙计们,那些东西看起来真丑!比老爱德华还要丑!”闪电指着沙盘上的一个部分对罗兰他们大声说道。 另外两人顺着矮精的手指看去,发现它指着的地方正是由希尔医生领导的摄魂怪负责驻守的贫民区。在哪里,象征着摄魂怪士兵的棋子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消失着。而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狰狞而又丑陋的东西。 这些东西虽然长的都不太相同,不过共同点是,这些家伙都有着圆滚滚并且占据了身体大部分体积的臃肿身体,以及一些看起来根本不足以支撑它们飞行的小翅膀。它们正以疯狂的攻击着摄魂怪驻守的区域,而且看起来它们的攻势已经猛烈到了让希尔医生连求援信息都发不出的程度。 “疫魔……见鬼,快去通知起司!”罗兰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两只疫魔散布出的黑泥已经足以让小城镇化为死地,而沙盘上密密麻麻的疫魔数量让老人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这些恶魔可以干出怎样的事情。 独眼听到魔术师的话,立刻抓起通讯石开始试着对法师发出通讯,与此同时,摄魂怪的数量还在减少着。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如此大量的恶魔召唤,到底有谁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罗兰的双腿因为恐惧和过度紧张而失去了力气,老人朝后退了一步之后不可抑制的坐到了地上。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驰援 恶魔召唤,是一种在任何法术体系中都足以被列入禁忌的法术。这倒不是因为它很难学习,事实上,经过无数代施法者的总结,对于恶魔召唤的必要程序和预防措施都已经有了一套相当完善的体系。而这套体系的最简化体现,就是咒鸦曾经在烈锤堡施展过的召唤法术。 但是成套和足够严谨的施法步骤并不能降低将恶魔召唤来这个世界的风险。要知道,和魔鬼不同,恶魔纯粹的混乱天性让它们毫不介意杀死召唤了他们的人,这让召唤恶魔的行为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项极具风险的行为。在已知的所有召唤情况中,虽然召唤者都试图用各种各样的筹码收买召唤来的恶魔,让它们安心为自己卖命,可从未有人成功过。 所以,召唤恶魔的人和被召唤的恶魔说到底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会肆意的将这些带着硫磺气味的家伙大量召唤出来,成倍的恶魔带来的不是成倍的帮助,只有几何级的风险。那么出现在贫民区的大量疫魔又该如何解释呢? 罗兰只能想到两种情况来解释这些恶魔的来历。要么,就是有和疫魔数量大致相当的施法者分别召唤并驱使着这些恶魔的行动。要么,就是某个强大或者疯狂到完全不顾恶魔所带来的威胁的人凭借一己之力召唤来了如此巨量的疫魔。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还好说,可万一,万一真的有人能够使役如此数量的恶魔…… 老人头上的冷汗如同小溪一样流了下来。 “联络到起司了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说他和爱米亚现在在一起,他们会直接赶往贫民区支援。”独眼放下通讯石,对罗兰说道。 “该死,这小子恐怕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已经快要黄昏了吧?让蝠人族前往贫民区帮忙,务必协助起司将这些恶魔全都赶回去。” 另一边的起司确实不像罗兰这么紧张。作为一名在灰塔长大的法师,起司对于恶魔并不陌生。甚至就连被世人当成地狱的恶魔故乡,深渊,他也曾经在学习中亲身前往过。至于召唤来了这些恶魔的家伙,起司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以他的学识,法师知道恶魔召唤有的时候并不是那么严谨的事情,还有一些方法可以快速召唤大量的恶魔。 “没必要这么紧张,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起司和同伴们走在赶往贫民区的道路上,对身边忧心忡忡的女巫说道。关于恶魔的信息,爱米亚知道的和罗兰相差无几。在女巫看来,如此大规模的恶魔入侵,其可怕程度甚至还在鼠人之上。 “比起这些,杰克,洛萨,你们两个的身体如何了?” “我感觉糟透了,如果再不能撕碎点什么东西的话,我一定会疯的。”狼行者看了法师一眼,活动了一下手臂,说道。杰克的身体状态确实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狼人强悍的自愈能力让他被真银伤到的伤口已经无法靠肉眼去辨别。 “你最好别指望我上前杀敌,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就只能自保了。最多帮你们看着这个叛徒。”洛萨耸了耸肩,他可没法和狼人相比,黑山伯爵身上的伤不修养一段时间是难以复原的。深知自己身体状况的洛萨扛着刚到手的赫恩之手,指了指杰克背着的杰森,说道。 “我没有这个打算,待会对抗恶魔的主力是我和亚历山大,你和爱米亚女士只要在后方策应我们然后看好我们的杰森先生不被人趁乱救走就可以了。”点了点头,起司在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了前方街道上的一些东西。那看起来像是……盔甲的残骸。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了。”杰克吹了一声口哨,将肩上的杰森交给洛萨看管,自己则一闪身就冲到了那团在地上的残骸边上。不过狼行者的激动并没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因为显然留下这团残骸的东西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是疫魔的呕吐物。”起司走到地上这团夹杂着铠甲碎片的黑色不明物质旁边说道。 “而里面的这些铠甲来自王都的防卫军。”洛萨盯着一片还可以依稀辨认出形状的甲片,皱起了眉头。 “是刚好路过的倒霉蛋吗?”女巫眯起了眼睛,说道。爱米亚理了理头发,这摊残骸让她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我们要加快了。按照王国内部队的抱到速度,一支队伍如果半个小时还没有到达指定区域,一定会有人追查下来。”黑山伯爵深知如果现在这个情况下被王国察觉到城市内的情况,那么城墙上的守军绝对会受到致命的影响。那些脑满肠肥的贵族可不在乎如果挡不住鼠人会发生什么,他们只会知道城市里现在有一群恶魔在四处游荡。 对于洛萨的话,起司深深的点了点头。法师还没有准备好和这个王国的高层正面接触的准备,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在这次事件中和这个国家的国王见面。根据他的经验和知识,过多的贵族涉入行动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复杂。于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起司做出了一个决定。 “洛萨,你和爱米亚女士带着杰森去找负责这片区域的人汇合。我和杰克顺着这些残骸追过去。” 女巫张了张嘴想要对法师的决定说些什么,不过考虑到起司所说的确实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再加上她知道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女巫们一般不会和恶魔一起行动,所以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不过考虑到起司一直不太关心黑暗住民们的情况,她又说道。 “负责这片区域的是摄魂怪,领头的人叫做希尔。如果你见到它们的话,请尽量救下它们。不论是对于我们还是对于苍狮来说,它们都是不可或缺的。” 起司点了点头,食尸鬼和摄魂怪,这两种黑暗生物几乎是所有人类社会的伴生物种。而它们的存在,也不全是负面影响,很多时候,这些存在会成为人类社会的第一道防线。 “我知道了,摄魂怪想要被彻底杀死还是不容易的。我尽量去帮帮它们。”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污染之井 一 和爱米亚以及洛萨分头行动绝对算不上明智之举。不论是女巫的法术还是黑山伯爵手中的战斧,都可以对恶魔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起司没有这个时间带上他们了。一旦黑暗中的混乱散播出阴影,蔓延到阳光之下,那些生长在光明里的人是无法接受来自深夜的恐怖存在的。必须要将这些疫魔尽早扼杀。 “看来情况不妙啊。”杰克已经顾不上掩藏身份的事了,他现在的人形身体长满了灰褐色的毛发,头颅也已经变成了狼一般的形态。而得益于他变身后膨胀了的体型,起司干脆坐在他的肩膀上代步。 狼行者口中的不妙指的是街道上的残骸。这些残骸和起司他们刚才发现的那团差不多,看起来都是疫魔在吃掉了受害者之后吐出来的杂物。这些东西每隔不远就有一堆,在令人感到恶心的同时,也让追踪那些恶魔变的容易了很多。 “我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看到这些东西其实是好兆头。”法师冷漠的看着地上那团混杂着布片和铠甲碎片的黑泥,说道,“只吐出不可消化的部分说明那些家伙还没有吃饱。如果它们体内的黑泥已经积累满了的话,现在在这里的,应该是一具具灌满了黑泥的尸体。” 听到起司的话,杰克撇了撇嘴,这个动作由他的狼脑袋做出来十分吓人。 “听你说的好像那些恶魔没有办法排泄一样。” 狼行者本来是想开个玩笑,谁知道法师却十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疫魔没有排泄器官的?” “……你就当我没说过。我不想知道更详细的内容。”杰克翻了个白眼,说道。他可不想听起司给他科普疫魔的体内循环系统,即使是狼人,在听到过于挑战心理接受能力的东西时不免也会反胃。 “好吧,反正待会我们跟它们打起来的时候应该就会感受到了。”法师耸了耸肩,他在和同伴说话的时候也在用魔力感知着附近的生物活动。按理说如此大规模的恶魔入侵应该四处都弥漫着带有硫磺味的烟雾才对。可是除了街上的这些残骸,法师居然找不到更多恶魔们存在的证据,这无疑是不正常的。 “你能闻到吗?硫磺的气味。”起司问道。 杰克知道法师的问题是在问什么。但是狼行者皱了皱鼻子,努力的从空气中分辨出各种各样的气味,却无论如何都闻不到一丝一毫硫磺的味道。甚至,就连那些黑泥里散发出的腐败气息都没有。 “不行,我什么都闻不到。你说那些家伙会不会刚刚才洗过澡?或者最近开始关注个人卫生?” 狼人的话把起司逗笑了,他摇着头拍了拍同伴的脖子。可是法师也知道,如果狼行者的嗅觉都嗅不到恶魔的气息,那么这些恶魔身上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是隐藏它们的法术,也或许是其它什么魔法物品。这必须得等到起司真的见到恶魔的时候才能确认。 “先顺着这些黑泥找下去吧。我只希望我们来的还不是太晚。”道路上的残骸是现在两人仅有的线索,但是这种单向的线索在让起司抱有希望的同时,心中也隐隐的有些担心。不管怎么说,这太像是敌人的陷阱了。 好在他们又继续前进了没多久,街道的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阵的声音。这让法师稍微放心了一些,毕竟没有人会让一群惨叫着的人来埋伏他们。可是那些凄厉的惨叫,也在警告着起司那里一定有些不好的东西。 “我们过去?”狼人小声的询问着法师,显然杰克也听见了远处的惨叫声。 起司没有说话,却从同伴的肩膀上跳了下来。通过将魔力应用到双腿上,法师可以做到短途的快速移动。而且这样也较为不容易被偷袭。 当他们顺着惨叫声来到贫民区的一个小广场的时候,法师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他无法通过感知恶魔的气息来寻找疫魔了。而硫磺气味或许对于低级别的恶魔来说是无法掩盖的踪迹,可是当更加强大的恶魔出现,那么遮蔽掉这些痕迹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喂,那东西是什么?”杰克身上的毛发几乎都竖了起来。虽然狼行者并不认识他面前的东西,可是本能告诉他,最好相信行事。 “我很难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这家伙的由来。不过你只要知道,它,或者说他,是这附近所有疫魔的领导者就可以了。至于他的名字……污染之井应该很形象不是吗?”起司的眼睛中开始散发出魔力的色彩,这是他准备进入战斗的表现。 而出现在二人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吗…简单来说,那是一片池塘,一片由疫魔黑泥组成的池塘。这片池塘覆盖在了这个小广场上,就好像它原本就存在在这里一样。不过任谁来负责城市的规划,相信他都不会同意将这东西当成是一种景观。 这片池塘并不大,直径不超过三十米,或许它的大小用水坑来形容还比较贴切。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水坑会像这个这么恶心就是了。池塘中的黑泥翻滚着,沸腾着,从黑泥深处冒出来的泡泡不断在表层炸开,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声音。 同时,大量的疫魔,这些靠着背后畸形翅膀勉强进行飞行的恐怖存在,正在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类丢进这个池塘当中。每当一个人被丢进去,就会有大量的黑色泥水随之喷溅出来。这些黑泥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一样迅速朝着池塘的反方向蠕动着,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开始出现一些类似生物的四肢或者鱼鳍之类的外貌特征。不过还不等它们跑远,池塘中就会伸出一根同样由黑泥组成的触手,将这些逃散的东西一下子扫回黑泥中。 至于那些被丢下去的倒霉蛋,则只能挣扎着一边发出惨叫,一边被黑泥淹没,最终只留下池面上几个微不足道的泡泡。 起司注意到,四周那些疫魔的爪子里不仅有苍狮的士兵,还有一些穿着医生服装的戴着口罩或者面具的人。他们毫无疑问就是被恶魔抓到的摄魂怪。 “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为什么疫魔们还没有吃饱了不是吗?”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疫魔之战(上) 一 万事万物皆有其起源。虽然经过漫长时间的摧残,大部分事物的起源都已经变的及其晦涩而不可考,不过还是有些东西的出现原因是被人所知晓的。这其中就包括疫魔。在灰塔的图书馆中记载着恶魔的区域有着一本被所有学徒都翻阅过的书,这本书是灰塔之主克拉克的众多著作之一,它的名字叫做,恶魔全典。 在恶魔全典中疫魔的一项,灰塔之主是怎么评价这些生灵的“它们不完整的消化系统和生理上的重大缺陷让我确信,这些被称为疫魔的存在绝不是自然生成的恶魔。它们更像是为了侍奉某种更加可怖且可怕的东西而被创造出来的士兵,就像是供养着女皇的工蜂一样。” 而根据克拉克后来真的进入深渊后的经历完成的补足部分来看,疫魔们辛勤供奉着的东西是一片无法丈量大小的湖泊,即使是强大如灰塔之主,也无法对这片几乎占据了深渊中整整一个阶层的可怕存在做出更加详细的说明。只是在书中留下了他对这片湖泊的代称,污染之井。 污染之井有很多十分令人畏惧的特性。不过好在起司知道,他们眼前的这个小池塘只是疫魔们为了向自己的创造者献祭而临时制造出来的东西。但是如果放着不管,一旦疫魔朝这个充满了黑泥的池塘里投入了足够多的祭品,那么那个本体在深渊中的污染之井未尝没有可能真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等一下行动的时候务必小心,千万别掉到那个黑泥池子里去。”起司小声的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其实这倒是他多虑了,饶是以狼行者的胆量,看着那滩诡异的池水,杰克的心中也不免会感到畏惧。从看到污染之井的那一刻开始,狼人的心里就已经敲响了警钟。 “我尽量。”杰克回答道。同时开始仔细观察这片小广场上的情况。 广场上的疫魔们还没有发现这两个不速之客。它们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到了向自己的主宰献上贡品上。总计十二只疫魔盘踞在广场上,其中七只负责看管抓到的祭品。剩下的五只中,三只负责将祭品投入黑色水池,另外两只则负责将那些喷溅的过于遥远的黑泥捕捉回来,重新投入黑泥里。 “看来大部分的疫魔都在这里了。剩下的家伙应该在这附近游荡寻找更多的食物。”起司很清楚虽然罗兰给他的信息是有大量恶魔出现在这片区域,但是像是疫魔这样的恶魔,绝不会同时存在二十只以上。无他,恶魔的数量过于庞大的情况下,即使是污染之井也不能完美的掩盖它们的行踪。 “这么说来我们运气不错,只要我们把它们一举消灭,应该还来得及在城卫军反应过来前处理掉它们的痕迹。”狼行者故作轻松的说道。他很清楚虽然说起来容易,可以同时和十几只恶魔作战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何况,还是在有瘟疫之井的情况下,那条黑泥组成的粗大触手让杰克十分的不安。 “别这么悲观。黄昏时刻鼠人的攻击强度会上升,城卫军不一定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一支小队消失了。何况,我们也不是孤军奋战。”法师听懂了同伴话里的潜台词,他歪了歪头,将视线瞥向了夕阳的方向。那里,在落日的余晖中,一些小小的黑影正在逐渐变大。 “要等等他们吗?”杰克自然也注意到了正在快速朝着这里靠近的蝠人们。如果能等到这些援军赶来,相信对付恶魔的难度可以下降不少。 “我是想等等,但是看起来那位朋友可等不了。”起司口中的朋友,指的是一个正在被扔进污染之井的倒霉蛋。从他脸上的面具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摄魂怪。不过其实在法师眼中,被丢下去的是摄魂怪还是人类都没什么区别,因为他本来也没打算靠着蝠人们来解决这些疫魔。 “叩,叩,有人在家吗?我和我的狼头朋友想要一点新鲜的疫魔肉。”法师用自己的右手做出装作敲门的动作,轻声说道。然而伴随着他眼中强烈的魔力光晕,这句听起来像是玩笑一样的招呼成功的吸引了所有疫魔的注意。 当所有的疫魔都把它们丑陋而又畸形的脸对准两人的时候,杰克一边走上前一步将起司护在身后,一边用抱怨的语气说道。 “下次记得提醒我,如果我再同意和你单独行行动,你就用银锤打碎我的腿。” 起司的嘴角向上翘了翘,算作是对狼人的回应。同时,随着灰袍因为魔力的涌动而猎猎作响,大量的荆棘藤蔓顺着法师手上的戒指滋生出来,如同攀援植物一样快速布满了起司全身。 疫魔从来不是以速度闻名的恶魔,可是如果有人认为它们臃肿的身体会让它们的行动十分迟缓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虽然翅膀上的翅膀看起来无论如何也无法支撑疫魔庞大的身躯,但是这些丑陋的怪物确实可以以一种迅捷的速度活动。当荆棘的藤蔓爬上了起司的脸颊的时候,离着两人较近的三只疫魔一边尖啸着,一边冲到了杰克身前。 “嗷呜!”悠长的狼嚎声从狼行者的口中响起,面对接近自己的敌人,他毫不畏惧,紧握的拳头对着冲的最快的那只疫魔狠狠地打了下去。 疫魔很明显错估了狼人的速度,或者说,当一个狼人动起来之前,没人知道他们能有多快!虽然没有使用利爪,但是杰克的拳头十分准确的印在了恶魔的面门上。至于为什么不攻击它的肚子?狼行者可不想被喷一身的黑泥。 “嘭!”一声闷响从疫魔的脸上传来。那只被打的恶魔踉跄着倒地并向后翻滚,可是杰克从手感上得知,他这用上权全力的一击,竟然没有打碎疫魔的头骨! “噗哈!”就在这个功夫,第二只疫魔已经朝着狼行者的位置吐出了一大口黑泥。不过好在杰克的反应速度远在对方之上,那团黑泥还没有飞到一半,狼人已经绕到了这个恶魔的身后,伸出锋利的爪子猛攻它的后颈。 因为距离的原因,当杰克已经扑到第二只疫魔身上的时候,第三只疫魔才赶到。这头恶魔浑然不顾误伤到同伴的可能,抬起肥硕却长有骨刺的前肢,猛地朝着狼行者的背后砸了下去。 “别着急,你得跟我打。”荆棘如同蛛网一样将半空中的恶魔拦了下来,起司的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出现在了第三只疫魔和杰克中间。随着他的右手朝着被拦截下的疫魔轻轻一指,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钻头一样击中了恶魔的眼睛。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疫魔之战(下) 一 随着法师的攻击,恶魔的眼球应声而爆!不过这恐怕并不能影响这只疫魔的行动,毕竟它有六只眼睛,炸掉这一只也不足以影响它的视觉。可是这次攻击已足以让这只恶魔意识到起司拥有着足以杀死他的力量,而这对于法师来说就够了。 “荆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们在野外的时候,喜欢以死尸来作为养料。而当它们长在我身上的时候,它们的养分就是,恐惧。”起司的脸上露出如同疯狂一样的笑容,随着他身上魔力的涌动,恶魔身上的负面情绪也顺着藤蔓逆流到了法师的身上。 不过和起司只是感到了一些负面情绪相比,那只被荆棘缠上的疫魔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感受到了恐惧的荆棘像是饥饿的昆虫一样钻入疫魔那布满肿瘤和烂疮的皮肤下面,而看到这一幕的恶魔自然拼了命的想要摆脱这些致命的藤蔓,可是它更加扩大的恐惧只能刺激荆棘更快速的生长。仅仅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原本狰狞的恶魔就变成了一团被荆棘包裹着的花肥。 “开胃菜结束了。来试试这个吧。” 随着起司轻轻一甩,包裹着疫魔的藤蔓猛地散开,被束缚其中的恶魔一脸错愕的因为惯性准确的跌入了黑色池塘里。想要彻底的杀死一只恶魔是不容易的,可是瘟疫之井吞噬一切的特性这个时候却刚好为法师提供了一条快速的解决办法。 不过随着疫魔慢慢的消失在黑泥之中,吃到了自己造物的黑色泥潭显然被激怒了。瘟疫之井可看不见闯入了献祭仪式的法师,它只知道下仆的祭品让它十分的不满。复数的黑泥触手从瘟疫之井里扭动着伸了出来,这些粗壮的触手足有成人腰一般粗细,它们胡乱的挥舞着,将所有接触到的生灵通通卷起来拉入黑泥之中。 这下那几只原本就在瘟疫之井旁边的疫魔就倒霉了。足足三只恶魔一边尖叫着,一边措不及防的被黑色触手卷起来拖进了黑泥之中。而在这混乱的局势里,起司悄然利用和自己连接在一起的荆棘,将刚才那个差点被献祭掉的摄魂怪拉了回来。同时,他也开始朝着那群被抓住的人质靠拢。 “嘿,看起来这家伙有点挑食啊。”和一开始冲过来的两只恶魔缠斗在一起的杰克看到了这一幕,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虽然他并不理解为什么黑色触手会无差别的攻击附近的生物,可是这不妨碍他为疫魔们的悲惨经历感到开心。 “把这些家伙丢进池子里!动作要快,我也不知道愤怒的污染之井会变成什么样!”起司说着,侧身躲过了一条从身边擦过的触手。激怒污染之井这种事情,就算是灰塔之主恐怕都不会尝试。不过鉴于在这里出现的只是被疫魔们召唤来的化身,法师还是有把握可以控制住局势的。 与此同时,还活着的疫魔显然是被污染之井的骚动给吓住了。这些恶魔毕竟是被眼前的这片池塘制造出来的生灵,对于自己造物主的恐惧是烙印在灵魂上的印记。此时面对震怒的主人,疫魔们能做到的只有立刻将制造了这场混乱的起司和杰克献祭掉来平息污染之井的愤怒一途。 原本看守着祭品们的七只疫魔看到起司朝着它们冲过来,这些丑陋的怪物同时张开嘴,将腹中的黑泥如同炮弹一样打向法师。恶魔喷出的黑泥在近距离的时候速度不会比箭矢慢多少,甚至犹有过之。面对来自七个方向,远近不一的密集射击,或许杰克可以凭着惊人的动态视力和身体素质从容的躲避过去,但是起司却是绝对做不到的。不过法师也不需要闪躲。 “啪!”起司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他身上的灰色长袍瞬间化为了灰色的烟雾从攀附在法师身上的藤条中扩散开来。几乎在眨眼间,浓重的烟雾就彻底吞没了起司。那几发黑泥像是泥牛入海一样飞入灰雾之中,再没了动静。 疫魔们见到这个情况,不禁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它们虽然狡猾而残忍,但是面对完全始料未及的情况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应对的手段。可就在恶魔们犹豫的时候,那团灰色雾气开始朝着它们飘了过来。看到这种情况,疫魔本能的想要先远离这团诡异的烟雾。可是它们的身后,就是大量昏迷着或者失去反抗能力的俘虏,如果它们让开道路,难保起司不会带着这些祭品逃离这里。 电光石火间,恶魔们还是决定死守这些俘虏,毕竟想要安抚下瘟疫之井的愤怒,这些祭品是必须的。它们很快就会对这个决定感到后悔了。灰色的雾气很快笼罩了这七只恶魔,而起司的身影却突兀的从雾中走出来,来到了被俘虏的人们面前。接着,法师的动作就像之前和血斧大公决斗时一样,他嘴角带着笑意,再一次打了一个响指。 疫魔可没有哈罗德三世的机警,何况这一次起司的灰雾也不像对战刽子手时那样温和。凄厉的惨叫,从灰雾中传了出来,这些惨叫是如此的真切,可是听起来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不过总之,在惨叫过后,起司的灰袍又一次出现在了法师的身后,只不过,这次灰袍下面好像还盖着什么东西。 “天亮了,孩子们。”法师说着将自己的袍子从地上捡起来披回身上,而这个动作也露出了灰袍下面盖着的事物。那是七只疫魔,但是这七只疫魔的体型现在却都被缩小到了拳头大小!当光明再次照到它们身上,疫魔们茫然的看着四周,似乎还完全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这边也搞定了。”杰克的身影从半空中落到起司身边,他已经将剩下几只恶魔全数解决了。狼行者看着面前这几只缩小版的疫魔,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吧,不得不承认,这些家伙变小了之后还是一样恶心。” “那就麻烦你把这些恶心的东西扔进那个愤怒的池子里。我要准备把污染之井驱散了。”法师耸了耸肩,说道。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危险交易 驱散瘟疫之井并不复杂,对于灰塔的法师来说,将恶魔遣送回深渊是基础中的基础。而虽然这片黑色泥沼属于世界上最强大的恶魔化身之一,可是它仍然还是恶魔。不过在这之前,起司想要尝试一些刚刚才想到的东西。 “让蝠人们把摄魂怪带走,那些城卫军就先扔在这里吧。我们没办法跟他们解释发生了什么。”起司走向仍然躁动着的瘟疫之井,对杰克说道。天边的黑影已经十分接近了,前来支援的蝠人们随时可能抵达这里。 “需要我保护你吗?”狼行者点了点头,问道。那些四处挥舞的黑泥触手看起来还是十分具有威胁,像法师这样直挺挺的走进对方的攻击范围或许不是一个好主意。 “我和这些东西打过太多的交道了。”起司摆了摆手,示意杰克不需要上前。同时,一根黑泥触手带着恶风从不远处猛地朝着法师的身上抽打过来,可是当它即将打到起司身上的时候,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弹开了。 “恶魔防御,实用的法术不是吗?”法师自语着,他还记得当时学习这个法术的时候很多人都对这种只能防御单一种类生物伤害的防御咒术不以为意。可事实上,更加精确的防御带来的才是足够可靠的保护,那些泛用性的魔力护盾或者其它保护法术往往并不能提供足够的防御力。 触手被弹开的异状引起了瘟疫之井的注意,更多的触手开始有目的的朝着起司攻了过来。不过它们却无一例外的被法师身上看不见的力量所阻挡,无法真的对起司造成伤害。在这样的情况下,法师很快就走到了黑色泥潭的岸边,再往前走一步,他的脚就会陷入这无尽的黑泥之中。 “好了,让我们开始吧。驱散恶魔的第一步,我记得是什么来着?”回想着脑中关于如何将恶魔送回深渊的知识,起司慢慢半跪了下来。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将魔力缠绕其上,之后谨慎的将这只手掌碰到了黑泥上面。接着,一股浩瀚如海的恐怖意识瞬间就从黑泥中涌来,一下子把起司的意识吞没了。 黑暗,粘稠的黑暗。好像整个人都沉入了某种胶质物中一样的感觉。起司努力的想要在这片黑暗中睁开自己的眼睛,可是却发现眼皮好像被死死的缝上了一样,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分毫。四周的胶质物挤压着法师的躯体,但是却出奇的没有让他觉得痛苦,反而有一种被拥抱的安心感,不过这不能让起司放下戒心,毕竟,这可是瘟疫之井的意识啊。 “咕噜噜!”那是一连串类似沸水中升起的泡泡裂开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可是在胶质的影响下,这声音听起来却十分的失真。慢慢的,起司身边开始响起很多这种声音,但是这些声音却又很快的消失,这样的情况不断反复,直到,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你不该这么做的。”这个声音和法师印象中自己老师的声音完全一致,可是起司绝不会认为是克拉克在和他说话。而且也可以肯定灰塔之主和这团黑泥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答案就是,瘟疫之井读取了他的记忆,并且使用了这个声音来和起司沟通。 “我不该做什么?”虽然嘴巴无法使用,不过法师仍然有办法可以发声,比如直接使用魔力。 “你大可以直接将我的分身驱散掉,但是你却因为自负和傲慢试图与我沟通。而这样做的结果,只能让你被我彻底吞噬。”那个声音说道。 “很多事情,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如果我像个正常人那样对黑暗中的东西都选择视而不见或者敬而远之,那我永远都不能接触到真理的皮毛。”听到对方要吞噬自己,起司并没有慌乱,在他看来,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此时的法师确实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但是如果对方只是在吓唬自己,那么表现出惊慌和恐惧就顺了对方的意思。 “呵呵,你很有意思。”那个声音似乎是被起司的回答逗笑了,它发出低沉的笑声说道。而法师发誓,他从来没听过自己的老师那么笑过。 “告诉我,人类。这回答也是克拉克教给你的吗?” “你……知道我的老师!”瘟疫之井的话这次真的让起司吃了一惊,从对方的话里来看,这个声音无疑是认识灰塔之主的,这种认识可不是简单的读取了起司的记忆就能得到的。显然克拉克和瘟疫之井之间曾经有过交集,至少是能让这个恶魔记住灰塔之主名字的交集。 “嗯,他确实是我记住的为数不多的名字中的一个。你的老师,和他的接触令我印象深刻。这或许也是为什么我还没有吞噬掉你的意识的主要原因。”那个声音说,“不过这并不能带给你任何的优势,人类。你的老师在我这里欠下的东西,远比他带给我的多。” 听到这话,起司心头一沉。像这种古老而且强大的恶魔,基本都是十分记仇的,而从对方的语气来看,恐怕当年灰塔之主极有可能得罪过这个家伙。这就让法师的立场变的十分尴尬,恶魔可不会计较什么个人和集体的差别,何况在这个时代,很多学徒本身就是传道者的财产。那么对方如果想要通过杀死起司来达到报复克拉克的目的,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请允许我强调一下,虽然我身上确实披着灰袍,但是杀死我并不会让我的老师感到难过。”法师为自己辩护道。 在一阵诡异的大笑之后,瘟疫之井的声音再次稳定了下来。 “杀死你?我为什么要杀死你?哦,可怜的凡人,就算我要通过你去报复你的老师,也有更多更有效的方法不是吗?何况,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了你,要不然我也不会浪费时间和你进行这次对话。你要知道,就算是透过分身,我们之间的遥远距离也让我消耗巨大。我的仆从们献上的祭品甚至都不足以支付这次通话的价码。” 对话进行到这里,起司终于肯定对方应该没有想要杀死自己的意思。那么既然对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只为了和自己进行这次交流,法师觉得似乎还有机会完成自己的计划。 “那么……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话吗?”起司小心的说道。 “哦,你就把这当成是我因为太过无聊想找个人聊天吧,小巫师。”和克拉克一样的声音说道,“而且,我也知道你在计划着什么。你无非就是想试试能不能从我嘴里知道些内情,问问我将我的眷属召唤出来的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对吗?” “是这样的。既然您已经付出这么大代价来进行这次通话,我想您不会拒绝我这小小的要求。”既然算计被戳穿,法师倒也承认的干脆。 “呵呵,你的要求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可是你也应该清楚,从我嘴里得到情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能给我什么呢?一城人的活祭?一个信奉我的宗教?还是你的灵魂……”瘟疫之井说着,话锋突然一转,“但这些我都不需要。不过,就当是对你大胆举动的奖赏吧,我还是可以提供给你一些东西。一些有趣的东西……”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残阳如血 在杰克的眼中,起司在半跪下来之后就没有了动作。因为身体遮挡的关系,狼行者并没有看到法师将手放到了黑色泥沼上,不过即使他看到了这一幕,想来也只会把这当成是驱除恶魔仪式中的必要环节。而随着起司与瘟疫之井的交流,泥沼中伸出的黑色触手开始慢慢收缩回黑泥之中。 “起司先生怎么了?”一只体型比同族要大上一些的蝠人无声的落到杰克的身边,问道。他正是之前出现在女巫之家的蝠人头领,被称为夜翼的存在。 “他在把那滩黑泥送回它该在的地方。你们把咱们的人带走就行了,那些城卫军不用去理会。”狼行者扭过头看了一眼夜翼,说道。 “您的意愿。”蝠人头领点了点头,张开嘴发出一阵常人听不见的高频声波,以此来和他的族人进行交流。不过有趣的是,作为肉体素质极强的狼行者,杰克恰好听得见这种声音。所以当夜翼的命令下达的时候,狼人身上所有的毛发都被吓的竖了起来。 “您怎么了吗?”蝠人疑惑的看着身前的杰克,他可不知道自己和同族沟通的语言在狼人听起来就是一段声调极高的噪音。所以注意到对方的奇怪反应之后,夜翼自然的问出了这一句。 杰克抖了抖头上的耳朵,他现在很想转身把蝠人抓起来让他为惊吓到自己付出代价。可是想到对方确实是无心之举,狼行者也不是乖戾的人,这让他只能黑着脸再次把头转回去看着对方,告诉夜翼自己没事。 一般人自然是认不出狼脸上的表情,再加上对狼人这个种族的不熟悉,蝠人头领也就接受了杰克的说法,把刚才的事情当成了一次小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半跪在地上的起司也从黑色泥沼前站了起来。随着法师重新直起身子,那占据着广场将近三分之一大小的瘟疫之井慢慢褪去,渗入地底之中,最后留下一个深大概五米左右的大坑。 “看起来王都的建设大臣最近要跳脚了。”走到起司身边看着留在地上的巨大坑洞,狼行者说道。 “总比整个城市都被吞噬来得好。”法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还算稳定,可是他的脸色却是惨白的。天知道起司是顶住了多大的压力才能顺利和瘟疫之井达成交易,这个古老的恶魔实在是太可怕了。哪怕到了现在,法师背后还在冒着冷汗,劫后余生的感觉让起司险些再次跪倒下去。 侥幸,实在是太侥幸了。如果不是对方今天的心情不错,再加上认识灰塔之主以及法师身上有着特殊的气息,贸然进入一只如此古老的恶魔意识中是断无生还的可能的。往好了说,起司会被当成是零食被对方直接吞噬,往坏了说,瘟疫之井甚至可以借此接管法师的躯体,用他的身份行走在这世上。 “扶我一下。”起司小声的对身边的狼人说道。杰克此时也注意到了法师的脸色不太正常,他搀起起司的手臂,才注意到法师现在的身体已经因为极大的惊吓而瘫软了下来。如果不是起司用魔力强行支撑,他因恐惧而松弛的肌肉是绝对不足以支持他站起来的。 “你怎么样?”狼人焦急的询问道,起司如此虚弱的状态他还是第一次见。 “没事,不过我得在我‘绝对不要再去做’的笔记上多加一条。这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用右手使劲的揉搓着自己的额头,法师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从脱力中更快的恢复过来。 “您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妙。”蝠人首领也来到两人旁边,看了看法师的脸色,有些担忧的说道。 “无妨,只是有些消耗过度了而已,驱散体积如此庞大的恶魔,对于我来说也是不多见的事情。”起司笑了笑,说道。而事实上,与其说是法师驱散了瘟疫之井,不如说是瘟疫之井主动离开了这个世界,否则以起司现在的状态,恐怕很难对瘟疫之井的分身产生影响。 夜翼点了点头,它从夜空中听到了族人的回报,于是接着对两人说道。 “我们的人已经撤离完毕了。我的族人告诉我,它们看到了人类的士兵正在朝着这边来,看来是想要找回失踪的同伴。我们是否…” 起司转身看了一眼那些还在昏迷中的苍狮士兵。虽然法师并不清楚一个小队应该由多少士兵组成,不过现在还活着的人却已经不足十个了。而对这些侥幸活下来的战士,今天的经历或许会成为他们一生的梦魇。起司并不擅长使用抹去人记忆的魔法,那种法术一向是咒鸦擅长的。所以纵然法师对这些普通人心怀同情,可是也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起司就会不自觉的想起爱尔莎,如果她在这里的话,老板娘会对这些士兵的遭遇做出怎样的举动呢?法师摇了摇头,他揣测不出来,那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大人。”夜翼看起司的样子似乎没有着急马上离开,不禁再次开口催促道。 “我知道了,先去找摄魂怪们汇合吧。”起司说道。得到了他的命令,杰克一把将法师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朝蝠人点了点头,让对方在空中带路。 夜翼见此,一拍翅膀,纵身飞到了已经快要彻底暗下来的天空中。那巨大的身影在空中盘旋着,似乎在辨认方向。起司和杰克同时抬头去看蝠人的位置,但是法师发现自己已经难以在将暗的天空中找到夜翼的踪迹了。好在狼行者的视觉还是可以捕捉到空中的盟友。杰克一跃跳到了街边一栋三层高的房屋的屋顶,狼人落在瓦片制成的屋顶上竟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今晚,又会有多少人死去呢?”坐在狼人的肩膀上在黄昏下的苍狮王都中穿行,起司看着远处如血一般的残阳,不自觉的感慨道。 当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建筑的遮挡之后,来寻找没有按时到位的士兵终于匆匆赶到这里。他们在惊讶和恐惧中搀扶起还活着的同伴,夕日的余晖映的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像是沾满了血渍。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铁骑士 阿提克斯,是一个不怎么被提起的名字。毕竟拥有着这个名字的人有着太多姓名之外的称号,而这个王国中也没有几个人可以有资格直呼他的名讳。所以甚至有很多加入了王国骑士团的新兵在受训结束后都不会知道他们大团长的名字。比起这个无人提及的名字,他们更愿意叫他,铁骑士。 铁骑士阿提克斯,苍狮王国王国骑士团大团长。这个称号和他所率领的王国骑士团,是能让临近诸国甚至精灵都感到畏惧的存在。而身为大团长的铁骑士,今年已经将近七十岁了。作为一名纯血人类,活到这个岁数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罕有的事情了,而能像阿提克斯这样依然可以披甲作战的,翻遍大陆的史书恐怕也是特例。 这也就无怪坊间流传着类似铁骑士是受到诸神祝福的战士,得到了直到寿命的尽头都可以享受战斗的祝福之类的传言。不过传言归传言,阿提克斯自己十分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了。之所以还能在这次鼠人战争中站在城墙上挥剑指挥,凭借着的也更多的是手中的武器。 想到这里,大骑士长不免接着逐渐亮起的火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剑。这把叫做“铁则”的单手骑士剑,已经跟随阿提克斯很多年了。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像阿提克斯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会坚持使用这柄看起来毫无装饰的武器,要知道,除了剑脊上印刻着的骑士誓言之外,这把十字形的骑士剑完全没有一点点的装饰。它是如此朴素,恐怕就连那些刚当上骑士的菜鸟都不会去选择它。 可铁骑士知道,这柄剑其实有着和普通武器完全不可比拟的力量。简单来说,当那些栖息于阴影中的东西出现在这把剑之前的时候,铁则上的骑士誓言就会发出红色的光芒,同时持剑者的力量也会因此而得到提升。虽然阿提克斯不知道猎巫刀这种武器的存在,但是这不妨碍他认识到这柄苍狮大骑士长世代相传的单手剑有多么的不凡。 此时的铁则,在火光的映照下依然像阿提克斯第一次看到它时那样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剑上的铭文在昏暗的环境中散发着黯淡的红色光芒,不过这光芒却被路过的士兵当成是砍杀了太多鼠人而染上的血迹。将长剑归鞘,阿提克斯双手撑在城墙的边缘,俯瞰着王都外的原野,在那里,在原本恬静的原野上,无数双闪着绿色光芒的眼睛正在窥视着这座城市。 “命令预备队随时准备,老鼠晚上可没有休息的习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大骑士长对身边的副官说道。 “您的意愿,大人。”那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脸紧张的对阿提克斯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就要去通知所属的军官。 “等一下。”在副官转身的时候,老骑士叫住了他,“还是没有里昂的消息吗?” “报告大人…二团长和他率领的部队依然下落不明。”年轻的副官脸上的表情有些黯然,对于这些王国骑士来说,阿提克斯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而里昂则像是发生在身边的传奇,单论人气,可能血狮的知名度尚在铁骑士之上。 “知道了,你去吧。”挥了挥手让对方去传令。在副官走后,阿提克斯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将视线投向北方。那里是里昂失踪的方向。身体上的衰弱让铁骑士十分迫切的想要将大骑士团长之位交给血狮,他为此从里昂还是骑士扈从开始培养了他几十年。在大团长眼里,就是和他有着相同姓氏的儿子和孙子都不及里昂在他心中的位置。 “你可别死啊,小子。”阿提克斯灰白色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当年那个鼻涕都擦不干的小孩严肃的脸,这个出身平民的孩子用最标准的骑士礼请求成为当时已经是名满王国的铁骑士的扈从。真是难为他到底是怎么从别人嘴里打听到这一套礼节的。 可是即使如此,当年的阿提克斯也没有立刻答应里昂的请求,而是给了他一些钱资助他去接受最基础的教育。因为铁骑士知道,那些整天只会拿着武器穿着铠甲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家伙可不能称为骑士。在他的心中,只有真正用生命在贯彻着骑士教条的人才有资格穿上象征着王国荣耀的白狮披风,才有资格有朝一日,接受这把铁则。 因此,里昂的兵败失踪对于铁骑士的打击恐怕尚在老年丧子之上。现在支撑着阿提克斯的,也就只有里昂的尸体还没有找到这一点渺茫的希望。这种痛苦,也就随之转化成了对鼠人这个种族的滔天恨意。原本铁骑士在知道了这些怪物是苍狮的子民受到瘟疫的影响后转化成的时候,还是主张让药剂师协会寻找接触这种变化的解药,然而如今,他已经是鼠人灭绝主义的绝对拥护者。 “大人,没有及时到位的第三预备队找到了。”传令的士兵快步跑到阿提克斯身边,说道。 “找到了?”铁骑士敏锐的抓住了士兵的用词,“他们遇上了什么问题?” “幸存的第三预备队士兵只有七人,其余人员自队长以下全部失踪。幸存者都受惊十分严重。发现他们的现场有一个之前不存在的巨大坑洞,据清醒过来的人说……袭击了他们并且制造了坑洞的东西是恶魔。”那个士兵似乎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十分荒谬,他半低着身子,不敢去看大骑士长的脸。 “恶魔?”阿提克斯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这支预备队只是怯战而已,没想到回报上来的确实这样的信息。铁骑士不是不知道恶魔的存在,可是他也知道在苍狮会出现恶魔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伤亡的人数是不会说谎的,那些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士兵要不就是趁乱当了逃兵,要不…… 铁骑士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想法压了下来。现在大战当前,作为军队统帅的自己绝对不能乱。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继续问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 原本阿提克斯没指望这个士兵还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谁曾想这个士兵接下里说的话,让老骑士长险些晕厥过去。 “今天上午药剂师协会遭到了袭击,现场逮捕了复数的刺客和佣兵。陛下下令要求血斧大公处死洛萨伯爵,但是据说血斧大公并没有完成他的任务,现在在王宫中像陛下请罪。此外,有人声称在码头区看到了很多披着斗篷的怪物。” 铁骑士一手扶住城墙,以防自己倒下去。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微弱闪亮着的星辰,喃喃道。 “诸神啊,你们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吗?”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猎巫刀 随着城墙上支起大量的火把和灯具,夜晚笼罩了这座城市。在贫民区的一间小诊所里,起司和杰克见到了之前分开行动的同伴以及这些摄魂怪的负责人,希尔女士。这不是法师第一次见到这位摄魂怪首领了,在之前的准备期中,希尔被女巫托付了将解药散播出去的任务,而她也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王国的反应怎么样?”靠在诊所里的木椅上,起司询问道。对于今天白天的行动可能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法师还是心里有数的,要说不会传到王国的各个掌权者手里,那恐怕就是自欺欺人了。起司现在只希望王国的应对不会给晚上的行动带来麻烦。 “目前来看他们还没有什么大动作。不过您白天干的事闹的挺大的,现在王都里估计已经没有人不知道那场荣耀审判了。”身着白袍的怨灵站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说道,这些可以穿行于各个阴影中的存在不仅仅是负责传递命令的传令官,更是收集情报的耳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些人很明显是受了什么魔法的影响,那个时候和他们讲理完全没有意义。只是我没想到这个王国里居然会出现猎巫刀这种东西,不过从结果来看还是好的。”法师接过同伴递来的面包,狠狠的咬了一口,趁着这宝贵的时间补充体力。 “这把赫恩之手如果真的是你口中的猎巫刀吗?”洛萨坐在椅子里,他的膝盖上放着的就是那把从哈罗德三世手中得到的武器。只不过现在的赫恩之手看起来和普通的战斧似乎并无区别,硬要说的话,无外乎就是斧身上雕刻着的狮子图腾特别精美罢了。 “我怎么没觉得它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起司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耸了耸肩,对黑山伯爵说道。 “你觉得在天上飞着的鸟会理解弓箭的原理吗?一直以来这种东西都是被用作狩猎施法者的,作为施法者,我连持有这把武器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知道怎么使用它呢。” “那爱米亚女士呢?您对猎巫刀知道多少?”见从法师那里得不到答案,洛萨转头询问其女巫来。 爱米亚也在进食,不过看起来她的注意力并不在眼前的食物上,而是在想着什么其他的东西。这也导致了当伯爵第三次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女巫才反应过来。 “您是想问关于猎巫刀的话题吗?”爱米亚的眼睛里还有些疑惑,看起来并没有听清楚洛萨的问题。在得到了后者肯定的答案之后,女巫理了一下头发,接着说道。 “关于这个,或许我还真可以告诉您一些信息。” 爱米亚的话不仅让洛萨高兴起来,连起司都不自觉的把身体往前倾斜了一些,为的就是不错过女巫接下来的话。要知道,对于猎巫刀,哪怕是灰塔的图书馆中也鲜有记载,甚至那些记载多半也只是猎巫刀的各种能力,关于普通人是如何使用它们的,却是完全没有提及。 “先说好,我知道的信息也只是女巫在长久的被追杀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并不能保证对每一个人都适用。”女巫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讲解。 根据爱米亚的说法,作为生活在人类中的异类,女巫一直以来都是猎人的首要目标。可以说,一名成熟的猎人在他的狩猎生涯中可能没有遇到过狼人或者吸血鬼,却一定和女巫有着交手的经历。而也因为女巫这个种族的外形特点,即便是对黑暗种族最深恶痛绝的猎人,也难免会因为某些原因和女巫产生除了猎杀之外的交集。而这,也是女巫们得到关于猎巫刀知识的主要来源。 根据那些被女巫美丽外表迷惑了的猎人的说法,猎巫刀这种东西,大部分情况下和普通的武器是一样的。只有当它们的持有者身上没有魔力的同时,接触到了带有魔力的存在,猎巫刀才有可能展现出它们不凡的一面。 不过这也不是说只要没有魔力,谁都可以使用猎巫刀,严格来说,猎巫刀这种东西,和神话中那些只有天生王者才能拔出来的剑,只有某位神邸才能挥舞的战锤是同类的东西。区别在于,大多数的猎巫刀威力更弱一些。也就是说,大部分的猎巫刀可以自主的选择使用者。如果是那些它们不认可的人持有它们,那么得到的也就是一把不那么容易坏的武器。 “虽然没有经过严谨的试验证实,不过根据我们的猜测,猎巫刀认主的依据应该是持有者的信念。”女巫隔着桌子看向洛萨腿上的战斧,说道,“这种信念可能是仇恨,可能是荣耀感,或者只是单纯的欲望。当使用者具有猎巫刀认可的信念的时候,猎巫刀自然会帮助它的主人。” “嗯…恕我直言,可是您所说的这些太过于笼统了。”法师皱着眉头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说道。对于起司来说,这种程度的情报根本谈不上有用的信息。不过考虑到这是连自己老师都说不清楚的事情,或许女巫们知道的已经不少了。 “信念吗?”洛萨听了爱米亚的话,用手轻轻拂过赫恩之手上的花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几人所在的房间门被打开了。依然戴着乌鸦口罩的希尔走了进来,对女巫和法师微微行了一礼,说道。 “大人们,有情报说在商业区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罗兰先生已经让蝠人族先行前去侦查了,不过他让我也来跟您们说一声,以防不时之需。” “看来我们的对手等不及了?很好,反正我也吃饱了。”起司说着拍了拍长袍上的面包屑,站了起来,“鼠人的情况如何?” “它们的夜间攻势已经开始了。跟您所预料的一样,人类士兵中开始出现了伤亡。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应该还能挺到天亮。” “我知道了,尽量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保护人类士兵,要是他们溃败,我们的努力就都没有意义了。如果有必要,请爱德华族长在鼠人的后方动用墓土守卫。”法师命令道。 “听起来又有事情干了?”在桌子上趴着休息的杰克听到起司的话睁开了眼睛,说道。对于这位狼行者来说,夜晚才是出门找人打架的好时机。 “是啊。你待会跟我一起行动。爱米亚女士,请您先回指挥所坐镇,我怕会有人想要直捣黄龙。”女巫点了点头,表示愿意遵循法师的话。 “那我呢?”洛萨见其他人都有了任务,开口问道。 起司看了黑山伯爵一眼,说道。 “我会让希尔女士派人护送你回伯爵府。你先休息一下,夜晚,不是属于你的时间。”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巴克姆 苍狮王国西南边界 草原,在这里被树林所取代,茂密的树丛让游牧民族引以为豪的战马完全无法施展。在这些牧民的口中,这片立于草原南方的森林叫做无尽林海。据说,即使是最骁勇善战的战士步入这片林海之中,也会迷失方向。茂密的树叶遮蔽了天空,在深林中迷路的人得不到祖灵来自天空的帮助,最终只能化为高大树木的养分。 当然,这只是草原人对于不熟悉的森林所诞生的恐惧而产生的传说罢了。对于苍狮的子民来说,他们很清楚这片森林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它的面积充其量也不过和半个王国相当。可是这并不代表这片森林是安全的,毗邻着这片森林的所有国家都禁止猎户进入这片森林。同时更加严禁任何形式的伐木行为,违者立斩不赦。 这其中的原因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他们或许是世代生活在这片森林边上的采药人,亦或是曾经冒险进入森林又侥幸离开的冒险者,不过更多的,是和这片森林真正主人有过交流的人。这些人都十分清楚,尽管在地图上这片森林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可是它却不是一处无主之地。这里,是精灵的领土。 精灵,这是一个少数被人类承认与人类平等的智慧种族。他们类人的外貌和恬淡的性格至少让人接受起来要比兽人或者其它生物容易的多。不过事实上,人类之所以会乐于去承认精灵的地位,也许仅仅只是因为相比起会和他们争夺矿产的矮人以及争夺食物的兽人,精灵的生活区域和人类最没有交集。 不过有趣的是,相较于人类可以以较为平等的姿态去面对精灵,这些长耳朵们却并不喜欢人类。或者说,他们十分厌恶人类。这种厌恶并不是因为人类的外貌以及两族间的摩擦,对于精灵们来说,短命又好战的人类是完全不可理喻的物种。与更加看重未来的森林之子相比,人类迫切的改造,破坏着这个世界的原貌,逼迫自然变的更加顺从自己。 所以,综上所述,一个像人类一样的精灵是十分不可思议的存在。可是里昂面前却恰巧有一个。 “我说,你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而且以你们的治疗能力,那只眼睛又不是长不回来,你有必要这么哭丧着脸吗?”血狮对身边一直撇着嘴的精灵说道。经过简单的自我介绍,他已经知道这个使用双刀救下了自己的长耳朵叫做巴克姆,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巡林者。 面对里昂带着些鄙夷的脸,巴克姆将头上的兜帽往下拉了拉,虽然他也知道因为自己的样子有些丢脸,但是从未体验过的疼痛和失去一只眼睛的恐惧感让他无法平心静气的面对眼前的这个人类。精灵闷闷不乐的挥刀斩开了面前的树藤,从他身上可看不到一点长寿种族的沉稳。 血狮歪了歪头,作为被搭救者,他虽然觉得巴克姆的状态很有问题,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说别的,眼下离开这片森林还需要对方的帮助,要是因为说错话被人丢在树林深处等死,那未免就太冤了。 里昂身上的伤势其实并不是十分严重,影响血狮活动的主要原因主要是饥饿和疲劳。饥饿的问题在巴克姆提供的食物补给下已经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对于精灵而言,森林当中到处都是食物。虽然要不要咽下那些味道奇怪的树果确实让里昂犹豫了一下。至于疲劳的问题,那恐怕必须得等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才能解决了。 二人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这过程中,血狮注意到了一些事情,这让他颇为不安。 “我们真的在往树林外走吗?我怎么觉得越走越深了呢?”骑士长看着头顶更加茂密的树冠,皱着眉头说道。 “我是说过会送你离开森林,但是那得等我把这东西带给那些老头子之后。”巴克姆抬了抬手,他的手里拖着的正是那只鼠人的尸体。这原本就是他的任务,作为一名巡林者,保证不洁之物远离树林是他们的天职。 “什么?”里昂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你知道在我跟着你去见你口中的老头子的时候,有多少苍狮人正在受到你拖着的这种怪物的伤害吗!” 谁知道听到了血狮的话,精灵转身就把手中的长刀架到了前者的脖子上。 “闭嘴,人类。我才不管你的国家变成了什么样!再说就算我把你送出去,你一个人又能干什么?” 面对在脖子边闪着寒光的精灵长刀,骑士长沉默了。他沉默不是因为害怕对方真的会杀了自己,而是因为他知道巴克姆说的是对的。以他一人的力量,对于这场鼠人瘟疫来说实在是沧海一粟。想到这里,里昂再次开始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精灵。 血狮不是第一次见到精灵了。事实上,人类和精灵间的关系就像是人类和人类之间一样,小规模的战争,台面下的交火,这种东西每隔几年就会来上一些。里昂作为苍狮帝国最精锐的骑士,他的手上自然也染上过不少精灵的血。所以,对于这些长耳朵的邻居,他还是有着一些认识的。 “怎么,说不过我就想杀了我吗?”可能是察觉到了骑士长的视线吧,巴克姆在收回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刀时说道,“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我不想杀一个刚救下来的人。”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并不喜欢我?”里昂不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但是就算是他,也能听懂精灵话中的讽刺意味。 “哼。”巴克姆冷哼了一声,转头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在走了几步之后,他说道,“你的右手手背上有一条疤痕,那是我们的箭矢才会留下的痕迹。” 里昂听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他身上的伤痕太多了,多到有时候他都想不起来某一条伤痕是在何时被谁留下的。现在记忆被精灵唤起,骑士长确实在手背上找到了一条和铁质武器留下的疤痕不同的痕迹。 “如果这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给我留下这条伤口的精灵是一个让人值得尊敬的对手。”血狮说道。 “可你还是杀了他不是吗?” “……这就是战争,巴克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绿之子 树林中的里昂在精灵的带路下朝着森林的更深处前进着。到了这个地方,骑士长基本已经确定自己是离开了苍狮的国境了。而虽然曾经和精灵打过仗,不过血狮还是第一次如此深入森林。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指挥官会愚蠢到让自己的部队开进这种连正常行走都会觉得困难的地方。 “我们还要走多久?”感到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血狮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太久得不到休息的后果就是骑士长现在对周围的感觉十分迟钝,就好像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在看眼前的事物一样。 巴克姆停了下来,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人类的虚弱,只不过因为赌气,所以才一直没有提出休息。现在听到里昂的话,他明白对方这是到了极限。可就在精灵打算再说几句讽刺的话就停下来休息一下的时候,一声闷响声响起。血狮很果断的晕了过去。 当里昂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微凉的空气和草丛中的虫鸣让这片森林比起白天多了几分恐怖的氛围。精灵是不生火的,而且在这样茂密的树林里,就算想要生火也不容易。所以当血狮从草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看见巴克姆正坐在正对着自己的树下休息。从精灵的呼吸来判断,他显然是睡着了。 鼠人的尸体在两人的不远处,经历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那具尸体已经有些腐烂了,微弱的臭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十分明显。在森林中这样任凭尸体发出气味是很危险的,那会招来很多食肉动物的窥视。不过从周围安静的情况来看,巴克姆应该是用了什么措施驱赶了周围的野兽。 想到尸体,里昂在爬起来之后摸了摸自己腰上拴着的口袋,那里面是格里高利的骑士徽记。白天由于时间有限,他只能够草草的将这位不知道是敌是友的骑士安葬在丛林的土壤中,就连祷言都来不及说。血狮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发现除了过度活动之后的酸痛感之外并没有什么问题,看来这几小时的睡眠很大程度的缓解了他的疲劳。 蹑手蹑脚的离开精灵睡觉的那棵树,里昂独自走到了不远处的林地。这里的树冠稍微稀疏一些,月光和星光顺着树叶间的缝隙倾泻下来,像是一条银白色的光柱。骑士长走到光柱下,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骑士徽记,那徽记的样子和他胸口佩戴的几乎完全一致,只是刻在上面的名字不同。 “我逝去的战友,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愿你的躯体融入大地,愿你的意志得到继承……”苍狮王国骑士葬礼上的祷言血狮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倒背如流的篇章,原因无他,他作为王国骑士团的二团长,已经主持过太多同僚的葬礼。 里昂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冗长而压抑的祷言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有一种平静的感觉。此时的他不像是个骑士,倒像是在传道的牧师。月光,渐渐偏斜了,苍白的光照在骑士长满是污渍和破损的盔甲上,随之而来的,是林间慢慢亮起来的无数绿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像是一个个小灯笼,散发着充满生气的翠绿的光。 祷言,结束了。血狮抬起头的时候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不知何时出现的发光体。可不知道为什么,里昂对这些朝着他慢慢飘过来的光点却生不起半点戒备之心,他本能的觉的这些小东西是抱着善意的。光点越来越近,一些甚至已经到了骑士长身前不足一步的距离。 这个时候,里昂才发现这些光点实际上是一些拇指大小的东西。它们有着粗略的人形,长着如同昆虫一样的翅膀,两只大眼睛几乎占据了脸的四分之一,却并不让人恐惧,只是觉得可爱。这些翠绿色的小家伙好像很喜欢里昂,它们在骑士长身边环绕着飞舞着,有些胆子比较大的甚至停在血狮的手上或者头上。 “看起来你很受森林欢迎。”巴克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精灵一觉醒来发现骑士长不见了,顺着地上的痕迹跟过来就看到了现在的情景。 “什么意思?它们是谁?”听到精灵的话,里昂缓缓的将身体转了过来,虽然他已经尽量将这个动作的幅度最小化,可是还是让周围飞舞的小家伙们一下子散开了好远。 “小心一点,它们不喜欢你身上的铠甲。铁,对于它们来说是致命的毒药。”巴克姆说道。当血狮的动作停下来之后,那些飞远了的绿色生物又一次凑了过来,开始围着骑士长上下翻飞。 “怕铁?它们是妖精?”即使是血狮,在小的时候也听人讲过关于妖精的故事。这些在故事中喜欢恶作剧和牛奶的小家伙是所有小孩子的伙伴。它们保护年幼的生灵不受到疾病和污秽的侵染,也帮助那些身上有它们喜欢特质的人。 “妖精?”巴克姆用奇怪的发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似乎他是第一次听到,“你们是这么称呼它们的吗?我们喜欢叫它们绿之子。这些家伙是森林意志的体现,它们的出现就说明,你有被森林喜爱的特质。” “是吗,没想到我居然还有这种天赋。”里昂笑了一下,将手慢慢的抬到脸前,在他的手背上,一只绿之子正坐在上面开心的挥舞着它的手。 “被绿之子喜爱可不是天赋。它们不会对某一种特定的人感兴趣,能让它们主动聚拢过来,而且无视你身上金属铠甲带来的威胁,这说明你有一颗被自然所接纳的心。”精灵严肃的说道。 对于巴克姆来说,这些绿之子是十分崇高的存在,想要借助森林的力量,就必须要得到绿之子的认可。这是每一个志在成为巡林者的精灵都必须经过的考验,而巴克姆拼尽全力也只是让绿之子们不讨厌他而已。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类居然得到了森林意志的宠爱,这让精灵的心里不太舒服。 “如果你休息好了的话,我们可以继续上路了。明天天亮之前,我们应该可以见到我的导师。”说完,巴克姆转头按原路走了回去。留下血狮被绿之子的包围弄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在不让这些小家伙碰到铠甲的前提下离开。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精灵长者 绿之子们似乎真的十分喜欢骑士长。哪怕里昂离开了林地追上了先行出发的巴克姆,这些小家伙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它们仍然围绕着血狮飞着,并且不时发出细碎的笑声。而得益于这些森林妖精身上散发出的绿光,里昂这个完全没有办法再夜间视物的普通人也可以勉强跟上精灵的步伐。 但是这种跟随并不是无止境的,当晨曦从林间洒下,这些刚才好像还在里昂身边的绿之子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看到血狮困惑的表情,巴克姆开口解释道。 “它们在阳光下是不可视的。想在白天看到绿之子,必须先和森林建立链接。” “所以你还是可以看见它们对吗?”骑士长问道,在他的意识里,精灵们应该都和他们生活的森林有着密切的关系。虽然并不理解巴克姆口中的链接到底指的是什么,但是里昂下意识的认为对方应该是做到了这一点的。谁知道这却是巴克姆最羞于启齿的事情,作为一名成年精灵,一名巡林者,他被养育了自己的森林拒绝了。 “……我不行。不是所有精灵都受到森林的钟爱的。”短暂的沉默之后,巴克姆用极快的语速说完了这句话,接着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不想再回答里昂的问题。 随着精灵加快脚步,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巴克姆口中“导师”的所在地。随着眼前的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一汪清泉从隆起的石缝中潺潺流出,在二人的脚前汇成一片不大的池塘。而此时的池塘边上,驻足着许多来这里摄取水份的动物,以及一个安然的坐在池塘边的精灵。 这个精灵穿着一身树叶和藤蔓组成的衣服,留着一大把散乱的白色胡子,胡须的下端用草茎随意的辫成无数股。与这令人印象深刻的胡子相对的是这个精灵的头发,里昂发誓,即使是苍狮最不修边幅的乞丐也不会有这么一头杂乱的长发,这些头发已经可以把这个精灵的身体盖起来了! 在那头灰白色的长发里,夹杂着土块,树叶,甚至还有一些昆虫。来喝水的鸟类不时就会飞到这个精灵的身边,啄食他头发中的虫子。不仅是鸟雀,周围的动物也完全没有在意这个精灵的意思,它们对待精灵的态度,好像是对待一块本来就在池塘边的石头。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些头发里露出的面容和伸出头发的那两只长耳朵,里昂也差点以为这位精灵只是块长着藤蔓植物的岩石。不过巴克姆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他拖着鼠人的尸体,径直走到老精灵身边,这个动作将那些原本驻足嬉戏的动物全都吓的逃到了树林里去。 “老师,我回来了。”没有人回应巴克姆的话。这个时候里昂才发现那个坐在地上的老精灵是闭着眼睛的。 年轻的精灵又反复呼喊了几声自己的导师,可是在都没有回应之后,巴克姆的耐心似乎被消磨殆尽了,只见他放下鼠人的尸体,双手按住老精灵头发中的肩膀位置,开始剧烈的前后摇晃起来。 “该起来了!老家伙!” 里昂面部肌肉抽搐着看着巴克姆这么摇晃了自己的导师将近一分钟,两只枯瘦的手才从茂盛的头发里伸出来,抓住了年轻精灵的手臂。随着一句骑士长听不懂的精灵语,巴克姆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毛发旺盛的精灵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时候里昂才注意到原来他身边插着一根长满青苔的木质手杖。而随着老精灵的动作,一些蝴蝶和甲虫也从他的头发里飞了出来,这让人不禁好奇这个老家伙的头发里到底住着多少房客。 “哦,看来我们有客人了。”不需要巴克姆引荐,老精灵也已经注意到了里昂,毕竟骑士长还是很显眼的存在。同时,随着这个精灵的目光和血狮四目相对,里昂发现,对方的眼睛里闪动着绿色的光芒。就像是起司施法时才会有的那种光芒一样。 见到这种情景,里昂本能的朝后跳了一步,同时做出了战斗的架势。不过他预想中的攻击倒是迟迟没有到来,反而是巴克姆一脸鄙夷的看着骑士长,默默的走过他身边去拖那只鼠人的尸体了。 “吼吼,不好意思人类客人。看来是我的眼睛吓到你了吗?”老精灵笑着对里昂说道,他的人类语说的居然比巴克姆还要流利,“真是抱歉啊,老朽的这双眼睛看起来确实很奇怪。” “这可是您受到自然意志认可的证明。被吓到只能说是这个人类太过孤陋寡闻。”拖着尸体的精灵说道,将鼠人的尸体放到了老精灵面前,“这就是您让我去找的东西。还有几只比较小的,我没有办法带回来。” “看来这些不洁之物给你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虽然巴克姆竭力掩饰,但是老精灵还是看到了他瞎掉的那只眼睛。 “都是这个人类拖后腿,不然我不会变成这样的。”毫不客气的把责任甩到了里昂的头上,年轻的精灵说道。不过很显然,这种简单的谎话是骗不到他的导师的。 老精灵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后辈,族里的其他人多有争议,不然也不会把巴克姆交给他来看管。要知道,教导年轻人可不是他这样的长者应该浪费时间去做的事情。要不是精灵的人口一直都处于紧张的状态,每一个年轻人都必须重点栽培,像巴克姆这样的“异类”,恐怕说什么也不能加入巡林者的行列。 “抱歉了,让你一路听了这么多的疯话。巴克姆的本性并不坏,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 里昂对此倒是无所谓,如果说巴克姆的脾气都让他受不了的话,那些自小就被宠溺惯了,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贵族少爷小姐们岂不是要逼着骑士长拔剑砍人? “您言重了。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里昂微微欠了欠身说道,这是一名骑士对长者应有的态度。 “那就好,毕竟像你这样受到绿之子喜爱的人类可不多见。如果你因此而厌恶森林,对于你我来说都是一种损失。”老精灵说着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好像在迎接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一样。据里昂推测,那应该是跟着他来到这里的绿之子。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巴克姆的导师,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亚特伍德或者绿杖。” “里昂,苍狮王国国王骑士团二团长。”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惊吓 精灵长者,是用来专指那些活了悠久岁月的精灵。事实上,虽然精灵的理论寿命远超人类,可是鲜有精灵真的能够活到自然死亡。战争,意外或者疾病,在这些情况面前受到森林钟爱的森林之子也不会比一只甲虫坚强。所以对于精灵们来说,那些见多识广的长者就是真正的瑰宝,他们或许精于与自然沟通,或许深谙处世之道,即使只是空活了这漫长的时间,他们所见到的东西也足以教授后辈。 里昂之前在苍狮之外的地区参加战斗时曾经有幸和精灵并肩作战,那个精灵张嘴闭嘴都是“长者说”,这在让骑士长对他相当厌烦之余也对精灵族的长者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而现在他面前自称亚特伍德的精灵毫无疑问就是一位精灵长者。老实说,这还挺让血狮意外的。 老精灵在和骑士长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着手对巴克姆带回来的鼠人尸体进行研究。只不过精灵的研究方法和之前里昂见到过起司的解剖以及药剂师协会那些药剂师的手法都不相同。只见绿杖将那只枯瘦的手放到已经略微腐烂了的鼠人尸体表面,接着那只手开始像抚摸爱宠一样轻柔的在尸体上跳动着。 “我说,你们的探查方法,是不是有点……”看到一个老精灵如此病态的在抚摸一具半腐烂的鼠人尸体,这画面让里昂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巴克姆对此好像不以为意。 “在老头子眼里,我们也好,那具怪物的尸体也好,都是自然的一部分。接触那具尸体只是为了洞察它的内部结构,就像是你们人类会用叉子确认肉熟没熟一样。没什么好惊讶的。”年轻的精灵说道。 这个比喻里昂姑且算是听懂了,可是令血狮惊讶的是,巴克姆对于人类的了解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清楚。像他这样年纪的精灵应该还没有机会深入接触人类才对。那么,是这位自称绿杖的长者教给他的吗? 在两个说话的时候,亚特伍德似乎已经完成了对尸体的检查,精灵长者把手从尸体上收回来,做出凝重的表情。就在里昂想要上前询问成果的时候,下一瞬间对方的举动险些让骑士长夺路而逃。 绿杖将手从鼠人的尸体上移开,然后猛地发力,将那只枯瘦的手臂整个伸进了鼠人的腹腔里!老精灵的手在鼠人的腹腔中搅动着,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大量的血液和其它液体顺着鼠人肚子上被刺破的缺口流出来,不过亚特伍德看起来却对此毫不在意。这么搅动了几秒之后,绿杖似乎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精灵一把将什么东西从尸体的肚子里掏了出来。 那是一颗沾满了血迹的心脏! “喂,我要是你现在就把眼睛闭上。”巴克姆在里昂的背后说道。 至于精灵到底有没有闭上眼睛,血狮是不会知道了,因为他的目光彻底的凝固在了下一秒。原本里昂虽然觉得亚特伍德把鼠人心脏掏出来只是因为这可能是变异的核心,但是接下来他看到的画面让他对精灵族的印象彻底改观了。 因为,亚特伍德,这位看起来十分和蔼的精灵长者,在把心脏从鼠人尸体里掏出来之后,在自己后辈和里昂的面前,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那颗心脏上!并且在骑士长呆滞的视线注视下将整颗心脏三口两口全都吃了下去,看老精灵的表情,好像是在啃食什么多汁的果实一样。可是他脸上的大量血迹,以及那颗心脏原本属于一个人类这样的事实,让里昂本能的想要呕吐。 “你!呕……”好吧,骑士长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转头大口的呕吐了起来。只不过由于他这两天只吃了一些野果,胃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 巴克姆轻轻拍了拍里昂的后背,希望能让他好过一点。从精灵脸上充满同情的表情来看,他肯定也曾经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老头子,你吓坏客人了。” 对此,亚特伍德毫无自觉的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一副还没有吃过瘾的表情。听到巴克姆的抱怨,老精灵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配上嘴边的血迹实在是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抱歉,抱歉,我忘了这里还有外人。” 另一边的里昂总算是结束了他的干呕,骑士长扶着旁边的树干直起身子,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巴克姆和亚特伍德。 “你们真的是精灵吗?还是只是披着精灵皮的恶魔?” “噗哈哈哈!”听了血狮的话,绿杖不禁大笑了起来。他走到池塘边,用溪水清洗掉了自己嘴边的血渍。 “老头子就是这个样子,你被吓到也很正常。我敢说要不是他是这片森林里年纪最大的精灵,早就被驱除出去了。”巴克姆耸了耸肩,说道。对于自己的导师,这位年轻的精灵也是满腹牢骚。虽然他知道自己在同辈中的天赋并不出众,可是当族人们把他交给亚特伍德之后,巴克姆一度怀疑他们是想借这个老疯子之手杀了自己。 “嘿,巴克姆,在客人面前收敛一点。”已经洗干净脸的精灵长者走了过来。 见到亚特伍德走过来,里昂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面对着一个可以面不改色吃掉其它智慧生物心脏的家伙,骑士长可不想和对方离得太近。 “别害怕,来自苍狮的客人。我做了什么值得你如此忌惮吗?” “我想值得,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吃下一颗心脏。”里昂面色苍白的说道。 听到骑士长的话,老精灵又笑了,他摇了摇头。 “在你看来是这样的吗?我吃了一个曾经是人的怪物的心脏?所以你才会如此恐惧。” “难道不是吗?” “哈哈,是,也不是。虽然你身上有受到森林喜爱的潜质,但是你的心被你们人类的社会规则钳制的太紧了。很多东西,我是说很多东西,你看到的并不准确。”亚特伍德说道。 看着那双闪动着绿色光芒的眼睛,里昂感觉对方的话里似乎有些道理。可是骑士长却无法分辨出这个精灵长者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的王国和家族不再需要你了。到森林中来吧,我会教给你很多东西。”凝视着血狮脸上疑惑的表情,亚特伍德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感谢您的厚爱,可是眼下我的国家和人民都十分需要我。”里昂回答道。 “我没说是现在,而是有一天,里昂先生。至于现在,我们还是得谈谈关于您和您的王国正遭受到的苦难。”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额外条件 亚特伍德接下来说的话对里昂产生了极大的震动,这震动甚至还要在精灵长者生吃了鼠人的心脏之上。很难想象,一个没有踏出过森林的精灵仅仅只依靠一只鼠人身上得到的信息,就推测出了苍狮现在的处境。虽然里昂仍然试图在这些老邻居面前为人类王国争取一些颜面,不过绿杖说的东西却让他不知道如何反驳。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现在的苍狮除了那些大型城市之外,已经很难说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了,对吗?”老精灵坐回池塘边上,对骑士长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现在被确认的疫区也不过只有不到五个领地,而王国尚且有复数的领主没有在自己的领地内……” “他们没有回报,又怎么可以确认没有呢?”亚特伍德打断了里昂的话,笑着说道,“你们的贵族是怎样行事的,我想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如果鼠人们不大张旗鼓的开始攻打城镇,恐怕这些领主老爷们根本不会在乎那些偏远地区的损失报告,不是吗?而那些地方,却可以为鼠人们提供最好的桥头堡。” 精灵的话令血狮无话可说,他的心里其实也十分清楚,现在的苍狮王国全境之内可能都已经找不到一处绝对安全的所在了。从对萨隆伯爵领的封锁失败的那一刻起,鼠人的扩散已经变的难以遏制。里昂不甘心的握紧了拳头,对于自己无法守护国家这件事感到非常自责。 “不过你也不需要那么悲观,骑士先生。现在的苍狮还没到重疾难返的地步,如果我猜的没错,至少在那些大中型城市的庇护下,人类还保存着足以匹敌鼠人的力量。”绿杖注意到里昂情绪上的变化,出声说道。 可是面对对方的安慰,骑士长却没有领情,他摇了摇头,脸色很不好看。 “既然您已经有了如此清晰的推论。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确实,王国现在的军事实力完全可以将这些鼠人通通消灭掉。但是这是有一个前提的。” “原来如此,再锋利的刀剑也劈不开流水是吗?”老精灵点了点头,他听懂了里昂的意思。想要凭着军队消灭鼠人,前提就是鼠人会像人类那样将战力聚集在一处,和苍狮的军队正面作战。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些鼠人就像是真的老鼠一样,除非有着绝对的优势,否则绝不会和人类硬碰硬。 “正是。原本我们是打算将鼠人的活动范围限制起来,这样它们在吃完了活动范围之内的食物之后,数量势必会产生下降。而只要不去主动感染瘟疫,那些鼠人也会因为饥渴无法产生新的同类,这么一来,不要多久,这次瘟疫就会平息下去。”里昂说道,这也是他在起司完成了瘟疫的初步压制之后想到的办法。 “可是在你们觉得鼠人的数量迟早会下降的时候,它们开始自己繁衍后代了,对吗?”亚特伍德虽然没有见过劣鼠人,不过从这只死去的鼠人身体结构里,老精灵知道它们是可以生育的。 “那些被称为劣鼠人的存在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像是蝗虫一样铺天盖地。难以想象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这些鼠人们是如何诞下如此数量的后代的。”骑士长点了点头,他还记得第一次面对如潮水一样的劣鼠人时的那种无力感。一个个培养了超过十年的骑士在这些出生不足十天的怪物的围攻下屈辱的死去,简直就像是噩梦一样的经历。 “生殖,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所有被这个世界承认的生灵都有机会诞下自己的后代,不过这些……鼠人不同。它们产下的不是子嗣,而是武器。”亚特伍德说着皱起了眉头,只不过这个动作在他毛发旺盛的脸上并不明显,“它们不是受到承认的种族,至少现在还不是。” “听起来只要这些丑陋的东西生下和它们一样丑陋的后代就可以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存在一样。”巴克姆听着导师的话,无聊的踢了一脚被开膛破肚的鼠人尸体。 “文明与否和一个物种是否独立并无关系。穴居人愚蠢异常,可是没有人能说它们不是一种生物不是吗?”精灵长者对自己的弟子训斥道,“不要因为外表而忽略本质,巴克姆。” 被训斥的年轻精灵悻悻的走到一旁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对于巴克姆来说,导师的话常常是不可理喻的。 “回到正题里昂先生,你们所经历的劫难并不只是你们的麻烦。以这些鼠人的适应能力,它们在彻底颠覆了苍狮之后一定会向周围扩散,到时候我们也绝不会安然无恙。”亚特伍德用平缓的口吻叙述着相当恐怖的话,“所以,我想我必须带着这具尸体返回我们的群落向其它族人说明此事。考虑到我们和你们之间长达,呃,几年的和平,也许我可以说服他们帮帮人类。” “感谢您的大度,长者。我知道帮助曾经交战的对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听到对方有意说服精灵们帮助苍狮,骑士长不禁有些感动。里昂并不害怕这是引狼入室,精灵们对于人类开垦过的土地向来毫无兴趣,他们不喜欢光秃秃的大地。 “吼吼,别这么着急感谢我,我这个糟老头子的话可没那么管用。”绿杖缓缓站了起来,继续说道,“你要返回你的王国对吗?” “是的,如果可以,我希望即刻启程。”骑士长微微欠了欠身子。虽然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扭转战局,可是他还是渴望着马上返回苍狮加入战斗。 “嗯…很合理的要求。我想巴克姆也同意了带你走出森林,否则你不会同意和他同行的。”老精灵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在用一颗树木做靶子练习刀术的弟子,“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可以将它理解为让我说服族人的酬劳。” 里昂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他身上有什么是亚特伍德想要的,不过这不妨碍骑士长继续听下去。 “别害怕,这请求没那么过分,或许是有点过分也说不定。嗯,总之我希望你可以让巴克姆跟你回去,参加这场战争。就当是你雇的佣兵吧,你觉得怎么样?”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精灵扈从 据说精灵语中骂人的话并不多,不过里昂并不这么认为。毕竟巴克姆已经在前面骂骂咧咧了将近两个小时了。虽然血狮并不懂精灵语,不过对方那激动的语气和简短而有力的发音怎么想也不会是好话。其实这也不怪巴克姆,骑士长相信如果他们两个位置互换,自己的导师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给卖了,他的反应恐怕只会更大。 对于亚特伍德的决定,里昂多少可以理解一些。以巴克姆的性子,他在森林中是无法得到历练的,要知道,越是棱角分明的岩石,想要将其打磨平滑就需要越激烈的流水。现在的苍狮无疑就是这场浩劫般的洪水,只有经历过真正的混乱,才能领悟何为秩序。也只有在恐惧与绝望中蹒跚,才能懂得何谓平静。 “只是希望水流别把这块小石头给冲碎了才好。”嘴里叼着一根带有酸味的草茎,骑士长想到。 “喂,人类!别再后面磨磨蹭蹭的!你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森林!”不满于里昂的行进速度,巴克姆转头对血狮吼道。 骑士长耸了耸肩,他很想告诉眼前的这个精灵,按照亚特伍德的说法,现在的巴克姆就是他的骑士扈从,而如果当年他当骑士扈从的时候敢和自己侍奉的骑士这么说话……恐怕被丢进粪坑里都算是仁慈的惩罚。不过想到对方毕竟是个精灵,里昂还是决定原谅他这一次,嗯,至少在走出森林之前。 离开森林的速度要比血狮预想的快得多。按照巴克姆的说法,这是因为他们现在是在走直线,而当初骑士长仓皇逃入森林的时候可根本没办法考虑自己是朝着那个方向移动的。所以在太阳落山以前,里昂终于有再一次看到了广袤的原野。以及远处山麓上的小村庄。 “那就是我跟你说的村子。大概住了几十户人家,我小时候经常会来这里观察人类。”巴克姆指着远处升起炊烟的小小村落说道。之前里昂就要求过他尽量找一个附近有村落的方向离开森林,这样骑士长可以想办法搞到一点基本的补给品。 看着渐渐飘散的炊烟,血狮送了一口气,这代表着这个村子还没有被鼠人发现。如果一离开森林看到的就是田野破败,瓦砾遍地的废墟,里昂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而现在,掂量了一下从铠甲的内衬里保存下来的几枚银币,里昂盘算着至少可以在这个村子里弄到两匹马。当然还要好好吃一顿人类的食物,骑士长已经受够了野果和树叶了。 这样的小村子自然是没有酒馆或者旅店的,当两人走进村庄之后,就受到了村子居民的围观。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不论是里昂身上的沾满血渍和污渍的铠甲,还是巴克姆这一身精灵特色的服饰,都不是那么常见的东西。尤其是精灵那两只长长的耳朵,更是让周围的村民议论纷纷。 好在这个村子还是苍狮王国的领土,而村子里也还有人去过一些更大的城镇,所以当里昂亮出他的骑士徽章的时候,村民们都主动的表示愿意提供给高贵的骑士大人所需要的物资。不得不说,至少在苍狮,骑士的形象还是非常正面的,当然这也和现任大团长严格的要求有关。 在被招待到村长家享用食物的同时,里昂也不忘像村民们打听一下王国的现状。不过显然这个村子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偏僻,再加上王国一向禁止进入森林伐木或者狩猎,也没有商人会来进行交易。甚至就连地图上恐怕都不会特意标明这样的小村子。 同时,村民们也对骑士的突然造访感到非常惊讶,他们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里昂是不是附近有发生什么战乱。骑士长看着这些忧心忡忡的村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鼠人瘟疫的恐怖影响,只能警告他们附近可能会有凶猛的大型野兽出没,要村民们小心提防。 虽然村民们想要再从血狮的口中得到更多外面世界的情况,不过村长也担心这会让骑士大人不耐烦,在他将好奇的村民们都驱离了房间之后,里昂和巴克姆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他们聒噪的就像是发情的鸟。”精灵靠在墙上带这些鄙夷的说道。 “在渴求更多的信息这一点上,不论是精灵还是人类都是一样的。尝尝这个?”将手中的奶酪块扔给巴克姆,血狮其实早就看到精灵对餐桌上的人类食物表现出了好奇。只不过碍于面子才装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哼,这种食物,我才……”巴克姆接住奶酪之后本能的想要拒绝食用,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里昂打断了。 “如果你想在人类社会中立足,就得试着食用人类的食物,我可没时间让你去找野果。” 骑士长的话让精灵无话可说,巴克姆将手中的奶酪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这种发酵食品特有的气味让精灵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里昂,发现对方正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受到这种刺激,精灵一气之下咬了一大口的奶酪。然后顺理成章的吐了出来。 “呕…这是什么东西!”拼命的用手指伸进自己的嘴里,想要把残留在口腔内的奶酪残渣抠出来,巴克姆眼睛里竟然有了眼泪! “噗哈哈哈哈!”看到精灵的情况,骑士长实在是憋不住,一边锤着桌子,一边大笑起来。这是里昂兵败之后第一次真正露出笑容,而这一笑之后,他身上那种无形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混蛋…”被嘲笑了的巴克姆咬牙切齿的骂道,不过这句话结合他现在嘴角还满是口水的滑稽模样实在是让人害怕不起来。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的不对,我的不对。那东西不能这么吃,你得小口小口慢慢来,再配上这个。”说着,骑士长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面包。这种村子里烤出来的面包自然混杂着很多的谷壳,不过这样略微坚硬的口感也让人更有进食的感觉,所以里昂还是挺喜欢这种面包的。 “不就是面包吗,我也知道啊,只是没吃过而已。”精灵走到餐桌边,拿起篮子里的面包,咬了一口。这一次他没有再吐出来,谷物烘烤过后特有的香气和结实的咀嚼感是植物果实难以提供的滋味。 “现在你再尝尝那个。”里昂指了指巴克姆手里的奶酪,说道。 精灵嘴里还含着没有咽下去的面包,听了血狮的话之后将信将疑的又咬了一小口奶酪,奶酪的味道经过面包的调整之后去除掉了浓烈的异味,只剩下奶制品的甜美和浓郁。不需要里昂再说什么,巴克姆自己开始一口面包一口奶酪的吃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精灵一副发现新世界的样子吃着最普通的食物,骑士长又笑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嘲笑,而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笑的,十分平和的笑容。 有这样一个扈从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里昂如是想到。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夜会 在骑士长和他的精灵扈从还在森林里披荆斩棘的时候,夜幕下的苍狮王都,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戏正在上演着。只不过,普通人和大部分的苍狮士兵都注定无缘这场阴影中的盛会,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厚重的夜幕,而夜幕之下掩藏着的东西,是那些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在最深的噩梦里才能一睹的风景。 白天车水马龙的街道在夜里十分安静,只有远处城墙上的喊杀声和火光证明着在这座城市的最外围,还在进行着惨烈的交战。王都的商业区,在夜晚的风中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氛围。 “嗒,嗒”脚步声,雨走路是没有脚步声的,所以这不是他发出的声音。这位看起来忧郁的吟游诗人缓缓把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那一边,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件灰色的长袍。 “我已经见过爱尔莎她们了,感谢你们这几天帮我照顾她们。”法师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来丝毫的感激。不过雨看起来对此也并不在意。 “那是交易的一部分。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这很值得。”雨的声音很轻,而且好像还有着某种奇特的节奏感,平时只要是听到他的声音,人们就会不自觉的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但是起司显然是不受到影响的。 “当然值得了,希瑟本来就是受到雨之主眷顾的人,保护她,是你们的义务不是吗?”起司兜帽下的眉毛朝着中心聚集,这意味着法师的内心也许并不像他的口气那么平静。 “别说的我们好像耍诈了一样,法师。”雨轻笑了一下,“这交易是你自己答应的。再说,你不是也拿到了其它的东西吗?第一场雨的雨水,那是连我们这些侍奉主的人都轻易无法得到的。” “那确实是神奇的东西。但是我想它的作用并不只是单纯的灵药那么简单吧?虽然我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不过我很清楚把我从血肉地狱里带回来的人是谁。”法师的声音不再平静了,可以很明显的听出起司言语中的不满之情。 “哈哈,请不要这么激动,起司先生。从结果上来看,你因此被救了一命不是吗?而且,说到底,那雨滴可以算作是主在世界上的一部分,您不会真的认为饮下它不会被影响吧。”雨说着耸了耸肩,然后不等起司说话就继续说下去。 “不过您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或许一般人会在饮下雨滴的那一瞬间就彻底变成主的信徒,但很显然您并没有信仰主。我也不怕告诉您,雨滴的影响对于您来说可以忽略不计,而它上面附带的定位效果也在白天的时候被耗尽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主会让我们耗费如此重要的资源来帮助你,揣测主的意图本身就是不被允许的。” 起司听了对方的话冷哼了一声,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刚才所说的话,都是你的主想要告诉我的?他想借你之口告诉我不用再特意担心那滴雨滴对我的影响?从而让我不去深究为什么可以让人瞬间产生信仰的神器用到我身上却只有定位的效果。” 法师的话令吟游诗人沉默了,雨没有想到起司会如此轻易的就看透了他的目的。确实,刚才那些事情是由某位高位存在授意他透露给法师的,至于那位存在的目的,就如雨所说的,不是他这种侍奉者可以揣测的。 对方的沉默对于起司来说也是某种回答,甚至这种回答比语言上的回答更加具有参考性。法师可没蠢到真的相信对方的话,所以他所说得猜想也只是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不过鉴于现在的环境受限,想要彻底的研究雨滴对自己的影响,起司必须要等到回到灰塔之后才能着手。 “既然和您继续语言游戏也没有办法引导您相信我。那我干脆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吧,这样我们都可以节省一些时间。至于相信与否,就全凭您的想法。”片刻后,雨似乎是放弃了继续和法师进行这样暧昧的对话,他摊了摊手,说道。 “我这次请您出来并不仅仅是为了解除您对于雨滴的疑虑。而且还要告诉您几件事。第一,是关于希瑟女士的。希瑟女士的家族在悠久的岁月之前曾经和我主有过一些交集,虽然这血脉已经淡薄到几乎不存的地步。不过还是有微乎其微的可能诞下一些具有特质的人。关于这个,我相信您会比我清楚。” “这样啊,难怪老师会帮过那些人。原来是雨之主的子嗣,真是有趣。”起司点了点头,对于希瑟的身份,他的心里有了一定的了解。见此,雨继续说道。 “第二,是关于您白天遭遇到的事情的。苍狮,这个王国,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只是世界一角的偏远国度而已。主,以及其它和主同一阶级的存在,都对这个王国中的一些东西感兴趣。虽然不知道这能不能帮助到您,不过希望您可以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这次瘟疫。有没有可能,这场瘟疫只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呢?” 这次轮到法师沉默了,雨所说的内容实在是太过于惊悚,能让湿魂和其它被称为神邸的存在感兴趣,甚至不惜亲自参与进来的东西……起司的大脑飞速思考着,他不断检索这自己知道的知识,试图给出找出一个可能满足这个条件的事物。但是这是徒劳的,哪怕可以熟练背诵整个灰塔的图书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还是有太多未知的东西了。 “第三,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心你自己。” 雨说完,就在起司的面前化成了一滩水渍,很难想象这些水在一秒以前还是一个人。见此,法师虽然心中还有很多想要问的东西,可他知道对方已经不会再给他提问的机会了。来自雨的提示,即是帮助也是考验,对这些信息,起司还需要思考。这么想着,法师的身体也渐渐失去颜色,最终和身上的长袍同化为一团灰色的雾气,消散在晚风里。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战争的疑点 当在商业区的起司变成了一团雾气的时候,在女巫之家中的法师本人缓缓醒了过来。他看了看房间中的摆设以及正对着他所坐的那把长椅的房门,在确认了这些都与他假寐之前没有差别之后,起司稍稍送了一口气。和雨的交谈,说不上见不得人,却也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晓。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胆子和那些难以名状的存在打交道的。 “你醒了吗?”当法师走近指挥室之后,在这个房间中的希瑟很快注意到了他。 朝女骑士长点了点头,起司走到了房间中央的沙盘边上,在这张用魔力支持的地图上,象征着苍狮士兵的棋子和鼠人棋子正在这座城市的四周的城墙上打的不可开交。 经历了一个白天的试探性进攻,鼠人们已经大概习惯了人类士兵守城时的战略。它们不再漫无目的的随机攻打每一处城墙,转而开始集合兵力就某一些难以防守的薄弱点发起猛攻。好在王都作为苍狮的立国之本,建城的时候并不存在绝对的死穴,白天因为鼠人骇人外貌而陷入恐惧中的士兵们也在指挥官的安抚和鲜血的洗礼下冷静了下来。战局似乎又变成了胶着的事态。 “情况怎么样?”法师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装做刚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的样子说道。 “不太乐观。”作为黑暗中各大家族的统领,它们或许是阴影知识的大师,但是对于大规模的战争,就算是女巫也并不熟悉。所以能说出这四个字的人,是罗兰。 老魔术师嘴里叼着烟斗,坐在一张特意为他搬过来的长椅上看着沙盘。这让他在这间所有人都站在的房间里显得十分显眼,不过搬来椅子这件事却不是罗兰自己要求的。一整个白天下来,他指挥的能力和对各个黑暗种族特性的把握让王都的所有黑暗住民都对这位人类老者心悦诚服,这把椅子,不仅是为了照顾老人的身体,也是各个领袖对罗兰地位的认可。 “怎么说?”起司皱了皱眉头,问道。虽然法师经受过完整而严格的教育,但是对于行军这样的事情却不在灰塔的教学内容之中。所以光看沙盘上的形势,起司也看不出来战争的走向。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苍狮的士兵们还占据着优势。”罗兰说着从嘴里吐出了几个烟圈,引的闪电从椅子上蹦起来去抓这些有形状的白色烟雾,“可是现在不过是刚入夜而已,虽然人类一方可以据守坚城,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们却无论如何也规避不了。” “疲劳。”不需要老人说完,起司就知道他口中人类一方规避不掉的麻烦是什么。人是会累的,一个精力充沛的士兵或许可以战胜两到三个鼠人,可一旦他的精神松懈下来,一只劣鼠人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说的没错,我注意到苍狮的指挥官已经刻意的安排了两到三个战斗轮次,让城墙上的士兵有机会休息。但是这也只能维持到午夜前罢了。到了午夜鼠人的优势就会显示出来。拖得越久,这场战斗就对人类越不利。如果鼠人带来的压力逼得所有士兵都站上城墙,那这座城市就离城破不远了。”罗兰说道。在老人的人生经历中,他虽然没有亲自指挥过军队,却认识许多被称为名将的指挥者,这种程度的军事理论,他还是知道的。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爱德华先生,我们可能就需要您动用墓土守卫了。”起司听了将头转向站在阴暗角落里的食尸鬼王,说道。后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罗兰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措辞,“根据蝠人们带来的情报来看,截止到日落为止,仍然有大量的鼠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这无疑是一个十分糟糕的消息了。起司明白,如果有更多的鼠人赶来这里,王都的围城之局尚在其次,这些鼠人的出现意味着苍狮有更多的地方已经沦为了鼠人的温床。瘟疫,还在扩大。 “有一个问题我十分在意,希望你能解答一下。”在法师还在思考的时候,老人问道。看罗兰脸上凝重的表情,起司知道接下来的问题对于前者判断局势一定十分重要。 “那些鼠人,会如此自发的聚集在一起攻打城市吗?” 当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法师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某根线断了。对啊!这些鼠人或许会因为狩猎而选择小规模行动,可是如此大规模,长时间得不到收益的行为,完全违反了鼠人的习性!而想到了这些,起司也就顺势想到了更多东西,来自雨的提示,如果这场瘟疫真的是为了让凡人疲于奔命,无暇去注意到一些事情,那么这场诡异的战争就是对方行动中关键的一环。 “我们现在见到的鼠人和我在萨隆领第一次见到的鼠人已经产生了很大程度的不同。”起司说道,“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了繁衍战斗用的劣等同类,同时也为了战斗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但是,智慧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得到的东西。除非它们在变异后还保留着人类的记忆,但是那样的鼠人……” 那样的鼠人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城镇。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人类仍然是它们的同胞。想到这里,法师就想到了溪谷城中的那些鼠人,以及留在那里的葛洛瑞娅,萨隆领名义上最后的合法继承人。 “那就对了。”罗兰将烟斗放到沙盘的边缘敲了敲,“既然这些鼠人还是无理智可言的野兽,它们就更容易受到外在的影响,比如城外那些鼠人中有一个或几个具有号召能力的特殊个体。又比如……” “这座王都里有什么吸引着它们的东西。”这次不用法师想到,爱米亚女士已经跟得上老人的思路了,“而且从白天不断出现在城里的敌人来看,它们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让我们没有时间去寻找吸引鼠人的关键!” 起司的眼睛眯了起来,因为他瞬间就想到了一个白天被他忽略了的地方。现在,法师觉得很有必要再去走一趟。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再访协会 说起让法师觉得有可能藏匿着重要物品的地方,起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药剂师协会的四层。其实白天他们在去找那个假男爵的时候起司也想过药剂师协会的第四层是不是藏着什么。可是杰森的叛变以及接下来鼠人的大举攻城乃至哈罗德三世的审判,这些接踵而来的事情像是计划好了一样将法师的精力牵扯到了别处,没有来得及验证自己的猜想。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影响了起司,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前往四层看个究竟。那就是法师并没有感受到在药剂师协会的四层有着任何的魔力波动。这对于过于依赖魔力感知的施法者来说,实在是太过容易让人松懈的信号。 “不过现在修正这个错误还不晚。”法师独自一人站在药剂师协会的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自语道。 除了自己之外,起司没有再要求任何人同行。一来他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不是准确,在这样的情况下无端的浪费人力是不明智的行为。二来,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那么他就更不能轻易展示给他的盟友们了。阴影也是有层次的,那些最深处的黑暗,还是越少人目睹越好。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论是罗兰还是其它黑暗住民都是绝对不会同意让法师单独行动的。 “这附近没有游荡的活人。”希尔医生的声音从乌鸦面罩里传出来。这种闷声闷气的声音总是让起司觉得不太舒服。不过想到对方的种族,法师也不好要求希尔摘下她的面具。 “很好,你就在这里监视着,防止有人进来。”起司说着,就走向药剂师协会的大门。不过他刚走出两步,身上的长袍就被一只纤弱的手拉住了。那只手上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令起司险些向后倒下去。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的职责就是保证您的安全。”身穿白色医者服饰的摄魂怪用面具上那两片半透明的玻璃眼睛盯着法师,毫不迟疑的说道。这也是为什么爱米亚会提议让希尔跟来的原因,或许是作为医者的严谨吧,这位女士是王都地下圈子里出了名的固执。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对自己所做之事绝对的忠诚。 “好吧,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怎么样?”虽然袍子上确实有一些防御用的术式,但是显然希尔女士这不带敌意的碰触是无法触发它们的。而虽然医生的手看起来瘦弱,其实际力量可能比起司全身的力气还大。 “在已知您有独自行动倾向的情况下,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要求。我不知道您作为灰袍有着怎样的能力,所以我不能保证放开您之后,您会不会瞬间消失在我的面前。”希尔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事实上,这位医生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刻板,严谨,一丝不苟。 法师转头看着摄魂怪脸上的面具,他现在对于自己将杰克留给罗兰调度这件事十分后悔。倒不是说起司被人拉着袍子就没有办法脱身,可希尔说到底还是自己人,法师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就对她使用魔法。所以起司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掩面长叹一声,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被拉着长袍的法师走到药剂师协会的大门前,这扇大门此时紧紧的关闭着,平时在大门旁站岗的士兵也因为鼠人的进攻而被抽调离开。不过起司并不能保证那些本来就住在这里的药剂师和学徒已经睡着了。无论是醉心于研究还是担心城墙上的战局,他们都有理由失眠。 “能帮我看看里面有多少人醒着吗?”法师对身边的摄魂怪说道。起司的魔力视界可以无视砖石的阻隔,看到建筑中有多少活人,却无法为他提供更准确的信息,这些人清醒与否是法师无法得知的。 不过这对于希尔来说却像是呼吸一样简单。作为摄魂怪这种以人类的生命力为食的可怕存在,它们进化出了感知猎物身体特征的能力。只过了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药剂师协会内部的情况已经尽数映入了她的脑海中。 “建筑一层共有四十七人,清醒者三十四人。二层十五人,清醒者十五人。三层以上,我看不到。” “足够了。”能够知道一二层的情况对于起司来说就已经满足了入侵的条件。至于希尔无法看到的第三层和第四层,法师发现即使自己用魔力视野也无法看破。当然,这有可能仅仅是因为白天杀死的噬魂怪影响了周围的环境,搅乱了魔力的流动。不过起司更倾向于这是对方在有意隐藏着什么。 将左手轻轻按在地上,起司手上的荆棘戒指开始扭动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从戒指里伸展出来的不再是藤蔓,而是一个个的花苞。这些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膨胀,并且变的半透明起来,在这些花苞里,希尔隐隐看见了一些小小的影子。 “既然知道了屋子里的人数就好办多了,这些小家伙可以让那些惴惴不安的药剂师睡个好觉。”法师笑着说道,占据了他整个手背的花苞们应声开始绽放,只不过从中出现的不是美丽的花朵,而是一只只看起来长相十分奇怪的昆虫。 这些虫子看起来像是长了腿的水滴,在它们透明的身体里,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正在跳动着的小小心脏。 “它们是我和一位同门无聊时做出来的,虽然看起来像是昆虫,不过它们严格来说是元素的一种活性化产物。我把它们当成是一次性的催眠药剂。”注意到医生好奇的视线,起司解释道。催化这种小玩意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消遣,可是在大部分人的眼里,这种手段堪比神迹。 “你,可以创造生命?”见到这些水滴虫在起司的手上爬来爬去,希尔完全的震惊了。她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施法者有这个能力。要知道,就连那些对生命感触最深的德鲁伊,都没有能力凭空创造生命! “生命?不,它们可算不上是生命。就如我所说的,虽然它们好像是活着的东西,不过本质却是一滴带着魔力的水。它们甚至算不上元素生物。”法师说着轻轻把手抖了抖,他手背上的水滴虫就随之掉落到了地上。然后在起司魔力的引导下顺着门缝钻进了药剂师协会的大门。 摄魂怪看到这个情景就不再说话了。起司所说的东西她完全无法理解,所以此时让自己显得更聪明的选择就是不再发问。而法师也乐得享受这片刻的安静,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 “接下来我们只要等它们把肚子里的液体注射给里面的人就行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敞开的门 在希尔的视野中,原本还在各个房间里活动着的人们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纷纷倒下,从他们的呼吸来判断,这一觉应该会睡得十分安稳。当屋子里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医生对起司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已经可以行动了。 法师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药剂师协会旁边高耸着的城堡,那里是苍狮王室的所在。不知怎么的,起司总觉得那个城堡里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这种预感十分微弱,法师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某种启示还是只是太过压抑的氛围带来的错觉。为了保险起见,起司口中默念咒语,封锁了药剂师协会周围的空间,这样不管是协会内的人想要逃走还是有人想要直接打开通往屋内的传送门都会受到阻碍。 随手推开身前的大门,一个简单的小把戏就足以将门栓从内部打开。眼前的药剂师协会看上去和白天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也只是从无数巨大透镜间投下来的光亮变成了带着些黄色的火光。在这样的环境里,起司和希尔越过门前倒在地上发出轻微鼾声的人们,朝着建筑物的二层走去。 摄魂怪注意到这些睡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块水渍,想来那就是起司制造出来的水滴虫完成任务后的样子。当他们醒来的时候,水迹早就干了,就算这其中有人想要追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已经无从查起。 “轻一点,我只是让他们睡着了而已,如果发出太大的响声还是会醒的。”低声对身边的同伴叮嘱道,法师可不想因为这种失误而暴露行踪。 与此同时,起司看到了周围这些昏睡的人中不少穿着制式的铠甲,看来白天的骚乱让王国加强了对协会的警戒。根据洛萨的情报,平时在这里驻守的士兵可不会有这么多。不过这些身着铠甲的战士在施法者的伎俩面前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事实上即使法师不出手,他身边的希尔医生也有办法让这些普通人失去意识。 摄魂怪是天生的魔法生物,虽然能够感知到的东西不如起司这样经历过完整教育的施法者,可是对于从二层楼梯上蔓延下来的魔力,希尔医生还是能够感受到的。她轻轻拉了拉法师的长袍,希望可以提醒身边的同伴。不过就如刚才所说的,希尔能够发现的东西,起司打开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 “别紧张,这些魔力说明我们来对了地方。”法师的脸在兜帽下看不真切,不过他的声音中却有着难以遮掩的兴奋。 药剂师协会的二层,白天被战斗波及而打坏的培养槽可没这么快修复。虽然地上散落的植物和土壤已经被收拾好了,不过依然有十多个学徒在这里努力保证那些幸存下来的珍贵植物可以顺利生长下去。 “看来你们白天打的十分激烈啊。”顺着栅栏上的破口看到三层上被杰克砸出来的痕迹,摄魂怪轻声说道。 “还行吧。”法师走到之前他和杰森战斗过的地方,果不其然地上的血迹早就被清理干净了。起司倒是不太在意自己的头发或者血迹被敌人拿到,自从答应和女巫合作后,法师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对自己释放了一个小魔法,那些离开了他本体的身体组织会在短暂的延后后迅速自燃。 就在起司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有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可是当法师顺着视线的方向看回去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三层走廊中的黑暗。 “怎么了?”注意到起司的异状,希尔医生走到法师旁边问道。 “没什么,小心一点。我们可能有伴了。”说着,起司蹑手蹑脚的走向通往三层的楼梯,在这种微光的环境下,法师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脚下的台阶上,有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当起司的脚踩到这些由不明黑褐色液体画成的符号之后,这些符号迅速溶解并渗进了石砖之中。 登上第三层的走廊,这里的情况比起司想象中的安静得多。天井中的透镜似乎是被调整过了的样子,屋顶的巨型火炬发出的亮光并不能彻底照亮这一层。不过好在这里离火炬的位置不远,微弱的火光还是能为法师提供基础的照明。看着走廊上的破损痕迹,起司注意到药剂师协会首席药剂师,也就是格雷男爵的老师的办公室门,居然是打开的。 这可就有意思了,打扫的人绝不敢放任这间房间的房门大开,而就算是那位首席药剂师现在就在里面,他也没有理由不关门啊。况且,不论是法师还是医生,都没有察觉到这个房间里有人。黑洞洞的房门好像在无声的邀请着好奇心过重的人进入一样敞开着。 起司尝试着用魔力的视觉去观察房间中的情况,但是法师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看清门后的东西,就好像这扇门是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样阻隔了他的魔力。 “真是有趣。”法师低声自语道。能够屏蔽掉魔力的东西,就他所知在这个世界上可不多见。 希尔听到起司的话,也试着用自己的方法去探查房间内的信息。不过摄魂怪很快就发现她遇上了和法师一样的问题。和起司不同,医生可不会觉得在这个当口出现这么一间无法被看破的房间是有趣的事,这意味着这很有可能是敌人布下的陷阱。 “准备好了我们就进去。”起司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完全不管听到这句话希尔面具下的表情变的有多么震惊。 “你疯了吗?这很明显他们准备好的陷阱啊!”医生低声说道。 “是陷阱又怎样呢?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前往四层,可是你看看,这哪里有通往四楼的楼梯?如果这个建筑物真的有四层的话,那么就是它的进入渠道被藏起来了。而作为首席药剂师的办公室,我不知道这里还有哪里更适合修建这种暗道。” 希尔被法师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起司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在她看来这不是自投罗网的理由。 “我们可以从天井里进去,打破外墙就可以了。”摄魂怪指了指天井斜上方的砖石墙壁。 “相信我,那绝不是一个好主意。”法师耸了耸肩,说完径直走进了那间办公室当中。 希尔医生伸手想要再次拉住起司,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从法师的长袍中穿了过去。知道这一定是起司为了防止自己阻止他用的手段,这位医生此时也只能忿忿的跺了下脚,跟上法师的步伐。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点灯 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刹那,起司的精神是处于高度紧张中的。虽然他看起来对步入对方的陷阱满不在乎,可是实际上法师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任何危险的准备。十几条用于各种场合的咒语已经在起司的脑子里默念了十遍以上,只等对方露出獠牙的那一刹那,就是法师展开反击的时候。 可是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来临。当起司走近办公室,迎接他的既不是陷阱机关,也不是魔法诡术,甚至这间屋子里连一只鼠人都没有。这在让法师感到意外的同时却令他的精神更加集中,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松懈下来,一旦放松警惕,一把绳子上的匕首都有可能取走一位灰袍的性命。 “似乎没有想得那么危险。”在起司身后走入房间的希尔医生看了看屋内的情况,说道。 “还不能确定没有问题,你先在屋门那里看着。别被人关在这里。”法师说着,指了指敞开的屋门。他还记得自己曾经感觉到的那个视线,现在不能保证没有敌人正潜伏在暗处等待时机。 摄魂怪耸了耸肩,靠在门框上看着起司。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灰袍的想法了。明明一开始不管不顾的走进来的人是他,可是现在看着起司谨慎的样子,又让人怀疑刚才那个莽撞的决定到底是不是他提出来的。 “如果你这么害怕机关的话,一开始就听我的从天井里到四层去不就好了吗?”医生说道。 此时的法师正半蹲着身子小心的围着办公室内的工作台观察着。不过说是观察,却也不见起司伸手碰工作台上的任何东西。事实上从进入了这个房间开始,法师除了地板之外就没有和这间屋子里的家具或者物品有过接触,这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毕竟看一个穿着长袍的人为了躲避地上的纸张而提起衣摆踮起脚尖的机会可不多。 “大胆的战略和谨慎的战术并不冲突。再说既然我们都会想到从天井进入四层,没理由对手会毫无防备。乍看起来危险的地方比那些无法看清的角落要安全的多。”法师说着,转头去查看工作台后的书架。倒不是说他没有想到用魔法来探索暗门,而是起司害怕魔力会触动一些被藏在房间里的术式。 办公室里的照明并不明亮,三楼的走廊本就昏暗,这个房间中又没有光源,饶是起司将魔力聚集在眼部来加强感官能力,他能在黑暗中看到的东西也十分有限。这迫使法师不得不将脸凑到离书架很近的位置来观察上面的细节。 不过显然摄魂怪无法理解起司的谨慎。看到法师狼狈的模样以及工作台上的油灯,希尔理所当然的走过去拨动了一下油灯底部的开关,让油灯内的打火石点亮了灯芯。火红的灯光,一下子照亮了房间。 “不……”当起司察觉到灯光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法师并没有想到摄魂怪会如此缺乏耐心,而这疏忽的结果,就是他没有阻止希尔点燃油灯。 医生被法师的低吼吓了一跳,她紧张的看着房间里的情况,想象着会有什么东西被灯光吸引过来。但是结果却是除了室内被照亮了之外,这油灯似乎并没有触发什么其它的东西。 “看,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希尔有些心虚的说道。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冒失有可能会将两个人都置入险境当中。但是在这压抑的氛围下,她也说不清楚刚才自己为什么会做出点灯这样的决定。不过从结果来看,这次擅自行动也没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 “我可不这么认为。”说着,起司抬了抬下巴朝房门的位置比了比。当医生的视线跟着转过去的时候,她发现原本敞开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这一幕如果发生在地球,那么当事人还可以当成是风或者其它什么巧合,然后说一句“装神弄鬼”安慰自己。然而不巧的是,在这个魔法确实存在着的世界里,巧合,有的时候也会成为武器。在这个时候再抱着自欺欺人的态度尝试打开房门明显是不智的,因为既然对方把门关上了,就自然有不让人再打开的自信。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知道你想先听哪个。”看着暂时不知所措的同伴,法师撇了撇嘴将桌子上的油灯拿了起来。既然事已至此,也就没有必要小心翼翼的了。 “好消息吧。”希尔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现在再后悔也晚了。索性起司并没有揪着别人的错误不放的习惯,所以他一边拿着油灯看着书架上的书本一边说道。 “刚才关门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魔力。虽然我还没自大到认为所有施法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可是刚才有很大概率对方并不是用魔法关上的门。” “那坏消息呢?” 起司转过头,看着摄魂怪,表情略微有些诧异,似乎是惊讶于同伴的愚钝。 “坏消息当然是,能够在我们两个面前无声无息的关上房门的家伙,很可能也能无声无息的割破我们的脖子。” “你是说那个关门的东西已经进来了?”听到法师的话,希尔立刻将身体半蹲了下来,警惕的看着周围。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那东西想对我们下手,它大可以在走廊里偷袭我们。还不用担心没有地方撤退。我只是说等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要注意那家伙。”起司翻了一个白眼,他现在十分怀疑和希尔一同行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法师并不讨厌有主见的同伴,前提是他们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同样的场景换到杰克身上,狼行者绝不会如此不在意起司的话。 医生听出了法师话中的不满,她知道自己的行为确实惹来了麻烦,不过自尊心不允许她那么痛快的承认。当希尔终于决定开口跟起司道歉的时候,法师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件事上了。 “我很抱……” “哈,我就知道是这个!一个简单的阻隔法阵。”摄魂怪的道歉说道一半,起司却放下手中的油灯,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说也奇怪的,当这本书被从书架上抽离的那一刻,这个房间内令人压抑的感觉瞬间减少了很多。看来刚才阻挡了两人探查屋内事物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本书。 “那么,让我看看暗门在哪里。”对感知的钳制被解除,起司小心的用自己的魔力变成无形的触角探索着这个房间的每一处缝隙,同时避开那些可能存在的陷阱。很快,他就有所发现。 “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我记得小时候学姐讲的故事里有说过……嗯,对了。芝麻开门!”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疯狂的人 随着起司的话,工作台后面的一扇墙壁开始发出轻微的声音。这声音与一般的机关门开启时相比要轻了不少,看起来这扇暗门一定在最近常常被开启,要不就是有人在定期保养这些机关。不过不管是那种可能,当机关停止运转,一道通往更高楼层的走廊就出现在了房间当中。 “情况看起来比我想的要简单。”法师活动了一下脖子,看着这道通往黑暗的楼梯说道。事实证明,这间办公室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魔力陷阱。而遮掩暗门的方法,也完全没有考虑提防那些具有探查能力的施法者。这是一道典型的针对普通人的防御机制,建造者根本没把黑暗中的存在纳入考虑的范畴。 “这些楼梯上没有陷阱了吗?”希尔医生看着楼梯,她可没办法像起司一样那么快的从刚才的经历中恢复过来,对这道楼梯,希尔表现出了强烈的怀疑。不过在她还踌躇的时候,法师已经踏入了走廊。 看到这个情景,摄魂怪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多虑了。谨慎和多疑,二者之间的界线本来就十分模糊。或许也只有像起司这样对自己有着相当程度的自信,并且以极客观的角度思考问题的人才能把握这当中的尺度吧。 当起司踏上药剂师协会理论上存在的第四层时,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里是一个制药工坊。巨大而昏暗的空间被暗红色的光源从上到下照亮着,大量的实验用具,炼金药剂特有的气味,以及,关在笼子里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不知名试验品。除此之外,一个穿着药剂师长袍的人正背对着法师,忙碌的在一条长桌上操作着数量庞大的仪器。 “我一直以为苍狮的药剂师协会更偏向于精灵药剂,而不是这种东西。”法师用一种跟老朋友说话的语气对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说道。不需要其他的佐证,起司也能猜出来眼前的这位一定就是格雷男爵的老师,身为苍狮现任首席药剂师的那个人。 “精灵药剂的效果太具有局限性了。那些长耳朵可以很轻易的培养出我们培养不出来的东西。”背对着法师的药剂师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同时举起一只盛着绿色药剂的透明器皿在红色的灯光下观察着什么。当这位首席药剂师侧过头的时候,起司发现他的头居然已经不是人类的样子。那长长的吻部和从鼻尖伸出的胡须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身份。 “我认为一个好的药剂师绝不会用自己做实验。”法师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时候希尔也已经走到了工坊当中,不过女医生还来不及惊讶,就看到了起司做出的安静的手势。 “哦,你说我变成了鼠人这件事?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当时手头的素材恰好用完了,出去找一个合适的人又太麻烦……不过这样其实并不坏,我的嗅觉和视觉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对于一个药剂师来说已经足够好了。”鼠人药剂师说着,将手中的器皿放回到桌子上,伸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又取下了另一瓶红色的药剂,将它倒入了绿色药剂当中。 “所以他就是瘟疫的散播者?”希尔在法师身后小声问道,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哈哈,我也希望我是。可惜我还不够格。”谁想起司还没有回答,那只鼠人却兀自接起了摄魂怪的话。他摇了摇头,鼻尖旁的胡须随之颤动起来,“鼠人瘟疫,这个名字起的不错。可是这位医生小姐,你误解了一件事。” “鼠人瘟疫并不是一种疾病,它是诅咒。”起司说道,这个结论自他在龙脊山下第一次接触病毒时就得出了,“而一个药剂师,即使再怎么精通药剂学,他也无法施展诅咒。” “说的没错。老实说,起司先生,我真的很羡慕你。”鼠人药剂师摇晃着手中的药剂,红色和绿色的药剂融合之后变成了更加令人不安的暗紫色,“我活了大半辈子,才得知了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只鳞片抓。为了这些知识,我付出了我的一切,家族,名誉,地位,甚至是身为人类这件事情。可是你!” 说到这里,这个前首席药剂师好像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用鼠人那细长而瘦弱的手指指着法师,用鼠人那令人不快的嗓音高声说道。 “你却可以在真理中长大!这是多么,多么的不公平啊!” “呼…”看着对方这几近癫狂的样子,起司叹了口气。他知道,不论对方刚才表现出来的行为多么具有条理性,这个人已经疯了。在他眼前的这个鼠人,早已不再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药剂师了,他只是另一个被力量蒙蔽了双眼,舍弃了一切的盲目的可怜的存在。 “魔法并不是真理。我也从来没觉得学会魔法就能更靠近真理。药剂师用手中的药剂理解世界,施法者用魔力感知世界,二者不存在远近之分,是你把真理想的太简单了。”法师的表情很严肃,他很少会摆出这样的一张脸。而熟悉起司的人都知道,当他做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意味着这位灰袍真的生气了。 “反正你是巫师,随你怎么说都行!你可以悄无声息的让一层和二层的人昏迷,可以用一根手指打开锁起来的门,你甚至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就研制出了阻止瘟疫蔓延的药剂!你让我们这些凡人的努力都成了笑话!”鼠人咧开他的嘴,将自己手中拿着的暗紫色药剂一饮而下。那些锋利的牙齿上残留着药剂的残渣,还挂着一些看起来像是肉渣的东西。 “听着,我可以把你的状态稳定下来。让你从困扰着你的噬血欲望里解脱出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看着对方的样子,法师做着最后的劝说。他并不想杀了这个药剂师,在起司看来眼前的人只是在研究道路上走错了路,同样以追求真理为目的,法师真的不希望目睹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理想的生命消逝。 但是已经太晚了。随着药剂的效力发作,鼠人原本干瘪的肌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长吻里的獠牙也突破了嘴唇,从上下颚里伸了出来。看着对方那充血的眼睛,起司知道,刚才和他交谈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疯狂的兽 法师无从推测眼前的这只鼠人到底喝下了怎样的药剂。但是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那个瘦弱的药剂师身上的长袍已经几乎要被他膨胀的肌肉撑破了。而且除了肉体上的增强,起司也惊讶的发现在他的眼中,对方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了某种极为不详的力量。 这种力量法师并不陌生。事实上,在今天早些时候起司曾经见到过或者说几乎要见到这种力量的源头,那条血肉街道的主人,被称为血肉高塔的可怖邪神。现在鼠人身上逸散而出的正是来自于祂的力量,虽然这力量并不强烈,可能尚且比不上正经的邪神祭司,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不会带来威胁。恰恰相反,哪怕是最疯狂的邪神祭司,也绝不敢直接将这来自于世界之外的能量粗暴的加持到自己身上。 “别去碰他的灵魂,那上面的东西你绝不想看见。”抬手示意身后的希尔小心,法师叮嘱道。摄魂怪有着可以直接碰触生物心灵的能力,大部分情况下,他们的战斗也是依此而行。但是在对方将邪神能量灌注到身体里之后,再贸然的接触受感染的灵魂可就不是好主意了。 事实上女医生并不需要起司的提醒,在她的眼中,那只鼠人在饮下药剂之后就彻底的变了。希尔可以从这个鼠人的身上看到某种巨大的,难以名状的虚影,而光是看到这个模糊的虚像,就足以让最强大的摄魂怪丧失所有的战斗欲望。现在支持她还没有逃跑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她害怕起司会报复她的族人。 站在前面的法师并不知道身后的同伴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当中。面对已经长到了两米多高的鼠人,起司必须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敌人,才能在对方做出攻击动作的第一时间进行反应。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留给法师的机会可实在不多。但起司既然敢来到这里,他自然也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魔力之光,在法师的双眼中跳动,纯粹的魔能自起司的手掌中流出。他正在施放的法术对于法师本人来说不太常用。可是这确是他所知对现在的情况最适合的魔法。在最近的战斗中,起司似乎完全在依赖女巫戒指带来的能力,道理其实很简单,只因为这样能够节省他自己的体力。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 古朴而拗口的语言从起司的口中传出,光是听到声音,咒语中强大的魔力就足以将希尔从恐惧中唤醒。而已经被邪神能量彻底入侵的鼠人自然也感受到了法师在准备着怎样的魔法,它的后腿轻轻一蹬,庞大的身体转瞬间就已经杀到了起司的身前。那双没有了神智的眼睛里充斥着嗜血的欲望。 “!”无声的尖啸从法师的口腔里喷涌而出,随着这无声的音节,在起司手掌中狂涌的魔力变化成了凶猛的电蛇,跟它们的施法者一道尖啸着扑向了近在咫尺的目标。 “噼里啪啦!”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希尔看见无数蓝中透白的电弧将那只鼠人包裹了起来。巨大的热量和逸散出的电荷让医生的头发像钉子一样竖了起来,白色的电光淹没了小小的炼金工坊,极度的光亮带给人的同样是不可视的世界。 从感觉到的东西来看,摄魂怪相信起司的这一次施法,其破坏力已经足以破坏掉苍狮的城门了。可是来自灵魂层面上的感知让医生也意识到另一件她极不情愿相信的事实,那就是那只鼠人并没有在电光下泯灭,甚至可以说是毫发无伤的。 电光来得快去得也快,雷电的特性注定了它会将全部的破坏力浓缩在一瞬之间爆发。而如果有东西能挡住这一瞬的伤害,那么它就可以无视雷霆。当希尔的眼睛恢复视力,她看到健硕的鼠人正用一只手抓着法师的脖子,将起司从地板上举起来。除了一些变黑的毛发,医生没有看到鼠人的身上有任何伤痕。 和希尔不同,此时的起司可没有闲工夫去观察自己的法术有没有对鼠人造成什么伤害。被几乎要把脖子捏碎的巨力举在半空中,法师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因为施法后的疲惫和外力的压迫而逐渐远去。徒劳的用双手抓着鼠人的手指,希望将它们从自己脖子上移开,起司眼睛里的魔力开始像供电不足的灯泡一样闪烁,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永远黯淡下去。 这样的情况对于大部分施法者来说都是绝境,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就算你掌握着再强的法术也是无用。不过灰塔严格的训练却让它的学徒们不在此列。在灰塔的课程中,就有着在各种精神状态下施法的训练。那种把魔法当成是本能一样去使用,甚至将其和求生欲绑定在一起的课程一度被学徒们当成是老师的恶趣味。可当他们真的走出法师塔,他们才知道这有多么的实用。 直达灵魂的灼烧感从鼠人的手里爆发出来!那感觉就像是普通人握住了一块燃烧着的木炭,不等大脑反应出到底有多痛,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松手的反应。 “噗通”法师的身体像是一块木头一样直直的从鼠人手中掉落到地板上,他顾不上后背传来的痛感,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让自己的意识可以更快的恢复正常。不过起司显然小看了鼠人的反应,还不等他把呼吸调整好,带着恶风的拳头已经到了法师的面前。 “起司!”希尔医生朝前飞扑而去,想要挡在法师的身前,可是在她的身体刚刚作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起司已经从她的脸旁边倒飞了出去。 “碰!”肉体砸在墙壁上的声音,引得屋顶上砖缝中的灰尘都开始落下。法师像是一具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整个人四肢摊开倒在墙边,生死不明。 摄魂怪愣愣的看着起司的方向,突然,一股压迫感从她的脑后袭来。这个时候希尔才想来,将法师打飞的东西,正在她的面前。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被禁锢的力量 鼠人可不会怜惜女性,甚至对于这只疯狂的野兽来说,他还能不能分辨出性别的差距都是个问题。异化了的兽爪一把按在了希尔医生的头顶,无法抵御的巨力迫使戴着乌鸦面具的头颅旋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摄魂怪的身体瞬间就失去了反应能力,变成了鼠人手中随意摆弄的死物。 发现希尔似乎已经死去,鼠人对她也就失去了兴趣。野兽随手一扔将她的身体抛到了身后,狠狠的砸在满是试验器皿的工作台上,发出大量容器破碎的声音。随之溅散而出的各色药剂流淌到地板上,这个工坊里开始弥漫其一股令人不快的气味,那是药剂间相互反应所释放出的有毒气体。 这种气味对于鼠人来说完全构不成影响,它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瘫倒在房间另一端的起司。此时的法师好像还是没有恢复意识的痕迹,低垂着脑袋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虽然如此,在起司被长袍掩盖的皮肤上,无数以锁链般形状排列着的符文开始变的明显起来。似乎那皮肤之下的某些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吼!”鼠人在法师的身前低吼着,它不相信这个自己以思考能力为代价来对抗的对手会如此轻易的死亡。如果真是那样,那他的付出未免太滑稽了一些。好在事情的发展没有那么滑稽,随着野兽的吼声,起司低垂的头颅慢慢抬了起来。在他眼睛里已经没有魔力在闪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危险的东西。 来自邪神的力量让鼠人本能的意识到法师双眸中逸散出的能量有多么可怕,它向后倒退了两步,观望着起司接下来的行动。另一边,法师确实是被敌人逼到了近乎绝境的地步,纯粹力量上的压制让取巧的方法不足以影响到对手,而那些直接攻击心灵的招数又无法击破邪神之力。所以虽然来自安莉娜和湿魂的警告都在提醒他不要过多的去依赖身体中的另一股力量,但是情势所迫,起司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将自己的意识下沉,沉到内心深处的无光之境,以往在这个时候,那种与生俱来的力量就会自动缠绕到起司的意识上。可这一次,当法师试图调动这股力量的时候,却发现虽然他仍然能感觉到这力量的存在,不过却难以将它们从自己的身体里释放出来。每当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都有着某种力量影响着他,使他无法集中自己的意志。 起司撩开自己的袖子,看着手臂上的一层层符文,眉头皱了起来。他认的这种符文,这是他的老师,灰塔之主所最善于使用的术式,而且在法师还年幼的时候,克拉克也确实曾经用相似的法术控制起司身上的力量。可是在法师的印象中他最近一次见到克拉克还要追溯到刚到王都的时候……看来有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要等回去时问问学姐。如果他还能活着回到灰塔的话。 回到眼前的战局中,起司发现自己最大的依仗不能使用,他一时之间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面前的敌人可不会给你任何的喘息之机。在发现法师似乎没有做出攻击的打算之后,鼠人的眼睛中再次浮现出嗜血的欲望。无奈之下,法师只能选择了目前最稳妥的方法。灰色长袍变成的浓雾迅速的填满了整个炼金工坊。他需要拖延时间来考虑对策。 浓雾可以阻碍对方的视线,但是起司深知,自己面对的对手可不是失去了视觉就可以放松应对的等级,普通鼠人的听觉已经足以让它们在无光的环境中行动自如,更何况浓雾里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东西。 小心,再小心,绝对不能发出任何一点响动。法师在雾气的遮掩下半低着身子谨慎的移动着。起司现在只希望能够在鼠人找到自己之前尽量的靠近离开工坊的通道。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法师不敢释放那些有可能会波及到自己的法术,可如果战场能转换到稍大一点的地方,比如药剂师协会的三层,那么起司就有机会利用更加复杂的地形去对抗对手。 然而鼠人真的会放任法师逃离它的巢穴吗?答案是否定的,不需要经过思考,残暴而嗜血的本能也可以让野兽推断出自己的猎物妄图逃跑的事实。它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一边发出沉重的脚步声,一边走到了工坊唯一的出口旁边。鼠人并不在乎和起司在浓雾里多玩一会儿,毕竟二者的体能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听到鼠人的脚步声,法师自知自己的计划恐怕暴露了。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借着雾气的掩护发动殊死一搏,要么就暂且先和对手拉开距离,再另做计较。如果起司之前没有对鼠人释放过法术,他确实有可能选择殊死一搏,但是在自己准备完整的攻击性魔法完全无法伤害对方分毫的基础上,法师并不觉的这次就能成功。 在起司释放浓雾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希尔被扔到了工作台上,法师根据自己印象中工坊的布局,慢慢朝着那个方向移动着。他希望摄魂怪顽强的生命力可以让女医生挺过这对凡人致命的伤害。而不巧的是,起司显然忘记了那些在地上释放着毒气的混合药剂。 “噗哧”鞋子踩到水渍的声音在安静的工坊中如此响亮。这个时候法师真的很希望他能有时间说一句脏话来抒发自己的心情。可是鼠人的速度让他明白自己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快速离开这里。 “呼!”鼠人的爪子在起司踩到药剂之后一秒划破了雾气,刺穿了法师原本位置的空气。而此时的起司,则已经用一个极为不雅的侧翻动作闪到了一旁。 虽然闪过了对手的第一次攻击,可是法师深知现在自己的位置可谈不上安全。他没有停下翻滚,在雾气中连着滚到墙壁边上才停下。或许是得益于求生的本能吧,平时缺乏锻炼的起司居然在这一连串的动作中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地上器皿破碎后的残渣却有不少在翻滚中刺入了法师的身体。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疼痛,起司明白他的时间不多了。有了血迹的定位,鼠人的下一次攻击绝对不会打空。而他的身体情况则绝不允许他再受到一次那种程度的打击。想,快想!起司的大脑飞速旋转着,他以极快的速度分析着周围的一切,试图从中找到一条活路。 就在这个时候,手指间粘稠的触感吸引了法师的注意,那些在翻滚中粘在他手上的药剂让法师手上的皮肤发出轻微的刺痛。等一下,这个味道。起司将手臂上抬,把药剂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他认的这种气味。几乎是在瞬间,一个计划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药剂师之死 鼠人的攻击来的很快,工坊中狭小的空间让起司和鼠人间几乎不可能出现安全的距离。在这样的场地中战斗,优势和劣势之间的差距只会变的越来越大,即使这里已经充满了灰色的迷雾,但是鼠人灵敏的嗅觉和听觉都注定它绝不会让法师有准备反击的机会。 狩猎中的野兽是不会恐吓自己的猎物的,直到自己的牙齿撕碎猎物的喉咙,那些真正的猎食者都不会暴露自己的意图。鼠人这个物种毫无疑问也是如此,与第一次攻击速度相当,而且近乎无声的攻击从法师的右手边悄然而至。有着血迹的定位,起司的位置在鼠人的眼中非常显眼。 “轰!”猛烈地拳击打在工坊的石砖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可是,打到了地板也就意味着这次攻击打空了?这怎么可能!鼠人疑惑的看着它击打过的地面,从地上沾血的鞋印可以明显看出曾经有人半蹲在这里的痕迹,那么,原本应该蹲在这里的法师,去了哪呢? “滴答,滴答”血滴,从鼠人的面前落下,砸到石砖上溅出了如同红宝石一样的碎屑。野兽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它还在想从天而降的血珠到底意味着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冲击力猛地从鼠人的后背上传来!这措不及防的攻击竟然令这只身形庞大的野兽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两步才止住了身形。 而起司,要的就是这两步。从天花板上落下的法师抬起自己的右手对着鼠人的后背,双眼中的魔力冲破了肉体的阻隔从眼眶里迸射出来!作为一名施法者,起司可以通过自身的身体部位作为媒介来自由的施法,在这其中,刚刚流出的血液也是可用的素材。 强大的魔力呼唤着离散在地上的法师之血,它们开始变的粘稠且具有伸展性,一滴血珠在魔力的操纵下变成了一条极细的血线。这些血线顺着踩在它们上面的鼠人的脚飞速爬升,一瞬间就遍布了野兽的身体。感受到血线已经就位,起司毫不犹豫的引爆了他体外的鲜血,浓烈的血腥味和扑面而来的热浪以鼠人为圆心在工坊中爆发开来。 野兽迷茫了。不是因为从体表传来的痛感,这些痛感和刚才的电击一样,对它来说不痛不痒。它的迷茫是因为它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起司要如此大费周章却只是为了用这种程度的法术攻击自己。不过这不重要了,鼠人抬起手,将刚才忽略了的,墙壁上的血脚印抹花,这场战斗已经变的无趣了。 “你,很令,我,失望。”已经被邪神能量入侵的躯体居然可以再次说话,老实说这还挺令法师惊讶的。不过现在不是纠结于这些的时候,在引爆了自己的血液之后,起司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工作台跑去,希尔的身体依然躺在那里,而在医生的身下,是大量散发着毒气的药剂。 灰色的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淡了,当法师跑到工作台边的时候,灰色的长袍已经重新披在了他的身上。起司口中喘着粗气,暗自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锻炼一下身体,或者用什么方法强化一下自己的肌肉强度。 手,碰到了台子上的药剂。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疼痛,法师的嘴角却露出了笑意。他知道他已经赢了。不过另一边的鼠人可不懂起司在笑什么,虽然法师成功的为自己争取到了抵达工作台边的时间,但是在野兽看来这对于战局毫无帮助。台子上的那些药剂加在一起给它带来的伤害也不会比起司的法术来的更高。 不过鉴于这场战斗在鼠人看来已经没有意思了,那么它决定快点将其结束。庞大的身躯再一次冲锋到了法师的身前,可是这一次,起司没有躲避的意思。 “凡事皆有两面。”法师的话很轻,不过在这个只有三个生物所在的工坊里也已经足够响亮。 “诞生和毁灭是事物的两级,可偏偏这两极却总是连在一起的。” “善用兵刃的战士注定死于刀剑之下,从灰烬中长出的幼苗最后也会化为灰烬。” “药剂,也是如此。” 鼠人不会让起司有讲完这些话的时间。所以起司之所以能说完这几句话,也只会有一个原因,他制服了野兽。在鼠人冲到法师身边的时候,起司就用空着的左手对准了对方的腹部,当然这种程度的抵抗在野兽看来毫无意义。它可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行动。鼠人的左手和右手像是要猛烈击掌一样从法师头颅的两边拍下来,如果这一下拍实了,那么起司的脑袋恐怕会变成爆炸的西瓜。 爆炸的西瓜可没法说话,因此那两只粗壮的手臂终究是停了下来。而使它们停下的,是另一条手臂,起司的手臂。这条瘦弱的手臂上没有多少肌肉,硬要说的话可能连长干粗活的工人的手臂都比其强壮,更何况是战士了。然而就是这样一条手臂,现在居然像是一把利剑一样,深深的,深深的插进了野兽的胸口。 “为,什么?”鼠人低头看着贯入自己身体的手臂,喃喃道。它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的流逝着。 “其实很简单,我意识到你之所以会变强,并不是因为你的肉体真的强化了。”起司听到了野兽的话,也不管这解释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是不是有必要,自顾自的说着,“要知道,就算是真的巨人在我面前,挨了我那一下闪电之后也得抽搐半天。可是你却几乎毫发无伤,好像我劈的是一块石头一样,这太不自然了。” “以此为依据,我意识到,你的强化完全得益于喝下的药剂。换句话来说,是药剂里的魔力强化了你,你膨胀的肌肉只是被那过于强大的力量撑起来的气球罢了,根本不是真的。” 说到这里,起司将自己的左臂从鼠人的胸口抽了出来,这个动作令鼠人不由得跪了下来,那颗丑陋的头颅因为身高的关系和法师在同一高度对视着。野兽的身体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一样开始迅速干瘪下去,很快,最开始那只瘦弱的鼠人又出现在了法师的面前。 “接下来就很好办了。既然你的力量来自于魔法,我就不用把你当成是真的生物来对待。你和那些能量生物一般无二,而我所需要做的,只是解析你能量的来源,然后找到破解的方法,最后将自己的魔力调整好附在手上,如此而已。” “可……”鼠人还想说什么,但是它喉咙里的涌出的血让它无法发声。不过起司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意思。 “你想说你的力量来自于高位存在,而我根本不应该有能力破坏掉它?”法师摇了摇头,“不巧,这样的高位存在,我也认识一个。”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日志 强行调用体内来自第一场雨的力量对于法师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起司对于力量的源头可没有一丁点的信仰之心,如果不是得到了对方的默许,窃用高位存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会成功。不过比起肉体上的虚弱,给法师更大伤害的东西却是来自于精神上。 起司看着倒在自己眼前的尸体,这具曾经是苍狮王国首席药剂师的人的尸体。他临死前最后的话依然在法师的耳边回荡着,在对于知识的渴求上,这个人并不亚于起司,能做到首席药剂师,也说明他从未在探索之路上懈怠。可以说,这位药剂师的性格和法师如此接近,但是不同的成长环境却给了他们完全不同的人生。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在起司的内心里悄悄蔓延着,法师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是怜悯,又或许是哀伤。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他尚且可以将这悲剧归结于命运,然而起司不是,作为施法者,他不相信命运。摇了摇头,被情绪所掌控可不是一个自命冷静的施法者该做的事。法师不再去管那具尸体,转身走到了希尔的身边。 女医生瘫软的身体躺在工作台上,有趣的是,虽然她的身体朝上,可是她的脸却朝着工作台的方向。这样的伤势放在人类身上,无疑已经死透了,不过对于摄魂怪来说,是这样吗?起司将希尔的上半身从工作台上拉起来,这样比较方便接下来的操作。 摄魂怪的身体出奇的轻,甚至已经筋疲力尽的法师在拉动她时都完全不觉得吃力,而且她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整副身体的柔韧性好的令人吃惊。法师将女医生的姿势调整好之后,轻轻的解开了她面具后的纽扣。原本这个动作需要将手伸到希尔的脑后才能完成,不过现在摄魂怪的状态倒是让起司省了这个工夫。 “啪嗒”乌鸦面具掉到了工作台上,法师的两只手小心的摸索着女医生长发下的脖颈,寻找着错位的骨骼。对于起司来说,人类的身体结构在他不到十岁的时候已经了然于心了,灰塔的教育虽然提倡因材施教,但是这些基础的东西却是每一个学徒必须掌握的。 很快,法师就找到了那块受损最严重的颈椎,将颈椎正回来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正位的过程中不再去对脖子里密集的神经和身体组织造成二次伤害。起司通过双手的触觉在脑中构建着希尔脖子中的模样,然后通过庞大的解剖经验开始了演算,当某一种演算结果达到了法师的要求并且确实可行之后,起司动了。 “咔吧”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女医生的脑袋重新恢复了原位。而这也使希尔面具下的容貌出现在了起司的眼前。那是一张平整的脸,没有任何人类应该有的器官,不论是眼睛,鼻子还是嘴都无法从这张脸上找到。就像是一具还没有开始装饰的人偶一样。 普通人看到这令人惊悚的面目想来会感到惊讶吧。不过对法师来说,摄魂怪的样子他早就知道了,此时见到希尔的真正样貌,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唔……”随着头颅被摆正,女医生没有五官的脸中开始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听到这个声音法师就知道摄魂怪果然不是这么容易死的生物。几秒钟之后,刚才还如一具死尸一样的身体已经重新充满了活力。 “我记得,我的头被掰到背后去了。”这是希尔重生后说的第一句话,从她平静的语调来看,她对于被起司救起来这件事还是十分冷静的。可是接下来,当她的手下意识的想要扶住额头的时候,她终于发现自己的面具不知何时被解掉了。 “你做了什么?”摄魂怪的语气很冷,其中包含着的愤怒更是宛如要实体化一样的强烈。对于他们来说,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是一种耻辱,就算是他们诚心侍奉的人都没有权利命令他们摘下面具,更何况起司这个只有合作关系的巫师呢。 不过面对愤怒的女医生,起司的表情依然冷漠,他的思绪完全不在眼前的这些小事上。比起尊重摄魂怪的个人隐私,他更想要知道为什么那位首席药剂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他在确认希尔已经正常了之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救你。” 之后,法师就不再搭理摄魂怪。工坊中的红光显然不是用来给人类照明的,或许这种光在鼠人眼里是一种合适的光源,可是想要仔细的看清这里的每一个细节,起司不得不用所剩不多的魔力再给自己创造一个照明工具。从灰袍中找到的灰磷石,以及在战斗中滚落到地上的油灯似乎是不错的组合。 另一边的希尔虽然十分愤怒,可是她并没有失去理智,她很快意识到巫师说的话没有错。在将手边的面具重新戴起来之后,这位女医生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也大概就在这个时候,法师从工坊墙壁上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本由橡木做外皮的厚重书籍,书页中粘着各种只有书籍主人才会理解意义的便签。从上面的家族徽记来看,这本书是属于首席药剂师的。同样作为研究者,起司不需要打开就知道这东西毫无疑问正是对方的实验日志。而如果他猜的没错,他的很多疑问都会在这本日志中得到解答。 当下,法师抬手在工作台上扫出了一小块足够拜访日志的空间,打开了这本日志读了起来。摄魂怪看到这个情景,也好奇的走到起司身边想要看看这本书里到底记载了什么。不过很遗憾的是,由于法师的阅读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希尔往往还没看完两行,起司已经打算翻页了。所以女医生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开始用她的药物学知识来分析工坊中的其他药物材料。 这间工坊并不大,比起三层来说,如果这就是药剂师协会四层的全貌,那么这里的空间也就只有之前楼层的四分之一大小。在加上摆放在这里的各种实验器具和样品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看得出来这里留给人行走的地方并不多。而在这些器具和样品中,女医生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这是…瘟疫药剂?”拿出一瓶看起来和曾在独眼手中截获的瘟疫之种差不多的药剂,摄魂怪有些惊讶的说道。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瘟疫之潮 当起司将手中的日志大略读完了之后,希尔也可以肯定她找到的确实是某种可以让人感染鼠人瘟疫的药剂。只不过比起当初独眼截获到的那批药剂相比,这一瓶的效力并不完整,如果女医生猜的没错的话,这瓶药剂应该是早期的试验品。而能找到这种东西,也就间接说明了或许他们已经找到了完整版瘟疫药剂的根源。 “噗”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起司将手中的橡木笔记合了起来。如他所想的那样,一位研究者的笔记并不全是记录各种数据和配方,在法师紧闭的双眼前,许许多多笔记中零散的话语和文字慢慢被归纳成了一条完整的脉络。这条脉络指出了这位王国首席药剂师堕落的全过程。 在这其中令起司比较惊讶的是,原来格雷男爵的死和被顶替并不是意外,这场大戏居然正是这位男爵最信任的老师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更好的为他口中的那位“大人”服务。而格雷,他原本是反对自己老师的做法的,在这位男爵看来,虽然精灵药剂在人类手中发挥的效力有限,但是这有限的效力总好过无限的隐患。 这本是一场师徒间关于学术走向的争论,首席药剂师也完全没有杀死这位自己最骄傲的弟子的打算。可是他不会这么做不代表那些蛊惑他的人不会。或许格雷最终会被说服,同意他老师的看法,但是瘟疫的散播者等不了那么久。在向药剂师保证只是“说服”格雷之后,这位老人将他的弟子送出了视野当中,送去了浊流镇。 或许当他发现回来的那个格雷根本不是自己的弟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吧。起司能够从这本日志的最后阶段感受到字里行间的疯狂和愤怒,这些强烈的情感无处宣泄,只能投入到对鼠人瘟疫的改良和对起司这样的施法者的仇视上。没错,虽然最早的瘟疫散播者并不是这位药剂师,可是将鼠人的繁殖问题攻克,并且成功研制出可以遥控发作的瘟疫之种药剂的,确实是这个人。 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剂,它能让人变成他们曾经最渴望的样子,但是同时,它会剥夺所有其它的情感。这是克拉克在一次闲谈中对起司说过的话,早前法师还不理解这句话的份量,而有了这位药剂师的例子,起司感觉自己第一次了解到了仇恨的力量有多么可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对鼠人瘟疫的改造并制造出了稳定的瘟疫药剂,这样的能力恐怕法师本人都不一定做得到。 将视线再次放到那具已经凉了的尸体,起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对这位药剂师的遭遇感到不快,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对方不被禁忌的知识所吸引,与阴影中的存在达成交易,那么这个人终其一生或许也只是一个碌碌无为者罢了。与恶魔的交易到底毁了你的人生,还是成就了你的人生,这种事情不是当事人的话,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走吧,这里已经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了。”对还在翻找的希尔说道,起司将手中的日志加在腋下,走向离开工坊的通道。 女医生虽然不知道法师从日志里看到了什么,但是既然起司已经发话了,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将装有瘟疫药剂的瓶子那好,准备回去进行解析。可起司却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 “把那东西放下吧,鼠人瘟疫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摄魂怪没有表情,可是希尔口气中的疑惑表现的十分明显。 “意思是既然对方已经放弃了药剂师协会,任由我们杀死假男爵和这位药剂师先生,那么他们就已经不重要了。”法师说完,低着头走下了工坊。还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女医生,对方已经放弃了继续改进鼠人瘟疫的另一个有力证据就在他手中的日志里。根据这本日志作者的推测,现在的鼠人瘟疫已经不再需要任何方面的调适,这种瘟疫已经学会了自我完善,它最终势必会变成历史上最恐怖的天灾。 在日志的最后写到“我已经预见到了那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潮。可笑的是当我意识到自己完善了什么的时候,我已经阻止不了它了。” “狂潮吗?不,有我在,就不会。”起司低语着,回到了三层的那间办公室。在他面前的房门上,一个有着三角形主框架,镶嵌和环套着众多复杂图形的红色魔法阵正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光芒。硫磺的气味,开始从这个法阵里散发出来。 法师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魔法阵的作用,同时也让他对布下这个的人的法阵功底稍微鄙视了一番。 “太多无用的回路,太多重复的套环,哈,还有一些只起到装饰作用的线条,不知所谓。” 可不管起司怎么说,被这法阵召唤来的东西还是成功的来到了这个房间。一只长着褐色长毛的大手顺着魔法阵的中心伸了出来,在木门上带起一圈圈水波一样的涟漪。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希尔医生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尖叫。并不是每个人都对恶魔见怪不怪。 从魔法阵中呼出的热风将法师头上的兜帽吹掉,露出起司黑发下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在得到了第一手的资料之后,法师现在想要做的可不是和一只恶魔打一架,这种无谓的暴力在他眼里完全就是浪费时间。所以起司动了,面对正在从法阵中拔出自己另一侧肩膀的猿猴型恶魔,法师毫无惧色的走了过去,空着的右手上开始用魔力构建出一个复杂程度远在其上的法阵。 “以我之名,中止这场召唤。”起司将右手贴在恶魔的头顶,轻声说道。他的双眼中射出如同光柱一样的魔力,这股力量通过恶魔的身体作为媒介,猛烈的冲击着门上的法阵。法阵上的一些红色纹路也不甘示弱的散发出更强烈的光试图阻止起司的行为,这是法阵中对抗魔力干预的回路。 不过很明显的,法师在阵法之道上显然更胜一筹,随着他的魔力涌入法阵,这只恶魔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卡在了法阵之中,既不能继续前进,也无法将伸出的躯体收回,它甚至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而门上的红色法阵在连续的冲击下很快就放弃了抵抗,像是被水稀释了的颜料一样渐渐变淡,逐渐失去了清晰的外观。 “啪嗒!”当最后一丝红色彻底从木门上消失之后,恶魔的半截身体失去了支持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它的断面里开始流出带着刺鼻气味的恶魔血液,可怜这只并不弱小的恶魔就因为这种事情屈辱的死在了这里。 法师看都没看脚边的恶魔尸体,他一把推开了那扇已经满是裂缝的木门,露出了药剂师协会三层漆黑的走廊。照亮着整栋建筑的灯火,不知何时消失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在黑暗中 黑暗,从房间外涌入了这间办公室。那盏被放在工作台上的油灯好像成了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孤岛。按理来说,不论是起司还是希尔,都已经习惯了黑暗,在无光的环境中他们都可以很好的克制自己的情感。然而,在面对屋外的走廊时,恐惧,还是从背后轻柔的拥抱了他们。 法师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地上的恶魔尸体险些将他绊倒,当他有些仓皇的摸到工作台的边缘的时候,希尔也已经从走廊中来到了桌子的一边。起司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他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此时的他只有确保自己在灯火的范围内才能保持站姿。如果此时灯火熄灭,恐怕法师会直接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 恐惧,在众多情感中最为独特的存在。要知道,不论是愤怒,痛苦,懊恼,还是快乐,这些情感哪怕在极端的情况下都无法让人失去行动和思考的能力。但是恐惧可以,当无形的手抚上你的咽喉,没有人可以挪动自己的哪怕一根手指,而就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睿智的人,恐惧也可让你如同白痴一般丧失思考能力。 在此时的起司眼中,灯光外的黑暗早已不只是没有光照那么简单。在那些肉眼无法看清的地方,有的只是浓稠如石油的东西,那是某种不可知,不可测,也无法被破坏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光明之外窥伺着,看着灯火下的两人,带着不加修饰的恶毒。邪恶,这个词汇猛然出现在起司的脑海里,这个词汇用来形容那些东西是如此的贴切。 “咯咯”同伴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法师,在他命令自己已经僵硬的颈部肌肉将自己的头转到身后的时候,起司看到希尔已经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跪在桌子边上从嗓子里发出可怕的声音。法师伸手想要将同伴扶起来,可是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却看到从女医生的面具之下开始渗出大量红色的液体,那液体的气味甚至比恶魔的血液还要刺鼻。 “救…我…”希尔的声音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女医生趴在地上抬起头疯狂的抓着自己的面具向法师求救的时候,起司的精神终于崩溃了。法师没有去管自己的同伴,这一刻,他好像也忘记了灯光外的东西,他冲出了灯火的范围,朝着印象中出口的方向开始了狂奔。身后的灯火以极快的速度变小,很快,就消失了。 起司跑着,他低着头狂奔着。自出生以来,法师从来没有这么全力的奔跑,可是他脑中的本能告诉他,跑,不要停,因为停下的时候,死亡就会来临。而在法师在这片黑暗中奔跑的时候,他身上的符文再次浮现了起来,并且开始剧烈的震颤,它们似乎随时有可能因为这震颤而碎裂。 “呼……呼……”终于,起司还是停下来了,他的双腿因为过度奔跑而瘫软,整个人跪倒在地上,被无尽的阴影包围着,笼罩着。法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神采,在这片黑暗之中,即使是最强大的魔力也无法帮助深陷其中的人分毫,何况现在的起司还能不能想起自己是一名施法者这件事都值得思考。 一只手,一只看不见任何细节的手,轻轻抚摸上了起司的脸。法师低下的头被这只手抬了起来,不知怎的,这从黑暗中伸出的手却并不令起司觉得不舒服,反而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从这只手上传来。起司的头,被抬起来了,可是在他的眼前依然只是一片看不穿的黑暗罢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东西,那这东西也必是隐身于这黑暗之中。 “真可怜啊。”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这声音使用的语言法师从未听过,可不知怎的,他发现自己却可以理解对方的意思。同时,起司也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消失了,巨量的符文在他的身上整齐的排列着,散发着魔力的光芒。那只手在法师的身上轻拂而过,好像在试着擦掉他身上的符文一般。 “被那些家伙当成棋子一样呼来喝去,身上还被画下了这种东西。”在发现自己无法擦掉起司身上的符文之后,那个声音又说道。起司感觉自己的额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然而本能告诉他,这可能是另一个人的额头。 法师放松了起来,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了下来。现在这片黑暗对于他来说不可怕了,甚至还令起司觉得安心,就好像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安心。黑暗中的东西拥抱着他,法师觉得对方的身体像是天鹅绒一样柔软。就在这个时候,从黑暗的深处却传来了与这安宁不和谐的声音,下雨的声音。 “你就不能让我们再独处一下吗?”抱着起司的那个声音说道,透露出些许的不高兴。 “不能。”另一个声音,冰冷,悲伤。 “你总是这样令人不快。” “……”没有回答,只有下雨的声音在逐渐靠近。 “我知道这孩子身上有你的东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也是你的东西,你明白吗?” “想把他据为己有的,是你。” “……”这次轮到抱着起司的那个声音沉默了。 “放了他,他不属于这里。” “谁说的,你难道瞎了吗!他属于这里!”抱着起司的声音似乎被激怒了,这声音变的高亢起来。 “或许有一天,他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但现在,他不属于这里,放了他。”雨中的声音说道,相比较另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似乎永远都是一个语调。 “你也好,其他人也好,你们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棋子!一个用过即弃的工具!你凭什么让我放他回去!你难道看不见这孩子有多痛苦吗?被限制在这可悲的躯体里,被那些可笑的理念束缚着,追寻着错误的真理……” “够了。”雨中的声音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磅礴的大雨笼罩了起司的身体。在这场大雨中,法师茫然的站了起来。 “让他自己选择。” 站起来的起司像是没有思想的行尸一样,无目的在黑暗中行走着。恐惧,已经不能在控制他了,但是现在的法师也无法清楚的思考。他知道他要回去,但是并不知道要回去哪里,或者说,为了什么而回去。回忆,像是流水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流过,哪怕是本被遗忘的琐碎细节此时也原原本本的在起司的脑海中重现。 “我…回…”起司喃喃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他的脚开始变的稳定了,现在的法师不再是蹒跚而行,某种力量支撑着他缓慢的前进着。 “回去。”当法师完整的说出这个词汇,黑暗消失了,包围着他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起司茫然的看着门外的走廊,在被透镜照射下灯光照亮着,虽然昏暗,却并不是不能视物。 “你怎么了?”站在起司身后的希尔问道,在她看来,法师在打断了恶魔召唤后推开门就不动了。 起司晃了晃脑袋,他的记忆也停留在推开房门。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片刻之后,法师放弃了回想。 “没事,走吧。小心,刚才关上门的东西可能还在。”说着,他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战场之后 “该死的!法术失败了!”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传来了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她面前的地板上绘制着一副无比复杂的图案,在这些图案的中心,被作为沟通媒介的晶球已经碎裂,围绕着女人和图案的六百六十六根蜡烛也尽数熄灭。 她面前摊开的法术书上猛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火光,将这本由人皮制成的邪恶典籍瞬间燃尽。 “这怎么可能?那小子还只是一个刚走出法师塔的雏鸟,他怎么可能…”之前曾经和爱米亚打过招呼的女巫库伊拉在听到同伴的喊叫之后走进了这个房间,她一眼就看到了燃烧的只剩下封面的法术书。要知道,这本书可是她们女巫团花了很大力气才得到的东西,这一整本人皮书里只记载着一种法术,那就是通过献祭驱使一位极为可怕的存在。 这位存在被称为影之母,按书中所记乃是一位古老而性格乖戾的邪神。与有着众多祭司的其它邪恶存在不一样,自古以来对于影之母的祭祀就鲜少会被记载,也从来没有人声称或目击过以其为崇拜对象的教派或组织,对于这位神邸的一切,都比其它存在还要不可知和不可测。 然而,没有人会去怀疑一位邪神的力量,即使祂并不醉心于散播自己的信仰,但是这绝不代表着祂会比其它被人所知的存在弱小。反正以这个世界内生物的视角来看,那些高位存在的强弱完全没有意义,就像蚂蚁不能分辨人类间的区别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女巫们将这只能使用一次的召唤当成是最佳的见面礼,在她们看来,将起司,这个爱米亚最大的依仗轻松的杀死,可以给这个背叛者最大的恐惧,这样,她们的报复才有意义。 可她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耗费了巨量的资源释放的召唤术,居然会失败!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叫做起司的灰袍法师并没有被影之母杀掉。这种结果显然是女巫们无法接受的事情,毕竟作为负责销毁药剂师协会证据的人,如果法师真的活着将首席药剂师的笔记带走,那对于那位“大人”的计划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绮莉呢?把她叫来,我要她现在就去把那个穿灰袍的杀了!”想到放跑法师会带来的恐怖后果,库伊拉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的光芒。现在的起司正是虚弱的时候,只要她们现在动身,就完全有可能在半路截杀法师,只要杀死了起司,那么今晚发发生的事情就可以一笔抹去…… 灯火,熄灭。女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僵硬在了原地。这个房间为了施展咒语,除了门以外没有任何的窗户,而在库伊拉进入房间的时候,门也被好好的关上了。那么,吹熄了灯火的到底是什么呢? 另一方面,在王都的城墙外,大量的鼠人们仍然在悍不畏死的攻击着这座城市。白天死去的鼠人尸体堆在城墙下面,让后来者可以更轻易的攀爬到城墙上。随着战斗的进程,这座尸堆越积越高,虽然城墙的大半仍然在尸堆之上,可是对于鼠人们来说,攻城的难度已经比白天大大下降。 相较之下,人类一边的战力却受损严重。人是一种很容易受到情感控制的物种,在最开始的恐惧和激昂之后,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战斗让士兵和指挥官都陷入了麻木当中。而在持久战中,麻木,是最致命的问题。一旦战士习惯了砍杀,他们就会忘记躲避突如其来的变化,肉体上的疲惫尚且可以通过短暂的休息和进食来恢复,但是精神上的疲惫,往往更难以痊愈,也就更加致命。 “嘎哈!”从城墙下蹦上来的鼠人怪叫着扑向一名背对着它的士兵,这个士兵正在专心的和自己眼前的敌人搏斗,丝毫没有发觉原本应该掩护自己的同伴现在也陷入了战斗中无暇顾他。鼠人的利爪,朝着没有受到盔甲保护的脖颈伸出,被攻击的士兵此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可是精神上的疲倦让他错失了躲闪的机会。 “噗!”利刃穿过肉体的声音从士兵背后响起,但是却并不是来自鼠人的爪子。铁骑士一脚将剑上的鼠人踹倒,顺势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士兵,专注一点。”老骑士长说着,用左手握住那个战士的右手肘,朝前猛地一推,将士兵手中的长剑送进了另一只鼠人的心窝。 救下了这个士兵,阿提克斯并没有停下来,他手握铁则,在城墙上游走着。每当发现一处的守军有疲态的时候,骑士长就会帮助他们清理掉城墙上的那些鼠人,用实际行动激励他们继续作战。事实上,不止是铁骑士本人,王都中的王国骑士团骑士们也像他们的团长一样化整为零融入了每一支在城墙上奋战的部队,成为了其他士兵们的灯台。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些意志坚定的骑士,人类的阵线恐怕已经崩溃了也说不定。 但是这样不是办法啊。阿提克斯将一只鼠人从城墙上扔下去,看着城墙下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想到。鼠人的数量太多了,而城墙上的空间本就有限,当战死的战士尸体和鼠人的尸体来不及清理下去的时候,人类的活动空间就会被压缩。这种趋势是致命的,一旦城墙上过半的空间堆满了尸体,即使鼠人的攻势减弱,人类恐怕也无法再想刚开始的时候那样轻松的守住城墙了。 我们需要援军。铁骑士看着远处的黑暗。不需要太多,哪怕只是一支几十人的小队就好,只要他们穿着苍狮的铠甲从远处赶来,就足以激励所有城墙上的战士。阿提克斯的视力很好,多年的军旅生涯并没有伤害到他的眼睛,而哪怕在这黑夜中,铁骑士也可以接着城墙上的火光看到很远。突然,在远处的黑暗里,鼠人大军的后方,他好像看见了什么。 “士兵,我需要照明。”骑士长走上塔楼,拉过一名手持弓箭的战士,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说道。 那名士兵本来在狙击鼠人中个头较大的个体,突然被人拉起来自是有些混乱。可是他一看跟自己说话的人是王国骑士团的大团长,立刻精神一震,二话不说行了一个军礼。在听清了骑士长的要求后,弓箭手深深的点了点头,从脚边的箭袋里抽出一支裹着布条的箭矢,在一旁的油池中沾上火油,立刻就有战士走上前点燃了这支照明箭。 “射高一点,那东西在鼠人的后面。”阿提克斯说道。 弓箭手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长弓拉到最大,对着半空中射去。 燃着火焰的箭矢像一道流星,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战场,引得城墙下的鼠人们纷纷转头。不少士兵们也被这一箭所吸引,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对着远处射出照明箭,这完全解释不通啊。可是当他们看到那只箭落下的地方时,所有士兵包括阿提克斯都被火光下的情景吓到了。 虽然由于距离和夜色,火箭能带来的视野有限,但是在这有限的视野中,这些人清楚的看到,在鼠人们的后方,有着一个或者数个巨大的,臃肿的,但却比巨鼠人还要庞大的东西。 “墓土守卫。”铁骑士长看到那些黑影后喃喃道。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丧钟之音 苍狮王都北面,巨量的鼠人聚集在这里,它们互相推搡着,争斗着,甚至那些饥饿到了极点的鼠人还会对身边比自己瘦弱的同族咬下去。这些鼠人在等着,等着它们正在攻城的同伴死去或者成功进入眼前那座庞大的城市,这样,它们才有机会攀上那白色的石墙,去痛饮人类温热的鲜血。 但是在鼠人们渴望着人肉大餐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些东西在暗处窥探着它们呢? “轰!”巨响,从队伍的后方传来,在夜风里扩散着。灰尘伴着碎肉从天空中落下,将那些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鼠人吸引着转过头去,看到它们从未见过的景象。月光,从远方的树林上照下来,映出了那些巨大的影子。比巨鼠人还要巨大,堪比一座二层尖顶房屋的庞大黑影们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的这些老鼠。 这些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巨人们没有一点生物的反应,它们没有呼吸,也不需要心跳。沾满死亡气息的土壤构成了它们的身体,包裹着尸骨的泥泞是它们的血流,它们身上遍布着各种时期或残缺或完整的墓碑,那是它们在作为坟墓时的证明。而现在,在爱德华家族食尸鬼的精心培养下,这些供死者安眠的土地站了起来,拱卫着逝去者的安宁,它们的名字,就是墓土守卫。 庞大的墓土巨人挥动着它们粗糙且硕大的肢体,像是扫过的灰尘的扫把一样,将大量的鼠人送上了天空。而那些较为幸运,离墓土守卫较远的鼠人还来不及庆幸,就被疯狂逃离这些巨人的同族踩在了脚下。 “你真的觉得现在是出动它们的好时机吗?”鼠人身后的树林中,一棵高耸的白桦树上,爱德华家族的族长,食尸鬼们的领袖一个人站在最高的树枝上看着墓土守卫们在鼠人群中肆虐。而说话的人则是飘在他身边的白衣怨灵。 “这是爱米亚女士的意思,也是灰袍的指令。何况,如果这些老鼠真的攻入了王都,对我们也没有好处不是吗?”食尸鬼王挑了挑眉毛,冷漠的回答着自己老朋友的问题。不过话虽如此,这些墓土守卫是爱德华家族在苍狮立足的根本,可以说是压箱底的战力了,此次为了减轻人类战场上的压力居然倾巢出动,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那位灰袍大人可以一开始就知道爱德华家族拥有墓土守卫这件事,还曾经指名道姓的要求你们在必要的时候使用它们。”怨灵阴测测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食尸鬼王转头问道,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呵呵,我什么意思?其实你也能想到吧。”白袍的老者飞到对方的身前,冷笑着看着他,“眼下的局势来看,我们确实需要团结一致来对抗这些老鼠。但是你别忘了,这场瘟疫终究会过去的,而那个时候,王都乃至整个苍狮都会因为这场瘟疫而改变。葛琳女士是一位仁慈而且令人尊敬的领导者,她从不过多的干涉我们,但是爱米亚女士,还有她身边的那个灰袍,就不好说了。” “你是说在瘟疫过后,他们会对我们不利?” 怨灵撇了撇嘴,他半透明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诡异,不过类似的场景爱德华族长已经看了很多年了,倒也不会觉得惊讶。 “不利?如果只是不利就好了,我的老伙计。想想吧,一个人类极度虚弱的王国!对于我们这些隐身于阴影中的人来说,那个时候的苍狮是一块最鲜美的肥肉不是吗?摄魂怪和矮精已经明确了立场,他们都愿意归于灰袍的庇护下,到时候那个巫师只需要把我们和其它不足为惧的反对者清理掉,他就可以独吞这个王国的黑暗!甚至,在阴影下统治这里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荒谬,且不说那个叫起司的根本就对权利没兴趣,就算他真的打算成为苍狮的阴影之王,我们也像其它人那样归顺与他不就行了吗?不论是那些吵闹的小家伙还是只会躲在面具下的懦夫,他们都无法成为真正锋利的矛,论武力,爱德华家族还是最强的。”食尸鬼王说道。 “是啊,你说的一点没错。”怨灵慢慢升高了一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老朋友,“你也知道除去女巫和巫师,爱德华家族是苍狮最强的黑暗家族吗?我以为你都忘了这件事了呢。想想吧,我的朋友,你,统领着全苍狮最强大的食尸鬼家族。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通知这个王国阴影的人,不能是你呢?” 当白袍老者的话音落下,沉闷的钟声从墓土守卫们的身上响了起来。那是丧钟的声音,也是食尸鬼家族总攻的信号。爱德华家族的食尸鬼们从树上落下,两米高的落差对于这些非人生物来说毫不费力。他们从族长的脚下跑过,冲向墓土守卫撕开的裂口,准备让那些鼠人们知道一下,黑暗到底属于哪个种族。 突入起来的食尸鬼们杀了鼠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些可怜的鼠人还在疲于逃离墓土守卫的攻击范围,根本顾不上对付身手并不比它们迅速的食尸鬼。而爱德华家族的战士们凭借着身后墓土守卫的依仗,大肆收割着落单鼠人的性命,他们撕碎鼠人的喉咙,用新鲜的血肉来滋润干涸的皮肤。 虽然身为守魂人,这些食尸鬼十分尊重死亡,可是在战场上,他们并不会表现的比自己无脑的同族软弱。他们挥舞着边缘锋利的铁铲和足有小臂长短的铁钉,这些东西本来是用来埋葬死者的工具,现在确成了这些送葬者的武器。与鼠人的吵闹相反,这些披着破烂斗篷的食尸鬼战斗起来安静的像是幽灵。 看着自己的族人们如同一簇黑色的箭矢一样深深的扎进鼠人的队伍中,食尸鬼王眼睛中的神采渐渐变的复杂起来。统治,阴影吗?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族人不必再忍受饥饿?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让那些短视的人类懂得尊重死亡? 怨灵飘到了爱德华族长身后,看着对方思考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更加冰冷。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解谜 鼠人背后的爱德华家族无疑给老鼠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可是由于鼠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而它们的分布也完全不像人类军队一样有规律可循,所以除了城墙上的铁骑士凭着极佳的直觉发现了这件事情之外,其余的人类士兵们对此还是完全不知情的。毕竟在他们面前,鼠人的数量仍然没有消减。 但是在女巫之家的指挥室沙盘上,罗兰可以清楚的看到鼠人的势力已经被清除了将近十分之一,之后他就对身边的怨灵下达了请食尸鬼们撤离战场撤离战场的指令。引起鼠人内部的混乱,为人类重振旗鼓争取时间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必要将目前手中最强的部队投入无穷尽的胶着里。 怨灵接到命令后消失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之中,留下作为指挥官的老人揉着自己的酸痛的肌肉。罗兰的大帽子被放在了沙盘边,经过了整整一天的指挥,现在的老人可顾不上再保持形象了,疲劳让他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同时也让他明白自己最好在还没有因此犯下错误的时候将指挥权交给别人。 “爱米亚女士。”魔术师转头对坐在一旁休息的女巫呼唤道。可是爱米亚却并没有反应过来,女巫的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罗兰微微摇了摇头,事实上,爱米亚自从解决了疫魔的危机回来之后一直是这个样子。 “爱米亚女士!”无奈之下,老人抬高了音量说道。 “啊,抱歉,罗兰先生。我走神了。”被惊醒的爱米亚脸上表现出含有歉意的笑容,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什么。”看着对方憔悴的样子,老人打消了把指挥权交给爱米亚的念头,她看起来比罗兰还需要休息,“我是想跟您说,您最好还是去休息一下。您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大好。” “感谢您的关心,罗兰先生。不过我还不能休息,尤其是在现在。”女巫能听出来老人的话里并没有恶意,她看着沙盘上代表着敌人和友军的各色棋子,拒绝了罗兰的建议。现在确实不是休息的时候,也不是沉浸在往日噩梦中的时候。 “您是在担心珂兰蒂吗?”老人吸了一口烟斗,问道。他能想到让这位女巫如此担心的事情,应该就是跟着起司一起前往药剂师协会却没有一同返回的女儿。罗兰虽然一直都没有子女,可是在他的人生里还是有几位和他关系亲近的后辈,对于这种担心,老人可以理解。 “不,珂兰蒂已经长大了。她必须去面对自己的人生,学会如何活下去。何况,既然起司先生已经承诺了她安然无恙,那么我选择相信。”轻轻摇了摇头,爱米亚对于自己女儿的安危还真不像罗兰想的那么在乎。既然法师手上的戒指还在,就说明珂兰蒂一定还活着,而只要小女巫还没有死,爱米亚相信她的处境就绝对不会比在王都更糟。 事实上,在确认了以库伊拉为首的女巫们已经到达了王都之后,爱米亚甚至还对珂兰蒂的意外感到暗自窃喜。因为从那时开始,就连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座城市。就在这个时候,在女巫的感知中,这栋建筑的大门被人打开了。起司的魔力反应出现在门廊,灰袍法师回来了。 “砰!”沉重的药剂师日志被走近房间的起司随手扔在沙盘旁边,起司阴沉着脸,看着沙盘上王都的局势。 “情况如何?”罗兰吐了一口烟,挑了挑眉毛问道。虽然从法师的表情上看他应该是不太高兴,不过在夜晚的药剂师协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要问的。 “很糟。”考虑了良久,起司说出了这两个字。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自己的心中所有的不快通通叹出去一样。然后朝着空无一物的身后坐了下来,有趣的是,法师并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张看不见得椅子接住了他的身体,让起司得以用最习惯的姿势解释自己一路上思考后得到的结果。 “我们一开始就思考错了方向。”法师将自己的左腿压在右腿上,两只手肘撑着看不见的扶手,双手手指相对顶住,看着前方的沙盘说道。 “我之所以会介入这件事,是因为一场试炼。这让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会在此时,在此地发生这样一场瘟疫。鼠人瘟疫显然不是一场简单的天灾,而是某些人精心策划并散播出去的诅咒。那么,谁会从中获利?又有谁会在这场瘟疫中损失惨重呢?” “一直以来,我只是盲目的在追踪着瘟疫的散播者,试图终结这场瘟疫。却没有料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拉入了这片迷雾里,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巫妖,邪神教徒,被蛊惑的凡人,恶魔和他们的召唤者。这些家伙可能并不是一路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或许也像我一样有着自己的理由被卷入了这场游戏。” “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是那些新出现的女巫们。她们的出现太凑巧了。虽然葛琳的死是一个让她们大举来犯的好理由,可是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放任一个背叛者寿终正寝,要知道,追杀她的可是一整个女巫团啊。” 起司的话让罗兰和爱米亚都皱起了眉头,女巫的目光闪烁着,她想到了很多事情。一些之前无法解释,只能理解成巧合的东西在法师的推论下慢慢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你是说,是有人故意将她们在这个时间点上引来的?”老魔术师放下了烟斗,这个话题让他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正是。甚至我猜可能不只是那些女巫,连同您的出现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不然像您这样一位巡游诸国的流浪者会在这个当口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国?而且还恰巧救了被魔法乱流卷走的我,这完全不合理不是吗。” “听你小子一说还真是,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就想来苍狮待上两天。”罗兰点了点头,说道。 “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女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问道,“我是说,就算一起都如你所说,我们被人当成了棋盘上的棋子,可是截至目前为止,你和我们经历过的每一场战斗却都是真的。即便我们猜出了自己被利用了,但是如何呢?” “目的,女士,目的。”法师轻轻敲着看不见的扶手说道。 “一旦我们理解了主使者的意图,我们就有机会反客为主,通过猜测他的目的预测接下来的动作。”罗兰也说道。 “没错!现在想来,我和巫妖被卷入魔法乱流这件事就看起来十分可疑了。就好像是对方故意把我扔到王都这片泥潭里,再用假男爵这个诱饵把我牢牢的套在这里,让我无暇顾他一样。现在甚至还发动了如此大规模的鼠人攻击,这根本不符合鼠人的习性不是吗。” “好吧,先生们,我有点跟不上你们了。能不能直接说说你们的结论。”爱米亚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表示自己真的无法跟上起司和罗兰的思路。 “我的结论?”说到这里,法师笑了,他轻轻一弹,一道无形的利刃就飞过沙盘打在挂在墙上的苍狮地图上。被打中的地图上出现了一个小洞,而这个小洞的位置就是烈锤公爵领境内的,熔铁城。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会面前夜 与此同时,熔铁城,烈锤堡地下 “叮叮当当”铸造锤敲打在烧红的铁毡上的声音哪怕是在烈锤大公的私人书房内都可以听到。这是属于烈锤堡的夜晚,每一个这样的夜晚,都会有来自烈锤领全境的矿石被送入这座城堡,这座同时也是苍狮最大锻造工厂的地方。烈锤大公靠在那张铺着熊皮的沙发椅里,他喜欢这样的声音。 在矮人面前的橡木桌上是一面被支撑起来的镜子。和这个时代所使用的大部分粗制滥造的镜子不同,这面镜子的镜面是由不知名的宝石制成的。在镜面周围,铜质鎏金的边框混杂着大量点缀其中的宝石颗粒,铸成一个一个造型生动的形象。至于为什么矮人公爵盯着这面镜子,倒不是因为他要整理仪容,而是因为在那宝石的镜面上显示的,正是召唤出恶魔与钢铁假人战斗的咒鸦。 “他看起来打的很吃力?”从书房角落的阴影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不见得,我觉得这小子多半是在保存实力。他虽然不知道我能看到他,但是如果他亲自出手,明天我未必不能从假人的残骸上找到蛛丝马迹。”烈锤大公给自己倒了一杯火百合酒,一口喝了下去。 “这些巫师。”阴影中的人显然是同意大公的说法的,而且以自身的经验来看,这些施法者们确实喜欢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以此来令敌人产生错觉。那些自认为对自己的对手了解的已经足够的人往往会因此在一个措不及防的法术下吃大亏。 “哈哈,还记得你当时偷袭那个没有头发的法师时发生了什么吗?”听到同伴的抱怨,矮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他拍了一下扶手,说道。 “该死的,闭嘴!我们说好不提那件事了!”阴影里的人气急败坏的说道。 大公耸了耸肩,不再去逗自己的同伴。因为他深知,再继续说下去,那位影子里的仁兄极有可能直接掏刀子砍人。多年的冒险经验让这两个人都无比的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这也让他们的玩笑总能在一个恰当的地方停止。 “说起来,我没想到你这次真的会过来。”矮人向后靠入椅子里,似乎是不经意的说道。 “你在信里把这件事都形容成世界末日了,我再不来未免太不给你这个公爵面子了。”这人说话的时候故意把“公爵”这两个字咬的很重,显然是在讽刺着什么。 “随便你说吧,当时如果你愿意留下来,这个烈锤领应该由我们两个一起治理的。结果你倒好,前一天答应的好好的,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大公说道,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快,可能是对当年同伴的不告而别感到愤慨。 “哼,留在这里跟你一样变成一个贵族?我可不希望自己将来死的时候身边只有那些哭的假惺惺的子女和根本就不关心你的佣人。比起你现在的生活,我宁愿将来独自死在荒郊野外。” 同伴的话让矮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挠了挠头。就在这时,阴影里的人继续说道。 “再说,这里有你一个就够了。我可不希望为了权利和金币有一天要和你兵戈相向。” 财富和欲望会改变人的感情,哪怕再坚固的友情和爱情或者亲情,在足够庞大的利益面前都有可能会随着时间腐朽。也许有的人可以长时间的抵挡住这样的诱惑,但是阴影中的人从不赌博,如果接受这些的风险就是牺牲掉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朋友,那么他宁可从一开始就拒绝。 烈锤大公当然明白自己的朋友在说什么,不过有些东西,说破了反而不好,于是他说道。 “兵戈相向?我记得没错的话,咱们俩之间的战绩可还是二比零呢吧!你是怕我哪天心情不要一斧子砍翻了你?” “呵,矮子,我倒是不介意现在跟你出去打一架。但是就怕你挺着啤酒肚拿不动你的斧头。”黑暗中的人反唇相讥到。朋友的话令矮人领主不由得朝自己的肚子看了看,确实,多年的贵族生活让他的体型有些走样了,虽然烈锤大公每天都会保持基础的锻炼,但是这样的身体和当年他在冒险时的样子已经相差甚远。 矮人绞尽脑汁想要找到一句可以与这句同一量级的话来反击对手,奈何与他不同,自己的这位朋友多年以来依然游走在冒险的第一线,身手完全不减当年,甚至可能在技巧和经验上比当年更强。索性这个时候,镜子中的战斗也到了最激烈的时刻,钢铁假人接二连三的挫败恶魔的进攻,并且成功击杀了那两只小型恶魔。 “靠,你造的魔偶可是越来越变态了,居然能这么轻松地把恶魔绞成碎肉!那些家伙的肉跟木头一样硬啊!”镜子中的画面让阴影中的人发出一声感叹,虽然易地而处,他绝对能比钢铁假人更快也更好的杀死这三只恶魔,但是那是不同的啊!要知道,这些钢铁假人不过是从这地下的流水线上制造出的量产品种,甚至它还不是烈锤大公最得意的作品。 “那当然,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公,我可是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制造这些小玩具。怎么样,等这小子走了之后,你要不要下场帮我测试一下我最得意的作品的强度?”说到自己的发明,矮人立刻变得得意起来。在人类社会中的岁月让他有能力将自己的制造天赋精进到许多矮人铸造大师都不足以到达的地步。毕竟,一位公爵所能的得到的资源和锻造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有意思,要是我把你的玩具给拆了,你可不准哭啊。”听到烈锤大公的挑衅,阴影中的人全然不惧,甚至还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架势。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镜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在咒鸦的法术下,被召唤来的恶魔崩解成了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粘液,这些液体覆盖住了假人的每一个关节,让这具钢铁傀儡很快失去了作用。 “嘿,这小子手可真黑,稍有劣势就把召唤来的恶魔给爆了。”看着自己的傀儡被摧毁,烈锤大公完全不在意,反而开始对咒鸦的战术品头论足起来。 “我倒是觉得这小子干的不错,留着那个恶魔不死还要付它报酬,既然这样不如榨干它的利用价值。反正这种等级的垃圾,回头再找就是了。”另一个人似乎持有和矮人不同的观点,从他的话来看,他似乎还有些欣赏咒鸦的做法。 “这就是你不招人喜欢的原因你知道吗?”烈锤大公从椅子上转头面对着自己的朋友抱怨道。在他看向的那片阴影里,一双闪烁着火焰般红色光芒的眼睛带着戏谑的笑意。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夜话 “不行,联络不上。”从专门为法师准备的静室里走出来,起司重新回到了指挥室中。他在完成了自己的推论之后就试着去联系身在熔铁城的咒鸦,希望将自己推理出的东西告诉对方。然而,就算让起司猜上一晚上他也猜不到,自己的这位同门现在正在和烈锤大公的钢铁魔偶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接到来自他的信息呢。 此时的指挥室中已经要比刚才只有法师他们三个人的情况好了许多。跟着起司回来的希尔医生已经对自己的脖子完成了简单的治疗,她的肩膀上绑上了一层由木头和绷带制成的固定装置,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几天内这位女医生都只能用一个视角来看东西了。 此外,已经完成了白天战场的修补任务的闪电也带着它的矮精同伴们返回了这里。现在这些小家伙们几乎占据了指挥室的大部分空间,正在用进食的方式恢复它们消耗掉的体力。看着闪电将一块跟它的脑袋差不多大小的奶酪一口吞进嘴里,法师的嘴角下意识的抽搐起来。 既然矮精们已经完成任务,那么被派出去搬运和保护它们的蝠人族自然也各自分散加入到其它的行动中去,作为领袖的蝠人族首领闭着眼睛倒悬在横梁上,他不需要视觉,光是听觉就足够在脑海中构建出完整的图像。 “爱德华的人还没回来吗?”简单的跟几个人打了声招呼,起司走到罗兰的椅子边。老人半闭着眼睛没有立刻回答,罗兰看起来真的很累了。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疲倦,就连一向吵闹的闪电都没有来打扰他的休息。 “他们要确保城墙上的士兵可以支撑到日出的那一刻。等到太阳升起,爱德华才会带他的人返回。”爱米亚从一扇门中走出来,女巫的手里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是一个精致的茶壶和几个同样材质的茶杯,“我在里面放了一些可以缓和精神的药草,虽然不能长期服用,但是短期使用还是可以代替睡眠的。” 罗兰闻到药茶的气味睁开了眼睛,他朝爱米亚点头致意了一下,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心的喝了下去。起司并没有去阻止魔术师的动作,因为在闻到茶香的时候他已经分析出了这茶水的成分。所以他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放到嘴边小心吹了一下。 “咳”老人喝下了一口茶水之后被茶水与香气不符的苦涩味道呛得轻咳了一声,不过随着这一小口茶水流入喉咙,罗兰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一股热力顺着胃袋渐渐散布开来,弥漫到全身,令老人的精神一震,好像睡了一觉一样。 “这是我母亲发明的药茶配方,她熬夜工作的时候经常会让我和珂兰蒂帮她煮。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茶可以有效的代替睡眠,只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最好不要连续饮用太多的分量,它对于您的身体来说太刺激了。”女巫说到。 “狮尾草的分量可以再少一点,适当的加入宁神草来中和其它草药的成分可以有效降低对身体的副作用。顺便,我建议再加入一些蜂蜜,这东西实在是太苦了。”起司再喝了一口药茶后如此说道。法师的话令被香味吸引来的矮精们纷纷打消了来一杯尝尝的打算,这些小家伙可不喜欢苦味。 “好的。其实除了我母亲之外我和珂兰蒂都不喜欢喝它,只是我看到罗兰先生太疲惫了,才想到有这种药茶。”爱米亚点了点头,记下了起司的意见。对于草药这种需要大量知识储备和丰富实验经验的技巧,她和自己的女儿还无法像年长的老女巫一样熟练。 对此,其实法师也是一样,起司的草药学成绩一直算不上优秀,但是鉴于他经常被安莉娜逼着去调配一些意义不明的药膏或者药液,在简单的草药应用上法师还是有些见地的。 “对了,您提到瘟疫散播者的主要目标是熔铁城,您打算马上动身前往吗?”女巫在给罗兰添加茶水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这看起来的无心之语显然是一次试探,爱米亚十分害怕起司在得到新的线索之后抛下王都的烂摊子一头扎进烈锤领去。 “不,一来熔铁城那边刚好也有一个我的同门。二来,我不能放任这些鼠人继续如此下去。”这个答案是法师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无法说服自己放下这座被围攻的城市。毕竟不管散播瘟疫者的真正目的为何,眼前的鼠人瘟疫确确实实是一场足以横扫整个世界的浩劫,作为最早着手对抗这场瘟疫的人之一,起司身上的责任感迫使他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 “三来,我还没有把那个该死的女人的眼睛挖出来。”法师话音刚落,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从指挥室的门口传来,仍然保持着狼人形态的杰克走回房间,他的皮毛上满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体液。从狼行者的发言来看,他对曾经戏耍过自己的绮莉有着极深的怨念。 杰克的话让罗兰和起司的嘴角都露出了苦笑,记仇,这可以说是狼行者的固有标签。就像铁堡的狼巫时隔多年依然不愿意放过杰克一样,狼人的仇恨会一直延续到他们生命的终结,甚至还会传递给下一代。更加紧密的族群意识带给他们的还有着更加睚眦必报的性格。 “解决完了?”起司再次做到他的空气椅子上,扭头对刚回来的同伴问道。 “当然,你以为我是谁?不过话说回来,那些水鬼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连血肉也这么臭。”杰克说着抬起自己的手臂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很快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呃,严格来说那些家伙就是在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的浮尸。你知道,食尸鬼都不会想吃的那种。”法师耸了耸肩,对狼人说道。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给我的工作就是这样。”杰克翻了一个白眼,由于爱德华家族要前往敌后牵扯鼠人的精力,清理水鬼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肩上。这任务对于狼行者来说毫无难度,可是他身上的恶臭已经让杰克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 “不好意思,爱米亚女士,我能否借用一下您的浴室,或者其它什么可以清理掉我身上东西的地方?我现在甚至不敢解除狼形,这些东西要是直接贴到皮肤上一定会让我发疯的。” 女巫点了点头,她轻轻抬起手,一只看起来像是瓢虫的小东西就闪烁着淡绿色的光从她的手上飞了起来,快速的绕着狼人转了两圈。 “跟着它走就可以了。浴室里的水会自动更新,您不必在意。” 杰克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午夜佳人 这夜晚对于起司或者杰克来说也许已经结束了。在黎明前等待他们的,只剩下清理那些对手留给他们的残渣,当法师明确了他们战斗的目标之后,再击倒眼前的敌人就变的轻而易举了。可是对于一个在黄昏时就不得不离开战场的战士来说,太阳升起前的时间还是十分难熬。 洛萨没有睡。这位爵爷靠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闭着眼睛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头颅,他在思考。这是洛萨的习惯,也是他能从无数场战斗中幸存下来的理由,王国的人总把洛萨的战绩归功于天赋,但是事实上,鲜少有人明白这位黑山伯爵在战斗之后诡异的安静有多么重要。 白天所经历的战斗在他的眼前如同慢动作一样回放着,洛萨不会放过记忆中的每个画面和细节。有些士兵总把战场上的幸存和胜利归结于幸运或者神佑,可洛萨坚信,只有不断地审视自己,纠正在战斗中所犯下的错误,才能规避那些本来会致命的缺陷。 赫恩之手靠着桌角放在洛萨的脚边,这柄武器的刃口在黑暗的环境中依然有着令人胆寒的光芒。一把雕刻成蜘蛛样式的匕首被放在伯爵手边的桌面上,这柄来自于女佣兵的武器是洛萨可以战胜假男爵的关键。说到网虫,洛萨回来后就没有见到这位佣兵小姐的面,她好像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而生气。 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打消出去。对于女人,或者说,女性,洛萨还是处在一窍不通的程度。在他眼里,他和网虫之间的关系只是佣兵和雇主罢了,最多就是长期雇佣而已,对方根本不应该对自己的决定有任何的意见。可是想到女佣兵看自己时的眼神,爵爷又本能的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是哪里搞错了。 “呼……”黑山伯爵长出了一口气。在军中数年的经历让他有了一种特殊的本领,如果有必要的话,洛萨可以每天只简单的休息上两三个小时就可以恢复战斗能力。当然这种透支身体的行为不是没有代价的,等到战事结束,他有可能会在床上躺上好几天。 “叩叩”就在这个时候,伯爵面前关着的房门突然发出轻微的叩门声。洛萨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自己的房门,深知这座宅邸中的仆人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惊动他。 “谁?”洛萨的声音不大,可是他很肯定这已经足够让门外的人听见了。毕竟黑山伯爵的私人房间也继承了他的军人作风,简单而使用,换句话来说,就是狭窄。洛萨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已经伸到了战斧的手柄处,只要门后的人或者其它什么东西没有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赫恩之手的利刃就将是开门后迎接客人唯一的款待。 “是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网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即使是洛萨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女佣兵不故意压低自己的嗓子的话,她的声音几乎可以说是甜美的。 可是这并不能让伯爵心中的疑惑减少,她来干什么?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洛萨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种猜测,其中有几种还有些下流,这也不能怪他,谁让陪伴着爵爷长大的那些骑士小说里从来都不会缺少这样的桥段呢。 “你来干什么?”洛萨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些。他不希望让对方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刚才稍纵即逝的想法。 “……”诡异的安静,门外的网虫似乎也和伯爵一样有着很多的想法。而这安静,足以让洛萨刚刚平复下的心再次浮躁气啦。 “能不能先打开门?走廊里好冷。”这是个很合理的要求,现在已经入冬了,虽然王都还没到下雪的时候,可是来自北方的冷气确实让这间宅邸里的气温并不舒适。那么,面对这个合理的要求,洛萨会去开门吗? “请进吧。门没锁。”伯爵没有说谎,他的房门确实没有上锁。作为一名高傲的战士,洛萨自认不需要那一层保护来防止别人闯入自己的房间。况且,这个房间里也没有多少隐私的东西。 门,打开了。洛萨的眼睛直视着出现在门前的人影。走廊里的灯光并不明亮,这让他不需要再花费时间去适应光线的改变。女佣兵的身影站在那里,与伯爵不过十步左右的距离,尽管逆着光线,洛萨还是可以看清她的脸。以及网虫的穿着,这让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佣兵小姐的身上没有穿着她一直喜欢的那套皮甲,也不是洛萨的仆人们为她准备的长裙。而是一套,呃,在洛萨看来太过暴露的衣服。黑山之名在上,哪怕是在最露骨的小说里,伯爵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会有女孩穿成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洛萨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脸颊上的热度在提醒他此时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你……”洛萨想要问对方为什么穿成这样,但是他说出一个字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因为紧张而无法正常的发声。对此,网虫报以一个暧昧的笑容。这个笑容让伯爵眼睛里最后一丝挣扎消失了,他不得不承认,在将近二十年的独身生活之后,自己没有办法抵抗这位女性的诱惑。 佣兵小姐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黑山伯爵,她的线条在微弱的灯火映照下显得如此迷人,她的双眸像是蕴含了整个星空一样的神秘,将洛萨的注意力牢牢的吸引住,无法分神。 随着网虫逐渐走近洛萨,房间的门无声的关上了,从未用过的门栓也在无形的力量下上锁。但是对这一幕,已经无法挪开自己视线的伯爵选择了熟视无睹。在洛萨的脑海里,只有那双眼睛,如此美丽,如此深邃,如此…… “吼!”狮子的吼叫声蓦然出现在伯爵的脑海里,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洛萨指尖碰触的猎巫刀像闪电一样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伯爵与女巫 赫恩之手的力量驱散了黑山伯爵脑子中的邪念,令已经深陷魔法影响之中而不自知的洛萨重新取回了自己的意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般而言,例如魅惑或者精神奴役这样的魔法一旦生效,中招的人就很难再靠自己的意志力摆脱魔法的影响了。幸好,伯爵的手边有着一件足以帮他抵抗魔力的武器,猎巫刀的力量因为持有者受到魔法影响而显现出来。 洛萨的头脑清醒了,现在他可以用正常的视线来审视面前的人。窗外射进来的月光照在女人身上,虽然不及灯光,但是以足以让黑山伯爵看清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得益于此,洛萨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网虫。 “怎么了?我的伯爵大人。”有着女佣兵外表的人走到伯爵身前三步左右停住了,她似乎从洛萨的肢体动作里看出了有些不对劲,但是出于对自己魔法的信任,她并不觉得这个普通人可以抵御自己的魅力。 “我在想,如果我要求网虫,我是说真正的网虫穿上这种衣服,她会不会把我的舌头从嘴里拉出来再放到火上烤。”洛萨的语调很放松,甚至听起来像是在说笑,可是他的手已经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紧紧的握住了战斧。 听到伯爵的话,女人脸上暧昧的笑容僵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完美的伪装会被拆穿,更加无法理解为什么洛萨可以从自己的魔法中保持自我。赫恩之手上雕刻的狮头并未闪烁出危险的红光,这把战斧现在看起来与凡铁铸成的兵器无异。 不过很快,女人的脸上又恢复了自信的神采,她不认为洛萨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假扮成网虫的女性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她走到爵爷的床边坐下,雪白的大腿交叠在一起,双手撑在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坐在窗边椅子上的洛萨。 “那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女人眨着她那双大眼睛,看着黑山伯爵问道。能摆脱魔法的影响是一方面,可是她有充足的自信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和网虫无疑的才对,洛萨怎么一下子就将她不是女佣兵这件事看破让她十分好奇。 “其实有很多不同的地方。虽然乍看起来你们外表都一样,但是许多细节是不同的。”洛萨挑了挑眉毛,对于对方没有逃跑或者发动攻击,反而坐到了自己床上的举动感到有些意外。 “比如?”不管这个披着网虫面孔的人到底是谁,她似乎都对自己的伪装十分执着,虽然现在自己身处险境,可是她还是执意要洛萨说出是如何看破自己的伪装的。 “眼睛,你的眼睛太,醒目了。”其实伯爵本来想用迷人这个词来形容对方的双眸,话快要说出口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恐怕不是抱着善意来的。 假佣兵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她显然注意到了洛萨的本意,而且也很受用对方的赞美。同时黑山伯爵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笑容让月光都黯然失色。女人将身体朝前倾,两只修长的手臂放在腿上,右手支起自己的下巴,这个动作令她的某些部位更加惹人注目。 “我想不仅仅是眼睛吧,还有呢?”女人继续问道,她注意到洛萨的目光已经被她的动作吸引到了她想凸出的地方,这令她非常高兴。 对方的话令伯爵有些尴尬,他刻意的将自己的目光从假网虫的身上移开,可出于安全考虑又不敢别过头去。洛萨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还在试着像刚才那样控制自己的神智,或者他现在的反应其实只是出于生理本能?将这个荒唐的念头压下去,伯爵重新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 “手指,你的手指很美。” “噗哧。”洛萨过于严肃的语气和话中毫不遮掩的赞美令女人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在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中,这位黑山伯爵是最有意思的一位,她能够看出来洛萨对自己一定有着非常严格的戒律,但是另一方面,洛萨的本能让他无法拒绝她,看着伯爵不断地在自己的理性与感性间挣扎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最棒的戏剧。 “手指吗?所以你的这位,嗯,网虫小姐手指不美喽?”女人将自己的左手伸出来,对着月光张开,五根修长白暂的手指如同玉石雕成。 “她的手是一名战士的手。你的不是,太柔弱了,完全没有经历过训练。”黑山伯爵继续用一板一眼的语气说着,作为驯蛛人,女佣兵的手可不会这么美观。 “嘻嘻,那么,黑山伯爵大人,你是喜欢这双手呢?还是喜欢那个女佣兵的手?”女人的嘴角露出调皮的笑意,她将自己的左手收回来,食指在嘴唇上轻轻一点,问道。 “我觉得玩笑可以适可而止了,绮莉小姐。”洛萨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了任何的杂色,通过问答拖延来的时间足够这位伯爵从记忆中找出眼前这个造访者真实的身份。那双眼睛,在他的印象中只属于一个人,也就是白天从杰克手中逃脱的女巫。 “您听过我的名字?从爱米亚那里吗?”听到伯爵叫出她的名字,女巫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她将身体后仰,双手撑在床上,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她越发觉得今晚来找这个拿走了赫恩之手的男人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至于库伊拉安排给她的任务,绮莉觉得可以先放一放。反正对于那位已经老的不成样子的前辈,绮莉这样刚成年的女巫一向缺乏敬重。 “像您这样的人名字总会传的特别快。”洛萨耸了耸肩,不愿意透露自己信息的来源。他不喜欢由女巫来主导这次谈话,所以伯爵决定问出自己的问题,“而像您这样的人也不会无故来深夜造访我,对吗?” “哈哈哈…”绮莉笑了,她在听到黑山伯爵的问题后非常开心的笑了,她知道洛萨的想法。赫恩之手能保护洛萨的意志不受女巫控制,但是却不能阻止女巫解读他的表层意识。而绮莉,她喜欢别人,尤其是男人,绞尽脑汁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主动的尝试。为了奖励洛萨的尝试,她决定暂时先顺着伯爵的思路。所以当银铃般的笑声停止,女巫说道。 “算是吧,我的洛萨先生。那么你要不要猜猜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离去 绮莉现在很开心。对于这个年轻的女巫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别人苦恼的样子更棒的娱乐了。作为这次追捕叛逃者任务的一员,绮莉其实对于她们这次要杀死的目标,爱米亚母女,并不在乎。她会自告奋勇的来到这个偏僻的王国,为的只是逃离年长女巫们日复一日的支使。 像绮莉这个年纪的女巫大部分都不像珂兰蒂那样有着长辈的庇护,女巫团不是以血缘为单位行动的组织。甚至因为一产下子嗣就会和虚弱的母亲隔离,并由专门负责培养幼儿的女巫照顾,绮莉和很多小女巫一样对自己的母亲完全没有印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年长女巫严厉的教导和无止境的繁复工作让她极度的渴望自由。 这也正是为什么她今晚在没有和任何一个同伴打招呼的情况下独自溜出来的原因。就和基本没有离开过大屋的珂兰蒂一样,苍狮这个陌生的国度和起司为首的这些完全不同于女巫之前生活中出现的人类让她觉得新奇。所以即使库伊拉在到达了这里后依然用那些低等的工作来填满绮莉的日程表,这位女巫仍然觉得很快活。 顺便说一句,绮莉印象中的低等工作在其他人眼里恐怕并不简单。她的双眼天生带着比寻常女巫强大的力量,可以轻易魅惑或者控制那些意志力薄弱的人,事实上,即使是经受过战场熏陶的战士,在用魔力加强了双眼威力的女巫面前依然会像一只忠犬一样摇尾乞怜。而库伊拉和其它年长女巫对绮莉的安排,就是让她利用这种能力为她们带来便利。 而对洛萨进行的审判,也是库伊拉命令绮莉在暗中推波助澜完成的。对于绮莉本人来说,她对库伊拉的计划完全不在乎,对于爱米亚母女的死活也是,她现在只想尽情的让自己开心起来。比如,继续戏弄眼前的这个凡人伯爵。 可是凡人伯爵却并不希望被女巫牵着鼻子走。洛萨坐在椅子里,没有回答绮莉的问题。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想不出一个猜测,黑山伯爵在确认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女巫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有了关于对方来意不下十种的猜测。可是与起司的相处让他很清楚,即使自己通过思考找出这些猜想中正确的那个,并当面揭开女巫的目的,也不会对两人的谈话有任何的帮助,主动权仍然在对方的手中。 耐心,是属于普通人的武器。当那些超凡者积极的用取巧的方法试图快速的抵达终点的时候,谦卑的人懂得平复下自己焦躁的心,用冰冷的视线寻找在黑暗中最微弱的那道光。洛萨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对方,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绮莉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了起来。黑山伯爵的反应让女巫觉得无趣了,她在两个人之间的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嘟起了嘴,手指开始因为烦躁而敲打起床上的垫子。她不喜欢洛萨的冷静,所以她打算用更具有刺激性的话题来让伯爵继续回到她的游戏中来。 “看来我们的黑山伯爵大人不喜欢这个问题呢。那么你不妨先猜猜另一个问题,比如,和我现在样子一样的女孩是不是还活着?” 听到这个问题,洛萨的瞳孔很明显的收缩了一下,他的呼吸也因此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瞬的停顿。虽然伯爵很快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这些还是被女巫捕捉到了。绮莉发出“咯咯”的笑声,她知道这下子洛萨必须要开口了。 “我希望她还活着。”黑山伯爵开口说道,和刚才带着几分放松的语气不同,这句话一出口,洛萨身上的杀意几乎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赫恩之手上雕刻着的狮子眼睛里开始泛起淡淡的红色光芒,只是这光芒十分黯淡,不容易被注意到。 然而伯爵的愤怒并没有吓到女巫。绮莉开始变的更加的兴奋,她完全不担心洛萨有能力伤害到她,因为除了白天遇到的那个狼行者之外,女巫从来没有被人逼到过可以被称为危险的地步。而既然免疫魔法的狼人都不能伤害到她,眼前的这个人类就更加的不行。 “嘻嘻,活着倒是还活着。不过,你知道吗?想要伪装成一个人,剥下她的脸皮然后套在脸上是最方便的方法。”绮莉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有着和网虫一样面容的脸颊。她轻佻的语气和动作似乎在暗示女佣兵所遭遇的悲惨命运。不过,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洛萨听到她的话后反而好像送了一口气一样,甚至连身上的杀意都消散了许多。 “怎么,你不在乎那个女人的死活了?”女巫歪了歪头,问道。 “本来很在乎,但是既然你说最坏不过是毁容,那么问题就不大了。”黑山伯爵说道。他的语气说明他现在绝不是在说谎,从洛萨的话来看,他似乎对网虫被毁容这个可能性完全可以接受。 “你…不在乎她被毁容?我先说好,就算是你认识的那个灰袍法师,也不可能让她恢复原样呦。”绮莉有些迷惑了,在她的认识里,女佣兵和洛萨之间的关系应该像那些她所知道的贵族和侍女一样,说到底,男人在乎的只有女性的外表。而基于这样的关系下,一位被毁容的女伴,恐怕还不如一位被杀死的女伴吧,至少后者可以少些处理上的麻烦。 “在乎,当然在乎。”洛萨耸了耸肩,说道,“作为她的雇主,每一次都被她的脸吓到应该是一件挺让人不爽的事情。不过她可以戴面具,这样就不会吓到别人了。” “是吗,你终究也只是这样的男人。”绮莉的眼神改变了,她突然觉得这个伯爵身上毫无趣味可言,这个男人和她长大的城市里的那些被本能驱使的生物一样。或许在他眼里,网虫只是一个工具罢了,而被毁容,也只是让这件工具少一项功能而已。 “安慰她应该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虽然看起来不在乎,不过那丫头还是挺在意外表的。啊,看来未来的日子会有些吵闹啊。”洛萨没有听到女巫的低语,继续说着。他想象着要怎么安慰女佣兵,并且意识到这或许会让网虫想要离开,而自己势必要想好留住她的方法。把她绑起来?似乎有些太过了吧…… 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黑山伯爵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笑容。但是绮莉注意到了,而且她可以肯定那不是一个会对工具露出的表情,这笑容里的温暖是她所陌生的东西。同时,在洛萨的心被某种温暖的情绪所充盈的时候,赫恩之手上的狮子眼里不再散发出红光,转而开始绽放出点点的金色光点,像是萤火虫一样。 女巫觉得自己感觉有些奇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谈论要如何安抚女佣兵的话令她十分不快。可她又说不上为什么,不过不管是为什么,这场会面都变得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你要离开了吗?”注意到女巫从床上站起来,走向房门,黑山伯爵问道。 没有回答,上锁的房门在女巫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像是不存在的东西一样。绮莉的身体随着一阵涟漪消失在了房门上。留下洛萨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怪诞的梦。不过不管它是不是梦,伯爵都决定应该去问候一下女佣兵,至少,把那柄匕首还给她。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路边的血迹 里昂和巴克姆骑着从村民那里买来的马朝着北方行进着。靠近森林的小村子里自然是没有好马的,所以骑士长用全身所有的财产费了许多口舌从村民那里买来的,也不过是驼货的矮脚马罢了,这种马除了载重能力可圈可点之外,不论是速度还是反应能力都比里昂曾经的坐骑差了不止一筹。 令血狮有些惊讶的是,虽然是第一次接触马匹,他的扈从似乎就已经初步掌握了骑术的要领。或者说,精灵坐下的马主动配合着巴克姆的动作。而从精灵不是抚摸坐骑颈部的轻柔动作也不难看出,他对待动物比对待人类要和善的多。 里昂想要就这一点和自己的扈从说笑两句,可是还不等他把话想好,小路边的痕迹就吸引了骑士长的注意。 “停下。”血狮说着勒住了坐骑的缰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走到了旁边的某一处草堆上。 “怎么了?”出于好奇,巴克姆跟着自己现在的导师走到了路旁,他下马的时候还不忘让自己刚认识的两个伙伴安静一些。这些马匹对于骑手的命令感到些许困惑。 面对精灵的提问,里昂并没有用语言回答他,骑士长皱着眉头从草堆里一些杂乱的痕迹里翻找着,很快,一根颜色不太正常的草茎出现在他的手中。里昂将这根草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眉头上的皱纹愈加明显。 巴克姆看着血狮的动作,也学着里昂的样子顺着骑士长翻找过的痕迹继续寻找,更多颜色奇怪的草茎随着精灵的动作出现在了草堆上。取下其中一根,巴克姆仔细观察着是什么让这些草看起来和同类如此不同。他很快发现奇怪颜色的原因,是一些不慎滴落到草上的液体。 “血液,鼠人的血。”精灵的语气严肃起来,与那些鼠形的怪物交战的记忆让他的右眼隐隐作痛。 “大概一天左右,不能确定有多少。”里昂通过血液的味道和凝固程度做出了自己的推测,他看着手中沾着鼠人血液的草茎,目光中充斥着不安。骑士长转头看了看来时的道路,那里不到半天的路程就是收容了他们的小村子。这样的村子绝对禁不住鼠人的攻击。 “也许是之前追你的那些家伙留下的。”精灵耸了耸肩说道,这倒也不无道理,里昂进入森林的位置就在这里不远处,鼠人在追赶他的时候绕了一些远路并不是不可能。 可是骑士长摇了摇头,他将手中的草茎扔了回去,说道。 “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你能顺着血迹追踪下去吗?” 染着血的草被藏在了草堆的下面,显然流血的鼠人也注意到了这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在这样的情况下,血狮是难以继续追踪敌人的,那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不过他的扈从则不然,这个从森林中长大的精灵对于各种会被常人忽略的线索极为敏感,这一点在他带着里昂走出森林的路上骑士长就察觉到了。 里昂猜得没错,巴克姆确实有这个能力。虽然大多数精灵一旦离开了熟悉的森林,就很难在短时间内与陌生的植物和土地达成理解,不过巴克姆不在此列。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森林接纳过。当他的同族通过简单的感应完成一次狩猎的时候,年轻的精灵必须要强迫自己从动物留下的各种痕迹中找到线索,这种长时间的训练成就了他,巴克姆是比许多年长于他的精灵还要强大的追踪者。 “你确定吗?”精灵问道,他并不认为里昂的决定是正确的。即使这附近真的有鼠人在游荡,巴克姆也觉得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必要冒险去追踪那些老鼠,他们最多只需要回去跟那些村民们提醒一下也就仁至义尽了。何况骑士长一直在强调时间的紧迫,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浪费时间在这里让精灵不知道是否值得。 “我们有义务保护他们。”血狮默默的说道。他转身去从马上拿下了他的武器,一柄猎刀,骑士的佩剑在之前对抗鼠人的战斗中已经不堪使用了,这把刀是他和马匹一道从村民手里购得的。 “保护他们是他们自己的责任。”骑士长的话令巴克姆皱起了眉头,在精灵的世界里,自己的安全应该由自己来负责而不是别人,单纯的依靠别人保护是很不负责的行为。然而虽然小声抱怨着,他还是没有违抗自己侍奉的骑士的命令,精灵矮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草丛中的痕迹。 里昂歪着头,他听见了巴克姆的抱怨。关于如何像这个精灵解释骑士信条中的内容让他感到些许的烦恼。要知道,大部分的精灵都是极度的个人主义者,在精灵的部落中没有法律,所有的规范都是由传统和长者来裁定的。而除非是要保护小孩或者老人,否则精灵鲜少会对有能力自卫的人拔刀相助。漠然,是很多人类对于精灵的印象。 “找到了。”血狮没有烦恼多久,巴克姆很快找到了鼠人留下的更多痕迹,他抬手示意骑士跟上,走入路旁更深的草丛之中。骑士长将猎刀倒提在手中,把马拴在了路旁的树上,放任它们去吃路边的野草,接着跟上了精灵的步伐。 巴克姆的速度很快,齐腰的野草丝毫不能影响精灵的行动。他带着里昂翻过了一块凸出的岩石,来到一处背对着森林,里村子不过三公里左右的凹陷处,这是天然的避风港/四周高出地表的土坡能有效的遮挡夜晚的寒冷,也能阻挡土坡中生物的视野。 骑士长和精灵趴在土坑旁的下风口处,他们看着坑中的野兽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六只鼠人,不是劣鼠人,而是从人类转化而来的怪异生物正躲在里面规避着刺眼的阳光。虽然太阳并不能真的对鼠人造成伤害,但是却无疑会让它们的行动变的迟钝,一般来说,小规模行动的鼠人都不喜欢在白天四处乱晃。 里昂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的打量着这些鼠人,它们中有两只受了伤。伤势不重,一只划破了腿,另一只则断了尾巴。血狮猜想这些家伙应该是追着溃败的王国士兵到这附近的,他只希望被这六只怪物追赶的士兵能像他一样幸运的生还。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二对六(上) 你左我右。骑士长用手势朝自己的扈从比划着,这种流行于苍狮军队之间的暗号是里昂为数不多可以在这几天里教授给精灵的东西。巴克姆点了点头,虽然坑洞中鼠人的数量是他们的三倍,不过精灵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至少他认为如此。何况,一想到自己被鼠人夺取的右眼,精灵握着双刀的手就变的更加用力起来。 三。血狮用手势默数着他们冲出去的时机,他的眼睛在右边的三只鼠人身上游走着,试图寻找出一条可以最快杀死敌人的途径。而相比较而言,巴克姆的双眼中仇恨和愤怒的火焰已经燃起,他迫切的渴求着用鼠人的血来为自己报仇,并且像他的新导师证明他不是一个弱者。 二。里昂的呼吸加重了,他确信自己可以让这些野兽一个惊喜,虽然猎刀远不及他之前的佩剑锋利,但是切开鼠人遍布着毛发的皮肤应该是游刃有余的。不过或许就是因为骑士长把精力都放在了即将爆发的战斗上吧,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扈从已经无法再压制对鲜血的渴望了。 一的手势还没有比出来,巴克姆的身影已经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样从二人的藏身处飞驰了出去! “死吧!你们这些该死的怪物!”精灵大喊着,他手中翻飞的银刀如此的耀眼,顷刻间就让那只腿部受了伤的鼠人身首分离。血液,如同喷泉一样从鼠人颈部的断口里喷射出来,温热的液体溅到了洞中每一只鼠人的身上。 “该死的!”里昂看到眼前的一幕低声咒骂道,他没想到巴克姆连多等一秒都做不到。而精灵的举动让他眼中清晰的进攻路线顷刻间塌陷。不过这并不是唯一的影响,凹陷处的鼠人们意识到同伴被杀之后,发出令人胆寒的刺耳叫声,它们有力的后腿只用了一次简单的弹跳,就从土坑中一跃而出,直奔精灵而去。 沉浸在杀戮快感中的精灵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怎样的不利处境,他在凹陷处的另一边停住脚步,双刀在空中划过两条优美的圆弧,可还不等巴克姆完全的转过身去,最接近他的鼠人已经朝着他的身体撞了过来。精灵纤细的身躯被鼠人一撞,顿时失去了平衡,朝着相反的方向倒下去。 “巴克姆!”里昂叫着扈从的名字从藏身处冲了出来,仓促间的行动让他无法做到完美的突袭,不过幸好鼠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精灵身上,带着细碎裂口的猎刀从右往左狠狠的砍进离骑士长最近的鼠人腰上。 骑士长的声音救了精灵一命,被撞倒到地上的精灵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三只鼠人已经从同一个方向朝他围了上来。离巴克姆最近的那只甚至已经举起了爪子。可是血狮的怒吼让这些鼠人们愣了一下,而这一下,已经足以让精灵通过一次翻滚来远离距离过近的敌人,并且恢复站立的姿态。 然而虽然扈从脱离了危险,骑士却因为这次鲁莽的攻击付出了代价。猎刀终究不是可以作为武器的最好选择,粗制的刀身卡在了鼠人的血肉中,任凭里昂如何用力也无法拔出。但是原本站在这只鼠人旁边的敌人已经反应过来了,它呼啸着,两只利爪直奔骑士长脆弱的颈部,看样子是想将血狮的脖子整个捏碎。 无奈之下,里昂只能把还卡在鼠人尸体里的猎刀连同上面的尸体一起扔向这个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怪物。两个鼠人的身体在空中碰撞并很快滚到了一起。骑士长眼见插着猎刀的鼠人压住了还活着的家伙,朝前快跑了两步,一脚踩住了鼠人的尸体,将怪物活着的同伴一同踩在了脚下。 另一边的巴克姆就没有他侍奉的骑士那么好运了。虽然鼠人对精灵手中明晃晃的长刀有着一定的忌惮,但是血的气味让它们很容易失去理智。更何况,己方三倍于精灵的人数优势也让鼠人们增长了勇气,它们分散开来,包围住了巴克姆。而巴克姆缺失的右眼视野让他注定会捕捉不到一只到两只鼠人的行动轨迹。 血狮终于将卡住的猎刀拔了出来,骑士长一刀解决掉了仍在脚下挣扎的敌人,将视线转向自己的扈从。此时的精灵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支,如果不是鼠人们不想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来获取眼前的食物,或许他此时应该已经死了。但即使如此,每一次巴克姆应对面前鼠人的佯攻,背后就会被另一只鼠人攻击,锋利的爪子撕裂了精灵的长衫,露出翻开的血肉和狰狞的伤口。 里昂轻叹了一口气,他对巴克姆的境遇十分无奈。这个精灵很明显没有应对这种状况的经验,在面对多于自己的敌人的时候居然还和对方站在原地死斗?真是让骑士长不知道该说什么。 “嘶哈!”眼前的鼠人又一次朝着自己扑上来,巴克姆知道这又是一次佯攻,但是精灵却不得不架起双刀予以还击,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虚招就随时有可能变成实招。他担不起这个风险。挥舞的双刀逼退了面前的敌人,而想象中来自背部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 “盯着你的对手,小子。”里昂背靠着精灵,手中的猎刀横放在胸前挡住了鼠人的攻击。然而在这个时候,第三只鼠人动了,这只没有尾巴的鼠人谨慎的挑选了巴克姆的视觉死角,顺着精灵的右方发起了一次突击。 巴克姆自然是没有察觉到这致命的攻击,但是血狮不需要看到,光是听觉就足以让这位身经百战的骑士做出反应,他用空着的手一把抓起精灵的右手,朝着鼠人袭来的方向做出了刺击的动作。精灵的长刀停在鼠人的鼻尖前一寸,这只怪物凭借着敏锐的反应捡回了一命。 “用你的耳朵和鼻子去感觉对手,别被眼前的东西牵制住了精力。”骑士说道。同时里昂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情。如果一个战士可以在战场上自如的动用他的所有感官来完成战斗,那么他就已经合格了。至于现在的精灵?至少目前还不行。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二对六(下) 在骑士长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把武器在空中挥舞时发出的破空声当成是这世界上最完美的声音。成功与失败,生与死,贪婪与荣耀,一切抉择和改变都会经过这种声音来完成,这声音目视着一个个年轻人成为勇敢而正直的战士,也见证了他们堕入自己欲望的深渊,不再配得起胸口的徽记。 当里昂注视着一个比他要年轻或者年长的战士时,他都会不自觉的想这种声音到底将他们塑造成了一个怎样的人。而自己,又被这令人着魔的破空声变成了什么模样。所以当巴克姆在他背后用双刀以一己之力对抗两只鼠人的时候,里昂享受着自己扈从武器发出的声音,他认为他可以从中听到精灵的心。 对于巴克姆来说,跟着绿杖的时间是漫长的,老精灵总是做出一些令他觉得摸不着头脑而又无聊的举动。但是血狮不一样,只是跟这个人类骑士走了不久,他就有无数次机会拔出自己的双刀,要知道,这种机会在宁静的森林中可不多见。他也享受这种感觉,面对怪物时的战斗让精灵热血沸腾。 里昂无疑是一个好老师,甚至在这样的战斗中,他也可以从容不迫的指挥巴克姆改进他的战斗方式,而他迟迟没有解决眼前这只鼠人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希望精灵能尽可能的在这场战斗中成长。比起他们即将面对的战斗,巴克姆必须快速成长。而生死之间,历来是让一个武者成熟的捷径,危险的捷径。 同时面对两只鼠人对于精灵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但是比起刚才一打三的状况,这样的处境至少还不至于绝望。在第一次突袭被血狮化解之后,巴克姆就小心的半蹲下身子,尽可能的用一只眼睛的视线涵盖自己的两个敌人。而如果现实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的话,精灵的长耳朵也渐渐学会了捕捉细微的风声。 与巴克姆越来越好的情况相对,战斗拖得越久,对鼠人来说就越不利。精灵手中的长刀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胜过了大部分人类王国中的刀剑,那两把闪烁着银光的美丽凶器只需要轻轻一划,就可以让鼠人坚韧的皮肤裂开一条伤口。鼠人是野兽,而野兽,懂得忌惮。 看着面前的鼠人因为被猎刀拍打的次数过多而表现出怯懦的神态,里昂知道这场战斗快要结束了。作为王国中,可能也是世界上拥有最多与鼠人作战经验的战士,他深知这些野兽不会在面对需要高昂代价才能战胜的对手时表现出固执的一面,它们会逃的,而且很快了。 “把握机会,小子。”骑士长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他知道如果让鼠人逃走可能会造成的危险。一只鼠人就足以让整个村子蒙受巨大的损失。但是他还是打算让巴克姆自己解决他的对手,血狮已经决心将这场战斗当成是他和精灵的第一课。这一课的主题,就是时机。 巴克姆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话,但是以他的经验来说,精灵暂时还不能明白里昂口中的机会是什么。他挥舞着长刀再一次逼退试图闯入他视野盲区的鼠人,发现自己在这场拖得太久的战斗中已经有些麻木了。这种麻木是致命的,因为它会让战士错失他们战斗中最好的朋友,时机。 一切发生的毫无预兆,两只鼠人好像是约好了一样突然朝着精灵猛扑过来!这样搏命的打发自从第一次攻势后就再也没有被这些野兽使用过。巴克姆本能的想要躲避,但是随即想起身后的骑士,他不能把自己的导师的后背让给这些疯狂的怪物。想到这,精灵仅剩的左眼眯了起来,手中的双刀一前一后,和他的肩膀齐平,摆出了防守的架势。 骑士长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自己的身后在发生什么,因为他面前的鼠人也做出了想要以伤换伤的架势,然而里昂甚至,这不过是它们为了自己即将进行的逃跑而虚张声势罢了。他当然也注意到了精灵在用身体守护自己的背后,这让血狮感到十分欣慰,并且在他轻松化解鼠人攻击的同时,还是决定帮自己的扈从一把。 “现在,上!”来自背后的力量是巴克姆意料之外的。谁能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他身后的骑士长居然回身踹了他一脚!精灵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幸好他半蹲着的身子让他及时找回了平衡不至于跌倒。但是这几步也让他和那两只鼠人间的距离变的极为接近。 吃惊的并不只有精灵,那两只扑向他的鼠人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意外。它们原本的打算中,跟本没有和巴克姆短兵相接的意思,它们跃入半空后的双腿已经自然的摆动到了身体的前方,这样落地时可以快速的朝着旁边或者后面跳开并逃离精灵的攻击范围。里昂的一脚打破了它们的计划,可是临近落地,这两只鼠人也来不及调整身体,它们丑陋的脸上露出扭曲的惊恐表情。 当里昂轻松的追上自己面前那只想要逃跑的鼠人,并且从背后一刀贯穿了它的肺部之后,骑士长才回头看他那一脚的结果。和巴克姆对战的两只鼠人已经有一只死了,精灵的短刀镶进了它的脖子里,可是这种薄身刀的力量不足以将整颗头颅斩断。而此时的扈从正手提长刀,追赶着另外一只妄图逃走的野兽。 巴克姆在最近的一棵树下抓住了它,精灵用一击下滑铲从背后踢到了这只鼠人。宽大的树干挡住了野兽逃跑的所有途径,雕刻着植物藤蔓花纹的刀锋指着它的喉咙。精灵的身影从下方看去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巴克姆低头用左眼看着这只将两只手挡在自己身前,试图保住性命的怪物,他知道这东西曾经是个和里昂一样的人。 因为战斗燃起的火,渐渐平息了。精灵记起了自己上一个导师的话,他看着鼠人混沌的眼睛,表情缓和下来。可这个时候,那只鼠人敏锐的察觉到了精灵的变化,野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逃脱的机会,它怪叫着伸出爪子,试图先一步抓住巴克姆的脖子。 “噗!”长刀刺入肉体的声音,如此清晰。精灵是一个战士,在他的理智意识到鼠人要做什么之前,他的身体已经让他做出了最好的反应。被刺穿了心脏的怪物双手捂着插在胸口的利刃,它的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呻吟,好像是无声的诅咒。 “我很抱歉。”巴克姆看着这只鼠人,他突然觉得,战斗和杀戮似乎并不像他在森林中想象的那么有趣。也许这种血腥的故事,只有在别人嘴里说出来才会让人觉得动听吧。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埋葬 风,吹过原野,带走浓烈到刺鼻的死亡气息。鼠人藏身的坑洞成了天然的墓穴,看着六只鼠人的尸体被码放在凹陷里,不得不说这一幕颇为讽刺。毕竟,几分钟之前它们还躲在这里密谋着趁夜色袭击附近的一座村庄。 “它们可没想到这里会是它们的终点。”精灵手中拿着一只燃起的火把,将脚边的木柴踢到尸体的身上。光是埋葬不能杜绝这些失去了生命的怪兽躯体继续传染瘟疫的可能性,只有火焰才能彻底杀死鼠人体内的瘟疫。 “也许它们早就猜到了。”里昂将猎刀插在泥土里,站在巴克姆的身边说道。骑士长伸出手,示意扈从把火把给他。精灵对血狮的动作表现出了疑惑,在他看来由谁来点燃火焰并无不同。 “他们曾是苍狮的子民。”骑士的眼睛转向对方。巴克姆注意到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某种浓重到化不开的东西,那是对自己无能的自责和对鼠人的愧疚。现在精灵知道了,对杀死鼠人感到痛苦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他的导师比看上去的要阴郁很多。 “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欠它们的。”虽然这么说着,巴克姆还是将手中的火把递给了里昂,他试着用言语来安慰眼前的人类。因为光是看到骑士眼睛里的感情就足以让他感到不安。自己的导师有些不对劲,精灵想着。 “他们还是苍狮的子民。所以没有保护好他们是我的失职。”血狮说,火把的火焰在风中凌乱的狂舞着,似乎也在表现这位看起来沉稳的战士内心有多么挣扎。里昂从没忘记,这些邪恶的野兽曾是和他一样的人,他受封骑士那一天所念出的誓言如同铁鞭一样狠狠的抽打着他的心灵。 “好了,让我们快点结束这一切吧。”骑士长话里沉重的感情让精灵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辩论,巴克姆一边说着,一边背过身走开,不愿意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在精灵的背后,火把从里昂的手里抛出,在空中留下黑色的烟痕落入坑洞里。烤肉的味道和一股呛鼻的恶臭从凹陷处随着黑烟一同升起。 但是里昂没有动,他仍然站在坑洞的旁边,保持着抛出火把的姿势,任凭烟尘将他笼罩其中。还未烧尽的灰烬随着黑烟落到骑士裸露的皮肤上,带来阵阵的刺痛,浓烈的尘埃遮住了血狮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但是里昂仍然没有动,他还是站在那里,紧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缺氧,让骑士长的大脑慢慢安静了下来,那种濒临死亡的寂静此时却让里昂觉得舒服。或许,就这么死于窒息也是一种解脱吧?血狮这么想着。然而在他即将踏入永夜的怀抱之际,一双手,一双精灵的手,把他从浓厚的黑色里拉了出来,滚倒在后方的草地上。 “咳咳,咳!”巴克姆猛烈的咳嗽着,将自己口鼻中的灰尘驱离出来,在他旁边,里昂也趴在地上做着同样的事,只不过由于骑士长口鼻中的灰烬更多,他落到地上的口水和鼻涕都呈现出黑色。 “下次!下次你想死我绝对不会救你!”先一步恢复过来的精灵走到血狮身边,对着他的导师大吼。他刚才是真的被里昂的举动吓到了。然而精灵的话并没有传到骑士长耳朵里,或许是被烟尘堵住了耳道吧,里昂满是泪水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神采。 巴克姆见里昂完全没有反应,他不得不把他的骑士从地上拉起来,用半拖半拉的方式让血狮靠在刚才那棵树下,希望骑士长可以快点振作起来。火,慢慢的小了,鼠人的尸体在火焰里化成了泥土。精灵用里昂的猎刀当铲子,将旁边的土壤翻进凹陷里,将最后的火星压灭。当太阳渐渐偏西,血狮从树下站了起来。 “我现在怀疑你到底能不能活着找到你的士兵。”将手中的猎刀递给骑士,巴克姆不无讽刺的说道。里昂的脸沾满了黑色的灰尘,看起来十分滑稽,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精灵就是笑不出来。或许,是因为骑士长脸上那些顺着眼睛向下延伸的白色痕迹吧。 骑士默默的结果了他的武器,将猎刀随手插入了腰后的刀鞘里。他迎着太阳的方向走去,在那个方向的不远处,有一条小溪。里昂跪在溪边,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笑了。他用溪水洗去了脸上的黑灰,可是不论如何也无法洗去盔甲上的黑色污迹,骑士发现那是因为过热的灰烬烧掉了破损铠甲上的银漆,露出里面烧黑的金属。 “走吧。”里昂对身后的精灵说,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又变回了那个沉稳果决的战士。而虽然骑士长并不觉得,但是这确是他给巴克姆上的第二课,甚至比起在战斗时如何把握时机,这一课更加的重要。他教给了精灵,当你杀死什么东西的时候,你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也会跟着死去。 巴克姆跟在骑士的背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埋葬了六只怪兽的土堆,他知道,那堆土里埋葬的不止有六只鼠人。还有这个年轻的精灵的一部分。巴克姆的傲慢和对战斗盲目的追求被永远的埋在了这里。埋在了这片不知名的原野上。 风,吹过原野,让低矮的草丛发出“唦唦”的声音。一个人类和一个精灵各骑着一匹马,默默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我们去哪?”巴克姆问,他知道苍狮内一些有名的城市的名字,不过他并未去过。 骑士长想了想,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想到此时的起司等人应该正在苍狮王都中为了调查瘟疫的起源而战。他尽量不去想法师他们在杀死这些鼠人的时候会不会跟他有相同的感受,那是对现在的他而言太过于沉重的问题。 “我们去烈锤领,那里比王都更需要我们。” 其实除了起司他们的存在之外还有件事影响着里昂,让他不愿意回到王都。他害怕面对自己的大团长,骑士不知道该怎么像那个严厉的老人坦诚自己的失败。他怕阿提克斯看透,老人总能看透,在他心里正在滋生的脆弱情感。 “我们去烈锤。”骑士长小声的重复着。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来自黑暗的搭讪 烈锤领,熔铁城 在把琳安排回了住处后,咒鸦再次踏上了返回烈锤堡的路。在已经见识过报死女妖力量的情况下,咒术师绝对不会去怀疑琳所看到的未来,那全城人类几乎被屠戮殆尽的未来。其实对于他来说,这座城市人民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得到了琳的承诺,咒鸦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而这种满足感也让他有了再次面对烈锤大公的勇气。 想起那个矮人公爵,咒术师兜帽下的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老实说,哪怕是面对灰塔之主,克拉克的时候,咒鸦都不曾对见面如此抗拒。毕竟和自己老师的见面虽然每一次都如履薄冰,但是每一节课所带来的知识上的提高却也是实打实的。而且就算灰塔之主有时候显得喜怒无常,不过作为最强的施法者,他的一言一行都秉持着理性的原则,并非不可理解。 可那个烈锤大公就不是这样。咒术师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任凭感性压抑在理性上,行为举止都有着一套自己的规则。这种规则比最严苛的法律还要玄妙,甚至大部分时候就算是他们本人都说不清楚。这样的人往往是艺术家,工匠大师,或者游侠,他们的固执堪比地底最深处的顽石。咒鸦讨厌这样的人。 在咒术师的世界里,一切都是为了结果。所有的过程都是可以被变通的手段,如果此路不通,那么另寻他路便是,这也是为什么哪怕是在竞争激烈的灰塔,咒鸦也没有敌人。在同门们的脑子里,比起咒术师所掌握的诅咒,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方法更加令人忌惮。 矮人和咒术师,他们的处事原则就像是冰和火一样,难以共存。这或许也是为什么烈锤大公拒绝了咒鸦的帮助。但是为了琳,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如果他不听的话,我就带着琳离开。”咒术师走在大街上,自言自语着。 “想要说服那个石头脑袋可不容易啊,小子。”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咒鸦的耳边传来。 “谁!”咒术师下意识的喊道,朝着四周惊讶的行人张望着。这里是熔铁城喧嚣的街道,太阳正悬在天空正中,哪怕是在最阴暗的小巷里的影子,也不得不承认现在是一天中最难躲藏的时刻。可是即使如此,在咒鸦的感知中,不论是肉体的感知还是魔力的力场,他都察觉不到任何东西。而施法者的自信让他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绝不是错觉,这也就意味着,在他的身边,有着一个无法被感知到的存在。 冷汗,顺着脊梁流下。咒鸦被这不可知的东西吓到了。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自己貌似并需要这么害怕,因为今天,并不是他的死期。咒术师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兜帽,他不喜欢阳光照到脸上的感觉。在咒鸦周围的行人对这个恢复了正常举止的人随即失去了兴趣,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别害怕,小家伙。我没打算要伤害你,暂时。”那个声音再次从咒鸦的耳边传来,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声。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咒术师低着头沉声说道,他知道对方听得见。 “噢,先等等,先等等。这里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如果你要和我聊天,那我们就得找个合适的地方。” “我想,烈锤堡或许不错。”咒鸦的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这段时间一定足够他从这个声音第一次称呼烈锤大公的用词上推测出点东西了。 “呵,不错,真的不错。前面那个小巷拐进去,先左后右,我们那里见。”声音消失了。对于咒术师的猜测,这个隐身的发声者似乎十分满意,或许是因为那小小的破绽本来就是他抛出来的诱饵,用来钩起对方的好奇心。 咒鸦确实感到很好奇,他知道如果一个人敢如此戏弄一个灰袍法师,那么他不是疯子,就是有恃无恐的。而鉴于对方似乎和烈锤大公十分熟络,他趋向于相信后者。离日落还有些时间,烈锤大公可以再等等。这么想着,咒术师按照那个声音所说的走法拐入了熔铁城的巷子里。 城市里总是有很多小巷,虽然建造这座城市的人从来没有为它们预留出位置,可是这些小巷却真实的存在在每一个城市。如果说那些有名有姓的大路是城市的血管,那么这些巷子就是城市的肝脏,它们将城市里最肮脏的一面吞噬进来,直到那丑恶庞大到撑破小巷的容量范围。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鉴于我待会的行程,你必须给我个好的理由让我值得弄脏我的袍子。”感受着靴子下面粘稠的触感,咒鸦站在肮脏的小巷里说道。他不能带着这股垃圾的气味去见烈锤大公,所以在离开小巷之后,他必须换衣服。 “理由?如果你需要的话,那种东西我随时可以给你举出一打。”两颗燃烧着的火球突然出现在咒鸦面前的阴影里,它们的位置和咒术师的额头差不多高。那是一双眼睛,一双燃烧着的眼睛。 “算了吧,我不需要魔鬼的理由。”看到这样一双眸子,咒鸦身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了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头皮因为紧张而收缩。众所周知,在这个世界里有着这样眼睛的生物只有恶魔和魔鬼,当时恶魔绝不会有如此风趣的谈吐。 “但是我也不是魔鬼。所以你最好听听。”燃烧双瞳的主人走出了阴影,让透过小巷缝隙的些许阳光照亮他的身体。那是一个裸露着上半身的男人。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相貌英俊,没有胡子。而令咒鸦惊讶的并不是这些,这个男人赤裸的褐色皮肤上,密布着深红色的条纹,像是天生的纹身一样,这些条纹在他的身上组成一个又一个诡异的符号。 咒术师知道这种特征意味着什么,眼前的人确实不是魔鬼,他是一个魔裔,魔鬼与凡人的不洁子嗣。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魔裔 魔裔,用来代指那些和魔鬼交合后生出的存在。他们身体中流淌的血液一般来自于他们的凡人父母,另一半,则属于魔鬼。之所以说魔裔都是魔鬼的子嗣,是因为混乱的恶魔根本不存在生殖的概念,没人知道这些恶魔是怎么出现的,也从来没有一个恶魔会向普通人解释这件事。或许它们自己都对此一无所知也说不定。 相对来说,魔鬼的出现就更加清晰。根据来自神邸或者古籍的介绍,人们普遍将魔鬼认为是堕落的神明和他们堕落的手下。这些自甘堕落者用契约和交易来扩展他们的族群,不过在一些他们认为值得的情况下,他们也会和凡人种族产下后代(也许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这些后代继承了他们凡人血脉的外表,身上却不可避免的受到魔鬼血脉的诅咒,被永远燃烧的火网束缚在肉体中,没日没夜的忍受着灼热的痛苦。 咒鸦知道魔裔的存在,但是他从未见过。事实上,想要找到一个活着的魔裔,可能比找到一个魔鬼还要困难。毕竟魔鬼的数量较为稳定,而大部分的魔裔都会忍受不住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折磨,在幼年时夭折。即使他们长大,还是很容易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咒术师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是魔裔的话,他刚才的行为就说得通了。这些不洁的存在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的同时,也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那些力量的展现甚至无法用魔法来解释,这是属于他们血脉中的馈赠,来自深渊的赠礼。 “向您致以来自阴影的问候,灰袍法师。”魔裔对着咒鸦深深的鞠了一躬,他的动作之优雅和他吓人的外表完全不相称。咒术师少见的一手抚胸,微微低身还了一礼,以咒鸦的傲慢程度,能让他这么做的人可实在不多。 “与您的见面让我感到惊喜,亲爱的朋友。”咒术师在“朋友”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发音,他希望对方尽早表明态度。大部分的魔裔之所以会在地上行走,都是为了帮助他们无法被世界接受的父母,魔鬼的那一边,代为完成某种事务,咒鸦不希望自己被卷进一个魔鬼的算计里。哪怕以灰袍的观点来看,这也太过危险了。 “呵,别紧张,法师。”魔裔笑着,用左手摸了摸他没有头发的头部,这个魔裔光滑的脑袋上也一样有着红色的魔纹。而不知怎的,咒鸦看着对方因为笑容而露出的牙齿时,总是不自觉的想到荒原中的鬣狗,狡猾的投机者。“也许一个自我介绍能让你安心下来?”魔裔看出了交谈者的不安。 咒术师耸了耸肩,他不相信对方会说实话,不过听听总没有坏处。至少可以多了解一些眼前的人。 “我的名字,叫做喀鲁斯。如你所见,是一个魔裔。”喀鲁斯说着,张开自己的双手,好像在展示着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的种族在这个世界上的风评一贯不佳,不过别担心。我已经自由了。” “自由?”咒鸦歪了歪头,被魔鬼诞下的生物可一向与这个词无缘,他们的意志从出生起就注定会被魔鬼掌控。 “是的。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摆脱了我的父亲,或者母亲,谁知道呢,魔鬼可不讲性别。”魔裔保持着令人心悸的微笑,露出一颗锋利的犬牙。 “请原谅我对此保持怀疑。你怎么能确定你摆脱了魔鬼的控制呢?我是说,那可是魔鬼。”咒术师装作不相信的样子说道,他在套取情报。希望让对方泄露更多的信息,或者谎言。咒鸦相信有的时候谎言比实话更容易了解一个人。 “呵。”喀鲁斯冷笑了一下,他看出了咒术师太过于明显的演技,不过他并不在乎,因为对于摆脱自己魔鬼血亲的经历是他十分自豪的一件事,所以他放下了双手,用右手食指敲了敲他的牙齿,“我确信我摆脱了他的控制是因为,我把他吃了。” “你说什么?”饶是以灰袍的见识,对方的回答也太过匪夷所思。“你,吃了诞下你的那个魔鬼?”咒鸦脸上震惊的表情这会可不是装出来的了。内心深处,咒术师希望喀鲁斯说的只是个谎话,但是这谎话太过于荒谬,以至于它完全无法令人信服。除非,它确实是真的。 “那味道可真不错,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你能理解吗,法师?”喀鲁斯的脸上露出回味的表情,他的低语带着莫名的寒意令咒鸦向后退了一步。“别怕,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一个令人畏惧的战士变成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贵族。”魔裔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过咒术师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你是烈锤大公冒险时的伙伴?”他问道。 “安德烈,那个矮子的名字,安德烈烈锤,听起来是不是很滑稽?”喀鲁斯狡黠的笑着,对于取笑矮人名字的这件事,他一直乐此不疲。也正因如此,当时在冒险中这两个家伙没少在酒馆打架。 咒鸦出于礼貌跟着魔裔发出低沉的笑声,不过喀鲁斯的笑容转瞬就不见了。熟悉这个魔裔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和眼睛里跳动的火焰一样难以捉摸。 “关于我,我想我们已经说的够多了。让我们回到正题吧,法师。” “咒鸦,您可以叫我咒鸦。”咒术师谦卑的说道。他从喀鲁斯的身份上意识到了这个魔裔巨大的利用价值,如果他能成功利用他的话。喀鲁斯的眼睛转动了一下,表示他已经记住了咒术师的名字。 “好吧,咒鸦。我想现在,你不会拒绝我给你的建议了,对吗?” “当然,我很愿意听。” 在这条小巷子里,一个灰袍法师和一个魔裔低声交谈着。他们说的东西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不过从两人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意和喀鲁斯是不是鼓掌的声音来判断,他们谈的十分投缘。而在谈话的最后,魔裔朝着灰袍法师伸出了他的右手,上面燃烧着黯淡的猩红色火焰。 “那么,交易成立?” 咒鸦点了点头,也伸出自己的手握在了对方的手上,这是魔鬼的仪式,而身为魔鬼之子的喀鲁斯也可以施展它。 “交易成立。” 猩红色的火焰从魔裔的手上延伸到咒术师的手上,最终,在他手腕动脉处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符号,那看起来像是一颗双眼着火的山羊头骨。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提醒 片刻之后,烈锤堡上层 烈锤大公正在检查着昨晚被咒鸦毁坏的假人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不过从矮人的表情上来看,以恶魔生命为代价释放的酸液貌似对这具傀儡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 “动力核心基本完好,可是传递的管道全部被溶解。切,看来还需要增强耐腐蚀性。”矮人蹲在自己的造物上,看着假人打开外部后露出的内部核心喃喃自语。只有在面对着自己的发明时,这位统治者苍狮除了国王之外最大领土的领主才会变得话多起来。 “你还要站在那里看多久?”矮人不是缺乏耐性的种族,他们可以在铁毡前站上漫长的时间只为了一件作品的完美,但是在和人交往上,他们却一直给人急性子的印象。熟悉矮人的人不会把这当成是缺点,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小个子朋友的暴脾气意味着他们并没有恶意。 “我以为你还要再自言自语个一段时间。”喀鲁斯从阴影里走出来。难以想象阳光照射下的走廊里居然会有一处可以供一个成年人藏身的阴影。不过这对于已经和魔裔相处了很多年的矮人来说并不值得惊讶。 “呸,你这褐皮的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烈锤大公很了解他的这位朋友,虽然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会因为魔裔的外表和他们的魔鬼血统而对他们抱着怀疑的态度。可矮人却不会,因为在他眼里喀鲁斯在一个魔裔之前,是他的朋友。而也正因如此,安德烈知道,自己的这个朋友只有在一件事上会显得如此有耐心。 那就是在他有坏消息的时候。喀鲁斯总喜欢让那些会被消息吓到的人自己迫不及待的来询问他。 “好吧好吧,我可敬的小朋友。”魔裔耸了耸肩,露出他只有对极少数人才会露出的笑容,“我刚才去和那个灰袍又见了一面。” 烈锤大公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的肌肉就又放松了下来。矮人站起身子,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脸上的表情露出明显的不满。显然是对喀鲁斯的私自行动感到不快。 “先别急着下定论,安德烈。”熟知对方脾气的魔裔知道自己的矮人朋友会作何反应。所以他赶在烈锤大公开口骂人之前赶紧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巫师,但是他手里还是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利用呢。” “我看是你想利用吧,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些魔法完全不可靠!你早晚会在上面吃大亏的!”矮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可是还是没有拂袖离去,安德烈一屁股做到假人身上,等着面前的人给他一个解释。 魔裔笑了笑,他知道矮人讨厌魔法,除了那些他们自己制造出的魔法武器或者铠甲之外,这个种族就像他们最爱的岩石一样抗拒着所有魔力。而魔法的使用者,巫师,在他们眼里也是最不受欢迎的客人之一。不过喀鲁斯可不这么认为,作为游走在黑暗中的人,他深切的知晓这些窥视真理者的价值。 “随便你怎么说吧,但是这次我和那个巫师之间的交易可全都是为了你。”喀鲁斯摸了摸脑袋,走到矮人的身前,当阳光照射到他身上的时候,一些好像是被火烧剩下的灰烬从他的皮肤上升腾起来。这是魔裔的诅咒,在象征着这个世界活力的太阳下,他们黑暗的血统会受到无可避免的排斥。而喀鲁斯则用这种办法像自己的朋友展示他接下来的话的重要性。 “那个自称咒鸦的巫师,他的身边有一个报死女妖。” “你说的是他身边叫琳的小丫头?”矮人挑了挑眉毛,他身为烈锤领的领主,对于自己管理的境内事物自有一套情报系统。事实上,今天咒鸦来之前,他的情报就已经放到了烈锤大公的桌子上了。而咒鸦唯一的同行者,就只有琳了。 “你认识她?”察觉到朋友脸上细微的面部表情,魔裔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嗯,几年以前见过一次。”矮人小声说道,虽然他对于拆除孤儿院并且接收孤儿的事情实际上记得十分清楚,但是他不希望让自己的老朋友看到自己柔软的一面。 “看来你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领主。”虽然安德烈极力掩饰,不过对于熟悉他的喀鲁斯来说,矮人和前女佣间的关系不难推断。从他来到这个城市开始,熔铁城居民们对他们领主的赞扬之词就一直环绕在魔裔耳畔。喀鲁斯很高兴自己的朋友在这个陌生种族的国度里受到如此的爱戴,但是也担心矮人因此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总而言之,那个报死女妖预见到了这座城市的毁灭。所以她恳求那个巫师来警告你。不过我想,这件事还是让我来代劳比较方便。以你的性格,恐怕近期内不会欢迎灰袍再踏入你的城堡了,对吧?” 安德烈听完朋友的话,沉默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咒鸦在说谎,即使是苍狮全境的人类全部变成了鼠人,然后在一起来攻打这座城市,矮人也有信心自己的城市不会在一夜间陷落。可他同时也知道,魔裔对于谎言的敏感程度只会在自己之上,既然喀鲁斯觉得咒鸦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消息就可以当成是真的。 “我会派人去城内巡逻,查出隐患。待会这些魔像也会被派遣到城墙上。哼,如果那些老鼠觉得它们的爪子比合金还硬,那就来吧!”烈锤大公说着用拳头使劲敲打了一下身下的魔像外壳,就连恶魔的力量也不能轻易让矮人的得意作品轻易受伤,更何况是那些鼠人呢? “随你,我只是来传个话。”喀鲁斯耸了耸肩,对于如何布防一座城市,他可不如自己的朋友有经验。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提醒矮人要小心。至于这提醒到底能不能起到效果,魔裔也不能确定。 喀鲁斯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向他出现时的那片阴影里。可烈锤大公却叫住了他。 “你要去哪?”安德烈问,他看出自己的朋友还有事要做,出于好奇和担忧,他觉得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魔裔对此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说道。 “没什么,我约了人要在你的城市里转转。日落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祥和的早餐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激战,苍狮王都城墙外的鼠人之潮终于开始了第一次退却。那些双目无神的战士从麻木的挥砍中惊醒过来,他们惊奇的发现,自己周围居然已经找不到活着的鼠人了。将城墙边缘的鼠人踢下去之后,这些士兵看到剩下的鼠人开始主动远离王都,朝着更广袤的森林四散而去。 欢呼,从城墙上传来。这声音甚至比昨天的号角声还要高昂,而听到了这个声音,整座城市里的居民也就明白了他们的命运,他们安全了。很快,寂静的城市变的喧闹起来,人们近乎于疯狂的从自己的屋子里跑上街头,和相识的,不相识的人拥抱在一起,欢呼着,尖叫着,释放着他们一天一夜的恐惧。 “他们高兴的太早了。”起司站在王都议事厅的尖顶上,这里是除了王室城堡之外全王都最高的地方,俯瞰着这座重新焕发出活力的城市,冷漠的说。 “是吗?我觉得他们做的已经很好了。至少这座城市不会像铁堡那样……”法师身边的爱尔莎似乎受到了王都居民们的感染,她的脸上露出不可抑制的笑容。她为这座城市的人感到高兴。 “那些鼠人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饥饿。它们会把这附近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吃掉,等这些人走出城墙,他们会发现自己犹如身处荒漠。”起司的眉头紧锁着,法师对于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感到乐观,没有了可以维持生命的食物,人类可能顷刻间就会变成比鼠人更可怕的东西。 “总会有办法的。只要他们还活着,就能找到办法。”爱尔莎低声说着,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很坚定。这位从北方的风雪中走出来的女性继承了冰霜卫士如同坚冰一样强大的内心。对于老板娘来说,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绝不能主动放弃,不,或许就算没有希望,龙脊山的子民也不会向世界低头。 法师歪了歪头,他希望爱尔莎说的是对的。这让起司不再对于这个话题多做讨论。 “我们该下去了,太阳已经升上来了,会有人看到我们的。”法师说着,牵起女伴的手,走入了阴影里一扇本来不存在的门。 “嘿,我还正在奇怪你们一早去了哪里呢!”女巫之家的一间房间里,(这里最近多了很多客人,使得爱米亚不得已启用了这间几乎从来没有被使用过的宴会厅。)胡桃木做成的长桌占据了餐厅的大部分空间,杰克正在一边啃着一块烤的七分熟的牛肋排,对走入宴会厅的两人说道。 “我们去见证了一场胜利。至少看上去是胜利。”起司回答着,同时坐到离他最近的椅子上。当他坐下的时候,就有餐具自己从房间角落的橱柜里主动飞到他面前。爱尔莎显然是被这奇特的一幕震惊到了,不过联想到法师曾经做过很多比这还要不可思议的事情,她随即也就释然了。 狼行者耸了耸肩,他当然听见了街上的欢呼声,不过这对他来说不重要。因为这场小小的胜利本来就是他们一同完成的作品。如果没有起司和那些黑暗中的家族帮忙,王都的人类绝不可能用笑容迎接新一天的太阳。而这笑容不是没有代价的。 “各大家族的代表都回去清点损失了。我敢保证这是他们近一百年来损失最严重的一次。”红衣的女巫坐在长桌的主位上,喝着一壶红茶幽幽说道。虽然还没有得到准确的数据,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论是食尸鬼还是摄魂怪,甚至矮精族群都在昨晚的秘密战争中付出了血的代价。这笔账必须要有人来付,女巫只希望不是自己。 “那就让他们做好准备吧,战争远未结束,昨晚只是一个开始。”法师喝了一口自己飘到他面前的清水,不在乎的说道,如果战斗继续,伤亡的数字只会扩大下去。“比起这个,希瑟女士,你对我们今天的行程有把握吗?” 默默将手中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女骑士长对起司眨了眨眼。“如果你昨晚没有把药剂师协会又砸了一遍的话,我的把握会更大一点。”她在“又”这个字上特别咬重了发音,意在强调起司在短短一天内就两次造访药剂师协会,并且每一次都造成了不小的破坏。 “我们的行为都是出于正当防卫的目的,我相信苍狮的国王应该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对吗?”虽然法师这么说,不过从他脸上尴尬的表情上来看,他对自己的说词其实也没有多少信心。 “正当防卫?走进守卫森严的药剂师协会迷晕了大部分工作人员,然后杀死首席药剂师和他的弟子算是正当防卫?”如果眼神能杀人,那希瑟现在的眼睛应该可以把起司活剐了了。假男爵的尸体因为其特性已经灰飞烟灭,而虽然首席药剂师的尸体可以被找到,但是谁也不能证明那只鼠人就是苍狮的大药剂师不是吗。所以从结论上来讲,起司他们必须要为这两个人的死负上很大的责任。 “我相信洛萨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有利的证词,一位王国伯爵的话应该还挺有分量的。”起司摊了摊手,试图从女骑士长的指责里找到出路。 “哈,需要我提醒你洛萨大人现在正在被通缉了吗?虽然你赢了荣耀审判,但是那可不是由国王亲自准许的。血斧大公是陛下的心腹没错,但是这种事情他能说上多少话可不好讲!”希瑟挑了挑眉毛。宫廷里的战斗和用刀剑战斗完全不同,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走到国王的议事厅里就全都变了味道。 “哈罗德公爵不会给我们担保的。”随着房门推开的声音,洛萨出现在宴会厅的门口。他腰后别着赫恩之手,面色阴沉的说道。“血斧大公昨晚已经在城墙上战死了。” 死寂,笼罩了餐桌。就好像洛萨的到来冻结了时间一样。桌子旁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陷入了某种沉默里。如果一场荣耀审判的见证者死了,那么那场审判,还会作数吗?这个问题突兀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脑中。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雨中的会面 淅淅沥沥的雨声捶打着街道,突如其来的小雨遮住了初生的旭日,就好像早晨那壮丽的景色不过是一场易醒的梦。当城墙上战死的士兵被白布裹着抬下来,诸神垂怜,包裹他们的本来应该是象征着忠诚的王室旗帜,但是偌大一个王都,所有的旗帜加在一起,也不够覆盖住这些英勇的战士饱受疮痍的躯体,每一个见到这些逝去的卫兵的人,都收敛了他们的笑脸。 胜利?那到底意味着什么,每一个走在街道上的人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在付出了如此高昂的代价之后,所谓的胜利是不是只意味着又一天的苟延残喘?苍狮王都的居民们抬起头,用茫然的眼睛看着灰暗的天空,然而他们看不到丝毫的光明,有的,只是滴落到眼中的雨水。 “就好像天空在哭泣。”蒙娜走在队伍的中间,伸出手,看着雨滴打在手掌上溅起的水花说道。 “天空不会哭,会哭的是人。”杰克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接着说。然而即使是这位狼行者,也收起了他散漫的态度,弥漫在这座城市中的悲凉气息和雨幕下的绝望令他不得不这么做。 在一行人都因为这种氛围而沉默不语之后,只有起司的眼睛毫无顾忌的打量着身边走过的王都居民,法师的眼睛里看不到悲伤或者庄重的情感,有的,只是他一贯的冷静。起司就好像是在观赏着一幅画一样看着周围的情景,然后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绝望,是信仰的摇篮。” 苍狮是一个几乎没有信仰的国度,因为它的偏僻,就连那些热衷于传教的教士们也不愿意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扎根。这个王国的居民们的信仰还停留在较为模糊的图腾或者干脆就是国王,在他们中没有一个具有规模的宗教团体。不过很快这就会成为过去时了,法师相信,只要苍狮在这场瘟疫中挺下来,宗教就会开始在这饱经苦难的土地上发芽。 而最快获得成效的,应该就是那些早已潜入这个王国中,等待那一刻的人们。比如某个忧郁的吟游诗人。起司想到这摇了摇头,湿魂的教派并不喜欢宣传自己。事实上就连法师也搞不懂这些雨中人的信徒到底在为什么而行动。 “我们到了。”爱尔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打断了起司的思考,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面前的景色已经是城市的外围,城墙就在一行人的不远处,希瑟正在跟管理这片区域的士官交谈着。洛萨没有在这支队伍里,联想到他身上发生的事,伯爵主动退出了面见王国骑士团大团长的计划。 阿提克斯很快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这位骑士长的胡须和罗兰一样是苍白的,但是相比起老魔术师那垂至胸口的长须,这位大团长贴着下巴轮廓的胡子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铁骑士的眼神坚毅而清澈,完全看不出是经过了一场大战的样子。 “能再看到你真好!我亲爱的玫瑰!”大骑士长说着,紧紧的拥抱住了希瑟。这位扬名苍狮的女骑士曾经是他直属的小队中受训,这也是为什么希瑟有把握可以得到铁骑士接见的原因。 “是的,能见到您真好,团长阁下。”女骑士并没有对对方的拥抱感到不适,且不说两人身上都穿着铠甲,这种拥抱根本接触不到身体,就算没有这两层铁皮的阻隔,希瑟也不会拒绝这个像父亲一样男人的手臂。这也是每一个在阿提克斯手下受训过的骑士所共有的情感,他们像尊重自己的父亲一样尊重这位老骑士。 “哈哈,别这么说,你已经是烈锤骑士团的团长了,我可没资格被你这么叫!”老骑士说着,用力的拍了拍希瑟的肩膀,他审视着眼前的女人,她和里昂都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甚至曾几何时,阿提克斯还试着撮合这两个人走到一起,虽然那段感情并没有像铁骑士希望的那样以一场婚礼结尾,不过这不妨碍这两名弟子在他心中的位置。 “您永远是我的团长,大人。”希瑟的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她只有对真正的亲近之人才会表现的这么女性化。要知道,就算是烈锤骑士团服役了三年以上的骑士,他们也很少能见到团长的笑脸,而对希瑟一笑会有多么大的破坏力,那些年轻的骑士们甚至还为它起了一个专有的名字,玫瑰怒放。 铁骑士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所以他现在只能双手紧紧的握着希瑟的肩膀,脸上的笑容让他身边的副官看到瞠目结舌,他们从来没见过像铁人一样的骑士长这样高兴。 “好,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听到烈锤领沦陷的时候,我恨不得亲自带人去找你!没想到没等我找你,你自己却来到了这里……”阿提克斯的话说不下去了。希瑟身为烈锤骑士团团长,身上的责任注定她决不能抛下宣誓效忠的领主私自逃离,那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骑士长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在希瑟的身后,还站着几个人。而且其中的几个让他本能的感到不悦。 希瑟注意到了铁骑士的目光,也察觉到了阿提克斯眼睛里的阴霾,对于施法者,这位老骑士长一向感觉敏锐并且缺乏好感。深知这一点的烈锤玫瑰知道,她必须在大骑士长开口前打消他的顾虑。于是希瑟挣脱开肩膀上有力的双手,猛地单膝跪下,左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说道。 “我以我的荣耀和性命起誓,我没有背弃我的誓言,我带着拯救苍狮的希望而来恳求您的帮助!” 阿提克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骑士,眼睛中的热度渐渐冷却了下去。他的视线在起司和杰克的脸上来回挪移着,铁骑士能感觉到,自己的佩剑正在剑鞘里散发出不寻常的热量。那些落到剑鞘上的雨水正在被飞速的蒸发。 “带他们来我的帐篷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伸手将希瑟从地上扶起来,大骑士长说道。然后就头也不回的一甩披风,走向了城墙下的营房。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为何而来 雨滴击打着帐篷,发出一阵阵噼啪的声音。这顶属于王国骑士团大团长的帐篷并不比那些供普通士兵休息的更加华丽。事实上,不单单是这一顶,所有王国骑士的待遇和最普通的士兵一般无二。这是苍狮骑士们引以为豪的标志,他们不需要物质上的优待,因为支撑他们的是更加崇高的东西。 而像这样一顶薄布帐篷自然不会提供良好的保暖,阴冷的水汽透过布料在帐篷里肆虐着。或许帐篷里和帐篷外唯一的区别仅仅是没有雨滴落到头上罢了。“这倒是省的脱外套了。”杰克小声的说道。他对于这顶简陋的帐篷颇有几分微词。如果不是希瑟上前拥抱了那位老骑士,狼行者完全无法相信这顶帐篷居然是属于鼎鼎大名的铁骑士阿提克斯。 大骑士长的帐篷不大,几个人进入后就变的更加拥挤,杰克和蒙娜无法忍受这种环境,他们主动要求在帐篷外放哨。女战士离开前轻轻拍了拍爱尔莎的肩膀,让有些不舍的老板娘跟她一起离开这顶帐篷,把空间留给谈判者。狼人在出门前也对法师点了点头,不过他的意思是只要有需要,他会立刻冲进来打倒所有有威胁的人。 “你们去带我们的客人找一个更暖和的地方,顺便检查一下篝火的准备情况。”阿提克斯对自己身边侍立着的副官吩咐道,那个年轻人立刻躬身领命。帐篷外传来他和起司的同伴们对话的声音。 很快,这间帐篷里就只剩下希瑟,起司和阿提克斯三个人。老骑士坐在用树桩做成的凳子上,那双灰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法师兜帽下的脸。他的右手有意无意的在铁则的剑柄上摩挲着,令起司怀疑他随时有可能拔剑。既然对方用这种态度对自己,法师觉得他似乎也应该好好回应一下。像是恶作剧一样,他灰袍下的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开始闪动起微弱的魔力光芒。 希瑟当然看得出两个男人间的敌对,她以手扶额,铁骑士厌恶魔法不是什么新消息了,可是现在起司的表现似乎也丝毫没有迁就对方的意思。女骑士长知道,如果她不开口的话,这两个人极有可能在长时间的对视后直接打起来。 “团长大人。”希瑟的话吸引了阿提克斯的注意力,将他从和法师的对峙中解放出来。 “你最好解释一下你这位朋友的身份,希瑟。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不要接近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铁骑士说道。他被起司那双发光的眼睛盯得十分不舒服。 “当然,您的教诲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女骑士拉起阿提克斯的左手,希望用行动让自己曾经的团长冷静下来,“这位先生不是敌人。团长阁下,您让他太紧张了。” 或许是希瑟的动作奏效了吧。铁骑士脸上包含敌对意味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他应该紧张一些。他面前坐着的是这个国家的大骑士长。” “哼,是吗?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向您鞠躬行礼啊?骑士长大人?”起司的脾气一向不错,但这不代表着他不会生气,阿提克斯所表现出的无故的敌意让他十分不快。而当法师不高兴的时候,他的话自然也变的刻薄。 “你说什么!”起司的话很明显惹怒了骑士,铁骑士当即就想要站起来拔剑,可是希瑟硬生生的拉住了他的左臂,使阿提克斯没有办法如愿。同时女骑士长狠狠的瞪了一眼法师,她现在十分后悔让爱尔莎离开,至少老板娘在这里还可以稳定一下起司的情绪。 “你们这些男人就不能不这么幼稚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因为这种小事争执!”希瑟开口说道,她严厉的口气让帐篷中的两个男性都下意识的低头摸了摸鼻子。他们都知道女骑士说的是对的,可是尊严,这东西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容易让人丧失理智。 “我对我的无礼感到抱歉,年轻人。我不该无端的指责你。”最终,还是阿提克斯首先开口,老骑士并不害怕承认错误,如果他认为自己错了的话。 “好吧,我接受您的道歉。而且事实上,我也有错。”起司低头表示自己的歉意。他此时才注意到他们因为这无关紧要的问题浪费了多少的时间。这可真是太蠢了,法师暗自想到。 “既然我们都已经道歉了,我想可以说说你们到底为何而来的了吧。我想希瑟不惜从烈锤赶到这里来绝对不是来和我这个老头子打招呼的对吗?”铁骑士挑了挑眉毛,转头面向希瑟问道。 “您说的没错,我们正在追查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包括您刚才还在应对的鼠人在内,都是我们要追查的一环。”没等希瑟开口,起司就说道,他不想再浪费时间相互试探了,所以希望可以直奔主题。 “你是说,你们在调查这场瘟疫?”不需要更多的提示,阿提克斯很自然的猜到了法师等人的目的,他的眉毛皱了起来。铁骑士自然也不认为如此可怕的瘟疫是自然产生的,只是他所面对的东西让他无暇去想更深层的东西。现在听起司这么说,他又重新审视起整场瘟疫。 “是的,我和我的同伴一路从萨隆领南下,我们到过铁堡,见证了它的覆灭,然后一路来到王都。我们手中的线索指向了药剂师协会的某位药剂师。” “噢,我知道了。你是那个打赢了哈罗德三世的灰袍巫师。”阿提克斯已经听过了关于药剂师协会的消息,也知道一个灰袍巫师在荣耀审判中击败了血斧大公。而到了此时,他才确定眼前的年轻人确实是传闻中的巫师。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铁则会对他有反应。 “是的。而且我对血斧大公的死深表遗憾。”在听到哈罗德三世的死讯时,起司的心里并不好受,他对自己拿走了公爵最强悍的武器而感到自责。如果赫恩之手还在血斧大公手中,也许他就不会死在一群鼠人手里。从这个角度来说,起司必须对大公的死负责。 “别这么说,小子。死在保卫国家的战斗里总好过窝囊的死在床上,对于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铁骑士耸了耸肩,他对这个老朋友的死也感到难过,不过在他的生命中已经有太多次这样的死别,他没有办法让自己麻木的心为每一次死亡伤心太久。 不过这不妨碍他对起司的想法发生改观,不论如何,一个懂得尊重对手的人总是让老骑士喜欢的。而且看起司的岁数,也许研习魔法并非他自身的选择,如果法师出生在苍狮,那么现在可能就又会有一位和洛萨齐名的少年战士也说不定。阿提克斯摇了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念头。 “不提这些了。我大概能猜到你们来找我的目的。不过,你们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大骑士长说道,他脸上的表情现在变得很柔和了,“我是老了一点,但是还不瞎。昨晚我在鼠人的身后看到了一些东西,那些家伙可不会主动帮助我们,除非是一个巫师出面。可,年轻人,你要去见的那个人和你之前见到的人都不相同,那座城堡里的世界,你不熟悉。” “对未知的探索是我生存下去的动力之一,先生。而且这是现在最快接近答案的办法了。”起司笑了,他对铁骑士说。对于烈锤领埋藏的秘密,法师不得而知,但是起司知道在王都里有一个人一定知道答案,他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城市之下 “你迟到了。”咒鸦站在小巷里说道。他背对着从黑暗中走出的魔裔,这是很危险的行为,不过咒术师觉得喀鲁斯似乎和他所认知的魔裔并不相同。无可否认的,这个双眼着火的家伙是一个非常致命的刺客,但是光是如此可没办法成为烈锤大公的朋友,所以喀鲁斯一定还有着什么其他吸引人的地方。 “抱歉,那个矮子的脾气比我记忆里的还臭,看来这几年的贵族生活让他的矮人脾气更大了。”魔裔耸了耸肩,他身上红色的纹路随之扭曲着。“倒是你,不打算找个可靠的帮手吗?我听说你们这些巫师身边总有几个可靠的护卫,还是说,你偏好使用尸体?”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好奇。 咒鸦撇了撇嘴,这个动作没有被他背后的喀鲁斯看到。“我不需要护卫,没有人比自己更可靠。而且,”说着,他转头看了看魔裔,“我也相信你不会放任我被杀的不是吗?” “嘿嘿,你这小子跟我真的很像。”喀鲁斯走到咒术师的身边,低头看着对方,“那就跟紧我,要是你掉队了,我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魔裔露出一个令人畏惧的笑容,展示出他满嘴锋利的牙齿。 喀鲁斯说完,走到小巷的深处,那里有一扇木质的门扉,但是这扇门并不是通向某个房间的,它通往地下。随着魔裔打开这扇木门,一股恶臭从里面涌了出来,这味道让咒鸦下意识的掩住了口鼻。 “你确定吗?”咒术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滑稽。不过他脸上的表情说明他是认真的,如果不是必要,堂堂的灰袍巫师咒鸦可不会进入一座城市的下水道。 “一夜攻陷这座城市?哪怕是我这样对战争完全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铸造了这里的可是安德烈啊!”相比较咒鸦,魔裔倒是不太在意这种臭味,比起他经历过的炼狱,下水道的环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舒适的。 “既然堡垒无法从外部攻破,就只剩下内部的破坏。然而这座城市并不像铁堡那样已经被瘟疫之种感染,有能力容纳足够数量鼠人的地方,只有下水系统。”咒术师接着魔裔的话说道。他当然明白这些道理,要不然他就不会和喀鲁斯一同来到这里。只不过,试着放开掩住口鼻的手,咒鸦还是无法适应这种气味。 魔裔翻了个白眼,无奈之下,他伸手从腰上缠绕的布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将它扔到咒鸦手上。那看起来应该曾经是一张面具,只不过这张面具现在只剩下了鼻子以下的部分,从断口上来看,整张面具似乎是被很大的力量撕成了两半。 “戴上它。你会好受一点。” 咒术师能感觉到这张面具上的魔力,显然这件物品遭到了灾难性的破坏,它原本的作用已经无从追查,但是残留的魔法能量还是可以让佩戴者和空气中的恶臭区隔开来。 “谢谢。”咒鸦用自己的手段确定了这张面具上没有陷阱后道了声谢。说也奇怪,那张看起来颇为粗糙的面具在戴到咒术师脸上后就很自然的贴紧到了他的皮肤上,咒鸦本人居然丝毫感觉不到面具的存在。 “准备好了就来吧,没多少时间了。”魔裔率先抓住木门里的梯子,爬入了熔铁城的下水道里。 咒鸦看了看下水道的洞口,又看了看自己长袍的衣摆,摇了摇头,把灰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衣物。他可不想弄脏了这件重要的袍子。在进入下水道的最后,咒术师不放心的确认了一下那张面具不会自己脱落下来,终于还是跟着喀鲁斯一起进入了黑暗中。 在这个时代中,大部分或者说几乎全部的人类城镇都是不存在下水系统这种东西的,毕竟没有人会在修建城市之前先知先觉的挖好一套完备的地下系统并定期维护它们。但是熔铁城确实不在此列之中,作为生长于洞穴中的种族,矮人们很清楚到处乱排的废弃物会变成多么可怕的东西,如果一座矮人要塞没有配套的下水系统,它很快就会变成一座巨大的兽穴。 烈锤大公继承了他们种族的传统,他建立了这座城市,所以他也建立了与其匹配的地下世界。熔铁城的地下空间很大,甚至当初受命建造这套地下系统的工人一度以为这位大公要把他的都城建造成地下城,而即使如今熔铁城的居民已经百倍与往昔,庞大而复杂的下水道仍然没有丝毫不堪重负的意思。 “我想我肯定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咒鸦皱着眉头抱怨道,他靴子下粘稠的感觉令咒术师不愿意细想他到底踩到了什么。 喀鲁斯没有说话,他走在咒鸦的身前带领着后者穿行在这些可供马车行进的地下管道中,魔裔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 “你之前来过这里?”咒术师自然看出来喀鲁斯不是第一次走在下水道里,他很好奇这个家伙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会进入这种地方。 “我习惯把握自己所在地方的每一个细节。”魔裔沉声说道。咒鸦当然不相信喀鲁斯口中的“细节”指的是钻进一座城市的排污系统里,不过对方对这里的熟悉让他一时也找不出可靠的推论。咒术师恶意的猜想这家伙之所以能够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移动就是因为他是通过这些地下通道转移的。 “小心。”魔裔轻轻拉了咒鸦一把,在他们不远处,随着一阵水流的声音,一些东西从管道的上方直流而下,溅起一些恶臭的粘稠液体。咒术师发誓他绝不想知道这些溅到他靴子上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现在在生活区,要时刻小心这些从天而降的‘礼物’。”喀鲁斯用两只手做了一个引号的动作。虽然在黑暗中咒鸦的可是范围不大,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对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 但愿在出去以前我不会把这家伙的脸按到地上那些东西里。咒术师想着。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下水道的住客 在黑暗的下水道里,咒鸦和喀鲁斯小心的前进着。魔裔身上红色的纹路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芒,令咒术师不至于和他走散。在这个时候,咒鸦才第一次意识到一件事情,他似乎从来没有在喀鲁斯身上闻到过魔鬼的气味。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和恶魔身上的硫磺味一样,魔鬼的身体也会散发出令人不快的味道,可哪怕距离如此之近,咒术师也没有从喀鲁斯的身上感觉到这一点。 或许是面具将那种气味一同遮盖了吧。咒鸦想着,他是不相信一个魔裔可以真的杀死他的血亲魔鬼的,哪怕他的背后有一整支冒险小队的支持也不可能。在他思考着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喀鲁斯慢慢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指,朝背后的巫师打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随即这个魔裔身上的红色斑纹就黯淡了下去,很快就连他双眼中的火焰也熄灭不见了。 有什么东西在附近。巫师的直觉如此告诉他。咒鸦下意识的靠近了身边的下水道外壁,希望通过这个动作来减少自己被发现的可能,只不过当他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墙壁上的不明物质黏住之后就开始后悔这么做了。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敢把衣物从墙上扯下来,因为黑暗中的东西,正在靠近。 “咔哒,咔哒”硬物撞击着下水道底层污物的声音逐渐变大,咒术师的精神开始变的紧张起来。鼠人可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在这座城市的下水道里,除了他和喀鲁斯预想中的敌人之外,似乎还有些其它的住户。 “咔哒!”被不知名的存在溅起的脏水溅到咒鸦的腿上,从声音的远近和污水溅起的高度来判断,咒鸦相信只要自己现在伸出手,就一定可以碰到黑暗中的东西。咒术师屏住了呼吸,希望对方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的不是吗?在那声咔哒声之后,黑暗里就突然没了动静,那东西停在了咒鸦的身边。 “闭上眼睛!”喀鲁斯的声音直接从咒术师的脑海里响起,这是魔鬼精通的小把戏,他们可以不使用语言就完成交流。当然现在不是咒鸦回忆这种能力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听从了魔裔的话,将自己的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 “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动,你不会想看到你面前的东西的。”魔裔的声音继续说着。就在咒鸦想要跟他说自己本来就不会动,他的话是多此一举的时候,来自腿部柔软的触感让咒术师险些直接大叫出来。那是什么?灰袍的大脑飞速思考着,同时也感到什么东西好像正顺着自己的小腿慢慢的爬上来,某些长毛的东西。 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黑暗的环境,紧张的气氛,再加上已经爬到大腿上的奇怪触感,这些条件如果换个普通人来,此时可能已经因为过度紧张而晕厥过去了。不过咒鸦毕竟还是来自灰塔的施法者,他对恐惧的控制力远超普通人百倍,面对着这样的情况,这位咒术师竟然生生的把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又慢慢按捺了下去。 “干的不错。”咒鸦能听出喀鲁斯声音里的惊奇,这个魔裔也没料到灰袍会有这一手,这种改变自己生理现象的能力不仅偏门而且很难在实战中发挥作用。 “比起那些你还是想想怎么把我身上的这东西弄走。”咒术师在魔裔的脑子里喊道,短短的几乎话时间里,咒鸦已经破解了喀鲁斯的手段,并且还成功的反向追溯到了魔裔的位置。 喀鲁斯又在灰袍的脑子里说了什么,不过咒鸦并没有去听,因为在他和同伴无声交流的时候,黑暗中的东西已经从大腿蔓延到了腰部。到现在为止,咒鸦只能猜测贴着他的东西大概是把他当成了地形的一部分,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靠到了他身上。可同时他也察觉到原本柔软的触感正在慢慢变硬,给人的感觉从毛发变成了一根根的小树枝,咒鸦被这些硬刺扎的很疼,他只希望这些毛发不会再变的更硬,否则恐怕等不到魔裔的救援他就要变成筛子了。 “你试试能不能慢慢移开,慢慢的。”喀鲁斯提议道,魔裔在黑暗中绕着咒鸦和赖在他身上的东西一圈之后也没有找到稳妥的办法来将二者分开,他只能如此对咒术师建议。 “不行,衣服被墙壁黏住了。”咒鸦想也不想的回应道,要是他还可以移动,他早就趁那东西没有爬到腰上的时候溜走了。 “嘶……不好办了啊。我没见过你身上的东西。”魔裔的话听起来很无奈,而咒术师则是在担心对方会因此一走了之,毕竟他和喀鲁斯之间的交易可不包括保证对方的生命安全。他不能指望着对方豁出性命来保护自己。 “先别急,你跟我描述一下这家伙的样子。”咒鸦的语气有些焦急,他希望能借助喀鲁斯的眼睛。 “呃,靠在你身上的东西长的就像是发了霉的海绵,我分不出它的正面在哪里,也看不见它的器官。”魔裔沉吟了一下,开始描述他所见到的情景,“它身上都是毛发,或者类似毛发的玩意,一大团一大团的,它的耳朵或者鼻子应该被遮住了。我不确定这东西是不是有眼睛。而且,我相信你也感觉到了,这家伙的毛正在竖起来。” “我知道它是什么了。”咒术师听到喀鲁斯的描述,很快猜到了这个下水道里的家伙是什么身份。可是这也让他明白自己到底处于一种怎样危险的境地里。“它是食肉棉,一种地底生物。它身上的毛发就是它的鼻子和耳朵,也是它的嘴,每一根毛发,或者说触须的上面都有一张小嘴。” “所以我该怎么把这东西和你分开?”咒鸦的解释并没有让喀鲁斯听懂,他不在乎眼前的这坨生物到底是什么,他只想知道如何将它击退。 “火!或者其它什么高热的东西,食肉棉喜欢温暖但是厌恶炎热。”灰袍的声音在魔裔的脑子里大声说,关于这种怪物的记载都是他从灰塔的图书馆里看到的。 “不行伙计,这里可是排污管道,我不能在这里点火,太危险了。”喀鲁斯摇了摇他的光头,说道,排泄物在不通风的管道里发酵,变质,它们所散发的气体遇火即燃。 “该死的!你得快点,它已经发现我是活着的了,食肉棉的触须变硬是进食的前兆!我可不想被这东西活活撕碎!”咒鸦催促道,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裤脚似乎被什么东西撕开了。 “好吧,好吧,它有没有什么弱点,那种插下去就会死的弱点?”魔裔从同伴的话里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从裤子边上绑着的皮套里拔出一把匕首,那把匕首上镶嵌的宝石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 “没有!这东西就是一团肉块,点火!你必须点火,快!”食肉棉的触须已经碰触到了咒术师的腿部肌肉,他能感觉到那种被撕咬的痛感,虽然并不剧烈,但是就好像有一群蚂蚁在啃食你的肉一样令人毛骨悚然。咒鸦知道今天不是他的死期,但是这不意味着他愿意少一条腿来过完他余下的人生。 “不行,我不能点火。”喀鲁斯抬起他的嘴唇,摇头说道,但是咒术师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咒鸦明白对方说这句话的意义。“你得自己帮自己了,朋友。”说完,魔裔就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他抛弃了咒鸦。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脱身 喀鲁斯消失了,消失在了下水道的黑暗里。只留下被食肉棉抱住了的咒术师迎接他缓慢而痛苦的死亡。如果现在可以开口,事实上咒鸦险些真的开口,用他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话语诅咒那个该死的魔裔。但是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或许是腿上的痛苦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他不能惊吓这只食肉棉。虽然现在这个怪物是在啃食他的肉体,但是这整个动作都是悠闲而随意的,食肉棉把他当成了一具新死的尸体。这不禁让咒鸦思考这座城市里的杀手们是不是真的会把受害人的尸首扔到这里来供这些清道夫食用。但是这种悠闲是微妙的,一旦咒鸦发出声音或者剧烈的运动,他就会吓到这个无脑的怪物,而在自己的一部分身体在食肉棉的包裹下的时候,咒术师可不希望这么做。 有什么办法可以脱身吗?咒鸦紧闭着双眼思考着,虽然火焰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喀鲁斯顾忌的发展也不是胡说,如果引爆这里的气体,即使是咒术师也不知道自己会被炸成什么样子。他不能冒这个险,咒鸦对于自己身体的喜爱就像是对知识一样,他很清楚自己的躯体还要支撑灵魂活过多久的岁月,所以他必须小心的侍奉这具脆弱的肉体。 疼痛,逐渐蔓延到了膝盖附近,咒鸦能感觉到食肉棉的触须已经有一些深入了小腿的伤口里,这样的话不要多久,那些带着细小利齿的枝丫就会撕开他的血管。大出血只要发生,这次咒术师的伤势可就十分严重了。必须要找个办法。咒鸦回忆着自己知道的每一种魔法,寻找着解决之道。 在食肉棉的触须开始撕开咒鸦腿部的肌肉的时候,它致命的“拥抱”也没有停下来,令人窒息的感觉告诉咒术师,怪物的躯体已经到了胸口。不能再等了,如果再拖下去恐怕连付出些伤势来脱身都做不到了。咒鸦很清楚想要离开肉食棉的怀抱有多么困难,所以他的双眼在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猛地睁开。 魔法的光辉在咒术师的眼睛里爆射而出,那一瞬间整个下水道都被这双眼里的光辉照亮。“够了!”随着一声怒吼,咒鸦的身上的衣服像是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然后……然后又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以更快的速度干瘪下去。可这一张一缩间,原本在衣服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嘎嘎!”一只有着纯黑羽翼的渡鸦从衣服的领口里飞出来,如果有人能看清的话,它的一只腿上有着很多细微的伤口。这就是咒鸦想出来的办法,他选择通过变形的手段来逃离那个为他人类大小而打造的牢笼。不过这么做是很冒险的,乌鸦可不是下水道的生物。 “碰!”随着一声闷响,刚刚从食肉棉怀中逃出生天的咒鸦一头撞上了下水道的顶部,他的飞行轨迹从一条漂亮的直线变的歪歪扭扭起来,变形不仅改变了施术者的形体,也让灰袍巫师变的像是真的渡鸦一样脆弱。身后的食肉棉发现到嘴的美味消失,发出令人胆寒的“咕噜”声,它身上的触须瞬间变的比铁还要坚硬。 小心,谨慎。咒鸦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他可不想在飞行的时候被从天而降的排泄物砸到地上,伤势暂且不论,那样的经历是高傲的咒术师不能接受的。不过所幸对于乌鸦形态的熟练让咒鸦害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在经过了一两分钟的飞行后,他很确定自己已经摆脱了那坨该死的地下生物。也彻底的迷失在了熔铁城复杂的地下管道中。 鸟的眼睛不能做到在无光的环境中视物,不过比起人眼还是要强一些的。下水道中的乌鸦小心的挑选了一处干燥的平台,降落到上面。随着它身上的羽毛逐渐变成人类衣服的颜色,咒鸦赤身裸体的跪在平台上,他身上的东西都留在了那身衣服里,现在估计已经被愤怒的食肉棉扯成了碎片。 对于那些东西,咒术师其实并不在意,对于一名来自灰塔的巫师来说,他真正的宝物都不会随身携带。随手召唤来了之前被脱下的灰袍,这件由灰塔之主在每一个门徒成年时赐予的衣物跟它的主人有着无法切断的联系。从长袍里拿出一双靴子,咒鸦可不想光着脚踩到下水道的沉积物上。 穿好靴子和长袍之后,咒鸦站在了平台上侧耳聆听着,确认这里只有他这一个过客。肉食棉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所幸,从四周的黑暗里没有传来其它的动静,只有不时从顶部落下的污物落到下水道里的回声。咒鸦皱了皱眉头,失去了喀鲁斯的带领,他没有办法在这一片黑暗中找到回去的路。 巫师犹豫着要不要使用一个可以让自己获得黑暗视觉的法术,但是这个法术同时也会让他的眼睛里闪烁起醒目的光,在幽暗的地底,这简直就打着火把一样明显。尤其是现在咒鸦知道了这个地下迷宫里还存在着很多有趣的住客的时候,他真的要考虑好自己的行为。 不过最终,咒术师还是决定使用法术,比起可能会被引来的敌人,他相信魔法的光芒更有可能提醒这里的住民他的危险性。就像毒蛇身上的花斑一样。咒鸦很满意自己想到的这个比喻,随即在他眼中黑暗的世界开始出现了变化。魔法让无光的世界勾勒出黯淡的灰色轮廓,这种黑暗视觉不能看的很清楚,但是能看到事物的边界对于黑暗中的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两点淡蓝色的光球在下水道里前进着,那是咒术师的双眸。在经过了一些肮脏不堪的走廊之后,咒鸦眼前的通道突然变的干净起来。显然,这些通道平时并没有被使用。那么,这些通道是烈锤大公为扩张城市做的准备工作呢,还是它们有着其它的作用? 好奇心驱使着巫师小心的迈入这条干净的通道,走入这地下迷宫的更深处。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地下惊魂 在很多时候,我的同门咒鸦都被外人当成是灰塔中的异类。在他们看来,他的行为和灰袍法师一贯的行事风格相差的太远,在他的事迹中,人们往往看不到对这无穷世界的尊重和对知识的渴望,他们只看到咒鸦急功近利的手段和乖张的性格。 可这并不是真的。包括我在内,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灰袍会把我们那喜好使用咒术的同门当成是异类,在他令人畏惧的行事风格下,咒鸦和其它灰袍一样有着对真理的渴求。而他所表现出的急切,也是因为他真切的了解到语言交流的低效和不准确所采用的解决手段。总的来说,不论我的这位同门曾经做过什么,他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施法者。——起司的个人笔记 熔铁城的下水道里,或许这里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下水道了吧,因为这复杂且曲折的地下走廊中没有半点生活垃圾的痕迹。咒鸦靠坐在干燥的墙壁上进行着短暂的休息,他不知道现在离他进入这些奇怪的管道多久了,时间观念在幽暗的地底完全没有参考作用,不过从魔力消耗的角度来说,咒术师相信外界的世界至少还没有入夜。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处呢?这该死的地下隧道好像无穷无尽一样,甚至咒鸦一度怀疑这些通道的范围已经超过了熔铁城的地上面积。而且,虽然咒术师并不懂得下水道系统,但是他也看出来这里的布局绝不正常,比如他现在休息的这个路口,在拐角的墙壁上有着四道用魔力留下的刻痕,这些痕迹只有施法者才能注意到,所以绝无伪造的可能。换句话来说,他已经经过这里四次了。 同时巫师还注意到了一件事,这些走廊间的高度不是固定的,很多时候通道会突然向上或者向下倾斜,这也让咒鸦变的更加困惑,这些通道真的是烈锤大公搞出来的吗?他进行了这么大的工程又是为了什么呢?阴谋的味道,弥漫在无光的地下。不论修建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咒术师有预感自己就快接近答案了。 对秘密的渴望让咒鸦无视了身体的疲劳,他用手扶着墙壁,再次站了起来。散发着魔法光芒的双眼扫视着面前的三条通道,这三条通道他都曾经走过,并且无一例外的被带回到了这个路口,一定有什么他没有察觉到的办法可以摆脱这个困局,咒术师思索着。 凭借着施法者超人的记忆里和常年施法训练锻炼出的构造能力,一张他探索过的地图悄然在巫师的脑中成型,每一条他走过的走廊,每一处他见到的岔路,道路的高低起伏,这些因素使这张地图飞快的从平面变的立体。即使是最老练的矿工想要记下如此复杂的地形恐怕都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但是对于灰袍来说,几个呼吸的工夫便已足够。 “呵,找到了。”安静的环境令咒鸦不得不用自言自语的方式来抒发自己的兴奋,他眼中的光亮更加耀眼,因为通过这短短几分钟的梳理,他已经找到了这个地下迷宫所隐藏的核心。无数管道的上下曲折都是为了让人忽略高低上的落差,只是为了让人适应并且迷失在这种起伏中,忽略某些东西。 “在这里,对吗?”咒鸦小心的用脚步丈量着通道的变化,在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面朝着通道的顶部笑着说道。根据他的计算,在这条通道上,有着一块被精心隐藏的空间,这块空间的大小大概和一栋二层别墅相当。至于它旁边的走廊,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包裹着这个空间的蚕蛹一样,小心的保护着最柔软的内核。 “来吧,让我们看看怎么进去。”随着一个响指,火光出现在了干燥的通道中,咒鸦知道这会招来一些栖息在这附近的生物,他之前漫无目的的游荡时曾经多次察觉到其它东西的活动,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咒术师全都选择了避开。但是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魔法带来的夜视能力不足以找到精巧的机关,归根到底,人类的双眼是在光明下诞生的器官。 “呼……”闭上双眼让自己可以适应手中的火光,咒鸦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了。哪怕在和鼠人战斗的时候,咒术师都没有这种快感,这种即将揭开一个秘密的快感。双眼,睁开,咒术师注意到这里的走廊墙壁在光线下显示出和下水道完全不同的材质,这种材质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金属。 “咚,咚,咚!”在咒术师用空着的手小心的着金属墙壁,试图在墙上的纹路间找到一块可以被按进去或者滑动的暗格的时候,沉重的声音从通道的远处传来。那听起来就像是一块又一块沉重的岩石不停敲击着地板发出的,而在咒鸦的生命中,他只听过一次这样的声音。 “见鬼,这地方怎么会有巨人?”巫师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他的双眼急切的寻找着纹路中不同寻常的地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咒鸦非常确定,只有那些被称为巨人的存在在快速奔跑的时候,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而不论住在熔铁城地下管道里的是何种巨人,咒术师都没有兴趣跟对方见上一面。 “咚!咚!”剧烈的回响迫近了。虽然灰袍法师试图告诉自己声音变大是因为通道中的回音,可是这并不能让他颤抖的双手稳定下来,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面对一个巨人…咒术师开始怀疑今天到底是不是他的死期了。 “该死!该死该死!到底在哪!”巫师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他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那个巨人随时可能从周围的通道里钻出来把他捏死。而这个时候,他的右脚因为激动而猛踩着走廊的地板,随着“咔哒”一声,咒鸦的身体一沉,他把一小块砖块踩入了地里。 僵硬,咒术师的身体完全僵住了。虽然巨人的脚步声仍然在迫近,但是咒鸦却动也不动,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入眼窝。巫师并不能确定自己踩到的到底是什么,也许这是可以让他逃出生天的暗门机关,但这却也有可能会让他把脚拔出来的时候被走廊两边的射出的弩箭变成刺猬。 顺着火焰的光亮,咒鸦可以看到远处走廊的拐角上出现了一只长满脓疮的大手,以灰塔的名义,那只手上厚重的毛发几乎快赶上他房间里的毛毯了!突然出现的大手让咒术师的脚下意识的从凹陷下去的地板中拔出来,一阵齿轮和链条转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从四周的墙壁里传来,巫师谨慎的四下张望着,庆幸没有看到突然打开的射击孔或者猛然弹出来的墙壁。 不管从通道里朝着咒鸦狂奔而来的巨人到底是敌是友,他显然都跑的太快了。虽然那只大手成功的握住了拐角处的墙壁,但是庞大的动能令巨人的身体仍然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而他过长的手臂也无法令他如预想的那样完成转向。随着一团庞大的黑影闪过,大手和它的主人一起冲过了对着咒鸦的路口。 于此同时,一个铁质的类似吊篮一样的东西顺着通道的顶部放了下来。咒术师想都没想,一步跨入了吊篮。在感受到有重量之后,这个不知道多久没有启动过的吊篮又一边发出刺耳的声音,一边带着其中的法师消失在了走廊的屋顶。当吊篮停止上升之后,咒鸦能听到来自正下方传来的愤怒的嘶吼。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金属教堂 巨人的怒吼让法师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那种错失猎物的狂怒让咒鸦毫不怀疑地板下那个巨人绝对不会给他交流的机会。不过,虽然暂时摆脱了被巨人撕成碎肉的危险,他仍然对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一无所知。铁质的吊篮将咒术师带入了一片黑暗的空间里,四周的安静说明驱动吊篮的机关已经停下。 咒鸦小心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食指,将这根湿润的手指略微抬起,以此来确认这片黑暗中是不是有着微弱的气流。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里有风在吹动,很弱的风。这让咒术师可以肯定自己不会因为窒息而死,同时也给了他点起火焰的勇气。 “啪!”跳动的火苗漂浮在巫师的掌心,咒鸦用魔法创造出的火焰虽然可以照明,却没有真实火焰的温度,换句话来说,这团火只不过是徒具外形的照明道具罢了。冰冷的光线照亮了尘封了不知道多久的房间,这间房间很大,因为穷尽光亮的尽头,咒鸦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墙壁。 “咳咳”空气中飘荡的灰尘呛得翻出铁栏的咒术师大声咳嗽着,这声音在黑暗里不断回荡,过了好久才安静下去。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咒鸦疑惑着,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面,发现它们和之前看到的墙壁是由同一种金属铸造的,只不过比起下面通道中遍布着奇怪纹路的墙砖,这里的地板看不到任何的痕迹,就好像它们是一次性铸成的一般。 巫师俯下身子,用空着的手抚扫开地上的灰尘,试图从地面上找到焊接的缝隙,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一下子铸造出如此巨大的金属制品,据他所知哪怕是传说中的矮人王国里以他们的神邸名字命名的大锻炉也无法做到这一点。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咒鸦更加好奇了。 咒术师漫无目的的前进着,他可以肯定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一个生物,但是他不能保证这里没有早就设好的机关陷阱。为此,咒鸦每次落脚的时候都会先试探一下,确定了脚下的金属不会突然下陷之后才敢将体重完全放上去。这样的探索方式注定了他无法快速的走到房间的边界,不过他也不需要这么做。 当咒鸦向前走了大概五十步的时候,火光里出现了某些东西的轮廓。起初他以为那会是堆积在地板上的货物,咒术师推测这里可能是烈锤大公的秘密仓库,但是很快,他就不得不打消这种猜测,因为在光亮中出现的东西可不是一个个堆叠在一起的箱子或者其它类似的东西。 那是一座祷告台,和地面用同一种物质组成,并且,看起来也和地面一起铸造出来。咒鸦看到这一幕,背后已经隐隐有些泛冷了,他知道铸造了这个房间以及这座祷告台的技术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应有的范围,同时祷告台这件宗教意味明显的东西也让他意识到谁可以拥有这种堪称禁忌的技术。 “我想还是起司更适合管这件事。”咒鸦低声自语着,在灰塔的学徒中,所有人都知道起司对于世界之外的存在有着最清楚的认识。甚至光以这一方面的知识来说,就连灰塔之主克拉克都会不时来询问起司意见,这让其他的学徒们在羡慕之余,对起司还有着轻微的忌惮。那是连他们的老师都不喜欢踏足的领域。 可虽然嘴上抱怨着,咒术师还是没有敌得过自己的好奇心,打着火光走近了祷告台。和那些光滑的地面不同,金属制的祷告台上密布着令人头晕的繁密花纹,这些花纹在昏暗的照明下好像在流动一般,让观看者在感到敬畏的同时又难以压抑自己内心涌出的不适感。这种感觉令咒鸦确定接受从这个祷告台上发出的赞美的存在绝对不会招人喜欢。 巫师走到祷告台的旁边,他必须不断告诉自己眼前的东西只是一块变形的金属,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中的恐惧降低到不会把他逼疯的范围。咒鸦小心的检查着祷告台的每一处,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暗格之类的地方,如果能找到一本教典的话,他就有机会理解这到底是为谁而建的房间。当然,如果是起司的话,他很有可能已经从祷告台上的纹路里看出了些端倪也说不定。 咒鸦不是起司,他精于诅咒之道,却不曾涉及世界之外的领域,那是命运无法笼罩的黑暗,恐怕就连命运之神本身都无法影响其中分毫。最终,咒术师只得摇着头离开祷告台,他没办法分辨这东西的来历。不过咒鸦也不是全无收获,一般来说,在祷告台的前面总会有神像,也许他还有机会。 沮丧的巫师顺着祷告台面对的方向继续前进着,他手中的火焰开始慢慢的缩小,这说明房间中的通风来不及补足被消耗掉的分量。咒术师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等火焰再小一些的时候他就得考虑暂时停止照明,等气流带来更多的风。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些时间。 “让我们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祷告台前不到二十步,果不其然咒鸦又发现了什么,而且他发现的东西极大,其边缘超出了火光能照亮的范围。神像,巫师暗自推断着,只有神像才能有这么庞大的体积。咒术师迫不及待的走到那个巨大的黑影前,将手中的火焰尽量抬高,以此来加大照明的面积。 虽然咒鸦已经对神像可能拥有的扭曲形体有了准备,但是当光驱赶开了巨影上的黑暗时,他还是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具怎样的雕像啊! 和地板一样的金属铸造了它,但是这神像的样貌却不似任何的生灵,祷告台前祭拜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大块被随意破坏开凿的岩石,可是这岩石中却又以精巧的手法雕刻出了无数挣扎着,看起来想要从里面逃出来的扭曲形体!咒鸦能从其中找到人类,矮人甚至精灵,不过这些形体中的大多数,还是那种没有规律,像是把各种生物随即拆开再任意组合出来的怪形。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的恶梦,只不过这只应存在于恶梦中的形象实在是太过于具体了。 咒术师手中的火焰因为惊恐而猛地胀大,接着因为供氧不足迅速熄灭。黑暗中,巫师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他的双眼直直的盯着那座神像,虽然他现在能看见的只有一团漆黑。现在他可以肯定了,这里是一座教堂,属于这座神像的教堂。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又一个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咒鸦的眉头紧锁着,要知道,哪怕是那些崇拜邪神的祭司,他们也不会雕刻出这么奇怪的雕像。虽然对于这个世界的生灵来说,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无法用具体的形象来描述,可作为认知能力有限的生物,祭司眼中的“神”,多半还是会以某种可以理解的形式出现,而不会变成咒鸦刚才看见的那种怪异的形象。 略微冷静下来的咒术师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变的有些僵硬。不过,这不能阻止咒鸦对于未知事物的渴求,他现在迫切的想要找出这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一座诡异雕像的原因,他想要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目的,铸造了这座神像以及,这间教堂。 但是就在巫师想要再次燃起手中的魔法火焰的时候,刺耳的机械摩擦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咒鸦回过头朝着自己来时方向的黑暗里看去,虽然他看不见那里的情况,但是他知道,刚才载着自己来到这个房间的吊篮又放了下去。那么,这一次进入这里的,又会是谁呢? 巫师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喀鲁斯,他一直怀疑魔裔并没有真的离他而去,而是在悄悄跟踪着自己。以喀鲁斯的身手,想要不被发现的在复杂的地道中追踪咒鸦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很快咒术师就意识到进入这里的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即使来人确实是喀鲁斯,咒鸦也没有办法确认他是否抱有敌意,别忘了,那个魔裔不久前才把自己扔给食肉棉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咒术师飞快的将身上的袍子包裹住全身,并且无声的拉起宽大的兜帽遮住自己的脸部。当他完成了这些动作之后,原本灰色的袍子就慢慢融入了周围黑暗的背景里。出自灰塔的长袍可以在这种状态下遮盖住穿戴者的体温和生理现象发出的声音,比如心跳和呼吸。 “踏,踏”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着,从声音来判断,来者并没有穿着靴子或者其它东西,并且似乎也没有掩藏自己行踪的打算。咒鸦从兜帽的缝隙里朝着黑暗中看去,他没有看到魔裔眼睛里闪烁的火焰。不过咒术师之前见过喀鲁斯将身上的红光熄灭的场景,所以他还是不能十分肯定。 脚步声从教堂的远处一路接近,听起来这个人对这间教堂的情况十分熟悉,他完全没有迟疑的意思。那声音走到离咒鸦不到三十步的地方停住了,咒术师猜测他可能是在检查祷告台。这个时候巫师就很庆幸他并没有在祷告台上留下什么痕迹。而不等他松一口气,脚步声再次响起,而且离咒鸦的距离越来越近。 心跳,加快了。如果不是长袍的魔法能力将声音屏蔽,咒术师十分怀疑光是他现在激烈的心跳声就会暴露自己的存在。所幸,出自灰塔之主的长袍有着卓绝的性能,哪怕是以热量在黑暗中视物的生物也无法再黑暗中窥探到长袍中的法师,那个脚步声在离咒鸦不到三步的地方走了过去,没有丝毫的停留。 检查完祷告台之后是神像吗?咒术师想着。他现在十分怀疑这是信奉着那尊神像所代表的存在的信徒在日常检查他们的教堂。但是这种检查是不合理的!想到地板和祷告台上积累的灰尘,咒鸦知道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会形成的。这间教堂显然并不常被使用,既然如此,这个来检查教堂的人为何而来也就清除了。 理由无外乎有两个,要么,是他收到了教堂被打开的警报,但是从他没有四下搜索的举动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大。另外一种,就是这间教堂需要被用来进行某种事务,所以必须保证教堂内的一切完好。结合琳的死亡预言,咒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报死女妖可以看到全城人的死相,如果神像雕的东西真的被召唤到了这里,区区一座熔铁城又能抵抗多久呢? 必须阻止他,不,活捉这个家伙,逼问他这里到底是谁的教堂。咒术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不希望眼中魔力的光彩过早的暴露自己的计划。神像前的人再次开始移动,听他脚步,似乎在神像后面还有一块空间。不过咒鸦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不想在这里等到那个人原路折返回来,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巫师小心的弓起身子,施展了黑暗视觉的眼睛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搜索着对手的踪迹。他很快就从神像和地面之间分辨出了第三个东西,那个人从背影看上去和咒鸦差不多高,不过从对方驮着的脊梁来看,他站直之后应该会比巫师高上不少。然而对于掌握着魔法的施法者来说,体型什么都代表不了。 教堂地上的灰尘无声的卷起,在咒术师的身边被聚合成人头大小的肮脏球体,咒鸦不希望战斗出现变数,所以他需要尽可能的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巫师几乎是在以四肢而不是只有双腿在移动,这么做当然让他的速度降低了不少,不过为了隐蔽,这么做是值得的。 当咒鸦和对方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十步的时候,巫师的魔法发动了。跟在咒术师身后的大团灰尘猛地散开,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样绕过身前的主人,对着那个后来者的头部飞去。被大量灰尘遮住了头部的家伙扭动着,他想要咳嗽,可是飞进嘴里的尘土却堵住了他的喉咙。那个人的双手在脸上疯狂的挥动着,试图将落到头上的灰尘打散,却不知在魔法的掌控下,这种行为不过只是徒劳。 巫师的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不管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的敌人受苦总是令人快乐的。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隐蔽的必要了,咒鸦大步向前奔去,飞起一脚踹到那人的右膝后部!这沉重的一脚让那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跪倒,咒术师顺势想要抓住对方的脖子,以此来控制对手,但是当那细长且长满鳞片的颈部从他手中滑开的时候,咒鸦意识到事情有什么不对。 那个家伙长了一只蛇头!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蛇头人(上) 现在咒鸦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会驮着背了。眼前的蛇头人其实并没有弓起身子,他的驼背是因为这个生物的颈部比寻常的人类以及类人生物要长上很多,而这种生理结构在让它们行动起来有些头重脚轻之余,也让蛇头人最强力的武器变的更加致命,那武器就是他们嘴里的毒牙。 “飒!”如同毒蛇吐信一样的声音从咒术师的面前响起,蛇头人头部笼罩着的灰尘虽然没有散开,可是他显然已经找到了袭击者。那和毒蛇一样构造却比任何蛇类都大的头部在黑暗中猛地朝着巫师的脖子咬去,长长的颈部骤然发力,使得他的攻击像闪电一样迅速。 咒鸦来不及做出反应,锋利的蛇牙就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能救下自己的只有本能。巫师双眼中的魔力前所未有的强烈,他双眼中的光甚至照亮了蛇头人身后神像的大半。在这诡异雕像前,致命的毒牙轻松的撕开了人类柔软的皮肉,蛇头人能感受到牙尖传来的触觉,他等待着温热的鲜血流入自己喉咙时那种令人上瘾的畅快。 可是他注定等不来了。蛇头上下颚的牙齿狠狠的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而咒鸦,却不知怎的朝后退出了一步的距离,这一步,就是生与死的差距。咒术师的身体这个时候才能完成反应,他的双臂下意识的护在头前,勃颈处传来的疼痛告诉巫师虽然毒牙没有刺穿他的身体,但是还是留下了伤口。 “我可不喜欢这种亲吻。”用左手抹了一把疼痛传来的地方,咒术师故作沉稳的说道。灰塔在上,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怪异生物,黑暗中的蛇头人对于咒鸦来说完全就是陌生的存在。但即使如此,在敌人面前暴露出胆怯这种事情他还是不会去做的。 “人…嘶…类……肉!”不可视的空间里传来扭曲难辨的低哑嘶吼,蛇头人话里的内容因为浓重的杂音影响让人难以辨认,饶是以巫师的智慧,也是一秒之后才想明白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不过话的内容需要思考,说话的语气却透着直白的噬血欲望,对方显然不打算和咒术师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天。 “听着,虽然一开始是我先动的手,不过接下来我算是正当防卫。”说话是一种很好的缓解压力的方法,咒鸦的诅咒并不像其它法术那样需要咒语来完成,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诅咒生效,所以灰塔的学徒们都知道,他们精通于诅咒的同门在战斗的时候话总是很多。 蛇头人可不管咒术师说了什么,他从咒鸦说话的声音判断出了对方还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于是这个怪物不顾刚才剧烈咬合带来的麻痹感,再次伸出了他致命的毒牙。而这一次巫师早有准备,一个简单的下蹲,帮助了咒鸦躲避开了这次攻击,他发现这个蛇头人似乎很钟爱攻击脖颈。 “你似乎很想亲我的脖子?不过你最好还是先顾好你自己的!”附在双眼上的魔法令咒鸦在黑暗中辨别出了敌人的轮廓,他的诅咒于无形中降临,咒术师已经发现对方的主要攻击手段应该就是嘴里的毒牙,所以他诅咒对方颈部的肌肉抽筋。这诅咒看起来似乎没有直接咒死对方或者引来意外直接伤害对手来的强力,但更简单的诅咒也就意味着更小的代价和更快的释放速度。 相比起起司那种完全不计后果的全力施法,咒鸦一直以精巧的作战艺术自视,而不论咒术师对魔法的理解如何,在灰塔的众多学徒中,他的作战能力一直名列前茅。就连灰塔之主都曾经赞赏过咒鸦的作战理念,并且将其称为施法者应有的战斗方法。可是今天,在这熔铁城地下深处的黑暗教堂中,咒术师引以为傲的手段出现了失误。 蛇颈并没有如料想中的那样出现迟钝,或者说那短短不到一秒的迟钝不足以达到咒术师理想中的效果。蛇头人顺利的收回了他的脖子,而虽然不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仍然意识到咒鸦在作祟。出于谨慎,这个怪物改变了他的战术,一柄由脱落蛇牙制成的匕首,以及一张精巧的手弩出现在了蛇头人的手上。 “看来你还有别的玩具?”巫师讽刺着对手,他能看到敌人手上的武器,不过他并不担心。毕竟他根本没打算跟对方打近身战,饶是蛇牙匕首上附有足以杀死他的毒素,也不会有机会发挥作用。至于那张手弩?咒鸦的嘴角闪过一抹冷笑,灰塔的法师可鲜有被箭矢伤到的案例。 蛇头人可不知道法师的能耐,只见这个怪物凭借着天生的热能感应能力,抬起手对着咒鸦就是一箭!由蛇牙制成的箭头在空气中飞动时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就好像真的有一只毒蛇正在对着对手扑过去。然而,这本应命中咒鸦胸口的一箭并没有奏效,灰色的长袍像是有灵性一样骤然飞起,长袍的布料如同爪子一样抓住了蛇牙箭,然后轻轻一卷,将箭头上的力道全部卸去,让失去了动能的箭矢自己掉到地上。 “看,不过是玩具罢了。”毫不在意被拦下的箭矢,咒鸦的双手从身体两侧挥动着,在身前合拢,蛇头人身边的空气像是枷锁一样开始试图限制他的行动。刚才诅咒的失败让咒术师猜测对方身上有着某种可以抵消他诅咒的东西,所以他需要改变一下战术。 “嘶!”蛇头的怪物被无形的手按住,嘴里的信子发出威胁性的嘶鸣。他的表现让咒鸦认为自己的法术已经奏效。而在巫师看不到的蛇瞳中,一抹狡黠的色彩转瞬即逝。他在误导咒术师,让对方认为魔法已经限制住了自己的行动! 但是咒鸦可不愚蠢,诅咒的教训告诉他对这个生物的施法极有可能并不会如他所愿,虽然敌人看起来已经被控制住了,可脖子上的疼痛告诉他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说起脖子上的痛感,咒鸦这才意识到,他脖子上的伤口似乎更疼了,比刚被咬破的时候还要疼。中毒了,这是咒术师能找到最合理的解释。仅仅只是擦破了一些外皮就会让人中毒,这要是让这个怪物咬伤一口,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别急,我们有的时间慢慢玩。”巫师说着,脚下的步伐却慢慢像相反的方向挪动,他不想离蛇头人太近。而在注意到咒术师的行动之后,蛇头人意识到对方不会上当,这个怪物发出一声嘶吼,轻易的挣脱了魔力的枷锁,朝着咒鸦再次冲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蛇头人(下) 注意到自己的魔法被对方轻易解开,咒鸦现在终于可以肯定刚才诅咒的失效并不是一个意外。这只蛇头人身上有什么东西甚至其本身可能就拥有一定程度上抵抗或者免疫魔力的能力。这在那些受到高位存在祝福的种族和个体身上是十分常见的现象,可这对于咒术师来说却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为什么每次我碰见的都是这么麻烦的家伙。”巫师抱怨着,用地上的灰尘凝结出了一道屏障挡在了身前。灰尘组成的墙壁当然起不到任何的保护作用,可当蛇头人穿过灰尘的时候却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停顿,正常的呼吸受到阻碍,迫使他必须停下来。 咒鸦知道,想要在如此不利的黑暗环境中战胜对手,他就必须抓住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东西。咒术师朝着身后猛退,他想要躲到祷告台后面去,金属制成的祷告台会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进行更复杂的施法。而蛇头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个怪物用流畅的动作将手中的蛇牙匕首掷向咒鸦的后方,逼迫他停下的脚步,同时空下来的手迅速的将左手的手弩上弦。 和同样用蛇牙制成的箭矢不同,这柄匕首在飞行时竟然全无声音,要不是长袍自带的魔力保护了咒鸦,巫师应该会毫不知情的撞到匕首上。可饶是灰色的长袍再一次将匕首卷起,武器上的冲击力却依旧让咒术师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与此同时,呼啸着飞来的箭头已经与咒鸦的面部不足一步的距离了。 在这样的距离下,咒鸦知道自己绝对来不及躲开这一箭,同样的,长袍上的魔法也并不是万能的,刚刚接下了匕首的攻击,长袍的衣摆还没有恢复可以再次抵挡攻击的状态。无奈之下,咒术师抬起自己的左手,想要使用自己十枚戒指中的一枚来防御这次进攻,但是在他这才发现,那些带有魔力的戒指与他的衣服一起留在了食肉棉的怀抱里。现在他的十根手指上空无一物。 “该死!”巫师大声骂道,但这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蛇牙箭最终还是在咒鸦的鼻尖前停下了,代价是这只箭矢完整的穿过了巫师的左手手掌。如果咒鸦现在在光线充足的环境下,他会发现那些从手掌中流出的血颜色呈现出了诡异的暗紫色。不过,手中如同握着滚烫的铁球的痛感让咒术师不需要看到那些血液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所感受的疼痛远超这箭伤应该带来的程度,集合他脖子上仍在刺痛的伤口,这只箭矢上无疑也有着同类的毒素。 “你要为此付出代价!”负伤的巫师怒吼着,可是他的声音因为毒素的影响而变的沙哑不堪,完全不能让对手感到畏惧。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蛇头人看着咒鸦狼狈的样子,发出难听的笑声,他踏着大步朝着咒术师走来,只等二人间的距离足够近,他就会用那致命的毒牙彻底结果对手。 手掌上钉着箭矢的巫师愤怒的看着步步紧逼的蛇头人,咒鸦能够感受到那来自伤口的疼痛变的更加强烈,他想要开口尖叫,喉咙却因为毒液的麻痹而无法发声。但是纵然是落入了如此不利的形势,咒术师的嘴角依然有着一抹恶毒的笑容,他还没有输,只要…… “飒!”蛇吻,逼近。被毒素限制的施法者如此脆弱,甚至连指引法术的手势都无法正确的摆出,与之相反,蛇头人眼睛里愉悦而兴奋的光芒证明了这个怪物正处于杀戮环节中最令人享受的部分,这一次,温热的鲜血会流过他的喉咙,滋润他干渴了太久的口腔。 “噗呲!”脖颈被咬穿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堂里响起,在这黑暗的世界里,一个生命消逝的声音出奇的响亮。肌肉,渐渐无力,咒鸦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顺着脖子上的伤口飞速的离开自己,可是越是这种时刻,他就越清晰的意识到,今天,不是他的死期。 可能是临死挣扎吧,咒术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推开了咬住自己的蛇头人。被推开的怪物也没有抵抗,顺从的让毒牙离开了巫师的血肉,他知道,这个自不量力的人类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中了他牙齿上的剧毒,没有人能够活过……活过……突如起来的眩晕感让蛇头人的思想一窒,他摇了摇头,想要将着突如其来的头晕赶走,可反而连脚下的步伐都开始散乱。 “我知道大部分毒蛇都对自己的毒液免疫。所以你应该是幸运的,因为你可以体验到被你杀死的东西在死前是什么感觉。”咒鸦轻柔的声音在蛇头人耳边响起。那个应该痛苦的死去的人类巫师现在竟然一脸欣赏的表情看着他,蛇头人到死也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巫师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噗通!”失去了思想的尸体倒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咒鸦看着脚下的尸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赢了,但是赢得并不轻松。随着巫师身上的伤口渐渐消失,蛇头人尸体上竟开始出现和咒鸦伤口位置几乎一致的伤痕,就好像,好像咒术师将自己的伤势转嫁给了他的对手一样。 事实确是如此。这种转嫁伤势的咒术是咒鸦保命的手段之一,只要他还没有死,咒术师就可以将自己所受的伤害全部转移到另外一个与他体型相近的生物身上,而蛇头人虽然有着一颗蛇头,不过他的身体还是与人类类似的。大难不死的咒鸦向后退了两步,摸到了身后的祷告台,他把身体倚在祷告台上,用尽全身力气呼吸着,诅咒的代价正在他身上显现,来自蛇头人灵魂的尖啸在咒术师的脑内肆意喧哗着。 许久,咒鸦终于将那个愤怒的灵魂驱离了自己的身体,这种咒术稍有不慎就会让施术者的精神被转嫁者愤怒的灵魂撕成碎片,从此变成一个精神错乱的行尸走肉。可咒术师毕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而相比第一个死在他这个咒术下的生灵,蛇头人的灵魂并不能带来比他的毒牙更大的麻烦。 “呼……”就在咒鸦觉得自己已经恢复正常了的时候,一声沉重的喘息令他再次陷入恐惧当中。原因很简单,这声喘息声是从神像的方向传来的,听起来,就好像他和蛇头人的战斗吵醒了沉睡在这里的恐怖存在一样。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地下之下 在咒术师还在黑暗的金属教堂中与蛇头人战斗的时候,抛弃了他的魔裔已经深入了熔铁城庞大地下体系的更深处。对于抛弃了咒鸦的决定,喀鲁斯并不感到后悔,而且他也不认为灰袍巫师真的会死在食肉棉手里,相反,他的离开可以让咒鸦不必担心被临时组成的队友窥探到秘密,能够更加流畅的使用他的魔法。 然而魔裔也没打算回去找咒术师的意思,就算灰袍表面上不在意喀鲁斯的举动,但是食肉棉的出现已经让二人间出现了难以修补的间隙,与其花费大量的心力去维系这种脆弱的合作关系,魔裔更倾向于单独行动。同样的,和漫无目的的在地下游荡最终误打误撞进入金属神殿的咒鸦不同,喀鲁斯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明确的打算。 他想要一路向下,穿过熔铁城繁复的管道,进入这座城市极力掩饰的秘密当中,这个秘密是他从老朋友口中听到的,城市建立之初最深的隐秘。越往走廊的深处走,魔裔就能感觉到四周的通道修建的越潦草,当他发现手边的墙壁上已经看不到人工开凿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自然形成的岩石回廊的时候,喀鲁斯就知道烈锤大公并没有骗他。 熔铁城复杂的地下系统并不是因为统治者的矮人习惯而建成的,烈锤大公之所以凭着他的杰出建筑天赋构造了如此复杂的地下迷宫,为的就是掩饰他在这片土地深处发现的这些通道。以及这些通道里的居民,根据矮人的口述,那是一群长着毒蛇一样脑袋,却有着如人一样四肢的怪物,这些生物带着宛如天生的邪恶特质,他们杀死了许多跟随矮人的开荒者。 现在,魔裔已经离开了烈锤大公所督造的地层,在他面前延伸进黑暗里的通道属于那些更加古老而神秘的族类。喀鲁斯不认为鼠人可以无声无息的进入公爵的下水道,但是那些原本就居住在地下深处的蛇头人只要愿意走出阴森的通道,就极有可能成为熔铁城的隐患。 “安德烈那个蠢货,危险就在他的脚下,矮人却不愿意低头看看。”看着墙壁上明显刚留下不久的爪印,喀鲁斯低声抱怨道。他燃烧着恶魔之火的眼睛能看出残留在爪印里的微弱热量,如果以人类的标准来说,这种程度的温度残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蛇头人毕竟长着一颗蛇头,魔裔猜测他们的体温或许也如真正的蛇类一样冰冷。 那么现在就有两个选择摆在喀鲁斯面前了,他是应该立刻追踪着这道爪印,返回矮人的下水道里寻找那只离开了洞穴的蛇怪,还是逆着这道痕迹,进入蛇头人的世界,看看在这座繁荣的城市下到底居住着怎样的生物。魔裔思考着,他来自魔鬼的天赋令喀鲁斯有自信哪怕是在漆黑的地底也可以畅行无阻,而且内心的冒险欲也在呼唤着他前进。可是…… 对老朋友的担心让魔裔犹豫了。安德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不能冒这个险。喀鲁斯知道这个世界对于孤独的人有多么冰冷,多年以前,在他还在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痛不欲生的时候,是矮人以及其他几个同伴接纳了他,让他看到了另一片天空。 “算你们好运。”魔裔对着幽深的洞口说道。转身走回通向地表的隧道中。可是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就一转身冲进了黑暗中,双眼和身上的红色火焰也迅速熄灭,如灰烬一样漆黑的眼睛冷冷的窥视着隧道。优秀的战士总能在某些危险来临前做出反应,这种直觉是他们与菜鸟最大的区别。喀鲁斯信任自己的直觉,所以他在察觉到某些事情不对后立刻选择了躲藏起来。 果不其然,在黑暗中很快出现了三四个有着比墙壁更高温度的物体,从边缘来判断,他们毫无疑问属于那恐怖的地下传说,这是一群蛇头人。魔裔的脚步安静的挪动着,原始洞穴凸出的墙壁令他可以无声的爬上洞穴的顶部,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检查他们头顶的东西。 那几只蛇头人停在了洞口,他们互相用嘶哑难听的声音交谈着,从几人不时张望的状态来看,他们在等人。有趣,魔裔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大但的朝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保证自己仍然在敌人的视野盲区时停了下来。通过更近的观察,喀鲁斯可以看到这几只蛇头人身上都没有穿布质的衣物,取而代之的,是由石片穿成的铠甲,在他们的手里都握着石质的短矛,腰上挂着蛇牙制成的匕首。 这些家伙显然是战士,魔裔以他广博的见识判断到,喀鲁斯曾经见过复数的种族和他们的社会体系,这让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些蛇头人的身份,他们整齐而自律的行为只有成建制的战士才能做到。那么,这些长着蛇头的战士,在等谁呢?是掉队的队友,还是某些值得保护的目标? 虽然这些蛇头人战士看起来有些烦躁,不过他们却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和戒备,这说明他们绝对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停留,换句话来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潜入熔铁城的地下。喀鲁斯很好奇自己的老朋友为什么明知这些怪物的存在却没有封死地下洞穴通往地上的途径,他难道指望着这道迷宫可以永远把蛇头人困在地底吗? “嘎哈!”一个蛇头人对其他的同伴们大声说道,他指着隧道的某一方向挥舞着手中的石矛。其他的蛇头人互相看了看,似乎同意了那个家伙的观点,纷纷回应起来,他们很快沿着那个方向走入了隧道里。 等不及了吗?喀鲁斯皱了皱眉头想到,那些蛇头人的耐心看起来被耗尽了,不论他们在等什么,看起来他们现在都决定走过去看看是什么原因让一群战士等待了这么久。好奇的魔裔无声的从洞顶落下,眼中闪过微弱的红色光芒,这让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地上蛇头人们留下的热量脚印。 去跟上去看看吧,喀鲁斯想到。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地穴之母 在漆黑的地下隧道里跟踪一群蛇头人战士?这件事操作的难度就像是在深海里追踪一条鲨鱼一样困难,就算是地表世界最好的追踪者,他在这片狭窄的黑暗中能做的也很少,更别提跟踪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蛇头人发现自己。但是喀鲁斯不属于地表,严格来说魔裔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让他可以做到很多超越了常人极限的事情。 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魔裔体表不会散发热量,他的眼睛也不会反射任何的光亮,除非是有人恰巧走到喀鲁斯的身边,碰到了这团拥有实体的黑暗,否则即便是居于幽邃地下的生物也难以察觉到魔裔的存在。这个致命的跟踪者悄然在猎物身后潜行着,观察着这些古怪生物的行为,同时也不忘在脑中的地下地图里标记下自己的方位。 和喀鲁斯一样,走在前面的蛇头人们很显然对这些矮人建造的下水道十分熟悉,他们在各个拐角处完全没有迟疑,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回廊里。这让魔裔更加确定老友所涉及的迷宫监牢可能已经失去了作用。但是还不等喀鲁斯继续细想,沉重的脚步声已经从通道的深处响了起来。咒鸦曾经见过一次的巨人出现在了蛇头人们的面前。 魔裔认的这种巨人,眼前这个在蛇头人们面前卑微的蜷缩着身体的庞然大物叫做穴居巨人,在很多山脉的深处都会存在。他们因为居住环境的关系经常被人误以为是穴居人里的大块头,可事实上,这些多毛的人形生物是货真价实的巨人。这些大家伙生性平和,不喜欢战斗,不过也谈不上善良,他们的智力低下,经常成群落一起生活。喀鲁斯很好奇这个穴居巨人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他可没听说烈锤大公在地下养了宠物。 不过不管魔裔怎么猜测,眼前的巨人和蛇头人之间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那个几乎占据了整个隧道的巨人像是一个小孩子面对父母一样温顺的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将那张大脸凑到蛇头人们的面前。魔裔看到巨人的额头上有一处撞破了的伤口,那个大家伙正在用委屈的声音像蛇头人们说着什么,从他手指着的情况来看,应该和伤口的由来有关。 而蛇头人们脸上不耐的表情说明这些家伙对巨人的控诉并不在乎,事实上喀鲁斯也怀疑这些蛇头人能不能听清楚巨人嗡嗡的说话声。不过这倒是也提醒了魔裔,令他不得不思考一下在这个环境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到巨人,他有预感这跟穿灰袍的巫师有关。 事情变的有趣起来了。喀鲁斯露出标志性的狰狞笑容,他可不相信咒鸦会被一个巨人解决掉,灰塔在黑暗世界中的地位注定了身负其名的施法者绝不会死在这种可笑的角落里。不知道救下巫师一命可不可以让他原谅自己之前的不告而别。魔裔想着,跟上了蛇头人们的脚步,他们驱使着巨人走在最前面,继续向前走去。 一行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金属教堂入口的地方,巨人指了指旁边走廊墙壁上的血迹,有指了指他的伤口,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蛇头人们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大仆人,这些手握石矛的战士开始检查附近的墙壁,试图寻找出巨人血迹之外的痕迹,作为保卫者,他们是没有资格知晓如何进入教堂的。但是现在前去祭拜的祭司迟迟未归,令战士们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和那些盲目的蛇头人不一样,隐藏在屋顶上的魔裔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一个圆形的凹槽,虽然在纹路繁复的墙壁上隐藏的很好,可喀鲁斯还是找到了金属吊篮的位置。而既然在这里没有找到咒鸦的痕迹,魔裔猜测咒术师应该已经成功的启动了机关并进入了屋顶上的暗室里。他现在只要躲在这里,等待咒鸦离开暗室的时候给予他帮助即可。希望巫师不要在那里面待太久。 事实是,魔裔确实没有等太久,来自教堂中的沉重呼吸声就穿过了金属制成的墙壁传了出来。饶是以喀鲁斯坚韧的精神,在听到这呼吸声的时候都无法抑制自己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至于那些蛇头人和巨人,他们现在就像是人类脚边的蚂蚁一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抬起头寻找呼吸声来源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魔裔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现在十分想要抛下地下的一切,冲回地表,拽着矮人的领口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质问他到底在自己这座城市的地下埋了些什么。喀鲁斯发现他现在是真的不能理解烈锤大公对于警告来临时的自信,这家伙到底理不理解能够发出这样呼吸声的存在到底有多么可怕,在他漫长的冒险生活中,从来没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他产生这样的恐惧。 “嘎吱嘎吱!”在这个时候,一只蛇头人在恐慌中不小心踩到了地面上的机关,随着墙壁里发出的机括声,沉重的金属吊篮慢慢从洞顶上降了下来。同时,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怖气息,也顺着洞顶的缺口从金属教堂里逸散而出。那些蛇头人感受到了这致命的气息,开始用他们的语言大声念诵着什么,魔裔猜测那应该是某种祷词。 这些蛇头人的语言晦涩而且低沉,喀鲁斯没有办法用他知道的任何语言来和其比对。不过,在这连绵的祷词中,又一次词汇被重复提及,而且不同于其它祷词的发音,这个词汇应该是从其它语言中直接音译过来的称呼。魔裔试着抛除蛇头人说话时吵闹的舌音,最终以古代矮人语的发音确定了这个词的意思——地穴之母。 地穴之母?这是什么意思,某种神邸的名号吗?喀鲁斯猜测着,这个时候一小团黑影顺着吊篮打开的缺口冲了出来,这一小团黑影刚好掠过魔裔的身边,喀鲁斯想也没想伸手一把抓住了黑影。被他抓到手里的,是一只渡鸦,一只双目滴血的渡鸦。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魔裔式解决法 “嘎,嘎!”被抓住的乌鸦发出惊恐的叫声,这声音令洞顶上的魔裔彻底暴露在了蛇头人们的视野里。饶是这群怪物再迟钝,他们也意识到了原来一直有一位不速之客在视野的盲区里监视着他们。愤怒的蛇头人不顾来自教堂中的压力,猛地站起身,开始一边发出威胁的低吼,一边将手中的石矛伸向喀鲁斯。 “唔,好吧,看来我得先跟这些朋友们玩玩了。”魔裔耸了耸肩,他注意到手中的渡鸦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安静了下来,这也验证了喀鲁斯对于乌鸦和灰袍法师之间关系的猜测。除此之外,魔裔也从这只鸟类不断扭动着的头部发现了一个问题,它的眼睛,好像瞎了。 “哼,你先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喀鲁斯冷哼了一声,空着的手掌握拳,红色的地狱之火顺着他手臂上的魔纹熊熊燃烧起来,魔火极大的增强了魔裔的身体素质,让他只用一击,便将金属制成的隧道顶部砸出了一个不小的缺口。在确认这个缺口足够乌鸦暂时栖身其中之后,喀鲁斯把咒鸦放入其中,然后纵身跳下洞顶,直面那些叫嚣着的蛇头人。 很多人都认为魔裔赤裸的上半身和他轻薄的短裤无法藏匿武器。事实也确实如此,可,谁说只有布质的衣物才能把致命的利刃收束在身边?随着喀鲁斯落在隧道中,一柄长剑和一把匕首分别顺着他的左右手手心弹射而出,这两把武器的剑刃闪着高温独有的危险光彩,好像刚刚从锻炉里拿起来一般。 “六只小蛇,外加一个傻大个。嗯,作为我来到这个无趣王国的第一战,还说得过去。”喀鲁斯嚣张的狞笑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用手中带着诡异波浪刃口的长剑指着那些蛇头人说道。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魔裔身上密布着的红色纹路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只刚从深渊底层爬出来的可怕恶魔。 蛇头人们互相看了一下,他们从未遇到过这种对手。然而从教堂缺口里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告诉他们,他们的神发怒了。这些战士们并不知道如何取悦他们的神,所以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死眼前这个亵渎了他们神圣地穴的身上冒着红光的入侵者。 “飒!”最靠近魔裔的蛇头人发出标志性的吼叫,手中的石矛朝着魔裔闪光身体的胸口直刺而出,因为不能确定喀鲁斯的实力高低,所以这个谨慎的战士并没有在这一击中用上所有的力量。或许对于和他水平相近的对手来说,这种试探性的刺击并不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但是他眼前的魔裔却是一位本领高强的战士,这种破绽是致命的。 红色的残影在蛇头人的热成像世界里留下一片光怪陆离的痕迹,还不等这个倒霉的家伙分辨出喀鲁斯真实的位置,魔裔手中的长剑已经以一个优雅的劈砍切入了前者的左肩,然后一路将蛇头人的躯体斜着一分为二,这把长剑是如此锋利,以至于当喀鲁斯收招准备对付下一个敌人的时候,烤肉所散发出的味道才弥漫开来。 “第一个。”真正进入战斗状态的魔裔并不会大喊大叫,嘴角也看不见丝毫的玩世不恭,他的表情凝重又专注,就像是一位正在专心于雕刻的艺术家,只不过二者的区别在于,雕刻家的作品将成为传世的景点,但喀鲁斯的作品只能成为收尸人的恶梦。 “第二个。”趁着眼前的蛇头人还没有从同伴的遭遇中反应过来,魔裔以他鬼魅般的步伐两步就跨到了敌人的身后,他左手握着的匕首反手一勾,蛇头人脖子上那些细密的鳞甲就像是黄油一样温顺的一分为二,露出里面鲜嫩的肌肉和血管。 剩下的四只蛇头人终于在第二个同伴捂着脖子倒下的时候回过了神,他们紧张的聚在一起,用石矛组成一道屏障拦在喀鲁斯身前,这些怪物的眼中已经完全看不见凶狠的样子了,如果说今天一定有为他们的神献上的祭品,那么只会是他们自己。 “无谓的挣扎。”魔裔轻蔑的说着,他的长剑一荡,四根石矛的矛尖应声而短,这些粗制滥造的武器完全无法与喀鲁斯手中的恶魔之刃相比较。 “嘎哈!”意识到自己手中的石矛完全无法对对手造成威胁,蛇头人们果断的抛下了手中的枪杆,转而掏出了别在腰里的蛇牙匕首,而从他们握着匕首的姿势来看,比起石矛,这种取材于他们自身的武器才是这群战士真正精通的东西。毕竟,狭窄的地道里本来也不适宜长武器的发挥。 “这才像话,想喝爽口的酒就得有一嘴漂亮的胡子。”当话出口之后,魔裔才意识到他刚才说的比喻来自于自己的矮人朋友,喀鲁斯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火焰。“以安德烈的胡子的名义,你们这群丑八怪还是死了好。” 说罢,红色的人影就冲入了四只蛇头人之间,他来的是那么快,冲锋的是那么果决,好像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蛇牙匕首在前进的道路上拦下。事实证明,速度上的差异是不可弥补的,魔裔的身形突兀的出现在四个敌人中间的时候,那四个可怜的怪物还没来得及挥舞他们的匕首。 在穴居巨人的眼里,他只看见一轮红色的满月,这轮满月稍纵即逝,代价,就是他四个主人的生命。一脚踢开脚边的尸体,喀鲁斯抬起头看着畏缩的躲在走廊边的巨人,在面对真正的恶魔时,这个凶狠的大个子是如此的脆弱。 “你知道的。”魔裔耸了耸肩,好像在和朋友说话一样走近巨人,“我讨厌杀死那些没有反抗意志的人。” 巨人听不懂喀鲁斯的话,不过这不妨碍毫无战意的他慢慢的朝隧道的深处后退,他要逃跑,跑到这个红色的恶魔追不上的地方。可是…… “但是我更讨厌有人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燃烧着火焰的双瞳骤然出现在巨人的眼前,那两团火焰是如此的迷人,以至于巨人完全无法移开他的注意力,直到带着红光的长剑顺着他的眉心直插进去,深深的,深深的刺进他小的可怜脑子里。 “对,就是这种眼神。这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魔裔将自己的武器从敌人的脑子里拔出来,冷冷的说。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峰回路转 当喀鲁斯将手中的武器重新收入身体里,迈过地上死相凄惨的蛇头人尸体时,灰袍法师已经站在了隧道里。魔裔看了看眼前的咒鸦,又看了看洞顶那个被他打出来的坑洞,确定里面那只乌鸦确实不见了之后,走到巫师的面前鞠了一躬。 “现在你又让我更加羡慕你们这些法师了,因为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变成鸟,试试飞翔的感觉。”喀鲁斯说着,小心的观察着咒鸦兜帽下的表情,如果巫师对他的问候露出半分的敌意或者猜疑,他都会着手准备撤离计划。必要的时候,魔裔不排除自己会像对付蛇头人一样对付咒鸦。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灰袍巫师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看得出来法师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到魔裔的身上。不过这也让喀鲁斯注意到了咒鸦紧闭的双眼,那双眼睛并没有因为变回人形而恢复正常。 “那些事情待会再说。我们现在最好先把这个醒来的大家伙哄回去睡觉。”巫师说道,将脸面向吊篮的方向。 “那是什么?某个沉睡的恶魔?还是地底的巨人?”魔裔摸着下巴问道,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气息,这些世界之外的存在,哪怕是对于一个魔裔来说还是太过于神秘了。可咒鸦却能认出这种气息,这种和起司相当接近,不过强大百倍的气息。 “都不是,那个房间里正在醒来的东西比你说的两者还要糟糕上很多倍。”咒术师用自己的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只有这样,他才能抑制自己的颤抖。他不是起司,对付这些高位存在并不是这位巫师的拿手戏。 “那我的建议是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管那里面醒过来的是什么,他或者她总归还需要时间才能跑到地上去不是吗?”喀鲁斯耸了耸肩,他并不想贸然和这等存在为敌,在魔裔的处世哲学里,未知和危险往往相随。 “如果我的另一位同门在这里,他一定会为你的话而好好嘲笑你一番。不过不管他的那些蹩脚笑话,如果这东西真的完全苏醒,我们是不可能逃离祂的。整个熔铁城都不行。”咒鸦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咒术师更加用力的抓着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不断的回忆着有关于这些存在的知识,试图阻止这场必然的苏醒。现在咒术师明白了,死亡并不是来自于鼠人或是蛇头人,而是来自于教堂里的东西。 “好吧好吧,那你有什么可以起到实际作用的建议吗?因为看起来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喀鲁斯的话是有道理的,在两个说话的工夫,某些比黑暗更加深邃的东西正在顺着教堂的缺口蠕动出来,魔裔很怀疑他看到的是不是错觉,至少他希望那是。这些诡异物质让喀鲁斯不自觉的想到一座深不见底的山洞,他当然知道山洞不会扭动起来,但是那些东西确实像黑暗的洞窟一样令人畏惧。 “血肉,或者是刚死不久的躯体,我不能确定。但是祂确实渴望着尸体上的某种东西,先把你杀死的那几个怪物放到吊篮里,这能吸引祂的注意。”咒术师命令道,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他也知道魔裔刚才一定杀死了不少蛇头人,他们的叫声太过独特以至于听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再忘记。 “这应该是我喂过最凶猛的动物。”喀鲁斯说着,将地上的蛇头人尸体拉了起来,由于这些尸体基本已经可以用“块”来作为计量单位,所以他只是把尸体一块一块扔到吊篮附近。那些顺着缺口伸出的触须好像确实受到了吸引,开始缓慢的朝着新鲜的死尸蔓延过去。 在魔裔搬运死尸的时候,咒鸦伸出双手,用自己的方法去感知眼前的麻烦。地穴之母,他知道眼前的东西的名字。在刚看到教堂中的那座雕像时咒术师没有意识到,不过随着回忆,过去模糊的记忆很快变得清晰起来。按照书中提到的资料来看,地穴之母在高位个体中算不上强大,比起湿魂,或者血肉高塔这等存在来说完全不值一提,但当祂的对手只是一群凡人的时候,地底邪神的力量还是完全可以创造出噩梦中才会有的场景的。 “必须想个办法。”巫师皱紧了眉头自语着。 很快蛇头人的尸体就被全数堆到了吊篮附近,喀鲁斯仰视着巨人庞大的身体,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沉思的咒鸦,耸了耸肩再次唤出了那柄长剑,开始试着把巨人的尸体变成更加易于搬运的样子。 “看起来你们真的是惹了了不起的东西啊。”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走廊的拐角处传了过来。烈锤大公穿着一身看起来有些紧身的重甲,右手举着一盏矿石灯,左手里倒提着一把重锤,腰上别着三根权杖,出现在了这条走廊里。 “安德烈!可,你怎么会在这里?”魔裔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矮人朋友。公爵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我为什么在这里?哼,我要是不在这里,你和这个巫师恐怕就把我的城市毁了!”矮人怒气汹汹的对喀鲁斯吼道,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推开站在走廊中间的咒鸦,径直走向金属吊篮。他头上的头环随着靠近地穴之母的而散发出温和的光芒,而有趣的是,当矮人手中的提灯照到贪婪的吞吃着尸体的触须时,那些触须快速的朝着教堂内部缩了回去。 “你知道祂。你在看护祂!”被推开的巫师突然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了矮人的衣服,对他喊道。 “而你要是还不放开你的手,巫师,我就把你扔进那个该死的教堂里去。”烈锤大公的威胁奏效了。虽然咒鸦对于矮人的好奇令他十分兴奋,但是咒术师还是松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甚至还略微低头表示了自己对于冒犯对方的歉意,这对高傲的施法者阿狸说可不多见。 “现在,闭上你们的嘴,看着我来给你们善后。”矮人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将吊篮旁边每被吃掉的蛇头人尸体一脚踢开,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表情。烈锤大公将自己的战锤一把按到地面上,两只手捧着矿灯,抬头看着吊篮正上方的缺口,口中唱起了一首奇怪的歌谣。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觐见 熔铁城复杂的地下世界中,来自地穴之母的恐怖触须随着矮人唱出的歌声缓缓稳定了下来。这些无法名状的物质像是玩累的孩子一样顺着吊篮上方的缺口返回了金属教堂之中,烈锤大公伸手一拍吊篮,机括转动的声音中,通往可怕圣堂的唯一通路就这么闭合了起来。 “呼……”看到吊篮的底部完美的镶嵌如洞顶,矮人长出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汗水。摇晃着身体转身拿起自己的战锤。然后狠狠的瞪了一眼喀鲁斯和咒鸦,沉声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巫师和魔裔互相对视了一眼(咒鸦仍闭着眼睛),他们现在发现或许二人之前都太小看这位领主大人了,对于自己城市中的隐秘,安德烈可能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喀鲁斯走到咒术师的身边,询问的碰了碰对方的肩膀,在咒鸦点头了之后,魔裔一把把巫师背到了背上,疾走两步追上前方的矮人。 烈锤大公手中的灯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这条隧道再次回归了黑暗之中,除了地上那些蛇头人和巨人的尸体碎块,没有东西能证明这里曾经有过生命的痕迹……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冰冷的雨滴因为风的关系躲过了罩在起司头上的帽檐,直接打进了灰袍法师的眼睛里。法师揉了揉眼睛,嘴里低声对这场不合时宜的降水表示抗议。他身边的同伴们多半也是如此,大战过后的苍狮王都正处于伤患遍地的状况,这场阴冷的雨会带走很多重伤战士的性命。 “这该死的雨。”走在起司左边的铁骑士阿提克斯低声咒骂着。老骑士长倒是不在乎冰冷的水滴打进眼睛,他厚重的靴子踩到坑洼的石板路上,溅起一片水花。他的目光好像穿过了这层雨幕,看到了在简陋的营房中因为阴冷潮湿天气而痛苦的士兵们。“这该死的雨。” 和法师左边骂骂咧咧的老骑士不同,希瑟略微低着头,在雨里沉默不语。她的眼神里除了对这场雨的厌恶之外,还有着深深的迷茫。她在到达王都之后曾经被一群湿魂,雨中游荡者,的信徒劫走,在这些信徒的口中,她得知了一些关于自己家族血统的信息,以及她被自己血脉创造者所喜爱的事实。希瑟可以肯定,即使现在她抬其头去主动让雨水滴入自己的眼睛,那些水滴也会避开。但这能力只能让她更加迷茫。 似乎是被走在队伍最前方三人的沉默所感染,跟在起司他们身后的爱尔莎和杰克等人都只是压低了兜帽的帽檐,没有一个人开口。这支小队像是幽灵一样无声的从王都的大街小巷中穿过,朝着他们的目的地,也就是国王的城堡走去。大骑士长同意了法师的请求,愿意成为起司面见国王的引荐人,这其中少不了希瑟的劝说,可事实上,不论是阿提克斯还是起司,他们都明白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作为这个王国的统治者,苍狮的国王陛下必须要站出来了。 “请停下!”随着城堡大门前的卫兵将手中的长戟交叉着挡在一行人面前,哪怕是雨落的声音也无法掩盖着洪亮的命令。阿提克斯抬了抬眼睛,看向喊出这一句的卫兵,老人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无礼而生气,相反,他很高兴在这个士兵还保持着高昂的士气。 “王国骑士团团长,阿提克斯,请求觐见陛下。”铁骑士朝对方行了一个骑士礼,用不输于对方的声音回答道。这样的大声回应或许在别人看来有些幼稚,可它确实可以激励战士的士气。 “陛下正在王座之厅等您,骑士长大人!您可以进入城堡,但是您身边的这几位……”士兵抬起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大骑士长的行礼让他受宠若惊。不过荣誉归荣誉,作为卫兵,他必须保证不会有危险分子进入城堡。 阿提克斯瞥了一眼身边的法师,发现起司现在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苍狮的王室城堡,并没有因为被阻碍进门而产生不悦。他走到那个士兵身边,低声和对方解释了几句,将起司他们描述成可靠的冒险者。卫兵队长完全相信铁骑士的话,毕竟,在这个王国里的大部分军人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好了,我们进去吧。”当卫兵收回他们的武器后,通往苍狮王室城堡的厚重城门也在轰隆声中朝着两边打开,几人走入城堡之中,立刻感受到了火焰的温暖。他们踩着厚实的红色地毯,看着走廊两边和穹顶上雕刻着的关于这个王国历史的浮雕,虽然还没有见到国王,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已经由此落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请跟我们来。”侍立在走廊两侧的城堡女仆轻轻行了一礼,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起司等人走向王座之厅。与此同时,其他的女仆们也为这些战士送上了干燥温暖的毛巾,用来擦拭他们潮湿的铠甲。杰克他们并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势,一时之间还被女仆们的举动搞的颇为尴尬。还是希瑟转头对几人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示范性的将身上湿透了的罩衫交给女仆,狼行者他们才知道该怎么做。 穿过城堡的前厅,走上向上的阶梯,一行人为这座城堡的庄严气势所感染,就连杰克都学着铁骑士的样子,走路时将手低垂在身体两侧。和第一次见到王室城堡其他人不同,起司曾经不止一次的和自己的老师去过这个世界上比苍狮更加富强的国家,他很清楚和那些王国或者帝国相比,苍狮的城堡几乎可以算是朴素的。然而这种朴素之下隐藏的,是那些大国所不具备的干练。 “真是一座不错的城堡。”法师如此称赞道。 “这话你一会留给陛下说吧,他会喜欢听的。”听到起司赞赏自己国家的城堡,老骑士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自豪的笑容,他极为少见的用调侃的语气和法师说道。 “几位,王座之厅到了,陛下正在里面等你们。”带路的女仆恭敬的弯下腰,她的身后是一扇雕刻着一只咆哮着的白色雄狮的大门。这扇门的后面,就是这个王国最高的权力者。 正文 第三百章 苍狮之王(上) 苍狮王国的国王,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在王座之厅大门打开的时候,门前没有见过这位王者的人都在想着这个问题。从年龄来看,这个国王应该比铁骑士阿提克斯小一些,可是他毕竟是烈锤大公冒险时的同伴,矮人比人类悠长的寿命让这几十年的领主生活只是使安德烈的身材有些走形,那么作为人类的国王呢? 他是否已经彻底失去了当年和伙伴们仗剑四方时的激情,变成了一个只能缩在厚重的披风里瑟瑟发抖,用阴郁的眼神和难以揣测的城府来统治这个国度的老人?又或者,国王曾经在冒险里获得过什么神奇的宝物,让他的面容不再衰老,看起来仍然是个少年,他会手里端着一杯美酒,在这混乱中以不凡的气度迎接自己的大骑士长? 对于这位国王陛下,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猜测。苍狮虽然是一个偏僻的国都,可就是这个国家,它让洛萨,里昂甚至阿提克斯这等人物都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来维护。它收容了不属于龙脊山以南世界的冰霜军团,也有烈锤大公这等不会在任何其他人类王国中出现的贵族。不论苍狮王国最后会不会灭亡于这场瘟疫,它都是一个神奇的国度。作为这个国度的王,这个有着赫恩之名的人,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通往王座之厅的门彻底打开,起司等人在大骑士长的带领下走入这个大厅。法师注意到,比起那些总希望自己的王座是整个房间里唯一醒目物体的国王,苍狮之王的王座之厅显得很……温馨。当然,我不是说这里不够肃穆,不论是砖石组成的,几乎不加修饰的墙壁,还是沿着大门向内延伸的地板两侧相对而立的银色铜狮灯台,都让这个大厅里有着王室应有的庄重。 可除此之外,王座几步外的座椅,以及座椅旁贴心的手炉,都证明这里的主人不是一个冷酷的统治者。法师看到,在王座的后方墙壁上,苍狮王国内所有贵族的家徽都有着一席之地,它们不分远近,只以封地位置作为坐标的环绕在王室的徽记旁边,象征着这个国家的统治集团。 在这由家徽构成的地图前面,木质的巨大王座耸立与两阶台阶之上。以起司的眼力,他可以看出这个王座是直接由一棵巨大而古老的树木的木桩雕刻而成的,王座的下端自然的扩展成树根,深深的扎进王座之厅的石砖地板下面。就好像在说王座上的王会像树根一样与他的国家合为一体。 “您在此时来见我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阿提克斯先生。”一个声音从王座上传了下来。这声音让所有人把目光从王座之厅的装潢和布局上收回来,聚焦到那个坐在那里的身影。 这个王国的名字真是贴切。这是第一次见到国王的人的想法。他们看到王座上的人有着银白色的头发和胡须,二者虽然经过精心的修建,可还是在显得茂盛且浓密,当它们在国王的脸上连接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人看起来确实像雄狮一样长着一圈威风的鬃毛。在这银白的毛发下,那双暗黄色的眼睛散发着王者的威严。国王的岁数由于脸上的毛发太过旺盛而无从判断,可从声音上来说,他听起来已经上了些年纪。 “您明鉴,我的陛下。”铁骑士走到王座的台阶下,单膝跪地,低头回答道,“我带来了一些可以为苍狮解决眼下问题的勇士。” 王座上的雄狮听了阿提克斯的话,将目光落到大骑士长身后的众人身上,当被那双眼睛凝视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刚刚吃饱的猛兽。王者在起司和希瑟身上多看了几秒,随即开口说道,“先站起来吧,阿提克斯先生。几位年轻的朋友也请找个中意的位置坐下,你们手边的炉火可以驱散雨里的寒意。另外,希瑟,能看见你在这里真好。” 待起司等人落座,女骑士仍站在原地,她像阿提克斯那样在国王面前跪下。“请您宽恕我在这个时候抛下效忠的主人。” “可我并不是你效忠的那个人,希瑟女士,宽恕你的工作得等到安德烈来做。不过,我想那个矮人在看到你平安无事之后应该就不会顾得上这么多了。”王座上的人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里流露出了快乐的语调,显然他并不在乎希瑟的擅离职守,而就他所知女骑士和矮人公爵的关系,后者也只会在乎希瑟的安全与否。安德烈待他的骑士长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这在矮人的老朋友和国王耳朵里可不是什么新闻了。 “感谢您的仁慈。”希瑟说完站了起来,坐到了大骑士长的身边。 “嗯……让我猜猜,如果我的眼睛还没有浑浊的话,你们几位应该是来自北方?我希望这场瘟疫没有波及到龙脊山的脚下。”王者对着杰克他们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感谢您的关心,陛下。就我所知我们的家乡并没有受到影响。”蒙娜作为冰霜卫士中官阶最高的士兵,站起来以手抚胸,对国王尊敬的说道。现在她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祖先会同意在名义上加入这个王国了,如果苍狮的每一代国王都像眼前的这位这么懂得尊重的话,北地人也不是不能放下他们的固执。 “那就好。说来惭愧,我虽然肩负这个王国的全境守护者之职,可是真要说起来,我恐怕是苍狮历史上最无能的君主了。”苍狮之王的眼睛里慢慢涌上了阴郁的感情,叹了一口气,对鼠人瘟疫的无力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寝食难安。 “我不这么认为。作为一个人类王国的国王,您和您手下的战士们令人印象深刻。”灰袍的法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以此来吸引国王的注意。 “而您,身穿灰袍的客人。说句实话,您的出现让我觉得更加的不安。”苍狮之主看着起司,沉声说道。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苍狮之王(下) 法师有些疑惑的看着苍狮国王,确实,灰袍在世俗世界中所代表的除了魔法之外,还有与其强大力量相匹配的麻烦。但是起司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眼神里的东西并不是忌惮,而是某种更加危险的感情。我在哪里得罪过苍狮的国王吗?法师这么问着自己,不过很快,让起司感到疑惑的人就自己阐明了他敌视法师的原因。 “我听说是您庇护了洛萨,还在荣耀审判里击败了哈罗德公爵对吗?”国王那双黄色的眼睛让法师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他的脚撞到身后的座椅,发出一声闷响。希瑟看到这个情景,本能的想要站起来阻止苍狮之主进一步的行动,可是女骑士的动作被阿提克斯拦下了。大骑士长同时也伸手向其他人示意不要冲动,他知道国王不会真的伤害起司的。 法师被腿上的痛感触动了,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起司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是一国之王,但是在灰袍法师面前也不过只是个凡人,自己完全没有必要怕他。于是起司整了整衣领,用恭敬但绝不谦卑的语气回答道,“确实如此,陛下。洛萨爵士是我的朋友,我觉得由我出面证明他的清白并无不妥。” “哼”如狮子一样的国王冷哼了一声,走回他的王座坐下,双手放在木质的扶手上。熟悉这位王者的人都知道,他此时起伏的胸口和眼睛里危险的光芒意味着他正在爆发愤怒的边缘。不过这愤怒终究还是没有爆发,国王的呼吸渐渐缓和了下来,他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起司,说道。 “坐下吧,年轻的巫师。我为我的失礼道歉,哈罗德的死不应该怪到你的头上。是那些该死的老鼠从我们身边夺走了他。”王者的语气有些颓废,血斧大公的死看起来真的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事实上,我的陛下,恐怕这也不是鼠人的错误。”起司继续保持着站姿,提到哈罗德三世的死,法师的脸上也多少有些阴霾,“那些鼠人也是您的子民,他们只是被瘟疫感染了。真正该为哈罗德公爵和所有士兵以及苍狮人民的死负责的,是那些瘟疫的散播者。” “瘟疫的散播者?听起来您似乎已经有了些眉目了对吗?”国王询问着,他当然知道那些疯狂的鼠人也是,或者说也曾经是自己的子民,如果可以找到瘟疫的始作俑者为他们报仇,王者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线索我已经找到了一些,可它们虽然关键却不足够。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请求阿提克斯大人带我来觐见您的原因,陛下。”法师说着,略微躬身行了一礼,“我希望您可以回答我关于这个国度的猜想和假设。这可以极大的加速我工作的进程,尽量减少苍狮的苦难。” “听起来是一个很高尚的理由,呃,……” “起司,陛下。” 国王耸了耸肩,“当然,起司先生。您的理由很高尚,如果您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在行动,我想我必须给予您全力的帮助。” 王者的话令在场的几人欢欣鼓舞,他们十分乐于见到事情顺利的发展。可是灰袍法师和铁骑士脸上却没有露出轻松的神情,因为他们注意到了国王话中的一个先决条件,“如果”。 “您并不信任我?”起司与其说是在提问,不如说是在阐述一个显而易见,法师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很快就又松弛下来,不管怎么说,苍狮的国王有质疑他目的的理由和立场,“我所能提供的帮助都是建立在您的信任的基础上的。如果您本来就对我心存怀疑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办法证明我的来意。” 阿提克斯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为起司辩护,“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是我愿意以我的骑士徽记起誓,这位起司大师是一个值得我们信任的盟友。”希瑟也随之附和起来,“起司先生和他的同伴曾经不止一次的救过我的性命,不论是在铁堡还是在浊流镇,我也愿意为他们的担保。” 王者没有立即说话,他的目光从两个骑士长的脸上扫过去,尤其是在大骑士长腰间的铁则上停留了一下,他知道这柄佩剑令阿提克斯不存在被人蒙蔽的可能。历代以来苍狮的王国骑士长都是国王最依仗的谏言者,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知道了,有你们两位为这位先生担保,可见他并不是滥用巫术的人。”国王抬了抬手,示意二人坐下,把头再次转向起司,“也请您原谅我的多疑,事实上,就在两天前,这里曾经被黑猫造访过,虽然凭着我早年间的冒险经验那位女士没有带走什么,可是……”国王口中的黑猫,毫无疑问是以库伊拉为首的女巫团成员,而女巫会对国王动心思,倒也合情合理。 “我能理解您的谨慎。很少有人在被女巫造访过后还能如此平静的接见另一个施法者。”起司低下头,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敬意。 “但我还是被她们得手了不是吗?洛萨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召回王都,哈罗德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派出去审判洛萨。那些女巫们已经得到了她们想要的,我所赢下来的东西,对于她们来说并不重要。” “没有人能够精通一切,陛下。黑暗中的事物请交给黑暗里的人来解决。而我相信,我和我的伙伴们在阴影里会比侵扰您的黑猫更具力量。因此您无需再担心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保证。” 得到了法师的保证之后,国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请记住您的承诺,起司先生。” “当然。那么,请问现在我可以向您询问那些问题了吗?关于这个王国里隐藏的秘密。” 苍狮之主把身子靠入了木质的王座中,深邃的眼睛里闪动着思考的神采,王座之厅里的空气因为他的沉默而随之凝滞,许久,他开口说话了。 “说是隐秘,其实这个秘密也并没有被发现多久。我以为至少在我和安德烈死之前,这个秘密都应该是安全的,等我们死后,熔铁城应该也已经足以应对所有威胁。没想到,才过了几十年,它们就找到了这里。呵呵,真是讽刺,我们甚至还为此发过誓,不将这个秘密告诉除了下任国王以外的人。”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旧日之矢(一) 跟在烈锤大公身后的两个人发现他们之前在地下迷宫中的探索在矮人熟练的引领下显得笨拙而无用,很多之前被二人忽略的道路在安德烈的脚下串成了一条捷径,不到一会的工夫,三人已经走出了令人绝望的地下世界,踏入了烈锤堡的地下室中。烈锤大公把两人带进书房,吩咐仆人为找两套合适的衣物送过来。 “我不知道该说你们是无畏还是无脑。”矮人坐在自己的椅子里,隔着长桌看着魔裔和巫师,“不过既然你们已经看到了那些东西,我还是把该说的告诉你们吧,省的你们再去寻死。” 咒鸦看了一眼喀鲁斯,发现对方也和他一样对烈锤大公要说的事情充满了兴趣。这两个人丝毫没有被刚才的恐怖经历吓到,不如说地穴之母的短暂刺激让他们的精神彻底的亢奋了起来。 “哼,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烈锤大公看着桌子对面的两双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听着,你们接下来听到的东西是这个王国最大的隐秘,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来,嗯,你们就说是我喝多了胡说的。”说完,这个矮人抄起桌面上的酒瓶,对着自己的嘴猛灌了一口……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烈锤领还没有出现,矮人安德烈的身材仍然健壮,而苍狮的现任国王,西格特赫恩才刚刚从冒险中归来,继承他的王位。年轻的国王在伙伴们的安慰下从丧父的悲痛中走出来,接过了祖辈留下的王冠,他热情的邀请自己的朋友留在这个即将由他治理的土地,并允诺了自由和财富。 可事实却是,除了因为在宴席上喝了太多酒以至于宿醉爬不起来床的矮人,国王的其他朋友们都在第二天的黎明前和他告别,或许西格特的冒险已经随着责任而结束,但是他们的还没有。王者没有再挽留他的伙伴,因为他很清楚他们是对的,相比起他这样的人类,像是喀鲁斯这样的魔裔显然才刚刚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他们在一起经历过许多冒险,至于未来,等着他伙伴们的传奇经历可能只会更多。 于是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至正午,安德烈从城堡的房间里摇晃着自己剧痛的脑袋走出来的时候,矮人惊讶的发现自己被抛弃了。他不顾女佣的劝阻,闯入了王座之厅,安德烈要问问西格特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同伴们离开的消息。可是,当矮人步入大厅的时候,他愣住了。 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有着他熟悉的脸,可是当这个冒险时的伙伴穿上象征国王身份的衣物,头上戴着王冠的时候,安德烈意识到,那已经不是他曾经认识的人了。这倒不是说西格特翻脸不认人,成为国王后就不认之前的朋友,事实上,当时年轻的国王是亲自走下王座将闯入大厅的矮人介绍给了在场的贵族和官员的。 在大厅里的人散去后,西格特也让身边的佣人们暂时离开,留下他和朋友独处。那个时候的王座之厅还不是现在的样子,除了王座之外空无一物的房间显得空旷而压抑。 “你应该在这里多设几把椅子。”矮人局促的看着他王座上的伙伴,说道。他没有预料到西格特之后真的在王座前增设了大量的座位供来到这里觐见他的人使用。而在当时,国王只是笑了笑,他走下自己的宝座,来到安德烈身边,一屁股坐到矮人的身边,毫不顾忌自己的衣物会不会因此变脏,就像是他们冒险时那样。 西格特的举动令安德烈放松了下来,他也坐到地上,原本一肚子的抱怨不知怎的在看到那双黄色眼睛里的真诚时烟消云散。“我只是喝多了,你知道的,我也会离开。”矮人嘟囔着说,他怕朋友误会了他的选择而失望。 新登基的国王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态,就像他的伙伴了解他一样,西格特也了解矮人的意思。“他们没有出发多久,我让人给你找一匹快马,沿着大路走你应该能追上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王座之厅的门被打开了,进入大厅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担任了王国骑士团大骑士长之职的阿提克斯。“陛下,”铁骑士当时的样子与年老时没有太大区别,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脸上的皱纹少了很多,脸上的胡子也还没有留起来,只有嘴上面有着一撇黑色的胡须。“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骑士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阿提克斯并没有因为国王坐在地面上而惊讶,他是看着西格特长大的。 “情况有多糟?”西格特抬头问道,他没有问骑士长发生了什么,铁骑士会不遵守礼仪闯入王座之厅,这种情况意味着王国内必然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草原人。”这是苍狮人对于来自西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的称呼,“他们大量出现在西境,甚至一度侵扰到萨隆伯爵领。” “让就近的领主去解决,如果需要就请您亲自带着骑士团前往,黑山伯爵应该也可以帮忙。现在是秋天,他们待不了多久就会撤退。”国王想也不想的说道,游牧民作为苍狮最为熟悉的敌人,应对他们的办法早在西格特出发冒险之前就已经了然于心。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我就不会这么粗鲁的来打断您了,陛下。”阿提克斯低头说道,虽然他的语气极为恭敬,但是话语中颇有几分苛责的意味,骑士长认为国王的反应太过于随意了。 “哦?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铁骑士都顾不上礼仪呢?”铁骑士的话令年轻的王者来了兴趣,他从地上站起来,刚从冒险中归来的国王还没有习惯久坐在冰冷的王座上。 阿提克斯注意到了西格特眼睛里的兴奋,并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国王如果太过喜欢身先士卒可不是好事。不过,老骑士也不是不能理解西格特身上的那股激情。他才刚回来,需要慢慢适应自己的新身份。阿提克斯想到。 “黑山伯爵已经行动了,可是他同时也在战报中提到,在游牧民的军队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家伙。他们造成了我国军队严重的伤亡。” “听起来得有人查查那些家伙的来头对吗?”西格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同时在他注意到铁骑士脸上的反对意味时立刻补充说,“而且,我想没什么比新国王亲临战场更能鼓舞士气的了,对吧?” 阿提克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无法找到理由说服国王,他叹了一口气,“如果您坚持的话,陛下。” 国王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最后再陪我去完成一次冒险?” “当然,人类。虽然你现在做了国王,但是你最好的骑士也不会比矮人更有力!”安德烈双拳在起自己胸前狠狠一撞,做了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旧日之矢(二) 苍狮是一个不好奢华的国家,对比大陆上其他国王出行就必须前呼后拥,华盖锦服遮天蔽日,随行人员如过境之蝗虫一样的排场,西格特前往前线所带的只有包括安德烈在内的数位随从。他们骑着快马,跟着最前方的掌旗官一路北上接着转而西行,不久就抵达了黑山领。因为当时烈锤领还未建立,这里已经是战争的前线地区了。 黑山领的主人,也就是洛萨的父亲在前线和赶来的国王汇合。这位伯爵大人在看到西格特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惊讶的状态里,要知道,那封写给国王的报告信里只提到了战事的汇报,完全没有写求援的内容,可是仅仅只隔了几天的工夫,国王陛下居然亲临前线,甚至那封告诉黑山伯爵国王行踪的信,都晚了这些骑手半天的时间才抵达。 哭笑不得的伯爵只能领着西格特和他的矮人朋友上了战场,在那里,他们第一次见到了战报中所说的奇怪敌人。那是一群混在游牧民中的家伙,他们身上穿着由石片组成的奇怪服饰,脸上用各种矿石粉末兑水制成的颜料画出了大量奇怪的花纹,不过国王注意到,有两个图案是他们身上都重复出现了的,即蛇头和黑色的洞穴。 怪异的敌人使用着和他们的装扮一样怪异的力量,他们在战场上毫无规律的狂舞着,而那些在经过他们的游牧民战士,每一个都如同战神附身一样,变的极度亢奋,他们的反应速度和力量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很快就逼得苍狮一边派上更多士兵才得以稳住战局。 “被我们抓到的游牧民管那些家伙叫做蛇头祭司,宣称他们使用来自大地之母的力量。”站在木质高台上的伯爵对身边的国王说道。“如您所见,战争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但是令人担忧的是,每一天,那群草原人的速度和力量都变得更强。一开始他们只是能以一敌二,现在已经变成了以一敌三,我们不能等到他们以一敌十或者跟多的那一天。” “也许我们可以在那发生前就把他们杀光?”年轻的王者皱着眉头,黄色的眼睛里闪过狠厉的光芒。与草原人的战斗和仇恨历经悠长的岁月被刻进了每一个苍狮人的骨头里,对这些以劫掠为生的异族,宽恕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不行,我们追不上他们。”黑山伯爵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相比起王国的战马,草原人的坐骑有着更好的机动性。而且那群草原人骑马时也不像苍狮的战士那样佩戴铠甲,他们身上往往只穿着轻薄的皮甲,甚至完全裸露着上半身,这让他们失去了防御能力的同时获得了难以企及的速度优势。 “你们有没有试过挖些壕沟或者放点障碍物在战场上,你知道,那可以极大的限制他们。”安德烈看着战场上来去自如的游牧民骑兵,问道。矮人们精通于阵地战,在机动性不如自己的对手时,这些精通冶金的工匠也可以变成战场上令人头疼的工兵。矮人军队号称有着一夜搬山的能力,虽然这只是夸张的比喻,但是他们确实很了解如何制造有利于己方的地形。 “试过了。”伯爵看了一眼国王带来的矮个朋友,他之前并没有见过真正的矮人。不过这不妨碍这位军事领主讲述他之前的遭遇,“我们连夜在战场上挖了三排战壕,但是天一亮,那些土地就像每被动过一样。如果不是那些壕沟是我亲自监督建造的,我恐怕会怀疑是士兵在骗我。” 两个朋友相互看了看,如果黑山伯爵所言属实,那么就说明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趁着黎明前短暂的黑暗破坏了苍狮士兵们一晚上的劳动成果。这可能吗?游牧民祭司喧嚣的吼叫声顺着风传到俯瞰战场的高台上,多年的冒险经验告诉他们,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没什么事不可能的。 “我想我们需要抓一个祭司回来问问。”西格特脸上带着坏笑说道,熟悉他的安德烈知道,当这个人类朋友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就有人要倒霉了。 “我不觉得您应该以身犯险,陛下。”伯爵虽然并不是很了解这位新国王,可他也清楚年轻人的冲动往往会让他们做出一些不智的决定。“只要您在这里现身,就足以激励将士们了,我们有把握把这些吃草的家伙赶回他们的草原。” “是啊,我并不怀疑猎熊者和其他王国战士的能力。可是这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伯爵大人?”王者质问道,这句话并不全是为了冒险找的借口,西格特深爱着他的国家,所以如果一次有惊无险的潜入可以减少自己士兵的伤亡,又可以满足自己的冒险欲,这样的情况何乐而不为呢? “唉……”黑山伯爵看着过往的脸,知道自己恐怕是拦不住这位陛下了。其实伯爵本人也不希望这场战争真的拖下去,虽然冬天的雪一定可以让那些游牧民知难而退,但是想到自己新生的儿子,洛萨,他就恨不得立刻将这些该死的草原人全部打包一脚踢飞。 “您必须带上卫兵,如果您执意要这么做的话。” “当然。”国王诚恳的回答道,然后转头对自己的矮人伙伴用唇语说道,“如果他们能跟上我们的话。” 安德烈被伙伴的笑话逗得想要大笑,可随即想到不能被黑山伯爵看穿国王的“诡计”,于是只能双手捂住嘴,把头深深的低下去。不过他晃动的肩膀还是说明了矮人愉快的心情。 “您的朋友怎么了?” “没有,他只是有点恐高,你知道,矮人什么的都不太能接受站在太高的地方。”西格特憋着笑,伸手搀住矮人,随口说道。“我把他带下去就好了。” “嘿,我可不怕高!”安德烈在国王的搀扶下小声抗议着。 “我知道,我知道,勇敢的矮人安德烈从来不怕高,只是在马背上看地面会晕,哈哈哈!” “该死的!一定是喀鲁斯告诉你的,我就知道不能相信那个魔崽子!” “噢,我亲爱的矮人朋友,你要知道让一个魔裔教你骑马,就得付出点代价。”人类国王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用空着的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他喜欢看矮人生气,平时在小队里的时候西格特和喀鲁斯没少逗弄脾气火爆的矮人。而那些伙伴们现在都离开他了……想到这,王者的笑容消失了。不过,至少自己最后的冒险是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来完成的,还有比这更奢侈的最后一次吗?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旧日之矢(三) 夜幕降临在了草原的边界,西格特换下他的国王礼服,穿上了他冒险时使用的铠甲。这套出自安德烈族人之手的贴身链甲挽救过他无数次的性命,铸造它的矮人们更是在护甲的左肩上用秘银熔铸出了一颗咆哮着的雄狮头像,象征着它主人的身份。链甲的表面经过特殊的处理,即使在黑暗中,暗银色的甲胃也不会反射任何的光芒,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国王还是在护甲外又套了一层黑色的罩袍。 在西格特的身边,矮人安德烈没有像他的人类朋友一样穿着金属制成的铠甲,这个狂暴的矮人一向笃定只要在敌人攻击自己之前把对方锤成肉饼,那么就不需要防御了。因此,安德烈除了手里倒提着的那柄战锤之外,身上唯一的金属制品就只有他的头环。头环上的浮雕和已经有些磨损的表面说明这是一件历经传承的矮人造物,它是烈锤一族正统继承人的证明。 两个好伙伴弯腰小心的在茂密的草丛中移动着,多年的冒险生涯让他们之间不需要言语来沟通,哪怕是复杂的信息也可以通过简单的手语来表达。再加上丰富的战斗经验带给他们远超常人的作战意识,仅仅出发了不到半个小时,二人就凭着默契的配合和敏捷的行动甩掉了几乎所有被派来保护国王的战士,几乎。 西格特和安德烈不约而同的朝着身后的草里看了一眼,在他们身后不足五步的地方,一名穿着王国骑士团罩袍的骑士正跟在他们背后,忠诚的执行着自己的职责。国王认识这个骑士,他是阿提克斯最中意的年轻人,也是铁骑士一手栽培出来的战士,他的名字,叫做里昂。此时的里昂虽然还没有赢得血狮这个称号,但是在新生代的军人中已经渐渐崭露头角。 “怎么办?要打晕他吗?”矮人用手语在里昂看不到的角度询问道。他的余光撇了撇年轻的骑士,显然安德烈也不希望自己和朋友的冒险被陌生人打扰。 “先不要,如果他能跟上的话,就让他跟吧。”西格特想了一下,回答道,国王虽然不喜欢里昂的跟随,可是这也确实怪不得骑士本人,作为里昂的国王,他不能伤害一位恪尽职守的战士。 安德烈挑了挑眉毛,没有再多说什么。矮人因为长久的洞穴生活,比人类更加适应微光的环境,在这样的夜晚,安德烈的视野范围是正常人类的三倍甚至更多。在得到了同伴的回应后,矮人一马当先的继续前进,在三人的前方,草原人由羊皮制成的毡房已经不远了。 游牧民的营地毫无章法可言,一定要说的话,他们扎营的原则就是围绕着中心的篝火呈发散状向外分布,在军队中职位越高也就越靠近篝火。此时虽然已经入夜,可是营地中心的巨大篝火还是明亮异常,三人不需要太靠近就能听到毡房中传来的交谈声和其它喧闹的声音。 走在最后面的里昂发现他的国王和矮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就像影子一般滑入了营地的阴影里。这个骑士本能的想要冲上去保护他的主君,但是却被安德烈一把按住了肩膀,矮人用威胁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用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相信你的国王,人类。西格特的潜行技巧可比你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事实证明安德烈是对的,不出一会的工夫,西格特的身影再次无声的出现在他们身边。国王黄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就像是即将捕食的大型猫科动物。“祭司在篝火旁边,总共有二十多个,两个人一个帐篷。”灵巧的手语像同伴们诉说着营地中的情况。里昂因此注意到他的国王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对带着锋利勾爪的拳刃,这武器看起来就像是指虎和匕首的结合产物。 “我们冲进去?”矮人用手语问道,在他看来这些对危险浑然不知的草原人绝对无法阻挡他和西格特的突袭。 “再等等。他们有马,如果我们被发现的话,很难逃走。”国王摇了摇头,指了指营地里被随意拴住的马匹,这些游牧民骑马不需要鞍具,他们只要拿起武器翻上坐骑就能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也许我们可以制造点混乱,然后趁机抓走一个祭司?”安德烈小声提议道,他注意到那些拴马的木桩只是被随意的插到地上,只要轻轻一拨就可以让这些马匹恢复自由。而当草原人去追他们的坐骑的时候,他们也就不会意识到有人悄悄混入了营地。 “不行,即使你损坏了木桩,那些马也不会逃走。这些游牧民的马非常听话。”里昂开口反对道,年轻的骑士很了解他们的对手,他知道矮人的提议并不可行。 “一般来说,是这样。不过我们可以给那些小马驹一些小小的刺激。”西格特却没有同意骑士的观点,他嘴角带着愉快的笑容,从腰上的袋子里掏出一些黑色的小球,并把它们分给其他两个同伴。 “哈,我就知道你还有这东西。”安德烈接过国王手中的黑球,和他的人类同伴一样露出了笑容。 “这是什么?”和矮人不一样,里昂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物品,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手中的黑色球体,问道。 “一些小玩具,简单,但是使用得当的话可以起到很不错的效果。”国王耸了耸肩,将一颗黑球轻轻的向上一抛,然后迅速接住,紧接着反手掷出,狠狠砸到右前方一匹马面前的地上。 “轰!”巨大的声响随着黑球的落地崩裂而出,被惊吓的马匹发出一声嘶鸣,轻易的拔出了地上的木桩,带着其惊恐的在营地里跑动了起来。 “跟上!”安德烈拉了一把里昂,带着骑士朝着爆炸声的反方向大步跑了起来,同时开始用手中的黑色球体朝着营地里投掷。矮人的手劲很大,那些小球往往要在空中飞上几秒才会在营地中不知道哪里爆开,这在引发混乱的同时很好的掩盖了三人的行踪。 “来吧,让我们找点乐子!”西格特带着两个伙伴顺着他计划好的线路突入这座混乱不堪的营地,当他看到那些草原人惊恐且迷惑的表情时,国王禁不住发出畅快的大笑。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旧日之矢(四) 多年以来,苍狮王国都受到来自游牧民族的侵扰。然而不论这些年来苍狮的国力如何的变化,草原人带来的威胁都是暂时的。这种情况的造成,一方面是因为游牧民无法适应苍狮的气候,或者说,苍狮的土地难以满足他们的牲畜和马匹的食物需求。但是另一方面,王国的士兵总是会取得最终胜利的原因在于相比起苍狮有建制的军队,草原人的战士太过于散漫了。 “把那么好的战马给他们真是浪费。”在混乱的营地中穿行的时候,里昂看着那些乱作一团的对手,鄙夷的说道。 “自由给了他们驰骋草原的力量,却也注定他们无法像我们这般拥有可以保护后背的伙伴。”西格特说着,一把拉住一个从毡房边走过的倒霉鬼,国王粗壮的手臂狠狠的将这个人控制在他的怀里,拳刃下方锋利的刀刃在挣扎中已经划破了对方的喉咙。 尚且年轻的骑士看到自己君主的举动,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偷袭。不过低微的出身也让里昂很清楚务实的作用,所以他没有在多说什么,反倒拔出了自己靴子中的匕首,跟上了国王的脚步。有了里昂的加入,这无声中的杀戮就变的更加顺利。两个苍狮人不断袭击着挡在路上的敌人,甚至到了后来他们索性直立起了身子,光明正大的走在光亮和阴影中。 里昂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矮人的眼睛,安德烈挑了挑眉毛,他很清楚人类中的骑士是多么麻烦的家伙,不过这个小伙子似乎不太一样。想到自己老朋友拥有这样忠心的骑士,矮人多少有些欣慰,他对于人类宫廷中的黑暗还是有些了解的,安德烈十分害怕他的人类朋友没有死在怪兽的利爪下,却最终倒在同族下了毒药的酒上。 潜入仍在继续着,敌营中瞬息万变的情况容不得安德烈再多想,他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然后用手中的战锤朝着不远处的火炬猛力一挥!木质的火炬应声断裂,熊熊燃烧的烈火一下子蔓延到了旁边的毡房上。 “你们的篝火太小气了,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才是矮人式的篝火!” 有了矮人的带头,西格特和里昂也开始有意识的破坏营地中的火堆,以制造更大的混乱。游牧民无秩序的营地为火势的蔓延制造了良好的条件,火焰舔舐木头和皮革的声音,马匹慌乱中的嘶鸣声,人的吼叫和咒骂声,这些声音在夜晚的风里合奏出一曲狂乱的乐章。 而国王的小队,已在乐章过半前找到了他们的目标,一个落单的草原人祭司。他赤裸着上半身,露出肌肉上诡异的纹身。这个祭司像其他草原人一样,将碍事的长发编成复杂花俏的辫子,这些辫子中衬着兽牙和其它骨质装饰物,说明着拥有者不凡的身份。 这个家伙似乎是在睡觉之前喝了太多酒,以至于当他睡觉的毡房被点燃,醉酒的祭司在最后一刻才踉跄着逃到屋子外面。不过还不等他庆幸自己没有因为醉酒被烧死,在他朦胧的醉眼中,就看到三个绝对不是游牧民的家伙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出现在身前。 不等祭司做出反应,西格特已经飞起一脚猛地踢中了对方的喉咙。草原人祭司只觉得喉头一热,刚刚到达嗓子的尖叫就被生生压了回去。颈部受创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方倒去,而安德烈已经在他背后等待多时了,矮人对着目标的后脑就是一记老拳,祭司的脑袋一蒙,顿时失去了意识。但是这还没完,草原人的身体还在向后落下,在祭司的脑袋即将砸到地上之前,安德烈一把拉住对方头上编成辫子的头发,在祭司身前的苍狮国王则顺势抓住前者的双腿,把这个昏过去的倒霉蛋抬了起来。 里昂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吓的愣了一下,西格特和安德烈的配合是如此娴熟,显然这位苍狮国王在在外游荡的时候没少干这种勾当。年轻的骑士此刻颇为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看到了国王陛下不为人知的一面惨遭灭口。不过眼下的形势可没有空闲留给里昂胡思乱想。眼看着俘虏到手,矮人用空着的手对骑士一挥,示意他们要开始撤退了。 草原人的营地虽然没有章法,可是作为作战部队,西格特他们之前制造出的骚乱还是很快就平息下来。不过在那些气急败坏的游牧民战士四处寻找混乱的始作俑者时,三人已经带着他们的战利品离开了火光可以照到的范围。撤退时的队形因为有了一个俘虏的关系,里昂不得不走在小队的最前方开路,然而不等他走多远,骑士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直觉来自于身后异常的安静,并回头去看的时候,里昂的后方已经空无一人了。 “见鬼的。”慌张的骑士赶忙朝着反方向前进,试图在齐腰深的杂草中找到他的国王,可是这是徒劳的。虽然草丛中被压弯的草茎证明了确实有人穿行过这片植物,但是里昂却不论怎么也找不到其他任何的线索,这三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骑士想要大声呼喊国王的名字,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可是正在逐步接近的火光证明却阻止了里昂的行动,那些草原人发现了他们的痕迹。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了保证行动速度,他们根本没打算遮掩自己的踪迹。按照原本的计划,现在几人应该已经接近了王国军队的驻守范围,里昂可不想孤身一人在这里和气急败坏的搜索者交战。 虽然还想继续搜索附近的草丛,可是越来越近的敌人迫使里昂不得不放弃。骑士矮下身子,慢慢的退入草丛之中,在确保自己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之后,他靠着天上的月光朝苍狮的方向移动起来。也许国王陛下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超过了他,现在正在前面等待这个笨手笨脚的骑士追上来也说不定。里昂抱着最后的侥幸,希望着。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旧日之矢(五) “您说这件事情吗?我倒是还有些印象。”城堡的王座之厅中,阿提克斯皱了皱眉头打断了王者的叙述。“您那次可把里昂吓的不轻,要不是您和烈锤大公都平安无事,恐怕他自杀谢罪都有可能。”说到这里,铁骑士笑了笑,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可是想到当时里昂在那一阵子一直处于疑神疑鬼的状态中,恨不得身边没有一个响动,他就要去查看一下。“不过,您事后不是说只是走散了吗?” “哦,我撒了个谎。毕竟那个时候我和安德烈都觉得这件事还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好。”王座上的国王似乎也因为谈论起年轻时的事情而变的有活力起来,他歪着头耸了耸肩,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谎言。 “所以,听起来这件事才正要讲到重点?”起司此时也已经提起了兴趣,即便不谈这接下来的转折,光是三个人去突袭一整座营地并且还俘虏了对方的祭司这一点,就足以被吟游诗人写成诗歌,在酒馆中被传唱个几十年了。 “是的,截止到我们撤离出草原人的营地,事情的发展都可谓一帆风顺。要说我们在那次突袭里犯下的错误,可能就是我和安德烈都太过于沉迷于冒险这件事情本身,而没有去仔细确认我们俘虏的状态。那个被我们打昏过去的祭司,他在我们没注意到的时候醒了。”国王说着,目光渐渐放远,又一次陷入了回忆…… 在搬运途中醒过来的俘虏没有贸然声张。他并不确定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是否可以战胜抬着他的这些人。而四周的环境也在提醒着他,这里已经不是草原人的营地,即使这些闯入者还没有走多远,那些愚蠢的战士找到这里也是需要时间的。作为高贵的祭司,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他不应该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那么,有什么能力能帮助一位大地之母的祭司逃脱眼前的困境呢?很快,这个俘虏就有了一个主意,那是一个法术,来自于他们所信仰的神邸,它能够瞬间杀死这些该死的苍狮暴徒,而这个法术唯一的问题就是……以往释放这个法术的时候需要先对大地之母献祭,再由三个到五个祭司共同施法。然而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嘿,是我的错觉,还是这家伙身上的纹身会发光?”西格特突然对前面的同伴说道。因为矮人具有更优秀的黑暗视觉,所以安德烈抓着俘虏的头发走在前面,他听到同伴的呼喊后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 “你确定那不是因为你的…锤子在上!”矮人的声音没有传到里昂的耳朵里,因为在他说话的时候,他,西格特,以及他们的俘虏已经消失在了草丛之中。 “噗通!”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两个朋友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前,已经来到了一片纯粹的黑暗中。他们灵敏的反应能力让他们不至于在落下时摔倒,可是脚底传来的金属质感以及头顶无形的压抑感让他们意识到,这里,绝对不是草原上的任何地方。 “该死的,这里是什么地方?”矮人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然而即使是平时说话隔着两个房间也能听到的安德烈,在这完全的陌生环境中,他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自己的音量。 “不知道,但是我打赌这个家伙知道。”国王说着,抬了抬自己的手里的东西。那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游牧民祭司身上的纹身在黑暗里发着微弱的亮光,这让他成为了这里最醒目的生物。 其实这一点西格特没有说对,他抓住的这个祭司并不比二人更加了解这片黑暗,当施法者本人也被黑暗笼罩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的法术一定发生了什么错误。可是纹身上散发的热度又同时告诉这名祭司,他的施法成功了,甚至完成的十分出色。要知道,身上的纹身发光这种事情他也只在大地之母的大祭司身上看到过,就是那位祭司,带领着游牧民们抛弃了他们落后的信仰,在极短的时间内使他们皈依了大地之母的怀抱。 仓惶的祭司嘴里不停的默念着大地之母的颂词,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在恐惧中疯狂。但是他等来的并不是神邸的救赎,而是矮人多毛且宽大的手掌。矮人狠狠的按住了他的嘴。“闭嘴,你会害死我们的!你这个愚昧的,鲁钝的,弱智的白痴!你把我们带进了邪神的殿堂!”安德烈对祭司低吼道。 “怎么回事?你知道我们在哪里?”西格特从未见过矮人同伴用这种语气说话,他在黑暗中皱着眉头,猜想着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勇敢的矮人如此的,恐惧。没错,国王能感受到,他的矮人伙伴正在害怕。 “怎么回事!你问我怎么回事!你还没看出来吗?这里是幽邃之心的圣殿!看看你脚下的地板,这种金属只有祂才会用!”矮人吼叫着,不过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时候猛地堵住了自己的嘴,良久才开口继续说道,“抱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紧张了。” “这我倒是不在意,但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你最好把你口中的那个幽邃之心说的再详细一点。”西格特用手臂勒住了祭司的咽喉后,说道。 矮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把有关的内容告诉他的人类朋友,这些古老的秘密在矮人中世代相传,可是外族却鲜有人知晓,这或许是有原因的。不过最终,安德烈还是决定相信伙伴。“好吧好吧,但是听完之后你被吓的睡不着可不要来找我。前提是如果我们能从这里走出去的话。” 矮人将手中的战锤当成拐杖拄在地上,金属制成的地面和锤头碰撞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听到了,核金,我们这么叫它。这种金属不属于大地,你在全世界的矿坑里都找不到形同类型的原石,可它又偏偏不是一种合金。它是某种象征,某个可怕存在的象征,就像恶魔的硫磺,或者湿魂的雨水一样,只不过,因为幽邃之心深埋于地底,所以地上的生物几乎不知道它罢了。”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旧日之矢(六) “等一下等一下!”咒鸦伸手示意矮人停止他的故事,他的这个举动令身边的喀鲁斯颇为不满的瞪了一眼,魔裔正沉浸在自己好友的冒险经历中,这个时候被打断让他十分不快。此时在烈锤堡的两人已经换上了仆从送来的衣物,虽然他们身上还是隐隐有一些来自下水道的味道,不过那也只能够等洗澡后才能去除干净了。 咒术师并没有在意喀鲁斯的不满,他有些激动的把身子探到桌子上,脸上带着兴奋的光芒。“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了解地穴之母吗?当然,我没有怀疑的意思,可是就连我老师的图书馆里,都没有这种记录!核金,我从来没听过这种金属,我可以待会在下去一次取点样本回来吗?”或许咒鸦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冷酷的,但是由于灰塔的教导,每一个灰袍对于知识,尤其是前人未发现或深入探究的知识都有着近乎于贪婪的渴求。 “我倒是无所谓,前提是你能把那些金属弄下来的话。核金不受破坏,不论是来自武器的猛击还是魔法的影响都一样,在我们矮人的历史里,我们曾经试过无数种方法毁掉这种该死的东西,结果却都是徒劳。”安德烈喝了一口酒,随口说道,只要巫师不再愚蠢的唤醒沉睡在教堂中的幽邃之心,他是不介意咒鸦去尝试的。 “听起来这东西拿来做成武器应该不错。不过,如果核金真如你所说的这样无法被影响,它们又是怎么被铸造成了教堂的呢?我是说,那玩意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喀鲁斯毫不客气的从矮人的桌子上抄起一只酒杯,给自己斟满了火百合酒,这种由烈锤大公亲自研究酿造出来的酒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口感和神奇的效果。 “呵,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虽然没有定论,不过根据矮人族多年的观察和我自己的实验,我觉得核金根本就不是一种矿物,它是活的。”安德烈严肃的说,灯光在矮人的脸上留下深邃的阴影,让他说话时的表情颇为诡异。 “什么?”在听到这骇人言论的时候,咒鸦和喀鲁斯都下意识的惊呼了出来。活着的金属,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好惊讶的,要知道,在我们第一次因为那个草原人祭司错误的施法进入那间教堂的时候,它并不是你们现在见到的样子。”矮人悠悠的说着…… 在黑暗中摸索着的三人很快就发现了房屋的边界,当矮人的手接触到核金制的墙壁时,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这边,跟我来。” “你知道怎么走了?”跟在安德烈身后的西格特一边压制着俘虏,一边有些疑惑的问着他的朋友。人类国王完全无法在这样毫无参照物的黑暗环境中产生一个有效的位置观念,更别说寻找这片空间中的出口了。而虽然西格特也清楚矮人在黑暗中的视觉要比人类好上很多,可是他不认为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中这能起到什么作用。 “纹路,这些金属上的纹路会指出这里的结构。这是我们族人千年以来总结出的经验,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有用,毕竟碰上幽邃之心的机会可不多。”安德烈回答道,在前进的同时保持双手在墙壁上。在这个过程中,矮人不时会停下来思考一下,他要将手上感觉到的纹路和记忆中那些被长辈强逼着记下的符号进行比对。 “到了,站到我这里来,沿着直线往前走,千万别转弯。走三十步就停下。”当他们来到某一处墙壁附近的时候,安德烈这么对他的人类同伴说道。说完,矮人就率先离开墙壁,向和墙壁相反的方向走去。西格特开口想要叫住他的朋友,但是随即想到如果可以帮忙的话安德烈绝对不会抛下自己。矮人的意思无疑是说在这里只能靠自己。 撇了撇嘴,国王对着怀里的俘虏狠狠的来了一拳,在确保对方已经彻底晕过去之后,西格特将这个把自己带入险境的草原人扛到肩上。他深吸了一口气,背靠着墙壁以确定自己的方向,不说如果偏离了直线会发生什么事情,光是在黑暗中和同伴失散这件事情就会让他感到不安。 “好了,走吧,只有三十步罢了。”国王低声说着,在这个陌生且黑暗的空间中离开墙壁需要莫大的勇气。他在用力的击打了一次自己的胸口之后勇敢的他出了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你走的比我想象的慢多了,难道我们勇敢的狮子也会怕黑吗?”安德烈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矮人的话令西格特骤然惊醒,人类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走到了一座核金制成的灯台前,这座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灯台被雕刻成了非常诡异的样子,柱状的表面隐约可以看出诸如狮子,战锤,骏马这样的图案混乱不堪的互相堆叠在一起。 “这是什么?”西格特指着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台问道。他试着看清灯台里燃烧的东西是什么,不过国王很快放弃了这种徒劳的行为,在那团光芒里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们对光明的渴望。”灯台后面的矮人耸了耸肩,用粗糙的大手着灯台表面杂乱无序的雕刻。 国王皱了皱眉头,他在努力理解同伴的话。“你是说,这个灯台是我们造出来的?” “可以这么说。”安德烈点了点头,他脸上的表情说明这个矮人也不是很理解事情具体是如何发生的。“当你还没有走到我身边的时候,这个灯台还完全不存在。可是在你停下的时候,它就像一直在这里一样。我觉得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它快把我逼疯了。” 西格特伸手拍了一下安德烈的肩膀,表示自己十分赞同这个观点。他能感觉到,这片黑暗中的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世界的认识,即使是国王一度认为无所不能的魔法和巫术,也做不到眼前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想象一个出口吗?” “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天知道你创造出来的出口会通向哪里,这个黑盒子可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如果操作不当,它甚至会把我们送到其它时空去。”矮人说着,俯身开始检查起地面上的核金,希望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旧日之矢(七) 在安德烈还在检查附近的地面,以确定下一步该往哪走的时候,西格特将肩上的俘虏放到了灯台边。国王依靠着灯台缓缓坐了下来,他可不像矮人那样有着强悍的耐力,作为人类,虽然西格特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足以与安德烈匹敌的力量,甚至他的速度也可以追上喀鲁斯,但那是需要充沛的体力作为保证的。 “我需要休息一下,你找到了路和我说一声。”国王把头抵着灯柱,以此来让自己放松一些又不至于完全放松下去,他可不想真的睡着。西格特的目光顺着灯台微弱的光亮渐渐被黑暗吞没,他从来没有怕过黑,不论是作为苍狮王国的继承者,还是游走于生死间的冒险者,他都把黑暗视为和光明一样的事物。可是今天,他发现自己或许错了。 “别想那些奇怪的事情。我可不想跟莫名其妙的怪物在这里打起来。”矮人的声音及时打断了国王的思考,安德烈深知在幽邃之心内思想会变成多么可怕的东西。再说他也不能保证他们是首批造访这里的人,曾经有矮人误入了幽邃之心之后发现里面有着一个完整的核金小镇,最可怕的是镇里的那些金属假人居然还在像活物那般行动。 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恐怖的念头,安德烈顺着地面的纹路来到了灯台照明范围的尽头,他优秀的矮人视力让他能借着光亮看的更远,不过在这个地方,那没有什么意义。如何离开幽邃之心,这是矮人们探讨了漫长岁月的话题。遗憾的是虽然这些山峦之子确实发现了许多核金的特性,可是逃离这黑暗牢笼的方法,却并不在其列。 “你听到了吗?”突然,本来已经假寐了的国王出声问道。 “听到什么?”有些烦躁的矮人走到朋友的身边,他没有听到任何东西。而西格特显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无形的紧张气氛让安德烈的喉咙有些发紧。“你最好不是在说梦话。” “不是梦话,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它在低语着…太模糊了,我听不清。”人类皱了皱眉头,双手撑地站了起来,不过随即又半跪下来,试图寻找一个可以更清楚听到他口中低语声的位置。 听到这,矮人反手就是一个巴掌呼到了西格特的脸上,发出一声脆响。“啪!”这一下虽然没有用上安德烈全部的力量,可是矮人宽大的手掌还是使国王的脸猛地甩向一边。 “嘿!你干什么!”受到同伴攻击的西格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被打的脸颊,矮人的猛击让他的右耳产生了严重的耳鸣,直到很长时间之后才慢慢恢复听力。 “你还听得到那个声音吗?”安德烈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因为人类跪着)的看着自己的朋友,他脸上的表情说明刚才的攻击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他的左手和右手不停地交换着握住战锤的位置,这是矮人焦躁不安的表现。 “我想没有了,不过我不知道是它停下了还是你把我的耳朵打聋了。你这个长满胡子的土豆。”国王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希望借此摆脱耳鸣后的眩晕感,他用只有在极度愤怒时才会用的称谓向同伴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听着西格特,我的族人中有很多人活着从幽邃之心里走出来,但是大部分都死在了里面。而活着的人说,那些留在了黑暗里的同伴都声称他们听到了某种低语,我可不想一个人去面对你愤怒的士兵。”安德烈耸了耸肩,然后瞥了一眼躺在灯柱旁的俘虏。“看,如果我不阻止你,你就会变成那样。” 国王听到矮人的话,也看向草原人祭司。他看到那个倒霉的家伙不知何时竟然翻起了白眼,令人感到不适的黑色液体顺着他脑袋上的七窍向外慢慢流淌着,在脸上组成了一个可怕的纹路。祭司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可他的身体却好像触电一样反弓,进行着无声的抽搐。 “见鬼,这家伙怎么回事?”西格特被俘虏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刚才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对黑暗中低语的感知上,居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这个家伙变成了这幅模样。 “嗯,严格来说,这个状态有很多种解释,不过按照你们人类的话,他被魔鬼附体了。幽邃之心已经侵入了他的脑袋。”矮人抹了一下自己嘴角的胡子,手中的武器已经处于了随时可以出手的状态。只要这个活像是人形虾米的家伙做出任何有威胁的举动,安德烈都会毫不犹豫的敲碎他的脑袋。 然而还不等两人再多做讨论,那个草原人祭司却先做出了动作。只见这家伙将四肢反折,如同一只四足动物一样把自己的身体抬了起来。他的嘴开始迅速的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不过哪怕是在这绝对安静的空间里,安德烈和西格特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游牧民的脑袋转向两人,他泛白的眼睛在矮人和人类的脸上扫过,不过令人瞩目的是,这家伙的脖子已经超过了常人可以弯曲的程度,此时的祭司比起人,更像是一只巨大的昆虫。 这怪物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四肢齐动,朝着灯台外的黑暗中快速的跑去。“追上去!别让他跑了!”矮人大喊着,迈步赶去。西格特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搞的措不及防,他还没搞明白为什么安德烈要去追那个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神智的人。不过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国王还是朝着祭司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在他出于留恋而回头看向灯台的时候,西格特惊讶的发现那原本手臂粗细的灯台不知何时已经细的如同牙签。 “这见鬼的地方。”国王低声咒骂着,跟着跑入了黑暗里。 在几人全部离开灯火能照亮的范围后,核金制成的造物随之彻底的消失,融入了地面,好像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旧日之矢(八) 幻想的力量。或许对于生活在没有魔法世界的人来说这力量听起来十分的美好,它似乎可以完成人们无法完成的东西,弥补人们的遗憾,挽救逝去的事物。然而,在起司他们的世界里,深谙思想之力有多么可怕的施法者们从来不认为心想事成是一件好事。过于轻率的想法只能创造出灾难,而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结果,往往也不及利用思考的时间去实际操作得到的更多。归根结底,有些想法还是最好放到思想这个巨大阁楼的最深处,闲来无事的时候想想就好了。 比如现在的西格特,就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拖入了险境当中。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声,两只锋利的尖刺从黑暗里突兀的朝着国王的后脑猛刺了过来。 “叮!”金铁交鸣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虽然脑子里仍然不理解敌人的来历,可是久经战阵的身体已经驱使着西格特转身用拳刃架住了那两根尖刺。或许是因为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关系吧,苍狮国王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也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一些东西了,得益于此,他发现自己武器防御住的东西虽然乍看起来像是尖刺,可是其造型怎么看怎么像…蜘蛛的腿。 “怎么了?”矮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大声问了一句。但是由于草原人的移动速度很快,他没有办法在奔跑中回头,生怕那个家伙一转眼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而西格特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知道不能指望安德烈转头来帮助自己,不论自己的思想召唤出了怎样的怪物,他现在都只能靠自己。 核金构成的蜘蛛腿有着莫大的力量,它们推着国王的身体难以抑制的朝身后的移动,西格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鞋底正在因为摩擦而升温。但是即使如此,人类战士也绝不敢让自己的肌肉产生松懈,在这种力量比拼中,如果不在一开始的时候迅速变招,那么撼力的两人就极为容易被拖入泥沼当中,直到其中一个彻底失败,这泥沼才会消散。 但西格特毕竟是老练的战士,他知道自己的特长绝不是力量,所以必须在体力耗尽前找到变招的机会。这个机会很快来临,由于人类手上武器怪异的造型,那两根足有拳头粗细的核金蛛腿被拳刃上尖刺间的凹陷卡住,西格特一边小心的维持着手臂上的力量,一边却慢慢将双手朝相对的方向移动,当卡在凹陷里的蛛腿因为滑动从中脱出的时候,国王猛地发力,将手臂向上一推,致命的尖矛顺着拳刃两侧延伸出来的刃口滑向人类的身体两侧,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压在身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人类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西格特借着这股趋势,猛地朝前跑了两步,当他看到同样由核金制成的巨大蜘蛛头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这个战士的嘴角露出了不知是安心还是讽刺的苦笑。一直以来国王都很清楚自己真正害怕什么,然而现在却不是沉浸在和恐惧争斗的时候,西格特右脚上抬,狠狠的踩到蜘蛛金属制成的眼睛上,将其当场踏板,整个人高高的跃起,并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完美的翻身。 “我是很讨厌蜘蛛,但是那时我没时间害怕。”这是后来安德烈问他怎么从核金变成的大蜘蛛手里逃出生天时西格特的回答。身为国王最亲密的朋友,矮人很清楚西格特对于蜘蛛的恐惧,据说那是因为人类在离开了自己的王国后第一次碰到的对手就是巨型蜘蛛,这些夜行捕食者残忍的杀死了西格特的护卫,只有那个时候还是王子的他侥幸逃离了死亡的厄运。从此之后,西格特在看到蜘蛛的时候就总是反应的很激动。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在国王逃出了核金蜘蛛的攻击范围之后,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安德烈让他不要多想了,这还只有一只蜘蛛而已,如果他放任自己的思想,天知道这片黑暗能孕育出多少可怕的存在。摇了摇头,身后的咔哒声并没有停止,这提醒着西格特身后的威胁可还没放过自己呢,他努力在黑暗中辨别这矮人发出的声音,追逐着同伴的身影。 “停下,我们遇到麻烦了。”在国王再次看到安德烈的时候,矮人正手持战锤站在原地。“我觉得我们还是继续往前的好,你不会想被后面的东西追上的。”西格特对他的同伴说着,就想要走到矮人身边去。而这个举动的代价,就是一支箭矢精准的插入了他脚前的金属地面中。 火把的亮光照亮了这片黑暗,这光亮来自两人的身前大概五十步的距离。在那里,刚才逃跑的草原人祭司像街头摊贩卖的串烧食品一样被串在一根铁质的长矛上,他的表情极度扭曲,不过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脑内的邪神。至于杀死了这个倒霉鬼的人,自然也就是举着火把的人,他或者说他们长着蛇一般的头颅,身上穿着金属制成的甲胃,暗绿色的竖瞳冷冷的盯着火光边缘的矮人和人类。 “拉德诺。”安德烈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是在说这些家伙吗?”西格特用同样小的声音询问着自己的同伴。他尽量缩小自己说话时的动作幅度,以防火光中的怪物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 “拉德诺,地底之蛇,幽邃之心的看护者和祭拜者。我还以为他们只是老妈编出来吓唬人的故事。”矮人说着提了提腰带,似乎想要提高音量对蛇头人们说些什么,但是在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前,蛇头人的箭矢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了矮人的头盔顶部,随着一声脆响击中了安德烈身后的某些东西。 矮人和人类都是一惊,他们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那只追逐着西格特而来的巨大蜘蛛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到了他们的不远处,可是在这只蜘蛛的八只眼睛中间,已经有一支蛇头人的箭矢不偏不倚的立在那里。 “哇哦,下次我再也不嘲笑你怕蜘蛛了。因为老实说我也被这东西吓的不轻。”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旧日之矢(九) “所以,你们杀死了那些蛇头人之后跑出来了?”魔裔翘着腿,手里拿着酒杯随意的问道。 “当然不是,你这个山羊脑袋!”烈锤大公对于讲述被打断这件事十分不高兴,他拍了一下桌子,示意听众们集中精神,“说起这个,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这家伙之前在地下道里不由分说就把那只拉德诺小队杀了,但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 喀鲁斯皱了皱眉头,眼睛里的火焰跳动了一下。“什么?不是敌人?可…” “可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友善的生物,而且他们也对你们的出现产生了戒心是不是?该死的,喀鲁斯,被人用外表来判断善恶的感觉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矮人的质问像是一击重拳一样狠狠的打在魔裔的肚子上,喀鲁斯把双脚放回到地上,身体从椅子里正了起来。“所以他们真的是我们这边的?” 安德烈给自己倒满了酒,“朋友算不上,不过拉德诺确实是不错的盟友。”矮人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继续说道,“他们的生性如何我不予置评,但是至少在对抗幽邃之心这点上,我相信所有的种族都会站在一起。” “听起来你们第一次碰到这些,呃,拉德诺的时候就和他们有了交流?他们是这么友善的物种吗?”咒鸦好奇的问道,他对地底的蛇头人也十分感兴趣,而且和他在教堂里遇见的那个嗜血的蛇头怪物相比,咒术师察觉到安德烈口中的拉德诺似乎并不是那么危险的生物。 “你们这些人类啊,真是一个样子。”矮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听着,拉德诺本性谈不上善良,但是他们至少是可以理智交流的存在。但是这种交流是有前提的,一旦他们遭到了攻击,尤其是突袭,拉德诺绝不会给袭击者申辩的机会。”烈锤大公说着,想起了当时他的朋友,人类国王西格特似乎也和咒鸦以及喀鲁斯有着相同的想法…… “怎么办?他们数量太多了。”把视线从身后的核金蜘蛛上收回来之后,西格特小声的向他的朋友询问着。虽然觉得这些蛇头怪物多半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不过人类还是压低了自己的音量。 “什么怎么办,他们刚刚救了我们。”矮人不解的看向他的朋友,在安德烈看来,既然蛇头人们把他们从恐怖的核金怪兽手里救了下来,他们应该不是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但是他们也杀了那个祭司不是吗?我打赌他们一定分不清我们之间的区别。”国王不是不能理解矮人的想法,可是对于蛇头人恐怖外表的偏见以及他们出现的诡异时机,他都不认为对方是抱着善意而来的。 安德烈伸手拍了拍西格特的胸口,脸上的表情有了几分不悦,“嘿,你还是我认识的赫恩西格特吗?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吓坏的小猫。听着,我的朋友,如果这些长着蛇头的家伙是敌人,你的匕首和我的锤子会让他们付出小看矮人和人类的代价!但是如果他们不是,你就得为你的狭隘感到惭愧!” 国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矮人会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指责他。不过西格特毕竟是一个正直的人,经过同伴的斥责,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国王低下头,为自己的以貌取人感到羞愧。事实上,这个发生在国王继位后的小插曲也让西格特成为了苍狮历史上用人最不拘一格的君主。 不过先放下这事不提,矮人见到人类已经反省了,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安德烈勇敢的朝着那群他称为拉德诺的生物走了两步,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战锤当着这些蛇头人的面放到了地上。“咳咳。”矮人清了清嗓子,以此为自己壮胆,虽然他刚刚告诫西格特要心怀善意,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些蛇头看上去确实很渗人。 接下来安德烈的话国王就听不懂了,他知道那是矮人语,显然比起在地上流行的人类语言,矮人们古老且在地下回荡的语种更加有可能让蛇头人们听懂。但是从那些拉德诺互相对视的眼神里,两人很快意识到交流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轻易,这些家伙不懂矮人语。 “看起来你失败了。”西格特走上前来拍了拍矮人的肩膀,“为了挽回我的失态,你介意让我试试吗?” 安德烈显然对这些地底生物居然不懂矮人语而感到丢脸,要知道,哪怕是那些生活在地底的地精甚至狗头人,它们都是使用矮人语来交流的!“好吧,你试试吧,但是我先说好,如果这些蜥蜴能听懂精灵语,我会用战锤敲开他们的蛇脑袋!”他的威胁是有理由的,一直以来精灵和矮人都不是和睦的种族,如果生活在地底的蛇头人不会说矮人语反而会精灵语的话…西格特现在只希望他的尝试也会失败。 人类国王沉吟了几秒,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精灵语那独特的腔调和转音吸引了拉德诺们的注意,就在矮人即将暴走的时候,西格特却停下了。“没用,他们根本没懂我说了什么,只是被发音吸引了而已。”人类耸了耸肩。 “你确定?我看他们听的挺认真的啊?”安德烈小声说道。现在他也顾不上自己刚才的话了,找到可以和蛇头人们交流的语言比什么都重要。 “我刚才只说了两句问候,剩下的话都是骂他们的,很显然,他们没听懂。”西格特也小声的回答道。然后在看到矮人同伴睁大的眼睛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们人类。”安德烈喃喃着,然后他就看到了更加震惊的一幕,在他眼前,他的朋友西格特,那个刚才还对蛇头人颇有偏见的人类竟然比他还要大胆的走向那群蛇头人。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将他身上仅有的铠甲脱掉,扔到了地上。“嘿!你在干什么!” 西格特扭头看向矮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你说的,用行动争取一些朋友。”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旧日之矢(十) “等等,您的意思是说您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走向一群从来没见过的生物?恕我直言,您的行为有些…”杰克忍不住打断了国王的叙述,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是失礼,但狼行者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对西格特叙述的质疑。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 “愚蠢,对吗?”国王耸了耸肩,露出有几分淘气的笑容,此时的西格特虽然坐在王座上但是他的气质已经和刚才不同了。现在的王者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那些坐在酒馆的门槛上晒太阳的老人,向后辈吹嘘着自己年轻时的事迹。“确实,我后来也觉得自己蠢透了,这种行为可一点都不理智。不过,它们确实有用。”…… 事情的发展着实出人意料,那群蛇头人在看到高举着双手的人类走近他们时愣了一下,甚至还有些蛇头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件事让安德烈不禁又一次想起了他为什么会同意和这个人类同行,要知道,矮人已经在旅途中见识过人类太多的丑恶,可是在结识了西格特之后,他也从这个人类以及他的身边看到了这个族群美好的一面。人类是复杂的,他们中的一些堪比魔鬼,而另一些,却犹如阳光一样温暖。 “他总能创造奇迹。”安德烈喃喃着看着自己的人类朋友走到了一个蛇头人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五步。国王高举着他的双手,友好的点了点头。而那个拉德诺也没有突然出手攻击人类,他歪了歪头,举着火把的手保持不动,但是空着的手却将原本架在身前的武器交给了身边的同伴。 “嘶~”蛇信在空中发出连续的抖音,西格特猜想这应该就是拉德诺们的语言。人类抬起他的头,直视着对方的双眼,眼睛里没有敌意,也没有丝毫的畏惧。“我,听不懂,你们,的话。”国王缓慢的说着,不停重复着这句话,他知道对方不能理解人类的语言,但是相信自己脸上的困惑表情足以让蛇头人明白他话中所想表达的意思。 果然,在蛇头人尝试着跟人类沟通失败后,他转头对自己的同伴说了什么。然后拉德诺们就慢慢靠了过来,西格特注意到其中有几个蛇头人的手上拿着类似皮绳的东西,似乎是想要捆住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地上生物。可那个和国王交流过的拉德诺却制止了同伴的行为,只是用肢体语言示意人类跟上他们。他们甚至没有收缴两人的武器! “这些家伙是要把我们带去哪?”矮人走在蛇头人中间,向身边的同伴问道。虽然是安德烈叫出了这些蛇头人正式的名字,可是拉德诺这个名字也不过是矮人间流传的故事里蛇首人身的怪异种族,真的论起蛇头人们的习性和处事原则,那些早就在口耳相传中扭曲变形的故事远不及当下面对面的判断。 “不知道,不过我想估计是去见真正能管事的人吧。”西格特耸了耸肩,回答道。虽然对蛇头人们的社会习惯并不清楚,可是国王对于军队的建制却异常的熟悉,他经过简单的观察这一队拉德诺的互动就得出了结论,这支小队应该是类似巡逻队或者卫队之类的团体,虽然经历过严苛的训练,可是真正在手握权力的领导者反而往往不是这么刻板的家伙。 “但愿那个管事的家伙会说矮人语。”安德烈嘟囔着,他还是对有地下生物不懂矮人语这件事耿耿于怀。而对于同伴的低语,西格特只是一笑置之,国王现在并不为自己的前路担忧,事实上他还有些兴奋。原本回到苍狮之后他还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剩下的只有王座之厅里无尽的会议和政务呢。然而,想到这些蛇头人极有可能就住在王国的地下,西格特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次经历就不仅仅是一场冒险了。 赫恩西格特,历史上第一个促成人类和蛇头人联盟的国王。年轻的君主喜欢这个头衔,他决定如果拉德诺们没有表现出令人无法忍受和认同的习俗的话,自己将会尽力争取两个种族间的联合。 一行人在黑暗中并没有行进多久,这片幽邃之心中的空间似乎有着奇怪的特性,一旦其中的人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那么两点间的距离就会飞速的缩小,但是如果误入者在黑暗中毫无目的的游荡,他可能永远也碰不到任何东西。总之,在不远的前方,更大的火光让所有人都感到安心,那是一座营地。 十二根核金柱分立在营地的周围,每一根和相邻两根之间的距离都完全相等。这些巨大柱子上分布着无数凹槽,每个凹槽里都散发着和之前灯台一样的光芒。透过这些照明,矮人和人类看到柱子上雕刻着很多关于蛇头人的浮雕,这些浮雕清晰且错落有致,创造了它们的人必然有着强大的意志,或者就是他懂得如何控制这里的规则。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雕像。”安德烈看着十二根柱子中间巨大的金属像发出由衷的感叹。这座巨大的雕像根据他的目测至少有十米高,最顶部深入到火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中,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大。而其所雕刻的,是一座庞大的山峦,在看着这座山体的金属雕像时,西格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座山。 “他们为什么要雕刻一座山?等等,他们见过山?”国王皱着眉头低声说着。 安德烈的表现则放松的多,他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示意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很多种族并不是一开始就住在地底,他们大部分是被我们和你们的族人赶下来的。所以在这些种族的记载中,他们从前的领地很容易就会变成某种图腾。也许这些拉德诺在地上的时候拥有这座山也说不定。” 西格特点了点头,同意矮人的观点,在冒险生涯中,他和他的小队也曾深入地底,见识过雄伟的地下世界。 “你们终于来了,白色野兽背上的人。”一个低沉且苍老的声音自二人的脑海深处响起,把他们吓了一跳。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旧日之矢(十一) “怎么回事?谁在说话?”安德烈扭头四处张望着,希望可以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不过他的行动注定是徒劳,来自心中的声音可没法像听到的那样判明发出的方位。相较矮人而言,西格特则反应的镇定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这位战士已经把自己的身份从冒险者调整成为国王了吧,他不希望在这些蛇头人面前大呼小叫。 不过不管他们什么反应,那个声音自顾自的再次说道,“别紧张,尊敬的客人们。到神山前来吧,我在这等着你们。”听完这话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没有证据,不过脑中声音提到的神山,毫无疑问就是灯柱间那座巨大的核金山脉,看看身边的拉德诺战士,他们好像也确实是朝着山脉的下方走去。 “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安德烈突然说道。他缩着脖子自认小心的询问着,似乎生怕被那个声音的主人听到。 “当然没有,怎么了?”西格特被矮人的动作逗得露出了笑容,他用正常的音量回答这个问题,在国王看来,对方既然可以把声音直接送到自己的脑袋里,那么必然有办法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矮人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朋友,显然对西格特的不谨慎有些恼火,不过这点不满并不能影响耿直的安德烈,“他刚才叫我们白色野兽背上的人,白色野兽,不就是苍狮吗。我可不认为一个生活在这里的家伙会知道你们国家的名字。” 人类想了想,还真是这个意思。“也许是预言吧,这种模糊的称呼多半是出自预言里。” “您的猜测很准确,统治白色野兽的客人。”脑中的声音缓缓说道,“我确实是从预言中得到了你们的讯息。并在这个时候派出了我手下的战士们去迎接两位。” “可是你手下的战士在见到我们的时候却很意外,这可解释不通啊。”安德烈吹了一下自己嘴边的胡子,他还记得蛇头人们一开始见到他们是所露出的戒备,那可不是迎接预言之子应该有的样子。 “哈哈,这一点还希望你们可以谅解。我不得不隐瞒两位的信息,这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的妄想在黑暗里创造出什么麻烦的东西,相信你们已经很清楚这片黑暗有多么不友善了不是吗?”脑海里的话音未落,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金属山峦的正下方,在蛇头人们分立两侧之后,西格特他们看到一座从山体上凸出的岩台,岩台上盘坐着一位白色的蛇头人,从他黯淡的鳞片和枯瘦的指节来看,这个蛇头人应该已经有了相当的年纪。 手持武器的拉德诺战士们在这个老人面前恭敬的弯下了身子,他们将抓到的俘虏带到长者面前,但是谨慎的保持了二者间的距离。显然这个白色的拉德诺在他的种族中有着崇高的地位。 “那么,初次见面,朋友们。”从脑中而来的声音发出的同时,白色的蛇头人抬起了他低垂的头部,这个时候两人才注意到不仅仅是鳞片,这个蛇头人的眼睛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他的眼眶中并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灰蒙蒙的白色物质。 “你是这些人的领袖?”矮人问道,既然对方可以和自己交流,那还是先把双方的身份讲明比较好。 “显而易见,”白蛇人摊了摊手,“不过我只是把自己当成是这些游子中的维护者,就像是守护羊群的牧羊犬,你们是这么说的对吧?而既然你们已经来到了这里,羊群终于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 “什么意思?我们的出现为什么可以帮你们找到回家的路?”西格特抓住了对方话中的重点,问道。 “呵呵,别着急,年轻的领导者。我已经观察你们很久了,毕竟有些时候没有了眼睛才能看的更远不是吗?”蛇头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从岩台上走了下来。每当他踏出一步的时候,一节核金台阶就会从地上升起到他的脚下。白色的拉德诺颤颤巍巍的走到西格特身前,他的身形让国王十分担心他会不会在半途倒下。不过最终,蛇头人冰冷的手还是放到了西格特的脸上,他手上细密的鳞片在扫过人皮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国王意识到眼前的蛇头人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友善,这些拉德诺会善待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是预言中可以解放这里的人而已。那么如果自己无法做到他们想要的事情会怎么样呢?西格特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穿在长矛上的祭司尸体,结果显而易见。 “我需要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接替我,用思想控制这里。” “控制,什么?”安德烈向前走了一步,挡在白色蛇头人和国王之间,矮人一向讨厌魔法,这不是什么秘密。而对地穴之母的强烈厌恶更让他不想接触任何与之有关的东西。 “一切。”盲眼的蛇人向后退了两步,举起双手。随着他的动作,十二根巨大立柱上的光亮猛地强烈起来,这让那些无法知晓三人间谈话的拉德诺战士仓皇的跪倒在地,将头紧紧的贴在地上。在这个地方,他们的长老就是他们的神。 “这里是幽邃之心的深处,地穴之母的子宫,地下一切黑暗的起源,大地深处的恐怖!在这里,想象会成为现实,而绝望会成为囚笼。我们已经在这里迷失了太久,我的眼前只能看到黑暗,看不到脱离的办法。”白色的蛇头人说着,将手指指向西格特,“但是你!你不一样,你见过地上,那个有光的世界!你能带我们出去!赫恩西格特,你必须带我们出去。” 年轻的王者完全愣住了,他本来以为这些蛇头人知道出路,谁曾想他们居然只是一群和他一样的迷失者。而安德烈吗,矮人不满的嘀咕着“这种时候就没有人指望矮人对吧?明明我们才更擅长挖洞。”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旧日之矢(十二) “想象可以创造一切?”咒鸦在听到矮人的这段叙述的时候皱起了眉头,“我在地下的时候可没碰到过这种事。按照您的说法,幽邃之心里的空间会随着控制者的想法改变,这我可以理解,它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时你们碰到的是一片漆黑广大的空间,而我看到的却只是一座教堂。但是,”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为什么那个教堂好像失去了活力一样。虽然它还是很可怕,不过我可不信那东西会有你说的那么大威力。”魔裔也跟着说道,喀鲁斯的眼睛里闪动着怀疑的光,在朋友的话和他亲身经历产生冲突的时候,他更倾向于相信自己。 烈锤大公晃了晃脑袋,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这些家伙啊,看事物的想法太过于肤浅了。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即使是地下的岩石,也是由于经年累月的挤压才变得坚硬而纯粹。地穴之母虽然是地底黑暗的表现,可是它到底还是大地的一部分,就像火山会安静和暴躁一样,幽邃之心也是如此。” “你是说,我们看到地底教堂里的情况是因为它正在休眠?”咒术师问道,这点他倒是没有考虑过,在咒鸦的认知里,他认为像地穴之母这般强大的存在理应不会受到时间的影响,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错了。现在看来,这些超越了世界的高位存在也不是全然不受到世界本身钳制的。 “完全正确,”矮人点了点头,认同了巫师的观点,“在我统治烈锤的这几年里,幽邃之心们一直都保持着相对稳定的状态,至少它们的影响力没有再次冲出地表。” “它们?”魔裔重复着这两个字,他一脸疑惑的看着烈锤大公,希望这只是安德烈的一次口误罢了,在当初他们几人冒险的时候,矮人由于不熟悉人类语言经常会闹出笑话。然而,在苍狮长久的统治已经足够对语言最愚钝的人熟练使用一种语言。 “没错,它们。”公爵点了点头,看向咒鸦,“你在铁堡见过了沃尔,那么你就应该对壁垒计划不陌生了对吗?” 咒术师很快就想到了他和起司等人曾经在铁堡听城主谈起过的这个计划,虽然壁垒计划到底是为了防备什么老城主并没有告诉他们,可是巫师还是知道这个计划几乎涵盖了烈锤领所有的城市。而在烈锤大公的运营下,这些城市的管理者都是一些和他一样,对世界黑暗面有着一定认识的人。咒鸦很快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推论… “所以,烈锤领的每一座城市下面,都有着一个和熔铁城一样的东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咒鸦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如果说鼠人瘟疫还是一件在他和起司能力范围之内解决的事情的话,那么一个占据了如此广袤土地的邪神就已将完全超过了二人能够处理的极限。甚至他很怀疑当地穴之母的各个分身连接在一起的时候,灰塔之主本人亲临都不一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那么夸张,幽邃之心的密度虽然在这片土地上出奇的大,可还不到那种程度。”矮人摆了摆手,从身后取出一卷地图,把它平铺到桌面上,上面绘制的,正是整个烈锤领的所有城镇和自然地貌。“烈锤领包括熔铁和铁堡在内总共有十座城市,其中地下埋藏着幽邃之心的只有四个,剩下的六个城市,有几个是自然发展而成,有几个是我故意立下的疑阵或者设计好的支援要塞。这些城市组成了一张不堪撼动的钢铁网络,没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打幽邃之心的注意。” “除非壁垒本身被破坏掉。”咒鸦紧锁着眉头,作为灰塔的巫师,他虽然并不精通建造之法,可是这不妨碍他看到烈锤领的城市错落中的联系。在脑海中简单的推算了一下,咒术师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在这十座城市中找到破绽,这些城镇将整片领地变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宛如礁石一样坚硬。 喀鲁斯站起身,将自己的酒杯压在地图上铁堡的位置,“这么看来他们已经成功了?” “没那么简单。”矮人轻笑了一声,对于铁堡的沦陷,他似乎并没有多么担心,“我不知道散播瘟疫的家伙是不是真的冲着这些幽邃之心来的,但是我知道想要真正把幽邃之心从眼下的沉睡状态唤醒,光获得它的控制权可没用。”…… 多年前,现熔铁城地下 “为什么是我?”年轻的国王问道,他看了看身边的朋友,“安德烈也见过太阳,甚至你的手下杀死的那个游牧民也跟我一样从地上世界来,他们为什么不能带你们离开?” 白色鳞片的蛇人笑了,那是一种混合了轻蔑和礼貌的笑容。“看来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白色野兽的统治者。难道您的家族已经忘却了他们的义务和责任,沦为了平凡而短视的众生中的一员了吗?为什么您要来到这里,为什么您要解救我们?那自然是因为,” 拉德诺长老说着,几根新的灯柱从他身边开始依次升起,照亮了他背后巨大的金属雕像。这个时候西格特终于明白他看到雕像时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了。在这座金属山峦的高处,整个山峦的样子开始呈现出如同趴着的巨龙的形状,那是龙脊山! 但是这还没完,山峦的形体开始出现扭动,这个雕像转动起来,将之前遮挡在龙脊山背后的东西展示出来,一条河流顺着龙脊山流淌而下,穿过低矮的河谷,流向平原,这是龙血溪!随着这两个地标被对应上,越来越多的痕迹都在说明着一件事情,这个巨大核金雕像的正体,是整个苍狮的地图! “那自然是因为,幽邃之心,就是被您的祖先召唤而来的原因啊!看吧,这就是您的国家。” 蛇头人的话音落下,雕像上产生了更多的变化,原本光秃秃的地表上生长出了树木,组成了森林和原野。在那些空旷的地方,金属制成的微缩城镇也缓缓出现,最终,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立体世界。 ”这怎么可能……“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旧日之矢(十三) ..灰塔的黎明 如果说白蛇人祭司的话已经令西格特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中,那么已经变成了苍狮全境沙盘的雕像就让年轻的国王彻底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因为当整座雕像转向之后,它的改变并没有停止,我是说,虽然地上部分的苍狮已经完成了,可是地下部分的王国却迎接着巨大的转变。 一些像是种子一样的东西在土地中萌芽,伸展出它们可怕的触手吞噬着周围正常的土壤,随着这些种子越来越大,它们中的一些在体积上已经超越了地上的人类城市。但它们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下,扩增的触须变的好动起来,它们的活动范围渐渐靠近地表,其中的少部分最终还是破土而出! 那些像城镇一样大的触手在苍狮的土地上横扫着,肆意破坏着,经历了数代人才建立起来的文明在它们的活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没有人可以在这场浩劫中存活。 “不!”完全被雕像所展示出来的末日景象影响了的君主咆哮着,将手中的拳刃掷出,这把出自矮人之手的武器发出刺耳的破空声,正中那些触手中最大的一只。“叮当!”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响起,核金制成的雕像自然是毫发无损,而西格特的拳刃,已经像他的反抗一样无力的掉到了地上。 “预言已经写下,未来亦会如此。”蛇人祭司俯身拾起地上的武器,用冷漠的语气说着,“你的祖先召唤了祂帮助自己创造了一个王国。现在祂要收割这个王国里所有的生命作为回报。不过好消息是,伟大的地母并不心急,你和你的国家还可以在末日前享受最后的欢愉。对于短寿的人类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在听到对方的话之后,西格特低下头没有回答。白蛇祭司怜悯的看着眼前的国王,这个人类的意志显然已经被击垮,他的余生都只能活在今日的阴影之中。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自己也只需要利用他离开这里就好了,至于那个地上王国的命运,本就不是拉德诺们的事情。 安德烈却不关心这些。身为西格特的老战友,他很清楚自己身边的人类有着怎样的脾气,刚才白蛇祭司的话无疑深深的刺痛了西格特的心,在这样的情况下,矮人很清楚自己的朋友会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他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人类的手腕,不让他冲上去攻击蛇头人。 “放开我。”平时的西格特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暖的,哪怕是对完全陌生的人来说,这个有着金色瞳孔如狮子般的男人都不会让人觉得阴郁。可是现在,王者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冰冷,其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令安德烈的呼吸都不由得一窒。 “你杀了他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矮人固执的说着,同时更加用力的抓紧人类的手腕。“除了让我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是啊,毁灭的又不是你的国家,你当然不在意。只要说服这些蛇告诉我们出去的方法,你又怎么会在意呢?”同伴的劝诫换来的是西格特冰冷的嘲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国王没有思考就说出了极为伤人的话语。 “嗯……”安德烈没有再说话,可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好了,我已经把要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现在还是请您来接管这里,让我们离开吧。”蛇人祭司并没有注意到两人间的对话,他虽然可以跳过语言来和其他人对话,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够窥探到他人的内心。否则,他绝对不会这么悠闲的靠近现在的西格特。 “我要,如何接管这里?”国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常,尽管他的指节已经因为太过用力握紧而泛白。 白色的拉德诺将手中的拳刃放在掌心,举到西格特的面前。“很简单,只需要您坐到那座雕像上就可以了。它是这颗幽邃之心的核心,以您的血统,一定可以很好地驾驭它的。” “你不怕我造出些可怕的东西?我自己都没有这个把握。”人类缓慢的接过拳刃,抑制住自己将武器送入对方眼睛里的冲动,问道。 “噢,我相信您不会伤害自己的。再说,地母的造物不会伤害祂自己的子民。”蛇头人说着,让开通往核金雕像的路,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来吧,请您将我们从这漫长的迷失里拯救出来吧,这样您和您的王国可以得到我们的友谊,在毁灭之前。” 西格特笑了,先是小声的笑,接着笑声很快扩大,最终整个人因为剧烈的大笑而前仰后合。在这个过程中,他身上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双手的拳刃也掉到了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国王的笑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渐渐停止,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而笑。 “原谅我刚才的话,安德烈,请原谅我。”这是西格特不再笑了之后的第一句话,之后他没有等矮人回答就甩脱了同伴的手,没有捡起地上的武器,这个年轻的国王径直走向了核金雕像。在他的正前方,原本白色蛇头人坐着的岩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张王座,它的样子和苍狮王都城堡中的那张一模一样,区别只是前者是由核金做成的罢了。 “还记得我们曾经笑喀鲁斯前半生都没有勇气去反抗他的命运吗?没想到我才是被命运牢牢绑死的那个,我能感受到我的祖辈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他们和绝对不能打交道的存在做了交易。或许你是对的,我们人类就是如此短视,根本看不到未来。真是,讽刺。”国王伸出手抚摸着王座的扶手,对身后的同伴说道。 “那又如何?你别忘了魔崽子可是亲手弄死了他那个魔鬼父亲!前人的过错不能决定你的未来!”矮人提起声音朝不远处的人类吼道,他知道与核金王座的接触一定让西格特更加了解到地穴之母的强大,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朋友沦为邪神的傀儡。 西格特笑了笑,当他在这张王座前转身落座的那一刻,整片空间中都传来了某些东西崩塌的声音。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今日之殇 “可能是因为我潜意识里的关系吧,虽然我明知道地穴之母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些神,可是我潜意识里还是把那里当成了某种教堂。”苍狮王都城堡的王座之厅中,西格特把手放到王座前的火盆上搓了搓。城堡外越来越大的阴雨让这个大厅里弥漫起令人不快的寒气。不仅仅是国王,起司他们脚边的火盆也被烧的很旺,甚至在他们的手边还放着仆人们适时送上来的热饮。 “所以您的意思是,烈锤领的地下埋藏着复数的幽邃之心,而他们都是被您的祖先召唤来的这片土地上的?”起司的眉头紧锁着,对着漫长的叙述总结道。法师低着头,双眼注视着火盆中发红的炭火,“可是这完全不合理啊。” “什么不合理?这难道不是一份很标准的魔鬼交易吗?”坐在起司身后的杰克听到了灰袍的的低语后问道。不仅是狼行者,由于起司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王座之厅中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他的话,包括西格特在内的众人都对他的话表示困惑。在他们看来,苍狮的初代国王通过召唤邪神这样的手段来建立国家,这件事并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就是因为这份交易听起来太正常了,所以我才觉得不合理。”法师把身体朝后仰,靠在椅背上,不过他的眼睛却始终聚焦在火盆里。“地穴之母算是经常活跃的高位存在之一了,而祂在历史中的每一次出现,造成的破坏都比颠覆一个国家要大得多。我是说,作为地底黑暗的主宰,地穴之母可不会按照智慧生物的逻辑行事。我不明白祂为什么会响应一个人类的召唤,甚至还真的履行交易帮他建立了国家,这实在是有违祂的本性。” “不过这就解释了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那些散播了瘟疫的人一定和地穴之母有联系,烈锤大公的壁垒计划阻碍了预言中苍狮的覆灭,所以他们通过这种手段试图来破坏掉压在幽邃之心上的石头,让预言成真!”希瑟说道,她很清楚在苍狮爆发的这场瘟疫已经远不像它表面上那么简单了,太多的势力介入了这场混乱并且将原本就复杂的局势变的更加无序。而身为骑士的荣誉感则驱使着她在这些混乱当中将一切混乱的根源找出来并彻底清除。 “不,预言已经成真了。”苍狮的国王打断了希瑟的话,“即使你们真的能找到这场瘟疫的散播者,或者将幽邃之心驱除,苍狮也已经不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他说着,从王座上站起来走到王座之厅的窗边,“多年以来,我和安德烈都致力于防备来自西边的隐患,我们一度认为只要壁垒建成,那个该死的预言就只会变成笑话。但是看看吧,看看我们正在遭受的苦难,如今这个国家和灭国又有什么分别?”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阿提克斯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君主的身边一脸震惊的看着西格特,铁骑士无法相信他所效忠的国王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吗?”已经不再年轻的国王猛地一拳打在窗户的边框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大骑士长,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阿提克斯,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苦心治理了几十年的王国会变成这样?啊?我是一个残暴的君主吗?我压榨了我的子民吗?我喜好战争吗?我,做错了什么吗?” “陛下,您是我见过和听说过的国王中最具有荣誉感的君王,是赫恩家族的骄傲。以曾经在这个大厅里执政的历代先王的名义发誓,您统治下的苍狮不逊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大骑士长惶恐的单膝跪倒在地,把手放放在自己的胸口郑重的发誓。就在他这么做的同时,悠扬而洪亮的钟声从城堡外传来。 “咚…咚…”钟声在这一瞬间盖过了雨声,传遍了王都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大葬礼的钟声,王城守卫战阵亡将士的葬礼,开始了。”希瑟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因为见到国王的愤怒而产生了恐惧,还是被大葬礼的悲痛氛围感染。她小声的对身边不明白这钟声意义的人解释道。 “听吧,阿提克斯。我的骑士长,我的导师,听听这丧钟的声音,有这么多的人因为我的疏忽而死,我怎么还能说服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君王?”西格特整个人靠在窗户上,仿佛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会倒下去一样。国王的声音很低,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语。 “他们为了保护王国和人民而死,他们怀抱着信仰和荣耀而战,陛下,这钟声里有的是我们对他们的敬意和缅怀,如果有人为了这钟声落泪,那么他绝不是在职责谁的错误,而是被这伟大的牺牲所折服!陛下!”铁骑士抬起了头,看着他的国王。王座之厅里的每一个人也都在看着这个国家的君主,看着这个依靠着窗子的脆弱的男人。 不过,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一件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事。 西格特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当他开口的时候,他的嘴里涌出的却是大量的鲜血!国王一脸惊奇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血迹,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陛下!”见到君王的异状,一向老练的阿提克斯也没有了平时的沉稳,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扶住国王。然而还不等铁骑士碰到西格特的身体,一个长满毛发,如狼一样的生物却一把将苍狮国王从大骑士长的身前拉开,然后抱着他冲到王座旁。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大厅中的情况,变成狼人形态的杰克已经将口吐鲜血的国王牢牢的按在了王座上。在王座的旁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起司眼睛里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双手比成一个三角形,三角形的中心正对着国王的眉心,嘴里开始念起一段快速且复杂的咒文。 “你们干…”阿提克斯说着从剑鞘里拔出铁则,这把猎巫刀剑身上的铭文散发着耀眼的红光,显示出这里有着极强的魔力反应。然而,还不等铁骑士说完他的话,王座上发生的事情就打断了他。 “!”或许是起司的咒语起了作用,被按在王座上的国王身体疯狂的挣扎着,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这股尖啸在空中化成猛烈的风,以王座为圆心向外扩散,把火盆中的木炭吹出一朵朵鲜艳的火舌。但是这还没完,尖啸过后,国王的眼睛和耳朵里开始射出和起司双眸里一样颜色的光线,这些光线随着法师的咒文越来越亮,甚至变成了四道宛如实质一样的光柱! “离开他的身体!恶魔!”起司身上的灰袍因为魔力的涌动而猎猎作响,他在咒语的最后对着国王大吼道。同时,在国王的背后,一个虚幻且巨大的影像一闪而过,它出现和消失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人们只来的及看清那个影像头上的羊角和背后如蝙蝠一样的翅膀。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葬礼 “咚…咚…”大葬礼的钟声在雨幕里回荡,王都的居民们身披着遮雨的衣物,用宽大的帽檐或者干脆是身体保护住他们怀里的蜡烛。这一盏盏弱小的光亮是他们对牺牲者的告慰,在苍狮古老的法典里记载着,大葬礼开始的时候,那个城市的居民必须手持蜡烛前往葬礼举行的地方为战士们送行。而那些生活贫苦到找不到蜡烛的人,国王会提供给他们这件小小的道具,以便让他们一同加入这场仪式。 “你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大雨里说话的声音并不能传递多远,所以当洛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网虫正站在他的背后。而即使如此,为了确保自己的话会确实被伯爵听到,女佣兵的身体已经几乎完全贴到了洛萨的后背上。 身着厚重帆布长袍的伯爵转过头看向网虫兜帽里的脸,后者的脸色因为空气中弥漫的阴冷和潮湿而发白。“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必须要出现在他的葬礼上。”洛萨用较小的音量回答道,作为一名逃犯,他不敢像网虫那样张扬。而且伯爵也知道对方可以读懂他的口型。 不过,虽然佣兵小姐确实能读出洛萨的意思,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赞同伯爵近乎于鲁莽的行事。要知道,荣耀审判的结果还没得到国王的承认,至少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撤销了洛萨身上的罪责。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伯爵大人老实待在府邸里,王都的士兵在大战之后是不会浪费精力来处理这位伯爵的。但洛萨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带任何护卫的前来参加大葬礼,虽然网虫没有见过苍狮的大葬礼具体的样子,可是用脚趾想也知道在葬礼上悲伤的士兵们绝不会有心思听一个王国通缉犯的辩词。一旦洛萨被人认出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你是不是非要找死?之前你们去突袭药剂师协会,那个叫珂兰蒂的女巫现在还生死不明!现在你又要参加这个什么该死的葬礼,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到了你们这边,你要是在这时候因为这种愚蠢的理由死了,我绝不答应!”女佣兵死死的扯着伯爵的衣领,对着他的耳朵嚷道。 面对网虫的质问,洛萨丝毫不退,他的眼睛毫不避让的和对方直视着,双眸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你就保护好我。其他的事情不劳你指手画脚,记住,我是你的雇主,而你,只是一个佣兵。”说完,伯爵转头轻易的摆脱了女佣兵的拉扯,沿着街道朝大葬礼举行的地方走去。网虫愣了几秒,随即在原地气愤的跺了跺脚,嘴里咒骂着什么,但是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还是跟上了洛萨的脚步。 在这两个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雨水滴落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一双美丽的眼睛丝毫不受大雨的影响,完完整整的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漂亮眼睛的主人在看到网虫被洛萨吼了之后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正是之前曾经闯入过黑山伯爵宅邸,假扮成佣兵模样的女巫,绮莉。年轻的女巫饶有兴致的看着网虫去追洛萨,自己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大葬礼举办的地方时王都的南广场,其实战士们是想在战事最惨烈的那段城墙下为死去的战友送行,可是考虑到鼠人不知何时还有可能反攻回来,而且之前在战争中受损的防御工事也需要修补,所以才将葬礼的举办地挪到了这座王都平民们最长使用的广场来。此时,伴随着丧钟的声音,一个个阵亡战士的遗体被马车和推车运送到了广场边。 在场地的中央,一座巨大的篝火已经被搭建完毕,除去亲人就在王都的战士会被他们的家人领走单独埋葬,其余的阵亡者都会在此集体火化,他们的骨灰将被埋在王都北面的王室墓园中。这座墓园就在王座之厅的窗外,一方面,这是希望阵亡将士们的亡灵可以继续保护苍狮,另一方面,这也是希望可以警醒历任苍狮君主,告诉他们曾经有多少人为了这个王国而长眠于此。 “让一让,让一让,这里是下风口,等下点火之后会有大量的烟飘过来,请不要站在这里。”广场西面入口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们对每一个从这里进入广场的市民说着,并将他们引导向广场的北面和南面,至于东面,那里已经被军队所占据。 “我本来应该站在那里的。”洛萨看着广场东面的苍狮士兵们喃喃道。作为一名富有荣誉感的战士,他对于自己不能以黑山伯爵的身份出席这场葬礼感到十分不快。 “对啊,你是有可能站在那里,不过如果你当时没有被通缉上了城墙的话,现在你也有可能躺在木头上。”网虫在伯爵耳边小声的说着,因为这里拥挤的人群,她不得不和洛萨保持相当亲密的姿势,这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依偎在恋人身边的普通少女一样。 伯爵瞪了女伴一眼,没有再多说。他身边的人群离他不足一掌的距离,洛萨害怕自己的话会暴露身份,毕竟黑山伯爵在苍狮尤其是王都还是有很多人认识的。想到这里,伯爵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藏在靴子里的匕首,考虑到他的黄金战斧和赫恩之手都太过于显眼,这一次来参加葬礼洛萨只带了这一把匕首来防身。至于网虫吗…她似乎总能从身上的任意一个部位里掏出合用的武器而且不被别人发现,或许这就是佣兵和战士的差别吧。 女佣兵见洛萨没有再说话,不满的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这个完全没有危险意识的伯爵,她才不会靠近密度如此高的人群里。多年的佣兵生涯告诉她,越是这种密集的人群,越是暗杀者和小偷喜欢下手的地方。而且,她总是对和洛萨产生肢体接触有一种微妙的抵触感,过度的靠近这个伯爵老是让女佣兵的体温比平时要热上一些,如果不是因为大雨的寒气,想必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红晕。 “咚…”随着最后一声钟响,雨的声音再次占据了这个世界。人们小心的呵护着他们手中的蜡烛,目光聚集在广场中央的柴堆上。“葬礼开始了。”见到这一幕,洛萨轻轻说着。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驱魔 在黑山伯爵参加大葬礼的时候,王都的城堡里却炸开了锅。王座之厅的异状被侍立在大厅边缘的女仆们颤抖着传递了出去,沉重的大门被焦急的士兵们撞开,身披重甲的王室卫队像一片银色的烟雾一样一下子占据了大厅里将近一半的空间。但是卫兵们虽然冲进了房间,他们却不敢随意轻举妄动,这一方面是因为身为大骑士长的阿提克斯阻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国王正在被一头似狼似人的生物压在王座上。 “这是什么情况?”爱尔莎和蒙娜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完全跟不上事情的发展速度,她们还沉浸在国王讲述的诡异故事中,突然眼前的情况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看着王座上压制着国王和对着前者施法的杰克和起司,以及身后严阵以待的士兵,这两个北地来的姑娘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变的很不真实。 “陛下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起司和杰克正在想办法把它弄出来。”希瑟走到两人身边说着,虽然她之前也没有从国王身上看到异常,可是现在,在法师努力将西格特体内的东西驱逐出去的时候,她血脉赐予她的力量让女骑士得以窥见多于一般人的东西。不同于大部分人看到的一闪而逝的幻影,希瑟能看到在国王的身后越来越清晰的那个恶魔形体。恶魔的躯体抽动着,挣扎着,试图拒绝法师的驱逐。 当然,对于在场的大部分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是国王七窍里射出的光越来越强烈。狼行者的肌肉绷紧着,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压制住王座上的人。难以想象国王已经年迈的身体居然可以爆发出堪比狼人的力量。“让你们的人准备战斗,那东西快要出来了!” 杰克的叫喊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效果,苍狮的卫兵们可不会听从狼人的指令,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注意力仍然集中在王座附近的三人身上。“士兵们,列队,准备应对大型目标。”铁骑士却不像普通的士兵那样盲目,他虽然并不清楚杰克口中的“那东西”会是什么,可是他手中的铁则告诉他,确实有什么可怕的存在要被起司从国王的身体里逼出来了。 士兵服从的天性起了作用,虽然王室卫队并不清楚大骑士长口中的大型目标从何而来,不过他们显然无条件的相信阿提克斯对国王的忠诚。银色铠甲的卫士们快速的整合起来,手执绘有白色狮子图案巨盾的战士穿过他们的同袍,将盾牌重重挡在未知的敌人前行程一道临时的壁垒。他们的身后,拿着长戟的士兵两两一组,将这致命的武器从盾牌的缝隙中伸了出去,给这坚固的防线上添加了一些致命的点缀。 “希瑟,带着两位客人退到士兵后面去,你们没有对付黑暗生物的经验。”大骑士长挽了一个剑花,手中骑士剑在空中留下一串红色的轨迹,铁骑士踢翻了挡在他面前的椅子和火盆,双手握住铁则的剑柄,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如果安德烈大人知道我没有站在保护国王的第一线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用锤子砸断我的腿的。”女骑士笑了笑,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她抽出自己的佩剑,原本正常的剑身上出现了异常的水痕,“再说,我也不觉得她们会听我的。您知道的,她们可是北地人。” “说的没错,我们绝对不会抛下同伴不管。”老板娘从腰后拔出短剑,朝后退了几步,而这并不是说明爱尔莎害怕了,只是她的战斗风格让她需要先看清敌人的要害,才能刺出致命的一击。“保护法师是我们的职责。”女战士也同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举起武器,而是转身摘下了王座之厅墙壁上的一面菱形盾牌。 大骑士长看了一眼这些固执的女战士,他很想告诉她们让她们后退并不是因为看不起她们的作战能力。而是为了防止敌人的体型过于巨大,给前排的战士留出足够躲闪的空间。不过情况已经来不及他说这些话了。“小心!它要出来了!”狼行者能感觉到自己压制的东西正在飞速的变强,他明白起司的施法即将完成,那个藏在国王身体里的恶魔马上就要被驱逐出来了。 “以灰塔之名,我宣布你无权占据在这个凡人的身体里!大恶魔,厄度!”法师的咒文随着他的这句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从国王身上迸发出的是所有人炫目致盲的剧烈光芒。杰克作为离国王最近的人,在法师的咒文完成的那一瞬间就倒退而出,在后退的同时一把将起司拉到身前,用身体保护住后者不被魔法爆炸所伤害。 “轰!”随着强光而来的巨大爆破声令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双耳,整个王座之厅中的火把都因为强大的音啸瞬间熄灭。而当光芒和巨响散去,所有人在恢复视觉和听觉之前,就都闻到了王座之厅里浓烈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硫磺气味。这是恶魔的气味。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耐!(恶魔语)”令人不快的狂吼在大厅里回荡着,恶魔的语言在常人听来更像是充斥着威胁和恐吓的喊叫。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类学者都不认为恶魔拥有一套完整的语言体系的原因。 当然,他们是错的,恶魔使用的语言光在历史上来说远比人类的更加漫长,但是想要学会恶魔语,对于人类来说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倒不是说发音方面有什么问题,只是恶魔语中太多的词汇有着和人类思维完全不同的概念,以至于常人即使想要学习,往往也无从学起。不过,这其中总有例外不是吗? “不管你是谁,出现在这里都意味着你该回你的深渊去了,长着山羊角的爬虫。(恶魔语)”从狼人同伴身下站起来的法师面无惧色的看着站在王座前的恶魔,呵斥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王座前的战斗(上) 王座之厅中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其实不难理解,许多人都曾经从故事或者绘画中了解过恶魔这种可怕的存在,其中甚至还有一些一辈子埋首于此的学者自认为是它们的专家。可,当一个身高三米,皮肤猩红背生双翼头顶羊角的怪物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大部分人都会因为恐惧而忘记这些事情。 恶魔极高的体温让大厅中潮湿的水汽在接触到它的时候发出“滋滋”的声音,缕缕白烟环绕在它的身边,使这个巨大的怪物更具有压迫力。在这个残暴的生物面前,哪怕是意志坚定的铁骑士都下意识的屏息。那些身着银甲的王室卫兵则更是不堪,他们原本整齐的队列因为恶魔的出现而开始散乱,队伍中隐隐传来的尿骚味让嗅觉灵敏的狼行者皱眉。不过恶魔本人对于这些人类的反应倒是十分满意,它很享受凡人的恐惧,这令它多少忘记了一些被起司强行从西格特身体里逼出来的窘迫。 “(恶魔语)哦,看看啊,是谁把我的把戏拆穿了!”恶魔巨大的头颅穿过白雾,泛黄的尖牙组成一张狰狞的笑脸,“一个灰袍!小法师,我真的要为你的勇敢和博学而鼓掌了,如果我还有手的话,呵呵。”怪物似乎被自己的笑话逗笑了,他持续发出令人胆寒的冷笑。这个时候起司才注意到这头恶魔的双臂中有一条已经被齐根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暗黑色金属组成的假肢,在假肢的尖端是三根锋利的尖刺。“不过没关系,伟大的厄度会宽恕你的无礼的,只要你献出你的灰袍和脑袋。” “(恶魔语)那可不行,这身袍子我可是努力了很久才换来的,现在还不想脱下来呢。而且,我的脑袋可不是用来给你这种弱智的爬虫当玩具的,它里面记载的知识比你的生命有意义的多!”法师的嘴角露出讥笑,他在恶魔的直视下挺直了身体,不想在敌人面前示弱。 “尖牙利齿的小家伙,希望你的魔法比你的口才有用!”名为厄度的恶魔脸色一黯,它由黑色金属组成的致命手臂毫无征兆的朝着法师的胸口刺了过来!这一击来的太快,在场的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除了杰克。 狼行者将近两米的身高在恶魔面前不逞多让,可是在杰克试图接下敌人的突刺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和恶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纵使已经将义肢夹在腋下用全身的力量来进行抗衡,狼人能做的也只是让这一击略微偏离了一点而已。随着轰然巨响,黑色的尖刺如同重锤一样把王座之厅的地面打的四分五裂,溅起的石块划破了起司的额头,鲜血顺着法师的鬓角流下。 “该死的,你不是会那个什么恶魔防护吗?快用啊!”杰克的声音从起司的身前传来,恶魔的重击在狼行者的阻止下竟离法师的身体尚且不足五步的距离! “没用,这家伙的假手不是血肉,我的法术对他没用。”灰袍法师从突然袭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飞快的和同伴解释道,同时开始朝着攻击相反的方向跑动起来。 “那就做点别的,啊……”狼人的话说道一半,他的身体就随着抱紧的黑铁假肢一同升至了半空中。 “狼行者?真是少见的家伙,怎么,小狗狗和他的族群失散了吗?”恶魔用难听的人类语说道,它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杰克,就像在看一只稀有的动物。 “对付你可用不着部族,我一人足矣!”杰克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凭着强悍的臂力和卓越的平衡性一跃站到了黑铁手臂上,以此为跳板直奔恶魔的面门,他的双爪高高举起,看起来是想给恶魔一个印象深刻的问候。 可惜狼人虽快,他的对手也有着与体型不相符的速度,恶魔完好的那只手将空中的狼人一把按到地上。“是吗?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你们这些不容易死的小家伙的吗?”说着,厄度残忍的转动起他按住杰克的手,令狼行者的身体和破碎的石质地板进行亲密的摩擦。“我会打断你们的脊梁,再把你们扔进熔岩里挣扎求死!” “啊!!”杰克痛苦的惨叫从恶魔的手下传来,狼行者的身体虽然坚韧却不是无敌的,鲜血已经顺着破碎的表皮开始流淌到岩石的缝隙间。 “放开他!你这肮脏的畜生!”铁骑士的战吼中充斥着愤怒,他无法原谅这个伤害了苍狮国王并侮辱了王座之厅的邪恶生物,阿提克斯手中的铁则显然也和他的主人一样,剑身上的骑士誓言已经红的发黑,甚至这柄骑士剑的剑刃上都出现了高温的红光。 大骑士长的战吼和他的斩击几乎是同时被厄度感受到的,在这个恶魔听到老战士愤怒的吼声时,他的左小腿也感到了钻心的疼痛。猎巫刀对魔力的破坏让它在砍进恶魔的血肉时完全不受阻碍。魔血一离开主人的身体就在空气中燃烧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伤口喷出了一团带着硫磺气味的火焰。 “啊!”恶魔受伤时的叫声像是雷鸣一样刺耳,厄度将受伤的左腿退后一步,压制着狼人的手不得已抬了起来。“人类!”它怒吼着,带着尖刺的义肢如铁棍一样横扫,把身下的阿提克斯打出三十步之远,老骑士胸口的铠甲在这凶猛的打击下出现了明显的凹陷,人也像狂风中的落叶一样砸进了王室卫兵的队列里,生死不明。 可还不等厄度发出胜利的笑声,他的右腿又被利器刺中,这一次,伤口流出的血液竟然没有燃烧,而是在空中结成了诡异的晶体,叮叮当当的散落在地上。希瑟不像阿提克斯那样将全部的力量放进一次攻击里,女骑士一击功成,右脚猛地踏到恶魔右腿的外侧,随即靠着这股旋转的力量,把剑身从伤口中抽出,整个人也藏到了厄度的腿边,让恶魔无法直接攻击到她。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王座前的战斗(中) “卑鄙!”厄度咆哮着,看着机敏的女骑士靠着体型优势躲入他无法攻击的死角里。 “这句话你可没资格说。”起司的声音从恶魔的左边响起,他抬起戴着戒指的手,从指环中生长出的荆棘把敌人完好的那条手臂牢牢捆住。然而一阵噼啪的声音响过,这些植物藤蔓在接触恶魔的皮肤表面不久就自己燃烧了起来。法师随手甩掉末端着火的藤条,试着用其他方法限制厄度的行动。 “吼!”气急败坏的红色怪物咆哮着,它如猿猴一样的鼻孔里喷出红色的火焰。恶魔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红,同时,大厅里的温度也跟着上升。以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多里就会像在夏日的沙漠上一样炎热。 “阻止它!不能让这里的温度继续上升!它在把这里变成深渊。”起司说着,眼睛里的光芒变成了蓝色,他举起脚边的火盆,转身将其狠狠投向王座之厅的窗户。“咔啦!”随着一阵破碎的声音,冷风和雨滴顺着窗户上的破口涌入了大厅,将温度再次压制了回去。 或许是受到法师的启发吧,王室卫兵们本能的意识到如果真的如恶魔的愿把气温升高极有可能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他们慌忙的用手上的武器和脚边的杂物破坏大厅的其它窗户。更有几个士兵想到打开王座之厅的大门,让整座城堡的寒冷来对抗恶魔。 不过他们的打算在一开始就被制止了。“不,别打开大门。那个恶魔只是在虚张声势,别给他机会逃跑。”嘴角带着血迹的铁骑士阻止了士兵们开门的举动,虽然他胸口护甲上的凹痕让他的话缺少了些说服力,但这不妨碍卫兵们对这个老骑士马首是瞻。 “阿提克斯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搀扶着铁骑士站起来的人问道,这些王室卫兵们毫无对抗恶魔的经验,虽然因为忠诚而不至于临战脱逃,可他们同样不知道在这样的战斗中自己能做什么。 “凡铁打造的武器伤不了恶魔,看那两个冰霜卫士怎么做。”阿提克斯没有直接回答部下的询问,只是指了指正处在战场边缘的蒙娜和爱尔莎。这两位女战士小心的躲在厄度的攻击范围之外,她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绝对禁不起恶魔的攻击,所以相比正面较量,她们更倾向于为那些可以对厄度造成伤害的战友提供支援。 就比如现在,在恶魔正在被希瑟牵扯住精力的时候,二人已经冲到了它的脚边共通拉起了之前被按在地上的狼行者,拖着他的肩膀将杰克带离战场的最中央。在这个过程中狼人身上的伤口迅速复原,当他们抵达士兵身边的时候,杰克除了掉了大量的毛发之外,身体表面已经看不见任何的伤痕了。 “呃,这真是我做过最糟糕的按摩了。”捡回一条命的狼行者用双手正了正自己的脖子,他的颈椎在刚才的战斗中有些错位。解决了脖子的问题,杰克的眼睛里再次燃起了熊熊的战火,他可不甘心只被恶魔按在地上摩擦。 “这次小心点,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你身上。”蒙娜说着用手中的战斧拦下了一个迎面飞来的火盆,随着希瑟利用灵活的步伐戏弄对手,越来越多王座前的东西被恶魔庞大的体型扫到大厅的另一边来。 杰克歪了歪头,他知道女战士的话可不是关心,而是蒙娜式的讽刺,但是考虑到自己刚才狼狈的模样,狼行者也没有办法回嘴。于是他只能把心中的屈辱变成更加浓烈的怒火,倾泻到正在肆虐的敌人身上。狼人结实的小腿略微用力,他的身体就如离弦之箭一样再次回到了战场上。 “你不该那么激他的,他有可能会被愤怒冲昏头脑。”老板娘在杰克离开后对同伴抱怨道。狼行者的暴脾气经过最近几天的相处已经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许平时的杰克还能保持一个人类基本的理性和思考能力,但是一旦他的愤怒超过了某种极限,他就会化身成真正纯粹的野兽。 “也许吧。”女战士笑了一下说道。虽然她知道爱尔莎说的有道理,可是在内心里蒙娜仍然习惯把杰克当成是那个和她同时加入军团的猎人之子,而不是狼行者亚历山大部族的族长。不过她同时也相信,不论现在那个狼人的身体里住着怎样的灵魂,他都不会真的是一个无脑的莽夫,对于这点,女战士有着自己的辨识之道。 果然,重新加入战团的杰克没有再试图和恶魔撼力,他从希瑟身上学到了对付体型比自己大的目标时,怎样做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而狼行者强悍的身体素质也让他能做的比女骑士更好,很快,恶魔就发现比起一个拿针扎自己的人类,一只会跳到他身上乱咬一番之后扬长而去的疯狗更加令人讨厌。 “看来你还没有记住和厄度作对的代价!小狗狗。”恶魔低沉的说着,挥舞着它的黑铁假肢想要把杰克钉死在地上。但是已经得到教训的狼人可不在那么好捉了,为了将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发挥到极限,杰克已经放弃了双足行走的方式转而四肢着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速度和体积都缩小了很多,厄度的攻击难以准确的瞄准。 “嗡!”恶魔的手臂在杰克的头上扫过,狼行者露出了他狰狞的笑容,四肢一起发力,转瞬间就冲到了对手左腿的后面对着敌人的阿基里斯腱猛咬,他强健的上下颚让狼人轻易的撕下了恶魔一大块血肉。“啊啊!你这该死的狗!”暴怒的恶魔高高抬起自己的左腿,如山羊一样的蹄足重重踩到地上,震起一片尘土。可是灵活的狼人早已不在那里。 “呸,真难吃。”站在起司身边的杰克吐出嘴里的肉块,不住抱怨道。 “不意外,正常人喝一口魔血就足够躺个把月了。它们血管里流的据说是液态的硫磺。”法师耸了耸肩,手上没有停止施法,他正将大厅中弥漫的水汽凝聚起来砸到恶魔的身上,以此来降低它体表的温度。 “我说,它是不是越来越慢了?”狼人注意到随着越来越多的水从厄度红色的体表蒸发,恶魔的行动速度正在缓缓降低下来。这让希瑟的行动更加顺利,女骑士现在甚至已经可以偶尔和恶魔略微正面较量一下了。 “温度,这些深渊来客是活在熔岩里的生物。降低温度,它们比我们更怕冷。”起司解释道,灰塔的课程让他十分清楚如何对抗恶魔,尤其是在身边有人可以牵制住敌人大部分精力的时候。以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厄度恐怕就会彻底冻结。而法师知道那一刻永远不会到来。“小心,一旦发现这样搞不定我们,它就会变的更难对付。” 杰克想要问问起司是怎么个难对付法,可是还不等他说话,剧烈的热浪就从不远处爆发出来。恶魔的体表燃起了暗红色的火焰,就连它的双翼和尾巴上都没有例外。 “去帮希瑟,她撑不了多久。”法师停止了施法,他知道此时的恶魔已经不会再受雨水影响。狼行者则是点了点头,毫无惧色的再次冲向浑身着火的对手。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王座前的战斗(下) 起司的话并没有说错,或许面对被低温限制了的恶魔希瑟可以凭借着她的武艺从容的躲避敌人的攻击,但是当厄度真的毫不保留的释放它的恶魔之火的时候,女骑士才发现自己在速度和灵巧上已经再也占不到半分的便宜了。且不说恶魔体表那仿佛要把人整个烤熟的热气,厄度在进入浑身着火的状态后似乎也具备了和龙一样吐出火焰的能力,这个恶魔在自己周围的地面上留下一块块被恶魔之火覆盖的区域,极大的限制了战士们的活动范围。 而且,对于希瑟这种不停绕自己视野死角的战术,恶魔也找到了解决之道,它的尾巴。当燃烧着火焰,足有常人腰肢粗细的尾巴像鞭子一样抽打向希瑟的时候,女骑士很清楚她必须改变战术。好在这个时候杰克已经重新回到了战场,有了狼行者的助拳,虽然形势仍然倾向于恶魔,但是希瑟至少可以自保。 “他们撑不了多久。”走到起司身边用手中的骑士剑随手劈开恶魔吐出的火焰,阿提克斯看起来已经从之前的重创中恢复了过来。老骑士这一辈子见过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战场,纵使是他没有过对抗恶魔的经验,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看出战士们的疲态。 “狼行者本来就不是擅长持久战的类型,而希瑟能和一只完全体的大恶魔打成这样,老实说我都感到十分惊讶。”法师挑了挑眉毛,判断战场上的状况虽然不是他的强项,可是雄厚的知识储备给了他预判战斗走向的能力。“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杀死那家伙,它的实力不是凭这点兵力可以对抗的,硬要比喻的话,我们刚才的攻击只是给它挠了挠痒。”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铁骑士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眼前的恶魔竟然强大到了这种程度,在他的心里,即使是一个巨人,在女骑士和狼人的合围就应该不支了,何况这里还有一名灰袍法师。但是事实就是事实,阿提克斯知道起司没有骗他的必要。 “当然是把王座上的陛下救回来。只要救回了国王,我才能放开手脚。”法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道。看起司那副样子,铁骑士的内心里产生了些许不妙的预感,他隐约觉得这个从城堡建立之初就存在的王座之厅恐怕会经历一次重建。 可话虽如此,阿提克斯很清楚法师说的并没有错,只要把国王救走,哪怕用这一整座城堡作为代价将这只可怕的恶魔击退都是值得的。“明白了,我这就组织士兵们去营救陛下。”大骑士长是一个务实的人,在确定了眼下的目标之后,他立刻就停止了其它的想法。 “且慢,让爱尔莎她们去。您手下的士兵,”说到这里起司停顿了一下,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些王室卫兵们。诚然,他们有着对苍狮王室无以伦比的忠诚,这种忠诚可以让他们深陷以一敌百的绝境而不退缩。但是那是在对手和他们一样是人类的时候。恶魔天生的恐怖能力和庞大的体型给了这些士兵太大的压力,他们在这样的敌人面前发甚至挥不了正常时候一般的力量和速度。 铁骑士很快明白了法师的意思,他猛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起司的担忧是正确的。“要是里昂在这里就好了。”阿提克斯嘟囔了一句,回到了士兵中去,组织他们用弓箭或者其它远程武器来分散恶魔的注意力,为营救行动争取机会。 “听起来我们有活儿干了?”注意到起司和大骑士长的交谈,蒙娜和爱尔莎她们已经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靠近了这边,毕竟现在的战局已经令她们完全插不进去了。老板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颇为随意,但是法师敏锐的注意到了她额头上被汗水粘住的红色秀发,至于这些汗水是因为炎热还是激烈的战斗,起司认为可能后者占得比重要多一些。 “前提是你们还有体力完成它。从恶魔背后带走一个人不是一件儿戏的事情。”法师严肃的说,他很清楚苍狮国王对于整个王国和整场瘟疫的重要性的,但是这不代表着他愿意让自己的伙伴们为此搭上性命。 “放心好了,这种程度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只是热身。”老板娘笑了一下,一转头甩动其脑后束成马尾的红发在空中留下迷人的弧线。她讨厌被他轻视,即使这是一种保护的表现。 “你应该留下来,我去就可以了。或者让阿提克斯阁下派个人帮我也是一样的。”爱尔莎身边的女战士在前者耳边小声说着,同时用手握住了老板娘的右手小臂,虽然她极力掩饰,可是蒙娜还是看出来那条手臂上的肌肉正在不自然的抖动着,这是过度紧张加上体能消耗过大导致的抽筋。对于大部分战士来说,在战场上出现这种情况都是致命的。 “那可不行,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和那些吓的走不动道的南方人一起行动呢?没关系的,只是手臂有些拉伤罢了。”爱尔莎说着把蒙娜的手从小臂上挪开,将手臂上的皮甲束的更紧,以此来强行控制肌肉的抖动。 见此,女战士没有再说什么,她很清楚自己的这个朋友有着怎样倔强的性格。当初还在龙脊山小镇的时候她就经常调侃爱尔莎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她的外号“红狐”那样圆滑,这个酒馆老板娘在亲人相继去世的情况下独自支撑起了龙脊之巅酒馆的运行,她骨子里的要强和坚持丝毫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男人。 “女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就给我打个招呼。我们会尽己所能为你们提供支援。”不远处,铁骑士已经重新聚集起了王室守卫们,他们中的大部分现在已经在老骑士的号召下掏出了自己背在背后的弩箭,虽然阿提克斯很清楚凭这些箭矢恐怕难以给恶魔造成真正的伤害,但是至少,可以让它分神一下。 “我们准备好了。”蒙娜看了一眼同伴,在得到爱尔莎肯定的眼神之后,她对苍狮的战士们说道。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人类的反击 对于一个王国来说,它的国王有多重要?尤其还是在这个王国的国王颇受子民爱戴的情况下,那恐怕是我们难以想象的事情。或许对于大部分生长于君主制这种体制外的人来说,国王只不过是国家统治机构中最高的那一环,即使死去也可以很快找到替代品,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吾即国土这句话在中世纪的体制中可不是只是一种宣言而已,它说的就是事实。因此,为了救出自己的国王,苍狮的战士们强迫着自己发抖的手重新握紧武器,直面他们的敌人。 “他们真的不会射到我们吗?”随手将左手上的小皮盾扔掉,蒙娜很清楚接下来的战斗不存在格挡这个选项。她看了看那些王室卫兵们,半认真半调侃的询问着身边的大骑士长。 “相信他们吧,这些小子虽然比不上黑山手下的猎熊者,可是他们所接受的训练绝对不差多少。”说到这里阿提克斯顿了顿,他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问题还是尽早问得好,“倒是你们,难道冰霜卫士的训练里有如何对抗恶魔的课程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生物,如果它确实是生物的话。”女战士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不知是苦涩还是释然的微笑,“但不管它是什么,都不能阻止我和爱尔莎。”在她的眼前,王座之厅的场景似乎又变回了沦陷前的铁堡,那种绝望和毁灭的感觉这辈子只要体验一次就好了,女战士决不允许因为她的畏惧再让更多的人死去。 “嘿,我不得不说现在的女性还真是不能小看啊。”老骑士自然是注意到了蒙娜眼中坚定的信念,而他也很清楚,这股信念才是真正支撑起一个强大的战士的基础。空有武力和智慧的人如果没有贯彻内心的信条,他们就只会变成莽夫和权谋家。“那么,容我问一个题外话,蒙娜小姐,你结婚了吗?” 好吧,这显然是阿提克斯给里昂找媳妇儿的老毛病又犯了。自从撮合血狮和希瑟的婚事失败之后,铁骑士就一直致力于给里昂找另一个他看的入眼的女性做妻子。嗯,这或许也是为什么里昂总是积极的带兵出征,常年不在王都的原因之一。不过现在,被问到了这个问题的蒙娜肯定是不太明白大骑士长的意思的。“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哈哈,没什么,只说我这个老头子的胡话。”阿提克斯长笑了一声,他突然发现现在的情况好像也没有那么糟不是吗?诚然,如今苍狮四面楚歌,席卷而来的鼠人和暗影里的阴谋不断侵袭着这个国家。但是,也正是这样的环境让蒙娜这样原本会平凡一生的人走上了他们原本不会踏足的路上。老骑士敢断言,只要苍狮挺过了这场瘟疫,那么活下来的勇士和英才一定会让这个国家变的更好,一定! “为了苍狮的未来!王室卫队所属!掩护我们的盟友!”昂然的命令从铁骑士的口中发出,它的声音甚至一时间压制了恶魔的嘶吼,这是普通人的呐喊,它像这个世界证明着,哪怕面对完全不在一个等级的敌人,人类仍然可以为了他们所坚持的东西拔出他们的长剑! “为了苍狮!”战吼,惊天动地。受到大骑士长的鼓舞,除了本来就负责抛射箭矢的士兵,原本没有胆量靠近恶魔的卫士们竟也随着阿提克斯一同冲向了王座前的敌人。荣耀,使命,这些虚无缥缈的概念在这关键时刻却变成了最强大的力量。这不是魔法,但胜过世间所有的咒文。 起司还记得他曾经问过自己的老师,为什么这个世界是由他们的种族,人类,这个既不聪慧,也不强壮,甚至几乎没有任何天赋的种族作为主导。那个时候灰塔之主没有回答他,而现在,年轻的法师觉得似乎懂了一点了。他当下停下自己原本打算释放的魔法,转而准备起了另一个更符合现在需要的法术。 卫士们的冲锋自然不会不引起恶魔的注意,厄度混沌的眼睛在看到这些人类如此不知死活的冲向自己时散发出残忍的光。有勇气挑战恶魔是好的,但是光有勇气并不能改变其它的东西。“灰飞烟灭吧!凡人!”愤怒的恶魔张开它的大嘴,从中涌出的却不是火焰,而是滚滚灼热的熔岩!那些凡铁铸成的铠甲和武器根本碰不到这滚烫的熔浆就已软化,在战士们头顶提前他们到达恶魔身侧的箭矢甚至就像是冰做的一样直接消散成了气体。 冲在队伍最前方的铁骑士率先感受到熔岩散发的热量,他立刻就做出了一个判断,在这样的攻击下,他和他身后的士兵们没有任何的机会。然而念头虽快,熔岩和士兵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以再让他们有任何反应。站在后排的弓箭手们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同袍化成一滩融化的黏浆。 “咕噜噜!”熔岩喧嚣这从铁骑士的身前流过,阿提克斯能感受到自己的铠甲已经变软,连带着他的身体一同……等等,为什么我还有意识?铁骑士随着向前的惯性茫然的冲锋着,他的眼前是熔岩,脚下是熔岩,身后亦是熔岩,这些高温的熔浆按理说早就应该把他气化,但是他仍然能感受到自己的手和脚。还不等他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眼前的景色突然又回到了王座之厅中,阿提克斯的脚一脚踩在一滩液体里,溅起一阵水花。 可,王座之厅里的地板都是平整的石板,怎么会有水洼呢?大骑士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踩得哪里是什么水洼,而是足足没到他脚踝的熔岩!恶魔的喷涂烧化了大厅里的石板,将所过之处通通变成了这样的光景。同时,阿提克斯也注意到,他的身上不知何时镀上了一层蓝色的薄膜,这层由光组成的屏障紧贴着他身体的外轮廓,保护他不受脚下的熔岩的伤害。 不仅是阿提克斯,当铁骑士回头去看的时候,他看到随他冲锋的战士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这样的光晕,而他们也像自己一样,在恶魔的吐息中毫发无伤。“还愣着干嘛?”纵身跳到大骑士身边的杰克催促着,“起司的魔法可不是永恒的!” 明白是灰袍法师的魔法保护了己方的铁骑士迅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举起手中的铁则,对着恶魔的头颅高喊道 “冲锋!”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恶魔的愤怒 厄度很愤怒,或者说它从未如此愤怒。这个恶魔看着眼前的人类拿着根本伤不了自己的武器,穿着对于它来说薄如纸片的铠甲,嘴里喊着荣耀和正义,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些全都不能对强大的恶魔造成任何的困扰吗?难以理解,作为一个恶魔,厄度难以理解这些凡人的反应。他们到底何来勇气来反抗它?就仗着那个灰袍法师的魔法吗?诚然,对于起司,厄度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灰塔的名气在深渊中比在人间恐怕更加显赫,那个可以和污染之井谈笑风生的灰塔之主为了完成他的恶魔全典,在深渊里干的事情就算是恶魔也会感到害怕。 然而,厄度并不认为传说中的灰袍厉害,他的弟子就一定厉害。人类,这种生物似乎天生就精通于狐假虎威。所以恶魔对于起司也只是不想和他拼命而已,以它对人类的了解,即使法师却有本事,可只要不是事关自己的性命,施法者们都不会拿出压箱底的招式。厄度是对的,事实上,并不是起司找不到办法来对付一个大恶魔,只是这种办法的代价太大,并且造成的后果可能远比一只恶魔要来的恶劣。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起司是在让别人送死,他为王室卫队释放的魔法可以有效的保护他们不受到恶魔的伤害,至少不是致命伤。虽然这个魔法时效有限,但是已经足够让爱尔莎她们找到机会把国王救出来。只要没有了这个人质,法师完全可以用更加粗暴的手段来对付敌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起司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年纪尚浅的灰袍并不了解恶魔的脾气,它们可不是用数量就能压制的存在。许多人认为恶魔无脑而狂暴,视它们为狡诈的野兽,可事实上,深渊中恶劣的环境足以将任何一个在其中生长的生物塑造成独当一面的战士。单就战斗的艺术来说,恶魔的平均素质足以令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任何种族汗颜。 “你们,玩够了没有?”随着这低沉的嘶吼,厄度猛地将左脚朝前一踏,它巨大的力量加上被加热后变软的地面迅速摇晃起来,让那些身上冒着蓝光的苍狮士兵成片的倒下。 不过在这些人当中也有实力过硬或者运气够好的战士没有受到这次冲击的影响,他们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掠过了跌倒的同伴,手中握着武器奋力的对着恶魔燃烧着的形体猛挥过去!接着不是被反弹回来的巨大力量撞倒,就是手中的刀剑受不住高温而融化,起司的魔法主要在于保护战士们的身体,对于他们的武器,法师并没有多余的能力来加强。 “呵呵呵”见到苍狮战士们的窘况,恶魔用沙哑的嗓音发出如磨砂纸一样的笑声。可厄度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阿提克斯穿过他的胯下,反手砍向恶魔左腿膝盖的正后方,它的声音就从笑声变成了介乎惨叫和咆哮间的恐怖声音。“该死的凡人!”厄度诅咒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跪倒,它的双手撑在地上,又砸出了两圈向外喷射的火墙。 “嘿,傻大个!来尝尝这个!”狼行者的声音从恶魔的下颚出传来,接着不等厄度反应,杰克就给了对方一击结结实实的上勾拳。可惜的是由于体型上的差异,这一发重拳并没有取得狼人想象中的效果,他只是将恶魔的下巴打歪了罢了。而这样做的代价,却远比这要可怕的多。 “死吧!下贱的狗!”厄度的手掌从狼行者的身体两侧以极快的速度合拢,杰克收招不及,被恶魔的手掌夹在当中。“噗!”鲜血,骨头的碎片,内脏的碎片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顺着两只大手的缝隙里喷射而出。 “杰克!”正在和老板娘执行营救行动的蒙娜在看到狼人被压成肉酱的那一刻忍不住发出了惊呼。而这声不合时宜的尖叫自然的吸引了恶魔的注意。 “看哪!看我发现了什么?两只想要偷偷从厄度身边绕过去的小虫子。呵呵”恶魔毫不在意的甩了甩手,将手上剩余的狼人身体甩飞出去。然后将身体转过来,正对着已经绕到了离王座二十步之遥的蒙娜和爱尔莎。“你们想要怎么死呢?” “那与你无关!”在这危机关头,希瑟毅然决然的站到了两人身前,手中长剑直指厄度的鼻尖。面对体型远大于自己的敌人,女骑士表现出了远超寻常人的镇静。只有面对着她的恶魔才能看到希瑟的眼睛里不自然的蓝色光晕,这种光不像起司眼睛里的魔法能量,它更像是一种奇特的光学现象,看起来就像是女骑士的眼睛里镀了一层半透明的蓝色薄膜。在她的眼睛里,厄度似乎看见了一场瓢泼大雨,那是一场远比窗外的雨大的多的雨,冰冷的雨。 或许是出于本能吧,恶魔在和希瑟对视之后自然的向着身后退了一步。从险恶环境里锻炼出的直觉令厄度察觉到了女骑士身上的某些东西,它有一种预感,只要窗外的雨还在下,眼前这个人类雌性的威胁可能比那边那个灰袍法师给自己的还要大。 “还愣着干嘛?快去救陛下!”希瑟小声的对身后的两人说道,只有她才清楚,直面恶魔要付出多大的勇气。而且身体里的某种力量也在无时无刻的影响着她,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她的耳边低语。那些声音轻柔的承诺着,只要她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她就可以轻易的干掉眼前的敌人。 爱尔莎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女骑士身上的异常,希瑟的状态和起司进行过度施法后的状态十分接近。然而现在的情况紧迫,老板娘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旁边的蒙娜抓着手继续对王座发起冲击。爱尔莎想要告诉女战士希瑟的异常,可是当她转头的时候,才发现一向坚强的蒙娜脸上竟然不知何时挂上了眼泪。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浴血之狼 ..灰塔的黎明 你,就是那个猎人家的孩子?听说你们家的人都更喜欢住在森林里?那你一定很会打猎喽。 嘿!才这点训练量你就受不了了?你真的是个男人吗?看看你的身子板,简直就像一只猴子。 猴子,下面那个洞里有穴居人,你小心一点。哈恩也就算了,没了你我们可看不远。 明天就要跟那个什么法师出发去萨隆领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也对,反正那条路你都走过很多遍了。我吗?我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不知道那个灰袍老爷的性情如何,爱尔莎说他是个挺有趣的人。 你感觉怎么样?哈恩回去后你好像一直不太高兴,是吗,你这家伙也会害怕啊。这也是正常的,不过你记着,我们的使命高于一切,必须保护起司,否则整个军团也……你要去哪!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也对,你又不是失忆了…… 哪怕是在冰霜卫士中,也很少有人知道蒙娜和杰克是同一时期受训的士兵。但事实却确实如此,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情可能远比别人预料中的要多上不少。不过这倒不是说蒙娜和杰克间有着某种超友谊的关系,作为一名合格的冰霜卫士,在从一线退伍之前,繁重的事务是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发展感情的。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于北地人来说,他们的青春时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团中度过的,而当他们退役之后,有些人会选择离开小镇去见识更加广大的世界。但大部分人都会留在龙脊山的山下,成家立业,这个时候他们选择成家立业的对象,则往往是家中给介绍的人,或者,正是他们在军团里相熟的异性同僚。 二人眼前的王座,已经很近了。恶魔不是不能阻止这两个人类,只需要一口火焰就可以让爱尔莎她们连同王座一起化成飞灰。但是它不能那么做,将它召唤来此并命令厄度潜藏在国王体内的人不允许它伤害赫恩西格特,作为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发挥大部分实力的代价,恶魔甚至都不能提起任何类似的念头。 然,这并不意味着厄度会让老板娘她们这么轻易的带走自己的宿主。“给我,停下!”黑铁铸成的义肢带着破裂空气的声音从上而下的砸下来,像是一道矮墙一样拦在了冰霜们和国王之间。 “嘿,恶魔,你的对手在这呢!”希瑟看到对手并没有顾自己,仍然将精力放在蒙娜她们身上,女骑士压下对耳边低语的烦恼,举剑而上,想要攻击恶魔受伤了的左腿。在厄度的身后,已经调整好状态的阿提克斯也重振旗鼓,准备好了下一次攻击,老骑士这次瞄准的目标是敌人的尾巴。 似是有无声的信号发出,不过更可能是早年的训练让两人有着某种默契,大骑士长和女骑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动了攻击。他们一前一后呈包夹之势,虽是为了给同伴争取时间,但是也不失为一次难以防御的攻势。要是换做常人,纵是他有着恶魔一样的体型在两位老练的战士夹击下也难免受伤,但是厄度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应对的对手。 “呼!”带着烈焰的双翼猛地从恶魔背后展开,溅起的火星构成了隔绝人视线的火墙。巨大的蝠翼拍打着,明明按照常理以厄度庞大的体型它绝不可能以这种状态飞起来,但是或许是恶魔的魔力吧,随着那庞然的躯体离开地面,尽管因为大厅的天顶有限它并没有飞起来多高,不过这依然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因为这意料之外的躲避让希瑟和阿提克斯难以避免的冲到了恶魔的正下方。 “死吧!凡人!”厄度的身体如同崩塌的山岩一样从半空中坠落,恶魔的眼睛里充斥着残忍的愉悦。它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两个烦人的骑士被自己踩在脚下碾成了肉末。处于恶魔脚下的二人根本没有时间进行反应,敌人的敏捷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而头顶如烈日一样的灼热也让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绝无可能离开这次碾压的范围。 就在厄度的羊蹄即将把脚下的生物踩死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叫声却从大厅里响起。“嚎!”紧跟着这声狼嚎的,是剧烈的肉体碰撞声,那感觉,就像是两辆重型卡车以极快的速度相撞了一样。撞击产生的能量把恶魔不可抑制的朝着大厅的一边撞飞出去。这个时候几人才看到撞开了厄度的,乃是一只浑身浴血的巨狼。 “干的漂亮,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下场。”正在维持着士兵们身上魔法的起司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情不自禁的低声说道。他很清楚这头巨狼就是刚才一度被恶魔打的不成人形的杰克。现在看来,厄度的伤害不仅没有让狼行者死去,反而激发了他血脉中的某些东西,让杰克一举突破了自身的限制变化成了完全的狼形。 “嗬……”经过翻滚用四肢压住了敌人的巨狼发出低沉的恐吓。他的上下颚张开,锋利的牙齿就在离恶魔的喉咙不到一拳的距离上。如果不是厄度及时用黑铁假手塞进了杰克的嘴里,恐怕它现在脖子上就要多出一些新的“装饰”了。“该死的畜生!”恶魔咆哮着,用完好的爪子对着巨狼的头部猛地从侧面砸过来。 “呜!”杰克发出一声惨呼,被对手一把从身上砸了下去。不过庞大的体型带来的是更强悍的恢复能力,巨狼滚到地上之后迅速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就好像这一击对它的影响仅此而已一样。 “还不死是吧?”厄度嘴里喊着,整个人猛地扑到了杰克的身上,将巨狼的头部压到了自己的腋下。“没关系,这次我会亲眼看着你烧成灰的!”说着,恶魔将手臂伸到狼身的腹部下方,一把将整头巨狼举了起来!“死吧!死吧!”它高呼着,身体剧烈的转动,迫使杰克的身体重重砸到大厅的墙壁上! “轰隆!”随着这巨大的声音,王座之厅一侧的墙壁整个破裂开来,不仅如此,这碰撞也让天顶上出现了裂纹,一些细小的碎石开始掉落下来,可以想象如果这两尊巨兽的战斗继续下去,不需要等法师出手这座城堡恐怕也顶不住了。“真是疯狂。”起司向后退了一步躲开掉下来的石头,看了看大厅中的情况。大量刚刚站起来的士兵因为这次碰撞再次倒在了地上,希瑟和阿提克斯也因为两个庞然大物的战斗太过激烈而无法插手。唯一让法师欣慰的是爱尔莎她们已经趁着狼行者制造出的混乱将仍然昏厥着的国王抢了过来。 “你们,对,说你们呢。掩护那两个人把国王护送出去。”法师对身边的苍狮战士说到,虽然他并没有这个权利,可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那个卫兵也顾不上这些了,他点了点头,扶正自己歪掉的头盔,呼喊着身边的同袍组织起阵型。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雷鸣时刻 在国王的城堡里正发生大战的时候,王都中的大葬礼仍然在缓慢的进行。前来观礼的人民默默看着广场中心的大型篝火被点燃,已经淋上了火油的木材没有受到雨水的影响,在大雨中仍然坚强的燃烧起来。可是纵然木头上的火舌不屈的在冷风里跳跃,那相比体积来说微弱的太多的火势却没有办法温暖它周围的人们。甚至,这火焰都不足以将阵亡士兵的尸体完全火化,在仪式进行的过程中还需要不断有人向篝火中添加火油。 这场仪式无疑是失败的,诵念祷词的声音被雨声完全的淹没,人们听不见此时步入火焰的到底是那一名战士。他们听不见死者来自何方,也听不见他生前的功绩,就连那躯体被投入火焰时溅起的火星,都过快的消散在了空气中。按理来说,围观的市民们会在葬礼的过程中为阵亡者送上鲜花和祝福,可是磅礴的大雨让人们手中的花朵还没有放到地上,就已经被打散,花瓣顺着地上砖缝间的水流一路涌入了黑暗的下水道里去了。 哭声,四起。洛萨能听到身边的人都在低声啜泣着,不,或许那并不是啜泣吧,只是在大雨里,嚎啕大哭听起来也不过如此罢了。“这该死的雨。”伯爵身边的少女轻轻咒骂着,她似乎也被大葬礼的氛围所感染,一贯嬉笑的脸上竟然少见的露出凝重的表情。洛萨没有说什么,他看着柴堆上挣扎着的火焰,眼神十分冰冷。 “他们不是在为这些战士而哭。”轻柔的声音略过了耳朵直接出现在黑山伯爵的脑海里。他听过这个声音,并且知道是谁在和自己说话。此时的洛萨已经不大会因为这种事情大呼小叫了,自从鼠人瘟疫爆发以来,他已经看过了太多阳光下看不到的东西。 “他们是在为自己哭。”女巫的声音继续在洛萨的脑子里响起,“你看看那堆篝火,那就是你们,就算现在还能苟延残喘,在这场大雨里,你们终究是要熄灭的。而且那要不了多久。” 伯爵的眼角跳了一下,他突然转身,轻轻推开身边的人群,看起来似乎是要离开这场葬礼。“你要去哪?血斧大公的遗体还没火化呢!”跟在洛萨身边的女佣兵奇怪的跟上他,询问着伯爵的异常,洛萨甘愿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来参加仪式,现在却打算一声不吭的离开,这实在是让人不太能理解的事情。 这一次,伯爵仍然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推开面前的人,朝着广场的出口走去。“对啊,你要去哪?还是说,你以为只要从人群里走出来就可以找到我了吗?”绮莉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惊慌,只有单纯的戏谑。 洛萨冷哼了一声,他确实以为女巫是躲在周围的人群里用魔法在和他对话。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行动,不论绮莉的真身在什么地方,伯爵都不能让身边的普通人有被卷入危险的可能。出口处的士兵出现在前方不远处,洛萨伸出手胡乱的接了两把雨水,将其抹到了自己的脸上,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因为悲伤过度而想要逃开的平民。黑山伯爵半掩着脸,肩膀不时的抽动一下,模仿出极为悲伤的样子。 他身后的网虫虽然不知道洛萨到底在做什么打算,可是佣兵小姐还是机智的将手搭在前者的肩膀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手帕,做出想要帮身边的男人擦眼泪的样子。站岗的士兵很快注意到了正在接近的两人。可葬礼的悲伤氛围加上大雨的遮蔽让他们并没有多去怀疑眼前这对悲伤的男女里竟然会有一个王国的通缉犯。 “不错的伪装,但是你离开了广场又能做什么呢?没有那把斧子,你在我面前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吧。”洛萨嘴里回应着,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他的话,不过从女巫的称赞上来看,绮莉显然能够看到自己的行动。而这对于伯爵来说就足够了。王都的街道对于常年在外的洛萨来说是有几分陌生的,尤其还是在这样的大雨里,不过多亏了大葬礼的进行,这座城市里大部分的人都去观礼了,他想要找到一处不容易被人撞见的街道并不困难。 “就这里吧。”洛萨停了下来。“你到底要干什么?”一路跟着伯爵的网虫见到洛萨终于不再走了之后不满的询问着,她十分想要对方给自己一个说法。谁想前者不仅没有回答女佣兵的问题,反而抬起头,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将网虫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对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喂,你没事吧?”洛萨的举动吓到了网虫,这个姑娘紧张的摸了摸伯爵的额头,发现对方并没有发烧,就在她以为洛萨是中了什么神经错乱的毒药的时候,伯爵却拍掉了她的手。此时,在洛萨的耳边,绮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我想干什么?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看吧,你们伟大国王的城堡!” “轰!”巨大的雷声照亮了雨幕,不过在伯爵看来,这巨响或许不仅仅是雷声那么简单。因为当他看向王室的城堡,也就是这座城市里最高的建筑的时候,他看到城堡的一侧的墙壁在雷鸣中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四足的身影顺着这道破口从城堡飞了出来,并且和那些碎石一同跌落下去!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以恐怖的力量直接从城堡内侧甩出来一样。 “见鬼……”洛萨虽然不能肯定城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不妨碍他将其联想到去面见国王的起司一行人。可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单纯的雨势太大,亦或是某种更加玄妙的力量,虽然这堪称震撼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但是整个王都中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件事。 “看啊!这就是和我们作对的下场,哈哈哈哈!”女巫的狂笑声在呆立住的伯爵耳边回响着,久久不散。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耳语 网虫并不能听到洛萨耳边女巫的声音,可是这并不妨碍她看到和伯爵一样的景象。女佣兵因为极度的惊讶用手捂住了嘴,她一度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只是闪电的闪光和雨中的阴影组成的错觉。不过多年的实战经验告诉她,那些都是真的,她的感官没有出问题。 和网虫的惊讶相比,此时的洛萨就是深陷于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情绪里,他的双手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伯爵的牙齿紧咬着,他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那可是国王的城堡啊!不需要绮莉多做解释,洛萨也很清楚一定是女巫或者她们的同盟们计划了些东西,而从他看到的结果来说,不论他们到底想要在那座城堡里做什么,他们的目的恐怕都已经达到了。 “嘻嘻,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女人的声音从伯爵的耳边传来,可和之前都不同的是,洛萨敢肯定这次这声音绝不是由魔法来传达的。那个女巫,绮莉,就在他的身边。伯爵想要转动自己的脖子来看看那个该死的女人到底在哪里说话,但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动不了了!而且,不仅仅是洛萨本人,在他的眼中,时间仿佛暂停了一样,雨水像是宝石,一颗颗的滞留在空中,那些刚好落到地上的水滴四散飞溅,好似打铁时迸裂出的火星。 “怎么?现在才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吗?”轻柔的话语伴随着嘴里呼出的热气,吹的伯爵的左耳不自觉的想要颤抖,可是他不能颤抖。“别害怕,这只是一个小把戏,为了确保你不会伤害我的保险。”这句话说完,女巫就从洛萨身体的左侧转了出来,她这次使用的仍然是网虫的外貌,可是从身上那套女佣兵绝对不会去碰的华丽洋装来判断,不难分辨眼前人的身份。 “你们这里真是有趣的王国呢,明明只是死了一些士兵,就要全城的人去哀悼。”面前的女巫笑靥如花,她站在静止的雨水中,看起来像是一个美丽而快乐的精灵。但洛萨眼睛中的怒火在看到绮莉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改变,这次不需要赫恩之手的帮助,愤怒的情绪让伯爵在不经意间抵抗了女巫的魔力。 “你,到底,要干,什么?”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从洛萨的牙缝里发出,他拼尽了全身的力量,也只能在这诡异的环境里做到这一步了。听到伯爵的话,绮莉露出明显的惊讶表情,女巫从没想过会有人凭着意志力就挣脱她的魔法束缚,虽然只是发出声音这种程度的反抗,但是这依然是不正常的。 “真是奇怪呢,明明身上没有带着猎巫刀,却还是可以一定程度上的抵抗魔力。是因为和武器产生了联系吗?”女巫歪了歪头,说道。话虽如此,绮莉也只是感到惊讶而已,她很清楚洛萨绝对没有办法在这片空间里动起来。“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啊,有着这么独特的灵魂,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你带回去啊……”女巫表现出强烈的遗憾表情,不过这种表情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虚伪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洛萨的脸颊。 “好了,别担心。我只是来和你告别的。你看到刚才那一幕了对吧,会发生这种事就说明你的朋友们已经太过于接近某种真相逼得库伊拉大人不得不这么做。真是遗憾,我明明很期待能看看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姐妹的,就因为库伊拉那个女人被……啊,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说大人的坏话呢,请你把这句话忘了吧。”绮莉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在乎眼前的男人是不是能听懂她的话。 女巫的表情渐渐落寞起来,她将手收回来,而后探身将头放到伯爵的肩膀上,用极轻的声音在后者耳边说了什么。之后她迅速从洛萨身边推开,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开始的样子。有趣的是,在绮莉推开洛萨身边之后,伯爵眼中的愤怒以极快的速度退了下去,转而变成了迷惑和不解。而这种心态上的转变让洛萨彻底的丧失了和女巫魔法对抗的资本,当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停止的时间已经恢复了流动,而眼前的雨幕里也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嘿,你还好吗?”一直到网虫的手搭上伯爵的肩膀,洛萨才从这种恍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此时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做了一场很清晰的梦,只不过当这场梦醒的时候伴随着记忆而来的还有几乎要将整个头颅掀开的痛苦。洛萨很熟悉痛苦,所以哪怕在这足以让常人昏厥过去的疼痛中,他尚且可以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靠在街边的墙壁上,双手抱着脑袋发出低沉的呻吟。 “你到底怎么回事?”黑山伯爵的反应显然是吓到了女佣兵,网虫看着洛萨蜷缩成一团的模样,一时之间变的手足无措起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然而这种无措并没有持续多久,从广场的方向逐渐开始传来喧嚣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大量的人潮正在朝着这个方向移动。网虫不敢再做观望,她咬了咬牙,将瘫倒着的洛萨拖入了小巷中,希望雨幕还可以让人群注意不到他们。 雨,似乎逐渐小了。虽然看起来离放晴还有一些差距,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雨势已经比之前小了很多。可还不等参加大葬礼的人们为此感到高兴的时候,一些看起来狼狈不堪甚至还带着伤的士兵却径直的闯入了这场仪式当中。他们和主持仪式的军官进行了简短的交流,而交流的结果,就是正常葬礼被迫暂停。刚才还沉浸在对逝去者哀思中的士兵们在长官的号令下拿起武器,朝着国王的城堡行军而去,留下手捧着蜡烛的市民们茫然的看着他们。 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人说听见是王室城堡出事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雷鸣之前 雨水,敲打着男人的胸膛。他睁着眼睛看着灰色的天空,以及视野一角的残破城堡。身上的伤口在淌血,这些血液混合着雨水变成一条条红色的小溪,顺着男人肌肉的线条流到他身下破碎的岩石堆里。有点冷啊,他这么想着。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男人身上没有穿任何的衣物,赤身裸体的躺在这片碎石上面。王都的气温虽然不至于把人冻死,可是在这样阴天下雨的日子如果没有及时取暖总还是难熬的。 “啪嗒”靴子踩到松脱的石块上的声音。有什么人来了,就在自己头部向外延伸十步左右的地方,虽然没有刻意的计算,可是敏锐的本能还是在声音发出的同时得到了这个结果。随着脚步声的靠近,男人的脸上不再能感觉到雨水了,因为在他眼前,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人影遮住了天空。 “你还活着吗?”穿着灰袍的人问道。男人把眼睛像下看了看,示意对方注意自己的脖子,他的喉咙上有着一个巨大的伤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野兽用爪子撕开的一般。“这样都没死,狼行者的生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对方说着,从袍子里掏出一条白色的丝绸长巾,跪在地上用这条长巾小心的包住了男人的喉咙。说也奇怪,当丝绸包住了伤口之后,男人能感觉到一些温暖的东西开始进入他的伤口,修复他的肉体。 “不过这次连自愈能力都没了,是完全兽化之后力量使用过度了吗?”蹲在杰克身边的起司看着狼人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皱着眉头说着。以狼行者的恢复能力,这种伤口应该已经愈合了才对,可是现在杰克身上却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就好像躺在这里的并不是什么狼人,只是个普通的青年罢了。 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呼,这下国王陛下肯定要伤脑筋了,居然砸出这么大一个坑出来。”正在小心的从乱石上走下来的人是爱尔莎,她所说的大坑自然指的是杰克以狼形从城堡上落下时砸出来的痕迹,这个狼形的深坑很好的保留了狼行者在巨兽形态的体型,也证明了现在躺在深坑中央的那个人绝非寻常之辈。 “他要伤脑筋的事情多了,虽然我们这次能把厄度击退,可是那个等级的恶魔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它会回来的。”法师耸了耸肩,目光看向城堡上那个醒目的破洞,破洞的后面就是王座之厅,他们刚才击退恶魔的地方。 让我们把时间略微倒回去一点,回到洛萨还在从广场上找机会离开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王座之厅里可谓是火爆异常,各种意义上的。 “轰!”杰克化身的巨狼将试图反抗的恶魔又一次按回到墙壁上,恶魔的庞大的躯体撞到王座之厅的石砖上,发出沉重的声音。“陛下已经离开这里了!另外,我不得不说这是我见过最大的狼。”指挥着士兵离开大厅的铁骑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来到法师的身边说道。“他压制不了它多久。”起司眯着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两个庞然大物,露出担心的表情。 “怎么会,我看那个恶魔已经没手段了。现在陛下和其他人也退出了大厅,我们几个人合力完全可以把这该死的东西干掉!”老骑士说着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猎巫刀,铁则上的铭文从未如此明亮过,阿提克斯相信只要把这把剑刺进恶魔的心脏,即使是深渊里的家伙也一定会死。 “不可能的,我们没有能伤害它的手段。”说这话的人并不是起司,而是希瑟。女骑士的头发因为汗水的缘故粘在她的脸上,在她的铠甲胸口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破口,露出里面的皮甲。“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你的剑刺入了那个恶魔的腿里,它也一定可以刺穿恶魔的心脏。”大骑士长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不清楚希瑟什么时候找到了一把可以和铁则媲美的武器,但是却亲眼看到了女骑士的剑刃刺破了恶魔的表皮。 “之前或许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了。”希瑟耸了耸肩,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那是她佩剑的剑柄,也只有剑柄,这柄陪伴了女骑士长多年的佩剑如今剑刃的部分已经全部融化,再也无法作为武器使用。希瑟对此也是十分无奈,她虽然用自己的方法加强了武器,让它有了刺破恶魔防御的能力,然而耳边的低语逼着她不能无限制的使用。 “你做的很对。”起司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只有希瑟明白法师是在称赞她没有过度依赖血脉的力量。“你能用他的剑吗?”灰袍指着铁则,向女骑士询问到,猎巫刀本身的能力加上希瑟的力量,再佐以魔法之力,这三者相加尚可有一战之力。 可希瑟只是摇了摇头,“我没有使用这把剑的资格了。”猎巫刀会排斥任何非自然的存在,不论是沾染了魔力还是其他超越世界常理的东西都不能使用它们,而希瑟觉醒了血脉之力后,也不再具有挥舞猎巫刀的资格。听到这个答复,起司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如果女骑士不能使用铁则,那么在他看来击退恶魔的方法就只剩下一个了。 法师撩起自己右手的衣袖,看着自己的手臂和手掌陷入了沉思,他所谓最后的办法自然是使用自己除了魔法之外的另外一种力量。可是这种力量在最近似乎变的时灵时不灵,起司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发挥出应有的力量,尤其是自己的保命手段还已经为珂兰蒂使用了的情况下。 “可别让我失望啊。”他这么喃喃着。抖落了撩起的衣袖,然后对身边的两位战士说到,“掩护我过去,我要碰到那个恶魔。”希瑟和阿提克斯虽然不知道法师到底要干什么,不过也能猜得到起司是打算采取危险的做法,不然他完全可以在远处完成施法。 “有把握吗?”老骑士问道,经过战斗他已经把法师当成了可以给予一定信任的盟友,毕竟并不是所有的施法者都会优先选择保护普通战士。 “尽力一搏吧,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信念和破碎 失去了剑的骑士,可以做什么?希瑟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尤其是她的剑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到手中的时候,女骑士对此感到了从出生以来最大的不安。这倒不是说希瑟的手病发了什么疾病,让她无法再次握住剑柄,她的身体状态可以说正处在一生的最高峰上,那些战斗中落下的暗伤还要过个十几年才能找上她。尤其是那股来自血脉中的力量觉醒了之后,希瑟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还会不会像正常人那样老去。 可,真正让烈锤玫瑰感到担忧的,恰恰也是这股力量。就如同起司询问她时她的回答一样,现在的女骑士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了。凡事皆有代价,血脉的力量也如此,且不提使用这股力量是耳边絮絮的低语,清楚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不需要来作战这件事也让希瑟感到彷徨和畏惧。 从小以来,骑士就是她的追求和梦想,骑士的准则就像是最坚固的护甲一样保护着希瑟不被世界的黑暗吞噬,而用手中的剑和胸中燃烧的火去保护别人对她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当力量随心而起可以让女骑士放下手中的剑的时候,她从幼年起追寻的梦想就已经破碎了,如同她手里被融化的剑刃一样。 这世上最能让人堕落的不是威胁,也不是外物的诱惑,当一个正直的普通人发现有一天他的力量足以无视所有的常识和法律,或许他开始的时候确实会成为正义使者。但那绝不会长久,等到他第一次用这种力量为自己,而不是他人带来便利,当他真正意识到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抑制自己的时候,堕落,也就不可避免了。 当然,希瑟还没有狂妄到认为凭着湿魂的力量可以任意妄为的程度,但是她十分清楚在她之前人生中的挑战对于她现在来说已经完全不值一提了。简单来说,此时的希瑟即使只身走入萨隆领,面对成群的鼠人,她都可以做到全身而退。女骑士很少感到恐惧,可这次,她怕了,她害怕的对象不是其他东西,正是自己。 所以当庞大的恶魔从国王身体里出现的时候,希瑟恐怕是所有人中唯一感到安心的人。因为只要有如此强大的对手,她就还可以守护住自己的坚持,确保自己还可以站在一名荣耀的骑士的角度去战斗。尽管她手里已经没有剑了。 “为了国王!”希瑟高喊着,和阿提克斯一起冲向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巨兽,她的眼睛里蓝色的比重越来越大,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吸引,破损窗户外的雨滴开始疯狂的朝着王座之厅里倾泻下来。 “死吧,怪物!”可能是被女骑士的战意鼓舞了吧,大骑士长的动作在已经消耗严重的现在居然丝毫没有慢下来!他的身手随着战斗变的愈发的熟练,就好像,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阿提克斯手握着铁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传说,战神会给那些战斗到不能战斗的老战士最后一次恩惠,让他们可以恢复自己最巅峰时期的战力,享受战斗本身。而在那之后,他们的身体会迅速衰弱,再也不能提起自己的武器。 阿提克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在老骑士看来,自己一生所经历的战斗虽然丰富且激烈,可是他没有任何一次是为了自己挥舞武器而战的。每一次,铁则出鞘的原因都是为了正义或是王国的尊严,这可称不上是个敬业的战士该有的行为。但是既然战神垂怜,他决心好好利用这最后一战的机会,让自己的人生不留下任何的遗憾。 “嚎!”希瑟和阿提克斯的发力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厄度的双腿上添加了两道伤口。恶魔的嘴里喷溅着火焰,发出诅咒一样的悲鸣。要知道,现在的厄度已经是全力以赴了,在这种状态下受伤,伤口可没有那么容易愈合。恶魔和狼行者并不相同,前者的身体素质要高于后者,可是在恢复速度上,狼人堪称逆天的能力让恶魔动辄以百年计算的修养期成了一个笑话。眼看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虽然召唤厄度来的人给的酬劳堪称丰富,可是再这么打下去,大赚的买卖就快变成血亏了。恶魔不是魔鬼,他们可不会百分百的执行契约,在这种不利的条件下,厄度想到了逃跑。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可是厄度!深渊第一百四十四层的领主!该死的凡人,你们都该死!”火焰,又一次从恶魔的体表翻滚着爆发出来,但是这一次,不论是巨狼还是骑士都没有退避,他们都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这一次不能击垮眼前的恶魔,那么躲不躲得过这次攻击的结果都一样。 “到我身后来!”希瑟对铁骑士喊着,或许是因为风太大了的原因吧,她的金发漂浮在脑后,双手呈合拢状放在胸前。阿提克斯虽然对女骑士的打算并不知情,不过他相信自己带出来的学徒,他二话不说就退身转到了希瑟的身后,然后就看到大量的雨水宛如有了生命一样汇聚到烈锤玫瑰的身前,组成一道屏障抵挡住了恶魔的火焰。 这屏障看似脆弱无比,但是随着不断有雨水的加入,纵使屏障后的两人已经感觉到了火焰的温度,这道护盾都没有破碎。当火焰褪去,希瑟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可是除此之外,她和身后的阿提克斯身上竟然没有半点损伤。 不过他们没有损伤不代表杰克没事,当火焰散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恶魔长满獠牙的大嘴狠狠的咬在巨狼脖子上的一幕。厄度将自己的对手压在墙上,用嘴撕咬着对方的脖子,双手像击打沙袋一样连续不停的锤击着巨狼的胸口。随着它的攻击,杰克身后墙壁上的裂纹愈加细密。 “轰!”雷鸣,响起。墙壁,破裂。恶魔松开了自己的嘴,目送着它的对手像是一个残破的布娃娃一样从城堡墙壁的破口里跌落,坠入雨幕之中。“吼!”厄度咆哮着,它为自己的胜利咆哮着,它总能战胜自己的对手,不论是在深渊还是在这里,它总是赢家……吗? “嘿,你!来看看这个!”起司的声音从恶魔的脑后响起,厄度回过头去看,它看到的,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灰袍人。在起司的眼中,闪动着难以名状的光彩,他身上的长袍随着狂风飞扬着,露出握紧的右拳,在那里,一些暗蓝色的符文如锁链一样出现在他的整条手臂上,然后这些锁链被某种更加可怕的力量冲破,尽皆破碎! 在厄度的眼中,起司的右手哪里还是什么手臂,那简直是比最强大的恶魔领主还要可怕一百万倍的东西,那感觉,就像是凝望着无尽深渊本身。“不!”恶魔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可它不甘心,它不想就这么泯灭,它还要……厄度的思绪在起司的右手碰到它的时候停止了。据事后希瑟和阿提克斯的描述,恶魔巨大的形体在法师的手下就像是狂风中的沙雕,在顷刻间就变成了飞灰,消散在了雨中。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钟声再起 “它都那个样子还没死吗?”再三确定自己的脖子不会因此断开之后,杰克小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疑惑的对身边的法师询问道。虽然被人从城堡上打了出来,可是他还是看到了厄度最后的光景,以狼人的常识来看,这次哪怕恶魔的生命力再强大恐怕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恐怕没有。”起司摇了摇头,他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刚刚将恶魔击碎了的手此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法师很清楚,刚才那一击本来是可以彻底杀死厄度的,他也没有留力的打算,不过在他出手的那一刻,起司明显感觉到爆发出的力量不足他预计的十分之一。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他使用这股力量。 那个恶魔并没有死,这是法师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厄度的身体或许崩坏了,可它的生命绝对没有结束,这个恶魔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存活着,密谋着它的复仇。起司现在只希望厄度把这笔账算在灰塔的身上,以他对自己老师的了解,灰塔之主是不会在意多这么一个仇家的。 “国王怎么样了?”法师见杰克似乎已经没有大碍了,于是转而询问到其他人的情况。 爱尔莎绕着狼人走了两圈,她可是听说了杰克之前的惨状,很难想象颈部被撕裂的重伤居然可以用这么简单的手段复原。不过她还是听到了起司的询问,所以虽然注意力放在狼人身上,嘴里还是回答道“陛下没有大碍,看样子只是昏迷过去了。大骑士长和希瑟他们因为受伤过重最近可能没有办法再行动了,蒙娜正在照顾他们。” “其他的呢?还发生了什么异状吗?”恶魔的出现绝非巧合,甚至可以说是对方故意让起司他们发现了国王身上的邪恶气息逼出了厄度。因此,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是想依靠厄度来杀伤起司他们,严格来说,法师以及他的盟友们完全没有理由为了保护国王而出手和恶魔决一死战,毕竟,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那么,排除纯粹的疏忽,恶魔的出现就像是为了拖住城堡中众人的行动而做的障眼法了。驱使厄度的人根本不在乎它能给起司等人带来多大的麻烦,他所期望的只是能为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争取时间。现在起司必须面临的问题是,对方的下一步行动,具体是什么呢? “还没有得到消息,可能是因为我们在城堡里的关系吧,只能肯定大葬礼为此被中止了。主持葬礼的战士正在往这边赶来。”老板娘扶着脚步蹒跚的杰克,让他可以保持自己的脑袋不产生偏斜,“对了,你最好去单独见一下希瑟,她看起来不太好。你知道的,自从我们被那些诡异的家伙劫持了之后,她就一直有一点…” 法师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其实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就已经多少注意到了女骑士的异常,可是由于战场上的局势太过紧迫,他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事。湿魂虽然在众多的高位存在中属于较为温和的一个,可是祂极度危险的事实却是不变的,希瑟觉醒了这位雨之神的血脉,对于她本人来说或许并不是个好事。 就在起司朝着供受伤者休息的房间走过去的路上,一只蝴蝶从雨中翩翩飞到了他的肩头,一只纸做成的蝴蝶。法师随手将纸蝴蝶拿到手上,他能够感觉到上面来自爱米亚,一个和他结盟的女巫,他名义上的未婚妻珂兰蒂的母亲的魔力。法师不疑有他,将这只蝴蝶拆开,展成一张纸条,上面用施法者才会使用的语言写着“她们离开了”。 她们?起司略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爱米亚的意思,显然会让红衣女巫直接称为“她们”的人只有一种可能,那些来追杀她和她女儿的女巫团成员们。这些来自爱米亚之前女巫团的女巫不知受了谁的指引,在这个十分尴尬的时间点上找到了当年叛出女巫团的爱米亚。 可这就让法师陷入了更多的问题里,按照他对女巫的了解来看,一旦女巫团的成员们锁定了叛徒,她们或许会花费几年甚至几十年来慢慢削弱自己曾经的姐妹,让叛徒陷入绝对的绝望当中再将其杀死。但是,任何对女巫的记载都说明她们不会像现在这样放着已经找到的目标不顾,放弃她们残酷的报复行动。这完全不合乎女巫的行事准则。 女巫的异常举动和恶魔的突然出现这两件事在起司的脑中串联到了一起,如果他们之间确有联系呢?如果女巫们是因为收到了某种警告,比如国王身上的保险已经被触发之类的消息才急忙撤出呢?那是不是说明这座苍狮王都即将落入什么不分敌我的狂乱袭击里。 “咚!咚!”钟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的钟声却不像大葬礼前的那样缓慢而悠扬,急促的撞击声好像催命的鬼差一样一步步的握住了人们的心脏。这是敌袭的钟声,而且,这一次的敌人来自王都内部。 起司听到这钟声后眼睛里放射出魔法的光芒,那些本该落到他身上的雨滴也似乎受到了无形的影响,躲过了法师的身体朝着别处落下。此时起司的眼睛里看见的已经不是他眼前的景色了,而是从天空当中俯视下来的视角。这是一种可以让施法者获得远处视野的魔法,可是释放它的条件也相当苛刻,在法师使用这个魔法的过程中,他会完全丧失对自己身边情况的感知,也就无从防备身边的危险。 不过,现在的起司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虽然在王座之厅中的战斗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可是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指挥着天空中的视角扫视着王都,试图找到警报的来源。很快,他就有所发现,一切混乱的发源点不是别处,正是举办大葬礼的广场。而那些所谓的敌人,则是葬礼上来不及火化的尸体。他们,或者说它们,再次站起来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战后的休息 “快!派人去问问警报到底是哪里发出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慌乱,即使是整个王国最精锐的士兵,在连续的作战下也不免疲惫,鼠人来袭,大葬礼,城堡中的恶魔…这些战士们所经历的,是他们的前辈可能终生都无法一见的情景,与他们战斗的敌人闻所未闻,可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也同样令人难以置信。 “出事的地方是大葬礼的广场,让你们的人疏散民众就行了,里面的情况自有人处理。”若是在一日之前,这个身穿灰色长袍的年轻人的话恐怕没有人在乎,装神弄鬼的巫师在普通人心里可不会有什么好形象。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从王座之厅幸存下来的战士已经迫不及待的向他们的同袍讲述了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人以及他的同伴是如何击退那令人绝望的恶魔的。 灰袍法师的形象已经在这些口述中在普通人间传播开来,可以预见的是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起司他们的故事将会在整个王都的酒馆里被传颂。而在那些故事中法师他们到底被讲成什么样子,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战斗会比它实际上华丽的多。 回到当下,起司并没有管那个军官怎么看待自己的提醒。他让士兵不必去理会广场中的活尸,是因为巫师很清楚爱德华家族绝对不会放过这次免费的大餐,说穿了,在一个有着庞大食尸鬼家族的城市里释放亡灵魔法,本来就是愚蠢的行为。所以他很快就把这些亡灵当成了外来女巫们临走时的随性发挥,不值得倾注太大的精力。 “外面发生了什么?是鼠人又打回来了吗?”依靠着墙壁不肯躺下的铁骑士在起司一进门的时候问道,他虽然在对抗恶魔的战斗中消耗严重,可是老人却倔强的表示战斗还没有结束,他还不能完全放松下来休息。此时一听到城堡外隐约的钟声,阿提克斯的样子像是随时会从床上蹦下来一样。 法师挥了挥手,示意对方没有什么大问题,随后说道,“您不必担心,已经有人去处理了。只是小小的抵抗而已,不会带来多大的破坏的。”显然,起司小看了牺牲者的尸体重新复活并且开始攻击曾经的同类这件事给普通人带来的心理压力。在他看来只要这些僵尸在造成破坏前被清理掉,那么它们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是吗,那就好。”大骑士长在得到了法师的承诺后点了点头,许久没有再说什么,旁边的人好奇走近才发现,他竟然就这么低着头睡着了。不只是阿提克斯,这间小小的安置所里的人现在全部处于昏迷的边缘,这一次和厄度的交战太过突然,仓促之间他们没有办法商量对策,这样的结果就是虽然暂时的击退了恶魔,可是不论是杰克还是起司亦或者是其他人,全部都拼尽了全力。 沉默在不语中降临。法师随便找了一处靠墙的位置坐下来,用宽大的兜帽遮住脑袋换来一片令人心安的黑暗,城中的事情他相信爱米亚和罗兰可以处理好,经过了一个白天的修养,那些黑暗生物的精力应该也有所恢复,今晚,这座城市里就会展开彻底的清扫,把那些残存的东西赶出王都。 之后呢?在清理了王都的问题之后呢?起司闭着眼睛思考着。恶魔的出现看起来是对方的一次无奈的应对,不然厄度这步棋本来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绝不只是让起司和他的盟友们经历一场恶战这么简单。 而外来女巫们的撤离看起来就更加值得玩味了,这些女巫来的也突然走的也突然,她们显然不是像之前那些鼠人或者恶魔一样用之即弃的角色,可这就让法师更加想不通了,论起实力,已知的这几个外来女巫远不及厄度能带来的破坏,对方为什么宁可抛弃恶魔也要保下她们呢? 肩头的沉重感中断了起司的思路,他轻轻抬手把兜帽摘下来,看到爱尔莎的头靠在自己的右肩上,鼻息均匀而安静,看起来已经睡着了。法师略微摇了摇头,这个姑娘会一路跟他到这里来实在是出乎了预料,作为一名施法者,起司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前进,她明明看见了那么多足以令普通人放弃的事情。 或者说不只是爱尔莎,法师抬起头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躺在稻草堆里的杰克,倚着墙的阿提克斯,相互依靠着入眠的希瑟和蒙娜,这些人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呢?按理来说在这些战斗里他们付出的已经远超出他们的职责和能力可以解释的范畴了,为什么他们仍然没有退却呢? 是他们太过于愚蠢了吗?或许有的灰袍会有这种想法,和接触了真理边角的法师相比,这些活在世俗中的普通人确实应该算是愚昧的。但是起司不这么认为,提起勇气,去和入侵自己家园的敌人作战,并最终死去或者活着赢下胜利,这绝不是可以被一笑置之的事情,他们的身上有那些“明智”的施法者所不具备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呢?这可真是个困难的问题。起司第一次觉得思考这种于魔力之途无关的问题会这么吃力,因为这一次,他的知识帮不了他,关于生命,关于牺牲,奋斗的意义,守护的意义,这些可不是魔法能解释的。而法师隐隐觉得,这样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或许会比单纯的法术知识更加重要。 思考,终于还是因为疲惫停止了,起司的意识渐渐下沉,沉到了现实之下,安稳而温暖的黑暗里去了。 当法师睡着了之后,他灰袍下的身体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蓝色符文,它们组成的锁链顺着锁骨,延伸到已经空无一物的右臂上,好像是在修补着被破坏掉的部分。然而,在蓝色符文前进的途中,一些有着更加深沉色彩的光斑却不时会出现在它们前进的道路上,试图阻止锁链的复原。最终,蓝色的符文只能停在了起司右上臂的部分,法师的小臂和右手上的锁链并没有被修复。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骑士的小调 小路,杂草,斜阳;骑士,扈从,古调。从巴克姆嘴里哼出来的精灵小调听起来是如此悠扬,就好像风吹过树林间的枝叶,又似泉水轻柔的冲刷着河底的卵石。里昂和他的随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骑在马上,朝着熔铁城的方向前进着,骑士银色的铠甲经过之前火焰的熏烤褪去了表面的烤漆,露出丑陋的黑色样子,不过此时的血狮看起来并不在乎他的铠甲。 “你知道吗?凭你的本事可以去把王国里最好的吟游诗人弄得没饭吃。”也许是被同伴的歌声勾起了兴致,里昂回头对精灵说道,“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会唱歌。” 巴克姆笑了笑,停止了哼唱,开口用仍然带这些古怪腔调的人类语回答道“精灵天生就是艺术家,我们即使不经过专业的训练也能创造出这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声。听老头子说,这是因为创造了我们的神在创造精灵的时候因为快乐不自觉的哼起了歌。”巴克姆口中的老头子,就是将他托付给里昂的老精灵。作为建议精灵们出兵帮助苍狮王国的代价,血狮被迫接受了这个年轻的精灵作为自己的扈从。 “最美妙的歌声?我看不见得吧。”巴克姆作为一名战士,还是稚嫩的,这不是因为他的身手太差,事实上,在里昂看来,以精灵的本事,单以技巧来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训练的了,那一长一短两把战刀在巴克姆手中就像是他身体的延伸一样运用自如。真正限制了巴克姆成就的,就是和技巧相比,这个精灵太过急躁,这让他在战斗和处事中容易偏入极端,被鼠人抓瞎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血狮打算通过唱歌这件事稍微纠正一下扈从的坏毛病。 果不其然,听到里昂不同意自己的话,精灵立刻拍马赶了上来,位置和他的骑士持平,一副要好好理论理论的样子。“你自己也说了我比你们王国里最好的吟游诗人都要会唱歌,而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歌唱训练,难道这不足以证明精灵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歌唱家吗?” “噗哈哈哈!”谁想,听到巴克姆的质问,骑士长竟然在马背上大笑了起来。他笑了好久才停止,而这段时间足以让精灵脸上的表情从不解变成恼怒。“好了好了,我不该这么笑你。”里昂摇了摇头,对扈从道歉道,“我说你唱的歌声比吟游诗人们好,这不假。可是要是这就能称得上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歌声,那这个‘最’字未免太不值钱了。” “哼,我看您就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你倒是说说还有谁唱歌比精灵好听?” “那我就说说,你随便听听吧,毕竟这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罢了,做不得数。”血狮将身子坐正,清了清嗓子,“我之所以说你的歌好听,是因为我们现在是在这里行走,你的歌声是我听过最能反映自然美妙的声音。可是,这世上不是只有原野,在岩洞里的时候,没有声音比矮人们低沉的合唱最能鼓舞人的士气;在大海上的时候,什么歌曲也比不上水手夹杂着脏话和口号的小调;而在那些华丽的歌剧院里最适合上演的,就是歌颂着爱和幸福的诗篇,纵使人们知道只要走出剧院这些声音就统统变成了虚伪的谎言,可是他们就是爱听。” “歌曲,毕竟是人唱出来的东西,那就得顺应人的心思,你不能强迫急躁的人去听一曲慢板,也不能逼一个安静的人喜欢上酒馆里急促的叙事诗。其实不仅是唱歌,我们也一样。”里昂说着,一伸手从巴克姆腰带上抽出了他的那把银色短刀。 “好刀!”骑士第一次握住这把武器时止不住的赞叹道,这柄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最完美的平衡点,只有这样的武器才能将使用者的意图完美的诠释出来,不过里昂紧接着又笑了一下,“可是,还不够好。” “你现在讲话很像那个老头子。”精灵用仅剩的眼睛不解的看着血狮,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嗯,这或许是绿杖先生把你托付给我的原因吧。听着小子,武器对于战士来说,就像是歌声于诗人,没有所谓的好与不好,我们是战士,我们的司职就是战斗,击败敌人!不管是你手里拿着的是这样一把刀”说着,里昂单手用精灵的短刀在马背上耍了几个华丽的刀花,然后反手将这柄精美的武器送回了它主人的刀鞘里。紧接着用另一只手掏出了自己背后的猎刀。 “还是这样一把破刀。我们的本质都没有改变。战斗,然后取得胜利,这是我们的追求和使命。你越是珍视一把武器,爱它像是家人一样,你就越舍不得用它来战斗,你会害怕,害怕它染上血迹,破坏了这完美的平衡。”骑士长人在马上倒提着手中满是缺口的猎刀,严肃的看着自己的扈从。“巴克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当你有朝一日能够抛下你腰上的拿两把刀的时候,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了。” 精灵完全愣住了,他不明白里昂为什么要突然提到说这些话,更不明白骑士长话里的想法。但是这并不妨碍巴克姆试着去思考里昂的对错,他抽出自己的两把刀,将它们交叠捧在手上,看着阳光在流水一样的银刃上反射出美丽的光芒。 至于血狮,他看着自己的扈从陷入了某种迷茫中,嘴角却扬起了笑意。因为他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当年他在参加一场十分残酷的战争时一个和他短暂搭档的精灵告诉他的。骑士长至今还记得那个一样长着长耳朵的家伙是怎么赤手空拳,凭着矫健的身法和随机应变在混乱的战场上肆意战斗的,今天他再把这些话送给另一个精灵,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也说不定。 抬头看着逐渐西沉落日,在那个方向,里昂隐隐看见了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因为骑士长知道,那个黑点正是烈锤领的首都,熔铁城。风,迎着小路上的二人刮过来,带来烧焦的气味和腐烂的臭气,刚才浪漫的氛围随着这股恶风瞬间消散,就连巴克姆也从沉思中醒来,将手上的刀握好。 血狮深吸了一口气,他熟悉这股气味,这是死亡的气味,战争的气味。“把刀收起来吧,还不到用它们的时候,我们要加快速度了,不然恐怕赶不上熔铁城的晚会了!”骑士长说着,加紧了胯下的坐骑,身体前倾加快了马速。 小路,枯草,落日;战士,少年,硝烟。地平线上的熔铁城在两人的眼里慢慢扩大,随之而来的,还有前路上如荆棘般弥补的一层层黑色的东西,那是正在集结的鼠人大军。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熔铁,熔铁! 和里昂所预料的可能有一些区别,熔铁城的状态并不没有他想的那么紧张。这座城市乃是壁垒计划的核心,从它的建立开始,安德烈就为它所要面临的考验做足了准备,别说是大量的鼠人,固执的矮人相信以熔铁城今时今日的资源和设备,就是来上一两条成年巨龙想要真正破坏掉这座城市恐怕都要费一番工夫。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安德烈会像他领下的人类透露他的底牌,就如同其他矮人一样,烈锤大公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保密主义者,即便是那些负责操纵他所锻造出的战争机械的战士,往往也不明白自己的工作对于正常战争到底会有什么影响。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鼠人瘟疫爆发的前期,烈锤领甚至熔铁城境内的贵族们会大批量的逃离这里,如果他们真的明白矮人为治下的城市配备了怎样奢侈的防御系统,恐怕这些逃离者会后悔到难以附加吧。 “来吧,都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摸到城墙!”熔铁城城墙上最高的塔楼上,烈锤大公双手撑住垛墙,恶狠狠的看着城外聚集起来的鼠人大军。如果不考虑他脚下踩的木凳,此时的安德烈正是一副英武不凡的模样,然而矮人旁边的喀鲁斯看着自己老友依靠着凳子才能看到城墙外面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你看起来很兴奋?怎么,嫌自己的军械太多在仓库里生锈?我跟你说我可认识很多国家的军火商,以你部下的装备质量……”魔裔带着调侃的口吻说道,他当然不是专程来倒卖军火的,只是如果矮人愿意,谁也不会介意多赚一笔外快不是吗? “哼,我可不想自己的作品变成杀人的工具。”矮人不屑的吹了一下胡子,“熔铁城建城之后就基本没有遭到过如此大规模的入侵,我只是想用这些老鼠测试一下我设计的系统是不是还有什么漏洞,像它们这样无孔不入的攻击是最能检验防御系统的实际能力的。我对杀戮没有兴趣,不过如果它们求死,我也不介意结束它们的痛苦。” “您的这番话如果让我的另一个同门听到了一定会不太高兴。那家伙现在还天真的想要把这些鼠人变回普通人呢。”咒鸦的声音突兀的从阴影里传来,原本落在那里的乌鸦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身披灰袍的年轻人。 矮人转头看了看这个巫师,他不是很喜欢咒鸦在提到自己那个同门时不经意的鄙夷,于是开口说道,“我们不是你们,不懂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我如果知道什么方法可以让这些可怜的家伙恢复他们的原样,哪怕花费的代价再大我都愿意试一试。如果你真的站到过铁毡边上你就会明白了,小子,创造和拯救远比毁灭困难的多。” 咒鸦耸了耸肩,他并不想和对方争辩,拯救和毁灭,这种命题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而每一种看法的对错,谁又能说的清楚呢?他讨厌这种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倒是喀鲁斯,这个魔裔的眼睛里闪动着不详的火焰,似乎还想要和矮人说什么,不过他立刻想起比起这种讨论,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问。 “所以,你那位女妖小姐现在还看得到这里的死相吗?”如果不是琳曾经预言过整个熔铁的死亡,咒鸦是不会回头再来和烈锤大公交谈的,那么他也就不会和喀鲁斯结识并一起在城市的地下见识到壁垒计划的真相。可是说到底,巫师来此的原意还是阻止报死女妖看到的死亡的未来。为了确认自己的所为是有效果的,在烈锤大公讲完了当年的事情之后咒鸦还特意回去问了一下琳现在她眼中看到的情况。 “啊,应该是解决了。虽然不知道她看到的威胁具体从何而来,不过按照她的说法,死亡已经从全城的范围缩小到了很少一部分人身上,他们应该是今天会在战斗中战死的人,或者干脆只是寿命到了。”巫师点了点头,带来了一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是吗,那还真不错。对了,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我待会在战斗里刻意保护那些本该战死的人,他们还会死吗?”魔裔饶有兴致的问道。可能是因为种族的问题吧,对于和命运相关的问题,喀鲁斯总是显得特别积极,这也许和他身体里魔鬼的本能有关。 但是这一次咒鸦只是摇了摇头,他从袍子里掏出一根一人高的法杖。法杖的主体看起来像是一根崎岖不直的古老树枝,在法杖的顶端则雕刻着一只长着六只翅膀的乌鸦,这六只翅膀分别展现出合拢,微张和展开三种姿态,两枚猩红色的宝石镶嵌在乌鸦的眼睛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这根法杖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词汇可以形容,不祥。 “用我老师的说法,死亡和命运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看得太清的好。我也认为这世上总得留些未知的东西才有趣,虽然我自己已经踩过了这条禁忌。”咒术师自嘲的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城墙远处的鼠人们,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愚蠢,有时也是一种幸福。” “那种事都无所谓,太阳要落下去了,我们该准备迎接这些客人了。”矮人背对着两人朝着塔楼下方的某个岗哨挥了挥手,下达了某种指令。“对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把这座城市取名叫熔铁吗?” 咒鸦和喀鲁斯不解的互相看了看,他们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烈锤大公会在此时提到这件事。不过他们也不必明白,因为当太阳落下,黑暗却没有笼罩大地,而这并不是因为月光足够明亮,事实上今晚根本看不到月光。“看守了地穴之母那么久,我也不是一无所获,来看看吧,我从那该死的怪物身上得到的技术!”矮人兴奋的喊道。 与此同时,正一边朝熔铁城靠近一边清理落单鼠人的巴克姆抬头看到了远处的城市,发出了无意识的呢喃,“那是……什么啊!”在年轻的精灵眼前,远处的城市散发着流铁才会有的白光,看起来就像是整个熔铁城全部都是由流动的铁浆打造的一般!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三个要求 “尽管惊叹吧!这既非魔法也非工艺的技术!这可是我最引以为傲的手艺了!”矮人并不喜欢杀戮和战争,相比起挥舞武器战斗,这些天生的工匠更喜欢创造。不过,此时安德烈却确实是一副不折不扣的战争贩子嘴脸,烈锤大公是如此沉醉于自己的杰作,暂时忘却了杀戮背后的重量。 如果是杰克在这里的话,他可能会嘴贱的嘲笑矮人几句,不过站在城墙上的咒鸦和喀鲁斯毕竟不是狼行者,他们都有自己的办法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城墙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虽然不知道安德烈口中的手艺到底是什么,可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整个熔铁城的外城墙不仅散发着熔铁的白光,其温度也已经和融化的铁浆相同,但是这些金属制成的城墙偏偏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依旧保持着原本的硬度。这种情况,别说魔裔走南闯北多年未曾见过,就是自认博学的灰袍巫师也是闻所未闻! “无尽深渊在下,你是怎么做到的!”喀鲁斯探出身子看着冒着刺目光线的城墙,眼中火焰燃烧的因为震惊而变的比平时要剧烈的多。最令魔裔感到神奇的是,即使他探出城墙的上半身感受着可以将人烤熟的高温,他在垛墙里的部分却丝毫感觉不到炎热,这已经是违背常理一般的技术了。 和魔裔相比,咒鸦的眼睛里却不是惊讶,兴奋,咒术师从未想过那些高位存在身上的神奇特质可以用其它方法重现出来,今天在熔铁城看到的东西让巫师的身前好像展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要知道,即使是魔法,也必须遵循这个世界上的规则,施法者们看似无所不能的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困境。可,像是地穴之母这样的存在却可以无视世间的常理,因为祂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超然于世界之外!而想要获得这真正可以称为神奇的力量,在此之前除了全心的信仰祂们之外别无他法,那是太过沉重的代价,任何有理智的施法者都不会接受。不过像是烈锤大公这样的做法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不,您!请您务必告诉我如何做到这些的!”咒鸦兴奋的按住矮人的肩膀,整个人好像要活吞了烈锤大公一般说道。咒术师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得到这可以扭曲常理的方法,虽然安德烈做到的事情他并不感兴趣,可是万一,万一他可以在那些高位存在身上找到打破自己身上魔咒的办法呢? “别这么着急,巫师。”单论**力量,身为施法者的咒鸦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和安德烈相提并论的,矮人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开,脸上骄傲的表情似乎也因为灰袍巫师出于意料的狂热而冷静下来。“我为了这个技术研究了几十年,如果你想要学习它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哦?这可真是稀奇啊。”喀鲁斯挑了挑眉毛说道,他没想到安德烈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咒术师的请求。以魔裔对自己朋友的了解,烈锤大公虽然不会在意工作的时候有人在他身边,可是这不代表着安德烈乐意将自己的手艺随意的传授给他人,矮人们最大的宝藏就是他们的技术,还有他们的作品,嗯,以及他们的藏酒。总之,想要让一个矮人爽快的答应将自己的本事传授给你,除非你是他真心认可的家伙才有可能。 安德烈瞥了一眼魔裔,用十分不满的语气说道,“怎么?我是那么刻薄的人吗?”然后无视了喀鲁斯肯定的表情自顾自的说下去,“其实我同意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不傻。”矮人说完叹了一口气,站上了垛墙,原本来自草原的寒风被熔铁城的外壁加热,变成了怡人的威风,令人产生不合时宜的惬意感。 “人类,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来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曾经有多少过矮人王国?”安德烈突然转头朝着咒鸦问道。 巫师略微想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算上现在还在的王国的话,矮人的历史上共有二十七个王国,其中三个曾经一度统治大陆的大部分土地,成为庞大的矮人王朝。它们的名字分别是…” “好了,我不需要你来给我普及矮人史。”烈锤大公挥了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虽然最开始抛出这个问题的人正是他本人,“那么,你告诉我,这些王国中,毁灭于什么情况的最多?” 咒鸦很快明白了矮人的意思,也就懂了为什么安德烈只需要三个要求作报酬就愿意教授自己获取禁忌知识的方法。他低下头,朝着大公的背影鞠了一躬,“您明智,我的大人。” “喂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懂?”魔裔走到两人中间,不满的说道,他发现自己好像跟不上同伴们的话语了,这令一向自命甚高的喀鲁斯有些难以接受。 “在历史的矮人王国中,毁灭国家的最主要原因既不像人类那样是暴政或者分裂,也不是精灵那般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无心统治。令山峦之子崩溃的东西,是他们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咒鸦如是说道。“他们总是很好奇,而且是全国性的,全民性的好奇,这使得他们总是走在技术和发现的前沿,可是这种好奇却也让矮人们总是最先接触到那些未知处的可怕存在。” “因为深掘地底而遭遇邪魔,因为醉心锻造而引来巨龙,我们总是太过于好奇,这种探索精神造就了我们,也毁灭我们。不过我们并不在乎,就像金属只有经历锻造才能成为合手的工具一样,一次次的淬炼让我们变得更强!”安德烈不无骄傲的接过了巫师的话,“可是这次,我所发现的东西太过于可怕了。我很担心如果我依照传统放任自己继续研究下去带来的毁灭会令这个世界都受到不可避免的伤害。但让我这么放弃,未免太不甘心,所以我干脆就把这方法教给你,巫师,一个比我更有能力控制祂们的人。” “您不会后悔的。”咒鸦恭敬的说道。 “呵呵,别着急,你想要学到这个技术还得等完成了我的三个要求才行。在这之前,我们今晚的客人们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熔铁之战(一) 凡是正常的士兵,如果他们的长官命令他们进攻此时的熔铁城的话,他们一定会对自己长官的话感到质疑。这座向四周散发着致命热量的城市怎么看都不像是人间应有的样子,硬要给它找一个归宿的话,或许无尽深渊里永不消散的热浪会更加包容这如熔铁般的都市。 但是鼠人毕竟不是人类,出现在萨隆领的变异鼠人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偶然的错误,随着瘟疫的演变和进程,不论是在王都还是铁堡,都再没有人见到过可以理性沟通的鼠人个体。在苍狮人的感觉里,鼠人,只是徒具人形的野兽,可,即使是野兽,它们应该也不会接近此时的熔铁城不是吗? “一零五号哨站需要箭矢补给!二十六号掩体申请使用滚石!第七小队需要长杆武器,把护城戟搬过去!” 站在城墙上最高的督战台上,整个战场的喧嚣从四面八方传到烈锤大公的耳朵里。不过和大部分指挥官不同,矮人的副官们早已对各种有可能出现的攻击做好了计划,充沛的军备和高耸的城墙也让这场战争变的异常平静。好像士兵们只需按照平日演练的那样使用他们的武器,就可以毫不费力的击退来犯的敌人,这样的战场让人有一种不真实感。 “我不得不说这和我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都不一样。”喀鲁斯以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轻巧的落到督战台上,魔裔本来打算在城墙上游走猎杀那些侥幸登上城墙的鼠人,可别说登上城墙了,大部分鼠人甚至连接近到熔铁城一百步的距离都做不到。城墙上规格从大到小的弩箭不要钱般的发射着致命的箭雨,再加上从高处射出附带的重量,哪怕是单个士兵使用的手弩也可以有效的对城下的鼠人造成伤害。 “哼,要是我准备了这么多年的防御手段还奈何不了这些没有脑子的老鼠,那我就是个长胡子的侏儒!”安德烈没好气的对身后的同伴说道。确实,熔铁城的战况之所以会如此顺利,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这座城市自建立之初就是为了这样的战役而设的,多年以来烈锤大公将近一半的资产收入投资到军事上得到的就是这种结果。 “照这个架势要不了天亮它们就会全部死在城下。”咒鸦拄着自己的法杖登上台阶对两人说道,他的眼睛里闪动着魔法的红色光晕,咒术师借此获得广阔的视野用以监视鼠人的情况。此时虽然只是战争的初期,可是熔铁城滴水不漏的防守似乎已经为这次攻城战写下了结局。 与有条不紊的城墙上不同,此时隐藏在鼠人大军身后的里昂和巴克姆两人真切的意识到战争不会像巫师说的那样轻易的结束,在他们所处的树木下方,潮水一样的鼠人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涌向那座发光的城市,在这些鼠人眼睛里看不到恐惧,只有饥渴和残忍,同类的死在它们脑中没有任何意义,从天而降的锋利箭矢亦没有任何意义,冲过高墙,将城里的人类全部杀死,这是它们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 骑士和他扈从的马匹已经淹没在了无穷的鼠人海洋里,血狮本打算趁着攻城开始时的混乱冲到熔铁城下进入城市,谁曾想到鼠人的密度竟逼得他不得不弃马上树才保住了性命。不过里昂倒也不是很担心,虽然他并不清楚熔铁城的城墙为什么发光,可是战局显然是对人类一边有利的,既如此,他个人进城与否就不需要着急了。 然而骑士不着急,并不代表其他人和他持有同样的观点。“这些家伙简直无穷无尽。”蹲在旁边树枝上的精灵低声抱怨着,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依附的这棵树木在鼠人的冲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那些看不清前路以致于一头撞到树上的鼠人几乎快要将这棵树撞断了。 “离无穷无尽还差的远呢。”里昂面对如此骇人的鼠人进军倒是出奇的冷静,单论声势来说,骑士长还见过更可怕的阵仗。不过这不代表着血狮会小看鼠人的威胁,萨隆领边境封锁线的溃败已经让里昂收到了足够的教训。骑士长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鼠人的变化,经过这几次战斗他已经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鼠人这个诞生于瘟疫的种族似乎及其的不稳定,几乎每次战斗的时候,它们的样子和部队构成都会和上一次产生微妙的变化。里昂并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可是战士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将这些东西记录下来。 “数量,又增多了。”虽然不能知道鼠人具体有多少,不过从行军的速度和通过脚下这片区域的密度,骑士长自有办法推算出敌人的大概规模。而推算的结果,就是比起他曾经见到过的鼠人大军,出现在熔铁城附近的鼠人数量有着明显的增加。可是,这是不合理的啊! 要知道,光是维持自身的存在鼠人就需要摄入大量的肉食,或许它们在瘟疫初期的时候数量上会呈现出爆发性的增长,可是随着自然界中食物的贫乏,鼠人的增长速度理应放慢下来。然而眼前的事实让这些理所当然全部破碎,里昂甚至怀疑这些怪物是不是进化出了吞食泥土充饥的能力,否则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轰隆!轰隆!”如雷鸣般的重响打断了血狮的思路,从鼠人浪潮的深处传来了连绵不绝的轰隆声,伴随着的,是树木在呻吟中倒下来的声音以及普通鼠人的惨叫。一些足有成年人头颅大小的红色光点从树林的黑暗里清晰起来,那是巨型鼠人的眼睛。 “我们,怎么办?”巴克姆焦急的询问着自己的骑士,按照巨型鼠人的速度,要不了多久二人现在栖身的树木也会被这些巨怪破坏,到那个时候即便他们没有死于从空中跌落,也会被路过的鼠人们撕成碎片。 里昂却并不像自己的扈从那样急躁,这位骑士只是望着森林深处的巨大身影笑了笑,一个有趣的主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别着急,我有办法。”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熔铁之战(二) 对于我们来说,三层高,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树木是可以被称为障碍的东西。可是,如果你的身高足以比肩这些树木,光是大腿的粗细已经不逊于它们的时候,高大的桦树在我们面前也就是跑步时作为指示作用的标示杆一般的存在了吧。树林,那是对于人类来说的称呼,在巨型鼠人强悍的力量面前,这些木头根本谈不上是障碍。 “它们来了。”五十步以外的桦木被一只巨手随意拨到一边,里昂不自觉的想起在浊流镇第一次碰到这些鼠人里的巨无霸时的情况。那个时候攻打浊流镇的鼠人中也就只有一只这样的巨型鼠人,但是它所造成的破坏和震慑力却远比十只普通鼠人叠加在一起大的多得多。要不是当时黑山伯爵挺身而出一人一骑以卓越的技巧干掉了进入城镇的鼠巨人,天知道那场战斗的结果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现在,血狮打算做的事情可比当初洛萨做的要危险多了。肌肉,因为紧张不由自主的绷紧,骑士享受着自己身体全面启动的感觉,里昂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这是只有完全不畏惧死亡的战士才会有的反应,只有对扑向剑刃毫不迟疑的人才能真正享受战斗这种残酷的艺术,血狮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他的扈从则不行。 至少巴克姆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自己侍奉的骑士在强敌现身时嘴角的那抹微笑的。他会用疯了来解释里昂在战斗前异常的兴奋,虽然他深切的知道骑士长并不是那样一个噬血的家伙。年轻的扈从晃了晃脑袋,将这些念头从脑子里赶走,里昂的计划疯狂且危险,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跟上自己的导师。 “目标是最前面那个,你右边我左边,只有一次机会,准备好了吗?”里昂活动了一下脖子,手中猎刀已经出鞘,他的身子如捕猎时的猎豹一样弯曲,像是一张蓄满力的弓,只等一个信号便可发出致命的攻击。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肆无忌惮的无畏和强烈的自信,以及像是骄傲的狮子般的从容,极大的刺激了巴克姆,精灵不甘示弱的抽出自己的短刀,将它背到身后防止刀身的反光提前惊动了对手。 “我准备好了。”年轻的森林之子惊讶的发现,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身边的人类竟然出奇的相像。但来不及巴克姆继续思考自己是不是受到了某种影响,拔山倒树的巨大身影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现在!”几乎是发声的同时,里昂的身体已经从树枝上一跃而起,绷到了极致的弓弦骤然释放出所有的力量,他的五感在空中前所未有的清晰!“刺啦!”钝刀刺入牛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血狮的獠牙深深的咬进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巨型鼠人的左肩!相较起来,巴克姆手中的短刀则安静的多,精灵的身影像是鬼魅一样突兀的挂到敌人的右肩上,他的兜帽被晚风吹落,露出那一头绑成一束的长发。 “嚎!”双肩同时遭到重创,巨型鼠人发出惊天动地的痛呼,但是除了惨叫之外它也做不了什么,因为刚才那次突袭完美的切开了这个倒霉蛋肩上的主要肌肉,深入其中的刀刃更是搅动着脆弱的神经,令它完全无法思考疼痛之外的事情。 “耳朵!”骑士在鼠人的肩膀上稳住了身体,他口中一边说着,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朝着鼠人的耳蜗狠狠的打出了一拳!另一边的喀鲁斯也不甘示弱,手中长刀反手出鞘,精灵头也不回的将这柄银刃送入了巨人的另一个听觉中枢。现在困扰着巨型鼠人的不仅仅是双肩的疼痛了,听觉的受创令这个巨人丧失了方向感和距离感,它开始盲目的朝着前方狂奔,撞到每一根阻拦它的树木,踩碎每一只出现在它脚下的同类! 里昂和巴克姆两个人蹲伏在巨人的肩膀上,尽量躲开每一根从前方撞上来的树枝。没错,骑士长想到的脱离困境的方法,就是劫持一个巨型鼠人,把它当成是一架可以无视树林阻拦的马车。而事实证明,血狮这个异想天开的方法竟然出于意料的简单,毕竟是因为瘟疫变异而成的存在,巨型鼠人的肌肉密度和应变能力完全比不上正牌的巨人种生物,在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时,它们的行为和那些普通鼠人并无不同。 然而里昂还有一些事情并没有想到。首先,是他忽略了巨型鼠人之间的关系,骑士长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选的这只“座驾”本身就是巨型鼠人们中类似先锋的存在,这些庞大的个体虽然不傻,可也绝对谈不上聪明。当这只鼠人身后的同类看到领头的巨型鼠人悍不畏死的朝着熔铁城冲锋过去的时候,它们本能的残暴本性也被激发了,同伴的惨嚎被它们当成了战吼,原本缓步前行的巨人们咆哮着,开始了大步狂奔。 这件事的直接受害人,是原本跟在巨型鼠人身边的普通鼠人们,它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巨大的同类会突然像发疯一样开始奔跑,不过有一件事它们很清楚,那就是如果它们跑的比这些一脚就可以踩死自己的家伙慢,那么它们就真的会被踩死。 事实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可笑,在里昂的脱身计划影响下,这一晚鼠人们第一次不要命的冲锋开始了。虽然对熔铁城的城墙有着绝对的自信,可是在看到漫山遍野的鼠人像疯了一样不要命的朝着城市狂奔而来的时候,咒鸦的心里还是产生了本能的畏惧。咒术师不明白刚才还在用少量兵力试探城市防御的鼠人们为什么突然之间发起了如此猛烈的冲锋,不过这不妨碍他开口提醒身边的指挥者。 “它们开始冲锋了!” 不过得到巫师提醒的烈锤大公似乎对此并不领情。“我不瞎,小子,我相信那些正往这里涌的黑色东西绝不可能是热情的矮人姑娘。”安德烈说到这里砸了咂嘴,他发现长久的在人类世界生活让他确实有些想念矮人女性了。也许等打完了这场仗就回族里找几个姑娘?当然,大公并没有陷入这种想法多久,随着巨型鼠人从远处现身,最早的一批鼠人已经闯过了箭网封锁的范围即将接触到城墙了。 “哈哈,看来我的活儿来了!”魔裔兴奋的说着,不等其他人说话,他的身影就化成了一团火焰消失在了督战台上。 “哼,没耐心的家伙。通知投石者部队,让那些老鼠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矮人用独有的大嗓门朝下方的副官们喊道,他设计的这座城市,可不是只会放箭而已。之前安德烈命令部队只使用弓弩,是因为那时鼠人的队形还不算太过于密集,不过既然对方发起了这么狂暴的冲锋,那就到了重型武器出场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咒鸦还在用魔法监视着战场,巫师注意到了出现在战场后方的巨型鼠人们,对于这种存在,他在铁堡就见过了,因此并不陌生。不过,咒术师眯了眯闪烁着红芒的眼睛,他好像在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鼠巨人身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公爵大人,您最好来看看这个。”巫师说着,朝着烈锤大公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矮人看了一眼咒鸦,他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个灰袍到底想要让自己看什么,不过想来在这种场合他也不会乱来。再说自己头上戴着的头环也可以保护他的精神不受到魔法的影响。这么想着,安德烈没有太多犹豫就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巫师的手上。 天旋地转,烈锤大公觉得自己的眼球可能是被从眼眶里扯出来了,他的视野在接触到巫师的瞬间变的极为广大,要说的话,也许盘旋在天空的雄鹰就是用这样的视野来俯瞰大地的。“看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大家伙。”咒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安德烈生涩的控制着视野将目光定焦在鼠人们的后方,那些巨型鼠人身上。 “胡子在上,这些家伙放大了之后可真丑。”矮人说道。但是他很快想到咒鸦不会只是想让他看看巨型鼠人的样子,他开始试着寻找这些巨型鼠人身上不对劲的地方。这并不困难,毕竟在所有狂乱冲锋着的巨人中,有一个的行动路径特别奇怪。“山羊的屁股啊!这不是里昂那小子吗?我知道他是个骑士,可是他什么时候学会骑这东西了!而且在他旁边,该死的,一个长耳朵!” 咒术师当然是认识精灵的,而之前在铁堡的时候他也曾听爱尔莎他们提起过王国骑士团的二团长,那个有着血狮之称的骑士。只不过光凭模糊的描述纵使是咒鸦也无法确认鼠人身上的人的身份,而现在既然烈锤大公认出了里昂,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我想我们得找个办法把他们接回来。”巫师提议道。 “你的魔法做不到吗?”松开了握住咒鸦的手,矮人大公晃了晃自己有些眩晕的脑袋问道。 “他们离的太远了,而且他们骑的东西跑的太快,我没办法锁定。”咒术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切,我还以为魔法真是万能的呢。没关系,也是时候派他们出去大闹一番了!”安德烈吹了吹胡子,在调侃了一句巫师之后从腰间掏出一面小小的圆筒,朝着城墙外面一指,随着“噗!”的一声轻响,一颗黑色的弹丸被打到了夜空中,然后在空中炸开变成了蓝色的烟雾。 “钢铁军团,出阵!”收到信号的传令官们大声呼喊着,不一会,某种机械特有的声音从城墙的下面传了出来。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熔铁之战(三) “嘶啦!”皮毛和肌肉在高温的城墙上烫熟的声音此起彼伏,如铁浆般的热量让鼠人的身体直接跳过了着火这个环节,只要任意部位接触到城墙上,那些身体组织就会像融化一样瞬间汽化消失,只留下几点零星的黑色残渣里面闪动着火焰的光彩。这不是一座可以用数量来攻下的城市,即使想用尸体堆出一条足以登城的阶梯,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会数十倍于普通的城市。 攻城的鼠人们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即便是只剩下本能的野兽,它们也可以清楚的意识到面前这堵散发着致命温度的城墙有多么可怕。但是意识到归意识到,这些先锋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里,往前冲,它们将死于熔铁城的城墙,至于往后退,那更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在身后同伴的推搡下,莽撞的停下脚步或者转身都只能让自己淹没在后方的队伍里,最终被踩成肉泥。 可,野兽不会甘于死亡,越是困境,越是困兽,它们越能爆发出令人类无法理解的力量,在野性的世界里,绝望是不存在的词汇。在目送着最前方的同类汽化之后,那些较为靠后的鼠人开始为了自己的生命进行尝试,它们尝试的办法并不高明,但也是在这种情境里唯一可行的方法,跳跃! 城墙上的士兵惊讶的看着那些鼠人像是跃出水的鱼一样争相朝着城墙上跳跃起来,它们的身体素质虽然强悍,可还不到能够一跃跳过着高耸城墙的程度。所以当跃起的力量消失,这些野兽也只能一边发出不甘的咆哮一边朝着下方落去,淹没在同类的黑色潮水里。 “愚蠢的野兽。”不少熔铁城的士兵们鄙夷的看着城下的鼠人,在他们看来这种尝试毫无意义,即使鼠人们再尝试一万年,它们也绝不可能跳上城墙。有些人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开始惬意的观赏这场残酷的现场秀。然后他们就后悔了。 鼠人的利爪穿过铠甲的间隙刺破布衣扎进柔软的肌肉组织里,带着病菌的獠牙咬破纤细的喉管,只轻轻一扯,就将里面的各种器官拖了出来。那个倒霉的士兵到死都没有明白为什么鼠人可以登上城墙。事实上别说他不理解,这个倒霉蛋身边的同袍们也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清楚野兽是如何上来的。 “野性的直觉或许粗鄙,但从来都是最有效的。”站在督战台上的烈锤大公就是这极少数的人之一。他清楚的看到那只登上城墙的鼠人在空中以另外一只鼠人做跳板,经过一连串只能被归类为巧合的空中动作“意外”的踏上了熔铁城的城墙上端。这看起来像是幸运女神的玩笑,用来惩罚那个太过于怠惰的士兵,不过安德烈很清楚这样的意外在旁的基数面前很有可能再次重复,而战场上容不得任何这样的差错。 “拔出你们的剑!你们这些软蛋!把那些家伙从城墙上踹下去!”矮人用他的大嗓门大声咆哮着,他的命令被传令官们快速的传递到城墙上的每一个地方。其实不需要安德烈提醒,那个倒霉士兵的遭遇已经让所有人都意识到站在城墙上并不是百分百的安全,战争应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迟来的笼罩了他们。 “技术官们在干什么?你们是打算吃完早饭再出来打仗吗!”公爵的愤怒带来了直观的后果,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士兵们惊恐的看着那些最矮足有两人高的金属魔像迈着沉重的脚步从城墙的暗门里走了出来,这些身上布满了各种魔法符文,身后的管子里不时喷吐出呛鼻气体的大家伙完全无视了城墙上的士兵,它们径直走到城墙的最外围,然后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 咒鸦看着那些魔像像是陨石一样砸到城墙下的土地上溅起大片的尘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它们不会受到城墙的影响吗?我是说,那些高温不会把它们的外壳融化吗?” “关心点有用的事情吧,巫师,矮人的工艺可不需要你来操心。”安德烈挑了挑眉毛,可虽然他听起来像是在嘲笑咒鸦,矮人的视线却始终锁定在城墙下的战局上。 钢铁假人们的加入令刚刚看到点希望的鼠人们再次躁动起来,这些铁皮人完全无视了野兽用以杀敌的利爪和獠牙,它们沉重的金属手臂和手臂上携带着的致命武器让它们成为了绞肉机一样的噩梦!然而,凡事并不是只有一方面,在魔像大军冲入鼠人的浪潮之后,一些比同类聪明一些,也大胆一些的家伙凭着自己的身后爬到了假人的头顶,它们靠着魔像庞大的身躯作为跳台,猛地蹿向城墙之上! 混乱,终于在此刻从城墙下传递到了城墙上,巨像迟缓的动作让它们无法快速的离开城墙的正下方,这无异于人类一方亲自垂下了绳梯迎接鼠人们登上自己的城楼。只不过区别在于这些绳梯有很大的概率杀死攀爬着它们的人。人类的怒吼声,鼠人的咆哮声,武器刺入**的声音,利爪撕开甲胃的声音,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曲最残忍也最激动人心的乐章,跟着熔铁城城墙上发出的刺目白光一起升入黑暗的夜空。 “喂!是我产生错觉还是怎么了?那些东西是不是会动的铁人?”正在鼠巨人的肩膀上艰难的使用手中长刀控制着方向的巴克姆看着远方从上空落下的魔像大军发出不由自主的惊叹。作为生长在森林的精灵,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样的东西,不如说作为精灵,巴克姆的日常生活里就从来没见过如此巨大的金属造物。 “看起来这些老鼠把我们的烈锤大公真的惹生气了!这东西我也就见过一次而已,那个时候我记得大公的存货也不过五具,没想到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了。”血狮耸了耸肩,他曾经见过一次钢铁魔像,不过那个时候烈锤领的建设还在初期阶段,这些傀儡远没有现在这样威风。 “现在怎么办?”眼看着森林已经被甩在了身后,巴克姆看着周围状若疯狂的鼠人们有些心悸的说道。 “怎么办?你看到那些鼠人怎么冲上城墙的了吗?它们怎么上去,我们怎么上去。”里昂理所当然的说着,完全不管他身边的扈从已经可以塞进去整颗鸡蛋的嘴巴。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熔铁之战(四)漫长的飞跃 鲜血的味道是城墙上的主调,防守在这里的士兵们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如此恐怖的怪物。震慑住他们的并不只是鼠人的形体,更是那种疯狂。一百只鼠人冲向城墙下的魔像,能够躲过从上方倾泻下的箭雨,避开铁人的攻击,爬到魔像身上的幸存者不足十只,而这十只鼠人中可以成功爬到傀儡的头顶,最接近城墙的高度,不足一掌之数。这不到五只鼠人里可以完成飞跃,真正落到熔铁城城墙上的则更少,有的时候它们为了争夺更好的起跳点互相碰撞,导致没有一个可以攀上城墙,有的时候它们跳跃的蓄力不足,一头撞到灼热的墙壁上烧成一团灰烬。 但,哪怕是百中选一甚至更加稀少的比例,对漫山遍野的鼠人大军来说也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数字。烈锤领的士兵们不得不一面朝城墙下射出箭矢,同时提防着野兽的登陆,好在这样的情况注定了同一时间不会有过多的鼠人登上城墙,手拿近战武器的战士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击退这些敌人。 如果战局这么持续下去,等到天亮的时候鼠人大军也不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战果,这场交战或许会像在王都时一样最终以鼠人的食物严重不足告终,可是,当巨型鼠人们终于接近城市的时候,战场上的风向再次产生了变化。 “喂,人类!这些家伙不停地爬上来,怎么办?”一脚将从巨型鼠人背部爬上来的敌人踹下去,巴克姆的声音颇有几分急促的意思。随着巨型鼠人们开始靠近熔铁城,大量的普通鼠人像是依附在大树上的攀援植物一样爬了上来。看样子它们是希望通过高大的同类直接扑到城墙上去。这本不是太过麻烦的事情,可是对于精灵来说,一边控制巨人的行进方向不至于让其跌倒,一面还要小心不被爬上来的鼠人干掉,这就有些太难了。 “有吗?我觉得还可以啊。”和狼狈不堪的扈从不同,里昂现在的情绪倒是非常的高涨。在鼠巨人不算宽阔的肩膀上,血狮竟然不顾被甩下去的风险站了起来!一把到处都是破口的旧猎刀在他的手中好像变成了传说中可以屠龙的宝剑一样,即使是在这种狭窄颠簸的情况下战斗,里昂的脚步和气息也可以保持在非常平稳的状态。甚至在将自己这边的鼠人清理干净之后,骑士还有余力用武器伸到精灵的那一边将一些巴克姆来不及处理的敌人解决掉。 “呜…”如果说在平地上精灵的战技和骑士长还有一拼之力的话,那么二者的高下在眼前这种极度恶劣的环境中则展现的非常清楚,同样的情况下,巴克姆必须依靠着插在巨人身上的长刀,半蹲着身子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下去,这也就注定了他左手的短刀可以做出的反击动作十分有限。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随着更多鼠人爬上来,精灵势必会坚持不下去。不过好在巨型鼠人的脚程还是足够快的,即使是马车也要跑上一会的距离在它们大步的迈进下快速缩短,眼看着里昂他们控制着的巨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离熔铁城的城墙没有多远了。而城墙上散发出的热量也在提醒着骑士长和精灵,一旦他们疯狂的计划失败,等待他们的下场并不会比死于鼠人的攻击好上多少。 “嘿嘿,准备好了吗,小子?”身上溅满了血迹的骑士站住身形,毫无惧色的看着前方快速接近的钢铁魔像,他知道烈锤大公不会为了他们两个人停止魔像的运作,所以想要活着回到城墙上去,他和巴克姆不仅仅要完成两次极为困难的飞跃,更要躲开来自傀儡的攻击。 精灵没有回应骑士的问题,不过从他略微站起的身形来看,巴克姆正在努力让自己跟上里昂的行动计划。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许精灵曾经的训练让他可以熟练使用自己的武器,但是战士的训练里可不包括如何从一个五米高的巨人肩上跳到另一个差不多高的傀儡假人头上最后再等上城墙,这无关战斗的技巧,完全是对身体素质和时机掌控的考验。巴克姆咬了咬牙,反手用刀柄将身后一只企图偷袭自己的鼠人敲下去,若是在以前,他不会怀疑自己在密林中练就的身手,这次跳跃绝不会比在脆弱的树枝间飞荡要困难。可是现在…… 瞎掉的眼睛仍然让年轻的战士感到不适,巴克姆很担心在只有一只眼睛的情况下他身体的平衡感和方向感能不能和之前一样好。不过,现在可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巨人和铁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十分接近了,在这个距离上,精灵甚至可以看清那些钢铁傀儡是如何利用身上的刀刃将妄图爬上它们身体的鼠人绞成一团碎屑的。 “放心,那不会是我们的结局。”不知何时来到巴克姆身边的里昂注意到了自己的扈从在担心什么,他只是瞥了一眼傀儡上的刀刃就将视线挪开了,就如骑士说的那样,血狮从来不会无谓的担忧。只是里昂很怀疑精灵能不能像他这样在危险之前保持镇定,所以为了让巴克姆从过度的紧张中缓解出来,他又说道,“再说如果你要是被绞碎了的话不会有这么多血的,你知道,我一直觉得你们这些精灵身体里流的是树汁。” 带着几分种族歧视的恶劣笑话起作用了,在骑士长的刺激下,精灵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些许,同时巴克姆也不甘示弱的反击着里昂的调侃,“我身体里流的是不是树汁我不知道,不过你要是不小心掉进去的话,恐怕会把这个战争机器卡死吧?都一把老骨头了就别出来加重年轻人的负担。” “哈哈哈哈”里昂听了不怒反笑,他现在觉得身边的这个精灵有点他手下士兵的样子了。“那我们就来比一比,看看谁先踏上城墙?” “乐意奉陪!” 碰撞,来临。 巨型鼠人的身上没有铠甲,如果说那些普通的鼠人还能找到一些人类遗留下的防具武装自己的话,那么这些大家伙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它们唯一的防护能力,来自身体上厚重的毛皮。不过,庞大的体型给这些巨人带来了常人无可比拟的厚实皮肤,当时巴克姆在将武器刺入巨型鼠人肩膀的时候就觉察到,它们的皮肤硬度并不比普通的皮甲差。 那么,这样的皮肤遇到出自熔铁城的魔像时能不能起作用呢?答案是否定的,和体型相比毫无长进的智慧让巨型鼠人们伸出手臂,想要凭力量控制住骇人的金属傀儡,它们的毛皮和皮肤在旋转的钢制刀刃面前并不会比黄油结实,疼痛,甚至比伤口处喷出的血花更晚的被察觉到。 “嚎!”因耳部受到重击麻痹的感官被剧烈的疼痛唤醒,恐惧,愤怒,以及其它原始情绪掌控了这个巨人。它顶着双臂上乏力的感觉,猛地扭动身子,竟是想用自己的左肩去撞击魔像的锋刃,借此将肩膀上的骑士和精灵杀死。 城墙散发的高温加上前方金属傀儡转动的利刃吹起的气流混杂成了令人窒息的热风,里昂和巴克姆都很清楚,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魔像的刀刃已经离二人不到十步的距离,机械带动刀刃旋转的刺耳声音挑动着战士们的耳膜。没有发令,也无需发令,几乎在同一时间,血狮和他的扈从一同从巨人的肩膀上跃出! 呼,吸… 巴克姆从来没觉得一次换气有这么漫长,但是当他跳向魔像的头部,感受着可以将自己绞成碎肉的杀戮机器在脚底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转动,战场上的喧嚣和紧张仿佛都成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瞬,万年。精灵想到了很多,他记起了故乡的森林,童年对人类世界的向往和同族的鄙夷。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可是现在我正在这里经历着无数人做梦都参加不了的冒险!时间在精灵的勇气升腾时恢复了流动,重力拉扯着两具躯体向下坠落,在二人的脚下,是不知巧合还是故意低下的傀儡头部。“吼啊!”巴克姆下意识的咆哮着,在这一刻,所有所谓精灵的矜持,森林之子的傲慢,那些古老的传统和信条都远远的被他抛在了脑后,留在巨型鼠人的肩膀上被冰冷的钢刃撕成碎片! “哐当!”脚下,是坚固的金属,里昂看了一眼自己的扈从,在看到巴克姆眼中燃烧着的某种东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战士的成长只能,也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完成。现在,他的小跟班离一名合格的战士又迈出了一步。不过,此时可不是庆祝的时候,魔像的头顶并不安全,且不提正准备和两人争夺这有限空间的鼠人,钢铁傀儡不可能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但那又如何呢?落地的脚是左脚,接着前冲的力量,右脚从身后重重的踏到身前,力量从脚跟爆发,在脚趾离开金属是达到极致。所谓的紧迫,所谓的千钧一发,在老练的战士面前毫无意义,哪怕利刃加身,在生死中锻炼出来的心灵也只有一种反应,从容。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熔铁之战(五) “啪嗒。”染血的军靴踩到岩石铺就的城墙上,里昂的动作轻盈的宛如风中的精灵。即使身上穿着限制行动的铠甲,血狮也可以轻松的完成高难度的身体动作,或者说,对于一名合格的骑士来说,铠甲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安全落地的骑士长没有去管自己的扈从,他甚至来不及跟周围的士兵们报上自己的名号,从旁边那些巨型鼠人身上跟他一同着陆的鼠人就已经呼啸着扑向了他。 转移重心,低头,矮身,出刀,回旋。这一串动作被老练的战士一口气做完,当然,骑士长手中的钝刀不足以让他完美的杀死四周的敌人,可是却足够将离他最近的鼠人击退,让这个倒霉蛋成为他和其它鼠人中间的阻碍。里昂一直都很善于保护自己的武器,可是饶是骑士长控制了手上的力度,他的猎刀还是在这次挥击之后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声,这柄本来只会被用于狩猎野兽的武器在沾染了太多不应沾染的血后从刀柄处折断。 武器的破碎来的太过突然,让血狮的身体无法控制的朝着后方倒去,眼看着就要跌下城墙!不过好在在这个关头一只手伸到了里昂的面前,一把拉住胸甲颈部的空隙,止住了骑士下坠的趋势。“嘿,我想这次算我赢你应该没意见对吧?”巴克姆的独眼里闪动着得意的光芒,在乱战中救下自己的导师,这可不是每天都有机会的事情。 “好吧好吧,大不了今晚的酒我请就是了。”里昂耸了耸肩,反手将巴克姆为了空出一只手收回腰间的长刀拔了出来,然后一脚将冲到精灵背后的鼠人踹下了城墙。“这把刀先借我一下,反正你现在的水平用那把短的正好。”说完,不等扈从答应,就已经冲入了不远处的战团当中。 精灵很想追上自己的骑士问问他什么叫“现在的水平”,不过在说话间,更多的鼠人已经踩着魔像的脑袋跃到了城墙之上!巴克姆没有喘息的空暇,他不得不拿着手中仅剩的短刀,加入这场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战争当中去。起初,城墙上的士兵们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脸上带着骇人伤疤的精灵感到了不下与鼠人的惊讶,他们中的一些甚至以为这个丑陋的家伙是某种新型的鼠人而对他刀剑相向。 可是很快,熔铁城的战士们就注意到这个长着尖长耳朵的家伙似乎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巴克姆的身手虽然还比不上里昂,可是他本来底子就不错,在经过这几天骑士长的指点和实战经历,倒也有了在这战场上穿梭的资格。不过在和鼠人们交手的时候,或许是第六感发挥了作用吧,精灵总是觉得有几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其中有一道颇为令人不寒而栗。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里昂离开他加入远处战团的时候,骑士长在跑动中随手接住了一记来自阴影中的挥砍。 “你们是哪边的?”魔裔的长剑虽然被血狮架住,不过他并不在乎,且不说喀鲁斯的另一只手里锋利的匕首已经就位,光是这一剑,他也只是试探着刺出的。倒是里昂在看到挥剑者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可没想到会在这座城墙上看到魔裔。不过骑士长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抬手将交叠在一起的武器撤开,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我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个山羊之子,你是烈锤大公请来的帮手?” “哦?”魔裔挑了挑眉毛,虽然他暗色的皮肤上并没有毛发,这只是他在人类世界中待了太久染上的习惯,“你就不担心我是来帮这些老鼠的?毕竟想凭它们攻下安德烈建造的这座城市可不容易。”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不过从喀鲁斯在对话中直呼了烈锤大公的名字来看,他并没有想要隐瞒自己阵营的打算。 “嘿嘿,或许是直觉吧。这几天跟那个精灵小子,不,应该是见过那位长者之后,我总觉得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什么。”血狮笑着回答到,他自己其实也很困惑,这种奇妙的感觉在精灵们居住的森林里邂逅了绿之子后就一直跟随着他。在骑士长的世界里,好像除了外貌,声音之外他又多了一种认知物体的方法,而这种方法反映到看人上,就表现为里昂可以粗浅的辨识对方的某种特质。这特质具体指什么,骑士不得而知,但由此却可以轻易的判断出那个人或智慧生物对自己有没有敌意。 “哼,装神弄鬼的家伙。”喀鲁斯可不能理解里昂的感觉,魔裔将骑士的反应按照自己的常识归类成了故弄玄虚,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和对方攀谈下去的打算。之所以会出手试探里昂,一方面是想看看这个人类是不是某种其它生物假扮的,另一方面,像血狮这种层次的战士可不是在哪里都看得到,作为一名武者,想要较量一下是难免的事情。 “对了,如果你确实是我们这一边的话,还请阁下关照着点我的扈从。那小子死了倒是不要紧,关键是能不能得到精灵们的援助,他还是可以起到比较关键的作用的。”说完,骑士长也不等魔裔的回话,反身从一名士兵的腋下出刀,捅进了一只原本应该扑倒士兵的鼠人的心窝里。 喀鲁斯现在觉得脑子有问题的或许并不只有自己的老朋友,这个王国的人脑子好像都不大正常。一般来说,哪会有骑士将自己的扈从随便托付给一个刚见面的魔裔的,真是疯了。这么想着,杀手摇了摇头,一手长剑一手匕首的身形再次隐入黑暗之中,寻找起下一个毫无防备的猎物。比起保护精灵,还是在这难得的战场上尽情杀戮比较符合喀鲁斯的想法,至于骑士的委托,如果不碍事的话帮这家伙一两次也无妨就是了。 “看起来我们的魔裔先生和骑士长聊的挺投机?”站在督战台上的咒鸦当然没有放过里昂和喀鲁斯的对话。本来巫师比起血狮更在乎精灵,可是当里昂接住魔裔砍击的那一刻,咒鸦敏锐的感觉到了骑士长身上有着什么东西,虽然极为微弱,可哪怕这微弱的力量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正统的人类身上。 烈锤大公听到灰袍的话只是冷哼了一声,他才不在乎那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反正以二者的身手和见识,这些琐事轮不到他来操心。况且比起那些,战场上的局势更加让公爵关注。魔像大军受到巨型鼠人的干扰,前进的步伐变的更加缓慢,这使得越来越多的鼠人跳到了城墙上,不过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事情,真正让安德烈感到棘手的,是他知道对方绝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这场攻城战,按照报死女妖给出的死亡人数,眼下的战局远不至于此。 光,像海上的灯塔般闪耀,却又如天空中的星星一样忽明忽暗。这些光来自于鼠人身后的树林,只不过它们和熔铁城壮绝的城墙相比实在不算什么,几乎所有人都把它们忽略了。只有那些一直警惕着远方威胁的人才能隐约抓住这光的轨迹。比如烈锤大公。 “那是,什么?”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熔铁之战(六)女巫的游戏 “真是无聊,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吗?”年轻的女孩不满的抱怨着,一只手发泄似的将自己手里的材料扔进眼前的大锅里。当那些囊括了各种说的上名字或者干脆辨别不出形状的东西从她的手中落入汤锅里的时候,汤锅里的液体竟然像是某种深海生物一样从内部泛出刺目的光,显示出几乎完全透明的胶状内质。事实上不止是女孩身前的大锅,在这片树林里还架着为数众多的类似容器,在这些容器前也都站着一名负责向汤锅里扔入原料的人。 “少抱怨一些吧,如果你的话被库伊拉女士听到,她肯定会责罚你的。”离女孩最近的另一口汤锅边,穿着宽大暗绿色长袍的人回答道。从声音不难听出,长袍里的人同样是个女孩而且年纪不大。小女孩说话的口气有些急促,似乎是对同伴的抱怨感到不快,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因为她因为身高的问题必须踮起脚尖才能将手里的材料按照指定的角度扔到汤锅里。“再说本来就是因为你迟到了,转移魔法才会延迟,不然这个时候黏土巨像应该已经完成了才对。” 一开始说话的女孩不满的嘟起了嘴,她明亮的眼睛里有着可以让所有男性都束手无策的娇蛮。不过,可爱的外表并不能帮助她改变眼前的现状,女孩粗鲁的抄起锅边的木棍,狠狠的朝着锅里的胶状物捅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把这团东西全部捣烂才肯罢休。 “绮莉!”短促的怒喝带着令人心神不安的颤音,听到这样的呵斥,不论什么人都会瑟缩一下,绮莉也不例外。何况,这声音是从她脚边的干尸头颅里发出来的,这颗脑袋本来面容祥和的正放在地面上,此时随着声音,干尸的眼睛也随之睁开,露出眼皮下昏暗散乱的瞳孔。这诡异的景象恐怕会让正常人转头就跑。可女巫到底不是一般人,绮莉在听到训斥后乖乖的放下手里的木棍,然后弯腰捡起头颅后面辫成一束的头发,将它举到和自己的视线水平的高度,没好气的说道,“知道啦库伊拉大人,我在好好工作。” 完成了警告的任务,干尸的眼睛慢慢合拢起来,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绮莉朝着头颅摆了一个鬼脸,将它随手扔到了身后不远处,听到干尸的脑袋砸到泥土上的声音似乎令女巫高兴了一些,她再次从腰间形形色色的小布袋里掏出要用的材料,扔进汤锅里。 “你看,我提醒过你了。”矮小的女孩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说道。她早就对绮莉这个天赋异禀的同龄人感到不满,虽然碍于两人间实力的差距不能明说,可是看到不喜欢的人吃瘪总是令人愉快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矮小女巫显然低估了绮莉现在生气的程度,后者从胸前衣服的缝隙里抽出一根两指长的灰色细棒,随手朝着同伴一指,一道魔力组成的闪电瞬间劈到后者身上,虽然不致命,可是还是让嘲笑者倒在地上抽搐了将近一分钟。惩治完自己嘴贱的同伴后,绮莉一只手搭在汤锅边,撑着自己的脸蛋,另一只手用魔棒再次百无聊赖的戳起来。“无聊,太无聊了!为什么我们堂堂失心女巫团要帮着这些藏头露脸的家伙干这些事情,你说对不对佩格?” 被称作佩格的小女巫在抽搐中颤抖着伸出她的右手,对着绮莉比了一个中指。 女巫们的打闹并没有影响其他大锅前的人,事实上,除了这两个个性十分鲜明的女巫之外,站在其他大锅前的家伙身上都同一穿着一种复杂的服饰,这些服饰上没有常规的装饰图案,只有一个个黑色的圆形斑点点缀在褐色的衣物上。有趣的是,这些圆形斑点中心总会伸出一条或者更多白色的细线,与其它的斑点中央连接在一起。这让这些人的衣服看起来不仅杂乱,而且总有一种让人眼花的不适感。 矮小的女巫佩格终于熬过了魔法的效果,她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兜帽下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绮莉,可是又不敢做什么实际行动。女巫团中的规矩很少,但是违背的人下场往往都极为凄惨,在这为数不多的规矩中,有一项就是年幼的女巫在成年前不得反抗比她更强的未成年女巫,这是为了巩固女巫之间根据实力制定的统治关系,方便她们长大后融入女巫团之中。至于这种规矩会不会滋长年轻女巫间的仇恨,那可不是老女巫们会关心的事情。 “等着吧,虽然我不能对你动手,但是这里可不是失心滩,我总会找到机会的。”佩格咬着牙在心里向自己承诺着,她受够了绮莉的任性妄为。即使是在疯狂的女巫团中,绮莉的性子也是最让人害怕的那种,她的随心所欲和残忍噬血几乎让每一个和她有过交集的未成年女巫都受过不同程度的伤害,有些还赔上了性命。而佩格作为年轻一辈中仅次于绮莉的存在,经常被指派和后者共同执行任务,她所受的伤害更是数不胜数。这一次,矮小的女巫决定要趁着苍狮王国混乱的局势,让自己的同伴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在地狱里。 且不管两个年轻女巫之间的矛盾,她们面前汤锅中的胶状物在规律的闪光中变的越来越小,每一次材料的投放不仅没有增加这些东西的体积,反倒让它们更加的凝练,又经历了几十次闪烁过后,这些胶状物就变成了锅底透明的小圆球,体积甚至没有成年人的一个指节大。 “呼……终于完成了,真是丝毫不令人愉快的工作。”绮莉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伸手把锅底的小球拿出来,在手上抛了抛,对着月亮像看水晶的成色一样检查着透明度。在她身边,佩格也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只不过比起绮莉完全透明的小球,她的那个因为被电倒在地上错过了一次材料的投放时机而有了一丝浑浊。不过这也比其他褐袍人的作品要好的多了,毕竟正牌女巫的手法可不是一次两次就掌握的。 “我说佩格啊,我们来比比吧?看看咱们两个的魔像那个能杀死更多的人怎么样?”女巫的眼睛忽闪着,那样子丝毫不像是在讨论杀人这么残酷的事情,倒更像是在和朋友商量甜点的选择。佩格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不论怎么回答对方都会强迫她接受这个“游戏”,而这个游戏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绮莉总是最好的那个,一直如此。 矮小的女巫弯下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自己手中的小球贴着地面滚出去,在小球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地上的泥土像是遇到磁铁的铁砂一样自然的吸附上来。随着这个核心的滚动,越来越多的泥土混杂着岩石,树木,以及其它在地表的东西越滚越大,直到变成一个直径大约十米左右的巨大土球才停止下来。紧接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土球开始变形,在土球中开始伸出粗劣的手和脚,团成一团的主体开始向着人形转变,最后变成一个身高超过十米的巨大土石巨人! “干的不错啊!来看看我的!”绮莉看到同伴的魔像后兴奋的说着,然后将自己手里的小球一下子抛向了空中! “你在干什么?魔像核心必须更多的接触土地才能融合……”佩格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眼睁睁的看着绮莉的魔像核心撞到她的魔像后背上,然后像是黑洞一样,将自己已经成形的魔像吞噬,顺着魔像的腿部猛烈的抽出更深层的岩石,到了后来,那已经不是土石魔像了,地表下的岩石像是铠甲一样包裹住了魔像的全身,形成了坚固的铠甲,而魔像的身高,更是长到了骇人的十五米左右,这已经是超过熔铁城城墙的高度了! “哎呀,看看我,手不小心滑了,你不会介意吧?”绮莉走到同伴身边,地下身子在佩格耳边轻轻说道,“对了,如果我没有看错,我已经赢了呢。”她说的没错,因为在绮莉的魔像核心夺走了原本属于佩格魔像的全部躯体后,矮小女巫的圆球就像是一粒不起眼的砂砾一样失去了透明的感觉掉落到了地上,这枚核心已经不能使用了。 “嘻嘻嘻,别气馁嘛,我会连你的份一起杀回来的。”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熔铁之战(七)灼热的惊喜 或许对于女巫来说,她们手中的泥土魔像只是娱乐的工具。但是对于那些要和魔像作战的人,这巨大的杀人机器可和有趣半点边的沾不上。魔像们巨大的阴影高过了树冠,在城墙散发的光亮下变的更加骇人。不过令人欣慰的是,除了绮莉的魔像有着恐怖的尺寸,其余褐袍人制造的泥土巨像充其量也只是比巨型鼠人大上一些罢了,和烈锤大公手下的钢铁假人相比虽然有体型上的优势,不过在材质上则差强人意。 “哼,雕虫小技,他们不会认为靠这些泥人就能打下我的城市吧?”督战台上的矮人轻蔑的说道,虽然泥土巨像的出现是他没有料到的情况,不过如果那些巨像真的只像它们的外表一样,那么它们甚至不值得熔铁城再使用另外一种武器去解决。 可,事情真的像烈锤大公想的那么简单吗?要是那些泥人无法提供足够的战力,为什么对方还要大费周章的在战场上制造一群无意义的士兵呢?咒鸦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这些泥土巨像的构成始于某种魔法,某种他并不熟悉的魔法,这种未知感让咒术师十分不舒服。巫师很想提醒一下身边的公爵那些魔像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不过碍于他自己也不清楚魔像究竟哪有问题,所以并没有开口。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当那些泥土巨人穿过鼠人的黑潮走到城墙下一把将还在和金属傀儡鏖战的巨型鼠人们拉开的时候,发生了令人倒吸一口冷气的一幕。确实,泥土的硬度远不及金属,更别说是由熔铁城地下工坊打造,兼具了矮人和人类工艺的合金了,然而,在这些巨人的交战中,硬度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见鬼的,这些家伙难道打不坏吗?”安德烈亲眼看到自己的钢铁军团一次又一次的把泥土人的身体切开,有几次甚至将对手拦腰斩断!但就是这样的伤势,对于这些泥土巨人来说好像完全不痛不痒,每一次身体受到伤害,这些巨像都会从脚下的土地中吸取足够补充自己身体损失部分的泥土补足自己的身体,而且这个过程非常的快速,有的时候甚至那些来不及从地面上逃开的鼠人也会被卷入巨像之中,变成可怜的牺牲品。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随着泥土和金属的交锋,可以无限修复自己的土人有着明显的优势,反观熔铁城的钢铁魔像,它们的能源和武器磨损都不是无限的,与巨型鼠人的战斗已经让不少魔像的刀刃出现了卷刃或者裂痕,这种情况在和更加难缠的对手战斗时变的更加剧烈。尤其是绮莉制造出的岩石巨人,如果说其它的泥人是用时间慢慢消耗掉金属傀儡的力量,那么这个高十五米的大家伙就是真正在正面击败了公爵的作品,岩石互相挤压形成的外壳是如此坚硬,哪怕旋转的刀刃砍上去也不过是留下一点白色的痕迹,而为了和血肉之躯战斗设计的假人也没有配备重型的武器,这使得它们根本没有重创岩石巨人的手段! “喂,巫师,你有没有办法干掉这些玩意?”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魔像被岩石巨人一拳一拳砸成了废铁,安德烈明白眼前的情况不是他可以应对的了的,如果让这东西攀附到城墙上,天知道它能杀死多少士兵。 咒术师紧皱着眉头,他看着岩石巨人,眼睛里闪烁着强烈的魔力光芒,作为一名施法者,只要咒鸦可以略微窥探到这些泥土人的魔力核心,自然有办法将它们还原成普通的泥块,然而这种方法对那些普通泥土巨人还好说,绮莉的魔像外皮上的岩石在防御住了外来的物理攻击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魔力运转的路线包裹了起来。自然界中的岩石和金属是最能阻隔魔法的东西,除了少数的宝石有着亲和魔力的效果,大部分的情况下一层石皮已经足够让老练的施法者束手无策,咒鸦也不能例外。 “如果能敲开那层石头,我想我可以试试。”巫师颇为不甘的说道,要求来自普通人的帮助对于像咒鸦这样的施法者来说简直就是在承认自己的无能,灰袍的自尊让他在说出这句话时少见的脸红了一下。 所幸烈锤大公现在可没有闲心来观察巫师的脸红不红,听到咒鸦可以解决这尊岩石魔像,安德烈喜出望外,他转头对着后方的传令官大喊道,“把投石机搬出来!给我瞄准那个石头人狠狠的砸!” “可是大人,这个距离如果使用投石机的话,城墙上的人也会受到波及的!” 传令官的疑虑并没有错,解决了拦在城墙前的金属傀儡,岩石巨人的双手已经可以触及到城墙上的存在了,如果这个时候使用投石器这样的设备对其进行攻击,就是飞溅出的岩石碎块也会对城墙上战斗着的士兵造成灾难性的影响。可战场上瞬息万变,烈锤大公深知如果放任岩石巨人走到城墙前造成的后果只会更加可怕,所以他一咬牙,朝着传令官一挥手。 “传我命令,所有投石机,瞄准那个石头人,给我砸!” 传令官低身致意之后迅速的跑开了,既然公爵已经发布了命令,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将会承担这个命令的后果。 “听着巫师,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弄不垮那东西,我就把你装在下一发投石机的发射篮里!”安德烈恶狠狠的对身旁的灰袍威胁着,从他的表情来看,咒鸦毫不怀疑他确实会这么做。 早已在城墙后方架起来的投石机随着命令迅速的转向,士兵们喊着整齐的号子转动着木质的绞盘,将这些战争机器对准它们的目标。很多的指挥官对于投石机发射的弹药并不在意,只要有足够的力道,不论被抛出的是石子还是巨岩都会对敌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可是这一次,面对非人的巨像,投石机的指挥官们当机立断的为这位不受欢迎的访客选择了一份熔铁城的特产,内含流铁熔浆的大号流星锤!这些足有一人高的金属球上遍布着可怕的钉刺,中空的球体内部在发射前被灌入滚烫的铁浆,不论是面对静止的目标,还是打击大量分散的敌人,这种被工兵们笑称为“灼热惊喜”的特殊弹药都可以发挥极佳的效果。 “校准完毕,可以发射!”一台台投石机的负责人对着他们的指挥者报告到,在他们背后,投石机的杠杆已经被拉扯到了弯曲的地步,巨大的力量甚至需要钢索才不至于绷断。 “发射!”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熔铁之战(八) 飞翔的灾厄 投石机的锁链随着口令断裂,飞射而出的铁球表面因为内含的熔浆而变成了骇人的红色,一颗颗如流星一般在空中留下道道赤红的尾烟,冲向布满星辰的夜空。那场景,就好像是遗落在大地上的星体要回归原本的位置一样。不过铁球毕竟不是星星,当它们被发射出时携带的动能消耗殆尽,这些致命的武器也已经飞到了城墙的上空,不可避免的下落全部指向了同一个目标,那有着岩石外壳的庞大巨人。 “好美。”纵使是女巫,在看到从熔铁城中升起的星辰后也不由得发出赞叹,不过佩格很快就察觉到这些美丽的东西并不是对方投降的旗帜,相反,红色的陨石里包裹着的,是同样滚烫的愤怒。“喂,它们朝着你的魔像去了!”虽然不喜欢绮莉,可是在见到这激动人心的场景时,矮小的女巫还是下意识的拽了拽同伴的衣角,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担忧的喊道。 和佩格相比,绮莉也惊叹于冰冷的攻城武器所制造出的壮丽视觉效果,可当她看清楚武器瞄准的目标,有着美丽双眼的女孩却不由得轻笑了一下。“很漂亮的攻击,不过也就只有漂亮而已。” “轰隆!”接连不断的巨响从岩石魔像的身上和周围传来,那是“炙热惊喜”撞击岩石和城墙所发出的声音。烟尘,铁浆,碎石,以及其它无法分辨的东西一起爆炸开来,为这场烟花秀献上了最完美的落幕。没有人怀疑这次齐射的威力,如果不是投石机的搬运难度太大,这样的一轮齐射已经足以破坏大多数城市自以为坚固的城墙。但是似乎是为了验证绮莉的话,当烟尘散去,岩石魔像露出它被砸的千疮百孔的外壳,已经身体上多出被熔浆融化的躯体后,这巨人的行动并没有停止下来。 魔像脚下的泥土像被吸进旋涡的流水一样飞速的涌入它的身体,修补其身体上的破损。同时,岩石人的双臂也高高举起,对着面前的城墙重重落下!早已被齐射时的流弹伤及到的熔铁城城墙在魔像的攻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随后原本光滑的表面上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痕。那些裂痕附近的城墙表面也不再释放出流铁一样的热量和白光,显然这次伤害破坏了城墙原本的结构,导致烈锤大公的设计无法继续运行。不过巨像可不会就此止步,那双土石铸成的巨大手臂再一次举起,而没人知道已经受损严重的城墙能不能挡下这第二次攻击。 “巫师!”被魔像重击城墙导致的震动翻到到地上的矮人爬了起来,对着咒鸦大声喊道,现在的时间和距离都不允许投石机再次对目标发起第二轮攻击,想要阻止城墙被这么攻破,灰袍法师成了唯一的出路。 晚风,穿过被震歪了的督战台狂啸而过,背后有着乌鸦图案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巫师没有入烈锤大公那般狼狈的倒地,因为他早在看到魔像举起手时就提前趴在了地上,等震动过后,他自然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人。此时的咒鸦拄着他的法杖,站在平台的边缘低头看着远处城墙边巨大的阴影,他的眼睛和法杖顶端乌鸦的眼睛一样变成了不详的红色,那是干涸的血液才会有的颜色。“女巫吗?令人不快的种族,她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和起司不一样,研习诅咒之道的咒鸦远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女巫,事实上,咒鸦平生杀死的第一个类人生物就是女巫。在咒术师看来,这群不经过学习就可以掌控魔法甚至超越魔法力量的家伙简直就是造物主对人类的嘲笑,凡人施法者耗费几多岁月获得的力量很有可能还不如一个刚刚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幼年女巫,这让为了学习知识付出了严酷代价的咒鸦如何能容忍呢?不过,既然知晓了魔像制作者的身份,咒术师也就有了破解魔法的方法,那庞大的魔像或许在战士眼中是近乎无解的存在。可,在带来厄运的渡鸦眼中,事物的腐坏是难以避免的一环,魔法的造物也躲不开这一天的到来,而它所做的,无非是提前让崩解的日子降临罢了。 “巫师!”已经站起来的公爵气急败坏的喊叫着,他迫切的需要知道咒鸦到底能不能搞定那个石头人。如果灰袍表示无能为力,他就得拼着巨大的牺牲用人命拖住那该死的魔像。索性炙热礼物中的铁浆虽然无法破坏巨人,却成功的在魔像周围制造了一片死亡沼泽,在滚烫的铁浆冷却之前,鼠人暂时别想靠近那片区域。 “给我几分钟。”咒鸦转头对身后的矮人说道。他确实需要些时间才能破坏魔像身上施加的魔法,不过那可用不到几分钟那么长。女巫的施法方式在博学的法师面前既粗糙又简单,那些凭本能施法的魔女无法将自己的魔法简化太多,毕竟她们根本不懂得魔法的原理。但是咒术师不同,所以他说的几分钟并不是用来破解魔像的,咒鸦所需的时间是要将这种魔像的制造方法和它的创造者的基础信息榨取出来。 安德烈理了理自己的铠甲,如果有必要,他不会派出亲自上场争取时间的选项。“你最好在那玩意儿砸开我的城墙之前搞定。真是见鬼,那东西说到底也不过是些石头和土块,它怎么可能那么硬?” “挤压,简单的道理您应该也很清楚。虽然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东西都很脆弱,可是通过不断的挤压就可以让事物的密度上升,从而增加硬度。”巫师眼睛里的红光越来越盛,他说话时的声音也出现了诡异的失真,听起来好像是从水里传出来的一样,“这些土人说白了就是依靠着一个魔力核心在活动,它们的核心像是一个吸盘,把岩石和土壤吸附在上面来构成身体。只不过,这个的吸力格外强些。” “听起来你有方法了?”矮人撇了撇嘴,挤压可以增加硬度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只是对于魔力核心之类有关魔法的知识,他可真是一窍不通了。 咒术师用自己的法杖敲击着地面,当他敲到第三次的时候,法杖顶端的乌鸦竟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叫。同时,那三对诡异的翅膀也开始轻轻拍动。“找对弱点,即使是要击垮山峦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咒鸦说着,将法杖高高的举起,随着翅膀拍动的声音,他法杖的顶端不知何时已经变的空无一物,只有夜空中传来的乌鸦的叫声说明着,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自己的牢笼里解脱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熔铁之战(九) 暗中的攻防 乌鸦,这种动物似乎总是和幸运沾不上边。无论是它们漆黑的羽毛,还是习惯吃腐肉的习惯,这些生灵总是让人感到压抑,甚至在有的传说中,乌鸦还是死神的使徒,是死亡的监视者和见证者,它们目送应死之人逝去,然后吞吃掉他们的尸体让其再无复生的可能。当然,这些并不全是真的,抛去人们附加在乌鸦身上的神秘和不详色彩,它只是一种普通的鸟类。除非,它是被一名精通诅咒之道的巫师养大的。 月光,被黑色的羽翼遮蔽,哪怕是熔铁城城墙上放射出的强烈光线也无法冲淡印在城墙上诡谲的阴影。交战的士兵和鼠人们在这黑影掠过时都会不可抑制的抬起头,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用自己的身躯如此彻底的遮蔽了光明,他们看到了,却又没看到。说他们没看到,是因为无论这些人在日后如何回想,他们都想不起那黑影主人的任何外貌特征,只记得那应该是一只鸟类。而说他们看到了,是因为目击者们虽然说不清楚自己具体看到的事物的长相,但可以清晰的说出他们看到了什么,灾厄,那就是灾厄。 长着六只翅膀的渡鸦飞翔着,朝着它主人希望它飞去的方向,将终末带给敌人。不过其实对于这只乌鸦来说敌人是否毁灭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它的身体早就已经死去,肉身中的灵魂也已经消散,余下的,只是被人强行按留下的形躯罢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制造出那东西的,可是它可能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在咒鸦身后,安德烈的声音显得很平和,这种平和和他刚才威胁巫师时的火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是这并不代表烈锤大公为巫师的魔法所折服,恰恰相反,咒鸦释放出的东西太过于邪恶,以至于矮人不得不思考他和鼠人谁才是真正应该倾尽全力消灭的敌人。 “别担心。那只是我小时候犯的一个错误罢了。”面对身后的质问,巫师只是耸了耸肩,他的目光跟着自己的乌鸦飞向远处的岩石魔像,语气里听不出慌张或者其它感情。“那个小男孩不希望有一个可以一直陪伴自己的朋友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咒鸦的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那是混杂着讥讽和怀念的笑容。 和城墙上的咒术师不一样,绮莉在见到那只突然飞起的六翼乌鸦时可半点都笑不出来,虽然女巫并不清楚那只乌鸦的虚实,不过这不妨碍她看出它将会对自己的魔像造成的影响。“见鬼!”她尖叫着,“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站在绮莉身边的矮小女巫疑惑的看着同伴,在如此远的距离外,佩格并不能像绮莉一样感受到乌鸦的恐怖之处。她想要开口嘲笑一下绮莉那只是一只长的有些畸形的乌鸦,可话还没说出口,小小女巫就被远处发生的事情震惊到忘记了想好的说词。 城墙边,嘈杂的战场在此刻是如此安静,黑色的厄运精灵绕着岩石巨人飞了三圈,之后收齐自己的翅膀,缓缓落到了魔像的右肩上面。说也奇怪,刚才还高举着双臂,打算彻底砸烂这一段城墙的石头巨人在乌鸦停下来之后就变的安静下来,它缓缓放下自己的手臂,呆立在原地不知在等待着什么。风,卷动着天上的云,当一片乌云在晚风的吹拂下遮住月亮的时候,渡鸦像被惊扰了一样叫了一声。 “嘎!” 也就是在这一声鸟叫的同时,整个岩石巨人轰然崩塌!从身体的下端开始,先是附着在表皮的岩石开始掉落,紧接着岩石里包裹着的泥土和碎石也随像被戳破的麻袋里滚出的米粒一样飞速倾泻下去,原本十五米高的魔像在几秒的时间里突兀的坍塌,等到尘埃落定,剩下的只有城墙下方一大堆土壤和石头,就好像可怕的魔法傀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六翼乌鸦在崩落开始的时候就从巨人的肩膀上飞了起来,此时它盘旋在空中眼睛紧紧地盯着魔像的遗物,然后猛地合拢翅膀俯冲而下,接着一冲而起飞回了主人的身边。当这不祥的鸟类重新落回法杖的顶端,它的嘴里叼着一颗巴掌大小的圆球,原本纯粹透明的圆球已经产生了裂痕,不过这些裂痕很细密,还不至于彻底毁掉球体。 “乖孩子,乖孩子。”咒鸦轻轻抚摸了一下乌鸦的羽毛,然后取下了其嘴中含着的圆珠。咒术师将圆珠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沉默了一会,接着将视线投向城墙外的某个方向,“绮莉,吗?” 一贯对事物不在意的女巫此刻终于感受到了背后生风的感觉,她现在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蛤蟆,明知致命的猎手已经盯上了自己,可是又没有任何逃脱的办法。所能做的只有一动不动的寄希望于延后死亡的来临,期望捕食者对自己丧失兴趣,转向别的猎物。 握着绮莉衣角的佩格只觉得手背上一凉,奇怪的液体滴落到她的手上,小女巫抬头看了看,她发现那液体竟然是绮莉的冷汗!冒泡的汤锅在上,佩格从来没见过绮莉这么害怕的样子,她能感觉到自己同伴身上的肌肉因为恐惧而僵硬,处于完全不能行动的状态里。佩格是想杀死绮莉,可是绝不是让她死在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上,再说,天知道让那个绮莉都害怕成这样的东西会不会在杀死后者之后找上自己,矮小的女巫当下做出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她朝前快跑了两步捡起了之前被扔飞的干尸头颅。 “库伊拉大人!我需要您的帮助!”干尸的眼皮迅速睁开,浑浊的瞳孔在看了佩格一眼后很快注意到了她不远处绮莉的异常。那颗头颅猛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它的肺部还连接着气管一样。“砰!”吸气之后的脑袋剧烈的爆炸开来,散开变成了一大片带着浓重腐尸气味的暗褐色烟雾,笼罩住了两个年轻的女巫。 “切。”城墙上的咒术师砸了咂嘴,他从魔像核心上追踪到的魔力气息在刚才突然中断了。显然是有什么人阻隔了他的探查,而只要这阻隔再晚个几秒,咒鸦就足够释放出具有实质伤害性质的诅咒了。不过,眼下的情况也不错。“公爵大人,麻烦您通知一下喀鲁斯先生,问问他有没有兴趣狩猎点女巫。”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熔铁之战(十)血狮的预言 当喀鲁斯来到女巫们熬制泥土巨人的营地后,他发现这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除了一排来不及带走的大锅之外,这里能证明女巫们确实存在过的痕迹,也就只有空气中淡淡的魔力气息和女性身上香水的味道。魔裔歪了歪头,他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失望,毕竟砍杀鼠人可得不到什么快感,喀鲁斯渴望的,是同为智慧生物在死亡前那种混杂着绝望和懊悔的眼神。不过,就在长着羊角的杀手打算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敏锐的视觉让他得以在泥土里发现了点其它的东西。 “这是,巫毒制成的尸体粉末?”魔裔半跪在地上,从泥土中挖出了一些细碎的暗褐色粉末,那正是库伊拉为了保护两个年轻女巫引爆的尸体头颅留下的残渣。不过在老练的杀手眼中,这样的线索已经太过于明显了,喀鲁斯的脸上露出了冰冷的笑容,他的追猎还没有结束。深渊生物独有的,带着肉质锯齿的舌头从魔裔的嘴里伸出来,轻轻的舔了一下手指上的粉末,强悍的**素质让粉末上残存的巫毒不足以伤害到他,而源于深渊魔鬼的独特能力,却可以让魔裔找到他的目标。 在喀鲁斯追踪女巫的踪迹而去的时候,熔铁城的城墙上战况来到了最**。泥土巨人的出现令烈锤大公的钢铁军团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些泥土组成的身躯最后的使命,就是用大量的土石彻底封锁金属傀儡们的行动能力,同时,这些巨偶失去外形后留下的大量土堆也成为了鼠人们登上城墙的捷径,黑色的鼠人之潮呼啸着,冲上了熔铁城唯一的,也是最坚实的防线。 此时的城墙上早已不是大量士兵掩杀少数登上城墙的敌人,黑色的鼠人和身着铁锈一般红色铠甲的熔铁城战士在将近二十米宽的城墙上胶着在一起,从上方看去能看到两种颜色的交错宛如野兽嘴中长短不齐的牙齿。督战台上的大公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数个架在垛墙上的大型号角以及负责吹响它们传递情报的传令兵。 矮人的身高只足以到成年人类的胸口,不过对于总是四足行走或者佝偻着背部的鼠人来说,二者间的高度倒是堪堪齐平。手握战锤的烈锤大公穿行在城墙上,在激励士兵的同时也会随手清理掉那些过于活跃的鼠人,安德烈的战斗方式狂暴而有效,面对朝他扑来的对手,矮人左手抓住自己厚重披风的一角,接着猛地一甩! 熊皮制成的披风像一面黑色的大网一样将公爵的对手包裹其中,还不等鼠人从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反应过来,矮人右手的战锤已经带着恶风朝着它的头部狠狠砸下!想象中脑浆炸裂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熟练的战士可不会像菜鸟那样在每一击上都投入全力,安德烈使用战锤的技巧完全不下于知名的画师使用他的画笔,只需要对着敌人后脑轻轻的一敲,死亡就像极度疲劳后的睡眠一样悄然而至,除非事后有人用刀子割开这个鼠人脑后的皮肤,不然从表面上来看是看不到半分这一击的痕迹的。 “您的技巧不论看多少次都令我赞叹。”里昂一个滑步闪过迎面扑来的对手,手中长刀轻轻一划竟已经在对方的喉咙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狮将武器指向脚前的地面,背对着烈锤大公说道。烈锤大公爽朗的笑了一声,将斗篷中的尸体抛向远处,砸倒了一片鼠人。 “哈,比不了你啊。你们这些人类,明明寿命这么短,却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掌握那么多的东西。我看你小子的身手就是比起阿提克斯年轻的时候来恐怕也已经不逞多让了吧?至少他除了那把骑士剑之外用其它武器可没有这么流畅。”安德烈很少夸奖别人,尤其是对方和他一样同为战士的情况下,而如果有士兵能得到大公的赞赏,那就说明他的身手确实达到了可以被称为高手的程度。 里昂也笑了笑,他抬起身前的刀刃,银色的长刀从下向上,轻轻一点,就刺破了一只鼠人的咽喉。其实骑士长自己也有些奇怪,他对于自己的身手还是有着客观的认识的,然而不知道是因为接连不断的恶战或是什么其他原因,血狮的战斗技巧明明已经好几年没有长足的进步,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可以将过去需要铺垫很久的剑招流畅的使用出来。也就是在这种改变下,原本只是一名出色战士的里昂在不经意间变成了真正的剑术大师。 “这场战斗快要结束了。”血狮突然说道。 “你小子是不是太自信了?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呢,这些老鼠可不会自己从城墙上退下去。”安德烈用空着的手一把将附近的鼠人按到地上,沉重的铁靴重重砸在这个倒霉蛋胸口上,将鼠人的肋骨踩得直至变形。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里昂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很平静,那完全不像是在战场上拼杀时会有的眼神,倒更像是一位悠然自得的农夫看着自己长势喜人的庄稼时露出的那种恬淡的眼神。“跟我一起的那个精灵,他是我们谈判的见证人,再过不久精灵族的援军就会赶来,有了他们的帮助,鼠人就无法再对我们造成威胁。” “哦,就因为他们给了你一个跟班,你就这么肯定那群躲在森林里的长耳朵会来帮忙?”矮人挑了挑眉毛,他当然知道在苍狮王国紧邻的森林当中居住着为数不少的精灵,只不过这位固执的公爵从来没想过要寻求王国之外的援助。在安德烈的心里,他早已将整个烈锤领当成了自己的财宝,而一个合格的矮人可不会请求别人来帮忙看守宝库。 “嗯,这件事我有九成把握。这两天我越和巴克姆,我的精灵扈从接触,我就愈加肯定他的导师绝对在精灵中有着极高的地位。所以我知道他一定能说服其他的精灵来帮忙。”其实安德烈的话并不是一个疑问句,但里昂却认真的点了点头,现在回想起来,那名叫做亚特伍德的精灵长者表现出的智慧和见识都着实令人钦佩。不过真正让血狮相信精灵会出手相助的理由,实际上和他新得到的直觉有关,他隐隐觉得鼠人的存在会触碰到精灵们的某些底线,而这会迫使森林之子不得不走出他们的家园加入到苍狮的战斗中来。 “吼吼,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就送你一桶上好的火百合!”矮人大笑了几声,显然并不相信骑士的话。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熔铁之战(终) 不可靠的交易 里昂的预感是不是会变成现实,这点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随着女巫们被迫退却,单凭大量的鼠人是无法攻陷熔铁城的。即使它们中混杂着数量相当惊人的巨型个体,但是城墙后方反应过来的投石机足以将这些傻大个在很远的距离击倒,那些侥幸躲过并靠近了城墙的家伙也会惊讶的发现在城墙上还有数位单凭个人实力就可以与它们一较长短的战士,更何况战场上还有咒鸦在远处掠阵,咒术师的诅咒在这样的乱战当中当真是防不胜防。 身处这样的战斗中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死亡明明就在你的身边,随时有可能把你拉入黑暗的泥潭中去,可是太多的鲜血和咆哮已经让战场上的人出现了一种微妙的麻木。他们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并不是在战场上,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太过真实的幻影,也许只是在酒馆里喝了太多酒之后听吟游诗人讲述的某个远方的故事。所有的杀戮和防御都成了无关情绪的本能,士兵们依靠着平日训练场上千百次如一的动作下意识的挥舞着武器,在他们眼中看不到愤怒或者绝望,只有溅到脸上温热的血浆才能让这些人从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而很多人却在这种麻木中目视着鼠人的爪子撕开了自己的肚子,看着自己的内脏流出来,漠然的死去。 “士兵们太累了。”不需要血狮提出这点,安德烈也已经察觉到了。烈锤大公虽然担任执政事物多年,但是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作为战士的锻炼矮人从来没有懈怠过。可就是这样,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长久的战斗中不断消耗着,要知道安德烈已经小心控制着每一次攻击使用的力道了,如果他都感觉到疲惫,又何况普通的士兵们呢? “预备队呢?让预备队的人上来替换!”公爵随手抓住身后的一名副官,用大嗓门对这个同样累的够呛的可怜人吼道。这名军官摇晃着脑袋过了几秒才明白他的长官到底在说什么,随即唯唯诺诺的回答道,“大人,最后的预备队在一小时前就投入战场了!抢救回城墙下的战士排除已经不能战斗的,至少也要再休息半个小时!” 安德烈嘴里咒骂了一句,将拽着副官领子上的手松开。其实这个情况他早就猜到了,在离开督战台的时候他就将战场上人员的轮替交给了自己的参谋们,之所以还要开口询问,只是抱着最后的一点侥幸而已。矮人的愤怒直接导致了他身边的鼠人们开始遭殃,烈锤大公的战锤虽然短小,却比长矛还要致命,在矮人砸倒了第五个鼠人的时候,里昂才找到机会再次跟他搭上话。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士兵们的伤亡数量正在增加,离天亮还有一段距离。您就没有其它可以使用的防御武器了吗?”骑士长的体力也不是无限的,为了节省自己的体力,里昂已经不再直接和鼠人发生正面冲突,更多的时候他选择在战事吃紧的区域应援,救下那些无力反击的士兵。因此,血狮深切的感觉到了这支军队的疲惫,熔铁城的战士虽然强悍,却从未经历过历时如此漫长的战斗,再加上对手还是鼠人这种特殊的生物,他们的作战压力可想而知。 “该死的,我要是到了这种时候还藏着一手我就是长胡子的侏儒!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和它们打到天亮。”烈锤大公咬着牙说道。深谙战争之道的他当然清楚,在一场战斗中,战略上的交锋只要没有出现失误就不会造成巨大的伤亡,作为指挥官,最厌恶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毫无战术可言的战场,对于战士来说就是用血肉去填补的绞肉机。 然而,这场战斗终于还是没有持续到天亮,在血狮和公爵都不再交流,而是专注于更多的保存自己的体力时,一直跟在安德烈身后的一名传令官突然激动的喊叫了起来。“看!那些老鼠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矮人受困于身高,无法看到城墙下的情景,他在焦急之下猛地一撞,将身前的鼠人们一把推下了城墙,这才得以看到传令官到底在喊些什么。 只见熔铁城城墙的远处,鼠人如地毯一样的队伍不知怎的出现了一道奇怪的断层,黑色的潮水被拦腰阻断,露出土地的颜色。而阻挡了鼠人们前进的并不是其它东西,正是它们自己!矮人可以凭着目力清楚的看到,那些冲在前排的鼠人突然转身,对着自己身后的同伴毫无征兆的发起了攻击,它们锋利的爪子用到同类身上也是毫不留情,冲锋在后的鼠人被这措不及防的攻击完全打傻了,它们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在食物近在眼前的情况下前方的同类们会做出这种举动。不仅仅是鼠人,在城墙上观察到这一点的人类们也面面相觑,这些鼠人的反应太过于异常,异常到他们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烈锤大公也一样,不过曾作为冒险者的矮人很清楚,当眼前发生常理以外的事情的时候该去找谁要个说法。“巫师呢?你们谁看到那个穿着灰袍的家伙了?” 等安德烈找到咒鸦的时候,这名咒术师已经瘫软的靠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无力行动了,这是他施法的代价。烈锤大公推开保护着巫师的几名士兵,那是他之前指派给咒鸦的护卫,走到灰袍的面前。“那是你做的吗?”安德烈的脸上看不到感激,对魔法的厌恶让他并不喜欢这意外之喜,谁知道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有一天也发生在自己身上。 “别紧张,我可没本事对那些老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我只是和某个存在谈了笔交易而已。”咒鸦耸了耸肩,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虽然事实上确实如此,可是和高位存在交流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咒术师为了完成这笔交易耗干了自己的体力也是不假。 “你要和魔鬼做交易就去做,别把我们扯进来!”谁知安德烈在听完咒鸦的话后毫不领情,在矮人看来,他宁可靠牺牲和流血换来惨痛的胜利,也不愿意求助于世界的阴暗面,因为这种交易的代价,往往会令人万劫不复。 “放心吧,这笔交易的代价已经有人还清了。我们不需要支付任何东西。”巫师挑了挑眉毛随口应付到,他脸上轻松的表情让公爵的怒火熄灭了很多。矮人皱着眉头看着巫师,继续不放心的问道,“谁会那么好心帮我们?” 这个问题咒鸦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嘛,谁还没有几个死对头呢?黎明快要来了,您还是想想怎么处理之后的事情吧。”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在城堡中醒来 “这样就可以了吧,我已经降下了疯狂,它会让那些不人不鼠的东西自相残杀到天亮。可笑你的那个同门居然认为我真的是因为出于对地穴之母的仇恨才和他完成这笔交易的。他难道不明白对于我们来说你们所谓的情绪完全不存在吗?连喜悦都感觉不到的存在自然也感觉不到仇恨,真是无知啊。”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你们本身是不存在情绪的。可是当你们把意识投入这个世界,你们或多或少都会受到这个世界生灵的影响,尤其是在你们试图来影响他们的时候。比如,你对我的偏爱,已经让我到了需要戒备的程度。” “不过是这种小事,先不谈你和我之间只是做了笔交易,湿魂,你们是这么叫祂的对吧?祂不是也给了你祂在这个世界的化身碎片吗?和这个比起来我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那不一样,第一场雨的雨滴与其说是馈赠,不如说是祂预付给我的定金,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这定金给的并不过分。但是你,影之母阁下,您在这个时候潜入我的梦里主动和我对话,让我对自己保护精神的手段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忘了那些愚蠢的法术吧,你们所见识到的东西太过于狭隘,更别说掌握到手里的东西。如果你想要知识和力量的话,你只需要信仰我,然后你就可以得到你所追寻的一切。” “感谢您的好意。还请恕我无法接受您的邀请。太过于容易得到的东西过于虚幻,比起您的赐予我更偏向于靠自己的双手来发现新的知识。至于我们目光的狭隘,认知的局限,我认为恰恰是这些东西造就了我们的灵魂。” “好吧,我会再来询问你的,凡人。而下一次,我或许就不会这么柔和了。” 睡梦,在轻微的摇晃中被打断。起司睁开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一脸关切的爱尔莎,法师随即想起来自己之前是睡在了王室城堡的客房里。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睡眠被影之母打扰,虽然肉体上起司得到了些许的休息,可是在精神上法师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恢复。 “龙脊山在上!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要是摇晃都对你没作用我就只能去找冰水了。”老板娘的红发顺着耳根垂下,起司发现自己原本紧绷的心在听到她的玩笑后迅速的放松了下来。 “请千万别这么做,冷水会唤起我很多不好的回忆。”法师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身上穿着仆人送来的睡袍,脸上的胡茬由于多日的事物而无暇打理。此时的起司看起来完全不像一名强大的施法者,倒更像个刚睡醒的普通年轻人。 “好吧,你的这个弱点我姑且就记下了,法师先生。愿意说说到底是什么让你睡的这么沉吗?”爱尔莎微笑着,坐到了起司身边,她虽然不知道法师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当一个人无法被声音唤醒的时候,总是不太对劲不是吗? “唔……”起司想了想,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自己的遭遇,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多久,面前女人的笑容和眼睛里的关切让灰袍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只是被麻烦的家伙缠上了罢了。” “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我猜猜,她是叫珂兰蒂吗?”老板娘仍然在笑,可是法师本能的觉的她的笑容不像刚才那么温暖了。事实上,虽然爱尔莎等人的归队已经有一些时间了,可是王都内的形势瞬息万变,起司并没有时间向她说明自己和女巫订婚了这件事的始末。现在看起来,她应该是听其他人说起了这件事情。 这一次,起司是真的语塞了。想要解释清这件事,他必须从女巫是多么奇特的一种存在开始说起,可老板娘脸上的笑容让他觉得对方似乎并没有耐心听他讲这么一大串的事情。而且很快,法师又对自己为什么要和爱尔莎解释珂兰蒂的婚约产生了疑惑,他和爱尔莎之间有某种迫使他必须这么做的关系吗? 在起司陷入了自己和老板娘关系的思辨时,爱尔莎的笑容慢慢敛去了。很多时候,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好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这么说是因为爱米亚女士托我问问你她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自己的女儿。听她的意思,既然那些追捕她的女巫们离开了,她似乎正在考虑带着珂兰蒂离开这个国家。我不是很懂你们这些施法者,但我觉得一直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巫师耸了耸肩,算算日子珂兰蒂因为意外被起司身上的预警机制传送走已经过了两天,也是时候把她带回来了。这么想着,灰袍法师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说道,“她们有她们的想法,这我也无法干涉。不过这次我同意你的看法,虽然那些女巫离开了,但是她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失,现在冒然离开苍狮经营许久的据点不是个好主意。”说完,他就拿起挂在墙上的衣服,看样子是准备出门了。值得一提的是,看到法师准备换衣服,爱尔莎却一点想要离开这个房间的打算都没有。而习惯于灰塔生活的起司,也并不熟悉某些俗世中的礼仪。 当穿戴整齐的法师推门离开客房的时候,他被等待在门旁多时的侍者拦了下来。看得出来,这个拘谨的年轻人知道他在和怎样可怕的存在对话,起司和他的同伴们是如何打败藏在国王体内的恶魔的故事已经在这里有了很多版本,而最普通的那个版本里,法师也被描述成可以喷火招雷的怪物。 “尊,尊敬的大师,”侍者的身体在确认起司注意到自己后开始因恐惧和紧张颤抖,“国王,陛下和财务大臣在书房等您,希望您可以过去一趟。” 法师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以他对恶魔的了解,西格特,苍狮国王的身体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即使他曾经是个强壮的战士,在床上躺个一两个月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那么,是什么情况让重伤未愈的国王如此心急的召见自己呢?还有那个财务大臣,之前起司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财务大臣 虽然也不是非得接受这个邀请,不过苍狮国王给起司的印象还算不错,考虑到对方在这个时候要求见自己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法师也就没有再为难带路的侍者。简单吩咐对方带路,并让爱尔莎自己先去找蒙娜和杰克,看看他们的情况如何后,巫师就走入了城堡的深处。 老实说,起司并不是很喜欢城堡这种建筑,当然他并不否认城堡带来的优秀防御能力和对周围居民的影响力,只是就实用性的角度来看,崇尚效率的法师颇为厌恶那些拐来拐去的走廊和昏暗的灯光。相比之下灰塔内部简洁的构造和一目了然的布局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杰作。当然,这只是巫师自己的想法,对于普通人来说,灰塔那近乎无规律的房间和无尽的螺旋走廊简直就像是某种魔法监狱一样令人崩溃。 好在带路的侍者很是熟悉这座城堡的构造,毕竟他是被指派来接引那位神秘法师的仆人,这种差事可不能随便派一个人来干。值得一提的是,以往这位侍者给来访城堡的客人带路的时候,无不是一副挺胸抬头的样子,这座城堡所代表的王国荣耀不允许他向任何访客低头。可是这一次,面对超越了世俗的施法者,这个年轻人在带路时甚至不敢把头抬得太高,这让他有几次险些就撞上了走廊旁的灯台。 就在起司即将对带路人那滑稽的行走方式失去耐心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国王的书房。在书房门前,起司见到了一位熟人。铁骑士靠在墙壁上,抬头看了看走近的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侍者可以退下了,后者如蒙大赦,法师看见他几乎是用小跑的离开了这片区域。 “看起来我在这里并不是一个被尊敬的客人?”巫师笑了笑,对于仆人的反应,他并没有生气。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在帮助了别人之后被这么对待。 “你得理解,我穿灰袍的朋友。这里绝没有人不尊敬你,只是有的时候,对未知的恐惧会压倒这份尊敬。”阿提克斯撇了撇嘴,他此时并没有穿着铠甲,一身剪裁得体的麻衣让这个老人少了些威严,可这并不能掩盖他眼中的智慧。 起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随后他觉得既然大骑士长专门在这里等自己,那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于是法师说道,“是什么让您拖着疲惫的身躯也要在这里站岗?我想国王陛下总不至于严苛到让您带伤执勤吧?” 铁骑士露出一抹笑容,“啊,我们的国王虽然有时候胡闹了一些,不过还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可虽然陛下很能体谅他人,他身边的人却不全是如此,我在这里是为了防止待会你跟里面的某个家伙打起来。你知道,有的人就是有天赋让人在三句话之内把剑拔出来架在他脖子上。” “我想您多虑了,毕竟,我几乎不用剑。”法师明白了阿提克斯的意思,轻轻敲了两下之后推开了国王书房包铁的木门。在起司进入书房之后,老骑士长轻轻叹了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这就是我担心的,惹怒一个拿剑的人总还有机会挽回,可是惹怒一个法师…愿先王保佑。” 走入了房间的法师可听不见阿提克斯的自言自语,他刚一进门就听到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摩挲的声音,带伤的国王这个时候可抬不起手臂,那么是谁在写字就很清楚了。国王的书房不大,或许苍狮的王室并不喜欢太过宽大的东西,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必要的作用而设立的,墙壁上除了一副王国地图之外别无它物,就连寻常贵族喜欢挂在墙上的挂毯或者装饰用武器都看不到。一张三人宽的弧形长桌,两座和长桌同材质制成的书架,这就是房间里仅有的家具。哦,现在还得算上三把椅子。 这三把椅子当中,长桌后面宽大的衬有红色天鹅绒面料的那张属于国王,西格特正无精打采的瘫倒在椅子里,看得出他的精神不是很好,连眼睛都只睁开了一半,似乎随时会睡着一样。另外两把椅子在长桌的外侧,空着的那把是为起司准备的,至于另一把嘛,法师看到一个穿着考究礼服的背影正在用左手写着什么。如果不是侍者说错了的话,这个右手被绷带绑在胸口的男人显然就是苍狮王国的财务大臣,虽然从背影看不出这个人的岁数,不过从礼服膨胀的轮廓上来看,他一定很重。 “胖子,你约的客人来了。”国王在看到起司进门后想要抬手打一下招呼,可是他的手臂刚刚离开扶手就落了回去,显然被恶魔附身的后遗症让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无力。而法师在意的是,哪个国家的君主会称呼自己的财务大臣叫胖子?这种戏谑的称谓更像是在称呼朋友而不是臣子。 “您现在还是少说话的好,如果您现在病逝,苍狮一定会因为王位打的不可开交的。”被称为胖子的财务大臣也同样用毫不客气的口吻回应着自己的君王,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有起身迎接起司的打算,这个人连头都不回的对法师说道,“起司先生吗?抱歉,我现在在统计账目,您要是愿意的话就到旁边的座位坐下。” 法师竟然真的自己走到座位上坐下了,而这并不是因为起司不在乎对方失礼的说话方式,只是他心中对这个财务大臣的好奇让他暂时忽略了对方语言上的问题。坐到了椅子上,法师也就看到了这人的脸,以起司的标准来看,他并不在乎一个人的外观,可是怎么说呢,在见到对方的脸之后,巫师竟然少见的感到了些许的可惜,这个人如果愿意好好运动一下,把那层厚厚的下巴去掉的话,恐怕会成为远近闻名的帅哥。 “巫师先生,请先让我说一声抱歉。”那胖子头也不抬的说道,“虽然是我让陛下把您叫过来,不过我显然错估了您和您的同伴以及站在门外的大骑士长先生和他部下造成的损失。所以您不得不再等个几分钟,啊,对了,既然您已经坐下了,劳烦您把桌子那边的天平递给我,我的右手断了,近期内没办法活动。” 该怎么说呢,起司觉得自己在灰塔里已经见过很多怪人了,甚至他不认为从那个法师窝里走出来的自己还会认为别人奇怪,因为他自己也是怪人中的一员。不过这次,在法师把天平放到对方身前的桌子上的时候,起司是真的猜不透这个人是太蠢还是太聪明。 “谢谢。”胖子随口说道,暂时放下羽毛笔,单手将一些砝码放到天平的两端,然后仔细的辨别着指针指向的刻度。“你的手是怎么断的?”起司开口询问道,按理说这样一个人实在不应该会折断自己的手臂,他看起来是那种连吃饭都会请佣人喂到嘴里的家伙。 “您说我的右手?前天夜里在城墙上被一只鼠人撞断的。不过我砍下了那家伙的脑袋,从账目上来看我并不算亏。”财务大臣平静的回答着,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发言已经让法师少见的露出了吃惊的眼神。 “你的意思是说你参加了战斗?”虽然知道自己的话十分失礼,不过起司还是把这句话说出口了。毕竟要让法师相信眼前这个胖子参加了那场惨烈的战斗……请恕起司实在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上前线杀敌的类型。 “当然,参加战争是贵族应尽的义务,那些听到钟声就躲在自己宅子里瑟瑟发抖的家伙要我说就应该通通推上绞刑架,把财产没收充实国库。” 不知道为什么,起司发现自己有点欣赏这个胖子大臣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马库斯 “既然到了现在你们都没有打起来,我想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见到自己的财务大臣好像没有让法师感到不悦,至少现在还没有,国王提出了离场的建议。怎么说呢,西格特倒也不是那么虚弱,只不过他现在在看到桌子上的天平不断被摆弄的时候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所以如果可以逃跑的话,国王陛下也没有必要死撑不是吗? 然而西格特的计划并没有成功,财务大臣难得的抬了抬眼睛,被肥肉衬托的十分细小的眼睛里露出令人心悸的目光。“您还是坐在那吧,我已经询问过药剂师了,您现在还没有虚弱到那个地步。再说,有些事情还是您在这里比较好谈。”国王暗暗骂了一句负责看护自己的药剂师,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亲自上阵和鼠人去打仗也不愿意多在这里待下去,他的财务大臣除了远近闻名的有能力之外,也是远近闻名的骂起人来不分高低贵贱。 “好了,我算完了。”几分钟之后,肥胖的大臣终于完成了他的计算,当他用仅剩的手记录完账目之后,他将桌子上的羊皮纸拿了起来。“经过我的大略计算,发生在王座之厅的战斗至少造成了价值三千五百三十九枚王国标准金币的损失,其中包括了城堡的修缮费用,士兵的治疗费用和他们折损武器的采购费用。而这还是按照前天的市场价格计算的,需要我提醒你在这个动荡的时期物价和人工每天都在翻倍的上涨吗?……” 面对着大臣滔滔不绝的质问,国王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如果是平时,西格特可能还可以一拍桌子让对方收敛一点。但是身体上的无力以及自己确实做错了的微妙负罪感让国王不再发声。不过西格特不说话,起司却看不下去了。“这位先生,我想您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吧?对王座之厅造成的破坏是情势所迫,这不应该算是陛下的责任。” “马库斯,巫师先生,我叫马库斯泰勒瑞尔。现任泰勒瑞尔家族的族长,王国荣誉伯爵。”自称马库斯的大臣斜了一眼法师,说道,“而既然说道责任,我也得和您谈谈。” “我?” “正是,先生。”马库斯将手中的一叠羊皮纸中的一张抽出来,交到起司的手上。“这是自您出现在浊流镇之后为王国带来的损失清单,我知道您声称是出于好意来帮助我们的国家,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您也确实站在我们这一边。可是还望您能够明白,虽然苍狮举国上下无不感激于您,可是感激并不能兑换成切实的金币。”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法师只看了两眼就看出来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份账单,上面密密麻麻的罗列着各种款项。起司看了看这份账单又看了看面前的马库斯,“你不会是打算让我来付这些钱吧?” “当然不是。”财务大臣一副奇怪的模样看着巫师,好像很难理解为什么起司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还不等法师松一口气,这个男人继续说道,“考虑到这份账单账目巨大,而您又不像随身携带大量货币的样子,我为您列出了最佳的还款方案。包括了通过劳务支付和用魔法道具抵债等方式,您可以看一看。”说着,他还真就又拿出一张羊皮纸递到了起司面前。但是这一次法师并没有去接。 “陛下,这是您的意思吗?”起司转头朝西格特看去,他很想知道国王有没有参与到这份荒唐的账单的制作中去。西格特撇了撇嘴,他现在是真的想从这个该死的房间里逃出去。不过作为一个君主,他还是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的,“虽然马库斯是苍狮的财政大臣,但是我可以保证我是不同意你手里的那份账单的。” “可是您曾经跟我签署过协议,这方面您虽然是国王,但是只要我还是财政大臣就保有对破坏王国财产的人追债的义务和责任。”说着马库斯还真的从衣服里郑重的掏出一张盖着王室印章的合约。 “我…那我现在解除你财务大臣的职位!”国王语塞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对方话中可以利用的前提,只要马库斯不再是财务大臣,他手里的合约也就成了废纸一张。国王不禁为自己的机智露出了笑容。 “根据苍狮王国国王法第三大章第二十五小章第三条款,财务大臣的任免必须经过王国三分之一以上贵族的同意。您无权直接开除我,更何况现在根本无法确认还有多少贵族在瘟疫中幸存,三分之一的数量无法界定,根据国王法中的紧急条例,这种情况下…” 不知是因为身体原因还是只是单纯不想在和这个麻烦的臣子交流,苍狮的现任国王,西格特陛下还没听完就很果断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起司甚至还看到这位国王在晕倒的时候故意把头往椅子里靠进去,以此遮住自己的耳朵。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法师看到这个情景,直接起身,想要离开这间书房。他可没兴趣把精力耗费在那张该死的账单上。 “有没有意义并不能只靠您的主观想法来判断,先生。”见到起司打算离开,马库斯却不慌不忙的整理起桌子上的纸张,“如果您现在离开这个房间,我将认为您拒绝偿还您的债务。而作为非本国人士,我当然不能对您做什么,可是赤红之瞳,那间酒馆是叫这个名字吧,的老板以及冰霜卫士的司令官乔恩爵士作为您的协助人必须要负起责任。哦,当然,考虑到您的名声,那场传闻中证明黑山伯爵清白的荣耀审判也将彻底不起作用。” 起司的脚步停住了,他慢慢转过头看着对方的背影,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马库斯对法师话语里的愤怒不为所动,他耸了耸肩说道,“我的原意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不过鉴于您现在的还债意愿以及行为方式,我恐怕必须承认,是的,我是在威胁您。” “嗡!”剧烈的气流从起司的长袍下爆发出来,法师随手一挥,马库斯身下的椅子就瞬间崩解,变成了四散的木屑。措不及防的财务大臣狼狈的坐到地上。不过这还没完,起司将手中那份已经被攥的变形了的账单甩到空中,手指轻轻一点,红色的火苗就凭空出现瞬间吞噬掉了羊皮纸。接着,巫师打开书房的木门走了出去,那扇大门在起司身后狠狠的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高兴了吗?”起司离开后大概一分钟,西格特从座椅上有些颤抖的站了起来,越过书桌看着仍然坐在地上的财务大臣问道。 谁知马库斯脸上的表情丝毫都看不出恐惧或是其它什么负面的情绪,这个胖子只是掸了掸衣服从地上站了起来。“嗯,他的反应我确实没有料到。不过这也是好事,他越重视这些人,就越不会和王国发生正面冲突。虽然不能正式让他归于王国管辖,不过靠人情筹码来控制他也不是不可能。考虑到这一点,我建议在瘟疫过去后要加强和冰霜军团的联系,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考虑给溪谷城找一个北地人做领主,我看那个叫杰克的就不错。至于赤红之瞳酒馆的势力,也可以派人和他们的头头谈谈,王国的情报网已经老到过时了,就连这些情报还是我靠私人手段弄来的。” 对于这位臣子,西格特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清,马库斯泰勒瑞尔这个人到底是个精明的天才还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国王的忧虑 “你这家伙居然没有被法师顺手干掉,这可真是奇迹。”书房的门再次打开,阿提克斯在看到财务大臣仍然完整站在房间里时露出了颇为夸张的惊讶表情。而从铁骑士少有的戏谑语气来看,他对于马库斯的窘境似乎非常满意。 肥胖的大臣对大骑士长行了一礼,不过由于他过于臃肿的身体,本来优雅的礼节到了马库斯手上总有几分滑稽。“感谢您的问候,阿提克斯爵士。陛下,我在这里的预定工作已经做完了,如果您没有什么其他指示的话,请恕我告退。”西格特巴不得这个家伙赶紧从眼前消失,他赶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了马库斯的离开。 在财务大臣离开了书房之后,苍狮的国王又一次坐回了椅子里,轻轻出了一口气,“呼…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和胖子说话比当年外出探险的时候还要累。”铁骑士听闻这话露出会心的笑容,王国上下没有一个人在见到那位马库斯爵士后不是这种疲惫的样子,阿提克斯随手将起司坐过的椅子拉到身下,将佩剑靠在书桌旁。 “虽然我一直认为马库斯是王国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我不得不说他这次做的有些过了。您是没有看到法师走出去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有多可怕。我当时还以为他准备杀人了呢。”国王嗤笑了一声,仰头看着天花板回答道,“是啊,能把灰塔的法师大人气成这个样子,整个王国里恐怕也就只有他和安德烈那家伙有这个本事了。” “说起烈锤大公,我记得当初马库斯去烈锤办事,回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吧?他还一直嚷嚷着要让安德烈公爵赔他的误工费,结果大公又寄了一把刀子给他让他把腿锯了直接赔他条假腿,那小子就不说话了。”老骑士耸了耸肩,想起当时财务大臣刚刚崭露头角时的糗事,跟国王一同笑了起来。“哈哈,我记得我记得,后来安德烈回王都办事,胖子在王座之厅见到他的时候愣是一下子蹦起来三尺多高,我可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激动。” 书房里的笑声在片刻后停止了下来。国王和大骑士长之间保持着微妙的沉默,似乎都在想着什么。良久,阿提克斯率先开口说道,“马库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他是。如果那家伙身上有一丁点赫恩家族的血统,我都会把他定为下一任国王,或者干脆直接让位给他。他的才智和忠诚足以让王国走向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盛世。” “可是马库斯并不是全能的。”铁骑士继续说道,他看了看自己的佩剑,那把名为铁则的猎巫刀。“在阳光下,我们这位财务大臣的本事堪称至宝,但是他从未见过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 “是啊,居然敢这么挑衅一个灰塔巫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家伙的行为才好,要不是起司的涵养是我见过的施法者里最好的,恐怕现在这间屋子里四分五裂的就不是一把椅子了。”国王咳嗽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身体上的痛苦不足以让这位坚强的战士低头,可是思考人际关系这种事,哪怕西格特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国王也还是没有习惯。 “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阴影里的东西不会自己走到太阳下。可现在,”说着阿提克斯站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的王都,昨天的大雨不仅没有让这座城市焕然一新,反而变得有些,肮脏,那感觉就像是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泥泞之中,无法摆脱,“现在不是平时,铁则的铭文从来没有这么频繁的闪烁过。” “谁说不是呢。法律,义务,荣耀,这些东西都是和平时期才能被挂在嘴边上的玩意儿,我冒险的时候如果碰到一个满口这种东西的家伙,一定把他坑到渣都不剩。”国王撇了撇嘴,虽然现在苍狮的国民和臣子都认为西格特是一个极具荣誉感和责任感的王者,不过只有极少数真正见证了他成长的人才知道这位国王在年轻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样子。 “内有马库斯,外有洛萨,可现在看来我们看好的这两个年轻人都陷入了他们各自的局限里啊。”铁骑士双手扶着窗框,摇了摇头。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鼠人瘟疫的爆发打破了太多这个王国里正常的状态,那些在和平时期成长起来的年轻人面对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事态会有些措不及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吗?我倒觉得这瘟疫爆发的太好了。虽然这么说对不起死去的国民们,不过苍狮已经安逸了太久了。自从我小时候开始王国就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的战争,安德烈那家伙把烈锤领盖好之后更是把草原上的游牧民跟拦在了外面。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年,恐怕整个国家都会怠惰下来。”西格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的扶手,悠悠的说道。 “可别忘了,阴影永远不会真正褪去,苍狮是一个建立在危险上的国家,一旦丧失战斗的意志,这个国家也将不复存在。适当的刺激,就像不致命的伤口一样,只会让战士吸取教训后变的更强。” 阿提克斯转过头看着椅子里的国王,他是看着西格特从一个天真的孩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人,如果说里昂被他当成了儿子,那么这位国王就是老骑士奉献了一生虔诚供奉的神邸。如今的西格特虽然不如马库斯那样机敏,但也有着深沉的智慧,在这乱世之中,这样的智慧远比笔头上的把戏有用的多。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再撑几年喽?”铁骑士打趣道。 “嘿嘿,那当然。我和里昂都还需要您的教导呢,咱们得为王国的新血争取到足够的成长空间才行啊。”国王笑着说。 “里昂吗……”西格特的话令大骑士长有陷入了忧虑当中,和熔铁城之间通讯的阻断让他无从得知血狮幸存的消息。 国王听出了阿提克斯的担忧,于是宽慰道,“您放心吧,那家伙可没这么容易死。他可是能从那种战场杀回来的狠角色,比起担心他,您还是想想怎么整顿城里的治安吧。” 老骑士没有回话,只是走到桌前拿走了自己的佩剑,行礼告退之后走出了书房。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隐藏内容 苍狮王都,港口区 虽然流经这座城市的水道一度被面目可憎的水鬼占据,不过所幸那些丑陋的怪物只对把活人拉入水中感兴趣,对于码头区周围的建筑和停放在这里的货物并没有什么损害。当起司走出那间女巫借给他的小屋时,法师的怀里抱着仍然在昏睡中的珂兰蒂,后者脸上的睡颜相当平静,看起来这段时间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影响。灰塔的秘密自然是不可能透露给同为施法者的人,和葛洛瑞娅不同,珂兰蒂自从被传送到了灰塔后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此时的金发女巫就像是童话里等待被唤醒的公主,哪怕沉眠了漫长的岁月,她的身体却神奇的停留在睡过去的那一时刻。 可细心的灰袍还是在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衣领的阴影里注意到了两点小小的红点,那是被吸血鬼咬过的痕迹。起司略微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安莉娜是灰塔唯一的吸血鬼,不过在他将珂兰蒂带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听到学姐跟他提起相关的任何事情。摇了摇头,法师并没有多想,虽然古老到无法用年纪来计算的安莉娜早就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吸血**,但是有的时候她还是会因为一些在别人看来很奇怪的原因去吸血。 走到客厅的时候,起司将珂兰蒂放到了壁炉旁的长椅上,如果不是出于别要的原因,他绝不会和女巫产生过多的身体接触。小楼的客厅曾经在网虫的蜘蛛袭来的时候遭到过严重的破坏,那些损坏的墙壁如今已经被来自周围仓库的破木板钉了起来,这让这座建筑的风格更加贴合它的新主人。 “起司先生,她没事吧?”斯派洛,这个在王都街头和法师结识的小乞丐有些害怕的蹲坐在房间一角的稻草堆上。虽然起司已经说服女巫将这栋建筑赠送给小麻雀,可是这个孩子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身份的转换。 “不用担心,她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女巫。”和斯派洛不同,翘着腿坐在沙发椅上的罗兰低着头接着木板间透过的阳光阅读着自己腿上的书本随口说道。老人经过了短暂的休息姑且恢复了大部分的体力,用罗兰自己的话说,就是已经可以再跟起司胡闹下去了。 法师耸了耸肩,算是同意了戴着大帽子的魔术师所说。他轻轻拍了拍客厅角落里的石像,这座雕塑的眼睛就神奇的睁了开来。“费尔根,帮我照顾一下她。”被称为费尔根的岩石魔偶沉默了几秒才用沉重而无感情的声音回答道“您的意愿,主人。”说完,它就脱离了自己的石柱,从厨房里叼来了一张毛毯盖到了珂兰蒂的身上。 “起司先生,”斯派洛看到费尔根像是一只真的动物一样蜷缩在女巫的长椅旁时,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您能不能教我怎么让费尔根醒过来?我这几天试了好多次,都没有办法像您这样唤醒它。您知道,如果您真的把这栋屋子给我,靠我一个人可没办法保护它。”小孩子对于神奇的魔法总是憧憬的,虽然起司拒绝了斯派洛想要跟他学习的请求,不过小麻雀并没有真的死心。这不,他希望用安全问题来说服起司教授他如何激活岩石魔偶。 法师再不懂人情,斯派洛的小心思也躲不过他的眼睛,起司轻笑了一下,坐到罗兰身边的椅子上,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小子。”不过,他转念一想,小麻雀提出的要求倒也不算过分,如果他想要将这栋屋子作为自己在苍狮的据点保留下来的话,一点适当的防护力量总还是必要的。于是巫师抬起手指轻轻指了指稻草堆上的小乞丐,对趴在地上的魔像说,“费尔根,以后如果我不在,他就是你的小主人。但是记住,你的任务是保护这栋屋子和屋子里的朋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离开这栋房子的范围。” “遵命,主人。您好,小主人。”费尔根点了点头,又趴了回去。且不提听到小主人这个称呼后兴奋的蹦了起来的斯派洛。起司把身子向椅子里靠了靠,转头看向大胡子的老人,“您有什么发现吗?”罗兰听了将手中的书本暂且合上,他手中的书正是法师从药剂师协会密室里带回来的日志。起司在获得了这本日志后并没有时间深入的研究,而要问王都中的同伴除了法师本人谁有能力找到日志上被遗漏的信息还可以完全的信任,那么罗兰就成了唯一的人选。 “发现谈不上,毕竟我的药剂学和你没法比,这本日志上大部分的实验记录老实说我根本看不懂。”老人伸手将宽大的帽子摘了下来,同时将合上的日志打开,翻到其中一页,身体朝起司倾斜过去让后者可以看到书上的内容,“不过除了实验报告,我倒是发现了点其它的东西。” 法师注意到,魔术师展示的这一页日志的边缘有着一层淡黄色的痕迹,这是其他书页上不曾有过的。可还不等起司询问,罗兰已经自顾自的讲解了起来,“这一页原本被小心的粘在了日志的下一页后面,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纸张的厚度有差别。粘结这两页纸的是一种精灵黏合剂,没有味道也不容易发现,效果很好,据说可以保持粘性好几百年。我曾经在魔术里使用过这种黏合剂,不过后来发现它的造假太过昂贵,而且只有极少数精灵药剂师才会炼制,所以后来找了其它的替代品。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 灰袍法师点了点头,开始查看这被隐藏的一页里书写的内容。从潦草的字迹上不难看出,些这些文字的时候,执笔人应该是极为紧张的。“它发现了”这是书页上的第一句话。“它知道我干了什么,它明白我干了什么。”看到这里起司皱了皱眉头,文中的“我”显然是这本日志的作者,也就是那名癫狂的首席药剂师,可是文中的“它”又是指什么?而所谓的发现,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被人看到,也不知道会被什么人看到。我只能期望看到这些文字的人是有良知的人,我只能期望当这些文字被人看到的时候鼠人,我是说那些被瘟疫扭曲了的人还没有毁灭这个世界。”…… “我已经尽力了,当我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所能做的只有这小小的补救。我希望这一小部分拥有智慧的鼠人可以控制它们的同类,约束它们的行为……不过它是不会允许的。” 起司用非常快的速度阅读完了这些文字,然后看向了罗兰。“看起来,我们找到溪谷城的那些朋友是怎么出现的了不是吗?”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女巫的消息 老魔法师点了点头,“从你的叙述和这本日志的内容来看,你曾经在溪谷城碰到的拥有智慧的鼠人应该是这位药剂师瞒着他的主人留下的后门。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后来的事件里,我们没有再看到这样的鼠人,我想一定是那个它察觉到了这些特殊个体的存在,及时修正了瘟疫的效果。” “这不是做到了比我还要厉害的事吗…”想起那个因为天赋不足不惜将灵魂卖给恶魔的药剂师,起司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要知道,法师在萨隆领所能做的也只是消除了鼠人瘟疫的传染性,想要重新赋予鼠人思考的能力,也就只有像救治葛洛瑞娅那时候一样一个个慢慢来。可,这位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的药剂师却做到了这一点,作为一名研究者,起司自认不如对方。 罗兰看了法师一眼,他并不清楚起司在感叹什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个它的真身。从这些文字里推断,最开始和药剂师达成交易,并且将鼠人瘟疫的原型交给他的家伙,正是它。只有找到这个存在,我们才有机会拿到瘟疫初始的样子。归根结底,这些混乱的根源还是瘟疫,只要你能想办法解决这该死的诅咒,一切都还有机会挽回。” 灰袍法师点了点头,就像最初打算的那样,只要能得到瘟疫的原型,起司就有信心让鼠人从无脑噬血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可是,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它”做事完全不留痕迹,要不是这篇日记中的只言片语,恐怕法师连得知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的方法都没有。这样的对手,要怎么做才能把他从阴影里抓出来呢?起司的眉头紧锁着,思考着可能的办法。 “叩叩”就在客厅里沉默下来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罗兰知道陷入思索的法师不容易被这样细小的声音惊醒,于是在抬手示意斯派洛不要轻举妄动之后从椅子站了起来。老人顺手将椅子的大帽子扣到头,理了理身衣服的褶皱走向门廊。 “有什么我这个老头子可以帮您的吗?”魔术师一边把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自己的半张脸一边向外看去。不过当他看到门外的人时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在这个王都里,没有几个人,尤其是女人,会习惯性的戴着一张乌鸦面具。门外的希尔无声的行了一礼,她身的长衫虽然是男性的款式,可是女医生的身材还是无法轻易的遮掩起来。若不是王都现在人心惶惶,恐怕在这个遍布着粗鄙水手的港口区这样的女人早就会引来大量的别有用心者来请女医生“喝一杯”。当然,如果他们能在看到摄魂怪的真容后不被吓晕过去的话。 “午安,罗兰先生。我奉爱米亚女士的命令来此找起司大师。希望没有打扰到您。”一般来说,身为摄魂怪家族的领袖,希尔虽然不至于见风使舵,可是也不会对一个普通人如此恭敬。但是之前老人在女巫之家中指挥若定的身影已经让摄魂怪医生发自肺腑的敬佩门后的这个人。这种敬佩与力量的强弱无关,纯粹是对长者的尊敬。 “打扰?怎么会呢!您的声音总是能让我这个老头子感到宽慰。快进来吧,医生。”罗兰说着将房门打开,邀请对方进入,在之前的事件中,这位沉默果决的女性同样给老人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至少,要说在王都诸多黑暗势力里最信任谁的话,希尔和闪电都会是罗兰榜单的前几位。 噬魂怪走入了门廊,捎带手关了大门。“您叫我希尔就可以了。从存在的时间来说,您比我年长一些。”罗兰挑了挑眉毛,从袖子里掏出烟斗抽了一口,“哦?是吗,可我听说您的种族可以活……”“我的种族让我能看到一个人灵魂的年龄。您知道,这往往比**表现出来的年龄准确。”魔术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医生打断,不过希尔很快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刻低头说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窥探您的灵魂。” 老人轻轻吐了一口烟气,耸了耸肩笑着说道,“别在意,让你看到这么苍老丑陋的东西是我的不对。好了,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你不是要找起司吗?”随即带头走向了客厅。希尔歪了歪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她觉得有些问题还是不要现在问出口的比较好,于是女医生无声的跟在罗兰的身后进入了房间。 小麻雀在看到有人跟着魔术师走进来之后本能的跑回稻草堆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想要在一个摄魂怪面前躲起来,他的方法显然并不正确。“斯派洛,这位是希尔医生。以后你生病了的话可以去找她治疗。”罗兰用烟斗指了指身后的女人,随意的说道。 或许是小孩子的本能吧,虽然斯派洛并不清楚希尔面具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他在看到乌鸦面具两个暗色的玻璃片眼睛之后下意识的把身子又向稻草里躲了躲。对魔术师的话,这孩子也只是点了点头,同时内心里下定决心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的大病,绝对不会去找这位医生。 老人没有去管小麻雀的反应,他示意希尔随意之后自己就走回了刚才那张椅子坐了下来。这时他才注意到,趴在珂兰蒂脚下的费尔根从摄魂怪进屋后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他不禁怀疑起这具岩石魔像能起到的作用。 和罗兰不同,希尔一进屋注意力就被躺在毛毯下的珂兰蒂吸引住了。她走到年轻的女巫身边,在转头看向老人得到一个默许的眼神后小心的撩开了毛毯检查起珂兰蒂的身体状况。“爱米亚女士会很开心看到自己的女儿平安无事的归来。”这是女医生完成简单的检查后做到椅子时说的话。至于女巫身的那两个红印?吸血鬼的咬痕并不会留下伤疤,如果不是刻意做出记号,这种痕迹会很快消失。 “看起来费尔根认识你?”老人不着痕迹的询问着对方自己好奇的事情。他不相信起司对费尔根的控制会出现偏差,那么魔像的反应就只有一种解释,即早在起司拥有这栋房屋之前,女医生就是费尔根眼里的“朋友”了。 “我的家族一度无法在这个王国中生存下去。是葛琳女士资助了我们,因此我们全体族人会为她和她的女儿效力。”摄魂怪不卑不亢的回应道。确实,摄魂怪这种生物虽然不至于如食尸鬼般人人喊打,不过能像苍狮的摄魂怪们一样自然的融入人类世界却并不常见。可如果一位资历丰富的女巫担当了它们的顾问,这件事情就好解释的多了。 罗兰吸了一口烟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用眼睛瞥了一下仍然在思考中的起司,说道,“看起来我们的法师先生还需要一点时间。能不能先告诉我爱米亚女士叫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希尔没有犹豫,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位老人和起司一样可信,“杰森,爱米亚女士从这个叛徒嘴里得到了一些新的信息。她认为起司大师应该会对此感兴趣。”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再见杰森 起司没有让希尔等多久,法师的思考方式总是短暂却专注的。当他注意到房间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希尔时,起司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算算时间确实差不多了。不过爱米亚女士派你来请我真的好吗?巫师之影这东西可没法用锁链铐起来。” “杰森是葛琳女士召唤出来的产物,我想她一定也把控制的方法教给了爱米亚女士,所以这方面就不劳您费心了。”希尔站起身对起司行了一礼,出于对女巫的维护,她在听出法师话中的担心后说道,“如果您没有什么其它安排的话,我们还是尽早回去的比较好。爱米亚女士一定也想更早的看到自己的女儿。” 对此,起司只是点了点头。他起身的时候转头看向罗兰,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目光中的询问之色已经足以传达意思。“我就不去了,面对那样的魔法生物我可帮不上什么忙。”老人只是摆了摆手,吐出一个烟圈,“对了,你把日志带上,也许那个叫杰森的会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从港口区到女巫之家所在的居民区还是有些距离的,好在希尔医生也不是徒步走过来的,小楼外停放的马车让两人不必耗费更多的时间在赶路上。女医生和起司坐入马车的舱室内,希尔示意驾驶者,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男人可以开车了。在清脆的皮鞭破空声后,车轮开始了咿咿呀呀的转动。 “医生,我有些话要问你。”车舱内,起司突然开口说道。“对于马库斯泰勒瑞尔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希尔沉吟了片刻,似乎是没有想到巫师会问这种问题。不过这倒也难不住她就是了,身为摄魂怪们的领袖,希尔明面上的身份可是王都赫赫有名的私人医生,整个王国大大小小的贵族,她多少都有接触过,毕竟谁也保不齐会得病不是吗?尤其是身为贵族,有些病症最好还是不要去找那些正经大夫比较好,像希尔这样名不见经传且守口如瓶的私人医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马库斯泰勒瑞尔,王国伯爵,现任财务大臣,今年应该在25岁左右,无不良嗜好。”摄魂怪一板一眼的说着,将脑中关于马库斯的信息毫不保留的告知给起司,“少见的商业奇才,他22岁起出任财务大臣助理,一年后上任大臣因为身体原因卸任,陛下亲自任命此人接替财务大臣的职位。马库斯在贵族的风评中呈现出两极分化的趋势,在年长的贵族中有着极高的声望,虽然传闻他和很多大贵族都闹僵过,不过从后来的情况来看王国中并没有任何的家族或个人与他对立。另一方面,他在年轻贵族中是出了名的不招人喜欢,根据我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这应该和他的外貌以及基本不出席社交活动有关,当然不排除嫉妒的可能性。但是这些年轻人并不是王国的中坚力量,他们无法真正影响到马库斯。” “哦?这倒是有趣。”起司用食指轻轻敲击了几下自己的额头。他会问起马库斯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老实说虽然在城堡里和那个胖子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不过法师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对方。“那么他所属的那个泰勒瑞尔家族呢?在苍狮大概是什么地位?” “在马库斯凭着他的天赋横空出世之前,泰勒瑞尔家族只是一个没落的虚位贵族,他们家族的固定资产早就因为无度的挥霍而耗尽。事实上,若不是马库斯的才能,陛下可能已经将那个家族的贵族头衔收回来了。不过即使如此,泰勒瑞尔家族对于马库斯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累赘。您应该注意到了,财务大臣的头衔是荣誉伯爵,这意味着他根本没有可以和黑山伯爵那样与爵位相称的土地和资产。” “听起来这胖子还挺惨的?明明有着足够的才能却被家族拖累的没法获得相应的地位。”法师看着马车外的街道,随意的说着。身为处于世俗之外的施法者,起司并不能认同家族这样以血缘联系起来的关系,不过这不妨碍他理解这就是俗世运转的基础。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也是有好处的。”希尔目视前方,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对这位伯爵的厌恶或者其它感情。 “比如?” “没有封地和资产意味着没有顾虑和风险,作为王国财务大臣的马库斯,其本人的资产可能尚且不及普通的富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就不会和其它人产生利益纠葛,徇私的可能性极小。而这正是国王希望看到的,一个绝对忠诚且完全为王国着想的财务大臣。这是马库斯的优势,除非有他收受贿赂的证据被送到国王手上,否则陛下对他的信任就是几乎绝对的。” “而在这种状态下,即使真的有人指控马库斯收受贿赂,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非常容易。想要把一个富人的资产来源查清或许很难,但是乞丐却可以说出自己身上每一个布片是从那里捡来的。”起司接着希尔的话说着,他明白,只要马库斯没有蠢到真的去受贿,那么他在国王心目中的地位就是稳固的。这样看来,至少在王国的政坛上,这个人是有价值的。 关于马库斯的谈话因为马车的停止而中断。女巫之家的大门已经出现在了马车外。车夫从驾驶座上跳下来,轻快的为两位乘客拉开车门,动作恭顺老练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以此为生。“这里暂时没有你的事了。先回家里等着,如果有需要我会呼唤你的。”女医生抱着珂兰蒂走过同族身边的时候轻轻说道。车夫听了点点头,关好车门后一步跨回原位,抖动着手中的缰绳让马车迅速的消失在了小巷的转角。 “你跟他关系挺亲密的,伴侣吗?”起司笑了笑,他注意到希尔和这个车夫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同。摄魂怪严格来说没有性别,不过长久的在人类世界中生存也会让它们沾染上人类的习惯,很多摄魂怪会在自己成年的时候为自己选择一种性别,这有助于它们更好的融入人群。 “不,他是我的子嗣。”女医生说着,手中比划了几个手势解开了女巫家门台阶上的防御魔法。这个魔法在起司第一次登门拜访的时候造成过不大不小的麻烦。当然正确的“敲门”方法早已在和女巫们缔结盟约的时候一并教给了法师。 跟在希尔的身后,两人很快就穿过带有魔法的走廊来到了一扇有着厚重铁门的房间外。“爱米亚女士就在里面,我先去把珂兰蒂女士安放好。”说完,女医生就留下了起司离开了。 法师耸了耸肩,伸出手推开了铁门。有趣的是,站在铁门外的起司居然无论如何都看不见门内的东西,只能见到一片黑暗。这种简单的魔法可以有效的让那些对未知心怀畏惧的普通人走开,不过法师看不出来它被设立在此处的意义。而既然想不出原由,不如直接走进去问问释放了这个魔法的人,起司没犹豫多久就走了进去。 走到房间里的过程就好像穿过一次没有实体的黑色幕布,当来访者穿过门口的那层黑暗,房间中的情况就正常的展现在他的眼前。而起司,也理解了为什么爱米亚要这么做。因为这个房间,实在是太亮了。 剧烈的亮光从房间边界十二根两米高的水晶三棱柱上照射出来,配合着房间地板上镶嵌的水晶板和穹顶上的光源,这个房间让法师觉得没有任何躲藏的余地,所有的一切都在光线下露出它们原本的面貌。而在这里仍然能保持黑暗这种特性的,也就只有房间正中央,被一座巨大的水晶十字架束缚的黑色人形了。 “杰森,我们又见面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掮客 十字架上的黑色人形并没有回答法师的话。而巫师之影漆黑一片的身体也让人难以直观的观察到他们的精神状态。“他晕过去了。”爱米亚依然是一袭红裙,这位看起来比起司大不了多少的女巫走到法师的身边,看着杰森说道,“没有人来提供能量,他就没办法保持清醒。” “听起来他会是个模范犯人,这样的阵势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起司的眼睛里吞吐着少量的魔力,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在这里的视觉。并且,由于使用了魔法的视界来观察外界,法师很快注意到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爱米亚身上也有着数种防御型法术。这些法术当中有些起司能辨别出作用,但是更多的却是源自于女巫血脉的特殊术式。 女巫耸了耸肩,将鬓角垂下的发丝撩开。“话虽如此,可是如您所见,我也没办法确认他什么时候是真的昏迷过去。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能量在送来之后持续的下降,我恐怕都不会给他显现出形体的机会。”和起司一样,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被巫师之影突袭,爱米亚并不会表现的比她的女儿好上多少。 “那他还可以接受审问吗?还是说他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了您?”巫师皱了皱眉头,杰森的状态并不健康,这点他也看得出来。事实上,在持续不断的强光照射下,黑色人形的边缘已经出现了模糊的状态,这是巫师之影即将崩溃的前兆。现在起司要担心的,是这个叛徒能不能撑到他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我很抱歉,他说有些事情只能跟您说。”爱米亚微微摇头,嘴角带着歉意的微笑。“请放心,这个房间并不会真正杀死他,所以您有充足的时间和他交流。” 起司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不逼问杰森,巫师之影到底是葛琳召唤出来的东西,身为她女儿的爱米亚肯定有方法控制已经被新主人抛弃了的杰森。而之所以女巫没有这么做,显然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浪费自己的魔力。之前就听说了爱米亚有带着女儿离开王国的打算,这么看来这种可能性确实不低。 法师走到束缚着杰森的十字架前大概五步左右的位置,抬头看了看后者。“叫醒他吧,这不会花费太久的。”女巫接到命令,口中吐出几个短促的音节,一股由无数头发粗细的黑线组成的阴影从她的脚下涌出,顺着发光的水晶地面像海面下的游鱼一样飞快的冲到了与地面相连的十字架里,一根根的钻入杰森体内。 随着一阵触电般的抽搐,巫师之影的脑袋缓缓的抬了起来。杰森沉默了几秒之后才发出了一些像是砂纸摩擦岩石的声音,又过了几秒之后他才真正恢复了语言的能力。“你来了。”他虚弱的说,那感觉就像是垂危的病人。 “让我们都简单一点吧。”法师双手抱胸,两只躲在长袍阴影里的手已经做好了随时施法的准备,不过这些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可看不出来,“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则让爱米亚女士给你一个痛快点的结局。如何?”起司不喜欢审问,可是作为一名施法者这又是必备的修养。毕竟有些别人不愿意传授给你的知识只有用激烈点的方法才能得到。 “呵,”对于法师的提议,杰森知识冷笑了一声,如果他那短促的发音确实是冷笑的话,“痛快的结局?无非就是被送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比起那样,我宁愿永远待在这个房间里。” 爱米亚皱起了眉头,杰森的话可和她承诺给起司的不一样。女巫下意识的抬起手,准备对这个不老实的犯人降下一些惩罚。但起司却摆了摆手,示意爱米亚先不要这么做。“爱米亚女士,可以请您先出去一下吗?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可是…”女巫自然是不希望离开这个房间,倒不是她担心起司的安危,只不过在这样暗流涌动的情况下,多知道一些总不是坏事。但她的话刚开口就被法师打断了。“放心吧,我不会有危险的。而且,您也该去看看珂兰蒂。” 或许是起司说话的语气中透露出来了少有的强硬态度,爱米亚没有再多说什么。在红裙的女巫关上了房门之后,法师再一次开口。“说吧,现在你可以说了。”杰森笑了,虽然法师无从看到这个黑影面部的细节,可他身上的气氛改变了。有那么一瞬间,起司甚至以为自己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差点就要释放魔法反击了。不过杰森到底还是没有挣脱十字架上的束缚。对于他的种族来说,这水晶制成的发光体就是世界上最难解开的锁链。 “等你从这个房间走出去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告诉他们?那些等着我脑子里信息的人。”巫师之影的问题听起来很奇怪,但起司显然知道对方的真正意思是什么。“我会告诉他们你是为了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接受了另外一群女巫…”“失心女巫团,她们是这么自称的。”“好吧,失心女巫团的雇佣,并宣誓效忠。背叛是早有预谋,我们遭遇到的突发事件都是你将信息透露出去的。” “合情合理的推论不是吗?”杰森说道,“为了活下去,人类会做任何事情。” “可是你不是人类。”起司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我从来没听说过巫师之影会怕死,因为严格来说你们从来不曾生。所以你可能确实会对这个世界抱有留恋,但是绝不会为此主动给自己物色一个新主子,那不符合你种族的惰性。那么,真相是什么,杰森?” 听了法师的话,黑色人形的脖子竟然伸长了,他漆黑一片的面孔凑到起司的脸前不足一步的距离。“老主人是对的,你确实和他们不一样。”法师努力保持着冷静,他没想到被束缚的杰森居然还有改变形体的能力。 “别紧张,我只是太激动了。”似乎是察觉到了起司的状态,巫师之影主动开口说道,“那么,也是时候执行主人最后的命令了。是时候告诉你一些,实情。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还要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掮客,这个名字吗?” “听起来像是某种中间商?”掮客这个名词法师并不陌生,可是以此为代号的人在起司看来不应该是什么大人物。 “是的,他或者祂确实是一个中间商。而和那些凡人的区别在于,这位掮客做生意从不亏本。”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在和我谈论某个商人或者类似的存在吗?”杰森的话彻底让起司糊涂了,他搞不明白这个黑影到底想要说什么。 “呵,其实很好理解。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他确实是一名商人。只不过他贩卖的东西比较令人,毛骨悚然罢了。” “一个魔鬼?这个掮客是个魔鬼?”若说这世上哪种商人最让人胆寒,那么以灵魂交易出名的魔鬼绝对是首当其中。所以法师在听到对方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魔鬼。 “不不不,他当然不是魔鬼,而且,他比所有魔鬼都要古老的多。掮客,没人说的上来他算是怎样的存在,我们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所谓的大事,后面都有他的影子。他像一个最古板的商人那样购入货物,然后再贩卖出去。不同的是,他从不亏本。” 起司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掮客是个世界之外的存在?” “不,掮客他是…是…” 当杰森的身体如同被太阳照射到了的露水一样消融于光亮的时候,起司真的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情。显然巫师之影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什么东西遣送出了这个世界。可能是他口中的掮客,可能是其他存在,法师不确定。起司知道的是,自己和杰森的对话一开始就在对方的监控下,并且由于某种恶趣味在这个时候中断。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第二个交易 .., 起司走出房间的时候,没有人会怀疑他正处于爆发的边缘上。法师可以容忍自己的失败,可以承认自己的弱小。但是他决不允许自己被愚弄,不管让杰森消失的家伙是谁,他都成功的让起司怒火中烧。因此,等在房门外的希尔医生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将法师带到了会客室,希望起司可以靠自我调节冷静下来。 好在法师的精神状态在看到房间里正在交谈的女巫母女后确实有了好转,倒不是珂兰蒂或者爱米亚具有抚慰他心神的能力,起司只是不想被盟友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感谢您这段时间照顾我的女儿。”红裙的女巫看到法师走入房门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后者说道。在起司和杰森交谈的时候,爱米亚已经从女儿口中知道了她的遭遇。至于为什么珂兰蒂会一直昏睡至今,考虑到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年长的女巫也就没有再深究。 “这是我应该做的。”法师点了点头,他毕竟还是很在乎和葛琳签订的那张契约,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保护珂兰蒂不受伤害对于起司来说并不是需要多做考虑的事情。“比起这个,你感觉怎么样?”说着,法师看向了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灰塔之中并没有女巫,所以起司并不能肯定保护灰塔法师的魔法用在女巫身上会发生什么状况。 “我…”珂兰蒂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是很好,她扶着额头沉默了几秒才继续说道,“感觉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头有些晕。”听到女巫的话,起司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很清楚头晕恐怕是因为被吸血后造成的后遗症。但法师自然是不会和珂兰蒂说她在昏迷的时候被吸血鬼吸了血,所以他也只能借势装出有些疑惑的样子。“可能是魔法的副作用吧,这种魔法对每个人的影响都不尽相同。你先简单休息一下,吃些东西,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珂兰蒂点了点头,因为贫血的缘故,她现在只想吃些东西然后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一觉。爱米亚看到女儿的样子,对门边的希尔示意了一下,女医生随即走过去,搀扶起年轻的女巫,离开了房间。“我和希尔都检查过她的身体了,她身上的不适感应该不会存在太久。”似乎是为了打消起司的顾虑,爱米亚主动开口说道。 “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等珂兰蒂身上的不适感消失,您就要和她离开这里?”法师看着女巫的眼睛,问道。 爱米亚笑了一下,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她的手轻轻一挥,桌面上的茶壶就为面向起司的空茶杯倒上了一杯红茶。“这要看,您从那个叛徒的嘴里得到了怎样的消息。”女巫并没有否认逃离的打算,和葛琳不同,爱米亚或许在天赋上并不逊色于自己的母亲,但是她真的不喜欢争斗,尤其是和自己的同族。女巫间的战斗往往惨烈而且残酷,爱米亚可以预见到即使自己在起司的帮助下杀死了前来苍狮的女巫们,她要付出的代价也绝不会小。 法师也坐了下来,将面前的红茶拿起,轻轻抿了一口。当浓郁的茶香在他口腔中弥漫,茶水流过喉管泛起些许的回甘时,他开口了。“这样做值得吗?您应该很清楚即使我同意你们离开,你们能拿走的东西也十分有限。而我想,您应该比我清楚对于您这样的存在来说一个经营完善的据点有多么重要。” “听起来,您似乎得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起司先生。”爱米亚的面庞隐藏在茶杯中升起的淡淡水雾后面,不过起司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显然,法师主动的开口挽留暴露了他的一些想法,让女巫对他和杰森的交谈有了猜测。不过,这正是起司想要达到的目的。 “并不完全如此,我的女士。自从我介入这件事情之后,每次我解开一个谜题,就会有更多的谜题在等着我。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已经离答案不远了。”法师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曾经和葛琳女士达成协议,帮助您和珂兰蒂在这场瘟疫中幸免。到目前为止,我觉得我做的不错。所以现在,我们不妨再做一个交易。” 爱米亚手中的茶杯放下了,这位女巫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看着眼前的灰袍巫师,她能够感觉到起司语气中的认真。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而自己应对这场交易的态度,或许会决定她们母女接下来的命运。“您说吧,我很乐意听一听。” “呼……”起司深吸了一口气,老实说像现在这样煽动别人,如魔鬼一样的行径在法师看来并不值得鼓励。但是为了找到瘟疫的散布者,他在这个当口绝对不能放爱米亚母女离开。“我的交易很简单,您会感到不安,并不是因为您害怕鼠人瘟疫。您的不安来自于那些追捕您的女巫们。而我需要的是,在这场瘟疫以及瘟疫过后的苍狮中有一个坚定而有力的盟友。为此,我愿意帮你杀死那些追捕者。并,在近期前往失心女巫团的所在,彻底摧毁或者重创她们。这个条件,您满意吗?” “咕噜”女巫,咽了一口唾沫。她很想把起司提出的交易当成是笑话,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曾经的女巫团有多强大,就是苍狮的国王在她面前跪下发誓要铲除她们,爱米亚也不会相信的。可是爱米亚面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国王,他是灰袍巫师,如假包换的灰袍巫师。“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当然,等您想好了的时候,您知道该怎么告诉我。”起司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房间。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法师吹了一声口哨,这是他不常做的行为。“好了,解决了女巫的问题,我们该去找人问问那个掮客到底是什么来头。该找谁呢?”这么说着,起司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名字,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去找他吧,他一定知道。反正,我身上已经欠了这么多债了,再多一点又有何妨呢?”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与魔共舞(上) ..灰塔的黎明 当晚,码头区的小楼二层 这栋房屋的二楼原本是女巫们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不过随着自身据点的完善,这座仓库性质的房屋也以完成了它的使命。不过,女巫为了藏匿物品所设计的暗门和诸多隔间却让起司有了一个完美的发挥空间。在将现在这个房间的墙壁上写下大量的魔法符号,并且特意用蜡油封死了房间仅有的两扇门之后,他得到了一间足够安全的密室。 小楼一层的罗兰和斯派洛并不知道法师在楼上干什么,对于他们来说,施法者想要独处一段时间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对于起司要用这段时间来做什么,两人也没有多问。不过如果他们知道法师是要在这里召唤一名货真价实的魔鬼的话,恐怕就不会再这么悠闲了。 召唤魔鬼对于起司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魔鬼们向来非常乐意响应人类或其他智慧生物的呼唤。甚至为了让这些潜在的交易对象能够更方便的召唤自己,魔鬼们会通过各种途径散播召唤方式,据灰塔图书馆中的不完全统计,世界上流行的魔鬼召唤法术在数量上至少是恶魔召唤术的十倍以上。而和只有真正的施法者才能施展的恶魔召唤不同,魔鬼们并不在乎交易人的贵贱,只要可以收走灵魂,他们才不在意向他们求助的是国王还是农夫,因此,千奇百怪却都可以生效的唤魔法术应运而生。 起司现在要施展的,是这些法术中比较安全的一个。密室的地板上用白色的蜡油画出精细的五芒星图案,同时在五芒星的五个角上则各摆放着一根泡在山羊血里的蜡烛。法师自己坐在五芒星中央的一把木质座椅上,这不是起司第一次召唤魔鬼,不过这次他召唤的对象绝对是历次中最强的那个。 关于掮客,起司想到了很多可以给自己提供情报的人,比如他的老师,灰塔之主克拉克就一定知晓相关的信息。再者寿命超过了常人想象的安莉娜学姐也极有可能知道相关的隐秘。向这些人询问,显然要安全的多。可是法师不能这么做。这道理很简单,虽然起司相信这些人手中的信息一定比自己和魔鬼做交易得来的要安全而且准确,可是不论是克拉克还是安莉娜都有充足的理由隐瞒一部分相关的内容,他们总是这样,法师可以理解这种做法,将过于残酷的真相一下子呈现给毫无准备的人是有违灰塔的精神的。所以起司也清楚,想要在此时此地获得真相,他就不能依赖灰塔的同伴,拥抱黑暗,你才能了解黑暗。 密室里的窗户自然也被蜡封死了,然而落日昏黄的余晖还是透过带有杂色的玻璃窗照射了进来。黄昏是一个奇妙的时刻,在诗人们看来,它远比象征着新生和成长的日出要浪漫的多。而在法师看来,这是一天当中最适合召唤魔鬼的时刻,黄昏这种黑白混淆的特殊时间点,和魔鬼们邪恶却守序的矛盾本质不谋而合。 “呼”起司没有使用任何的魔法,可房间里的蜡烛却自己燃烧了起来。起初,五芒星上的白色蜡烛散发出温和的黄色火焰,可是随着托盘中的山羊血像是有了生命一样顺着蜡烛的边缘向上流动,烛光的颜色也渐渐变的令人不适。当五根蜡烛完全变成红色的时候,它们烛芯上发出的光已经是腐烂沼泽一般的深绿色。五只蜡是这个房间中仅有的光源,它们从五个方向投出五个阴影,当这些阴影慢慢交汇到五芒星的中心时,烛火的颜色猛地变回了橙黄。 “我不得不说,作为灰袍来说,你的准备工作严密到让我受宠若惊。”一个不知何时站立在法师椅子后面的高瘦人影伸出双手,搭在木椅的靠背上,低头在起司的耳边轻声说道。“尤其是,我们早就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起司先生。”烛光照亮了这个人影的衣装,那是一身覆盖了身上每一寸肌肤的黑色套装,只有这个人的脸上出现了不同的色彩,他带着一张绘制有蓝色和红色纹路的面具,面具上画着一副夸张的笑脸。 法师轻笑了一声,“在和您这样的存在交流的时候,再多的防备也不嫌多。” 笑脸人歪了歪头,又细又高的声音从面具下继续传出来,“我姑且把这当成是您对我的赞美。那么,尊敬的起司先生,您这次把我召唤出来是为了什么呢?别忘了,上次在铁堡您还欠我一次人情呢。我要您帮我找回来的东西,您可还没有拿到。” “嗯,被马库斯那个纯粹的凡人骗到,我该说你这个魔鬼当的真不专业吗?”面对对方的低语,起司依然保持着笑容。不过在笑面人看不见的衣袖里,法师的指节已经因为紧张而泛白。魔鬼没有告诉他马库斯这个名字,在铁堡将起司从多足女士手下救出来之后,他只告诉法师偷了自己东西的人在这个王国中,却没有给出更多的提示。因此起司说出马库斯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也不敢百分百确定他是不是魔鬼要找的人。 “我专不专业不需要您来操心,灰袍。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小偷,为什么还不动手?”笑面人的声音有些恼羞成怒,不过法师敢保证他一定是装出来的。但对方的反应让起司确信,他找对人了。 “你瞧,我其实也并不确定马库斯就是那个人,所以我这不是跟你确认一下我有没有搞错嘛。万一我找错了人,对你我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法师挑了挑眉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 是知道起司的话得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反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用回头法师也知道他身后的那个魔鬼恐怕已经笑得站不住了。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哦,请原谅我的失态!”魔鬼笑了大概五分钟之后才停止下来,用手摸着面具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毕竟你的样子实在是太,让我高兴了。我是真没想到只是见过一面再加上从那个摄魂怪小妞嘴里得到的资料,你就能得到这样的结论。告诉我,这是你独家的魔法吗?你能察觉到那个小偷身上的特殊气味?”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依赖魔法,观察和思考事物之间的联系就足以察觉到很多事情。这是我最近才学到的东西。教我这个道理的人现在正在楼下吃晚餐。”起司正了正身子,说道。至于为什么魔鬼会知道他和马库斯的见面以及在马车上询问过希尔相关的信息,法师明白对方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你说戴大帽子的老家伙?嗯,他的灵魂太,呃,复杂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这都不是关键,你是想继续跟我说你的成长心得,还是我们直奔主题,聊聊关于‘掮客’的话题。”魔鬼将头换到起司的另一只耳朵边,低声问道。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与魔共舞(下) 与魔鬼交易的往往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最为常见的一种是那些身临绝境的家伙们。这里的绝境并不单纯的指生死之间的境地,因为即使是魔鬼,也没有办法把握好死亡来临之前的刹那时光。所谓绝境,因人而异,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无法接受失去财产后的生活,这是他的绝境;身处高位之辈不能允许自己手中的权利被夺走,沦为人皆可欺的存在,这是他的绝境;更有沉溺情网之徒,生离死别的情侣,这些人的绝境在外人看来或许还有机会度过,但当事人很清楚,这就是他们的死亡,即使躯体可以在绝境中活下来,他们也已不再是昨日的自己。魔鬼,热衷于和这种人做交易,他们为了取回失去的东西根本不会思考自己要付出什么。 至于第二种人,在灰塔之主的课堂上,灰袍法师毫不客气的将他们称为猪猡。这些自认聪明者,觉得自己的智慧足以戏弄魔鬼,或者他们的谈判技巧和文字功底能够在和那群靠契约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交易者博弈。如果说第一种人尚且值得同情,那么这第二种人则完全的不可救药,他们贪婪,傲慢,短视且自命不凡。老实说,就连魔鬼都不喜欢和这些人做交易,他们的灵魂太过于空洞,吃起来味如嚼蜡。 而有趣的是,虽然克拉克把两种和魔鬼做交易的人都贬低的一无是处,但是他却没有禁止灰塔的学徒和魔鬼做交易,甚至还单独设立过一次考试逼着每一名学徒召唤魔鬼主动进行一次交易。起司至今还记得那次考核,虽然灰塔中的每一次考试都会造成学徒的死亡,但那一次尤其多。而起司之所以可以通过那次考试,是因为安莉娜告诉了他一句话。“魔鬼虽然是最恶劣的交易者,但他们也是最守规矩的交易者,他们必须遵守交易的规则,即等价交换。”于是法师和他召唤出来的那名魔鬼的交易是请他帮自己递一杯水。作为劳烦这位下位面商人的代价,他邀请对方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让这个没有进食需要的邪魔尝到了凡人口中的美味。 所以起司对和魔鬼做交易的心得是永远不要要求太多,以及,永远做好付出比得到的多得多的打算,把握这两点,与魔鬼交易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情。场景回到眼前的谈话中来,法师在听到笑面人主动提到掮客的时候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些,因为这说明对方可以和他交易相关的内容。比起要付出的代价,起司更害怕连这个魔鬼的嘴中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既然你提到了这个话题,我们顺便聊聊也不是不行。”法师耸了耸肩,用不经意的口气说道。 这次轮到笑面人沉默了,他没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巫师竟然会用这种语气来回话。按照魔鬼的推测,起司召唤自己的主要目的应该就是打听掮客的信息,而由于法师身上的魔法保护,他并不能得知起司现在真正的情绪。魔鬼对自己的推断当然是有信心的,他相信巫师只是在虚张声势,不过,对方毕竟是那个克拉克的门徒,万一,他真的听说过掮客的事情呢? “嘿嘿嘿,真是有趣。你小子是故意的吗?如果是的话,我恐怕要重新考虑和你的交易关系了。”笑脸面具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过即使那声音里透露出气急败坏的意味,恐怕法师也不会当真。 “怎么会,我可不想你们那样成天想着算计别人。”起司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我只是很好奇,如果这个什么掮客,真的是那么强大的存在,为什么你还敢向我兜售他的信息?据我所知,可以用‘祂’这种字眼来指代的东西可都是对自己的隐私很敏感的。你不怕祂报复你吗?” 椅子后的人低笑着,“这种试探还是免了吧。就当是我展示诚意吧,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免费回答你。”虽然对魔鬼口中的“免费”表示完全的不信任,但是起司还是打算听听这家伙能说出什么,于是并没有阻止对方的意思。“那位大人,也就是你口中的掮客,祂当然足够强大到可以控制自己的信息外露,不过,或许是出于自信或者其它考量吧,祂没有这么做。不论是在我们哪儿,还是在这里,祂都不会禁止别人提起祂。” “可,另一方面,不论你对这位大人知道的再多,也无法逃出祂的手心。”恶魔说完,就将脸从法师的耳边移开了,最后那句既像是警告,又像是劝说的话在起司的脑海中回荡了几秒才缓缓消失。“现在,您还打算像我询问关于掮客的消息吗?起司先生。” “我的老师也不行吗?”法师突然问道。其实起司并不清楚灰塔之主和这个掮客有没有过交集,不过强悍博学如克拉克,要说他没接触过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起司是不会相信的。 “噢,有趣的问题。”笑面人说,“我差点就要告诉你答案了。不过,鉴于回答你的问题会让我们接下来的交易受到影响,所以很遗憾,我不会说的。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单独做一笔交易来交易这个信息,相信我,你不会失望的。嘿嘿” 起司挑了挑眉毛,恶魔的话十分里只能信一分,而且那一分里还是需要辨别的谎言。或许自己的老师确实曾和掮客有过交道,但是法师更趋向于相信这是对方引诱自己的把戏。“我还是有机会直接去问他本人吧,魔鬼先生,眼下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如何?” “当然可以,不过请恕我提醒您一下,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想要短时间内召唤同一个魔鬼两次,可不是一只山羊的血就能做到的呢。而像我这么坦诚的交易者,在同行中可不多。”浸满了山羊血的蜡烛不知不觉间已经烧却了一半以上,而窗外的落日却诡异的还没有落下。 起司歪了歪脑袋,这场交易已经铺垫的够多了,也确实是进入正题的时候了。“那么说说吧,你能告诉我什么?而又想要让我支付什么?” “嘿嘿,聪明的问法。觉得套不出我的话了就直接正面出击,看来你没有把你的全部才智都放到研究那些无聊的法术里。”魔鬼笑着,从自己黑色的衣袖中掏出一卷羊皮纸轻轻往起司面前一抛,纸张就自己浮在空中舒展开来。 “仔细看看吧,这是我趁着你和那个女巫谈判的时候写的契约。顺便说一句,你干的真不错,我猜那个叫爱米亚的丫头应该抵抗不了彻底从追杀里解脱出来的诱惑。你极有可能在这个王国中得到一个长久的盟友。你有没有考虑过死后到我们这边找份工作?我很乐意为你介绍一位好老板。” “免了吧,成为魔鬼就要成天跟你一样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策划这些无聊的交易。这我可不能接受。”起司一边飞快的阅读着羊皮纸上的文字,一边回答道。这笔交易的大部分都没有问题,甚至有些对法师太有利了,不过很快,起司就指着其中一条问道,“三名凡人的灵魂,是怎么回事?” “就是三个凡人的灵魂喽,请我们高贵的灰袍法师做一次杀手杀死三个不会法术的凡人,应该并不困难吧?至于具体要那三个凡人的灵魂,我会签了契约之后告诉你。放心,我对你身边的那个北地人和小女巫没兴趣。”魔鬼轻柔的说。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成交! “我对于成为魔鬼的帮凶没有兴趣。”起司果断的回答道。尽管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可这不是法师将他们变成和魔鬼做交易筹码的理由。 “嘿,别这么肯定。我保证你要杀死的那三个人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的。”笑面人似乎对起司的反应有些意外,在魔鬼看来,像起司这样将知识摆在第一位的施法者应该会非常爽快的答应自己的要求。毕竟那些愚昧无知的凡人在后者的眼中和牲畜蝼蚁无异,杀死几只蝼蚁就可以换取想要的知识,这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 可法师只是摇了摇头,“如果他们是死于和你签订的契约,那我无话可说。但是让我亲自去杀人,这可完全是另外一件事。魔鬼,我虽然自认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却还不至于沦为欲望的奴隶。是的,我渴求知识,不过这不代表我不在乎其它。” “这可真令我意外,你真的是那个克拉克的弟子吗?他居然会让自己的门徒有这种观念?还是说这是你抬高身价的另一种愚蠢的尝试?我要提醒你一下,起司先生,不论你真实的想法如何,你表现出来的东西都让我有点动摇要和你做交易的信心了。我可不希望自己的交易对象如此的,嗯,多愁善感。”魔鬼挪动着身体,语气中带上了明确的不满情绪。“要我说,你最好赶快把这份契约签了,让我们彼此都多保留一些对对方的好感如何?” “呵呵。”起司,笑了。确实,灰塔的教育一直都不曾有过关于尊重生命这种话题。对于灰塔之主来说,学徒们用他们有限的时间研习奥秘还进度缓慢的可怜,他自然不会再关心他们价值观上的问题。这也就造成了大多数的灰袍法师冷漠的性格,他们只在乎更多的知识或是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对于自己行为的善恶对错,这些施法者才不在意。 但起司不一样,在灰塔当中,他是特别的存在。因为其他所有的学徒,他们都是孤独的,从来到灰塔开始,他们的生命中就只剩下自己和无尽的知识。然而起司却有着除了克拉克之外第二个老师,安莉娜。这位古老的吸血鬼像母亲一样养育了起司,在这个过程中,她的一些价值观不可避免的和魔法知识一起进入了年幼法师的脑中。再加上起司步入俗世的第一站是苍狮,一个骑士精神泛滥的王国,他所接触的人们都表现出了对生命极大的崇敬。这两种影响共同作用在法师身上,让他不知不觉中避免了成为像咒鸦那样的人。 “换一个条件吧,我不会接受这个的。”灰袍法师并不在乎魔鬼的威胁,摇了摇头说道。 魔鬼,沉默了。他站在起司的背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房间中的烛火安静的燃烧着,红色的蜡烛已经所剩不多,可是那卷契约依然漂浮在法师的身前,纸上用魔鬼文字和人类文字共同书写的语句散发着暗红色的不详光芒。 “好吧,巫师。看来我之前确实对你有了一些错误的评价。那么我能在修改交易的条款前问你一个问题吗?用来满足我那许久没有产生过的好奇心。” “请讲吧,我会尽量回答你。”起司的嘴角向上翘起,他知道在魔鬼让步了。 “为什么,你可以向那个叫爱米亚的女巫保证去猎杀她的同类,但是却不愿意为了和我做交易而杀人?这二者之间难道不矛盾吗?” 法师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没什么道理可讲。我并不是因为那些失心女巫属于黑暗就猎杀她们,也不是因为你要我杀的是三个凡人就拒绝。这和我要杀的人的身份无关,也和杀人后能得到的利益无关。我只是觉得,按照你的契约去杀人,会让我不舒服,就是这样。” “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是魔鬼第二次放声大笑,同时,在那张笑脸面具底下的存在不断发出令人不快的笑声时,位于法阵五角的蜡烛也在此刻燃尽。但,魔鬼并没有和烛火一同消失,笑面人只是随手挥了挥,那五个即将熄灭的蜡烛就诡异的停住了。它们头顶的火苗不再跳动,那感觉,就好像时间突然凝固了一样。 起司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如果这个魔鬼真能停止时间,那他完全不需要和自己做交易。所以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你在支付自己存在的代价?我听说那价格可是十分惊人。”法师的眼睛眯了起来,身后魔鬼对这笔交易的兴趣超过了他的预期,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过是几单生意白做了而已,既然你已经让我看到了这么有趣的东西,几个空洞的灵魂就当做我给你的小费了。”魔鬼说着,从椅子后面走到了法师的面前。这个举动险些让起司从椅子上跳起来,因为在这种召唤仪式中,被召唤的魔鬼是不能出现在召唤人眼前的。而笑面人能这么从容的做到这一点只意味着一件事,他摆脱了召唤仪式的限制。 “噗”随着羊皮纸在魔鬼的手中化为灰烬,那张面具上的笑脸在火焰打出的阴影下显得更加诡异。“忘了这无趣的契约吧,鉴于你的表现,我这次可以给你更好的服务。”说着,一块由金板出现在空中,魔鬼轻巧的用指甲在上面划了记下,大段大段的文字就被印刻在了上面。 “来吧,起司先生,我保证你会对这一次的契约满意的。” 法师飞快的阅读着金板上的内容,他发现在这份新的契约中,原本只是提供掮客有限信息的条款被更改为提供掮客在苍狮的瘟疫事件中所有的信息。同时,原本让自己去杀死三个凡人并收割他们灵魂的条款,也被更改为了另外一项匪夷所思的内容,保护原萨隆伯爵的遗女,葛洛瑞娅,时长为三年。 “葛洛瑞娅?这关她什么事?”起司不解的抬起头看着魔鬼,他不明白那个可怜的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被提起。 “哦,这不在契约的说明范围里。请恕我不能回答您的问题,起司先生。”魔鬼夸张的躬身,满怀“歉意”的说。 法师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对方一定有诈,不过……和魔鬼做交易总要付出点代价不是吗?至少这样看来,自己并不抵触保护葛洛瑞娅。“好吧,成交。”起司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成交!”魔鬼大呼着,也用自己的右手一把握住法师!那块象征着契约的金板快速融化,变成流动的金色熔浆,顺着无形的轨迹在交易的双方手上留下了一个诡异的符号。这符号闪烁了三次后就隐入了皮肉里消失了。 ………… 太阳,终于还是落下去了。在经历了一个漫长的黄昏之后,巫师与魔鬼的交易也以达成。先不提得到了自己想要信息的起司做了什么,在笑面人的身影从密室里消失之后,王都外三公里一片安静的森林中迎来了访客。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人身上令人不安的气息吧,原本在池塘边喝水的小动物在笑面人走近时全部逃到了树丛里,只留下魔鬼和一片幽邃的池塘。 “我和您的交易,完成了。”笑面人单膝跪在池塘边,对池水说道。 “嗡!”当魔鬼的话音落下,他面前的水面在低沉的震动中凭空泛起了皱纹,这些波纹打散了池塘原有的颜色,当其散去,水中倒影着的景象已经不再在是清澈的夜空和周围的树木。出现在水池中的,是一张巨大的王座,以及坐在上面的,存在。 那王座是如此的耀眼,通体用黄金,白金等贵金属的熔浆铸成,上面点缀着大颗大颗矮人国王都无法想象的硕大宝石!王座的下方,是堆积了不知道多厚的财宝,各种钱币,做工精美的武器,散发着魔法光辉的魔杖以及艺术品像垃圾一样随意的堆放在一起。从王座背后的墙壁可以看出,这只是一个巨大房间的一角,如果整个房间里都像王座前那样铺满了这些财宝,天知道它的主人拥有着怎样的财富!恐怕,即使是神话中神邸的居所都无法如此奢侈。 不过魔鬼却知道,那令人炫目的王座绝不仅仅是贵重物品的堆砌,就像大部分人总是认为它的主人是一个无脑的暴发户一样,王座过于华丽的外表总是让人忽略了真相。而真相就是,那些贵金属和宝石所修饰的纹路并非出自任何一位艺术家之手,如果将它们散发出的宝光忽略,只考虑形状,那么你会发现,整个王座,其实都是由大大小小规格不一的骨骼拼凑而成。据说,这些骨头里有一些曾经是被称为神的存在。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朋友。”一个低沉柔美让人不自觉想到来自于身穿笔挺礼服的绅士的声音从池塘里传出来。只不过它的主人可和帅气的绅士搭不上半点边。那是一头怎样的怪物啊!它肥胖的躯体几乎占满了整张王座,尽管身上穿的华丽服装是出自与世界上最好的裁缝之手,可是这也无法掩盖那臃肿的肉块在礼服下的凸起!这怪物的脸在池塘的影像中无法看清,不过想来应该也是丑陋不堪。 “是的,大人,每次和您交谈之间的时光都漫长的想让我自杀。”魔鬼深深的低着头,用最真诚的语气恭维着。 “好了,你我都是生意人,这些无用的话就先放一边吧。你这次做的不错,我很满意。”怪物用违和的声音说道。 “不胜惶恐。您一定是早就知道那个法师不会接受第一个契约对吗?” “呵呵,你觉得呢?” “我不敢揣测您的意思,毕竟您的智慧早就让所有魔鬼拜服,掮客大人。”……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温暖的晚宴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起司可不知道刚和他做完交易的魔鬼实际上与掮客之间有着联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不过即使法师知晓了这件事,他恐怕也不会太在意,毕竟像掮客这样的家伙如果真要设计他,那么他不管怎么小心应对迟早还是会中招的。比起十年如一日的防备被别人算计,起司更倾向于自己有把握的时候主动出击。而得到魔鬼给予情报的他,也确实打算这么做。 晚宴,在些许漏风的客厅中进行着。房间里弥漫着的,是木板间溜进来的冷风也无法吹散的浓浓食物香气。大块的炖肉配上已经因为持久加热而变软的土豆装在大锅里直接被放到了桌子上,好在晚宴的参与者们都不会对这种豪迈的吃法感到不适,不如说让他们像贵族那样用精致的餐具小块小块的品尝食物的味道才真的让他们痛苦。 杰克手里拿着一大块黑面包,从面前的木碗里沾上满满的肉汁,另一只手里则拿着半只啃得面目全非的烤兔子。在他身边的蒙娜虽然身为女性,不过身为一名冰霜卫士,女战士吃起饭来和她的男性同袍相比自然不逞多让。要说区别,可能也就是她的碗里不像狼行者那样装满肉块,龙脊山的气候太过于寒冷,王都中常见的野菜在她看来却是少见的食物。这些蔬菜被装在相对小一些的锅具中,和牛奶一起炖煮,颇受女士和小孩的喜爱。即使是斯派洛这样的小孩子也忽略了植物特有的土腥味,被炖菜所俘虏。 “这是最后一道菜了吧,您再不过去,肉都要被他们吃完了。”爱尔莎穿过走廊进入厨房,对里面的罗兰说道。是的,客厅中的那一大桌子食物都出自老魔术师之手。虽然老板娘自问做菜的水平不差,但那毕竟只是粗糙的烹调方式,而罗兰在旅行的途中显然并没有只专注于魔术的研究,老人对料理食物的理解完全打破了爱尔莎的固有印象。 “再等等,快要烤好了。这可是国王赐下的食物,不好好烹制一番可说不过去。”罗兰少见的将白发扎起来,就连下巴上的胡子也被用布包裹好以防掉进菜品里。在老人的面前,烤架升起的黑烟被上方的烟道吸走,露出火上表皮已经变的金黄的烤猪。这只猪是爱尔莎他们在离开王宫时国王送给他们的谢礼之一,此时王都中的食物虽然不至于短缺,可是想要得到如此奢侈的食材也实为不易。据说这只猪本打算用来做王宫晚宴的主菜,但是起司苏醒之后就离开了城堡自然也不会去赴宴,国王索性就把它送给了几人。 爱尔莎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等着帮老人对烤猪做最后的处理。能继承父母留下的酒馆,要说老板娘对烹饪没有兴趣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可怜北地人几代人都将精力放在了和恶劣的自然环境对抗,苦于生存从来无暇提高生活的品质,对食物,尤其是肉类的处理仍然停留在最基础的煮和烤上,这次能见到罗兰的厨艺,爱尔莎已经能想象到当她把这种手艺带回龙脊山酒馆里会变成怎样的盛景。 透过烤架下的火焰,这位有着红狐之称的女性恍惚中看到了她熟悉的酒馆。爱尔莎从未离故乡这么远,也从未离开的这么长。当伙伴们享受食物的吵闹声音从客厅传过来时,她的精神不自觉的想起了往日的时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带着这些烹饪手法回去,她想到。 “好了,差不多可以把它抬下来了。”罗兰的话唤醒了爱尔莎,后者很快意识到老人说的是要取下烤架上的食物。于是老板娘赶紧上前,和魔术师分别抬起串在烤猪身上的烤肉杆两边,烤肉本身浓烈的香气再加上涂抹在上面掺杂蜂蜜的特质酱料,让一直顾着帮罗兰做菜,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老板娘产生了自然的生理反应。 “咕”爱尔莎的脸红了。老人微微一笑,在将烤猪放在准备好的大盘上后转身拿起切肉用的小刀,从猪的肋下走刀,划下一块肉插在刀上递给老板娘。“先吃点吧,正好帮我看看味道怎么样。”爱尔莎想要拒绝,可是烤猪散发出的味道却让她的手不由自主接过了小刀。 就在爱尔莎咬了一口烤肉,享受着美味在口中扩散的感觉时,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起司,走了下来。“啊,你下来了。大家在吃晚饭,你……”厨房的门没有关,老板娘伸手想要招呼走过的法师一起吃饭,可是此时刚刚得到了重大消息的起司哪里顾得上这些,由于专注于思考得到的内容,法师径直的从爱尔莎面前走了过去。 “!”“砰!”老板娘追着起司来到走廊,手中的刀上插着烤猪肉,然而还不等爱尔莎的话出口,法师的身影已经随着沉重的关门声从屋子内消失了。 “我跟上去看看。”回到厨房中的爱尔莎将只咬了一小口的食物放到盘子上,转身追着起司的脚步冲出了房间。 罗兰因为位置的关系并没有看到法师,不过从脚步声和老板娘的反应老人很快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他拿起烟斗抽了一口,当烟雾从他的鼻子里飘出来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声,“这小子和他老师真是一个样。”说完,就走到客厅里去了。 码头区的夜晚总是特别安静,尤其是在这个商贸几乎完全停止的时期,就连水手们在酒馆里的吵闹声都听不见。晚风,带着冬天残留的寒冷吹过灰色的长袍,不过它的主人却对此毫不在意。起司没有骑马,倒不是他不急着赶路,只是马匹的声音很可能会惊动黑暗中的窥视者,他不希望如此。法师的眼睛里闪着雾霭一样的光芒,这些魔力遮蔽了他的脚步声和气味,也让人无法从远处注意到黑暗中的这一抹灰色。 可即使如此,起司的脚步在通往主城区的小桥前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在桥的前方,站着大概二十只左右的爱德华家族食尸鬼。这些食尸鬼受到了惊动,从地上站了起来,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脸上大片的血迹和还没有咽下去的肉块。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副可怕的油画。而随着食尸鬼们的站立,原本被它们包裹在中间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则为这幅画再添加了一笔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 更多言情流行 x b q g x s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进食狂热 “咕……”食尸鬼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起司。或许它们的视觉在魔法的影响下并不能真的看见法师,可是进食的本能却告诉它们在那个位置有着新鲜的食物。 这下可麻烦了。起司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借着月光已经看到了食尸鬼们进食的食物大部分都是今天大葬礼上被魔法唤起的尸体,可是其中也不乏穿着平民服装的新鲜死尸。这样的光景令法师的神经瞬间绷紧。要知道,爱德华家族不应该是这样的,作为扎根人类城市多年的家族,这些信奉死亡的守魂者有着严格的纪律约束,像是现在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吞吃死尸,绝对不是爱德华家族应有的作为。 不过,食尸鬼的异状并不是法师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如果不是必要的话,起司现在只想从这些嗜血的怪物旁边不着痕迹的绕过去,等天亮之后,再去询问爱德华族长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就在他打算使用相应的幻术时,又一阵脚步声从后方传了过来,爱尔莎赶上来了。 “起…啊!”虽然老板娘本人也是一名经过考验的战士,可是猛地见到食尸鬼进食的场景,她还是本能的惊叫了出来。而这一叫,也彻底的让食尸鬼失去了耐心。怪物抛下了已经凉透的尸体,朝着有着鲜活温度的爱尔莎扑了过去! 眼前的形势对于老板娘来说可谓千钧一发,她因为急着追赶起司,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此时受到食尸鬼的突然袭击,爱尔莎除了逃跑之外别无他法。但正常人的速度又怎么比得上以人类作为猎食对象的怪物呢?更何况爱尔莎在恐惧的影响下根本无法冷静的思考,她拼尽全力奔跑着,希望在食尸鬼追上自己以前跑回小屋得到伙伴的帮助。可匆忙之间,她的腿没跑几步就因为剧烈发力而抽筋,突然的疼痛令老板娘摔倒在地上。 食尸鬼们见到猎物倒地,喉咙中不自觉的发出不知道是咆哮还是欢呼的低吼声,它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具新鲜的人体在利齿和尖牙下被撕成碎片的场景。这样的兴奋令它们没有注意到,王都平整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根翠绿的荆棘藤蔓。“给我倒!”解除了隐身魔法的起司奋力收紧手中的藤条,将冲在前方的几只食尸鬼全部绊倒,而它们的倒下,让后方的食尸鬼们也闪避不及,通通撞了上去,二十几只怪物滚成了一团。 “还能走吗?”法师趁着这段时间,赶紧跑到爱尔莎身边将后者扶起来,轻声问道。同时,起司也在指挥着绊倒食尸鬼的荆棘迅速收缩,将对方全体束缚起来。只不过这样做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因为以食尸鬼的力量,挣脱这些魔法树藤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老板娘见到起司,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一些。可她随即想起来两人的处境,立刻尝试着离开法师的帮助自己站起来。不过这样的尝试最终以爱尔莎再度跌回起司的怀里而告终。“它们不是我们的盟友吗?怎么会攻击我们?”意识到自己短时间可能无法跑动,爱尔莎只能希望法师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解决眼前的困局。 而面对同伴的问题,起司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出了四个字。“进食狂热。”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会丧失理智一样,食尸鬼在极度的饥饿或者嗜血的情况下也会变的六亲不认,只凭本能冲向身边的生物对其大口啃食。这样的特性也是为什么起司没有试图和对方讲理的原因,不论这些食尸鬼正常的情况下有着多么强悍的自控力,陷入进食狂热之后它们在吃饱血肉之前是不会主动停下来的。 “那我们怎么办?”爱尔莎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进食狂热这四个字,可是从字面以及见到的景象来看,她大概可以猜到起司所说的是一种怎样的情况。放弃了和谈的打算之后,老板娘只能再次询问法师的意见,看看对方有什么办法能让两人脱离险境。 起司眼睛里的魔力光芒吞吐的更加剧烈,他当然比爱尔莎更清楚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想要在不造成剧烈冲突的情况下摆脱食尸鬼的纠缠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即使是起司,在没有准备的仓促遭遇下一时之间也拿不出足以控制对方的魔法。眼看着捆绑食尸鬼的荆棘条根根绷断,敌人重新获得活动能力的时刻近在眼前。 “来这边!”熟悉的呼喊从小桥上传来,只见穿着半身甲,手执赫恩之后的洛萨不知何时出现,对着两人喊道。在伯爵的身后,网虫一脸紧张的看着正逐步恢复自由的食尸鬼,显然佣兵小姐过往的交战对象中并不包括这样的怪物。 起司见到来人是洛萨,点了点头就将爱尔莎横抱起来,虽然老板娘对于这种有些羞耻的姿势颇为抵触,不过情势所迫她也没有办法说什么。全力奔跑的法师谈不上迅速,不过总算赶在食尸鬼们重获自由前完成了和洛萨的汇合。 “你们怎么来了?”起司跑到小桥上之后心里总算是有了些底气,有洛萨在,这样狭小的地形完全可以阻止食尸鬼们的冲击。不过对于黑山伯爵为什么会在夜里出现在码头区,法师还是有些迷惑。对于起司的问题,洛萨只是耸了耸肩,指着身上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血迹说道,“别提了,现在街上到处都是这些家伙,而且见人就咬。要不是它们忌惮赫恩之手,我们也不知道被堵在哪里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爱尔莎听伯爵这么说,内心的疑惑更加浓重,食尸鬼们反常的举动完全违背了它们之前给起司等人留下的印象。而这种反常,给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洛萨当然无法回答老板娘的问题,至于网虫,女佣兵完全是出于和爱尔莎一样的原因才随洛萨跑到这里的,她对于爱德华家族的诡异举动自然也没有头绪。看起来在场的四人中只有一位可能会有这件事的答案了。在其余三人把目光都投向法师的时候,他们发现起司的脸上竟然少见的出现了慌张的神色。 “糟糕,还是晚了一步!”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当关 食尸鬼,说白了也是一种生物,它们并非魔法的造物,亦不如女巫一般好似上天的玩笑。根据法师的研究,这种生物的起源可能比人类要早。在一些文献里提到它们是精灵中的堕落者,因为偷吃了血肉背离了传统而被赶出族群,被噬血的渴望所控制,变成终生寻觅肉食的野兽。也有一些传说中记载它们的诞生和吸血鬼有关,某次错误的转化仪式造就了这些完全不同于血族的怪物,和自命优雅理智的吸血鬼们相比,食尸鬼在性情和形象上简直就是他们的对立面。这也是为什么血族从来不承认自己和食尸鬼有任何关系的原因。 可,根据起司在灰塔图书馆看到的克拉克手稿显示,或许这两种猜测都不正确。食尸鬼是一种很奇妙的物种,它们虽然给人的感觉像是陆地上的鲨鱼一样残暴,但它们却有着一种微妙的特性,与不挑食的鲨鱼不同,食尸鬼的食物来源必须是智慧生物。这当然不是说它们不吃牲畜或者其它动物的肉,只是在食尸鬼的食谱上,其余所有动物的血肉都只是平息噬血渴望的配菜,它们的正餐,必须是人类,精灵,矮人或是其他可以思考并多半拥有文明的物种。 文明清扫者,这是法师从某一本文献里看到的对食尸鬼的称呼。它们就像是用来判定一个种族的文明是否有资格存续的指标一样,从古老的世代开始就存在着。而有趣的是,在食尸鬼族群中并不乏具有思考能力的族群,比如守魂者,可是这些怪物却从来没有建立过自己的王国或政权,它们似乎非常满足作为其他种族大树上的寄生藤蔓。与它们噬血的性格相反,食尸鬼对于权力地位的惰性几乎是绝对的。 因此,起司并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会面对一场由它们掀起的叛乱。不过眼前的实情不容质疑,从洛萨口中得到的消息以及魔鬼提到掮客的动作,都将矛头指向了爱德华家族,这些在保卫王都战斗中出力最多的功臣,已经在魔鬼的挑拨下决心得到这座城市的控制权。 “嚎!”连同码头区和主城区的小桥前,终于从荆棘中脱身的食尸鬼愤怒的咆哮着,它们彻底变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桥上昂首站立的洛萨,突出嘴唇的牙齿缝隙里流下大量的唾液。黑山伯爵借着月色看着桥下的敌人,他活动了一下颈部的肌肉。“我早说过这些家伙不会是可靠的盟友,看看它们的族长就知道了。” “洛萨,你能解决这些家伙吗?”起司从身后问道,他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已经通过精确的手法减轻了爱尔莎腿部的疼痛。现在老板娘已经初步恢复了移动的能力。 伯爵回头瞟了一眼法师,他知道起司问题的意思。而身为一名高傲的战士,他的回答也理所当然,“啊,当然是绰绰有余。你去办你的事吧,这些家伙今天谁也走不了。”巫师点了点头,他转头看了下一旁颇为紧张的网虫,从灰袍里掏出一把不知道什么生物骨头制成的短刀。“虽然比不上猎巫刀,但是这东西能伤到它们。”说着,起司将骨刀抛到了女佣兵的手上。网虫接过武器,随意在手中挥舞了一下确认骨刀的重量和平衡,同时对法师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起司没有再多说什么,口中飞快的念诵了几个音节,随后朝洛萨和网虫一挥,二人身上就浮现出了点点的蓝光。“没有我持续施法,这种保护不会存在太久。尽量速战速决。”法师说完,拉着爱尔莎的手,头也不回的从小桥的另一边离开了。 食尸鬼们可不希望放跑猎物,几乎就在起司他们开始移动的同时,冲在最前面的家伙猛地一跃而起,看那个架势是想要越过洛萨直接扑到法师!“哼!”没等伯爵出手,女佣兵一甩衣袖,一把雕刻成蜘蛛毒牙形状的小巧飞刀已经从她的手中飞出,深深的刺进食尸鬼的胸口,直至没柄。 这把飞刀能不能真的伤害到怪物暂且不提,可它上面蕴含的力量和网虫把握精妙的时机成功的让食尸鬼的飞跃提前坠落。在空中失去动力的躯体直直的落下,而等在落点位置的,是赫恩之手上雄狮嘴中衔着的利刃!“噗!”没有惨叫,洛萨手中的战斧挥出一道流畅的弧线,一直到这个倒霉蛋的脑袋滚落直它其它的同伴面前,这怪物无头的尸体才软软的倒了下去。“第一个,但不会是今晚的最后一个。”黑山伯爵抬起一脚将食尸鬼的身体踢下桥面,说道。“喂!那可是我母亲给我的护身符!还没从那家伙身上拔出来呢!”洛萨的话音还没落下,网虫就已经把手指穿过盔甲的缝隙,在伯爵身上狠狠的拧了一下。“嘶!等打完了我给你捞上来就是了。”后者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求饶。 战斗的时候可没有工夫给两个人说话,“吼啊!”同伴的死没有震慑住食尸鬼们,在进食狂热的驱使下,它们才不在乎面前的利刃,这些怪物互相推搡着,从桥下涌了上来!洛萨矮下身子,面对数量众多的对手眼睛里没有半点胆怯,他是黑山伯爵,这个王国中最强大的战士之一。“黑山!”伯爵呼喊着自己家族的名字,双手紧握战斧的斧柄,却没有挥舞赫恩之手,而是侧着身子利用较低的重心和肩膀上厚重的铁板狠狠的撞到了进攻者的大嘴上! 尖牙对上铁甲,随着咯嘣的声音,那个倒霉的食尸鬼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牙齿了。“看来你得去找个牙医了!”伯爵狞笑着,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他很清楚,如果用斧刃去攻击,那么他或许可以放倒一两个冲在最前面的敌人,但是自己也一定会因为收招不及被后续的对手扑倒,所以洛萨聪明的选择了另外一种战术。他双手发力,用赫恩之手斧柄底部的配重锤猛击对手的下巴,巨大的力量让食尸鬼整个身体向后飞了起来! “嚎!”就在洛萨料理第一个敌人的时候,后续的食尸鬼已经从伯爵的右侧突袭了过来。不过老练的战士早有准备,击飞第一个对手的战斧没有停下,继续挥舞的轨迹,斧刃从左到右,像是食尸鬼故意配合洛萨的斩击一样结结实实的被劈倒!然而不等伯爵拔出自己的武器,第三只食尸鬼也已对他毫无防备的后背伸出了利爪。 “给我滚!”网虫身为佣兵,战斗经验也是十分丰富,她飞起一脚,不偏不倚的踹中妄图攻击洛萨后背的敌人肋下,迫使对方的双手下垂来保护自己的脏器。可女佣兵的攻击并没有就此结束,和习惯大开大合的伯爵不同,身穿皮甲的网虫在享受着更少保护的同时,也有着更加灵敏的动作。她的第一次踢击只是前奏,攻击敌人后脑的第二下猛踢才是真正的杀招!“碰!”包了一层铁皮的马靴在砸到食尸鬼脑袋上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响声,而受到重击的倒霉蛋十分果断的倒地晕倒了过去。 “漂亮的一击!”洛萨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网虫出招,女佣兵健美的身材在月光的照耀下恍如战斗着的女武神般迷人。但网虫可没领伯爵的情,她手中的骨刀朝着洛萨耳边递出,刺进又一只食尸鬼的掌心。“专心战斗!”女佣兵带着几分恼怒的语气对伯爵嗔怪道。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唤龙 “我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爱尔莎在和起司穿过了两三条街之后对法师说道。她不时的回头看一下来时的方向,显然对扔下洛萨两人面对食尸鬼群颇为不舒服。不过和她不同,法师只是耸了耸肩,“相信他们吧,根据罗兰老爷子的说法,洛萨可是面对食尸鬼王都不落下风的勇士。只要他们不主动放弃小桥的狭窄地形,那些食尸鬼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其实起司不担心洛萨的主要原因并不全是如此,他知道罗兰等人在发现自己和爱尔莎许久未归之后一定会出门寻找,狼行者的嗅觉足以找到两人的行踪,到时他们自然可以前后夹击,将那群食尸鬼一网打尽。 老板娘看到法师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不过随着两人在王都寂静的街道上快速移动,她心中的另一个疑惑却越来越强。“我们,要去哪里?”这是爱尔莎早就想问的问题,起司冲出来的样子她记得很清楚,一定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才会让一向冷静的法师露出那样的表情。 “先去女巫那里,看看能不能来得及救下她们,呜!”起司说着,脚下一步踏空整个人往前方跌去,若不是老板娘及时伸手拉住了他的身体,恐怕法师整个人就要倒在地上。体能一向不是法师擅长的部分,尤其是眼下的情况起司不敢贸然用魔力增加自己的体力,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战斗会有多么激烈,为此,巫师必须保存精力。可,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他没有办法快速的移动。为了隐蔽,起司出门时没有选择骑马,感受着腿上的酸痛,如果让法师现在再选一次的话,他绝对会放弃隐秘行动的打算。 “吹响它。”两腿因激烈奔跑而暂时无法再活动的起司靠在墙上,从袍子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笛子交给爱尔莎,对后者说道。老板娘愣了一下,她很快借着月光看到,法师给她的笛子不足一人小臂长,上面也没有为了演奏不同音符而设的孔洞,若不是上面雕刻的巨龙图案以及用玉石做成的吹孔,她甚至无法把这间物品当成是乐器。 “这是什么?”口中问着,爱尔莎已经将笛子举到了嘴前,出于对法师的信任,她不认为吹响这支笛子会对自己有害。少女柔软的嘴唇贴上笛身,从口中吐出的气息流入孔洞。低沉而苍凉的声音顺着笛口处巨龙的大嘴传出,这股声波没有朝四周扩散,而是直入天际,回荡在云端之上。“这唤龙笛,是我召唤米戈用的道具。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如果是我来召唤的话,那条懒龙一定会因为上次的事情慢慢悠悠的过来。所以由一个陌生人来吹响它就非常必要了。”起司听着唤龙笛中的声音,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过他没有说的是,将唤龙笛自愿交给别人并让对方吹响这件事,本身就是将与红龙之间的契约关系一并转让给了别人,这种事没必要让爱尔莎知道。 大概过了两分钟,随着天空中的月色被某个巨大的黑影遮蔽,有着红色鳞甲的巨龙遵循着契约的召唤来到了这座人类的城市。“嗡!”红色的双翼低空掠过房顶,让街道里的两人下意识的低下身子,米戈的躯体和上一次在萨隆领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凡人!你竟敢召唤伟大的巨龙!”红龙口中发出的并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其种族特有的语种,不过手执唤龙笛的爱尔莎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听懂对方的话。并且,那足以将成年人压制在地上的无法动弹的风压竟然在她的身边自动分开,无法影响她分毫。 “我该跟它说什么?”老板娘站在街道上,虽然生理上她不受到巨龙的影响,可是要爱尔莎像起司那样从容的和这种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巨**流,她一时之间还是做不到的。“不用,我来说就行。另外,别用‘它’来称呼他们,这会让巨龙觉得你很失礼。”用魔法中和了风压的影响,法师也走到了老板娘的身边。 “起司!你这家伙还没死?那么,既然现在笛子不在你的手上,你做好为上次的事情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米戈的竖瞳在看到灰袍法师的时候收缩了一下。爱尔莎可以保证她看到了这只巨兽的脸上露出了某种表情变化,只不过对巨龙并不熟悉的她无法说出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遇上麻烦了米戈。”起司将兜帽摘下,仰视着悬浮在建筑物上的红龙。不过,他的话似乎并没有触动对方。“你哪次召唤我不是遇到了麻烦?当年我把笛子给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巨龙说着,不耐烦的用爪子挠了挠胸口的鳞片,“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这座城市里有两个女巫,她们是我的盟友。现在她们遇到了危险,我需要你带我们去履行同盟的责任。” “我就知道,你竟敢把我当马车用!”起司的理由显然让米戈十分不快,巨龙的智慧高于大多数智慧生物,虽然这取决于他们生存过的岁月,不过看穿法师的小伎俩对于彼此相熟的一人一龙来说并不困难。 “一句话,帮还是不帮?难道我们伟大的红龙自问速度不如马车吗?” 米戈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有那么一瞬间,爱尔莎甚至怀疑这只巨兽会因为起司的话直接咬下来。不过红龙还是没有那么做。米戈轻轻扇动翅膀,那庞大的躯体落到脚下的屋顶上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上来,让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起司对身边的老板娘露出一个如我所料的笑容,两人靠着屋子旁的杂物堆三两下爬上屋顶,法师熟门熟路的从龙尾爬上去,转身伸出手将爱尔莎也拉了上来。当两个人都做到了巨龙双翼中间凸起的鳞片后面时,红龙猛地扇动起自己的翅膀,庞大的躯体像一根要穿透天空的利箭一般飞入空中。 爱尔莎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她紧闭着自己的眼睛,感受着狂风从包围着全身。而起司则从身后及时用宽大的灰袍将两人一起包了起来,长袍上的魔法隔绝了气流,让老板娘不至于尖叫。同时,起司的脑内,米戈的声音突然响起。“为什么要把龙笛给那个女人?你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很清楚。”法师坐在老板娘背后,他脸上的表情爱尔莎看不见。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的某种,嗯,计划?我不喜欢揣测你们的想法,人类,尤其是你们这些法师,想的总是太多了。” “那你就不用去猜了。保护好唤龙笛的持有者,这是你的义务和责任。其它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必须履行的契约 在巨龙的脊背上,苍狮王国的国都眨眼就变成了一块不到巴掌大的斑点。爱尔莎低着头,她完全不敢去看脚下的情景,只能把头埋低,依靠前方的龙鳞作为狂风中的掩体。至于起司,法师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他将魔力集中到眼睛上,锁定女巫之家的位置,然后将其传达给身下的巨龙。 “米戈,送我进入那栋房子。” “小菜一碟,呼,抓紧了法师!”红龙从鼻孔里喷出两股蒸汽,巨大的双翼迅速合拢,米戈的整个身体好似变成了一颗红色的覆盖着鳞甲的巨型炸弹,从接近云层的高度笔直的朝着女巫之家砸了过去!若是巨龙真的这么撞到王都的房屋上,即使女巫之家有着魔法的加护,起司觉得碰撞造成的损失都可以和鼠人攻城媲美。不过好在米戈虽然看似鲁莽,可龙族天生就是空战的行家,他可不会做出两败俱伤的自杀式袭击。 “嗡——轰!”米戈的双翼在接近女巫之家上空不到二十米的时候突然展开,一般来说,这巨大的惯性足以将钢铁制成的翅膀撕碎,可红龙身上的魔法保护了他们的躯体可以不受到这种影响。而与之相对的,巨龙猛然张开双翼的后果,就是他身上携带的庞大动能提前爆发,在空中以米戈为中心扩散出强烈的音爆和气流! 虽然没有直接碰撞,但这些爆发出来的能量也足以破坏人类的建筑。然而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不论是音波还是气流,它们在接触到下方的房屋时都像是撞到了礁石上的潮水一样无功而返。同时,一层肉眼可见的发光屏障出现在这些建筑的上方。起司很清楚这是什么,而这也是他召唤米戈来此的主要原因。 “结界!”巨龙咆哮着,为这层薄膜胆敢阻挡自己而愤怒。“看来这些家伙还真是下血本了,连这样的结界都搬出来用。”法师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从龙背上响起,“这结界可真是厉害啊,居然能轻易挡下巨龙。” “挡下巨龙!没人能挡下巨龙!”米戈说着,扬起硕大的头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从他的胸口开始,红色的鳞片缝隙中开始冒出橙色的光芒,这股光芒就算远远看着都会让人觉得炎热,而随着其顺着红龙长长的脖子开始一点点向上蔓延,空气中的水分好像都要被这股热量所蒸发。 “嘶!”从米戈口中喷涌而出的橙色火焰落到魔法结界上,发出水滴落入滚油中才会有的声音,闪耀着光芒的结界在龙息的喷涂下迅速熄灭,像干枯的树叶一样开始燃烧消失。但,这还没完,随着结界的破损,无数黑色的人形阴影顺着破洞朝巨龙飞了出来,那些人影的背后长着如同蝙蝠一样的翅膀! “蝠人,他们也背叛了吗?”法师的眼睛在看清来者后眯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些一直表现出与世无争姿态的大蝙蝠也在这个时刻选择了另外一边。作为王都诸多黑暗家族中唯一拥有飞行能力的蝠人,他们的倒戈对于起司来说无疑是极为不好的消息。好在,他现在有机会修补这一切。 “看起来那些家伙想要挑战巨龙?”米戈歪了歪头,看着蝠人们毫不畏惧的飞向自己,他们手中的长矛和利刃在红龙面前只是个笑话,没有魔法的加持,凡铁打造的武器甚至难以在龙鳞上留下一道划痕。“米戈,你陪这些蝙蝠玩玩,既然结界已经开了,我也该动身了。”法师说着,就要纵身跳下龙背,不过起司的举动被爱尔莎即使阻止了。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打算把我留在这里吗?”老板娘自己肯定是无法从这样的高度安全落地的,而她也很清楚的察觉到,法师刚才可没有一点要带上自己的意思。这让爱尔莎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她不应该让起司一个人去。 起司没有立刻用语言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伸出自己的左手,将手掌展示在老板娘的面前。爱尔莎可以清晰的看到,起司左手无名指上的荆棘戒指,正在收缩蠕动着,它上面的小刺刺破了法师的皮肤,让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如果是洛萨在这里的话,那他就会发现,此时起司手上戒指的反应,和他们在药剂师协会里珂兰蒂遇险时如出一辙。 “契约必须被履行。吹响唤龙笛的人才有能力控制巨龙,你必须留在这里,保证米戈不会离开。至于我,就像刚才说的,契约必须被履行。”说完这段让爱尔莎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的话,法师轻轻一踏脚下的龙鳞,整个人向后倒下从龙背上滑落,老板娘最后看见的,是灰色长袍的衣角在风中肆意挥舞的画面。 且不提还在龙背上的爱尔莎如何反应,从米戈背上落下的法师显然并不是要自杀。他的眼睛中魔法的光辉闪过,身上的灰色长袍就像变了一种材质一样在狂风中定型,起司双手抓住长袍的两边,像一只灰色的风筝一样平稳的朝着女巫之家的方向滑翔而去。 但他的空中之旅注定不会那么轻松,升空的蝠人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个从龙背上跳下来的家伙。它们与蝙蝠一样的感声系统让夜空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这些背叛者拿着手中的武器扇动翅膀开始朝着起司聚集,比起巨龙,法师是更容易下手的目标。蝠人和起司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而虽然后者的身上萦绕着强大的魔力,但是为了在空中保持平衡,他没有办法自如的应对敌人。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帮他!”爱尔莎从龙背上眼看着法师即将陷入险境,她有些疯狂的对身下的巨龙大喊道。 “你听到他的话了,谁吹响唤龙笛,谁就是我效忠的对象。至于他,我愿意把他送到这里只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罢了。”米戈随意的说,那感觉就好像起司在他面前被蝠人撕成碎片,这条巨龙也不在乎一样。 “该死!”爱尔莎狠狠用拳头敲打着面前的龙鳞,而这当然是无法伤害到红龙分毫的行为。不过,挥舞拳头的动作倒是让老板娘很快意识到自己手中抓着的东西。“等一下,你说谁吹响了笛子,你就听谁的对吧?” “正是如此。” “那我现在以吹笛者的身份命令你,去帮助灰袍法师安全落地!” 巨龙的嘴角在听到这句命令后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您的意愿,我的女士。”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困局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是说,我和母亲都对我们的联盟太过于自信,以至于我们一直都太过于关注那些追杀我们的同类,忽视了身边的威胁。我们本应该在早些时候就更换防御法术的口令,可是起司走时的话让母亲陷入了沉思里,而我,也没觉得晚一些更换它们能带来多大的麻烦。我错了,而且这个错误可能会让我们所有人丧命。 希尔来警告我们的时候我没有当真。后来那个独眼,母亲的情人,也来告诉我爱德华家族的举动不正常,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她吧,我不仅没有提高警觉,甚至还觉得她紧张的样子很滑稽。现在想想,滑稽的或许是我才对。闪电和他的族人是最后来的,他们的身后就是疯狂的食尸鬼和从空中发起进攻的蝠人,我得说,这些小家伙爆发出的战斗力大大超过了我的想象,他们从嘴里喷出速度和力道都不逊于弩箭的石块时真的吓到我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食尸鬼的数量太多了,而矮精们的腿太短,不断有人掉队,被追上,被撕碎。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爱德华家族的族长,那个该死的背叛者,食尸鬼王已经冲到了大门前了。我本来是有机会合上大门,让祖母设置下的魔法将它们关在外面,可是从阴影里钻出来的怨灵……我早该知道它们是一伙的!走廊,在食尸鬼走进来的那一刻就失守了,虽然我们已经更改了房间里的防御魔法,但是显然这些叛徒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阻止了魔法发挥作用。若不是闪电和他的族人用砖块做成临时的墙壁争取了一些时间,我们甚至来不及将母亲带出来。 母亲带着我们逃到了放汤锅的房间,这里是整栋屋子最安全的地方。而虽然母亲一直在和其他人保证我们会没事的,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的母亲,女巫爱米亚,她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强大,事实上,我很怀疑我现在的力量就已经和母亲持平了,而如果我从我的未婚夫那里短暂的借取一些力量的话,母亲可能都不是我的敌手。 这也是当然的事情,按照祖母的说法,母亲的天赋本来就不高,而她还一直压抑着自己,每一次喝汤都只保持可以维生的量。她厌恶自己生为女巫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至于我,我理解母亲的痛苦,每一个女巫都是被世界诅咒的存在,我们的力量只能给自己和别人带来痛苦,不是吗? 我们的心里没有爱,因为生存的压力和血液里的诅咒让我们不具备这种能力。只有母亲或许是一个例外吧,她压抑了魔力,这让她很多时候表现的更像是一个人类。可是这一点点虚伪的人性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现在,我们被困在了自己的家里,门外都是等着把我们撕成肉片的怪物。哦,怪物这个容词用的不好,因为我们和它们其实没什么区别。 “我们这样撑不了多久,必须和灰袍法师取得联系!”不安的看着房门被巨大的力量敲打着,希尔医生的声音也无法保持一贯的冷静。 对此,坐在巨大汤锅旁的爱米亚只是摇了摇头,“对方是有备而来,附近的街区已经被某种结界笼罩了,我的魔法无法传达出去。不过,”她说着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也没有这个必要对吗?” 珂兰蒂点了点头,她将自己左手的戒指展示给母亲看,“他已经来了。但是,即使算上那个狼行者和其他人,他们真的能……”这次守魂人,蝠人,怨灵全部都是倾巢出动,其声势甚至还在之前鼠人攻城时之上,要让起司凭着那只战力良莠不齐的小队冲开对方的防守,杀进来救走他们,年轻的女巫并不认为法师会做到这一步。说到底,葛琳和起司签订的契约并没有要求后者必须以死相护,法师即使因为敌人太多而放弃他们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和剩下不多的族人蹲在房间书架上的闪电这时开口提议,“我们可以把墙壁打穿,从房子的另外一边逃跑!那群蠢货一定猜不到!”矮精首领说着亮出自己满嘴锋利的牙齿,纵使同类在食尸鬼的攻击中死伤惨重,这些乐观的小家伙也不会轻易放弃,它们有着自己的生存哲学。 “不行,这间房间并不真的存在于我们的空间,作为放置汤锅的房间,母亲在建立这里的时候已经断绝了除了大门之外所有的出入途径。”爱米亚摇了摇头,汤锅对于女巫们来说与生命无异,为了防止敌对者的破坏或者其它意外,这间房间的构造与女巫之家里的其余部分截然不同。 “真的,没办法了吗?”独眼将面具摘下来,在屋中的其他人面前,她没有遮掩身份的必要。这位控制着王都黑色交易的地下头目此时在爱米亚身边询问的语气就像是一个柔弱的妻子在询问自己的丈夫。 爱米亚轻轻将对方揽入怀中,亲吻着独眼的额头。“我很抱歉,把你拉入这滩浑水里。”“别这么说…” 当两人开始接吻的时候,房间里的其他人都自觉的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了。房间里的灯火摇曳着,就好像那扇房门一样,随时都处在破碎的边缘,每一次沉重的敲击都有可能成为最后一次。 绝望,开始在所有人的心头蔓延。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爱米亚和珂兰蒂母女皆是一愣,她们互相对视着,希望从对方的眼睛里确认自己感觉到的东西没有错误。“他来了。”珂兰蒂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怀着这么样的感情。米戈的龙火破坏了外面的结界,虽然女巫们并不知道巨龙的存在,可是她们很清楚现在王都中有能力打破结界的人只有灰袍法师一人。 “嘎啦,碰!”但,就在众人再次扬起希望之火的时候,不堪重负的房门终于在食尸鬼的利爪下崩碎!丑陋且细长的锋利爪子穿过失去魔法保护的木门,顺着破洞摸索着附近的生物。爱德华族长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从门后传来。 “女巫,你们对黑夜的统治,结束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危险的走廊 在米戈的帮助下,起司总算是安全的落地。Ωヤノ亅丶メ巨龙利用着身体的优势,将敢于挑战自己的蝠人一个一个打落夜空摔落在街道或者建筑物的屋顶上。法师知道他的龙同伴并非噬血好杀之辈,这或许也是因为它跟自己相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米戈作为一条脾气暴躁的红龙,却能很大程度上的控制自己的脾气,即使是现在这种情况,大部分的蝠人也只是被巨龙剥夺了战斗能力,并没有立即死去。当然,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龙爪造成的伤口绝对可以导致缓慢且痛苦的死亡。 另一方面,落到离女巫之家不远街道上的起司可就没有米戈那么轻松了。迎接法师降落的,是黑暗中难以得到实际数字的爱德华家族食尸鬼。而且,这些家伙作为随族长进攻女巫之家的精锐,全部都在战斗状态中保持着清醒的理智,如果说陷入进食狂热的食尸鬼是本能的怪兽,那么当它们像人类一样团队合作的时候,这些家伙就是拥有怪力的杀戮机器。 “最后一次机会,”法师穿着灰色的长袍立于街道的中央,在他周围十步之外,是将他包围住的敌人。起司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空中肆意冲杀的巨龙,“你们的族长受到魔鬼的挑拨而掀起了这场叛乱。错不在你们,我以灰塔的名义宣誓,如果你们现在停止对我和其他盟友的敌对行为,你们就可以活着离开。” “法师,收起你无用的劝说吧!我们已经等了今天太久了,现在,苍狮的黑夜属于我们!”说这话的并非是食尸鬼,而是出现在食尸鬼们身前的怨灵老人,他此时的样子真正配得上怨灵这个名字,那狰狞到完全扭曲的容貌和身上伸出的多余肢体,令人不寒而栗。 “是吗。”法师低下了头颅,他的目光被魔力遮挡,让人看不清此刻起司的眼神。不过从他的动作来看,法师似乎在对这些背叛者的选择感到遗憾。可事实真的如此吗?自从落地开始,灰色长袍里的双手就没有停止细微的动作,魔法的波动在起司的巧妙指引下躲开了怨灵的感知,起司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靠三言两语让对方改变想法。 “真是可惜。”巫师轻叹着,将双手伸出长袍,准备完整的魔法以他为圆心爆炸。起司知道,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一旦和食尸鬼们陷入白刃战,他绝对没有机会突破对方的包围。不过好在,这一次机会对于灰塔的巫师来说已经足够多了。“呼!”没有冲击波,也没有音爆,起司的魔法更像是吹出了一阵无害的威风。但是当这阵风声逝去,这条街上再也听不到除了法师的心跳之外其它的任何声音。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起司走过怨灵身边的时候如是说着,他身旁张牙舞爪的怨灵仍然保持着魔法爆发那一刻的样子,只不过,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是闪烁着微弱白光的灵体,而是变成了沉重的石块。不仅仅是怨灵,在法师周围的食尸鬼们全部变成了石雕,它们的脚和街道的石砖完全连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某个疯狂的石雕艺术家创作出的巨幅作品。“咳!”起司在石像中穿行的时候咳嗽了一声,他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自己的喉管里吐了出来。法师随手擦去嘴角流出的血迹,这种大规模施法的后果往往会即时反应到施法者的身上。 “这种粗暴的施法方式可不是我的风格啊,看来得找找其他办法应对这种局势。”起司自语着,继续朝着女巫之家的大门走去,敞开的大门前三阶放置着蜡烛的台阶已经被不知名的巨力粉碎,几截断裂的蜡烛混杂在碎石里。法师在经过的时候轻轻弯腰捡起了一小块蜡烛,把它攥在手心里。 幽深的走廊此刻在法师的眼前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面貌,葛琳设置在上面的强大女巫魔法被鲁莽的破坏,导致这里的空间产生了微妙的扭曲感,看上去就像是借着有波纹的水看事物一样。这也是起司没有让其他人跟来的主要原因,他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出现。即使是自身免疫魔法的狼行者,面对这种不稳定的空间乱流也有可能被莫名其妙的传送到某个听都没听说过的遥远世界。法师可不想让同伴们因为这种原因消失。至于如何破解这种情况,女巫的防御魔法往往都围绕着一个核心展开,她们的汤锅。 活动了一下关节,起司迈步走进了大门。他的脑中努力回忆着如何在空间乱流中保持自身的位置,这需要极为深奥的空间知识以及对自身魔力的精细操作,整个过程就像是在万丈高空走钢丝。如果在这期间没有其它干扰还好,可空间乱流之所以被称为乱流,就证明了那种平稳的状态并不存在。 身体的各个部分都传来轻重不同的拉扯感,这片不稳定的空间在尝试将冒险通过它的人永远留在这里。好在对于灰塔的学徒来说,这样的情况并不难解决,只需要及时调整自己体内的魔力平衡,就可以在跌下钢丝之前挽回局势。真正致命的威胁,是那些栖息于这种空间乱流中,顺着魔力而来的猎食者。 行走于扭曲的通道里,起司很快注意到这片失序空间中唯一稳定的东西,那是一副被挂在走廊墙壁上的人物肖像油画,画中的年轻女人可能是年轻时的葛琳。不过现在,随着法师走过这张油画时画中人物转动的眼球,起司肯定,这张油画变成了某种载体,让混乱时空中的猎食者获得一个可以短暂行动的躯壳。 油画,在法师视觉的盲区里悄然长出了手脚,那是一种覆盖着海洋甲壳类动物特有外壳的肢体,在这总共十二支肢体的尖端长着锋利的尖刺和可怖的倒钩。当然,这一切都没能躲过起司的魔力感应,他很清楚背后的东西是什么。隙间钓蟹,这是那东西的名字,在众多猎食者中它是最臭名昭著的家伙之一。 说它臭名昭著,是因为隙间钓蟹并非像它看上去的那样使用十二支鳌足来杀死猎物,相比起近战,这些恐怖的杀手会用天赋的能力让它们的猎物产生强烈的空间错位感。这种感觉或许放在平时还算能够接受,可在失序空间中,细小的错觉都有可能致命。隙间钓蟹就是故意让猎物陷入恐惧当中,它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玩弄食物,尤其是那些自恃有魔力护身的猎物,它们会像现在这样隐藏在周围扭曲的场景中,悄然释放能力,让猎物因为突然超出预计的空间变化而惊慌失措,陷入恐惧和自我怀疑中。钓蟹极具耐心,它们可以等上很久让猎物因为这种焦虑感而精疲力尽。到了那个时候,它们再出现在猎物的面前,让对方误以为找到了混乱时空中唯一的稳定物,接着突然显出原型,用它们锋利的肢体将那个可怜人的脑子敲开吸食他们的脑髓。 可知道了对手的习性并不代表起司就能迅速脱困,恰恰相反,隙间钓蟹的能力让法师在解决掉它之前根本不可能找到正确离开这片失序空间的方法,想要出去,起司必须干掉那东西。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隙间钓蟹 想要安全的穿过混乱的空间,有两点是必须的。首先就是必须有能力在空间的拉扯下不偏离自己预计行进的轨迹太远,对于起司而言,就是不离开两侧时而狭窄时而宽阔的走廊。只要他还在走廊的范围内,细小的空间偏差就可以被忽略。如果说这比较容易完成的话,那么想要走出这里的第二个要求则是这里之所以致命的主要原因。 离开混乱空间的第二个要求,就是找到“坐标”。空间本身是不能被人标记的,也不存在什么特征可言。但,经过施法者们的研究,他们发现附着在空间外层,将空间定型的物质却会有些许固定的性质。法师们把这些物质称为以太,通过定位某一部分以太,坐标得以实现。而借助坐标稳定的性质,进入失序空间的人得以寻回他们的道路。大部分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坐标永久有效,都会将自然界中的山峦或者大湖以及某座宏伟的城市作为自己的灯塔。至于起司,身为灰袍,他的坐标自然是自己长大的那座立于世界之北的高耸建筑。 定位灰塔并不困难,这对于法师来说几乎快要变成本能了。要知道,起司和他的同门们每天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并非睁开眼睛,而是通过灰塔来定位自己的位置,这样他们才能确定自己仍然在现实的空间中没有被梦魇或者其它什么东西捕获。可,起司在尝试过后惊讶的发现,他虽然能准确的找到灰塔的位置,但是自己却难以以其为参照物定位,这怎么可能?灰塔之主为了保证灰塔的影响力,在几乎所有和现实世界重叠的空间中都同样修建了灰塔的延伸,这些世界甚至包括了影世界和某些更深层更难以发现的地方。 法师将视线不着痕迹的投向身后的油画。隙间钓蟹的能力看来确实可以对自己使用,这令起司感觉颇为沮丧,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担心自己盟友的安危,实在提不起兴致来和这种对手作战。但他同时也知道这场战斗无可避免,隙间钓蟹的能力对自己有效也就意味着它确实有猎杀施法者的能力,和这样的对手交战,绝不容许半分的大意。 长袍,轻微摆动着,灰色布料下的双手灵活的做出各种动作。这里是不稳定的空间断层,施法必须精确并且可控,要是一不小心对这片动荡的空间造成什么伤害,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运气不好,起司和钓蟹一起被坍塌的空间压缩成肉眼看不见的微粒都是很可能的。 法术出手,无声无息。很多施法者都觉得隐蔽施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将魔力一股脑的爆发出去对于他们来说更为简单,威力上也更强。而起司则和这些人完全相反,崇尚于效率的法师拒绝粗鲁的施法方式,他的魔法总是精确的,但是这份精确,往往也很致命。 “噗!”像是钢针刺穿气球的声音从油画上响起,隙间钓蟹的伪装被戳破,在破裂的画布背后,它真正的躯体膨胀着显露了出来。那是一只和龙虾有几分相似却长着十二脚,外加两只螃蟹似的巨大鳌足的黑色生物。虚空中的生物大多都是这个颜色的。这只怪物的体积足有五个起司大小,也不知道它之前是如何躲在一张小小的油画下面的。钓蟹见自己一贯的捕食伎俩被拆穿,倒也并不害怕,就如起司所猜测的,这种生物有着感知魔力的能力,它能感觉到,虽然眼前的法师察觉到了自己,但是他释放出的魔力并不强大。 这就是起司要给对方的错觉。他害怕如果钓蟹察觉到了自己真正的能耐会避而不战,那样的话想要逃离这里就会耗费更长的时间。法师转身,将身子半弓下来,虽然知道隙间钓蟹的捕食方法,可是对于这种生物是如何战斗的,书本上从未记载过。大约是能看破它伪装的法师,都可以轻易杀死这东西吧。 “咯咯咯”怪物的甲壳里传出有序的咯哒声,起司猜测这可能就是它的叫声或者类似的东西。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法师旺盛的好奇心真想把这钓蟹好好解剖一下看看它是什么构造。就在起司想着如果要解剖这怪物应该从哪里开始的时候,隙间钓蟹动了。 失序空间中的移动往往是缓慢的,每一步都需要仔细斟酌,防止被卷入突如其来的乱流。所以法师先入为主的认为对手也是如此,他忽略了隙间钓蟹这种生物本身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所以,当下一秒怪物庞大的身躯直接出现在起司面前的时候,法师不可避免产生的感到了震惊。紧接着,就是剧痛! “嘶…”起司捂着自己的腹部,飞速的远离身前的对手。从他手中渗出的血水来看,钓蟹的螯钳刚刚毫无疑问是刺穿了灰塔出品的长袍,在法师身上留下一道相当严重的伤口。疼痛让起司认清了现实,他现在是在一个危险的猎食者的主场和其作战。在这里,如果他不全力以赴的战斗的话,他的下场与其他葬身钓蟹之口的猎物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这是你自找的!”认真起来的法师眼睛里爆裂出强大的魔力光芒,他用右手指着敌人,曾经让大量食尸鬼石化的法术再次发动,虽然这次目标只有一个,可起司却不敢丝毫怠慢。“嗡”魔法让周围的空间发出令人耳鸣的声音,这提醒着巫师这片空间并不稳定。不过现在起司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现在只希望那个怪物老老实实的变成石像。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隙间钓蟹从足部开始迅速石化,这怪物似乎并不理解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它努力的想要移动自己的脚,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它徒劳的朝法师挥舞着螯钳,最终以这个样子被定型。看起来,法师的魔法成功了。 “呼。”起司见怪物已经变成了石雕,长出了一口气。他皱着眉头检查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好在经过这么多次战斗法师的反射神经也比以前灵敏了很多,如果还是他刚离开灰塔的时候,这一击搞不好就已经将他整个刺穿,但饶是如此,伤口离内脏的距离也已经十分接近了。 起司从长袍的内侧找出包扎用的布条,简单的将伤口包起来止住流血。随后,他开始认真的寻找离开这片空间的办法,但就在法师背对着隙间钓蟹变成的石雕时…… “咯咯咯”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闪电之死 珂兰蒂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过。在她所经历的人生中,与生俱来的力量让她几乎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前提是在母亲和祖母的允许下。 但是这唯一的制约在珂兰蒂看来也不会是永远的,当她成年,体内的魔力超越自己的母亲甚至祖母的那一天,她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 可是现在,年轻的女巫十分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等 《灰塔的黎明》第三百六十四章 闪电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灰塔的黎明</b>》电子书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m.t.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失控的珂兰蒂 法师在落地的时候颇有些狼狈,他本来还在因防卫魔法失控造成的乱流空间里和危险的隙间捕食者周旋,手上的戒指却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魔法力量将他强行拉出了那段扭曲的时空。 35xs 事实上,这几乎救了起司一命,隙间钓蟹对于魔法的免疫效果大大超出了法师的预期,当他回头看着敌人轻松的抖落身体表层的碎石时,起司已 35xs 《灰塔的黎明》第三百六十五章 失控的珂兰蒂 35xs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5xs 《b灰塔的黎明/b》求书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qiu 35xs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入心 死亡,这个词在珂兰蒂的生命里并不陌生。.『ksnhu『.a不如说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死亡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陌生,每天每小时每分钟,太多的人死在看的见或看不见的地方,生者早已麻木,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们就没有办法让自己从死亡的重负中坚持活下去。但,这世上总有那么几次,某些对当事人来说意义非凡的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们会重新正视死亡,并感到痛苦和悲伤。 闪电对于珂兰蒂来说就是这样的人。对于年轻的女巫来说,她的母亲和祖母为了保护她几乎不会允许她和外人来往,而有胆子来造访女巫们并能让还是孩子的珂兰蒂感到有兴趣的存在中,闪电算是佼佼者了。矮精似乎天生就会招那些小孩子或者保有纯净心灵的人喜欢,事实上由于年幼的女巫过于喜欢闪电,矮精首领不得不作为珂兰蒂的“朋友”,更像是宠物或者抱枕,在女巫之家滞留了一段时间。直到葛琳送给了珂兰蒂她人生中的第一只宠物猫,闪电才从这种尴尬的境地里摆脱出来。 童年总是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这点哪怕是女巫也不例外,在矮精和珂兰蒂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中,这个吵闹的建筑师给女巫讲了很多很多她无法从母亲和祖母口中得到的故事。而闪电有别于正常思路的视角也让普通的事情在它嘴里变的十分有趣。所以即使是长大之后,珂兰蒂仍然将这个能说许多有趣故事的小家伙当成是自己的朋友。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闪电的死会成为压倒珂兰蒂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了。葛琳,金发女巫最崇拜的祖母的死,是一个早就做出了宣言并分毫不差执行的过程,老女巫早就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也让自己的家人提前习惯了这种分别。对于珂兰蒂来说,祖母的逝去并非不能接受的。可闪电不一样,这个一直被她当成朋友的矮精在自己面前被狂暴的食尸鬼王变成了一团难以辨认的血肉,这种刺激真正让珂兰蒂理解了死亡的残酷,而女巫就像是其他刚刚认识到这一点的其它人一样,选择了逃避。 珂兰蒂把自己的精神封闭了起来,躲到了内心的深处。在那里,那片混沌的黑暗里,她可以不用去面对闪电的死相,也不用去思考怎么迎接一个没有了矮精朋友的世界。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的话,这么做无非就是消沉一段时间而已,可女巫与生俱来的魔力在失去了主观束缚之后,完全的爆发了出来。而即使是起司的呼唤短暂的将女巫从黑暗中唤回,珂兰蒂也只是无意识的重复着几句意思含糊不清的话。 法师的头上冒出了汗珠,他千辛万苦的赶到这里可不是为了看自己的未婚妻杀死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起司看着周围越来越繁茂的荆棘藤,咬了咬牙,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连灰塔的课程中都不曾有过,只是法师偶然间从书本上看到的内容。对于这条法术到底能不能起效,它的效果又能不能挽救眼前的局势,起司一点也不敢保证。不过,事已至此让法师不管眼前的情况是完全不可能的。换句话来说,就算他想逃,走廊与外界间的混乱空间可还没有恢复呢。 “可千万要有用啊。”起司眼睛里的光芒逐渐变成了淡蓝色,他举起自己的左手,看了一眼无名指上的戒指,随着其联结者的意识停止活动,这枚到刚才为止都在不停吸食着法师鲜血的婚戒也停止了绞动。灰袍法师用右手抬起珂兰蒂的左手,将自己的戒指和对方的戒指接触到一起。荆棘的藤蔓在接触到另外一枚戒指之后神奇的开始融合,很快就将两人的手指缠绕到了一起。 感受着珂兰蒂冰凉的手指,起司的口中开始念起咒文,他眼中的魔法光芒跟随着语调的起伏闪烁起来,并且越来越暗,当法师的咒文结束,他的眼睛也变得像是死人一样毫无生命色彩。 黑暗是有很多种类的,在不同的场景下黑暗本身也会给人不同的感觉。到目前为止,起司经历过很多种黑暗,有的幽邃,有的冰冷,但他从未想过,黑暗可以如此的令人,嗯,安心。这感觉就好像是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法师心中的紧张感也在这片黑暗中不可思议的平复了下来。这里是珂兰蒂的内心,起司深知这一点,看来那本书上的法术还是起效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得赶在自己现实中的躯体因为失去灵魂而彻底死去之前,唤醒女巫的神智。 话虽如此,进入另外一个生物的内心这种事起司也是第一次干,而且他进入的对象还是另一位施法者。法师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怎么做,穷尽他所受过的训练也无法找出一个必定成功的方法,更别说保证自己的安全了。如果在这里死去,也不知道自己的灵魂会发生什么。起司如此想到,也许自己的全部知识和记忆会变成珂兰蒂的一部分也说不定。所幸在这纯粹思想的世界里,时间过的非常缓慢,这让法师有机会梳理思路,让那些杂念远离自己,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起司慢慢朝前走着,其实他也不能确定自己要去那里,而这片黑暗中也没有上和下的概念,所以所谓的朝前走,也不过是法师朝着一个随意的方向前进罢了。甚至,在这片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地方,起司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真的在移动。“珂兰蒂!珂兰蒂!”他喊着,希望自己的声音可以惊动这里的主人。 可,这仿佛无尽的黑暗中连回音都没有。法师的叫喊就像石沉大海一样,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这下可糟了。起司在黑暗中皱起了眉头,他只想到了进入珂兰蒂的内心来阻止她暴走,却没想过进入内心之后如何找到女巫本人。然而,或许是下意识的吧,法师发现自己在这片黑暗中居然可以看见自己的身体,虽然那些轮廓和线条都只是和周围的黑暗有些许微小的区别,但他就是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这也让起司注意到了他目前的状态,长袍依然覆盖在他的身上,只不过在黑暗中失去了原本的灰色。据说,人的灵魂会呈现出内心里自己的形象,这么看来他已经把这身灰袍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了。想到这,法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苦涩的笑容。那么除此之外呢?起司继续检查着自己的身体,不出所料,长袍之下的躯体和他曾经在镜中看到的自己一样,就连实验中受到的伤痕都分毫不差。 只是……在起司查看自己的双手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看到的并不是人类的手掌,法师手臂的末端变成了分裂开来的触须,胡乱的挥舞着。但这只是一瞬而已,还不等起司感到惊讶,这个场景就消失了,他眼前的还是自己的双手。这就让法师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竟然不知何时从荆棘组成的指环变成了有着玫瑰雕刻的华丽婚戒。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那戒指的材质,不过从形制来看一定是由某种贵金属镶嵌着宝石制成的。 这,代表着什么呢?起司思考着。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珂兰蒂 在法师思考着自己手上戒指中的意义时,一阵微风,吹过了他的衣角。这片黑暗中,怎么会有风呢?起司抬起头,他赫然发现前方不知何时竟然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暗,一片树林不知何时出现在灰袍法师的不远处。那些树上的树叶在起司注意到之后开始随风摇摆,发出“唦唦”的响声。不知怎的,风中淡淡的海洋气息以及这些树木的种类都令法师感到了些许的熟悉,不过一时之间他却又想不起是在那里见过这些事物。 但即使如此,起司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只有进入这片树林中才有机会找到珂兰蒂。他暂时压下了对戒指的疑惑,迈步走入了树林当中。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可却切实的驱散了心灵世界中单调的色彩,法师的身体在进入树林之后重新有了颜色,不再是模糊的轮廓组合,这让他多少感到了些许的安心。身前的树林并不茂密,起司三两下就越过了只到脚踝的草地,拨开挡在眼前的灌木,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在那一瞬间,法师终于想起了他为什么会对这里感到熟悉。因为这片树林以及现在出现在树林中的小空地,还有空地上被植物覆盖的遗迹都说明了这里是那里。为了和女巫订立契约,起司答应与珂兰蒂订婚,而他脚下的这片树林,和二人订婚时的树林简直一模一样。而那片见证了女巫和巫师盟约的树林,则来自老女巫葛琳的故乡,并被这位强大的女巫用魔力收入了苍狮女巫之家的一个房间里。只不过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眼下的这片树林和法师记忆中的还是有着微妙的不同,冒出草地的荆棘藤像血管一样在蔓延着,似乎是察觉到了外来者,这些树藤猛地从地上竖了起来,像某种蟒蛇一样昂起头部指向树林边缘的法师。 “原来,你的心里是这个样子。”面对充满威胁意味的荆棘,起司并没有感到畏惧,他无视这些树藤,随意的走入空地。而那些藤条也果真没有伤害法师,甚至在起司的身前自动退开,让出了一条通往空地中央遗迹的道路。在道路的尽头,珂兰蒂坐在覆盖着些许青苔的岩石上,金色的长发里装饰着些许红色的花朵,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起司从未见过的新绿色长裙,裙子上点缀着荆棘样的纹路,在凸显出衣服下有致的线条之外又增加了几分神秘的美感。此时的珂兰蒂看起来就像是林中的仙女,只不过这位仙女实际上相当的危险,在注意到对方的美丽的同时,法师也注意到女巫伸出长裙的脚已经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从腿底部伸出的树藤,这些树藤深入珂兰蒂脚下的土地,似乎与周围的荆棘连接在一起。 女巫没有回应巫师的话,她低着头,无神的双眼看着脚下的草皮,似乎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在吸引着她。灰袍法师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在见到珂兰蒂的状态后消失了,他理了理身上的长袍,确定它确实能遮住自己的身体,他可不希望这时候因为女巫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而加剧暴走。起司走过草地,几步就来到了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面前,他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珂兰蒂的头顶,想要说点什么却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别人,从来这不是他擅长的东西。 好在二人间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珂兰蒂的身体没有动,继续低着头,轻声说道,“您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起司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开口,并且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珂兰蒂,这个名字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寓意,而且即使有,恐怕那也不在法师会去掌握的知识范围中。所以起司决定从另一个方面回答这个问题,“我猜,是爱米亚女士起的?” “噗!”虽然法师没有任何打岔的意思,可是他的回答还是让珂兰蒂笑了起来。但是女巫的笑声转瞬即逝,很快,她又用轻柔的嗓音说道,“您知道我不是问这个,不过要说的话,我的名字并非母亲所起,而是祖母给的。” 起司见对方还可以正常交流,心里放松了一些,他转身坐到珂兰蒂身边,在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珂兰蒂的侧脸。“老实说,我对姓名学没有什么研究,所以还是你来告诉我为什么葛琳女士给了你这个名字吧。”女巫露出了笑容,这笑容让法师几乎呆住了,此时的珂兰蒂和起司在现实中见到的完全不同,这种不同不在于外表,而是给人的感觉。如果说现实中的女巫给人的感觉是荆棘中盛开的玫瑰的话,那么此时珂兰蒂的笑容让起司想到了冰雪消融时清澈的溪流。 “即使您确实精通姓名学,我很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学问,就当它确实存在吧,可就算如此,您也不会了解我名字的出处。因为珂兰蒂这个名字,只是来自于祖母家乡的民间故事。”金发的女巫顿了一下,起司注意到她头发间的花朵并不是装饰上去的,而是直接从珂兰蒂的发丝上开出来。“这个故事说的是两个农民家的兄妹因为受不了继母的虐待而离家出走的故事,而我的名字,就是取自兄妹里妹妹的名字。” “听起来那个故事一定是讲两兄妹如何互相扶持走出困境的?” “并非如此,”珂兰蒂摇了摇头,她头上的几朵花因此而掉落,但是随即又有新的花朵开放,“故事里的两个孩子逃入了森林,并在被乌鸦吃掉作为路标的面包屑之后很快就迷路了。他们在森林里碰到了住在糖果屋里的女巫,那个女巫假意友善的接纳了他们,实际上却只是想把他们作为食物。” 说道这里,女孩有些紧张的说道,“您可别误会,那只是故事里的女巫,我们可不会真的吃人。” 起司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对于我们总是多有误解的,这很正常。那么,那两兄妹后来怎么样了?他们被吃掉了?还是逃掉了?” “那就要看你喜欢怎么样的结局了。”说到这里,珂兰蒂才第一次转头,用她不知何时变成了绿色的瞳孔看着法师,“这个故事到了后半段就变的众说纷纭起来,有人说他们杀死了糖果屋里的女巫逃走了,也有人说他们逃跑失败被女巫吃掉了。不过,这都不重要,只是一个民间故事罢了。” “那什么是重要的?为什么葛琳女士给了你珂兰蒂这个名字?” 女巫的声音变的更轻了,如果不是这里除了两人之外没有任何声音,起司恐怕会听不清她的话,“迷失者。祖母给我取珂兰蒂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就和故事里的那对兄妹一样是迷失者。我出生在这里,身边除了祖母和母亲之外就没有任何可以说话的人。母亲总是在读书或者思考,而祖母,她说的话我很少听得懂。她们虽然在座城市里建起了堡垒,但仍然害怕之前的女巫团会听到风声,在我十岁以前,我甚至不知道门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母亲做出了她的选择,她背叛了女巫团。祖母也做出了她的选择,她帮助自己的女儿,抛弃了自己创立的归宿。她们都有选择的自由,只有我,我出生就在这座房子里,读着早就准备好的课本,学习着如何控制自己。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承担被安排好的命运……啊,我不是讨厌母亲和祖母,我只是,只是感到迷惑。对于自己的生命,对于整个世界,我应该站在一个怎样的位置,我应该信仰什么,对抗什么,这些,我全都不知道。祖母是一位伟大的预言者,她给我起这个名字,想来就是看到了有一天我会陷入这种境地吧。说来可笑,和您订婚之后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不再迷茫,我有了盟友,也有了敌人,接下来只需要战斗就好了。但是看着闪电死在我面前,我才发现,我自认清楚的东西是那么模糊。我还是,什么都不懂。”说完,珂兰蒂的头又垂了下去,她头上的花朵也尽数飘落,落到衣服上或是附近的岩石和草地上。 起司,沉默了。这位博学的施法者在听到女巫的困惑后沉默了。他看看身边的女人,又看了看四周的景色,从石头遗迹上站了起来,重新走回珂兰蒂身前。“我很抱歉,因为我也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命运,使命,为何而生,因何而死,这些东西即使是我的老师恐怕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说说我是怎么想的。” 女巫抬起头,那双翠绿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她静静等着法师将要说出的话。 起司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起初,我的生命和你一样,身负灰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近乎无尽的学习和试炼占满了我已知的大部分生命。而我,也把探索未知当成了自己生存的意义,和我的同门们一样。但是,当我来到这里,苍狮王国,的时候我改变了一些观念。我是说,虽然我仍然认为知识是第一位的,但是我看到的,听到的东西让我不再能对周围无动于衷。老实说,一开始我会着手对抗瘟疫,只是因为那是我试炼的一部分。可…我在这里看了太多的东西,我见过那些被早期瘟疫杀死的人,也见过被瘟疫感染即将变成鼠人的人,他们眼睛里的东西让我不能在被告知试炼结束后撒手离开。” “如果是咒鸦那家伙听到的话,他一定会嘲笑我吧。我们有什么资格做其他人的拯救者?更何况对手又是那个连魔鬼都忌惮的掮客?每一次,每一次我入眠的时候,我都很担心会来不及救下那些还有希望的人。或许这些问题的答案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不一定所有的决定都要向布置法阵那样精确不是吗?我顺应自己的心意做事,做那些我认为对的事,并为之赌上生命,我想闪电也是这样的,那家伙绝不可能因为自己会死就眼看着你们被食尸鬼杀死。” 珂兰蒂听完了这段话,久久没有回应……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同的意志 离开女巫的内心世界远比起司想的简单的多。事实上,当珂兰蒂认同了法师所说的瞬间,他的灵魂就被排挤出了那片树林,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可是很快,起司就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房间中的荆棘,确实停了下来,这似乎说明了它们的主人已经平复了内心失控的情绪。但眼前的珂兰蒂,依然闭着眼睛安静的低头一动不动,她的双手已经不再撕扯自己的脸,整个人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可从女巫身体里散发出的威胁气息并没有收敛,反而,好像还增加了一些。 “是我那里搞错了吗?”起司的眉头紧锁着,他小心的朝珂兰蒂又走近了几步。法师注意到在女巫失控的时候,后者身上的衣服出现了破碎,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以及锁骨下方那两点明显的红斑。起司的瞳孔在看见红斑的时候瞬间缩小,这被吸血鬼咬过的伤痕应该已经消失了才对,为何此时又会浮现出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珂兰蒂的头抬了起来,她长长的睫毛呼扇着,双眼的瞳孔既不是平时的蓝色,亦不是在梦境中的绿色,那血红色的双眸对于法师来说太过于熟悉,只是,拥有这双眼眸的人绝不应该是珂兰蒂才对。“莉莉学姐?”起司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当金发女巫的脸上露出与珂兰蒂言行不符但是又异常美丽的笑容之后,拥有红色瞳孔的人开口了。 “幸亏你阻止的及时,再晚一点,这小丫头的身体就要受到永久不可修复的伤害了。女巫可真是麻烦,就连我刚才都没有办法夺取她身体的控制权呢。”珂兰蒂的嘴里说着奇怪的话,双腿绷紧,看起来好像是试图站起来。可是女巫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却像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样,由于完全不协调的动作像身后倒去,一下子坐回地上。 “等等,你是安莉娜对吧?学姐,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怎么附身在你的小‘未婚妻’身上的对吗?”法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起司挠了挠头,眼前的变化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不过,对方说的确实是他想问的问题。 “啊,对了,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用这一招呢。”用珂兰蒂身体说话的安莉娜似乎是放弃了站起来,索性把身体往后靠了靠,倚在身后的荆棘藤上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很意外,这可是我身为真祖独门的能力,其它家族的吸血鬼可是完全用不来的。好啦,别露出那副表情,简单来说,就是我可以无视物理距离的远近,暂时远程控制那些被我咬过的人。这个小丫头被你传送回塔里的时候我就为了以防万一做了这个保险,现在看来还真是用上了。” “你是怕她真的和我举行‘婚礼’对吗?”无视掉安莉娜话中的说词,起司直接点出了对方的目的。 “嗯,没错。我可不能看着你为了一个无聊的契约傻傻的丢掉性命。尤其是你刚才还说出了那样的话。”说到这里,珂兰蒂脸上的表情正色了起来,显然之前法师在女巫内心世界的所作所为没有逃出安莉娜的监视。 “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可以随意窃听起司的言行而不会惹恼法师,那么这个人只有安莉娜,从小到大,起司对这位名义上的师姐,实则对他如母亲一般的女性有着完全的信任。而这份信任,也让他在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总是接受安莉娜的建议,但这一次,听到学姐并不认同自己劝说珂兰蒂的话,起司的内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 安莉娜轻笑了一下,她太熟悉起司了,哪怕法师只是在用语中略微表现出了些许的不满,她也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出来。“我的小起司啊,你听听你说了什么吧。我知道,在这次试炼之前,你没有接触过世俗世界太多,但是这不代表你应该这么容易就被周围的人影响。”说到这里的时候女巫的眼睛里开始释放出淡淡的红色雾气,法师知道只有学姐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现。“你和这些自以为是的凡人待了太久了,或者让你继续这次试炼就是一个错误。起司,你要明白,你不是什么骑士,也不是战士,更加不是什么拯救者!你是一个灰袍,你脑子里的知识足以让世界疯狂,你身上的潜力万里无一,那些凡人可以牺牲自己去保护同胞,那是因为在价值上他们相差并不多,在这种前提下牺牲个体保护更多的同类是值得的。可是你不一样,你一个人的价值就远胜这个王国。牺牲你来延续这个国家的生命?他们不值得这个价码。” 法师,沉默了。价值,代价,这两个词汇他并不陌生,在起司成长的灰塔,几乎所有选择都是在绝对理性的基础上运行的,付出代价获得报酬,学习如此,施法如此,连和米戈签订的契约都如此。从这种观点来看,起司的价值确实远超了苍狮王国全体生灵,毕竟说到底,这里只是世界边角的一个偏僻小国罢了。甚至这里的大多数人更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天真的生活在阳光的庇护下,他们对真理毫无帮助,只是像其它生灵一样自生自灭的循环……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起司的眼睛里也开始释放出魔法的光芒,只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要和安莉娜作战,只是因为过于激烈的思考和情绪波动产生的自然反应。良久,法师开口了,“我,不能认同。抱歉学姐,我说不上来为什么。” “你说什么?”安莉娜脸上的表情在听到起司的回答后因为震惊而扭曲了。她认识的起司绝不会否定这一套逻辑,因为这正是她从小到大教给法师的东西,在吸血鬼真祖的预测里,起司应该认识到自己的莽撞然后更加谨慎的进行接下来的行动,而不是…顶撞自己。“你怎么敢跟我这么说话!”安莉娜狂暴的魔力通过珂兰蒂的身体作为媒介爆发出来,那强大到令起司几乎快要窒息的魔力让人完全升不起对抗的念头,有那么一瞬间,法师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体会被愤怒的学姐撕成碎片。 安莉娜当然不会杀死起司,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惩罚他。随着珂兰蒂的躯体伸出右手,起司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拉到前者的怀里,法师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大量的锁链纹路,但是由于之前和厄度,附身于苍狮国王身上的恶魔,战斗导致起司右手上的魔纹已经消失。女巫在看到这个情景时,脸上微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然后张开嘴,露出两只不知何时长出的犬牙狠狠咬到法师的右手手背上。剧烈的疼痛瞬间就夺走了起司的思考能力,使他完全没有机会注意到自己皮肤上浮现出的东西。 暗红色的物质顺着牙齿流进法师的皮肤下面,像一条条小蛇一样顺着血管和其它身体组织蔓延开来。并最终,神奇的与起司右臂上断裂的锁链衔接起来,新生的红色纹路连接到之前的蓝色纹路上,竟是分毫不差!不过起司可没办法看到这些,他只默默的忍受着疼痛,把这当成是自己违逆安莉娜的惩罚。 犬牙,离开了伤口。灰袍法师捂着自己的右手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这一切,安莉娜都看在眼里,她红色的双瞳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被强行压抑了下去。片刻之后,起司终于从疼痛中缓解了过来,他踉跄着站起身,看着安莉娜,等待着对方开口,因为他的面部肌肉还没有恢复到可以说话的程度。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珂兰蒂的脸冷笑着,红色的双眸里满是戏谑,“你觉得自己成年了,不再是学徒了,可以按自己的意志行动了?愚蠢!你连自己的徽记都没有,凭什么敢违背灰塔的信条?好啊,你想证明自己,我给你这个机会。起司,你听着,我以灰塔代理人的身份宣布,从现在起,到苍狮王国不再受到鼠人侵扰为止,你都不许再回到灰塔!” 说完,珂兰蒂眼中的红色渐渐褪去,女巫的身体像是失去了能量供给一样瘫软下去。这一次,随着主人的昏迷,房间中的荆棘藤开始迅速回到地下,原本被荆棘束缚的众人,也因此恢复了自由。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好人? “这样就好了吗?看到他变成你希望的好人,你满意了吗?”灰塔的顶层天文台中,从猩红天鹅绒座椅上结束了对珂兰蒂控制的安莉娜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容看着窗边的背影。无数鬼影从这个背影身上的袍子上一闪而过,像升腾的烟雾,转瞬间又变成了一张狰狞的人脸。灰塔之主克拉克转过头,将视线从窗外无尽的冰封荒原上收回来。 “安莉娜,安莉娜。那是起司自己的抉择,我从没有想过控制他的思想。”这位强大到无以复加的施法者在面对愤怒的吸血鬼时少见的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感觉就像是学校的老师在和失去理智的学生家长解释一样。可克拉克嘴角那一抹欣慰的笑容却暴露了他绝对不像话中说的那样不在乎起司表现出来的想法。 安莉娜从椅子里站起来,她现在已经顾不上面前的男人是自己老师这件事了,起司所表现出的正义感让她出离的激动,她双手的指甲因此而变长,化为锋利的爪子。但是从窗户中射下的不合时宜的阳光却迫使她必须保持和灰塔之主的距离。吸血鬼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因为在一秒之前,她还很肯定窗外的风景是宁静的夜色。但此时血族的本能提醒她,脚前的光芒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阳光,只要再往前一步,哪怕是吸血鬼之王,也必将灰飞烟灭。 利爪和尖牙被理智收回,安莉娜拍了拍衣服,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随即,阳光消失,夜色回归。“你已经可以做到这种事情了吗?”吸血鬼有些凝重的问道。控制天气或许并不是什么过于困难的魔法,可是像克拉克这样随自己心意召唤阳光?这在安莉娜看来已经超越了施法者的范畴。 灰塔之主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他轻松的耸了耸肩,“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我只是做了几面镜子,把阳光引过来而已。具体原理和海市蜃楼很像。倒是你,这件事情值得你真的生气吗?起司难道不只是你派遣漫长生命无聊时的消遣吗?” “别跟我说这不是你安排的,世界上那么多可以试炼的地方你偏偏派他去苍狮?那个被愚蠢的骑士精神洗脑的国家…你知不知道那所谓的正义害死了多少人?”安莉娜没有回答克拉克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盯着灰袍法师,任何一个人在看到她双眼中凝聚的魔力时恐怕都会心悸,不过,作为吸血鬼魔法之道的授业者,克拉克似乎并不在乎。 “安莉娜,你得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东西不会让人死亡。你说正义害人?那野心呢?求知欲呢?别说这些东西,多少的凡人把自己全部的生命奉献给亲情和友情,他们为此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才能,只为了回应亲人的期待!当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没有东西是善待你的,每一份美好皆有代价!”克拉克说着,他的身后闪过一道雷霆,将整个天文台照亮。“但那又如何?这世上最可悲的人就是拿着那些少的可怜的筹码还不敢进入赌局的家伙,他们不舍得转身离开,又没有勇气押上一切。你希望起司远离这虚伪的善良?但是这得让他自己决定,而首先,他必须知道何为善,又何为恶。” 灰塔之主的语气越来越严厉,他身上的长袍也因此开始无风自动。“起司,是我的门徒,不是你的。他所要对抗的,所要背负的东西我可以帮他抵抗,而你,不能。安莉娜,你应该很清楚在未来,那个没有我的未来,你没法保护他。所以他必须保护自己!”克拉克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可是他的面容依旧严肃,“听着,我有很多的门徒,我见证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成年,见证了他们如何找到自己的道路,我赐予了他们每个人符合他们人格的徽记。可是起司,只有起司,他的徽记不能由我赐予,他必须自己找到自己的徽记,而那时,他才真正从学徒毕业。因为要对抗他对抗的东西,力量的强弱毫无意义。” 安莉娜张着嘴,她想要反驳克拉克的话,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因为她知道对方没有说错。“那我还能做什么…难道我只能看着他走出去,然后越走越远吗?” 灰塔之主苦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至少你还能看着他走到更远的地方去。接受吧,这是他的人生,没有其他人可以插手。”说完,灰袍法师的身影就从天文台消失了。只留下怅然若失的吸血鬼真祖颓然的坐回椅子里,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 苍狮,王都,女巫之家,汤锅所在的房间 随着珂兰蒂失去意识,被中止的战斗再次展开。只不过,这一次房间里的人们眼前多了一位新的参战者。起司惊讶的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口不知何时愈合了,他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安莉娜咬他的那一口。不过现在不是思考学姐是不是真的生自己气的时候,脱离了荆棘束缚的食尸鬼们发出带有腐尸气味的咆哮,它们的战意没有丝毫的减弱。 这对法师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他不喜欢杀死那些毫无战斗**的人。食尸鬼们身上散发的嗜血**让起司可以名正言的顺施展暴力,就是不知道爱德华家族的成员们在知道这一点后会不会感到高兴。“法师,你来了又如何?不过是给我们多加点食物罢了!”食尸鬼王叫嚣着,用满嘴剃刀般的牙齿狠狠撕下手中血肉的一部分,那是闪电的尸体。 “食物?好,你们想要食物是吧?我给你们!”眼前的情景让起司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宛如沸腾一样,他的愤怒突破了**,耀眼的魔力灵光顺着巫师的眼睛放射着,这一次,只有这一次,起司后悔自己不是一名战士,不能用利刃将眼前的叛徒一点点折磨致死。他抬起手,灰色长袍的袖口里喷吐出大量的浓雾,将狭小的房间迅速笼罩起来。 这灰色的雾气浓重的令人窒息,并且身处雾气中的食尸鬼王惊讶的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感官,不论是嗅觉还是听觉,都似乎失去了作用。仿佛这涌动的灰色帘幕除了隔绝视线之外,还有着将其他信息也一并屏蔽的能力。在雾气之中只有一个声音,法师的声音在每一个爱德华家族食尸鬼的耳边低语着,“你们能得到的食物,只有你们自己的尸体。” “出来,藏头露尾的懦夫!”食尸鬼王咆哮着,它盲目的挥舞着利爪,朝着记忆中敌人的位置徒劳的攻击着。理所当然,它的爪子只是在浓重的雾气上划开一道小小的裂口,还不等它再打出第二次攻击,那痕迹就已经被周围的气体填补,完全看不出来了。爱德华族长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它是绝对没有办法抵挡巫师的进攻的,想要活下去,它必须脱离眼前的雾气。等等…食尸鬼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虽然这灰雾好似无穷无尽,但是汤锅所在的房间也不过就那么大而已,只要自己朝着一个方向跑,总是可以碰到墙壁的。这么想着,它开始了跑动。 “切,聪明的混蛋。”雾气自然是不能阻挡起司的视线的,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法术影响下的每一个敌人。而食尸鬼王的举动也确实可以破解他的法术,虽然这浓雾有着影响方向感的能力,但让人无意识的原地转圈还是做不到的,不断的奔跑可以有效的脱离灰雾笼罩的范围。不过好在并不是每个食尸鬼都像它们的首领那么聪明,在陷入这种孤立无援的困境之后,爱德华家族的成员们大多只会待在原地小心翼翼的徘徊,它们对魔法和未知的恐惧限制了它们的行动,也葬送了唯一生还的机会。 当爱德华族长冲出雾气,来到走廊里的时候,它背后房间中的浓雾也开始消去。出现在食尸鬼王眼前的,是房间里自己族人样子的石雕,以及站在其中双眼冒出光芒的法师。“现在,只剩你和我了。”起司说着,嘴角的笑容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残暴。复仇的感觉像是甜美的蜜糖,以正义之名在法师的心中滋长。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意料之外 虽然法师自己没有注意到,可是包括食尸鬼王在内的其他人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起司身上有某些东西在转变。原本的法师就像是一个对所有事都不在意的行者,哪怕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起司所做的也是寻找最简洁和高效的战斗方法,绝对不会浪费任何的魔力和体力。但是在他们眼前的战斗绝不是如此,房间中的人看不到法师的脸,可光是起司的声音,他们也会因为其中蕴含的情绪而胆寒。 “告诉我,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起司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询问着眼前的对手,这其实是很滑稽的,因为食尸鬼王的身高远比他要高上很多。可在他衣袍间翻涌的魔力加持下,没人觉得这一幕好笑,面对此时法师的爱德华族长尤其不觉得。 食尸鬼晃了晃它的头,试图让自己从对魔力的恐惧中摆脱出来,这种被足以杀死你的生物盯着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然而魔力的锁定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摆脱,再几次尝试无果之后,爱德华族长也就认命似的露出它的牙齿,“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们是食尸鬼,是你们眼中的下等生物,人群中的寄生虫,哪怕在黑暗里,我们也是最卑贱的存在。所以,我们被魔鬼蛊惑,被欲望支配,背弃誓言,杀死盟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巫师!” “不,我从来没这么认为过。”起司的脸被阴影遮住,让人不知道他冰冷的语调是在阐述事实还是只是在羞辱敌人,“守魂人不该是这样的。你们应该比我们更加清楚死亡的意义不是吗?为什么这么清楚的你可以如此随意的杀死你的朋友?为什么你可以那么轻易的杀死闪电?” “呵呵”食尸鬼王听完巫师的话,笑了,虽然那笑容在它丑陋的脸上实在不容易辨认,但它沙哑嗓音发出的短促音节还是让人明白那是笑声,“你真的了解我们守魂人吗?法师,还是说,我们也只是你从书本上看到的庞大知识中微不足道的那一页呢?”它说着,从宽大的破布斗篷中抽出别在腰后的铁铲,这只铲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合适,可对于此时食尸鬼胀大之后的身体,就显得有些细小了。爱德华族长将铁铲杵在走廊的地面上,起司注意到铁铲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铲头上遍布着细微的刮痕和破损,就连木质的铲柄和上面的麻布缠手也都是污迹。“今天,我应该会死在这里。所以我有必要让你们这些家伙明白,我们守魂人,我们爱德华,是为什么走到今天这步的。” “我,爱德华家族的族长,首席入殓师,掘墓人…”这个步入末路的食尸鬼每说一个名字,就将手中的铁铲轻轻挥舞一下,好像在进行某种仪式。“曾经用这把铲子,心怀怜悯的埋葬了整整一千人。我见证了他们如何从生者的世界离去,沉睡进大地的怀抱里;我见证了他们每个人死时的仪容,也尽我全力细心的将其修补完整。我,远比你们更加了解死亡。” 呼…随着爱德华族长的话,它的身边开始出现一些烟雾,这烟雾很淡,但是其中却有着墓园才有的诡异气味。食尸鬼王的眼睛在回忆中失去焦距,原本密布血丝的眼白开始恢复正常。“但那又如何?我看了太多你们人类的生命了,你们太过于轻视自己的生命,你们麻木,愚钝,不珍视自己已有的东西!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你们愿意辜负一切!你知道我见过多少亲人间的眼泪?你知道我见过多少情人间的眼泪?呵,真是可笑,那些我修建的墓碑,它们在前几年总是布满鲜花,可是当鲜活的记忆褪去,就要由我们来清理上面的蜘蛛网。人类,不了解死亡。所以,与其看着你们糟蹋生命,不如由我们爱德华家族来统治你们,教会你们生命的价值!” “这就是你们的理由?”法师问道,“这就是你们背叛我们的理由?一个由食尸鬼统治的人类国度?看来你们确实是挖坟挖傻了,竟然为了这种…这种该死的理由就背叛。”说着,起司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食尸鬼的身前,他的右手向上虚握,身体健壮的爱德华族长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掐住脖子拉到了半空中。“你们就没想过,这个你们期待中的国家,和你埋葬的那些人所谓的未来其实是一样的吗?爱德华家族的族长,守魂人的领袖,你们和人类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你们有什么资格批判人类?” 被扼住咽喉的食尸鬼自然没有办法回答起司的问题,它徒劳的挥动着四肢,而当它手中的铁铲碰到身前的空气时,这沾染了太多死亡气息的铁器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一道亮光闪动,爱德华族长落回地面,在法师还在惊讶于自己的魔法为何被破解的时候,食尸鬼更早的洞察了现场的情况。“哈哈,可怜的巫师,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怪物大叫着,比灰袍高了两头的健硕身躯猛地撞到起司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巫师受到撞击,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落到地板上滑入房间里。 “见鬼。”起司艰难的爬了起来,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破,嘴角流下一行血迹。饶是法师的见识,也没有想到食尸鬼手里那把其貌不扬的铁铲竟然有能力破除自己的魔法,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多想。战斗已经打响,在他和爱德华之间有一方倒下之前,起司必须让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作战。 “起来啊,小子!让我看看灰袍又什么能耐!”手执铁铲的敌人三两步就冲到了近前,食尸鬼王高举着铁铲,将锋利的侧面朝下,狠狠的对着法师的脑袋砸下来! “噗!”鲜血,飞溅。起司下意识的想要召唤荆棘帮自己防御攻击,然而珂兰蒂的晕厥显然也让巫师手上的戒指暂时失去了效力,幸好他及时变招,用自己的左臂挡在了面前,才阻止了铁铲直接攻击到头部。可手臂上的疼痛也在提醒法师他面对的不利处境。起司右手一撩身上的灰袍,那长袍就变成了大量的雾气扑上去将敌人围住,借着这短暂的时机,他赶紧朝房间的更深处翻滚,拉开自己与食尸鬼的距离。 “同样的伎俩可不会奏效第二次。”铁铲挥舞着,将雾气打散变回灰色长袍落到地上。爱德华族长一脚踩在这象征着身份的衣物上,用铲尖抵住灰袍的上半段,看起来是想要将其扯碎。不过出自灰塔的长袍又岂是那么容易破坏的?食尸鬼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它一怒之下将长袍扔到了房间外面的走廊,转头用铁铲指着起司。 “希望,你能和你的袍子一样结实,法师。”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爱德华之战(上)吾即魔法! 起司在面对食尸鬼时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身后房间里的人们。他注意到相较皮糙肉厚的食尸鬼,珂兰蒂的荆棘显然对同伴们造成了更大的伤害,现在不论是爱米亚还是希尔都没有办法来帮助自己。同时法师摸了摸身上,灰袍下的装束只是普通的衬衣和长裤,虽然看上去像模像样也还算方便方便行动,可,若说有什么能对他接下来的战斗起到帮助的东西,那是真的没有。 “怎么?没有了戒指和袍子,我们伟大的灰袍巫师就没有伎俩可用了?”爱德华注意到了起司的窘迫,嘴角露出冷笑。灰袍法师最大的依仗就是女巫的戒指和身上的灰袍,这是从怨灵那里得到的消息。现在看来此言不虚,没有了魔法装备的辅助,巫师连和自己对峙的勇气都没有,再加上手中的铁铲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破除魔法的能力,食尸鬼王的自信在此刻空前膨胀,它突然觉得在这里杀死起司进而杀死房间里其他所有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法师,摇了摇头。他注意到了对手作战态度上的转变,而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此时的起司,确实缺乏与敌人正面一战的资本。不管怎么说,施法者,尤其是像起司这样的施法者,是十分依赖距离带来的优势的。当他们有充足的空间换取施法的时间时,巫师就可以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当然,并不是所有时候敌人都会像木桩一样傻傻的朝施法者跑过来变成靶子,所以每一名法师,多少都会有自己的办法来拖住近身的敌人争取机会,比如咒鸦曾经施展过的变形术。但是,作为一名刚刚走出学习的巫师,起司到现在为止从鲜少有机会在没有灰袍的情况下对抗敌人,此时的他发现,在没有了这件长袍的情况下,自己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办法抵挡食尸鬼的攻击!非常致命的缺陷。起司在心里对自己说。 爱德华可不会无限期的让起司想主意对付自己,食尸鬼很清楚如何对抗施法者,那就是快,快到他们的思考速度跟不上战斗的速度,那么即使那个巫师有着屠龙灭城的本事,他也施展不出来。这么想着,爱德华开始了攻击。食尸鬼的攻击有多快?这个问题难以得到量化的回答,不过从洛萨曾经和其交手的经验来看,一位经受过作战训练并且久经沙场的战士是完全可以跟上食尸鬼攻击的节奏的。可,起司并不是战士。即使他的身体有魔力的增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适应过于迅速的白刃战。 “噗!”铁铲,划过右臂,血顺着衣服下皮肤的破口潺潺流出,染红了巫师的衣袖。挪动身体,让比较不重要的四肢来抵挡伤害,这已经是起司匆忙之间能做到的极限了。“哈哈,看来你的皮肤还不如你的袍子来的结实!”鲜血,刺激了食尸鬼的凶性,爱德华露出满嘴锋利的牙齿,半威胁半嘲弄的对近在咫尺的法师说道。 而回答它的,是起司张嘴吐出的半口鲜血。“呸!”食尸鬼没有料到法师的动作,那些血液不偏不倚击中它的面门,流到了眼睛里。“臭虫!”爱德华咒骂着,用手中的武器朝法师的位置挥舞过去,而起司当然已经趁着这短暂的时机转移了自己的位置。不过话虽如此,这间屋子里可供躲藏的地方也没有多少,更何况爱米亚他们还占据了房间将近四分之一的地方,法师可没丧心病狂到躲到受伤的盟友身后。好在之前被起司石化的众多爱德华家族食尸鬼在这时起到了效果,它们的身躯足以将身材较为瘦弱的巫师遮挡起来。 “懦夫!胆小鬼!没了魔法你什么都不是!”食尸鬼王用空着的手揉了揉眼睛,暂时重获了一只眼睛的视力。它见起司已经不在身前,略一思考便猜到法师一定是躲到了石像的背后。爱德华愤怒的咆哮着,手中铁铲本想将身前的一尊石像砍翻,可心底里还是希望这些被石化的族人能够重新活过来,所以半途变招,只是将其轻轻推开。这样寻找自然是低效的,而不知道起司在准备什么法术的压迫感如鲠在喉的令食尸鬼变的狂躁,它索性冲过石像群,走向房间深处的爱米亚等人。“你不出来?没关系,我先把他们杀了,反正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只是改变一下顺序。” “住手!”听到这话,起司立刻从藏身的石像后面站了出来。法师一脸的惊慌,看起来生怕爱德华先对同伴们下手。恐惧的气味让食尸鬼发出了得意的笑声,从而忽略了,起司仍然在石像后的左手。“这就对了,乖乖站在那里,我会让你死的,没那么痛苦。” “你说我没了魔法什么都不是对吗?”法师的脸上满是沮丧,似乎是在反思自己的无能。看起来,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战斗的**。“确实,我不擅长战斗,而且你还夺去了我的袍子。在你面前我没有机会念咒,没有机会做施法手势…”起司的话越说越快,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消沉下去,而是开始从沮丧变成兴奋。爱德华意识到了那里不对劲,它离开放弃行走,飞扑上前打算直接杀死法师,但,起司的下半句话还是说出来了,“但没有机会就没有机会吧。因为,我,就是魔法!” “啊!”食尸鬼王庞大的身躯在地上跪倒了下来,它放弃手中的铁铲,双手掩面,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缕缕暗绿色的烟雾顺着它手指的缝隙里飘出来,那些溅到爱德华身上的,来自起司的血液,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极具腐蚀性的强酸!这强酸在身体表面也就罢了,可别忘了,爱德华的一只眼睛里,现在还都是法师的血。眼球被腐蚀的痛苦摧残着食尸鬼王,让它持续发出可怕的吼叫。 起司笑着,他的施法成功了。虽然这代价是自己的右手手臂也被一同转化的强酸侵蚀的冒出阵阵酸臭的气体,可敌人无疑比自己惨得多不是吗?法师蹒跚的走到食尸鬼身边,捡起它扔在地上的铁铲,果然,这柄普通的掘墓铲上不知何时萦绕着强烈却隐晦的魔法气息。这和猎巫刀并不相同,铁铲上的魔法并不会排斥同为施法者的起司,所以灰袍法师得以将其拿起来。 由巫师鲜血化成的强酸可不仅仅只是腐蚀那么简单,那是这世界上最强效的麻药之一。在血毒的影响下,起司毫不担心爱德华还能做出什么像样的反击。他用左手挥了两下铁铲,发现以自己的臂力也可以使用这间工具之后将其高高举起,像是将要斩首犯人的刽子手一样用铲尖对准了食尸鬼王的脊椎骨缝隙,精通解剖学的法师知道,从这里,他可以最轻松的砍下对方的头。 “告诉我守魂者,你想过自己的墓地该怎么建吗?”说完这不会有回答的问题,起司手中的武器猛地砍下!惊呼声,来自爱米亚等人的惊呼声,他们在惊呼着什么?是法师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完成了复仇?还是惊讶于那把普通铁铲的锋利?又或者,是惊讶于那接住了铁铲的食尸鬼爪子… “守魂者不需要墓地,我们,是不死的!”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爱德华之战(中)朽者不死 惊讶中的法师放开了握着铲柄的手,他本能的朝后方退去,试图和恢复行动能力的爱德华拉开距离。同时口中不自觉的说道,“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可以活动?我的魔法不可能没有效果!”起司的眼睛里闪烁着强烈的灵光,但可能是因为情绪的问题吧,他眼睛里的能量总让人感觉有些虚幻,不像之前那样真实。 食尸鬼王从地上站了起来,从它的动作上完全看不到刚才被剧烈疼痛影响的踪影,也就更别说麻痹的迹象了。怪物用仅剩一只的眼睛盯着起司,露出诡异的神色。“很奇怪吗?为什么魔法在我身上失效?呵呵,等你死了,我会告诉你的。”爱德华说着,将手中的铁铲掷出,不偏不倚的钉入法师身后的地板上,阻挡了起司后退的道路。之前被起司暗算的经历让食尸鬼铁了心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只有巫师的死才能让这部开始全速运转的杀戮机器停止下来。 退无可退,起司的两侧都是爱德华家族食尸鬼的石像,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被逼近了绝境里。不过,在仓皇的向后蹒跚的同时,起司却在默默调整着他和食尸鬼王之间的角度,拉开两人与房间中的其他人的距离。当某一时刻他觉得可以了之后,法师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你知道吗?和其他生物签订契约的巨龙不能攻击它们的契约者,哪怕产生这样的想法都不行。” 对于起司的话,爱德华已经完全不想听了,它现在只想看到法师的喉管被自己的爪子扯烂,让巫师再也不能释放他不可思议的魔法。所以食尸鬼向前迈出大步,一下子冲到了起司的身前,它挥舞着双臂,十指延伸出的暗绿色指甲在空中发出“呜呜”的破空声。死亡,顷刻降临!但是出乎爱德华的意料,面对利爪法师并未躲闪,反而向前冲了过来,一下子,躲进了自己的身子下面。他要干什么?还不等食尸鬼想明白这个问题,它的世界就只剩下强光和高温。 “轰!呜!”房间中的其他人全部闭上了眼睛,这不是因为他们不忍看到起司被杀死的场景,而是剧烈的火光和灼热的气流迫使他们必须闭上眼睛,将脑袋缩进身体里,才能让自己的要害不至于被滚滚的热浪波及。食尸鬼的爪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声势?这个问题萦绕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他们没有疑惑多久,清凉的晚风就从上空拂过,解答了这疑惑。 因为,发出声音并带来热浪的,根本不是爱德华的攻击,就在刚才,这间屋子的屋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火柱打出一个半径一米左右的窟窿!而火柱的中心,正是纠缠在一起的起司和食尸鬼王。当火焰散去,众人再看屋中的景象时,他们发现房间的地板已经因为这次打击而彻底消失,露出下方灰褐色的地面,而站在地上的法师和食尸鬼,则已经化成了一大团黑色的物质,无法分辨。 “龙火,那是巨龙的吐息!”爱米亚首先分辨出了是什么攻击了这个房间,但她同时也感到了极大的疑惑,这间保护汤锅的房间应该并不存在真实的建筑中,所以龙火理论上并不能攻击到这里。除非… “呼哧”房间中的黑色物质掉落着大量的碎屑一分为二。可以看到在将身上被龙火烧的不成样子的食尸鬼王移开后,起司虽然全身也受了相当严重的伤势,可至少看起来还能靠自己的力量行动。“咳咳”法师大声咳嗽着,将口鼻中的堵塞物排出,“米戈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这么说着,起司艰难的走到走廊里捡回了自己的灰袍,而这时他也发现,随着女巫之家的封闭结构被打破,其中的防御型魔法也随即失效,走廊中的错乱空间已经消失,那些数量众多的房间也一并随着不见了踪迹。法师只希望女巫们对这种情况有过准备,至少可以取回那些房间中的物品。 披上长袍,走回房间,起司顺着屋顶的破洞朝外看去,那抹鲜红色的身影在夜空中格外显眼。可以想象明天太阳升起之后王都的人们会对这出现在城市上空的庞然大物有怎样的反应。法师只希望他们别把米戈当成是敌人就好了,这些可怜的人要提防鼠人就已经拼尽全力,要是再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起司担心即使是苍狮王室的权威也无法再保证王都的秩序。看来有必要再去见一次国王做些解释。巫师这么想着。然而就在此时,起司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踝。他低下头,眼睛瞬间因为眼前的情景而睁大,那团被他扔到地上的黑炭,被龙火直击的食尸鬼王躯体,此时竟然还能活动!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法师气急败坏的说着,用力将脚上的爪子踢开,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爱德华竟然这样都没有死去。不过也对,正常的生物面对龙火早就应该化为灰烬,食尸鬼王的身体在吐息过后还能保存的大体完整,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嘎啦嘎啦”爱德华,或者说曾经是爱德华的东西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它的身体破损严重,大量的皮肤和肌肉被焚化,露出里面同样焦黑的骨头。食尸鬼王的头部有一半以上的肌肉都已经消失,它仅剩的眼珠由于失去肌肉的保护而跌落出眼眶,露出后方连接着大脑的肌肉束。“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对方的样子真的吓到了起司,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 食尸鬼王在站起来之后并没有急着进攻,它伸出自己的右手,抓住那颗掉出眼眶的眼珠,然后在法师诧异的目光中将其生生扯了下来!“这下好多了。”空洞的声音顺着已经只剩下骨头的喉咙发出。起司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对方黑洞洞的眼眶中开始闪烁起两点暗红色的光芒。法师知道这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爱德华,已经彻底从生物的行列中脱离,转而拥抱了自然轮回中最阴暗,最不被接受的一部分,它变成了不死者。 “难怪你可以无视血毒,僵尸当然不会被麻痹。”起司皱起了眉头,对方的状态意味着早在这次背叛之前,食尸鬼王就已经被转化,它之前身上的血肉只不过是一层伪装的空壳,其内里早已与行尸无异。 “巨龙,你连那种存在都可以使唤吗?”爱德华的头颅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摩擦声抬起来,看着头顶的破洞,“那就,更加不能放你活着离开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爱德华之战(下)你太慢了 起司不喜欢不死者。这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这种存在过于邪恶,反而是因为法师曾经试图深入的研究过亡灵之道,只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条道路,因为在起司看来这条路并不能带他通往真理。这件事情还和他在灰塔的另一位同门有关,一次激烈的争辩让法师下定决心不去触碰这些深沉的知识,同时也让他开始反思与其相关的很多事情。而起司对于众多不死者存在形式的了解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厌恶,往往比热衷更能让一个人了解某样东西。这也意味着虽然法师并不擅长使用与死亡相关的魔法,但他却十分清楚这些魔法的原理和必要条件,比如,不死者的诞生。 “谁主持了你的转化仪式?那些怨灵可没这个本事。”由于重新穿回了灰袍,起司终于有底气可以面无惧色的站在食尸鬼王的眼前。他一边问朝对手出这个问题,一边瞥了一眼在龙火下依然没有损坏的铁铲,爱德华的转化提醒了法师,他现在可以肯定那些附着在铁铲上的魔力也正是来自死灵魔法,甚至,可能来自于将食尸鬼王变成了眼前这幅模样的那个家伙。 “呵呵,你不是一向自恃博学吗?不如你自己猜猜怎么样?”爱德华当然不会回答法师的问题,愤怒让眼眶中的红色光点变的更加渗人,它从来没想过这场突袭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本来应该干净利落的暗杀变成了缠斗,灰袍法师的中途加入更是让自己的族人出现了大量的折损,甚至,他还揭露了食尸鬼王身上最大的秘密,信奉死亡的守魂者,变成了亵渎死亡的不死者。这个消息只要公布出去,相信爱德华家族没有任何人会再承认它族长的地位。所以对于它来说,今天这个房间里的人,全部都必须死。 起司歪了歪头,他的双手开始凝聚起魔法的能量,眼睛中的灵光也随之增长。“无所谓,等我把你打倒了,自然有办法找到那个人。”法师的声音平静异常,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件已经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痴心妄想。”食尸鬼吼叫着,只是失去了喉咙,它的声音也无法再像真正的生者那般富有激情,听起来十分古怪。身体上的残破丝毫不影响爱德华的动作,它与起司间那短小的距离瞬息即已消失,露着骨头的爪子带着焦炭的气味猛地朝法师的胸口砸了过去!然而,还不等爱德华想明白为什么它的爪子如此轻易的贯穿了起司的胸膛,本应该在它身前的法师却悠悠的出现在前者视野的边缘。 “失去了嗅觉,你就连真假都分不清了吗?”被串在食尸鬼爪子上的幻象变成了一团飘散的灰色烟尘,法师的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对于起司来说,以感官迟钝的不死者作为对手,他能用的把戏可就多了。他抬起左手往头上一挥,清亮的月色就顺着屋顶上的破洞照入房间,在这层月光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起司的身影竟一下子变成了五个之多! 这种单纯来源于视觉的诈术,对于正常情况下的食尸鬼自然是毫无作用,它们只需要随便嗅一下就能分辨出真实的血肉和虚假的幻影。但是对于不死者,尤其还是新转化成的不死者,这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诚然,失去了眼睛和耳朵这种器官,亡灵们有着一套独立于肉体感官之外的感知方式,但事实上,由生物转化成的不死者往往还是习惯将这种感知方式具化为视觉和听觉,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理解这些外部信息。在被龙火烧掉之前,爱德华身上的皮肉依旧新鲜,这就足以证明它转化的时间并不长,它对于新的生命形式还不够熟悉。 食尸鬼王茫然的站在五个起司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法师。但在月光的照耀下,每一个起司都是一个样子,动作,神态,乃至衣襟上的污迹都一模一样让人分不出差别。在这种情况下,爱德华知道自己能一次性抓到真正的法师的机会恐怕完全不存在,谁知道起司能不能将自己的实体和周围的幻影替换?但纵然还不熟悉新的存在非方式,老辣的掘墓人还是找到了解决的方法。食尸鬼,转头扑向了其他人,不过虽然将背朝着巫师,爱德华的注意力仍然保持在那五个起司身上。 所有的法师都微微叹了口气,为自己即将完成却不得不中止的法术感到惋惜,他的敌人确实知道自己的命门在哪。幻象,消失了,其余的起司都随着月光的黯淡而消退,只留下离敌人最远的那个抬起他的双手指向对手。“轰!”地板破洞中的泥土在魔力的操控下变成巨大的手臂,迅速朝着爱德华抓去!可食尸鬼早有准备,它的双手以生物不可完成的角度朝后转动,借着汹涌而来的泥土作为支撑点,整个身子拔地而起!一个翻身踩在了泥土手臂上,然后顺着这条捷径一路狂奔,直取法师而来。 起司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敌人,双手张开好像完全不打算反抗。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中断法术后调动泥土组成手臂已经是他施法的极限,过于频繁的施法让法师的身体趋于崩溃的边缘。那么,眼看着食尸鬼王的爪子就要撕开灰袍下的人体,为什么法师还能笑的出来呢?“太慢了。”他轻声说。 爱德华不在乎起司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它现在只想要先杀死这个巫师,再杀光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死吧,灰袍。”亡灵的声音低语着,从屋顶照进来的星光映在它身上中和了那身溃烂的躯体的丑陋。刹那之间,食尸鬼几乎看到了自己的爪子探入灰袍里的情景,然后,它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了出去,被按在了墙壁上,再也无法行动。 “呼…”威胁解除,起司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这位法师非常没有形象的向后一屁股做到地上长出了一口气。“所以我说,你来的太慢了。”嘈杂的脚步声出现在走廊里,其中洛萨那军靴特有的声音十分明显。 “你还说我慢?先解释一下天上那个大家伙吧,你绝对想象不到我们来的时候街上都吵成什么样了。”狼行者不满的说道,然后加重了对食尸鬼的压制,在杰克的怪力面前,失去了肌肉加持的爱德华完全没有行动的余地,只能像个布娃娃一样供其摆布。没错,在最后一刻将敌人的利爪从起司身前掀飞的并非是魔法,而是一路狂奔而来的狼人。 “他们吵成什么样我可管不着,我今天晚上已经遭够罪了。先是螃蟹,然后是食尸鬼,还被该死的龙火吐了一口。让爱米亚女士把那个叛徒捆上,我醒了之后再说。”说完,法师十分干脆的晕了过去。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魔裔的收获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当新的一天的第一缕曙光照耀在熔铁城的城墙上时,每一名还有能力发出声音的士兵都在欢呼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虽然鼠人的浪潮已经退去了一段时间,不过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的肯定,这场该死的防守战结束了,熔铁城的军民们赢下了他们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利。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放松了神经,在城墙的塔楼上,烈锤大公和他身边的人们正在等待,等一个杀手的归来。 “你看起来还挺精神?一夜没睡没关系吗?”从身前的木桌上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菜汤,烈锤大公瞥了眼依靠在窗边看着朝阳生气的巫师。在安德烈的认识里,施法者从来都不算是擅长持久战的家伙。这是有根据的,为了招募壁垒计划需要的人才,老矮人也算是见过许许多多可以被称为巫师的存在了,然而这些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家伙在矮人看来无不是外强中干,或许在他们精力十足的状态下,施法者们可以以一敌十甚至更多,但是一旦过度施法,他们也很快就会变的昏昏欲睡乃至昏死过去。 咒鸦回过头,他当然明白矮人指的是什么。咒术师将法杖靠在墙上,走到桌子边也拿起一只碗,虽然精神上并不疲惫,但**上的饥饿却只能通过进食来补充。“您说的那种情况我早就不会发生了。施法者行事总不能像战士那样拼尽全力,至少要留出足够逃跑的精力。若是哪个家伙打到自己晕过去,呵,那他不是太过于愚蠢就是太过缺乏经验,不足以称为成熟的施法者。” “您的同门起司先生呢?他算得上是一位成熟的施法者吗?”坐在桌子另一边的里昂咽下嘴里的黑面包问道。至于他怎么知道起司和咒鸦间的关系,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喜欢穿灰袍的巫师不是吗? “他?”咒术师听到起司的名字后嘴角露出一丝带着不屑的笑意,“看来您和他有过一段交集,而且那小子给您的印象还不错?”血狮点了点头,萨隆领和浊流镇的经历都让他相信起司是一个有着强劲实力和卓绝眼光的灰袍。咒鸦见到对方的反应后嘴角的笑容却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在里昂因为巫师的笑声而皱起眉头的时候,咒术师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抱歉,我太过分了。呵呵,不过这完全是您逗我的。起司,关于他的事,虽然单论理论知识和战斗能力他已经足够强大,不过…”咒鸦说着摊了摊手,“只是一个连自己的徽记都没得到的雏鸟罢了。作为灰袍,他还嫩得很呢。要我比喻的话,就像您和您身边的这位长耳朵的朋友一样,这么说您应该就可以明白了吧。” 里昂的眉头继续皱着,他的眼睛狐疑的看着咒鸦,出于本能的,这位骑士不想承认这番关于起司的评价是正确的。毕竟和熔铁城出现的这个灰袍比起来,起司不论是行事还是谈吐都更让血狮欣赏,可或许是直觉吧,骑士长心底里的声音在告诉他,咒鸦说的并没有错。 “故弄玄虚。”巴克姆喝着蔬菜汤对巫师翻了个白眼,他虽然没见过两人口中的另一个灰袍,但是精灵从第一眼看到咒鸦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个阴沉的家伙,巴克姆总觉得相比起咒术师的冷笑,那些鼠人脸上嗜血的表情还更让人舒服。而对灰袍的不了解让他的这句嘀咕分毫不差的落入了巫师的耳朵里。对此,咒鸦只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没有多说什么。而精灵不得不将自己碗里不知为何变凉的蔬菜汤倒掉时的困惑暂且不说。 房间的木门,开了。或许它一直是开着的吧,因为饶是房间中的这几个人,竟无一个察觉到有人打开了房门,也就更无人意识到房间中又多了一道影子。他们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一件重物已经砸到了餐桌旁的地板上。“哎呦!”哎呦?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东西会在和地板碰撞的时候发出这种声音。所有人都注视着地板上那团不断蠕动的,裹在黑色布袋里的东西,以及,不知何时站在房间里的魔裔。 “唰!”巴克姆在见到喀鲁斯的瞬间就下意识的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后者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气让人窒息。里昂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扈从,对他摇了摇头,“这位是公爵的朋友,再说你也打不过他。”骑士长说道。魔裔身上的杀气迅速消失,他裂开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獠牙,“你的骑士说的很对,小家伙。我要杀你,你根本连刀柄都摸不到。”巴克姆忿忿的收刀坐下,若是几天之前,这个精灵恐怕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当场和挑衅自己的人打一场,不过现在,他已经从里昂身上学到了谨慎的必要性。 “所以,你带回来了什么?”对刚才的一幕丝毫不为所动,稳稳坐在桌子后面的烈锤大公放下木碗,用下巴指了指魔裔的战利品问道。而在这个时候,咒鸦已经打开了布袋的一角,露出一些绿色的长发。“一个女巫?”巫师皱起了眉头,他抬头看了看喀鲁斯,眼神中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将一个女巫抓回来可不一定是件好事,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被捕的。 “放心,这只小羊羔和同伴走散了,而最好的牧羊犬也休想再找到她。”魔裔笑着,他源自魔鬼的血脉让这位杀手在对付施法者的时候有一些特别的优势,尤其是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咒鸦撇了撇嘴,他简单的确认这个俘虏身上确实没有追踪或者其它什么作用的魔法后拽着对方的头发把她从布袋里拔了出来。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这个女巫的身高竟然还不如身为矮人的安德烈,她看起来别说成年了,恐怕连十二岁都不到。“还真是一只羊羔。不过也货真价实是个女巫。”烈锤大公挑了挑眉毛,他的头环给了矮人分别施法者的能力。 被拉出袋子的俘虏用暗绿色的眼睛看着房间中的人,然后深吸了一口,大声喊道,“绮莉!你这个混蛋!”手机用户浏览m23xcc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喜欢看都市乡村 家庭伦理的请 nbsp; llxs 精彩的佳人公众号点击书城首页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血狮与咒鸦 佩格现在的感觉很不好,或许不好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位女巫小姐的心情了吧,任谁被自己的同僚陷害落入敌人的手中恐怕都不会太好过。然而,有着绿色头发的小女巫除了对绮莉的愤怒之外内心倒并不是太过于害怕,她承认将自己抓住的那个魔裔确实是个棘手的杀手,但杀手,往往不够忠诚。至于那些有着足够忠诚的人,佩格也自有解决的办法。 “呜…请不要,请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她哭了,哭的那么伤心,那么真诚,配合上那小小的身体以及无辜的眼神,宛如一个和家长走散的孩子一样无助,惹人同情。佩格的表演几乎就要成功了,她能看到桌子一边的人类骑士和精灵眼睛里已经有了几分的不知所措,而桌子后的矮人更是露出了几分不忍的神色。这就对了,如果说绮莉的天赋是她的那双眼睛,那佩格的天赋就是她的哭声,在这令人心痛的哭声中,没有人可以伤害她,没有人… “啪!”哭声,断了,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小女巫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有谁那么狠心,可以对在完美表演中的自己下得去手。佩格的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拉着她的头发,迫使女巫仰起头,去看那张阴沉且冷漠的脸,咒鸦的脸。“我们来聊聊这儿的规矩,”咒术师平静的说着,语气中不允许半点的反驳,“你再装哭,死。你敢施法,死。试图逃跑,死。不回答问题,死。试图撒谎,呵,痛苦的死。我相信你还是爱惜自己的生命的,对吗?女巫小姐。” 女巫下意识的想要点头,却因为被拉着头发,弄疼了自己的头皮,可即使如此,佩格也不敢表现出丝毫的疼痛。原因很简单,当她看到那身灰袍的时候,心里已经升起了淡淡的绝望,而当咒鸦开口,女巫就明白眼前的灰袍巫师绝对不是一个善与之辈。在这样的人面前,你最好顺着他做事,尤其是他真的有能力杀了你的情况下。 “别这么说嘛,你这样只能让她害怕,并不能让她配合我们。”魔裔说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用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看了一眼女巫,“你得告诉她,我们要用什么手法,从哪里下刀,怎么剥下皮肤,摘除器官…这样,她才能听话。”喀鲁斯的眼神在佩格看来就像是在看待宰羔羊的屠夫,结合魔裔说出来的内容,可怜的女巫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因恐惧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够了。”烈锤大公看不下去这种场面,他皱着眉头盯着喀鲁斯,“我不管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做过还是随口胡说,但是在我的领土里,我不允许你做这么残忍的事。”接着矮人转头看向女巫,“至于你,女士,只要你能保证不给我们带来麻烦,那么我至少可以保证给予你最基础的尊重。巫师,放开她的头发。” 咒鸦悻悻的松开手,走回窗边晒起了太阳。可话虽如此,他和喀鲁斯的目光始终保持在佩格的身上,只要女巫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出手制止。至于佩格,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几乎是爬到了桌子边,她现在觉得安德烈在自己眼中的形象变的高大起来,相比起那个阴沉的巫师以及不时露出利齿的魔裔,这位矮人领主的仁慈和威严简直像太阳一样耀眼!就是不知道她如果看到安德烈在视觉死角对喀鲁斯比出一个做得好的手势之后还能不能继续这么想。 要说这一张一弛,一黑一白的配合,矮人和魔裔早在冒险时就已经熟练,所以安德烈几乎没怎么费力就让佩格把能说的东西全都交代了出来,代价,仅仅只是一碗蔬菜汤和在保证她人身安全的承诺。久坐大公之位,矮人已经和当年那个有些莽撞的冒险者相差甚远,适当的示好和言语间的宽慰让刚刚经历了极大惊吓的女巫立刻对他产生了好感。佩格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认为,在这个可以摆脱绮莉致命恶作剧的地方以俘虏的身份待上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感谢您的配合,佩格小姐。不过在您去休息之前,我不得不提出一个失礼的要求,我不能允许在自己的城市里有一个不受控制的女巫。”安德烈歪了一下脑袋,示意咒鸦封印佩格的施法能力,虽然咒术师没说过他可以做到这件事,可烈锤大公认为这应该难不住灰袍法师。果然,咒鸦拿着法杖走近女巫,“跪下。”他说。 如果尊严可以帮自己摆脱眼前的困局,佩格会试着反抗。但她很清楚现在的处境,所以她的膝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弯下去,对于小女巫来说,活下去找绮莉复仇才是她要做的事情。顶端站着六翅乌鸦的法杖轻轻敲在墨绿头发下的少女额头,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顺着这一敲从法杖中进入了佩格的身体里,女巫能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就好像自己的身上突然被绑上了一大团无形的枷锁。 咒术师抓起女巫的右手,在后者的手腕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色乌鸦图案。“这咒印会让你的心脏像被砸烂的番茄一样炸开,要不要用魔法你自己看着办吧。嗯,对了,尝试解咒也会触发这个咒印,祝你好运。”说完,咒鸦就不再理她,好像跪在地上的只是某种装饰品而非一个活人。 在大公叫人把又被吓哭了的佩格带去房间后,矮人的脸色随着合拢的木门沉了下来。“说说吧,关于那小丫头说的东西,你们信几成?”“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一下,虽然看上去这位佩格小姐可能还很年幼,但是她是一个女巫。别把她当人看。”窗边的咒鸦说道,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刚才好像要说话的里昂,他的这番话就是说给骑士听的。 话已经到了嘴边的血狮不得不费力将自己的意见重新咽回去,他现在可以肯定,比起起司,眼前这个自称咒鸦的巫师更加符合他对施法者的认识。阴沉,冷漠,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这些特质令骑士长实在是难以对对方抱有好感。里昂低下头,看着桌面不再说话。他身边的巴克姆见到自己的骑士这样,当即就想说点什么,不过他的腿部猛地一疼,血狮的手死死的按在自己扈从的大腿上。 烈锤大公看了看里昂又看了看咒鸦,他能够察觉到两人间的不协调,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基于道德观的矛盾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好吧,我看你们也累了。谁也不知道那些老鼠会不会回来,都各自先回去休息吧。”安德烈无奈的说道,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左手揉着眉间的皮肤。 骑士长离房门比较近,他带着巴克姆站起身,对大公行完礼后就离开了。咒鸦则十分干脆的一甩灰袍化为了乌鸦,顺着窗户飞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愁眉苦脸的矮人和幸灾乐祸的魔裔,喀鲁斯冷笑着,眼睛中的火焰诡异的跳跃。“我们来赌一把吧,你猜巫师和骑士什么时候会打起来?”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勇士之城 安德烈可一点都不想和魔裔打赌。身为一方领主,烈锤大公很清楚团队的内部矛盾往往比外来的威胁还要危险。但是,正是因为他能看到咒鸦和里昂互相看不顺眼的原因,这位领主才明白想要调和这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眼下只有尽量减少他们两个碰面的机会,不让他们一起行动以延缓矛盾爆发的时间。想到这,矮人叹了一口气,“先让他们分头行动吧,但愿能拖得住。” 喀鲁斯耸了耸肩,老友的反应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外,哪怕是在成为公爵以前,安德烈也不是会以别人的痛苦当成娱乐的人。“嘿嘿,我可不这么认为。根据那只小羊羔的说法,至少还有两个女巫参加了对这座城市的攻击,其中甚至还有一个相当年长。你我都知道那些疯婆子老了之后有多么肆无忌惮,她们为了多活哪怕一天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在这样的情况下,巫师和骑士,你会需要他们同时出手的。”魔裔走到桌边,看都没看为他准备的蔬菜汤,从背后的腰包中掏出一块不知什么肉制成的肉干啃了起来。 “女巫吗,那些婆娘从来不是省油的灯。昨天砸坏城墙的那个巨人,也是她们动的手。那个女巫叫什么来着?”“绮莉,我们的小俘虏是这么说的。她看起来可是恨不得我们赶紧把这人杀了呢。”“哼,毫不意外。她们就是这样的存在。不过比起女巫,我对佩格小姐提到的褐袍人更感兴趣。”矮人扬了扬眉毛,看着自己的老朋友,“你在追踪的时候有看到吗?” 喀鲁斯放下手里的肉干,下巴重复着咀嚼的动作,眼神渐渐飘远,似乎在回忆什么。“看到?何止是看到,事实上我在抓到羊羔前就杀了好几个她口中的褐袍人。不过我真的很奇怪,”他说着,看向矮人,“你和土地打的交道比我多。我问你,你知道什么人形生物,在死了之后会变成石头和泥巴吗?” 安德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非常严肃的看着魔裔,用低沉的嗓音问道,“你确定那是生物吗?不是魔像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喀鲁斯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后回答道,“你知道我的习惯,如果可能的话我是不会出现在猎物的视野里的。而那些家伙都穿着袍子,我从背后一击毙命之后很快就变成了土石。不过,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至少在我杀死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血肉之躯,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矮人的脸更难看了,他不安的搓着手,浓密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怎么,你知道那是什么?”魔裔现在终于察觉到老友的异状,他略微向前倾斜身体,语气也变的认真起来。“我希望我是错的,但恐怕不是。呵,还是找上来了吗?而且跟女巫在一起,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们。”矮人咋着嘴,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以此表示自己的愤怒。 “所以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喀鲁斯的好奇心此时算是彻底被吊起来了,他眼眶里的火焰为此活跃的跳动着。 安德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跳下椅子,带头朝房门走去。“跟我来,我告诉你那些家伙是什么东西。”魔裔摸摸鼻子,对同伴的保密主义感到无奈。矮人就是这样的一群家伙,哪怕面对的是关系十分亲密的人,他们也能将自己的秘密保护的很好。而或许刚刚接触到矮人的人会对此感到不满,认为这些矮小的矿工总是在卖关子,可喀鲁斯恰恰认为这是矮人们可信的表现。即使是在见不得光的工作中,矮人严密的口风也是颇受好评的。 两人走出塔楼,顺着城墙上的楼梯攀援而下,沿途所有的士兵在看到他们的领主时都会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恭敬的行一个军礼。不难看出他们是十分爱戴安德烈的,因为当魔裔的身影跟在矮人后面的时候,竟然都没有任何一个人露出不理解或厌恶的表情,这巨大的威望甚至有了几分偶像崇拜的架势,令喀鲁斯对自己朋友到底是如何治理领土的产生了些许好奇。 “你们不举办个葬礼什么的吗?我是说,昨天那一仗死了不少人吧。你这个做领主的不需要出面说几句吗?”城墙上忙碌的景象让魔裔说出了这句话。在他的眼中,大量的士兵脱下盔甲,身上裹着昨天受伤缠上的绷带,像工人一样扛拉着石块修补他们的城墙。不仅如此,从阶梯向下看去,整个熔铁城的街道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毅,他们沉默的工作着,当有人因为疲劳而暂时停下休息,就会有老人或是孩子送上一杯清水和些许食物供其恢复。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残酷战争的城市应有的样子,喀鲁斯没有在任何一个熔铁城居民的脸上看到悲伤或绝望,这些人表现的就像他们居住的城市的名字一样。 “不需要。”走在前面的矮人头也不回的对同伴说着,“战死者的尸体和抚恤金早上已经一起送给了他的家人。如果家人不在熔铁的,就暂时存放在部队公用的地窖里等待战争结束通知家人来领。要是没有家人的,就葬在公墓。当然也有一些士兵生前就嘱咐家属要让他葬在公墓,或者家属暂时找不到埋葬地先将遗体预存在那里。” “真是冷血的做法,你这么规定就没有人反对吗?至少要给他们个荣誉勋章之类的吧?”魔裔听着这平淡的叙述愣了一下,他见过太多的人情世故,知晓这样的作风绝不是最佳的做法。可,烈锤领的人民偏偏又这么爱戴他们的领主,这其中实在是矛盾不是吗? 安德烈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城墙高度一半的位置俯瞰着自己建立的城市,看着大街小巷中川流的人群。“确实是不近人情了些。可,我的老朋友,你知道熔铁城的居民们都是些什么人吗?会来到这个偏远王国的偏远之地落户的人,他们,或他们的父辈,都是背离了自己故乡的流浪者。他们是逃避追捕的罪犯,经商失败躲债的商人,被原本领主剥削的一无所有的流民,或是怀揣着渺小梦想的拓荒者。这片土地上可没有贵族,也不需要贵族,或许在和平时期他们的身上会被青苔覆盖。不过,”说到这里烈锤大公自豪的笑起来,“不过当野火烧过,清理了那些寄生物之后,那些坚硬的岩石才会展露出真实的姿态!” “欢迎来到熔铁城,我的老朋友,请允许我为你介绍这座城市,勇者的城市。”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琳的一天 琳坐在窗边,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树木。这座位于熔铁城核心位置临近烈锤堡的小楼此时格外的安静。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片区域房屋的主人基本都是商人,早在鼠人瘟疫的风声传来时,大部分的住户就已经带着自己所有的家当逃往了王国的内部,留下的是大片无人居住的房屋。这里和琳认识的熔铁城不一样,前女佣十分肯定这一点,那些商人们把自己和这座城市大部分的居民隔绝开来,用以减少和在他们看来粗鄙,下流的人打交道。但他们没有意识到,真正被隔绝开来的,其实恰恰是他们自己。 “咔哒”房门打开的声音吸引了琳转头,在她看清走进来的人之后,她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欢迎您回来,迪普先生。”咒鸦脸上的阴霾在这句话的影响下迅速溶解,咒术师少见的露出轻松的表情,走到女人的身边,把手轻轻放到后者肩上。“我说过那只是我随口编出来的名字。”琳很自然的伸出手,搭到咒鸦的手上,仰起头看着巫师的脸,“可是对我来说,它比咒鸦这个称号更真实。我还是希望用这个名字称呼您。”咒术师耸了耸肩,“随便你。” 琳低下有些酸痛的脖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椅子里站起来。“您一定还没吃饭吧!我去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说着,她不给巫师任何反驳的机会匆匆走向另一个房间。留下咒鸦看着自己手,脸上的表情怅然若失,报死女妖的能力只有在接触时才会生效。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比起以前只能默默忍受死亡倒计时的感觉,他现在至少能得到那么一时半刻的喘息了不是吗?这么想着,穿着带有乌鸦徽记长袍的男人做到了桌边,等着享受他的早餐,军队统一制作的蔬菜汤可满足不了灰袍法师挑剔的味蕾。 早餐很快上桌,不需要品尝,咒鸦就能从食物的外表和香气判断它们值得自己的等待。穿着围裙的琳有些不安的将餐具放到咒术师的面前,这是她第一次做菜给他吃,不知道以前学会的厨艺能不能满足对方。咒鸦拿起餐巾别在领角,切下一片仍然在冒油的培根放进嘴里,鼻腔里不自觉的发出享受的声音。“还和您的口味吗?”“当然,它吃起来就像是夕阳那样美妙。” 前女佣在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得到赞赏后露出放心的笑容,她哼着歌,想要去厨房收拾锅具,却被抓住了手腕。“坐下,我们一起吃。”餐桌上的食物其实并没有多少,不过咒鸦本人也不喜欢过多的进食,少量精细的食物可以提供恰当好处的营养并且不会给肠胃带来负担,这是咒术师的处世之道。琳被迫坐在了餐桌旁,不过她也确实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再吃东西,虽然觉醒成为报死女妖之后她看待世界的角度已经与之前产生了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无视昨晚激烈的战斗。相反,能感应到每一个将死之人的特性让琳的夜晚过的并不轻松,每一次死亡都令她心碎,每一个逃脱了必死厄运的人都让她快乐,在这样的交错中想要睡去或是休息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吃完饭你不要去打扫,先去睡一下会比较好。”用餐中,咒鸦不经意的说着,眼神迅速扫过琳因睡眠不足而颜色略重的眼袋。谁知前女佣竟然摇了摇头,说道,“那可不行,这样的大战过后一定会有很多事情需要帮忙。作为熔铁城的居民我必须去帮他们。等您用完餐之后,我就…”“有这必要吗?你已经不是当初女佣了,也不是这个国家的居民,你是报死女妖,你的存在远比那些凡人要伟大的多。”咒鸦打断了对方的话,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在他看来这种低贱的工作就交给那些无知的普通人去做才正好。而琳只是笑了笑,然后起身走进厨房里收拾东西去了。 “叮当”清理锅具的琳听到餐具碰撞盘子的声音探头看了出来,发现巫师已经不在椅子上了,他盘子里的东西还没有吃完。通往卧室的楼梯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显然女士的坚持让咒鸦非常的不高兴。琳轻微摇了摇头,她并不害怕巫师会因为自己违抗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虽然没有任何的理由,这种微妙的信赖却不知何时清晰的出现在她和咒术师之间。而虽然他们都闭口不说,但两人都清楚双方正处在某种奇特的关系里。 在客厅的餐桌上留下一些食物并留下纸条叮嘱咒鸦睡醒吃之后,琳挎着一个篮子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小楼。其实这个篮子里的东西她早就准备好了,之所以现在才出门就只是为了等外出的战士平安归来。走出小楼,前女佣的心情又一次高涨了起来,她回过头去看二层的窗子,其中某一块窗户后的窗帘因为她的目光迅速合拢。“噗”她当然知道那是咒鸦,一种甜蜜的情绪从她的心底升起,让今天的阳光变的更加温暖且舒适。 走出这片住宅区耗费了琳一些时间,当前方的街道上开始出现人影的时候,前女佣加快了脚步。在这一天,很多人熔铁城的居民都见到了一位神奇的女性,他们有的认识这个在熔铁孤儿院长大的小姑娘,有的则是第一次见。不过,每一个见到琳的人都会对这位女士产生出共同的印象,温暖。当她走过的时候,伤心的人会得到抚慰,疲惫的人会重拾活力,酒馆中的人们谈论着她比谈论昨晚的战争还要多。人们说,一定是上天格外眷顾这座城市,才让她在此时来到这里。但奇怪的是,虽然很多人都能叫出琳这个名字,可不论是那些之前认识她的人,还是不认识她的人,都无论如何无法具体的描述出她的相貌。他们只记得那个女人有着一头漂亮的亚麻色头发,以及,她露出衣服外的肌肤像雪一样洁白。 不过对于阴影中的某个人来说,这位让人心安的女士就不是那么美好的存在了,尤其是在她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的情况下。绮莉猛的灌了一口烈酒,出身著名无法城市失心滩的她有着惊人的酒量,这种烈酒对于女巫来说和白水无异。“切,无聊的酒,无聊的人。”说着,绮莉泄愤似的踢了一脚脚下的尸体,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性,他的喉咙被干净利落的割开,潺潺的鲜血顺着伤口向外流淌着。女巫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远处的琳身上,她此行的目的是要救出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被抓住的佩格,不过现在,不高兴的女巫小姐觉得自己可以在救出那个矮矮的同伴之前,稍微找点乐子。打定了注意,绮莉的嘴角露出阴笑,她低头看了看男人的尸体,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手中的酒壶凑到喉咙的伤口边,让那些温热的鲜血流进去。 女巫摇了摇手中的酒壶,在确定血液已经和酒液混合之后又一次打开壶盖喝了一口,“嗯,这味道才有点意思。”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小巷里的门 时间,在沉默中来到了黄昏时分,熔铁城城墙上的破口经历了一整天的修补已经搭起了初具规模的防御工事。坐落在这个城市大街小巷数量众多的铁匠铺里不停冒出的黑烟也昭示着昨天消耗的军备已经得到了适当的补充。这座边境城市的住民们用他们徒手建立了这座城市的热情修补着它,走在熔铁的街道上,从草原吹来的凉风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寒冷,建筑中亮起的灯火让整个城市从上空看下去宛如一座巨大的,沸腾的熔炉。 琳在帮两位老人从井中打完水后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鬓角垂落的发丝。看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也是时候回去准备晚餐了。这么想着,前女佣拿起脚边的篮子,开始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路上的行人们在见到这位美丽的女士时都表现出了一定的尊敬,原因无他,琳身上那套裙装已经因为一天的工作而沾上了许多污迹,也正是这些污迹让熔铁城的人们明白,眼前的人并非只关心自己的贵族,她和他们一样是这座开拓者城市的一员。 “我记得地窖里还有一些食物,需不需要再买些回去呢?也不知道迪普先生喜欢吃什么。”挎着篮子的琳思考着。得益于烈锤大公的准备,熔铁城在战后并没有出现资源短缺的问题,虽然平时从王国中来的商人几乎全部离开,但是经营食物和日用品的商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相反,为了保证居民们有足够的体力挺过这段艰难的岁月,许多商会的老板甚至选择在这个时候减价出售食物。这样的行为无疑会让他们错失一次大发横财的机会,不过只要战争过去,这良好的口碑却可以保证更长远的利益。 就在这时,女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脸上平静的表情一变,将头转向身边的一片房屋。琳没有太多的犹豫就径直走到了那片房屋中间的狭窄通道里,消失在了阴影当中。作为在熔铁长大的孩子,她对这些房屋间的暗巷并不陌生,在琳小的时候,她和孤儿院的小伙伴们就经常利用这些空间玩游戏,害的负责看管他们的院长不得不编出一套又一套关于小巷里恐怖怪物的故事来吓唬他们,防止这些孩子们在暗巷中发生危险。 那么小巷中的真相到底为何呢?在建筑物的阴影中,真的潜藏着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吗?亦或只是被担心发生危险的大人善意的谎言?又或者,这些都只是为了掩藏更阴森的真实呢。至少在琳的认识里,这些巷子确实并不危险,穿行在其中感受着被两侧紧贴着身体的墙壁包围的感觉甚至会让人有一种异样的安心感。 不过现在可不是怀旧的时候,前女佣走入小巷的目的,是一扇挂着残破锁链的后门。这扇木门上的铰链已经生锈断裂,看起来是因为屋子的主人很少打开它的关系。但不知道是因为觉醒成为了报丧女妖还是和咒鸦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关系,琳在捧起断裂成两截的铰链时敏锐的发现,链条上面存在着的有着些许的锈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严重,至少还达不到会主动断掉的程度。可在铁链断裂的地方,前女佣又能看到非常严重的风化痕迹,这就好像是同一条铁链的不同部分所经历的时间也不相同一样,充满了违和感。琳略微皱起了眉头,她知道眼前的情况这绝对不是因为铰链的质量有问题,能造成这种结果的在她看来只有一种解释,魔法。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手中的不自然断裂的铰链让琳产生了退却之心。她在思考联系上咒鸦的可能性。但不容她多想,报死女妖的脸色又是一边,她扔掉手中的铁链,脸上的表情表明她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琳推开了面前的木门,走入了这栋建筑物内。浓重的霉味让女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门后的空间比她想象的还要狭窄,只有一条通往二层的楼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琳朝楼梯上方看了看,除了木质阶梯上令人不安的开裂以及脱落的漆皮之外,她看不见二层的任何东西。 从篮子里掏出一条手帕捂住口鼻,前女佣小心的踏上了楼梯。“嘎吱”发出痛苦呻吟声的木板令人不安,让人怀疑脚下的阶梯随时都会塌下去。琳不得不用一只手扶着发霉的墙壁,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将全部体重压倒楼梯上。这栋建筑的二楼似乎格外的高,女妖猜想这里的一层应当是某种店面,只有酒馆或杂货铺的天花板才做成这种高度。 经过一小段艰难的跋涉,琳还是很顺利的走完了全部的阶梯,她很庆幸那些木板没有断开,也许,是因为自己很轻的缘故?这么想着,前女佣带着笑意打量起了二层的环境。说是打量,其实楼梯的尽头同样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一扇木门竖立在一旁,门上钉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招牌,琳依稀可以辨认出招牌上画的是一个握着天平的手掌,只是与大部分带有天平的图案不同,这里的天平并非向上竖立,而是被手掌横握着,天平两侧的吊篮随意的倾斜着,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讨债人的标志。琳认的这个标志,熔铁虽然属于开拓者,但不可否认这里的居民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喜欢规矩,赊账,欺诈,这些风气在城市建立之初相当严重。于是商人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就雇佣了一些身强力壮的打手为自己讨债,久而久之讨债人也成为了一种特殊的职业存在于这座城市中。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随着城市的建设走上正轨,烈锤大公颁布了相对宽松可极具执行力的法律,熔铁的氛围逐渐明朗起来,讨债人也大多没有了生意,转而去做了别的营生。现在还会使用这种标志的,多数都是以讨债人自居的黑帮团伙。 咽了一口唾沫,琳打开了二层的门。紧接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眼前极富冲击性的场面就让这位女士在楼梯上剧烈的干呕了起来。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十颗心脏 琳并非没有见过血的贵族小姐,生长在熔铁这座城市,她有太多的机会与死者或将死者打交道。不说别的,光是时有发生的游牧民入侵就会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这一点从她第一次和咒鸦相遇的时候就可以看出端倪,寻常的女佣遇到强盗,哪里会有反抗和逃跑的想法,恐惧会变成最牢固的钉子,将没有心理准备的人钉死在原地,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可饶是如此,琳也无法对房间内的情况视而不见,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肉块,内脏,骨骼还有天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它们唯一的联系就是这些无疑都来自于人体。不过现在,它们已经被人拆散,变成了一个个单独存在的个体,前女佣甚至都不能判断这个房间里到底死了多少人,那些血肉,实在是太过于散乱了。 “嘶,人类…”低沉而可怖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琳此时才注意到在满地的血肉中还站着三个生物。他们,或者说它们披着褐色的袍子,布料下摆下露出长满了鳞片的脚,那只有三个脚趾且长着锋利倒钩的脚掌让人自然想到蜥蜴。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褐袍下的竖瞳闪动着残忍的光,它们的嘴中分叉的细长舌头发出渗人的颤音。拉德诺,居住在熔铁城地下穴道中的蛇头人。这些生物曾经出现在城市复杂的下水道中,但如今,它们不知怎么瞒过了烈锤大公的耳目来到了地上,并且进行了一次相当血腥的活动。 “噗通”在看到拉德诺袍子下的蛇头后,琳本来就雪白的脸变的更加苍白,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坐在了楼梯上,眼中满是恐惧。这是什么怪物?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报丧女妖感受到了这个屋子中极为痛苦的死亡,于是赶来履行自己的职责,想要抚慰那些濒死之人,可现在,她发现死亡不仅仅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很快也会降临在她自己的头上。 “咔哒,咔哒”蛇人的脚爪踩在浸满了血浆的地板上。琳向后移动着自己的身体直到靠到了墙面上,她紧紧的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些怪物消失一样。泪水,从琳的眼角流下,但这泪水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仅仅处于生物的本能反应,她已经无力分辨。“咔哒,咔哒”怪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琳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那阴冷而带着腥味的呼吸。 “唔!”头皮上传来的痛感驱使着琳反抗,但她在蛇头人面前实在太过无力,那些拳脚打在鳞片上根本不能让蛇头人产生一丝痛觉。虽然拥有了很多神奇的能力,但报死女妖的身体素质并不会因此而增强。三只拉德诺中最强壮的那个拽着前女佣的头发,将后者强行拉入了房间!“更多,祭品。”手中拿着一根奇怪手杖的拉德诺说着,用手杖敲了敲面前的地板,那里用石块摆出了一个圆环,圆环中放置着几颗不再跳动的人类心脏。 强壮的蛇头人听到同伴的话,点了点头,将琳拉到了圆环旁边。第三只拉德诺走了过来,手中扬起一把黑曜石制成的匕首,从上面的血迹来看,房间中的场面很大程度上都来自于这把武器。“放开我!唔…”琳注意到了危险,她用双脚奋力朝拿着匕首的蛇头人踢去,却被对方灵巧的躲过,而她求救的呼喊,也随着一团笼罩下来的黑暗一同被遮盖。抓着琳的怪物用一个黑布袋扣住了前女佣的脑袋。琳的挣扎随着袋中的空气逐渐稀薄而微弱下去,原本激烈挥舞的肢体慢慢停止了活动。“别,闷死。活着,取心!”执长杖的蛇头人对同伴训斥到,显然是不希望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祭品被浪费。 眼看着琳即将被锋利的石质匕首划开胸膛,房间的门却在这时再一次被推开。门轴的呻吟声吸引了三个蛇头人的注意力,它们将视线投向门口,只见又一个人类女性依靠着门框,手里拿着一只铁质的酒壶自顾自的仰头喝着,些许红色的液体顺着酒壶和她嘴唇的缝隙流出,在美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 拉德诺们互相看了看,它们从这个女人身上闻到了两种味道,酒精的气味或许可以说明她为何可以如此的镇定,但另一种气味则让人提起了警惕,那是血的味道。“噗哈!”绮莉将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就把酒壶扔到了楼梯下面。她满不在乎的看了看房间中的情景,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污迹,具有魔力的眼睛半睁着,看起来像发现了有趣猎物的猫一般跃跃欲试。“本来我还在想该怎么和这位姐姐打招呼,没想到你们三条蜥蜴却横插了一脚。也罢,这样也不错。” 嘴里说着,女巫毫不在意的赤着脚走入满是血水的房间,她轻轻挽起了自己的头发,似乎是担心沾到血水。“啊,这个献祭法阵做的不错呢,不愧是被选中的信徒。”她笑着,弯腰仔细的观赏着地上的石头圆环,好像在欣赏某件漂亮的珠宝。而和绮莉自在的反应完全相反,拉德诺们在听到“被选中的信徒”这几个字的时候身体明显一颤,它们明白不论眼前这个女人是谁,她都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持手杖的蛇头人对两个同伴暗暗使了一个颜色,另外两个怪物就暂时放下了琳,转而从两个方向朝绮莉包夹过去。 “五,六,七…唉,我记得这个仪式要十颗活着挖出的心脏才能启动呢,你们不够努力呦。”女巫用手指一颗一颗的点数着圆环中的心脏,看起来完全没有感觉到紧张。 “嘶,杀!”不过蛇头人们可不管绮莉有没有害怕,随着一声令下,两个负责战斗的拉德诺分左右两边发动了对目标的袭击,身体强壮的那个用它的爪子挥向女巫的面门,而手持匕首的则用武器朝绮莉的腿刺过去。 “八,九,还差一个!”有着明亮双眼的女孩兴奋的说着,她的两只手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两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而意欲攻击她的那两个蛇头人,则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然后后知后觉的朝自己胸口看过去。“噗通”失去了心脏的躯体无力的倒在地板上,它们到死都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不妨碍房间中仅剩的拉德诺明白眼前的处境。这个女人和另一个不一样,她不是送上门的猎物,相反,她是循着血迹而来的狩猎者。“别,嘶,别杀我!”惊慌失措的蛇头人抛下手杖,向后退了两步试图和绮莉拉开距离然后一下子跪在地上,它害怕了,同伴是为什么死的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它只希望自己可以活下去,这就可以了。 绮莉将两个蛇头人的心脏随手丢入圆环,抬头笑看着求饶的怪物。“可是,献祭需要十颗心脏,这里还少了一颗啊。”她露出苦恼的表情说道。拉德诺此时为了活命已经顾不上其它,它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女人想要完成献祭,可是听起来对方只要得到最后一颗心脏之后就会满足,这样的话,这个房间中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 蛇头人将头转向了琳,可怜的女妖此时还因为缺氧而陷入昏厥,但是从胸口的轻微起伏来看,她至少还活着。没有多想,怪物一跃而起,冲向倒在地上的琳,只要挖出她的心脏,自己就可以活命,而且虽然出现了些意外,可献祭终究还是完成了,到那时另一个奇怪的女人也将不是问题,在伟大的地母面前,她不过只是一个凡人! “噗!”黑曜石匕首穿过鳞甲,从侧面横贯了整颗大脑。于是,最后一个拉德诺也死去了。绮莉轻巧的跃过脚边的尸体,来到第三个蛇人身边,女巫蹲下身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可就在她想要挖出这最后一颗心脏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并不符合献祭的要求,因为在挖心之前,这个怪物已经死了。绮莉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误,她生气的用脚狠狠的踢了一下尸体的腹部,以此来发泄不满。 “十颗心脏,还差一颗…”女巫碎碎念着,突然想起还被布袋蒙住头倒在地上的琳,“啊哈!”她开心的笑了起来,弯腰拔出尸体头上的匕首,一步一跳的走向昏迷中的女妖……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餐前闲聊(上) 当琳从床上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落山了。她猛地想起昏迷前的遭遇,整个人一下子弹了起来,但房间中早就没有了那炼狱一样的景象,事实上,就连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被替换成了在房间中的睡衣,这令人不得不怀疑自己白天的经历是不是只是由于过度的劳累而产生的幻觉。前女佣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快速清醒过来。 迈步走下床榻,琳现在可以肯定眼前的环境就是她自己的房间,窗外熟悉的景色也证明了这一点。报丧女妖皱起眉头,她仍然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不过另一个人却一定知道。这么想着,琳打开了房门,准备去找咒鸦问问发生了什么。“哗啦!”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响动,听起来响动的源头似乎是一楼的大厅。顾不上穿鞋子,琳提起自己睡衣的下摆,快步走向通往一层的楼梯,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栋小楼并不大,尤其是在二层的设计并未完全利用已有空间的情况下,琳只走了不到二十步就下到了楼梯的一半,在这个高度上,她已经可以看见大厅中的情景了。 “你醒了?”咒鸦坐在桌子旁,手里拿着茶杯,在听到楼梯的响动后抬头看到了琳。不过最吸引后者注意的并不是他,只见在餐桌旁边的地上倒扣着一块木板,琳认的那应该是一种棋类游戏的棋盘。而棋盘旁边,四散着数量众多的棋子,显然刚才她听到的响声就是这些东西落到地上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指着地上的棋盘和棋子,琳慢慢走下楼梯。咒鸦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没什么,只是一个下棋输了就耍脾气的小丫头。”前女佣略微疑惑了一下,她可没看见客厅里有第三个人。不过随着她走下楼梯,她的问题很快就解开了,一个女孩正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桌脚旁,从她鼓起的脸颊和脸上那副不甘心的表情来看,咒鸦口中输不起的小丫头应该就是指她。 这是琳第一次见到对方,她看到在客厅中明亮灯火的映照下,这个女孩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可是在这些发丝的末端,金色逐渐变成了黑色。从身材和面容上来看,她大概二十岁左右,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在女孩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但琳却隐隐觉得,这活力有些太过强烈,它超过了活泼这个词能够形容的极限,而更像是,疯癫。直觉告诉琳,冒然的靠近对方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琳摇了摇头,可能是刚刚经历过生死的关系吧,她没有去管直觉带来的第一印象,而是走上前弯腰开始收拾地上的杂物。在她将棋子一个一个捡回桌子上的时候,她随口对咒鸦问道,“这位小姐是?”“这你可不能问我,是她把你带回来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小姐是个女巫,一个棋艺很差的女巫。”当咒术师这么说的时候,窝成一团的绮莉发出了非常响的咋舌声,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女巫!”琳在听到对方身份的时候不自觉的小声惊呼道,她在白天帮忙的时候已经从熔铁居民的口中听到了昨晚的战斗有女巫的参加,并且还造成了大量的士兵伤亡。甚至,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士宣称大公已经抓住了昨晚女巫中的一个。 “切”不满的声音再次从桌子下面发出,绮莉相当讨厌别人在听到自己身份时大呼小叫,在她长大的城镇,每一个普通人在见到女巫的时候都会毕恭毕敬的行礼,向她们献上赞美之词,而不是像在这个偏僻国家一样把女巫当成是某种稀有动物。要是放在平时,女巫一定会让说出这话的人付出代价,哪怕自己刚刚因为心情好救了那人一命,这得分开算。不过现在,绮莉能做的只有用声音表达不满而已,原因很简单,她不是咒鸦的对手。 虽然早就知道熔铁城里有一个难缠的施法者,可女巫并没有料到咒鸦的强大已经到了自己根本无法对抗的程度。事实上,绮莉现在并不认为她那时真的可以杀掉琳,而因为对报丧女妖的好奇而放弃继续献祭的举动很有可能救了自己一命。这一点在她带着琳离开房间后就被渡鸦指引着回到这间房子时就得到了证实,咒鸦不可能让好不容易找到的玩具轻易坏掉,他早就在琳身上释放了可以保护她安全的法术,即使绮莉不及时阻止那三个蛇头人,咒术师的魔法一样可以保护琳安然离开。 至于倒霉的绮莉,从她出手的那一刻起,女巫就已经落入了咒鸦的监视之中,再想要逃离,可就难如登天了。这么想着,刚刚按耐下去的挫败感又浮了上来。绮莉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双手无规律的敲打着地面,“啊啊啊,饿死了饿死了!你们都不用吃饭的吗!”这当然是为了发泄的无理取闹,不过由于琳的昏厥,剩下两人也确实到现在还没有进食。 在前女佣用眼神询问咒鸦并得到赞同后,她轻轻走到厨房中拿了一个蒙着白布的小篮子放到了女巫面前。“谢谢您救了我一命,不知名的女巫小姐。我现在就去做些吃的,在这之前,您可以用这些饼干将就一下,记的别吃太多哦。”在琳的笑容面前,绮莉停下了胡闹点了点头,报死女妖有着抚慰人心的能力,这点虽然作用在女巫身上时不会对人类那么有效,可用来传达善意却以足够。 琳在见到对方点头后拿着柜子上的围裙走入了厨房,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绮莉啃食饼干的声音时不时的发出。“你要坐在地上多久?还有,那饼干不是只给你的吧?现在的女巫都是这么不懂礼数的吗?”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书正在看着的咒鸦冷漠的说道。 “第一,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我想坐在哪就坐在哪!第二,我不叫女巫,难道你的名字叫灰袍巫师吗?第三,咳咳!”绮莉气势十足的从地上站起来,手指着咒鸦说道,可是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因为没有完全咽下去的饼干而噎住,扶着桌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咒术师的眼角抽动着,他叹了口气,一抬手用魔力将茶壶送到了绮莉的面前,后者二话不说抄起茶壶对着嘴一顿猛灌,可是其中的红茶仍然有着一定的热度…于是琳发现自己在把晚饭端上桌子之前不得不先换一张桌布。 “还活着吗?”咒鸦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很冷,在确认绮莉没有死于饼干渣和热红茶之后,巫师合起了手中的书本,“还活着的话我们就趁着这个时间聊聊吧。关于你是谁,而那三个被你杀死的拉德诺又是谁的事。”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餐前闲聊(下) 其实绮莉很想告诉面前的灰袍巫师她现在根本不想聊天,更加不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这个阴沉的家伙。可女巫知道,虽然咒鸦目前的话说的还很客气,实际上她的性命却一直被死死的捏在咒术师的手中,早在琳醒来之前,绮莉的身上就被降下了诅咒,这诅咒是如此强大,竟然让她与生俱来的双眸都失去了平时的色彩,也让她惯用的虚伪外表消散,露出自己真实的面貌。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会这么轻易的屈服,这世上总有些人是被刀架在脖子上也可以真正轻松的和即将杀死自己的凶手谈笑风生的,这种人一般被称为疯子。绮莉是疯子吗?这点谁也不知道,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怎样的精神算是正常都值得商榷。总之,女巫将茶壶狠狠的砸在桌子上,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去,将修长的双腿毫无顾忌的搭在桌子上,那副态度丝毫看不出她正在被人威胁,倒更像是一个威胁别人的流氓。“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咒鸦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讨厌绮莉的行为,甚至比起里昂和大多数“正常人”的循规蹈矩,他更享受和这个女巫之间的谈话。于是这位咒术师也难得卸下伪装的表情,钩起的嘴角令人背后发凉。网咒鸦是疯子吗?毫无疑问他是,任谁的视野右上角永远跳动着自己的死亡倒计时,他都会被逼疯。只不过咒鸦用强大的理性一直控制住了内心的疯狂,而现在,他决定让内心里的野兽稍微出来透透气。“先说说那些拉德诺吧,我不喜欢它们,所以得保证这座城市里没有更多长鳞片的家伙存在。”咒鸦还记得在下水道中遇到的拉德诺,那些家伙甚至驯服了巨人来看守它们的“圣殿”,他可不相信矮人口中与拉德诺和平相处的鬼话,现在得知了蛇头人很有可能冲出了地表,还和他共存在同一个城市中就让他浑身不舒服。 “拉德诺?你说那些转化者?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还给它们起了名字,直接叫它们大蜥蜴不就好了吗。”绮莉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咒鸦,对这个巫师的品味感到遗憾。当然,咒鸦并不在意对方言语中的挖苦,他在意的是,女巫对拉德诺们似乎有一些微妙的误会,不过咒术师并不打算纠正对方,于是继续问道。 “转化者?它们是从什么转化来的?”“当然是从人喽,这地方也没有其他可以转化的种族了啊。不对,听说这座城的领主是个矮人,他要是变成了蜥蜴一定很有意思,嘿嘿。”绮莉理所当然的说着,脑海中想象着矮人变成拉德诺后滑稽的模样,笑了起来。 咒术师沉默了一下,他已经从女巫的话中得到了相当多的信息。按照绮莉的意思,那些蛇头人并非他在地下看到的自称拉德诺的种族,而是类似狼行者那样被后天改变的人类?可他完全没看出这样的转化有什么意义,咒鸦通过琳的眼睛见识了那些蛇头人是如何行事的,他从那些生物身上完全没有感受到魔法的气息,也没见它们的身体素质有什么提高……等等,这么说来,下水道下面的拉德诺,有没有可能也是从人类转化而成的?只不过它们转化的时间太早以至于它们完全忘记了自己或者自己的祖辈是人类的事实?咒鸦的眼睛里开始放出细碎的微光,他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拉德诺们视深邃之心为圣堂,如果它们真的曾是人类,那么转化了它们的很有可能就是地穴之母,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蛇头人身上没有魔法的气息,毕竟那一等级的邪神所拥有的力量早就超过了魔法的范畴。 “喂,喂!”陷入深思的巫师让绮莉觉得无聊起来,她撤下双腿,用手在咒鸦的面前摇了摇,试图将对方的思绪拉扯回来。“有人在家吗?”女巫伸出手,像敲门一样试图去敲灰袍巫师的额头,而她这一具有威胁性的举动终于是打断了咒鸦的思考。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咒术师轻轻一挥,绮莉的身体就猛地开始抽搐,整个人从桌子上翻滚下去,摔落在地板上。 “抱歉,我有些走神了。”咒鸦冷漠的说着毫无诚意的话,他甚至没有改变自己的坐姿来看看女巫的状态!绮莉现在终于有些体会到了被自己欺负的佩格的感受,而这种体验让她决定…等救出了那个小矮子就要把自己受到的欺辱加倍的欺负回来。“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咒术师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女巫从地板上爬起来,咒鸦很清楚自己的法术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他也很清楚绮莉受到的伤害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严重。“转化者。”女巫没好气的回答道,艰难的爬回了椅子里。 “哦,没错,转化者。所以,那些家伙是地穴之母的信徒?”“准确的说,狂信徒。他们对地穴之母的崇拜就像老鼠不能抗拒奶酪。”咒鸦皱了皱眉头,绮莉的说法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么,亲爱的女巫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狂信徒,是怎么进到这座城市里来的?” 绮莉一翻白眼,把手摊开说道,“我怎么知道?我见到它们的时候也很惊讶阿。也许是趁着昨天的战斗偷偷溜进来的吧,你懂的,老鼠和蛇都很擅长钻洞。我是说,那些长鳞片的家伙和蛇差不多不是吗?”巫师撇了撇嘴,女巫的猜测确实有一定可能性,昨晚的战斗之混乱,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趁机潜入了城中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让咒鸦感到不安的是,这样的家伙还有多少?看来有必要建议公爵来一场全城搜查了。 “好吧,那我们换个话题。关于你的名字,以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佩格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其实咒术师已经基本能够肯定绮莉的身份了,如果佩格的供词无误,眼前的女巫应该就是昨晚岩石巨人的创造者,失心女巫团年轻一代里最强的女巫。可,咒鸦知道如果自己点破这一层,绮莉一定会顺势全盘承认,也就不会再说任何新的信息,他不希望如此。 “这件事情,或许我可以回答您的问题。”绮莉说道。巫师的眼睛里闪出大量的光芒,虽然眼前女巫的声音和面容没有任何的改变,可咒鸦知道现在在和自己说话的,绝对不是刚才的那个人。 “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女士?” “您可以叫我,库伊拉。”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失败的收买 库伊拉的出现虽然有些出乎咒鸦的意料之外,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饶是谁来负责看管绮莉,恐怕都会在她身上留下一点手段来防备这位太过于自由的年轻女巫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比如试图挑衅一位灰袍法师。不过,对于此时的库伊拉来说,绮莉被咒鸦抓住并不全是坏事,得益于此,她有了一条不必以身犯险就能和巫师交谈的渠道。至于绮莉和佩格的生死,虽然两位年轻女巫尤其是绮莉的死会让她在女巫团中的评价大大下降,可相比起她被允诺得到的利益,如果她们的死可以保证咒鸦退出这场战争,这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结果。 “那么库伊拉女士,您要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呢?”咒鸦有些放松的靠近椅子里,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性格阴郁的巫师表现出的姿态越随意,也就意味着他心中的警惕性越高。 女巫笑了笑,她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绮莉优雅的交叠起双腿,这个动作在正常情况下她绝对做不到。“实不相瞒,我们是来自失心滩的女巫,也是那个小小海港城市的统治者。”库伊拉口中所说的自然是谦辞,咒鸦并非没有听说过失心滩,那是整个大陆东海岸上赫赫有名的无法之城,据说只要你能出得起价码,在哪里你几乎可以买到一切,前提是你有实力保住自己的口袋。咒术师一直都很好奇怎样的契机才能维持这样混乱的城市运转下去,现在看来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 “原来如此,请恕我失了礼数,没有办法用对领主的礼仪来招待您。”咒术师笑着,“不过,恕我冒昧,为什么失心滩的统治者要来到这种偏僻的王国,又为什么要涉入这令人不悦的纷争里呢?” “恐怕这答案和您的一样,尊敬的法师先生。一个像您一样获得了徽记的灰袍法师,又怎么会对这里的事情感兴趣呢?这些乡巴佬不能理解您的伟大,可我却知道,诅咒之鸦的名号在暗影中有多么响亮,我不认为这里有任何值得您出手的东西。可是家人,我们总是放不下家人不是吗?”女巫轻松的点破了咒鸦的身份,这让巫师对对方的评价提高了些,不过表面上他则故意露出了些许的惊讶,好像对被戳破名号这件事很意外一样。而家人这两个字让咒术师明白,对方一定清楚起司的存在,甚至她们已经和自己的同门打过了交道。不过对方显然并不了解灰塔学徒间的微妙关系,家人,如果不是为了谈判,咒鸦现在只想放声大笑。 “您过誉了,库伊拉女士。我只是侥幸从老师手上得到了这个徽记而已。至于家人的话题,您说的没错,我在这里的原因确实是为了照顾,嗯,一位同门。听起来您已经见过他了对吗?” 见巫师没有否定自己的说法,女巫的心中暗自放心了下来。很好,看来这个咒鸦和王都的灰袍巫师确实是一起行动的,这样的话自己只要说服眼前的人,就有很大的几率让对方停止对爱米亚母女的庇护。这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情。“当然,不得不说他令我印象深刻。不过可惜的是,我们和那位先生似乎产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既然今天我见到了您,我希望可以借您之口抚平我们的间隙。” “哦?”咒鸦挑了挑眉毛,好像被女巫的话提起了兴趣,“这可真是有趣。看来您的家人似乎和我的那位同门在一起喽?” 库伊拉见状,赶紧说道,“是的,她们用一些谎言蛊惑了那位灰袍,这让我十分苦恼。但您看,我们并不想和您以及任何灰袍法师作对,所以,如果您能够出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咒术师的嘴角上扬起来,那感觉就像是一只瞄准了猎物的狮子,“这样的话,不妨我们说的明白一些。我和我的同伴确实没有为这个凡人王国尽力的必要,事实上,我们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之后这个国家如何,和我们并无关系。您希望我们不再插手这里的事务,就我个人而言是可以接受的。可,代价是什么呢?” 女巫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咒鸦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她这番话的目的,而且直接说了出来。但这样也不错,她也不希望和对方多浪费口舌,只是对于对方索要的报酬,些许的讨价还价还是必要的。于是她装作思考了几秒的样子,开口道,“这个嘛…不知道您希望得到什么?只要能够负担得起,我们会尽力满足您的。” “别太紧张,女士。”巫师说道,“我对世俗的金钱和宝物没有想法,那些东西如果我想要,随时都可以得到。如你我这样的施法者,我们都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宝藏不是吗?知识,知识是无价的,所以想要让我离开,只需要您拿出一些我没有见过的东西。满足我那小小的好奇心之后,我就会离开。而如果要我举出什么例子的话,比如,我是说比如,鼠人瘟疫的原液,我对它很感兴趣。” 咒鸦能看到对方的眼角抽动了几下,他就是要这个效果。自己提出的价码无疑是一步险棋,这很有可能直接刺痛对方的底线,导致之前所有的假意附会全部失败。但咒鸦仍要抛出这个要求,他必须知道在这场瘟疫中,这些失心女巫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她们是瘟疫的始作俑者,还是只是被利用的又一颗棋子,他必须知道答案。 “很抱歉,咒鸦先生,我没办法满足您的要求。鼠人瘟疫并非我们所制造,它的原液,我恐怕难以提供。不如,您再换一个价码如何?”女巫脸上有着尴尬的笑容,她确实没想到巫师想要的东西居然是瘟疫的原液。 “哦,是这样。那就算了吧,就当我没说过。”对方的表现让咒鸦看透了虚实,他瞬间就对这个自称库伊拉的女巫失去了兴趣,于是他脸上故意露出相当强烈的失望表情,就在这个时候,琳刚好端着一盘菜肴放到餐桌上,咒术师借势说道,“虽然我很希望和您继续交谈下去,可您也看到了,现在是晚餐时间。所以很遗憾,我们的谈话得等到下一次了。” 咒鸦的话说完,不等女巫反应过来,他的双眼中就猛地爆发出剧烈的魔力,在这股魔力的照耀下,库伊拉施加在绮莉身上的魔法被顷刻破坏,只留下年轻的女巫茫然的坐在椅子上,不明白刚才发现了什么。做完这些,咒术师拿起身前的刀叉,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享受起了晚餐。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崩坏的基石 “该死的混账”熔铁城外的深林中,愤怒的女巫发现自己彻底无法感应到绮莉的位置后尖叫着。库伊拉很清楚她被耍了,咒鸦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和她交易的打算,那个灰袍巫师只是接着这个幌子探听情报罢了。而被耍的结果,就是咒鸦有了充足的时间破解了她释放在绮莉身上的法术,将后者从库伊拉的手中真正夺走。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自然让女巫有了抓狂的理由。 就在这时,一个可怜的褐袍人端着一碗肉汤走了过来,他看起来想要将这食物递给女巫。这当然是悲剧的开始,女巫本来就是危险的存在,至于愤怒中的女巫,对无法反抗她们的人来说和巨龙无异,甚至被巨龙杀死还能干脆一点。库伊拉抬手打落褐袍人手中的汤碗,双手抓住那人的脑袋,对着他发出无声的咆哮。“不”惨嚎声还没发出就已经衰弱下去,那个褐袍人的身体在一阵抽搐后明显的瘫软下来,可以看到从他的耳朵和嘴巴里慢慢爬出大量的黑色甲虫,这些甲虫顺着库伊拉的手爬到女巫的衣袖里,消失不见了。 “噗”库伊拉松开双手,让只剩下皮囊和骨头的尸体像破旧的麻袋一样落到地上,女巫紧闭着双眼,体会着吞噬另一个生命所带来的巨大快感和充实感,这种行为多少让她刚刚被咒鸦耍了的不快冲淡了一些。“晚餐还和您的口味吗”另一个穿着褐袍的人走过来问道。和那些将自己的面孔埋在兜帽阴影里的同伴们不同,这个褐袍人非常坦然的露出自己的头颅,他光滑的头皮上刺着大量不知名讳却令人无来由产生反感的图案。构成这些图案的线条汇聚于他的后脑,最终顺着脊椎骨的痕迹深入衣袍之下。 “就像在吃土块。”女巫没好气的回答道,她坐回自己篝火旁的木椅里,长长的指甲敲打着扶手。“那还真是抱歉,不过我想特鲁兄弟已经尽力了。”光头褐袍人双手交叉在长袍宽大的袖口里,边说边晃了晃脑袋,示意其它人讲尸体移走。接着,他走到库伊拉的对面,坐了下来。有趣的是,虽然这个人坐下的地方空无一物,可是随着他的动作,一根由泥土组成的圆柱形柱子自然的从地上升起,成为了他的凳子。整个过程就像是快放了几万倍的石笋形成。 “废物再怎么尽力也还是废物。”女巫沉着脸,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准确的说,库伊拉不喜欢所有她看不透的人,而这个光头上纹着刺青的男人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作为褐袍人们的领袖,地母教团意志的代表者,这个自称穆的家伙确实有着这个本事。 “地母的信徒并不是为了服侍您而生的,库伊拉女士,这一点我希望您要认清楚。为了抵挡那个魔裔杀手,我们已经损失了十四个兄弟,他们都是信仰坚定的好人。您的谴责即没有根据也没有必要。”穆的表情十分柔和,这对于大部分有着邪神信仰的祭司来说相当不可思议,一般情况下在接触了邪神之后,普通人会很快失去理智,这意味着他们虽然外表看上去仍然正常,但他们绝不会像这个人一样慢条斯理的和女巫讲道理。 而库伊拉只是冷笑了一声,女巫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灵光,“哼,没有根据在我贡献出泥土巨像的炼制方法来掩护你把你那些变成半人半蛇模样的同类送进城墙之后,他们又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你口中的地母到现在还没有用祂的愤怒毁灭那座该死的城市” “唤醒地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祂的意识离我们太过于遥远,想要引起我主的注意,必须进行非常严谨的献祭。而很不幸的,我刚刚得知,进入城中的兄弟们在今天的献祭过程中被人阻碍了。阻碍他们的人,就是您手下的绮莉小姐。”穆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可他说话的时候,库伊拉却注意到自己座椅周围的地面开始产生某些不自然的起伏。 女巫对此并不畏惧,身为可以和葛琳比肩的年长存在,她有着足够强大的实力支撑自己的言行。“哦你的意思是要来怪罪我喽”库伊拉的眉毛一挑,她被篝火映照出的影子里伸出了几只只有昆虫才会有的肢体阴影。 地面的起伏停止了,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不敢,您误会了。绮莉小姐的性格我还是很清楚的,相信不论是她还是您都不会是故意破坏献祭活动,倒不如说,一定是那些兄弟不小心惹到了绮莉小姐,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应该向您赔罪才是。” 库伊拉冷冷的看着对方,她见过很多的人,但像穆这样难懂的家伙,在女巫的生命中并不多见。“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道只是想告诉我绮莉破坏了你们的献祭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唤醒你们的那位地母。” 褐袍人点了点头,他头顶的刺青在火焰的照射下好像不断扭动的鬼影。“您教训的是,我确实应该直奔主题的。其实我来找您的事情是为了传达那位的意思,大人希望您可以即刻动身前往萨隆领,将溪谷城的失败品诛杀,它们的存在对于整个计划来说是个隐患。至于绮莉和佩格两位小姐,我们会负责在摧毁熔铁城后将她们救出来,还请您放心。” “放心你让我拿什么放心在那么多鼠人的帮助下你们还是没有拿下城墙,如果我离开你们拿什么和那个矮人打用你的纹身去吓唬他吗”库伊拉在听到穆带来的讯息居然是让她抛下两个年轻女巫离开后表现出了比刚才更甚的愤怒,她冷笑着,原本躲藏在泥土中的昆虫们在她脚下翻开了土壤,发出威胁性的响动。 “让您离开并不是我的意思。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很希望您可以留下来一同见证地母的苏醒。不过您大可放心,我们已经找到了可以攻下这座城市的方法,相信在您抵达萨隆领之前,熔铁城就会变成一个历史名词。” 穆表现出来的自信引起了女巫的兴趣,她好奇的将身子探出座椅,“我能问问你们口中的方法是什么吗” 邪教徒的领导者腼腆的笑了一下,他从褐袍里伸出一只手,指着脚下的土地。“矮人确实是善于与岩石和泥土共存的种族,熔铁城也确实是一座难以攻破的堡垒。但再坚固的城墙也不能阻挡飞鸟掠过,而再复杂的迷宫,也不能让地母的信徒迷失。我们已经和地下的兄弟们取得了联络,这座城市,将从地基开始坍塌。”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始料未及 传说,是怎样开始,又会怎么结束?那些自古相传的故事,它们的原型是来自于幸存者的口述,泛黄书本上的零星笔记,还是被那些拥有远超人类寿命的存在记录,被当成了消遣而得以保留的呢?这些原因恐怕都是存在的吧,而在这些原因之外的因素,想来也是存在的。苍狮王国的国王赫恩西格特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这么想着。很多人都认为作为当过冒险者的国王,西格特的个人生活应当是相当精彩的,而他至今都没有结婚这件事更是确认了这种说法。虽然苍狮的人们爱戴他们的国王,可是这也不能阻止他们为这位君主编出了一段又一段的风流韵事。但和大多数的统治者不同,西格特对这些绯闻不仅不会惩罚,他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变装一番去酒馆里专门听一听那些故事,并感叹如果这些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苍狮的国王并非是毫无**的,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可早年时与老友安德烈在地底世界的遭遇让西格特得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有关赫恩,这个被苍狮人奉为王族的家族的事实。那就是他们的祖先,王国的创建者并非如流传下来的那样是一位光荣的开拓者,不,他确实是开拓者,只是借助了一些特殊的开拓手段。地穴之母,祂响应了最初的苍狮国王召唤而来,为后者建立了一个王国。可就如其他所有曾经向这些邪恶神邸祈求帮助的人一样,他们总要付出代价,那代价,就是当幽邃之心钻出地表后会被全部收割的王国内所有生物的生命。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现任的国王笑着,喝掉了杯子中的火百合,他最亲密的朋友烈锤大公安德烈酿造的神奇酒液。 赫恩家族的血脉必须断绝,比起一个家族的消失,一个姓氏的失落,王国中的其他人都是无辜的。西格特站起身,走向窗边的桌子,这张桌子是他一次生日时矮人送的礼物,先不提这件家具考究的选材和细腻的打磨,最让国王中意的,是安德烈在桌面上亲手雕刻出了整个烈锤领的模型。矮人的手艺西格特是是知道的,早在共同冒险的岁月里,他就不止一次的认为安德烈只需要放下斧子,拿起凿子,他的雕刻就足以让他成为诸国中闻名的大师。而眼前这张似木似石长桌上的雕刻就更加精美,别说是山川河流,烈锤领的所有聚落以及其中的房屋亦被雕刻的细致精美,每一次国王在观赏的时候总能发现自己之前忽略的细节,甚至他一度认为这张桌子上的雕刻就是那片土地的投影。而今天,在他准备再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在桌面上的熔铁城,这座由烈锤大公耗费了几十年的心力打造的,用矮人的技术加固,防御能力尚在王都之上的城市,竟然突然向下垮塌下去。看起来就像是支撑着这座城市的地面在一瞬间碎裂,地表下的空洞瞬间将宏伟的城墙拉入黑暗,不过由于这一切只是发生在模型上,所以只是发出了“噗”的一声轻响。正在倒酒的西格特被响声吓了一跳,手中一抖,斟满酒液的杯子从手中脱落落到地上碎成了一滩碎渣。国王呆呆的看着桌面上塌陷下去的熔铁城,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理智告诉他可能只是雕刻因为时间太久自然损坏了,但内心深处,那属于野性的直觉告诉西格特,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有某些极为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吗?”门外的侍者在听到杯子碎裂的响声后从门外问道。国王看着桌面上化为了废墟的熔铁城,对着门外的人大声喊道,“给我派人去联络烈锤大公!快,用信鸽也好派信使也好,我要在明天日落之前确认烈锤领的状态!”“是,陛下!” “等等,”西格特走到卧室门前,将大门打开,抓住还来不及走的侍者的肩膀。“让阿提克斯来,我在书房等他。” 于此同时,因为过度消耗精力而陷入沉睡的起司也在女巫之家中醒来。法师在睁眼那一刻眼睛中的魔力灵光吓的他身边的人都是一愣,尤其是珂兰蒂,这位与起司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施法者是房间中为数不多能感受到起司身上突然爆发又瞬间消失的庞大魔力的人。当灰袍法师眼中的能量散去,爱尔莎才敢走上前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法师爬起来,这时他才发现众人此时的房间正是之前的指挥室,而他躺着的也并不是床榻,只是一些被布裹起来的干草。“我睡了多久?”“一天而已,不过可能是因为魔法结界的关系吧,王都里的人目击到巨龙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少很多。”爱尔莎说着,将一件东西扔到了起司的怀里,“这东西还你,下次再干这种事情的时候,麻烦你先跟我说一声,法师大人。”很显然,她这是对起司之前表面将米戈的控制权交给自己,实际上摆脱巨龙不能攻击契约者这个限制感到非常的不满。 “抱歉。”法师苦笑着,将唤龙笛拿到手中,借此恢复了与红龙之间的联系。在和米戈随便交流了几句告诉对方自己并无大碍之后,起司将笛子收入了长袍里。他环视了一下房间中的众人,“杰克他们和爱米亚女士呢?”珂兰蒂走了过来,法师注意到她的眼睛仍然是绿色的,这可能是昨晚魔力释放的后遗症。“母亲和杰克先生去清理物资了,屋子里的魔法失效后,很多东西都被随意的抛回到现实空间里来,母亲正在清点还可以使用的物品,杰克先生和蒙娜女士还有独眼女士在协助她。” “抱歉,我做的太过火了。”想到魔法失效的源头正是自己引导的龙火,起司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请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您,我们恐怕已经死了。再说虽然防御魔法失去了效力,可是汤锅并没有受到影响,只要它还在,我们迟早可以重建这里。”年轻的女巫看着法师,真诚的致以谢意。 起司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爱尔莎轻轻扶住他的右臂,以防摔倒,身体确实处于虚弱期的法师并没有拒绝。他在搀扶下走向房间一角正在下棋的洛萨和虫。伯爵抬起头,轻笑了一下说道,“你的样子看起来还不错,我看到你们打斗的痕迹时还以为你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呢。”“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躺上几天。但是” 看到起司的表情时,洛萨就已经知道对方不是来慰问自己或者感谢昨晚帮他抵挡了食尸鬼的进攻,法师显然是有了发现,而这个发现需要用到他的力量。“没什么可但是的,说吧,要我去干什么?我和我的斧头都很乐意为你效劳。”起司听到这话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在他接下来的行动中,猎巫刀和与其相配的强大战士是必须的。“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不过我想,你也许会很乐意用赫恩之手杀死一个巫妖?”是的,巫妖。根据起司的猜测,将爱德华族长转化成不死生物,还为它的铲子附上了强大魔力的存在,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自己在铁堡时遇到的那个巫妖。既然自己没有死于空间乱流,那么对方也幸存下来并同样在王都的可能性就很大了。而想要对付真正拥有不死之身的巫妖,猎巫刀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几人谈论的时候,通往走廊的门被打开了。珂兰蒂转过头以为是母亲回来了,却在见到来人时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你来干什么?” 雨无视了女巫,这个好似永远带着愁容的男人径直走到起司身旁,轻声在法师的耳边说了什么。“你说,什么?”起司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吟游诗人,他无法相信对方说的话。而雨只是带着一成不免的表情淡淡点了点头,“您没有听错。熔铁城,塌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棋中一子 当跟着爱米亚清点剩余物资的人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靠墙坐着低头陷入沉思的起司,以及其他表现不同,但无疑都情绪激动的众人。年长的女巫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她需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珂兰蒂注意到母亲的眼神,赶忙走过来将刚刚雨的来到和他口中震撼的消息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熔铁城塌了”女巫间的交谈本就没有保密的意思,再加上狼行者的听觉敏锐,杰克很快就抓住了整个事件中最引人注意的信息。他有些夸张的叫到,随即被蒙娜用手捂住了嘴,女战士用眼睛看了一下法师,示意不要打搅后者思考。可话虽如此,蒙娜自己的手也在轻微的颤抖着。熔铁城,烈锤大公的城市,经历过无数次游牧民冲击,有着苍狮第一铁壁之称的要塞,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要知道,珂兰蒂的话说的很清楚,熔铁城并非是被攻陷了,而是整座城市向下坍塌变成了废墟,这显然不是鼠人能做到的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能想到一种东西可以达到这效果,魔法。 “这不是魔法造成的。”起司突然开口道。“如果是魔法造成了熔铁城的坍塌,我想不出这世界上有谁可以调动这么庞大的魔力。这种事情恐怕就是我的老师来都不能在一朝一夕间完成。” “也许施法者不是一个人”珂兰蒂质疑道。而法师只是摇了摇头,“这不是靠数量累计就能完成的。况且不同施法者之间的魔力很难相互叠加,至少就我所知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完美串联三个以上施法者的方法。过于庞杂的魔力源只会带来混乱。” “也许,他们准备了很久”杰克说道。“同样不可能,虽然充足的准备可以降低施法的难度,但这不代表着准备本身没有困难。像这种程度的法术,即使知道如何准备,也不必为材料发愁,光是操作就需要以年计算的周期,而且期间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大量的魔力反应。如果熔铁城里的家伙都是不懂魔法的人也就罢了,可烈锤大公本身就招募了相当多的施法者,他不可能对魔法一无所知。再加上近期我的一位同门也在那里,以他的本事,没人能瞒过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起司的话十分坚定,在思考的过程中,他已经对这些可能性得出了结论。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人用非魔法的办法弄塌了整座城市”狼行者皱着眉头说道,因为这个结论对于他们来说甚至比魔法还要夸张,龙脊山在上,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达到这样的结果,难道那些鼠人连夜把熔铁城的地基挖空了不成杰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看起来荒谬的想法其实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不过真相,往往就是被人们草率的当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灰袍法师站了起来,他抖了抖长袍上的灰尘,说道,“我不知道熔铁城是为什么而坍塌的,但是我知道弄塌它的人想要得到什么。幽邃之心,国王告诉过我们他年轻时的遭遇,显然烈锤大公建立的壁垒让它没有办法如预言中的那样醒来。” “这样说来我们应该即刻赶往熔铁城对吗不论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谁,总不能让他们把底下的那个东西唤醒吧。”洛萨提起赫恩之手,沉声说道。西格特告诉起司的事情他已经在闲聊时听杰克说过了,身为王国伯爵的使命感让他不能容忍一个古老而可怕的邪神在王国中苏醒过来。 “没错,我现在就把米戈叫回来。有它帮忙我们明天日出之前就能到达熔铁城”起司说着,就要掏出唤龙笛。不过法师的手,却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按住了。爱尔莎的另一只手搓着衣角,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几秒之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着起司说道。“等一下你不觉得这事太奇怪了吗” “奇怪什么”法师显然没有意识到老板娘话中的意思,他疑惑的看着对方。 “你不觉得,这场景太熟悉了吗”爱尔莎说道,然后看着起司仍然紧皱的眉头赶紧继续解释,“我是说,从来王都,不,从更早以前开始。我们的行动轨迹就一直被这么控制着,你们去突袭药剂师协会,鼠人就来攻城,恶魔就在城里肆虐。去拜访国王,就突然察觉到他被附身。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线索,还不等我们吃一顿晚餐,食尸鬼就发起了叛乱。现在叛乱结束,紧接着就得到了熔铁城塌了的消息,这给我的感觉不对” “爱尔莎说的没错。”房门被打开,叼着烟斗的罗兰带着斯派洛走进屋里。老人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像是长时间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他猛吸了一口烟斗,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烟气。“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雨在通知你们之前先找到的我,还是我告诉他你们在这里的。”解释了为什么自己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之后,罗兰习惯性的压了压帽檐,“回到刚才的话题,爱尔莎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分析了你们的经历,得到的结果令我震惊。起司,你仔细想想你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那真的是你自己设定的计划吗还是只是因势利导的见招拆招” “乍看起来,你的调查一直在深入,你正在一步步有条不紊的迈向真相。可,真的是这样吗我们来数数吧,萨隆领的毁灭与你无关,但为什么你恰好就碰到了萨隆家最后的遗孤葛洛瑞娅小姐向她那样的大小姐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是怎么一个人跑到龙脊山的在甜水镇你们救了镇民还和希瑟女士汇合,这很好,可比起烈锤骑士团,如果你们能早一天到达溪谷城,王国骑士们也会成为你们的盟友不是吗为什么你们一接触到清醒的鼠人,王国那边就下达了诛杀令,嗯,当然现在我们知道药剂师协会早已被怪物替换,甚至当时国王陛下都有可能受到了他体内的恶魔影响。可那些家伙,为什么要掐算好在那个时间发难,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它们故意想要让希瑟女士的队伍离开,让你们,孤立无援” “等一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是说我所经历的事情,都是安排好的这不可能,再说我也成功制止了瘟疫的进一步传播,我只是”起司申辩着,他不愿意接受罗兰的说法,这倒不是因为他害怕承认自己被人戏弄的愚蠢,而是害怕如果接受这个推论,那就要接受,鼠人瘟疫背后的那个人,掮客,有着自己完全无法比拟的手段。 但罗兰没有停下来,老魔术师知道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而面对这残酷的现实,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只是每次都慢了一步对吗在浊流镇的时候你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假药剂师,在铁堡的时候也没察觉到瘟疫之种已经在城市中生根,在王都的时候,爱尔莎小姐刚刚已经说过了。虽然你都在事情发生之后做了补救,也紧紧的抓住每一个事件中的微小线索推导出了真相的一角,可那些线索,你怎么确定不是对方故意留给你的呢承认吧,起司,你这一路上什么都没能阻止,所有的事情,它们都按预计的那样发生了。” 冷汗,在法师的脸上流淌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没有办法再支撑身体的重量,只得向后倒退几步,依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杰克这个时候却坐不住了,他走到罗兰的身边,说道,“我觉得您说的太过了吧,哪有人真的可以算到这么多。而且我们遇到的每个人,不论敌人还是朋友,他们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完全看不出是被人强迫的样子,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老人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相当复杂的表情,他拿下烟斗,长叹一声。“巧合命运或者只是单纯的概率没错,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这么解释。人心叵测,世事难料,想要看透谈何容易。不过,这世上确实是有存在能这么做的,这些存在中的一部分,我们把祂们叫做,神;另外一些,我们给了祂们不同的称呼,那么起司,你现在能想到这个称呼中的一个吗” “掮客。” 罗兰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愣,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苦笑着敲了敲烟斗。“原来是祂啊。那就不奇怪了,呵呵,那就不奇怪了。从不亏本的中间商,能卷入祂策划的事件里,可真是荣幸。” “我,应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摆脱祂给我定下的命运”起司失魂落魄的说道,被无形之物支配的恐惧已经让这位法师几乎放弃了独立思考,作为施法者,探究真理者的尊严在此刻破碎的彻彻底底。 魔术师看着法师,“知道为什么我们把祂们叫神吗那就是说没人能反抗。你其实已经是幸运的了,至少知道这一次是谁在和你开玩笑。至于该怎么做嘛我的建议是,不去管他。因为做什么都是无用。” 在场所有人都被罗兰的话搞糊涂了,珂兰蒂开口说道,“什么叫不去管他难道我们就这么按照对方设计好的路走下去就好了吗那我还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没有答话,因为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虽然罗兰因为某些经历得知了很多他作为普通人不应该得知的事,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为这些事情都找到了答案,那些耗费终生也难以看破的问题,他也只能选择放到一边,不去思考。 随着魔术师的沉默,没有人再开口,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做过的事,试图从中找到被影响了的影子。良久,一个声音打破了这沉寂,起司的声音。 “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讨伐小队 希瑟和阿提克斯来到女巫之家的时候起司等人正要出去,几人在竖立着大量食尸鬼石像的小巷中碰面,在夜色和薄雾的衬托下这场景显得极为诡异。.『『.尤其是铁骑士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查看周围的石像上,居然没有察觉到接近他的狼行者,直到杰克碰到了他的肩膀,阿提克斯才本能朝后退了一步,同时将手压倒腰间铁则的剑柄上。 “嘿,嘿,是我。”杰克赶紧举起双手,表明自己的身份。不过他的举动并没有让骑士长冷静下来,铁则的剑身有五分之一已经出鞘,剑脊上铭刻的骑士宣言散发着危险的红光。“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又是什么东西?” “他们曾经是我们的盟友,未来亦有可能重新加入我们。”起司手里提着一盏油灯,缓步从黑暗中走出来。在他的身边,洛萨扛着赫恩之手,身上穿着佣兵的装扮。黑山伯爵在见到希瑟和阿提克斯的时候恭敬的将战斧从肩上拿下来,分别冲着两人行了一礼。而后者也并没有对他出现在这里感到多么意外,早在起司出面进行荣耀审判的时候,他就已经表明了伯爵现在受他的保护。 “你说真的?你还打算让这些叛徒加入我们?”狼行者皱着眉头转身询问道,他可是第一次听说起司的打算。至于法师的石化术并不致命这件事,他倒是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因为在他看来,起司绝不会这么随便的杀戮如此之多的生灵。 “爱德华家族本身并没有错。叛乱是它们的族长受到了蛊惑的结果,虽然它们出于信任盲从了领袖,但罪不至死不是吗?”起司说着,走到杰克的身边,与阿提克斯面对面。狼人耸了耸肩,“你是头儿,你说了算。”不过在他经过法师耳边的时候却低声说道,“最好别让珂兰蒂小姐知道你的打算,她还在为闪电的牺牲耿耿于怀。你知道,我能从她眼睛里看到火,复仇的火。” 起司点了点头,他明白杰克的话,那位年轻的女巫在经历了昨晚的战斗之后给人的感觉已经改变了,她迫切的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为闪电报仇。令巫师感到不安的是,珂兰蒂会有这样的想法和自己说服她时的说词有很大关系,而这种状态下的珂兰蒂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举动,那不是起司希望看到的,这也是他没有同意此次女巫同行请求的原因。 “起司先生,我想如果我理解的没错,您的意思是说这些丑陋的怪物是活的对吗?”铁骑士并不认识食尸鬼,或者说在他眼里食尸鬼也好,其它阴影中的住民也好,这些非人的可怖存在都是影响王国,需要铲除的毒瘤。所以在听说化为石像的怪物仍然活着的时候,阿提克斯毫不犹豫的拔出了骑士剑,看样子他不在乎在这里破坏掉这些食尸鬼的身体。 “我劝您还是不要这么做。阿提克斯骑士,爱德华家族身为这座城市最大的食尸鬼家族,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能威慑住大部分图谋不轨的家伙。况且,守魂人的戒律十分严苛,除非特殊情况,它们不会做出您眼中的邪恶之举。您只需要把它们当成是,嗯,长的有些丑陋的僧侣就可以了。”起司摇了摇头,对骑士长说道。说来也奇怪,如果是之前的法师,他绝对不会向不懂魔法的普通人解释这些,可意识到自己在掮客面前的不值一提之后,起司重新调整了自己的位置。 铁骑士将信将疑的收回了铁则,他并没有相信法师的话,可既然起司已经出面为这些怪物说情,阿提克斯也不意思无视。“看起来眼前就是您口中的特殊情况了?王都里关于巨龙的传言,我想也和它们有关对吗?” “是的。昨晚我和我的朋友们遇到了一点,小问题。那么,您来这里的原因是来寻找传闻的源头吗?”起司摊了摊手,他不想再跟大骑士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巫妖可能已经发现它的傀儡失败了。法师不希望再次放跑那家伙,从铁堡就结下的旧账,必须尽快了解。 经过起司的的提醒,阿提克斯才想起自己和希瑟此行的任务。他怀着些许的歉意说道,“不,我这次来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铁骑士并没有解释多久,国王为了尽快得知熔铁城发生的事情才将他和希瑟派来寻找起司,在这个王都中,若有人能比信鸽和快马更早知晓事情的真相,那那个人一定是灰袍法师。而从起司听完他所说之后露出的凝重表情来看,阿提克斯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对方一定知道什么。 起司的内心十分纠结。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大骑士真相,因为如果国王知道熔铁城已经化为瓦砾的消息,以法师对那位王者的印象,他一定会派军队赶去支援自己的老朋友。但那样的话,王都的守备势必变弱,起司很担心这也是掮客算计中的一环。但他要是不说,西格特迟早也会得到真相,那时王者所作的事情恐怕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救援的士兵早些出发,也许还能救下熔铁城更多的人。 就在法师思考的时候,希瑟却已经和洛萨聊了起来,对于女骑士长来说,黑山伯爵就像是她的弟弟一样,所以在简单的询问了洛萨的近况之后,两人的话题很自然的转到了眼前的事情上。“你们这是要去哪?”面对希瑟的问题,伯爵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仍在思考的起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去找一个巫妖算账。起司怀疑那家伙主导了昨晚的动乱。” “巫妖?你是说那些只存在于传说故事里的邪恶不死巫师?告诉我你不是在撒谎,黑山阁下。”洛萨的话被阿提克斯听到,铁骑士的眉头看起来好像拧成了一团。 “是的,大骑士长阁下,我没有撒谎!”如果说苍狮里有谁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山伯爵像个刚入伍的新兵一样老老实实听话的话,那这份名单里阿提克斯的名字一定在前三位。作为王国的大骑士长,整个苍狮所有的骑士理论上都是师出其门,更别提洛萨小时候确实接受过阿提克斯的训练,他对铁骑士的尊重甚至可以压过对起司的信任。 得到洛萨回答的骑士长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了,他看了看在一旁饶有兴致观赏食尸鬼雕像的杰克,他亲眼见过这个男人化身为巨狼。巫师,恶魔,传说中的存在一个个在自己眼前出现,阿提克斯觉得铁则最近亮起红光的次数比之前几十年还要多。每当这种时候,老骑士都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作为一名战士,他有机会去挑战从未见过的对手,但作为一名骑士,他的国家正遭受这些阴影中事物的袭击。 “好吧,那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能不管了。起司先生。”法师被呼唤打断了思考,他看到在自己面前,阿提克斯十分果断的单膝跪地,用佩剑杵在面前。“以苍狮王国骑士团大骑士长之名,我希望能够为您的行动出一份力。请允许我,加入对邪恶巫妖的讨伐!在这之后,还请您告诉我熔铁城的状况。” 起司愣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多一把猎巫刀的加入势必可以增加行动的成功率,于是他伸出手将老骑士扶了起来。“能得到您的帮助是我的荣幸。”&t;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船铃清脆 爱德华家族的聚落,位于王都之外的老旧墓园下方。据说,这片墓园的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苍狮立国的时代,但如今,那些经过修缮的石头坟墓已经不仅仅是死者的安息之地,通往地下的密道,就隐藏在数量庞大的坟堆之中。此时的王都正值战乱之后的警备期,大街小巷上都是巡逻的士兵和治安官,何况城外早已不复平时的景象,若是大摇大摆的走出城去,被当成疯子恐怕是最好的结果了。 凭借着对城防的熟悉,几人在阿提克斯的带领下总算是没有引起巡逻者的注意,其实大骑士长对此还是颇不情愿的,他不认为讨伐巫妖这种事需要遮遮掩掩,按铁骑士的意思,即使普通士兵无法在战斗中为他们帮助,可是从远处抛射箭矢来钳制对手总还是好的,何况这样还能让那些士兵们得到平时得不到的经验。当然,这只是阿提克斯自己的心思,并没有说出来。 至于起司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很简单,法师信不过那些士兵。如果说这一连串的遭遇让起司学到了什么教训,那么谨慎的言行首当其中排在前列,杰森,爱德华,虽然前者的背叛是在葛琳的授意下假意演出的戏码,但食尸鬼们的叛乱却让巫师真正感到了悲痛。他开始明白,盟友的忠诚并非一成不免的,所以比起鱼龙混杂的王都士兵,起司宁可只由几人秘密行动。 “我们这样是走不出城门的,那里的布防没有可以利用的死角。”老骑士走在最前面,对身旁的法师抱怨道。习惯了堂堂正正的作战习惯,阿提克斯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暗巷中的老鼠一样猥琐。 “我们不需要走城门出城,”巫师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人,摇了摇头,“一直以来,这座城市就不仅仅属于人类。而阴影中的存在,可不会使用人类的城门。”说着,他示意骑士长改变方向,带领队伍向着码头区前进。 随着视野在转角后变的开阔起来,这唯一一条流经王都内部的水道出现在小队面前。白色的雾气在夜晚的水面上飘荡着,少了往常水手们从酒馆里发出的喧闹声音,这里显得安静又有几分诡异。“你打算让我们游泳出去吗”骑士长看着水面,码头区作为城市最偏僻的一角,就连巡逻队都鲜少经过。据阿提克斯对王都的了解,这里可没有能通向外界的渠道,城墙下的水闸足有千斤的重量,没有绞盘拉力,即使是狼行者也绝对举不起来。 “嘘”起司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对方安静。他的视线在水雾中来回摇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跟在法师身后的希瑟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上露出混杂着厌恶,恐惧和无可奈何的表情,因为女骑士已经知道起司在寻找什么了,迫于身上的血脉,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在雾中有什么东西在朝几人靠近。 “叮铃铃”铃铛的响声从希瑟看向的方向传来,迅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起初,白雾中只是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黑影,而随着黑影的扩大,几人发现一艘小船正朝他们所在的岸边划过来。说也奇怪,挂在船首的铃铛在响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动过,而船上也不见划船的船夫,这就好像,好像小船自己是有意识的一样。 “这就是你说的出路我可不认为这条舢板能让我们出城。”阿提克斯双手抱胸,用怀疑的语气对起司问道。确实,虽然小船上的空间应该足够几人挤下,但这艘空载时船艄就已经几乎和水面齐平的船只实在是不像可以载得动这么多人的样子。 “让我们拭目以待。”起司笑了一下,带头走到了船头。说也奇怪,这船明明看起来随时都会沉的样子,但是在法师走上去的时候却只产生了轻微的摇晃,并且这种摇晃也在起司不再走动之后飞速的消失了。有了第一个人带头,杰克纵身一跃,脚掌轻轻踩到船艄上踏入船中,虽然有着对法师充分的信任,可狼行者还是做好了随时会落水的准备。 想象中船只翻倒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尽管狼人的举动令小船疯狂的左右倾摇,河道中的水流却无论如何都流不进船身内半滴洛萨对另外两名岸上的同伴耸了耸肩,扛着战斧迈入了船中。至此,小船一半以上的空间已经被占满,但是希瑟注意到这并没有影响到船身的吃水,小船仍然在要沉不沉的状态下僵持着,而且,女骑士看了一眼船首的铃铛,经历了这么剧烈的晃动,那东西却再也没响过。阿提克斯也注意到了这些,不过大骑士长很快就把这种异常归结到了法师身上,他低声嘟囔着走上了船,如果早知这次行动要用到如此诡异的交通工具,铁骑士可能会再仔细考虑一下加入的必要。 “哈”希瑟无奈的轻叹一声,最后一个上了船,随着她在船中坐下,这支小船又一次在没有人动力的情况下离开了岸边,朝着水道的下游飘荡而去。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船上的人,起初这雾气还只是贴在水面上薄薄的一层,但是渐渐的,雾气越来越浓,弥漫到胸口,最后彻底淹没了一切。在这白雾的笼罩下,几人完全无法判断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水汽之外只有几抹昏黄的灯火,像打翻的颜料一样不规则的在水雾里晕开。 狼行者灵敏的直觉告诉杰克,有某些力量,正在对他们发生作用。他想要开口提醒周围的人,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麻痹了一样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别担心,只是正常情况。”起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狼人的不安并没有因此消失,要知道,现在的杰克不再是那个龙脊山下猎人的孩子了,他是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狼行者天生就对大部分的魔法免疫,只有银质器具才能真正伤到他们,那么自己现在的状态该怎么解释呢 阴影,巨大的阴影,像山一样巨大的,看不到顶端的阴影出现在船只的前方,那绝对不是城墙,即使是,那也绝不是苍狮王都的城墙,而是传说中某座巨人城市的。面朝着那个方向的人很快注意到了这点,但是他们的惊讶只能流露在眼睛里,和杰克一样,不论是手持猎巫刀的伯爵和骑士,还是觉醒了某些古老血脉的希瑟,他们在此时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庞大的阴影逐渐接近,吞没了小船。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了众人。在这片幽邃中,只有船身发出的轻微水声才能证明他们仍然在船上,而船,依旧在移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万年,也许是一分钟,无边的黑暗渐渐散去,那宛如山峦压在身上的苦闷感觉从小队的头顶消失,眼前又是白色的雾气。 “叮铃铃”船铃,轻响。雾气似乎受到了这铃声的惊扰,猛地朝两边散去,露出两岸的植被和建筑。“看,那是城墙”洛萨指着船身后方对其他人说道,几人赶紧回过头去看,却见到王都的城墙不知何时,竟已经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引路人 小船继续向前飘荡着,起司斜坐在船头,单手扶着船首凸出的部分,似乎在辨认着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的”阿提克斯看了看身后王都在夜色下雄壮的阴影,又看了看船头的法师,老骑士这一辈子见过不少难以用常识解释的事情,但这一次的经历令他尤其印象深刻。那沉重的,由烈锤大公亲自打造的水渠铁闸,竟然在这艘小船前完全没有作用而这自然也被归到了起司的头上,对未知的恐惧让大骑士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铁则的剑鞘,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如果有朝一日起司站到了王国的对立面,他能在法师层出不穷的手段面前保护住自己的国家吗 “您知道的,法师的把戏之类的。”洛萨听到了大骑士的自语,他耸了耸肩,扮出一个鬼脸。和阿提克斯不同,在黑山伯爵看来,起司无疑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伙伴,而灰袍法师所表现出的强大,也让洛萨自己感到高兴。铁骑士注意到了伯爵的反应,他灰白的眉头因此慢慢舒缓开来,虽然陛下还没有撤销对洛萨的指控,不过那也是为了维持王室在战时的威严,等瘟疫过去,黑山家族的荣光恐怕会因为洛萨的所为而更胜往昔。有这位王国少壮派的领袖人物和灰袍法师交好,苍狮确实不太需要担心来自灰袍巫师的威胁。 杰克注意到了阿提克斯的表情变化,不过对于狼行者来说,对方的想法根本无关紧要,他现在心里想的,是接下来要怎么对付那个巫妖。于是小队中除了起司之外,就只有希瑟明白其实他们刚刚经历的事情以及脚下的船只,都并非出自法师之手,那股血脉里的悸动让她确信这艘小船是在雨中游荡者的庇护下航行的。结合之前被软禁在河中小岛上的经历,女骑士意识到不论湿魂教派出手帮助起司是因为他们共同的利益,还是因为二者之间达成的某些交易,法师都在和某些极度危险的存在越走越近,这不是希瑟愿意看到的事情。看来有必要警告他一下这么做的后果,湿魂虽然是邪神中较为温和的存在,可这并不代表着祂是一个可靠的盟友。女骑士想着。 在船上的人各怀心思思考的时候,小船靠岸了。“咔哒”从水雾中伸出的铁钩轻松的拉住了船首的突出部分,将整艘船拉至岸边。拉船的人看起来是一位老者,不过从他腰后别着的铁铲不难看出,在那人类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爱德华家族食尸鬼。 “呼噜”闻到对方身上那墓土的气味,杰克一下子站了起来,嘴中的牙齿在威胁性的低吼中慢慢变的尖锐。船上的其他人一见狼行者的样子,也纷纷将手放到武器上,做好了作战的准备。只有起司默默伸出了手,拦在了狼人的面前。“请原谅我同伴们的紧张,在不久之前,您的族人才刚与我们交战过。” 苍老的食尸鬼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表情由于他过于干瘦的脸而显得十分奇怪,或者说不止是脸,在粗麻织成的衣服下他的身体几乎可以和干尸媲美,在老人将小船拉到岸边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在担心他的手臂会不会像枯枝一样断掉。“没关系,”食尸鬼说着,声音干裂而沙哑,“伯恩是我们的族长,他的错误我们亦有责任。”到了现在,几个人才第一次听到那位领导爱德华家族的人的名字。“来吧,勇士们。请允许我这个老头子带你们去,咳咳,修正这个错误。” 起司没有犹豫,他一步就从船上走了下去,并且在经过食尸鬼身边时恭敬的对它行了一礼。这是十分罕见的事情,要知道就算是在罗兰面前,起司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恭顺,他的反应让小队中的其他人,尤其是刚刚和爱德华家族作战过的杰克以及洛萨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不满。而黑山伯爵良好的素养让他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狼行者就不会在意这些了。“喂,起司,你需要对一个老食尸鬼谦逊成这样吗他不过也就是多吃了几年,唔”狼人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法师用一团灰雾堵住了他的嘴。 “多一些礼貌对你没有坏处。再说,你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就盲目的把对爱德华家族的不满放到了他身上。如果露易丝女士也是这样,你早在铁堡的时候就该被杀死了”起司少见的对同伴露出怒容,他的眼睛里甚至闪出了些许的魔法灵光,而这一切,居然仅仅是因为杰克对一名刚见面的老食尸鬼表现出的不礼貌。毫无疑问,法师过激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吓到了,他们不明白灰袍法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哦,请别这样请别这样”老人赶紧走到两人的中间,口中说道,“我不值得你们如此,我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老头子罢了,就像这位先生说的,只是多吃了几年尸体罢了。” “不,像您这样的人理应受到尊敬。”起司摇了摇头,显然并没有因此就原谅同伴的无礼。不过他还是收敛了自己眼中的魔力,一挥手解除了封在狼人嘴上的灰雾。“另外,杰克,以及各位,为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我想我必须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老先生的身份。在听完之后,你们会理解我为什么会生气。” 杰克冷哼了一声,抬手示意起司开讲。他并不相信法师的话可以改变自己对眼前这个老食尸鬼的看法。对此,起司只是挑了挑眉毛。“首先要说明的,是这位老先生的身份,如你们所见,他确实是一个爱德华家族食尸鬼,可各位别忘了这意味着什么。一名守魂者,一名终身贯彻戒律的守魂者,他对于生命的理解已经到了我们难以企及的高度,甚至如果这位老先生愿意,他可以随时以另一种方式摆脱肉体存在下去。如果我们想要真正杀死一个巫妖,那他的帮助就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就算不提这部分,他的智慧也值得我们所有人尊重。” 巫师的话其实并没有让所有人理解,起司也知道单靠语言无法解释这种奇异的存在。但他相信,当众人见识到真正守魂者的力量时,他们就会明白自己的话了。于是他不再多做解释,请老食尸鬼带领小队前往爱德华家族的驻地,据说,蛊惑了族长的巫妖就藏在地穴的最深处。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传统与转变 树林在黑夜的笼罩下变成了扭曲的迷宫,那些在微光中颤抖的枝丫让人很自然的联想到某些软体动物的肢体。夜鸮那凄厉的叫声在众人的头顶回荡着,似乎在预示一个悲惨的结局。这样的场景足够让大部分人对前路产生畏惧,可还不足以令起司的小队动摇。“您有一群值得信赖的伙伴。”走在最前方的老人手里拿着提灯,回头看了一眼对恐怖氛围毫不在意的几人后对法师说道。 “当然,他们都是最好的。”起司点了点头,不论是杰克,洛萨还是希瑟和阿提克斯,他们都是法师信任的战士,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成为这次行动的成员。只有起司自己清楚,对巫妖的讨伐不仅仅是为在王都的战役做一个收尾,也是彻底解决这场瘟疫的钥匙。在魔鬼提供的信息中,那个巫妖扮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法师对交易得来的内容并不完全相信,但这不妨碍他想要迫切的通过巫妖的证词来证实一些推论。因此,这场突袭不容有失。 说话之间,走在法师身后的杰克轻轻按住了起司的肩膀。“等一下,有打斗的声音。”狼行者低声对周围的同伴提醒道,敏锐的感官让杰克能分辨那些夹杂在风声和树叶摇摆声中的喊叫。“不必在意,那是我族人发出的声音。我们只管继续走就是了。”食尸鬼平淡的说,他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他们在和谁战斗?”大骑士长可不会被这么一句话搪塞过去,这里虽然并不在王都内,可离城墙的距离并不太远。如果与爱德华家族交战的东西获得胜利,那么他就有义务去警告城墙上的警卫。披着麻布的引路人没有着急回答,他只是将手中的提灯举高了一些,前方的道路依旧阴森,不过在视野的尽头,月光的反射似乎变的有些不同,一些堆积在一起的青石在月光下反射出青白色的颜色,那是一片墓园。“他们在和谁战斗,哦,您真是问了一个相当深奥的问题。这个问题在不同的情况下可能会有其他答案,但是现在,我还是告诉您最想知道的那个,交战的双方都是我的族人,他们都是爱德华。” “内战吗?”法师略微皱起了眉头,不过对于这个答案,他倒并不意外。“是啊,族长带着他的追随者已经离开一天了。他们的失败很简单就能推算出来。这种时候发生冲突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食尸鬼说着,继续向前走去。他在谈论自己族人间战斗的时候语气平淡的就像是普通人在谈论天气,听的出来,他并不关心这场内战最后谁是赢家。 “需要我们帮忙清理那些残党吗?”洛萨问道,他说的自然是那些打算继续拥护它们族长的家伙。“这就不必了。”老食尸鬼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说,“这是爱德华家族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论最后获胜的是那一方,那都是我们的选择,维持古老的传统还是在此刻转变,这不是您可以帮得上忙的战斗。如果借助外力取得胜利,那么不论赢家是那一边,他们都仍然是迷茫的。只有用血和生命得到的答案,才能指引家族继续存续下去。” “听起来您并不在意爱德华家族走向何方?”或许是老人说的太过于冷淡,他的语气令希瑟都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我,我已经很老了,亲爱的女士。如果您能够和我活的一样久,看过那么多生命的逝去,那么在很多事上您都会有特殊的观点。决定家族道路的不应该是我们这些快要腐朽的老家伙,那些嘶吼着为自己的信念战斗的年轻人,他们才有那个资格。” 这番话说完,希瑟几人都互相看了看,他们并没有真正理解对方所说的意思。可同样已经进入暮年的阿提克斯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大骑士长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铁则,不知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之后开口说道,“起司先生说的没错,您确实是位值得尊重的人。我明白为什么爱德华家族可以在王都存在那么久而与我们相安无事了,您所遵循的传统值得钦佩。” “能让铁骑士开口称赞,我这个掘墓人可是倍感荣幸啊。可笑我年轻的时候还曾想和您一较高下,结果同样到了这个年纪,您还可以举剑作战,我却只能拿着这支提灯给各位引路了。”食尸鬼笑着说道,阿提克斯无疑是一位极具名望的骑士,这让很多和他年龄相近的人都以追赶他为目标,当时王国中涌现出了以他为首的大量好手。但是时过境迁,到了现在,那个年代仍留存于世的战士已经所剩无几,铁骑士成为了时代的开创者以及最后的遗留者。 阿提克斯也被这番话勾起了回忆,他的嘴角露出苦笑,老骑士脸上难得露出苦涩的表情,他低声呢喃着,“举剑作战?或许,我也只是被这把剑指挥着去战斗罢了。连哈罗德那个家伙都已经…”这时洛萨刚好拿着赫恩之手从阿提克斯面前走过,看着这把多年以来一直属于血斧大公的武器被握在年轻人的手中,这场景让铁骑士重新振作起来,他嘴角的苦笑变成了微笑,微微佝偻的身体一下子挺直。“哈,那又怎么样呢。小伙子们可不比我们当年差,也是时候让出舞台了。但现在,我得站完这最后一班岗。” 布满阴影的林地被留在了身后,月光笼罩下的庞大墓园出现在了小队的面前。而众人也看到,在弥补的坟墓间,大量的食尸鬼正在相互撕咬着,场面的血腥程度令最老练的屠夫也会皱眉。“是长老!他带着法师来了!”“快!为长老开路!把这些叛徒撕开!”注意到一行人的食尸鬼们咆哮着,它们是族长背弃盟约行动的反对者。原本就激烈的战局在此刻到了最高潮,忠于传统的守魂人拼死为起司的小队打开了通往地穴的道路,而那些忠于族长的食尸鬼则奋力的试图阻止小队的接近。 “抱歉各位,能请你们跑起来吗?我不想给年轻人太多的负担。”被称为长老的食尸鬼说道。 “当然!” (记住本站网址,www.773buy.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773buy ”,就能进入本站)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爱德华地穴 奔跑起来的小队并没有遭到什么阻碍,一方面这是因为不满族长的爱德华家族成员拼死开路的原因。另一方面,当起司等人进入作战状态的时候,这些人身上的危险气息足以让最疯狂的野兽思考上前阻拦的后果。半兽化的杰克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方,狼行者无匹的力量和速度让他可以一把将沿路来不及躲开的敌人撞到远处。即使有食尸鬼侥幸躲开了这辆人形坦克,跟在杰克身后的两位骑士,洛萨和阿提克斯,也会挥舞着手中的猎巫刀收割那些生命,一老一少两位骑士互相激励着,发挥出令人目眩的技巧。 有了这坚硬的开路组合,起司和他身边的老食尸鬼几乎就只需要奔跑和翻越那些沿途的墓碑就可以了。法师惊讶的看到,虽然这位枯瘦的引路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在如此高速的移动中,他视野里的油灯却稳定的维持在同一位置,这意味着对方的速度完全跟得上法师,甚至犹有过之。跟在队伍最后面负责殿后的希瑟对此有最有发言权,在女骑士看来,老食尸鬼的脚步并不快,也不像其他人那般依靠肌肉的发力来加快速度,与其说是奔跑,这位老者更像是贴着地面漂浮,它的身体好像没有重量一样,只需要轻轻一蹬,就能飞出去好远。 墓碑在几人的身边快速的后退,转眼之间小队就已经深入了墓园的中心部分。在这里爱德华家族的内战显得更加激烈,如果说在外围墓园尚能分辨出明确的两股势力的话,在中心区域的战斗已经可以用混乱来形容,每一个食尸鬼都在拼尽全力对抗眼前的同族,没有丝毫多余的精力去估计阵型之类的东西,断肢,血肉,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它们挂在墓碑上,铺在地面上,甚至连那些长在半空中的树枝上都有战斗的遗留物,空气中弥漫着食尸鬼血液特有的刺鼻气味,哪怕是明亮的月光,也不足以遮盖炼狱一般的场景。 战斗是如此惨烈,即使是身经百战的铁骑士和黑山伯爵都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们知道,眼前的战斗不同于人类于鼠人的战争,也不同于王国的军队对抗其他王国或是剿灭匪徒的战争,这战斗远比前面提到的要残酷的多。“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值得吗”起司的声音低声说道。他看着身边的老食尸鬼,法师明白爱德华家族会走到这一步,光是族长的背叛肯定不够,这个被称为长老的老者一定也扮演了某种角色,推动了整个家族中的内战。 “从来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灰袍先生。很多问题,是不能够轻易提出来的,因为它们一旦被发现,就必须要得到答案,否则,它们就会破坏提问者本身的一切。”说完这句话,老者三两步冲到了狼行者身边。“接下来的路不能指望那些年轻人了,我这个引路人是时候该工作了。”他手中的提灯开始放射出剧烈的光芒,那光芒不是火光,也不同于世间有的光芒,那光令人陌生而又亲切,想要远离却又忍不住窥探,小队中只有起司知道,能放射出这种光的只有一样东西,生物的灵魂。 在灵魂之光的庇护下,乱战中的食尸鬼们没有意识到有人正从它们身边经过。而洛萨则在前进的过程中注意到,在这光的照耀下,墓碑上的文字竟然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石板上一张张形色各异的面孔,黑山伯爵只觉得头皮一炸,他想要提醒同伴注意,可起司却伸手制止了他的行动。“那些是埋葬在这里的灵魂。我们现在穿行在他们的世界里,别惊动他们。” 在这诡异的环境中几人又在墓园中穿行了一段时间,很快,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座敞开的坟冢,石质的甬道通向地面以下,在这里可以看到数量远超其他地区的食尸鬼在战斗。“来吧,趁着这灯还没有熄灭,让我们直接穿过去。”领路的老食尸鬼说着,径直冲向那些挡在门前的食尸鬼。在他的身体接触到对方的那一刹那,令人无法相信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正在战斗的爱德华家族成员就像是不存在的幻影一样被穿过,而且毫无察觉。 紧跟其后的杰克虽然对眼前的一幕感到惊讶,但他此时再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狼行者把眼一闭,脚下发力,也一起冲了过去当小队最后的希瑟踩到向下的台阶时,老食尸鬼提灯中的火焰渐渐变的正常起来。“欢迎来到爱德华家族的地穴。虽然现在并不是参观的好时候。”领路人说着,沿着台阶走入黑暗中。 地穴一直向下延伸,在狭窄昏暗的走廊中,即使是方向感最强的狼人也渐渐忘了向下走了多远。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这座地穴里的空气异常的清洁,没有想象中的尸臭,也没有墓土潮湿而发霉的气味,这里的空气干净的不像是属于食尸鬼。楼梯,在前方折返,一间空旷的大厅连接着上下,杰克凭借着夜视的能力可以隐隐看到大厅的角落摆放着一些柜子。“这里是礼拜厅,我们通常会在这儿给逝者守灵。大厅连接着三十一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有一名对应的族人负责。不过在我们下来的时候,这三十一间里已经有十九间失去了主人。选拔新的祭祀是一件很繁琐的工作,希望剩下的族人中有足够多的适格者。大战之后的王都有很多的尸体要处理。”老者平静的说着,就像真的在给外人介绍自己的家一般。 小队沿着大厅中的阶梯继续向下,走过与刚才差不多的距离时,又有一处空旷的空间出现,和大厅不同,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这里是家族的餐厅,在礼拜厅完成守灵的尸体会被运送下来供我们的族人进食。进食礼仪是守魂人的基本功,它能让我们从进食狂热里解脱出来,不再做噬血的野兽。每一个爱德华在年幼的时候都要花很多时间来进行相关的训练。不过,”说到这里老者摇了摇头,“骨子里的天性哪有那么容易克服呢只要精神上稍加松懈,多年的训练就瞬间崩塌。” 餐厅中通往地穴更深层的走廊被一扇闸门锁住,让小队无法前进。“第三层,也就是地穴的最深处,是属于爱德华家族族长和其亲信的私人空间,他们在哪里接受祖先的教导,领悟生死的知识。不过现在,那里被一个不朽者占据。真是讽刺,它存在的本身就是对死亡最大的亵渎。” “您能打开这扇闸门吗”杰克问道,食尸鬼口中的亵渎者显然就是他们要寻找的巫妖。而作为通往巫妖所在的保护,这闸门必然不会那么容易打开。“本来我确实具有通往最深处的资格,但族长带回来的存在改变了闸门的运作方式,现在只有专属于这扇门的钥匙才能打开它。” 这回答并不那么让人满意,洛萨皱着眉头,“我们要去哪里找那个钥匙”老食尸鬼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着起司。法师在同伴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拿出从爱德华族长处得到的铁铲,他走到闸门前,仔细观察起铁质的栅格,然后拿起铁铲,用铲尖轻轻敲击起某一根铁条。“叮”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地穴里回荡。紧接着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被施了魔法的闸门缓缓向上打开。 起司站在阶梯的最上方,向后环视了一圈小队的成员。灰袍法师歪了一下脑袋,“走吧,是时候去会会这位朋友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死雾与白骨 爱德华地穴的最下层,不同于之前几层清洁的空气,闸门后的走廊里散发出某种令人本能的想要离开的气息,死亡的气息。“这味道比烂肉还要难闻,你们在最下层放了些什么粪坑吗”嗅觉最敏锐的杰克险些因为这种气味昏死过去,他捂着口鼻,向后倒退了几步,对身边的老食尸鬼抱怨道。老者并没有在意狼人不逊的发言,在这股恶臭之下,他淡漠的表情也终于发生了变化,即使这个守魂人已经可以看得开很多事情,但是家族的圣地被亵渎的事实还是让他感到出离的愤怒。 “这是死雾,对所有生者都会造成严重的伤害。如果我们这么进去,要不了多久就会从肺开始烂掉。”起司皱着眉头,他很快就认出了气味的来源。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灰袍法师可以解决眼前的困难,通常来说,处理死雾的方法就是用阳光将其破坏,但是在这地穴的深处又何来阳光呢起司现在能先到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这里和地面之间打通,用镜子引导阳光进入。可这工程量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我来吧。”就在法师感到棘手的时候,强忍住怒容的老者拿着提灯走了过来。“您有解决的办法”起司相当惊讶,他从没听说过守魂人有办法接触如此大量的死雾。“算是吧。”老食尸鬼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提灯放到地上,他示意小队的成员们后退一些,接着在众人的视线中淡然的走入了死雾里。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老者所说的解决办法到底是什么,这浓重的死亡气息让寻常的感官无法奏效。只有起司的眼睛中闪烁着可怕的光芒,透过魔法的视界,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洞悉死雾之中事物的人。也正因如此,法师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只因为他看到,走入死雾中的食尸鬼,正在大口大口吞噬着空气中的死气 空气中的恶臭越来越淡,很快就几乎闻不到了。披着麻布的老者缓步走了回来,他的脚步比之前更加虚浮,似乎随时都会摔倒一样。起司见状想要上前搀扶对方,却被食尸鬼伸手阻止了下来。“无需为我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只是吃的有些多,可能没办法保持人形了,希望各位不要见怪。”说完,干瘦的老人就开始了变化,他没有弹性的皮肤被拉扯着,让人担心随时都会破开。很快一只起司见过最瘦弱的食尸鬼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和那些看上去就令人生畏的同族不同,这个老食尸鬼的牙齿和爪子都已经因为时间而失去了威力,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身材比例失调的木乃伊。 起司微微朝对方行了一礼,食尸鬼也是生物的一种,以尸体为食和对死亡的信仰都不能让它们不受死雾的影响,所以老者吞吃死雾的行为无异于牺牲自己来为小队换取了前进的道路。这让法师的心里不是那么好受,他来此是为了解决掉巫妖来阻止更多的人死去,而不是为了创造新的牺牲。食尸鬼似乎是看出了起司的痛苦,它缓缓的靠着墙壁坐下,对法师说道,“我需要休息一下,很抱歉接下来的路没办法跟着各位一道了。希望你们能够达成所愿,让这一切都有意义。”话音落时,那双因老迈而浑浊的眼睛安静的合上。 “他的呼吸停止了。”狼行者将头凑近引路人的胸口,听了一会后说道。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他们沉默着,握着武器的手却攥得更紧。“我们走。”起司率先说道,他一甩灰色的长袍,捡起地上的提灯,带头迈入了通往最深处的台阶。小队的其他成员没有任何异议,跟着前方灰色的身影。 “咔哒”靴子踩断枯骨的声音在走廊中回响着,越往下走,台阶上就出现越多的骨骼,这些骨骼来自人类,牲畜,甚至还有鼠人和食尸鬼。显然,它们之前并不是爱德华地穴的一部分,因为在守魂人的教义中,死者的肉体在被分食后,他们的骨骼必须归入棺木,一方面,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打开棺材后看不到尸体而感到怀疑,另一方面,这也是守魂人们的坚持,它们坚信自己的行为只是加快了尸体腐烂的过程,并非是邪恶的举动。 既然如此,这些骨头的来历就很清楚了。起司俯身用手指捏起一小片碎裂的骨骼,将其捻的更加细碎后放到鼻下闻了一闻。“这些骨头是新鲜的,它们的主人刚死不久。”“你确定它们干枯的程度恐怕都快赶上我的曾祖父了。”狼行者皱着眉头做了和法师同样的动作,但是在他看来,枯骨的风干程度说明它们已经这样在这里躺了漫长的岁月。 “有什么东西从这些骨头里抽走了某些物质,把它们变成了这样。我们的加快些脚步了,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个该死的巫妖正在恢复它的力量。”死灵魔法并不是起司的强项,他只能勉强认出这些骨骼不正常的风化是由于魔法的缘故,但具体是什么种类的魔法造成了脚下的遍地白骨,法师并不能肯定。不过显然无论那魔法的作用为何,使用它的一定是躲在这里的巫妖。 跟在后面的几人听到这话,都将武器拔了出来,做好了随时进入战斗的准备。他们没有等多久。 地穴的尽头很快出现在小队的眼前,值得一提的是,与其他阶层不同,这个空旷的空间中有着无数头骨制成的烛台,幽蓝色的火焰从颅骨被敲开的顶部舞动着,将整个地穴变的宛如死后的冥界。地面上,堆积了整整没到成年人小腿的骨头,已经没有人会再去辨认它们生前的主人了,在这庞大的数量面前,个体显得毫无意义。 “你来了,灰塔之主的高徒,萨隆伯爵领的拯救者,驯服红龙者,击败食尸鬼王的勇士,起司。”无感情的声音从大厅的最深处传来,在那幽光都无法照亮的黑暗中,两点暗蓝色的光斑正遥遥的盯着台阶上的入侵者们。“如果我还有手,我会为你在这个城市所做的事情而鼓掌。你是那么优秀,可以让狼人和人类的骑士与你同行,连女巫和食尸鬼都加入的你的联盟。但可惜,我没有你的运气,失败的传送魔法让我失去了太多的肢体。”巫妖说着,房间地上的骨头中开始泛起和颅骨灯台里一样的蓝色火焰,这些火焰将整个房间照亮,露出那个坐在破烂石质祷告台上,只剩下头颅和上半身肋骨的躯体。 “看起来这家伙还是你的崇拜者”狼行者说笑着,露出满嘴锋利的牙齿,绿色的瞳孔里是强烈的战意。一个残缺的巫妖这多少让杰克有些失望。在他看来这样孱弱的对手他自己就可以快速解决,完全用不上整个小队的力量。 可起司却阻止了同伴想要冲上去的打算,法师的眼睛里魔法灵光正在迅速转化为白色。“别过去,它在说谎。这整个地穴里所有的骨头,都是它的躯体。”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生死如棋 “不就是些骨头吗?数量再多又能怎样?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就把那个骷髅的脑袋拧下来。”狼行者说着,无视了警告,以极快的速度从起司身边冲了出去,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让法师完全没有机会拦下。杰克倒也不是有勇无谋之士,虽然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是个冲动的莽夫,但是谁又能肯定这不是狼人故意展示给对手希望对方放松警惕的圈套呢?证据就是,虽然狼行者看似是笔直的冲向祷告台上的巫妖躯体,可他每次迈动脚步的时候都控制了力道,让自己的腿脚不曾真正的陷于白骨之中。 但杰克不踩进去,不代表他脚下的层层白骨就会任由他通过。“狼行者?美其名曰是比人类更完美的存在,其实也不过是被诅咒的生物而已。说实在的,除了能控制自己的外形之外,你和那些感染了瘟疫的鼠人有什么区别?”巫妖的声音没有感情,只能通过语调的起伏来判断它的语气,不过即使如此,它话中那种不屑也让人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而随着这挖苦的话语一起,杰克脚下的骨骸开始了剧烈的颤动!那些骨头缝隙中跳动着的蓝火瞬间膨胀变大,包裹住了大量的枯骨,紧接着本来因为尺寸不同无法相连的骨头就诡异的开始拼接,组成令人畏惧的造物。这白骨组成的牢笼从下方升起,眼看着就要将狼人困在原地。 “你觉得这些东西能拦住我吗?”杰克狞笑着,他用已经变成狼爪的前肢狠狠的拍向升起的牢笼,想要将这些不结实的栏杆打碎。他很轻易的就达成了目的,尽管有着蓝色火焰的加持,可脆弱的骨头难以抵挡狼行者强大的力量,更何况,他本来就可以无视魔法的影响。但巫妖的尝试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这次攻击的关系,狼人必须将双脚插入脚下的骨堆中提供身体一个稳定的发力点,而当杰克击碎了骨牢,想要继续前进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拔出双脚!某种足以和狼行者抗衡的力量在骨头下面死死的拉住了他。 “看,虽然你的力量足够强大,可你的智力却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嗯,提升。一个简单的陷阱,就足以瓦解你所有的优势。”巫妖的声音在杰克陷入窘境后悠悠说道。 仍然站在台阶上的洛萨一见这个情景立刻想要去救援同伴,可起司虽然没有来得及拦住狼行者,总算还是让伯爵没能成功冲过去。“等等,它一时半会还伤不了杰克。但如果我们贸然冲进去,可不会只是被绊住脚这么简单。”法师说着,大脑同时在飞速思考眼前的状况。显然,敌人并不是毫无准备,从它用来控制狼行者的陷阱以及之前对起司的那一大串挖苦来看,这个巫妖肯定从爱德华家族那里得到了小队中成员的信息。这就是这场战斗中最棘手的地方了,一个准备万全的施法者逼迫起司必须小心的布置小队的战略,因为谁也不知道在这层层白骨之下还隐藏着对手多少的陷阱。 法师现在觉得眼前的地穴仿佛变成了一张没有格子的棋盘,他和巫妖就是对弈双方的国王和棋手,只不过他手中的棋子有限并且都被放在了棋盘上,而他的对手到底有多少棋子,又藏在何处,则完全无法知晓。骨骸上的那层蓝色火焰现在看来除了将零散的骨头拼接起来,还有着屏蔽魔法视觉的作用,起司此时已经难以看透蓝火下面的情况。 不过这样的困难并不能让堂堂的灰袍法师退却,事实上,它反而激发了起司的兴趣。他脸上的表情再次从容起来,开口说道,“我很好奇,如果我现在对你再来一次当时在铁堡墓园里的那个法术,你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侥幸逃脱?”“咯咯咯,对了,这就对了。你终于找到重点了,灰袍法师大人。”巫妖口中的笑声听起来像是从即将窒息的人喉咙里发出来的,“我得承认,你所掌握的知识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以我的能力,我完全没办法防御你的那个法术。可,问题在于,你现在还能再用一次吗?” “看来不仅仅是食尸鬼,你和恶魔也有交流?”知道起司的力量被封印了的人不多,而排除绝对不可能把这件事透露出去的人,能与巫妖产生交集的,似乎也就只剩下从西格特国王身体里被驱逐出去的恶魔,厄度。起司本来想要使用被封印的力量彻底干掉那只恶魔,却因为身上的封印导致法术的威力不够,让对方逃出生天。 “厄度让我代他向你问好。他说等下一次再来到这个世界,他一定会去拜访你,回报你的所为。”巫妖的话无疑是承认了自己和恶魔间的联系,也让起司对它多了几分忌惮。很好,看来这家伙不仅仅亵渎了死亡之道,还和深渊里的家伙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 “是吗?这可真是个令人开心的好消息。我是不是应该请你在帮我转达一下我对他来访的期待?不过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起司说着,将手中来自老食尸鬼的提灯扔到脚前的白骨中,提灯中橙红色的火焰瞬间变大,飞舞的火舌几乎舔到了地穴的顶部。同时,法师将自己的右手伸入眼前的火焰当中,口中快速的念诵着咒语,只见这来自提灯的火焰在某种无形力量的助燃下开始扩张,将那些原本的蓝色火焰挤出骷髅的缝隙。当火势恢复正常,地穴中以提灯为原点,足有将近五分之一的空间尽数被橙红色的火焰取代。只是可惜两种火焰的边界离杰克被困的地方还有一些距离,狼行者尚且无法脱困。 “这么快就看破了我的法术?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不过,任何火焰都需要支持它的燃料,你的那盏提灯,又能支持多久呢?” “当然是烧到你失败的那一刻。”起司之前伸入火中的右手手掌向上翻转,一团和脚下一样的火焰在他的指尖跳跃。“你的火焰,来自于死亡,而我的火焰,来自于生命。战胜你,不仅仅是私人恩怨,更是为了你所亵渎的,这座地穴的主人,守魂人们世代遵守的信念。”说完,法师将右手朝着自己的胸口拍了下去,橙红色的火沿着他心脏的位置扩散开来,迅速覆盖了他的全身!接着,他转身看向自己小队中的其他人,“你们信任我吗?” 洛萨笑了笑,他已经知道法师要干什么了。于是黑山伯爵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手搭到了起司燃烧着火焰的肩膀上,那火焰一下子也在他身上烧了起来。“那还用说?”魔法,本来应该是猎巫刀全力抵抗的东西,可这一次,似乎是认识到了自己的无力,洛萨手中的赫恩之手一反常态的在自己主人受到魔法影响时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斧身上那只雄狮的眼睛中,隐隐泛起了火光。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落子 有了洛萨带头,希瑟和阿提克斯也先后从起司身上获得了火焰。他们有些茫然的看着被橙红色火舌包裹着的身体,想象中的灼烧感并没有出现,相反,在这火焰之中,他们感受到了纯粹的活力,这股力量让几人的身体迅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我简单说明一下,在这层火焰的保护下,巫妖的把戏不能直接伤害到你们。但是那也只意味着你们不会突然被脚下的蓝火烧成焦尸,它还是可以用,也一定会用其它手段达到同样的目的。”起司看着眼前的三人,说道。 “听起来这会是前所未有的战斗?”黑山伯爵将战斧在两手间来回传递,增加自己对武器的掌控度。 法师点了点头,他眼睛里的颜色也被火焰同化成了红色。“确实如此,这场战斗并不只有一种胜利方式。如果几位有能力直接伤害到那个巫妖的躯体,那自然最好,我相信你们都有真正击伤它的能力。但,我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为了以防万一,如果那堆骨头埋伏了太多的陷阱,那么我就需要你们帮助我破坏它在这里设下的魔法。具体的方法,就是让你们身上的火焰取代地上的蓝火,只要我们的领地能和它分庭抗礼,我就有办法彻底摧毁它魔法的根基。” “那么你呢?你不亲自下场战斗吗?”铁骑士有些疑惑的问道,因为听起来,起司本人似乎并没有和他们一同战斗的打算。果然,法师摇了摇头,“我必须留在这里维持火焰,如果灯火熄灭,我们再想击败它可就困难了。不过,虽然我不能与你们同行,你们却可以尝试着把杰克拉出来,狼行者的特殊性让我的魔法没办法像保护你们一样保护他,可敌人的寻常法术也伤不到他。” “明白了,我们是棋子,但是狼人可以砸烂棋盘。”洛萨点了点头,将视线投向由两种火焰分隔的地穴。“老爷子,您怎么打算?我们是直捣黄龙,还是陪着法师玩一场真人棋?” 阿提克斯思考了一下,“起司阁下,您确定对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到来对吗?”法师点了点头,这点似乎已经毫无疑问了,他不明白大骑士长为什么要这么问。铁骑士在得到答复后又沉思了一阵,就在跃跃欲试的洛萨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开口了。“我们分头行动。” “什么?分头行动,可是这地穴总共也没有多大,有这个必要吗?”伯爵有些夸张的说道,在洛萨看来,以这地穴的大小,他和另外两人合力一同穿过不成问题,他们完全可以在敌人展示出更多的准备之前直击其要害!一直没有说话的希瑟这时则站了出来,她走到两人中间,“我支持大骑士长阁下的意见,由我和阿提克斯先生去扩大红色区域的面积,洛萨,你尝试着把杰克先生救出来,然后合你们二人之力全力攻击巫妖的本体。这是最保险的方法,不论我们两组人那一边成功,都可以取得胜利。” 洛萨耸了耸肩,他自己虽然也是出众的领导者,但是当希瑟和阿提克斯都同一一个方案的时候,这位伯爵更倾向于把自己放在执行者的角度。“洛萨.黑山,接受命令。以黑山家族的名义,如此不洁之物不能留存于苍狮的国土之上,之下也不行!”他说完,纵身跃下阶梯,落入了红色火焰范围内的骨头中。黑山伯爵将手中的赫恩之手指向远处的敌人,他战斧上的雄狮随着这个动作发出似有似无的咆哮声,那两颗金属雕刻成的狮瞳中迸发出剧烈的火焰。 “猎巫刀?没想到这种偏僻的小国里居然有这种东西,那个废物倒是没有提过这件事。算了,估计它也不认识。”巫妖在注意到洛萨的挑衅后低语着,与此同时,它面前的那堆枯骨开始隆起,四只明显比其它白骨要粗壮的多的骨手扒开了周围的碎骨,两具只有寻常人类三分之一大小的人形骨骼钻了出来。它们的身上穿着某种岩石制成的甲胃,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这两具骷髅一个拿着一把与身材相配的金属战锤,另外一个则倒提着两把匕首。它们在魔法的驱动下朝着洛萨的位置动了起来,关节发出令人不安的咔哒声。 “需要帮忙吗?我不介意帮你解决掉一个。”希瑟轻巧的落入白骨之中,在走过洛萨身边时说道。黑山伯爵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双手握着战斧,毫无惧色的向着迎面而来的敌人发起了冲锋。 “相信他吧,他早就不是我们印象中那个失去父母的可怜孩子了。他是洛萨.黑山,一名光荣的王国骑士。”阿提克斯没有把目光放在洛萨身上太久,他对这个年轻人有着强烈的信心,就像他对每一个自己教导过的骑士一样。大骑士长没有挑衅,也没有发出什么豪言壮语,他只是默默的拖着自己手中的铁则,任凭剑身在和枯骨的摩擦中发出火花。铁骑士从容不迫的迈步走出红色火焰的保护范围,踏入巫妖的领域。 “我们的身后就交给你了,起司先生。”希瑟目送着一老一少两位骑士冲出安全区,转头对身后的法师说道。“请务必保护他们的安全,毕竟,他们是这个王国的支柱啊。”说完,女骑士抽出腰间的长剑,也朝远处奔跑了起来。让起司在意的是,希瑟并没有说请他保护她的安全。那么,这是骑士的谦卑之词呢,还是这位女骑士认为自己,根本不需要法师的保护呢? “骑士,遵循着无谓的信条,被同族冠上荣耀之名,然后理所当然的被牺牲掉的可悲存在。我看不出你们有什么好骄傲的,要么恪守信条,变成国家体制下死板的零件。要么,背弃誓言,成为欺辱弱者的蛆虫。不论哪一个,你们都是愚昧的,终其一生,你们都活在虚伪的世界里。就像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一样。”巫妖的声音响起,在阿提克斯面前,几只鼠人的骷髅爬了起来。而希瑟的前路上,则钻出了一条长着无数骨手的由各种脊椎骨拼成的怪异蛇形造物。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生者之怒 对于施法者而言,与同类之间的战斗往往会演变成某种博弈。从庞大知识中得到的习惯注定了他们不太可能像战士那样光明正大的作战,魔法层面的战斗远比**上的更加隐晦,但同样致命。就拿眼前的作战双方来说,起司和巫妖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手了,这意味着他们对对方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这种了解基于上次战斗时两者无意间流露出的魔法派系和魔力量。而正是因此,他们才肯定面前的对手与自己相差并不大,这场战斗才会需要以这种形式发生。表面上来看,巫妖做了充足的准备,不论是通过爱德华家族来收集情报,还是将这层地穴改造成了最有利于自己的状态,都让它在战斗开始的时候有了优势。可起司也很清楚,这所谓的优势再大,也不过是体现在防守上,空间魔法的失败让自己的对手根本无力逃跑,否则,巫妖绝不会选择正面作战。所以法师明白,尽管在情报战上,他败的一败涂地,但战斗的主导权仍然在自己手中。况且,起司将视线放在希瑟的背影上,即使是情报部分,你也不是无懈可击不是吗? “叮!”金属制成的斧刃砍在黑色岩石铠甲上,发出令人耳膜打颤的回响。洛萨一击无果,立刻想要抽身,可是武器上传来的诡异力量让他没有办法立刻完成自己的想法,无奈之下,黑山伯爵只得抬起脚,踹向另一具身着铠甲的矮小骷髅胸口,以此摆脱被围攻的窘境。“咔啦咔啦”战靴踩碎骨头的声音在脚下此起彼伏的响起,洛萨半蹲着身子,将战斧斜放在胸前,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发现自己和狼行者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 “嗡!”战锤在空中发出的沉闷声响提醒着伯爵敌人的接近,洛萨右腿后撤,左脚猛地发力,整个人以右腿为支点,逆时针完成了一次回转,这是他引以为豪的战技,回转本身可以让敌人的攻击落空,而旋转带来的动能,则能极大增强自己的下一次攻击。果不其然,一阵碎裂声响起,矮小骷髅的战锤毫无悬念的砸到了伯爵之前的位置,溅起了大量的骨渣。此时的洛萨却已经转到了对手的身后,高高举起的战斧毫不犹豫的瞄准了暴露在外的后颈。 黑山式斩首,这是和洛萨共同作战过的士兵为这一招起的名字。因为当伯爵使出这一招的时候,他的对手就像是自愿钻进圈套,露出自己的脖子供洛萨斩首一样。在战场上轻松的砍下敌人的头颅,任凭腔子里的鲜血染红黄金色的铠甲,光凭这一手,就足以让洛萨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战士。“吼!”今日的洛萨更胜往昔,他手中的武器不再是那把浮夸的黄金大斧,当伯爵嘴里发出怒吼的时候,他的声音完全不像个人类,反倒像是一只威风凌凌的雄狮在宣告猎物的死亡。 “噗!”赫恩之手的利刃毫无阻碍的穿过骷髅脊柱上的缝隙,将敌人的头颅斩下。只是不同于砍杀人类,骷髅的身体明显比洛萨想象中的要脆弱太多,他这不留余力的一击在完成斩首后继续向下,狠狠的砸进地上的骨堆里。“一个唔!”伯爵自语着,可是他的敌人并不只有一个,手持两把匕首的骷髅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洛萨的背后,那两把看起来像是肋骨做成的匕首阴狠的刺入伯爵的大腿里,随着疼痛,洛萨还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就好像两块冰块被生生塞到自己的伤口中一样。 “混账。”黑山伯爵咬着牙,一边咒骂着,一边借着竖在面前的战斧向前翻滚,他知道,如果转身和敌人战斗,自己身上一定会再多挨几刀,在不清楚那冰冷的感觉会造成什么后果的情况下,他可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多么精彩的斩首,但是可惜,这一看就不是适合在面对多个敌人时使用的技巧。那么,尊贵的黑山伯爵大人,洛萨骑士阁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丰富的战绩,大多来自于手下军队的帮助呢?您这位王国的明日之星,说到底,不过是个在别人保护下长大的孩子罢了。”巫妖的声音在洛萨的耳边响起,透过伯爵脚下的蓝火,洛萨和它的距离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远。 “给我闭嘴!”他怒吼着,拔起地上的战斧,朝着冲自己冲过来的骷髅猛烈的挥砍过去。然而这一击的结果,却不像伯爵预料中的那样,赫恩之手上的力量在砍到对方身上的石甲后就消失了大半,剩余的力量更本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只是让其远离了自己。“很奇怪吧,这两件铠甲可是我专门为铁骑士准备的。不过看到你的时候我改变了注意,毕竟那个大骑士已经垂垂老矣,对付他根本用不着花那么大的力气。” “我让你闭嘴!”可能是被巫妖的低语弄得失去了冷静,洛萨在拖着有些麻木的双腿前进的时候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双手握住战斧,而是仅仅由左手倒提着武器低着头朝对方冲过去。骷髅的匕首还插在伯爵的身上,一时之间面对朝自己而来的洛萨并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对于骷髅来说,武器这东西本来就只是附加的,即使不靠骨质匕首,它尖锐的指骨也是致命的威胁。 起司注意到了洛萨的不正常,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对伯爵提供太多的帮助,无他,与其他两人相比,洛萨已经深入蓝火的范围太多了,法师很难让自己的力量去影响他。这让起司不得不怀疑分头行动的可靠性。不过很快,法师就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巫妖显然搞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它过于纠结于伯爵手上的猎巫刀,认为洛萨本人并不可怕。而这也不能怪他,大部分施法者都难以分辨战士之间的强弱,就像普通人不能明白法术间的差别一样。而这一点反映到现在,就直接造成了一个令巫妖感觉十分惊讶的结果。洛萨并没有如它设想的那样被低语弄得丧失理智,虽然伯爵用非惯用手单手战斗这件事看起来非常不智,但当洛萨拼着被骷髅的骨手穿过皮甲刺入肋下的代价将右手伸入对方铠甲的颈部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谁将最终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脆弱的骨头在战士的手掌下粉碎,失去了颅骨,整具骷髅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倒到地上。洛萨站在自己的敌人身上,随手拔出插在大腿上的匕首,示威似的扔到面前的骨头里。“看,死人就该像这样保持沉默。”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死者之默 糟了。这是起司在看到黑山伯爵战斗之后的想法,他这时才想起来,洛萨之前并没有与不死者交战的经验,而这是非常致命的。许多人把不死者当成不需要血肉来驱动的生物来对待,这是出于常识的推论,他们认为那些僵尸和骷髅也应该像活着时那样存在着某种“要害”,应该在受到某种程度的伤害后停止行动,重新变成一地的尸骸。可事实上,不死者之所以称之为不死者,就是因为它们已经不再受到生死自然规律的限制,跳出了所谓的常识。你没法杀死一个死人,因为他已经死了。这是灰塔课程上克拉克对学生描述不死者这种存在时说过的话。 果不其然,在洛萨以为已经击败了自己的对手,准备去解救狼人的时候,他身后崩碎的骨架再一次在蓝色的火光中站了起来,并且这一次,那两个骷髅的身体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加强,被伯爵攻击击碎的骨头被替换成了更加结实的肢体,至于外形上的怪异与不协调,它们显然并不在意。这就是不死者最麻烦的地方,一个强壮一些的成年人就足以击倒一具骷髅,但骷髅会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像跗骨之蛆那样嗅着恐惧找到自己的目标。通常来说,能够阻止不死者的只有一件东西,阳光。甚至,根据灰塔中某位已经取得徽记成年的学徒的研究,即使是阳光,也不过是破坏了不死者的躯体,它们的存在,依旧在这个世界上徘徊。 “亵渎生命的蛆虫。”起司咬着牙低声咒骂道。他之所以如此愤怒的,是因为相比较巫妖,吸血鬼这类有着自我主观意识的不死者,那些被变成了骷髅驱动装置的灵魂根本没得选择。自愿的选择自己的存在,并为之付出代价是一回事,强迫别人转化存在的形式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这也就是为什么研究死灵法术的巫师哪怕在黑暗中也不招人喜欢的原因。 可话虽如此,法师现在能做的十分有限,他没办法解救这些可悲的灵魂,也没办法提醒洛萨背后的危险。为什么?魔法不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吗?为什么,我如此无力?力量,因为呼唤而觉醒,在红色的火焰下,起司的皮肤散发出诡异的色彩,大量锁链形状的图案出现在他的周身上下。只需要一点就好了,再来一次铁堡时的法术就好了,这一次我一定 “嗷呜!”嘹亮的狼嚎响彻整个地穴,这声音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就连那些在墓园中战斗的食尸鬼都在错愕间停下了互相残杀,疑惑的看着地穴的入口。也正是这声狼嚎,打断了法师身上的变化,那些色彩和锁链迅速的隐没了下去,起司的思绪也重新正常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发出这声嚎叫的人,杰克。狼行者的身体已经变的七分像狼,只有他被白骨束缚住的双腿还保持着人类的外形。这只有着褐色毛发的野兽盯着黑山伯爵,准确的说是他背后的那两具骷髅。洛萨被巨狼幽绿色的眸子看的心里发毛,但还不等他开口询问狼行者为什么要对着自己嚎叫,一阵风就打断了一切。 地穴里应该起风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事实上,食尸鬼身为生死之间的物种,它们可以整整一天不必呼吸空气,所以通风对于它们来说并不是必要的。这座地穴里虽然存在一些通风孔,为的是将那些血腥的气味吹走,可它们决不能造成如此轻柔的风。那阵风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一样,顺着地穴的入口吹入,一直吹到最深的空间里,它像亲人的手那般拂过小队中每一个人的脸颊,似乎在为他们加油。若这只是阵不寻常的风,那也就罢了,可是不论是起司还是巫妖,他们都察觉到这风里夹杂着什么其它的东西,某种应狼嚎呼唤而来的东西。 “咔哒哒”猜测很快被印证,当风止息,地穴中的枯骨里开始发出阵阵奇怪的声音。那听起来就像是骨头在高温下爆开时才会发出来的,很快,在起司控制的红色火焰区域,两具躯体从地上站了起来,两头骨狼。“狼巫。”法师低声呢喃着,通过魔法视野,他隐约可以窥见这两只骨狼身上与杰克的联系,它们是响应号召而来的狼类灵魂,依凭于满地的碎骨,为它们的召唤者而战。 两头狼魂在塑造了身体后二话不说扑向了洛萨身后的骷髅,它们的躯体虽然比不上巫妖精心准备的士兵强大,可和无心的骷髅不同,狼魂中仍然带着它们生时存在的记忆和能力。所以这两头骨狼很快就和洛萨身后的敌人打成了一团,只不过看样子它们能做的也就仅仅是缠住对手,那身诡异的石铠连赫恩之手都无可奈何,更别说同为骨质的狼爪了。 “这可真是令人惊讶。一名刚刚觉醒的狼巫?看来今天确实不是我的幸运日。”巫妖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着,布道台上的颅骨下颚轻微的开合,只是这副诡异的样子和失去了情感的声音很难让人判断它说话时的感**彩。“但是,这可真是令我失望啊。起司先生,您就是凭借着这种接连不断的巧合才走到今天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灰塔的巫师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我从来不觉得出身灰塔有什么值得夸耀的。”起司在看到洛萨脱离了险境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每一个人都有他能力的极限,即使是灰袍法师也不例外。被人所救或者拯救别人,这世界本就如此。我与我信任的人共同作战,我与我尊重的人共同作战,我与我所珍视的人共同作战,来对抗,你这样的存在!”随着法师语气逐渐变的激烈,他所掌控的橙红色火焰也随之剧烈燃烧起来,它们汹涌的朝外扩张,试图将蓝火取代。同时,三条明亮的火线也从红色火焰的范围中延伸出去,绵延到三位骑士的脚下。 “或许为了维持火势,我不能直接出手,但我相信我的同伴,他们会斩下你的头!”法师半跪在地上,将右手伸入骨堆之中,身上的长袍好像在狂风中一样剧烈的飘动着,他的双眼里放射出的魔法光芒甚至超越了两种火焰的光芒。就像咒鸦嘲笑的那样,起司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巫师,他在使用力量的时候太过于毫无保留,经常会造成自己施法后油尽灯枯的现象。但,那或许是因为,起司相信,在他倒下后,他的身边仍然会有足够可靠的同伴保护他的躯体。 法师的力量顺着火焰灌入骑士们的体内,他们所有的伤痛在这一刻一扫而空,萦绕在肌肉间的能量给人可以打碎一切的错觉。阿提克斯一个后空翻躲过身后鼠人骷髅的攻击,手中铁则顺势自上而下将其劈成两半!“哦,这感觉自从我三十岁以后就从来没有过了。”老骑士挽了一个剑花,活动了一下脖子。他迈步向前,持剑的右手如毒蛇吐信般探出,整个身子绷的像一条直线,这一剑的速度,甚至给人一种恍惚的错觉。面前的骷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剑尖穿过肋骨点中了脊梁。起身,收剑,干净利落。阿提克斯甚至都没有再看被刺中的那个敌人,在他从骷髅身边走过之后,这具骨架的脊椎骨以被剑刺中的那一点开始,整根骨头龟裂出参差的裂痕,然后随着一声轻响,彻底碎裂! 另一边,原本被蛇形骷髅脊椎上连接的无数手臂弄得狼狈不堪的希瑟,也在得到了加持后发起了反击。女骑士的一头金发在空中甩动,拖着火红的尾烟。不同于阿提克斯精准的剑术,与烈锤大公的相处让希瑟在战斗中多少融合了矮人的技法,她面对袭来的数条手臂,没有选择举剑攻击或是暂避锋芒,女骑士向前猛冲,同时转身背对敌人!她利用自己纤细的身体从攻击的缝隙中穿过,进入了这只蛇形骷髅的攻击死角。由于手中并不是猎巫刀,希瑟没有办法像洛萨和阿提克斯那样直接砍断敌人的身体,所以她将骑士剑横置,用剑脊拍向烧着蓝火的骨头。“咔嚓!”巨力挥动下的剑脊成功打碎了白骨,但代价就是剑身一折为二,女骑士手中的单手剑长度已经不足原来的一半。 局势,似乎已经明朗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易位 “于是得到了巫师帮助的骑士们获得了与敌人战斗的能力。他们的剑刃锋利无比,足以伤害到巫妖邪恶的躯体;他们的意志坚硬如钢,足以抵挡黑暗中令人不安的低语。而失去了保护自己的魔咒,巫妖脆弱的骨头和迟缓的速度根本没有办法与正义的骑士们相提并论。尽管它付偶抵抗,召唤出大量的枯骨士兵守卫自己,但是在法师的设计下,可以逃跑的道路早已被切断,剧烈的光芒已经将黑暗逼的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骑士们用精湛的武技,三两下就清除了拦路的骷髅,他们站在邪恶的巫妖面前,看着这不可一世的怪物卑贱的祈求活命的机会。年轻的骑士心软了,他提出尽管巫妖邪恶异常,但它仍应该接受审判。年长的骑士则沉默不语。巫妖又怎么可能真正求饶?这邪恶的怪物只是装出可怜的样子,暗自凝聚着力量,打算偷袭仁慈的骑士们。可是它的诡计被法师识破了,睿智的巫师呼唤了太阳的光辉,让巫妖化为了灰烬!从此,王国中再也没有战争,人们恢复到了幸福的生活里……斯派洛?” 罗兰轻呼着孩子的名字,在察觉到小麻雀胸口均匀的起伏后露出一抹笑容。爱尔莎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将睡在椅子里的斯派洛抱起来,放到床上去了。壁炉中的柴火,在寂静的客厅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蒙娜借着光亮在用油脂细心的保养她的武器,女战士的脸在火光中被映的通红。 “他们真的能像故事里那样打赢吗?”当爱尔莎安放好小麻雀返回房间的时候,蒙娜开口问道。从她的话里不难听出忧虑的情感,老板娘的表情也因为这句话变的有些阴沉。她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天空,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熬。 “嗯,谁知道呢。”罗兰挑了挑眉毛,将烟斗在桌子上磕了几下,重新填上烟丝。老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担忧,他对起司有着充足的信心,就像当年对他的老师一样。而且,他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看忧心忡忡的爱尔莎和一个人在墙角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网虫,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自己真的对这场战斗没有把握,也不能说出来吧。老人嘴角的笑容有了几分苦涩的意味。 就在沉默又一次占满了这个房间的时候,窗外似乎永恒不变的夜幕里猛地闪过一阵奇异的光彩,那是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安的蓝色。“啊!”一直看着窗户的爱尔莎惊叫起来,她指着窗户,整个人因为过度惊吓坐到地上。“火!蓝色的火!” 与此同时,城外墓园里的爱德华食尸鬼们也停下了战斗,而这次停下不同于之前受到狼魂惊吓的缘故,它们不得不停下战斗。因为在场的所有食尸鬼,此时竟无一人还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爱德华们的眼睛惊恐的看着大地穴的入口,那里,幽蓝色的火苗像从地壳伸出喷出来的一样,诡异的舞动着。让我们沿着这火焰的轨迹向下,去看看在地穴的最深处,蓝色火焰的起源点,发生了什么吧。 冰冷,彻骨的冰冷。即使是龙脊山的风雪都从未让杰克有着种感觉,那种全身上下不自觉的想要颤抖,可是肌肉已经因低温连抖动都无法完成的寒冷,皮肤,脂肪,肌肉好像都不存在一样,冰冷的触感像一枚枚长针,刺入每个人的内脏,骨骸,甚至灵魂深处。 “遗憾啊,真是太遗憾了。”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还能行动的人,巫妖的身体全身覆盖着比寻常蓝火深了许多的暗蓝色火焰,这些火焰不仅包裹着它的骨头,还为它塑造出了之前残缺的身体,甚至,在这些骨骼之外,那早已消失的皮囊相貌,又一次因火焰而重新浮现出来,从容貌上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这暗蓝色的火人漂浮在骨堆之上大概一步的高度,单手举着灰袍法师的衣襟,看着起司痛苦挣扎的模样。 “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您的骑士们就险些成功了。他们真的差点就呵呵…真是愚蠢!你难道真的认为那几个骷髅就是我全部的准备了吗?还是说你真的天真的认为我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嗯?”巫妖收紧手臂,将起司的身体举得更高,可即使听到了问题,巫师正处于被灼烧和窒息两种地狱般的痛苦当中,根本无法回答敌人的问题。“灰袍法师?多么荣耀的称呼,可惜你不配。你只是个空有知识,却根本难以使用它们的废物!你脑子里都是和那些凡人一样的东西,荣耀,正义,信任,全是狗屎!太愚蠢了,你作为施法者的觉悟呢?你的谨慎呢?亏那位大人还把你当成最大的敌人,现在看来祂真是多虑了。” 巫妖说完,随手一挥将起司的身体重重的扔向脚下的骨堆。在法师落点的位置上的东西被砸飞,那正是之前被当成希望的提灯,可如今,那曾经能和蓝色火焰分庭抗礼的橙红色早已消失,灯芯里只剩下一小截烧黑了的绳头。“不过不得不说,你找来的这些凡人还真是有趣。”巫妖回头看过去,蓝色的火焰在两个地方出现了中空,在那两块纯净之地,是两把猎巫刀的拥有者。赫恩之手和铁则这两把武器在此刻都散发出了强烈的光芒,以此驱散蓝火,保护它们的主人。另一边,狼行者蜷缩在火焰中,体表的毛发烧了又迅速生长回来,虽然看起来极度痛苦,实际上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至于希瑟,女骑士的双眼中散发出不可用语言描述的光,虽然这光芒比起曾经从起司眼睛里放射出的不值一提,却也足以保护自己。 “而你,起司先生。”巫妖低头看向在白骨中瘫倒的法师,火焰组成的面容中竟然露出了几分的怜悯,“你就太无趣了。还是早点死了比较好。”暗蓝色的手臂,垂下,穿过灰色的长袍,伸入起司的胸膛,握住心脏。“嗯,对了,纯粹是出于个人原因,在这一刻,在我握着你的心脏的这一刻。你能告诉我,你,怕死吗?也许,我是说也许,我会同意您变成和我一样高贵的存在呦。” 法师,笑了。那笑容不是一个败者应该有的笑容,可还不等巫妖反应过来,起司的手已经死死的抓住了它伸入自己胸膛的手臂,甚至,还往里使劲拉进去了一些。 “再靠近一点,我来告诉你答案。”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虚实(上) 如何切实杀死一个巫妖?这无疑是个难题。原因很简单,巫妖这种存在作为打破了生死规律的异常,其存续的形势比寻常的不死者还要诡异。有人说,巫妖有命匣,如果不击破它就无法真正杀死巫妖。也有人说,巫妖就是不死的,世人眼中的杀死,只是将它们暂时驱散回了阴影之下,它们终有一日会积蓄够力量冲出黑暗再次回到世上。说到底,对于不死者来说,存在和消失的界线本就难以为外人说道。不过有一种方法确实可以真真切切的消灭巫妖,这也是灰塔之主教给他的学生们的唯一方法,即消灭灵魂。 纯白的世界,没有上亦没有下,空间好像失去了它的一切性质,在这里变成虚无。在这无法测定远近和大小的世界里,站立,或者说漂浮着两个人,毕竟他们的脚下并没有土地,可他们的脚却又呈现出了站在地面上的状态。他们当然是起司和巫妖,值得一提的是,哪怕在这个世界里,巫妖的外形仍然是一具骷髅,现实中暗蓝色火焰编制出的人形外貌,或许只是它记忆中的一个残相。 “这里是哪里?你干了什么?”巫妖的声音依然空洞,但话语中的错愕已经非常明显。 起司笑了笑,他张开双臂对敌人说道,“欢迎来到我的心里,我的灵魂空间。怎么样,它是不是很,干净?”正常人的内心世界自然不会是一片空白,而应该如珂兰蒂那般充斥着混沌的思绪和少数清晰的记忆,只不过灰袍法师用法术屏蔽了这一切,这里与其说是他的内心,不如说是他准备了许久的牢笼,只等对手松懈的那一刻,他就可以把凶猛的野兽关进自己的胸膛。 “灵魂空间?好,很好。”巫妖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作为一名施法者,尤其是不死者,它对灵魂的钻研并不在起司之下。也正是因此,它迅速意识到将一个带有敌意的灵魂带入自己的心灵深处是多么危险和疯狂的事情,也就再一次冷静了下来。“所以,这就是你的临死挣扎?把我拉到你的心里来?然后呢,你打算干什么,吓死我吗?” 确实,在这纯粹虚幻的空间中,虽然灵魂没有了**的保护,可是单纯的灵体之间却同样难以伤害。毕竟起司现在的精神还清醒的很,像崩溃时的珂兰蒂那样具有危险性的灵魂空间是无法靠主观意识制造的。“不,当然不。”法师摇了摇头,“我之所以费尽力气把你拉进来,是为了保证我们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巫妖沉默了一段时间,它发现自己真的有点搞不懂这个灰袍巫师了。“难道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之间还有交谈的必要吗?起司先生?你已经是瓮中之鳖,板上之肉,你还有什么资本和我对话?如果你要求饶的话那大可不必,我希望你别让我对灰袍法师更加失望了。” “求饶?不,该求饶的是你。”起司的笑容消失了,他略微低下头,露出冷漠的表情。“我承认,你发挥出的力量确实吓到我了。我没想到在铁堡那种环境下都无能为力的你,在真切的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后,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凝聚这么大的能量。可,代价呢?爱德华家族能为你提供的资源有限,更何况它们并不是全族都在信奉你,你得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换来这一次将我击败?” “呵,那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不论我付出了什么,它们都很值得。”巫妖回答道。 法师被逗笑了,他夸张的笑着,过了很久才停下。“值得?你管这叫值得!你真觉得掮客会兑现给你的承诺吗?”其实起司并不能肯定巫妖和掮客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他甚至是在击败了食尸鬼王之后才察觉到这个老对手和自己一样幸免于难的。但,这不妨碍法师以此来作为谈判的筹码,谁让这王国中聚集的各方势力背后都有掮客的影子呢?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果不其然,在起司说出了掮客二字后,巫妖立刻产生了动摇。然而这动摇并没有持续多久,“可,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如果我是你,在我知道自己正站在祂的对立面的时候,我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你根本不明白那个存在对这个世界有着多深的影响,年轻的巫师。” “是吗?听起来你对掮客所知甚多啊,可你又怎么肯定,我们两个到底谁站在祂的对立面呢?”这话倒不是全然的谎言了,起司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在整个鼠人瘟疫中的位置。就如罗兰所说过的,每一次,他都赶在某些糟糕的事态扩大前抵达,并将其带来的危害控制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这就像是,安全机制,自己的存在让被牵连进这个事件中的各方势力发展到现在仍然处于平衡之中,灰袍法师的威胁令每一个涉入事件中的人都心有戚戚,而只能去依照,那早已写好的剧本来运作。 起司的话起到了效果,巫妖在这段时间中花了大量的精力,甚至还在恢复实力之上,去了解这位灰袍。它得到的结论确实指向了和法师所说的同一个结果。这令巫妖感到了久违的恐惧,它被算计了吗?这一切都是掮客的计划吗?思想上的混乱在这片心灵空间中直观的表现在了灵魂的外貌上,那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骷髅上开始出现些许的黑斑。但影响也就到此为止了,想要光靠语言来杀死一个巫妖,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呵呵,我真是险些着了你的道,起司先生。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吧,你确实在这场瘟疫里扮演了清道夫的形象。可那又说明什么呢?你已经输了,即使这是掮客的算计,那也是祂,在算计你。于我又有什么影响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巫妖,确实是一种很不容易杀死的存在,而灰袍法师,也一样。我想您应该知道我名义上的未婚妻,珂兰蒂曾经发生的事情吧,她本应该死了,但她现在还活着。这足够说明问题了不是吗?”起司的脸上露出了冷笑,好像在嘲弄对方的天真,“至于你刚才说我,满脑子都是和凡人一样的东西。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些,都只是我的表演呢?而我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至于那些凡人的生死,”法师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必须说服自己将这个谎言继续下去,“我或许并不在意。” 巫妖点了点头,它可以接受这种说法,不过这并不是说它就相信起司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说说吧,起司先生。您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出卖了信任你的同伴,只是为了和我有这么一次不受监控的对话…你的目的何在呢?” 起司没有直接回答,他踱步到巫妖的身后,防止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也是希望在视野之外给对方施压。“我的目的。”他说,听起来毫不在意,“说起来可能很简单吧。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施法者,对于金钱,名誉,都毫不在意,那是凡人才会感兴趣的东西。而我在意的,只有知识。” “我想我没有什么知识可以拿来在灰袍法师面前献丑,除非,你想变成巫妖,那我倒是可以分享些经验。” “不不不不,你有,只是你没有意识到。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从来都只有一件,我想要知道,”起司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语气和语调,因为他知道这场戏的成败,将在接下来的一句里揭晓。“我想要知道那个我没法自己破解的谜题,鼠人瘟疫的真相。没错,我只想要它的原液。”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虚实(下) “鼠人瘟疫的原液真的你付出了那么多,耗费无数就是为了瘟疫的原液”巫妖有些困惑的说道,显然它对于起司的借口并不是那么信任。但,施法者对于事物的价值观本就的是不是真话,我恐怕你都要失望了。” 起司心里一紧,“为什么这么说是你也不知道原液的下落吗”根据法师之前和魔鬼交易得到的信息,这个巫妖在整个事件中的地位远比它表现出的重要,且不说负责散播铁堡的瘟疫,就连萨隆领的毁灭也有它的一份功劳。这让起司相信,如果还有谁知道瘟疫原液的下落,那眼前这个不死者就是最有可能的人。 “下落我当然知道,这个王国,不,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瓶鼠人瘟疫的原液,就是我负责销毁的。”巫妖的声音里有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它现在已经基本不指望能在这里彻底杀死法师了,那么稍微让起司遭受一点打击,也不失为一种报复。 “你说,什么”起司转身,想要拉住对方的身体,可是两个不相干的灵魂之间是无法相互伤害的,他的手在离对方一步的距离就被无心的力量挡住。 或许是法师的样子太过于激动吧,巫妖虽然知道在这里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可还是下意识的和起司拉开了一些距离。它摊了摊手,用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你知道的,这都是掮客的命令。而这也不难理解不是吗只有解药被销毁的那一刻,毒药才真正变的致命。掮客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所有有可能让祂计划流产的可能性,早就被祂提前处理掉了。发生在这个王国里的一切,可不仅仅只是一场可怕的玩笑或者以全体居民生命为威胁的绑架,掮客不需要凡人的赎金,祂在图谋我们理解不了的东西。” 起司默然不语,他隐隐能猜到不论掮客在图谋什么,都一定和熔铁城的坍塌有关。同时,巫妖口中原液已经不存的消息也令法师非常错愕,那个掮客,祂难道不怕鼠人瘟疫的传播变成席卷整个世界的灾难,最后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面貌吗要知道,以瘟疫前期所表现出的强传染性和变异性,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即使是经过了人类药剂师的调整,鼠人瘟疫仍然不能说丧失了它的破坏力。 还是说,掮客只是一个披着商人表皮的疯子呢实际上祂根本不关心自己有没有盈利,只要事情的发展够有趣,就足以让祂满足不,这是不可能的。起司深知,虽然人类和其它智慧种族中不乏这样纯粹为了乐趣而行动的家伙,可是掮客这等的存在绝不会是其中之一,祂和祂的同类们经常让常人以为很多事情只是祂们的兴趣使然,但那往往只是为了凡人无法理解的长远利益而做的准备。更别说掮客的手段令魔鬼也由衷感到敬畏,祂一定做好了最完全的准备,没有变化能出乎祂的意料没有。那么我呢 “好了,既然你已经得到了你想知道的事情,那就让我们离开这里,完成我们早就该完成的事情吧。如果你有什么保命的法术,那就马上用了吧。如果没有,我也只能说句抱歉了。”巫妖见起司久久没有下一步的打算,开口说道。灵魂空间中没有时间,所以虽然二人在这里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可在现实世界中时间仍然停留在巫妖的手插入起司胸膛的那一刻。而虽然不知道法师用了什么方法将自己强行拖入这里,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却一定不小。巫妖现在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有把握杀死起司了,所以它希望尽早结束这一切,把法师的保命法术触发,让他走人,这样巫妖自己才能继续它的行动。 “那不行。”谁料起司摇了摇头,他看着纯白色空间中的敌人,摇了摇头。“我倒不是有意骗你。只不过,嗯,我并不想就这么退出这场游戏,也不想失去那几个伙伴。你知道在那么多刻板无趣的家伙里找到这些值得我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人有多麻烦吗我可不想花时间再来一次。所以,很遗憾,我不能这么放你出去。” 巫妖眼眶中的蓝色火焰猛地胀大,它刚刚散去的敌意再一次升起,“呵,你这么做毫无意义,你我都知道。在这里你不可能伤的了我,而虽然我不知道你能持续这个法术多久,但它终会结束的不是吗而而那个时候外面的时间会过去多久一秒还是两秒你这样的举动根本于事无补。只是在浪费精力。” “确实如此。”起司居然点了点头,从他的表情上来看,法师似乎完全赞同敌人的话。“在这里我确实不能伤害你,出去之后也确实没办法改变局势。所以,我打算按你之前说的话做。嗯,你知道的,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吓死你。”说完,起司伸手一把拉住了纯白空间的一部分,原本没有远近上下的白色世界随着他这一拉瞬间有了实感,那些白色的背景像是舞台的幕布一样围绕着两人,而法师手中,就是拉开它的绳索。“虽然我现在不能把这些能量释放出去,不过让你在我的灵魂里看看总没什么影响。祝您玩的愉快。” 起司说完这句话就撤销了屏蔽自己内心的法术,他很清楚研究世界之外存在的自己的记忆里有着多少这个世界的住民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至少在灰塔中除了他可以正常的研究之外,就连他的老师,灰塔之主克拉克在窥探那些东西的时候都必须慎之又慎。曾经也有人对起司的研究嗤之以鼻,但是当那人亲自去法师的实验室走了一遭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起司的视野里过。灰塔中最疯狂的家伙,能得到这个称号绝不是空穴来风。 时间在灵魂内没有意义,当起司回到现实中来的时候,他胸口的暗蓝色手臂已经消失无踪。准确的说,充斥着整个地穴的蓝火都像不存在一样消失了。空气中只留下异常的冰冷还能证明刚刚发生了什么。巫妖的骨骸落在法师身边的骨堆上,像其它枯骨一样看不出任何的异常。不远处,杰克等人正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惊讶,而此时见到法师好像没事人一样拍拍土站起来,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起司是如何击败巫妖的在他们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又一次取得了胜利。 “灵魂直接崩溃了吗真的吓死了啊。”法师嘟囔着踢了踢巫妖的头骨,他已经从脚下的骷髅上感觉不到任何魔力的气息。虽然只是将自己的记忆展示给对方观看就直接导致了一个巫妖的灵魂崩溃多少有些夸张,不过事实如此,起司也只得接受。 “它死了吗”受伤最轻的希瑟架着阿提克斯的肩膀,较远一些的杰克也和洛萨相互扶持着朝这边走过来。“严格来说,它早就死了。不过,对,我想它现在只是一些骨头罢了。”起司面对同伴露出笑容,尽管他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晕倒。 “难以置信我们居然差点被一具骨头架子干掉。”狼行者说着,将巫妖的头骨一脚踢出去好远。“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我可不想和上面那些食尸鬼再打一场。”伯爵阻止了杰克继续泄愤的行为,他担忧的看了看地穴的屋顶,少了领路的老者,墓园中的爱德华食尸鬼对待他们的态度可能会更加恶劣。 起司点了点头,一手扶着墙壁,努力压抑着脑子里的眩晕感,走在小队的最前方,踏上向上的楼梯。可他并没有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不是吧”法师没有去管身后惊讶的同伴,只是将他们拨开看向布满骨头的地穴深处。在那里,刚刚消失的气息突然燃起,就像是隐藏着火种的木柴,风一吹就又复燃。 “怎么了”洛萨有些疑惑的问道,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杰克和希瑟表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都从自己的途径察觉到了什么东西。“跑快跑从这里跑出去”法师突然对身边的人大喊起来。同时,幽幽的蓝光,正在黑暗中闪动着。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于疯狂中湮灭 “我们为什么要跑发生了什么”洛萨在快速登上台阶的同时问道,他不明白小队为何在打了一场胜仗后还要仓皇逃窜。这里明明已经暂时安全了不是吗 “那个巫妖,闪着蓝光的骨头架子,它没死。”和伯爵相互搀扶着的狼行者对他解释道,杰克敏锐的五感和超人的直觉已经让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不过还有一个疑点在困惑着他。而这个疑点,他看向跑在最前面的法师,只有一个人可以解答。 “那我们应该停下,回去战斗。不论那家伙再强,它现在应该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们应该回去击败它”洛萨说着,只是他这副连走路都需要别人帮助的样子实在是不像还有一战之力的样子。但,也不能说黑山伯爵说的不对,在这里击败巫妖,总比给对方喘息之机要来的明智。 可洛萨的质疑只换回了起司的一句解释,“没这个必要,它,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我们只需要在巫妖自毁之前逃离这座地穴就可以了。”法师心里清楚,虽然巫妖没有死这件事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有一件事他十分肯定,那就是地穴下面的那个东西,已经不足以称之为不死者了。简单来说,巫妖疯了。这就很可怕了,一个丧失理智的女巫就可以造成惊人的破坏,而一个疯了的巫妖只会带来更糟糕的结果,尽管如洛萨所说,不死者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巫师则认为,风暴在散去之前始终都是风暴,他和他的小队没有以身涉险的必要,只要逃得足够快,巫妖要不了多久就会陷入自我毁灭的泥潭。 冷风,不自然的从入口倒灌进来,朝着地穴的下方聚集,随着这股吸力越来越强烈,小队的成员们都发现四周的气温正在急速的下降。当几人跑回老食尸鬼牺牲的地方时,他们的口鼻处已经泛起了白雾。法师在经过引路人的尸体时犹豫了一下,从他的角度来看,他非常不希望这位为了种群牺牲的智者留在这里,就算只有遗体,它也应该回归到族人中去。但阵阵的冷风催促着起司,他没有时间和体力来搬运这具枯瘦的躯体了,如果几人不能快速离开地穴,他们可能会被活活冻死。 “我很抱歉。”法师将从骨堆中寻回的提灯安放到尸体的怀里,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了。而出现在食尸鬼皮肤表面的细微白霜也在提醒着他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起司回头看了一眼向下的台阶,疯狂的巫妖不会甘心窝在里面,它很快就会冲上来。“但愿这有用。”法师低语着,在同伴错愕的眼神中抬手按住台阶两侧的墙壁,双眼中的灵光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时明时暗。魔法,终究是完成了,坚硬的石质墙壁在魔力的影响下变的像泥浆一样柔软,并开始朝楼梯倾泻下去,可当起司的双手离开墙面,它们又迅速变回了原来的状态。岩石,也许能延缓巫妖的脚步,也许不行,但不论行与不行,这都是法师的努力。 礼拜厅的结构依然稳定,看得出来爱德华家族中应该有精通建筑学的人在,下层的部分墙壁坍塌并没有影响到整个地穴的整体。当然现在并不是赞叹食尸鬼建筑的时候,白霜已经出现在了墙壁和地面上,这是十分危险的信号。“我说,其实那个巫妖之前根本没有尽全力吧比起那些蓝火,怎么看都是现在的动静更大啊”杰克拍掉了手上的冰渣,口中不住抱怨道。确实,虽然乍看之下蓝火的破坏远大于冷风,可这种如鲠在喉的压抑感却是之前巫妖没有展现出来过的。谁也不知道这股冷风最后会变成何种的规模,又会以何种形式爆发出来。在几人的感觉中,他们身后的东西已经不是可以被描述为个体的存在了,那简直就是一个吞噬一切热量的黑洞 “不是它之前没尽全力,只是它现在”起司没有说完后半句话,因为冷风吹进口腔时令他的舌头都无法正常的发音。终于,地穴的入口出现在了前方,透过大门能看到原本血肉横飞的墓园竟然看不到任何争斗着的身影。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可没人有精力和爱德华们解释它们的地穴里发生了什么,法师只希望那些食尸鬼跑的越远越好。 当靴子踩在墓园里生长的小草上的时候,几人在真正松了一口气,冷风仍然在涌向地穴,可是外界的降温却没有狭小建筑中明显。起司率先停下了脚步,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如果可以,他现在只想放任身体晕过去。“它没法冲出来,对吧”苍老的骑士摆脱了希瑟的搀扶,岁月削弱了这位战士的身体,可常年锻炼的结果仍然让他强壮异常。“也许。”起司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阿提克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一句。 “如果那东西冲出来会发生什么”作为王国骑士长,铁骑士显然不满足于一个莫罗两可的答案,他想要知道地穴中的东西会对王都造成多大的威胁。法师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巫妖已经疯了,谁也不知道它会做什么。也许,它只会让王都下一场不合时宜的雪;也许,它会吸干这附近的生命,让这里变成一片死地;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就像充了太多气的皮球,嘭的一声爆炸,然后彻底消失。” “你有办法让无害的结果更容易发生吗”老骑士也看到了起司现在的状态,他知道此时强求法师除了让对方厌恶他之外并不会得到什么其他好处。但保护王国的责任让他仍旧以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提出了相同的问题。 法师坐了下来,因为他发现站着休息无法为自己恢复多少体力。而坐下后,至少他可以把话讲清楚。“有,我至少有十种的方法可以防止损失扩大。但是适用在这里的,一个都没有。所以我的建议是祈祷吧,向您能想到的所有神邸祈祷,为了苍狮,也为了我们。”阿提克斯的眉毛抖了抖,看得出来老骑士纯粹是因为素养才没有开口谩骂这个一手造成了眼前情况的巫师。他看了看地穴的入口,默默抽出了铁则,如果灾难无法阻止,那么骑士至少要死在奋战的岗位上。 “收起您的剑吧,阿提克斯阁下,它的光晃得我头脑发晕。”从不远处传来的女声叫住了骑士。所有人把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他们看到的,是一身红裙的爱米亚从独眼驾着的马上优雅的翻身落地。在她背后,珂兰蒂也在希尔的帮助下生疏的下马。“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把自己变的这么狼狈一个半死的巫妖而已,居然搞出了这么大的阵势。”绿色眼眸的女巫三两步走到法师身边,低头看着他责怪道。 起司对此不以为意,他在看到女巫们的到来时嘴角就露出夸张的笑意,“哈哈,现在,我宣布,王都将迎来它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正文 第四百章 任命 雪花,在夜空中飞舞着。这些白色的结晶体带着不合时宜的寒冷,自高空中落下,轻柔的覆盖住饱经创伤的大地,也覆盖住那些令人畏惧的血腥场面。起司说对了一件事,这确实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但是法师也没有意识到另一件事,那就是这同时也变成了新年的第一场雪。冬麦节,这北方王国的庆典,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当这场下了足足两天两夜的雪最终停歇的时候,人们才想起原来新的一年已经来临。只不过,就如雪后阴沉的天空一样,新年并没有冲淡王都中的压抑气氛。 “陛下,马库斯大人来了。”粗略的修缮后的王座之厅,西格特坐在王座中紧皱着眉头翻动着手头的文件。在听到侍者通报财务大臣到来的消息后,国王头也不抬的回答道,“让他进来。”沉重的大门在摩擦声中打开,随之而来的空气流动让王座之厅中的灯火开始摇曳,在靠近破损墙壁的地方,那些灯台上的蜡烛甚至几乎要熄灭了。苍狮的财务大臣穿着厚厚的冬装,经管他的腰带已经在尽量的束缚肚子上的赘肉,可是马库斯的样子在国王看来仍然像是一只吃的太饱的海豹。 “恕我直言,陛下。您不应该在这里办公,这里太冷了。看看那些可怜的侍者,他们在接待我的时候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马库斯一边说着走近国王,嘴里不住的抱怨道。“也许这是因为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完成城堡的修缮工作。”苍狮之王瞥了一眼自己的大臣,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马库斯挑了挑眉毛,“您对我的指责毫无根据,陛下。你我都知道现在不是花钱修理城堡的好时机。太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而您金库里的情况并不乐观。好在,那些老鼠对我们的麦子没什么兴趣。赞美这神奇的植物,收割了附近的冬麦,我们总算还是能再撑一段日子。” 财务大臣口中的麦子,就是冬麦,一种几乎是整个苍狮命脉的作物。这种植物乍看之下就像是青色的小麦,而和普通植物不同,它的结果时间并非是日晒充足的秋天,与之相对的,冬麦不论是产量还是口感上比起正常的小麦都是远远不及。不过它在冬季成熟的特点就足以让苍狮大力推广种植这种植物。庆祝新年的节日也因此被取名成了冬麦节。 “不能让民众光吃冬麦,得把蔬菜干分给每个家庭。”国王沉声说道。确实,虽然冬麦的存在让苍狮的冬天好过了许多,可冬麦的营养成分极为单一,人体长期只摄入冬麦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病症。甚至药剂师协会的一些药剂师坚称这种作物其实有着轻微的毒素,只不过只要不积累到一定数量就不会造成影响。西格特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这样提醒大臣。 “是,我会去敦促内务大臣这么做。”马库斯点了点头,对于这道命令,他十分赞成。冬麦熬成的浆糊吃起来总有着一种淡淡的苦味,身为美食家的他本身也不喜欢那味道。 国王放下了手头的文件,盯着座下的人看了几秒。“内务大臣那里打声招呼就行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平时那套制度的效率太慢了。马库斯,你来担任国王之手,王都里的大事小情,你都有权过问。”说完,西格特就又拿起文件看了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任命了一个极重要官职的国王。马库斯愣了一下,然后平静的点了点头,他是一个聪明人,明白国王的决定是正确的。在这个时期,必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为国王分担压力,而眼下最好的人选就是他自己。不过,聪明人也是人,所以马库斯看似不经意的问出了一个问题,“等瘟疫过去,我需要把胸章还回来吗”象征国王之手的物品在苍狮是一枚刻着白色狮头的胸章,财务大臣的意思是在问国王他作为国王代言人的任期是否只限于特殊时期。 西格特笑了一下,用同样无所谓的语气说道,“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干得好,我不介意把那玩意多放在你那些日子。”肥胖的财务大臣听言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硕大的躯体因为这过快的动作而不小心带翻了屁股下的凳子,发出的响声吓了国王一跳。不过在这短暂的尴尬后,马库斯单膝跪在西格特面前,他将吊在胸口的绷带摘下,用左手将断了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臣下,马库斯泰勒瑞尔,以生命和家族的名誉起誓,我将用我的智慧和身体誓死回报您的信任” “只用智慧就可以了。说起来你这两天是不是又胖了天天喝冬麦粥也能长肉的吗”苍狮国王带着笑意问道。他当然没有真的想得到马库斯的答案,只是冒险者的出身让他不喜欢把一些场面弄得那么隆重。相比起华丽的仪式和庄重的誓言,西格特更相信自己的眼光和臣子的忠诚,就和苍狮历代的统治者一样,他坚信荣耀让这个王国的人民在这边缘之地存活下来,也将延续下去。 马库斯当然分得清国王的调笑,他从怀里掏出手帕,将右手随意的固定住,坐回到椅子上。在确认西格特没有开玩笑之后,这位前财务大臣现国王之手就正式进入了自己的新角色。“陛下,既然您这么信任我。那么有些事情我就不得不说了。”苍狮之王抬起头,他大概能猜到马库斯要说些什么,不过还是决定要听听他怎么说。 国王之手深吸了一口气,他其实早就想建议国王这个问题,但是碍于自己的职位,不便多言。而现在,他不再有这种顾虑,“根据大骑士长阁下带回的信息,救援熔铁城的部队将在明天早上出发,那个时候冰雪应该也不会对行军造成影响了。可陛下,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我承认烈锤大公是王国不可或缺的重臣,甚至国王之手这个位置都应该他来坐才对。但,现如今我们对王国南部城市的掌控力尚且没有恢复,您却因为一个巫师的话和一些端倪就调重兵前往熔铁陛下,即使不考虑这次行动会消耗掉的粮草以及鼠人的威胁。我们不能保证那些幸存下来的南部城市,是否仍然效忠于王国的统治” 西格特抬了抬手,打断了马库斯的话。“前往熔铁的军队必须按时出发,他们已经因为积雪耽搁了太久。而这其中的原因,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至于王国内的其它城市,我能理解你的顾虑,这场瘟疫确实可能让有些人产生不良的想法。但我觉得一名来自王都,可以全权代表国王的使者足以让他们打消那些幻象。马库斯,这就是你的任务。” “什么陛下,您让我” “别担心,我给你找了一些保镖,他们会捎你到第一个城市。之后你应该有办法把任务继续下去。别辜负我的期望,我亲爱的国王之手。”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重返北地 苍狮的城门旁,前往救援烈锤领的军队正在缓缓通过。在王国大骑士长阿提克斯和有烈锤玫瑰之称的希瑟带领下,这些士兵将清剿王都附近的鼠人,之后转向直奔熔铁城。当然,这些并不是王都全部的兵力,在马库斯和阿提克斯两人的力劝下,国王不得不留下四分之三的兵力防御鼠人的再次来袭。事实上,即使是跟着部队前往熔铁的队伍里,也有很多刚刚拿起武器的人,他们只经过了几天的训练就匆匆忙忙的加入了军队的编制。这是以往苍狮的军队绝不会允许的状况,缺乏训练的士兵也就意味着涣散的纪律和低下的战斗力,不过此时是非常时期,一切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所以,陛下说的保镖就是你们”虽然已经回暖的天气不会让冰雪留存太久,但马库斯的身上还是裹着一件厚厚的兽皮斗篷。为了掩藏身份,不让人发现王国重臣在此时离开王都,他不得不十分不情愿的戴上兜帽。倒不是说马库斯厌恶失去自己身上的头衔,只是对于他肥胖到几乎没有的脖子来说,摘脱兜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带上一个拖油瓶,伯爵大人。”杰克在“瓶”这个字上夸张了咬字,显然这位狼行者对体型肥胖的人没有什么好感。这也并不意外,杰克的道德观虽然因为变成狼人而发生了变化,可大体上还是继承了冰霜卫士时的记忆,在物资匮乏的龙脊山下,没有空余的资源供养那些体型肥胖到无法自主行动的家伙。 马库斯的嘴角抽动着,他作为贵族的骄傲告诉他为了维护家族的尊严,他应该向对方提出决斗的要求。但是,看了看杰克背后背着的体积几乎等于两个自己那么大的行囊,国王之手打消了这冲动的念头。起司此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情况,他走到杰克身边,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示意对方适可而止。不管怎么说,他们北上的物资还是西格特国王的,而代价只是稍微绕个半天的路程把马库斯送到附近的城市。 是的,北上,准确的说,法师的目的是回到溪谷城。从巫妖临死前透露出的信息来看,掮客不希望有任何变故影响灾难的传播,因此祂才会授意摧毁鼠人瘟疫的原液,断绝了有人以此为契机制造解药的可能。而从这个角度来看,由王国首席药剂师隐瞒下产生的变异鼠人们毫无疑问也是一个变故,它们具备的人类时期记忆以及理智还有最重要的,控制普通鼠人的能力,足以让它们对这场瘟疫的局势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再加上魔鬼也提到了葛洛瑞娅,这位留在溪谷城作为变异鼠人精神领袖的女孩。这两点足以坚定法师重回萨隆领的想法。 而且,其实这场瘟疫本来就有另外一个解决办法不是吗只要让葛洛瑞娅和她的同类尽可能多的控制普通鼠人,约束它们的行动,那么对于普通人来说,灾难就已经过去了。起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为什么早先没有想到这件事呢,自己太过于纠结制造解药,忽略了更加切实可行的方案。 “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爱尔莎关切的询问着,她还记得两天前起司被抬回据点的时候脸色有多么难看。据女巫们说,那是因为他压抑了自身的眩晕感太久造成的。“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法师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笑容希望这能让对方安心。这时阳光被某些阴影遮住,蒙娜驾着一辆马车停到了几人的身边。 “我得说这是我见过最好的马车。”女战士颇为激动的拍了拍座位下的木质横梁,“但是我恐怕它没办法陪我们走完全程。它太重了,路上的一个陷坑就能让它报废。”“嗯,这确实是个问题。就我所知光是黑山领里就有很多路会对这架马车不太友善。更别提我们一定会遇到鼠人。”一个把自己全身裹在衣服里的骑手说道,他的马上挂着一把同样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战斧。骑手的身后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性,她稚嫩的面容和身上干练的装束显示出了微妙的违和感。 “洛萨大人,我要是您,就绝不会认为这身打扮可以骗过别人的眼睛。事实上,已经有很多人对您感到好奇了。如果不是铁骑士大人打过招呼,我相信他们应该已经冲上来搜身了。”马库斯对骑手阴阴的说道。自古文武不相容,更何况,出身微末,靠着自身努力爬上如今地位的荣誉伯爵和单纯靠血统以及名字就坐拥一大片领地的实权伯爵之间本来也不会有什么融洽的关系。 “哼,这就不劳您费心了,马库斯阁下。你以为陛下是怎么一夜之间招募到那么多志愿军的如果我一声令下,恐怕您的处境会比我危险的多。”洛萨也不怀好意的回应道。说起来也奇怪,他小的时候和马库斯就认识,那个时候后者还没有这么胖。在周围所有人都在安慰失去了双亲的黑山伯爵时,只有这个奇怪的家伙会在图书馆里对洛萨手中的骑士小说品头论足,大谈一番骑士精神无用的见解。这当然让洛萨十分恼火,可,良好的素养让小伯爵不能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将不满发泄在拳头上,他只能耐下心中的愤怒,去和对方辩论。而结果,或许正是长期与马库斯的唇枪舌剑,才让洛萨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战士,而非舞文弄墨的学者。 这种关系一直延续到了今天,面对黑山伯爵的威胁,马库斯很没形象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切,果然是猎熊者吗我就好奇你身边的亲卫队都去哪了,居然只派一个小丫头跟着你,就算要延续你们家族的血脉也不需要这么着急啊。” “我能杀了他吗”网虫可没有洛萨那么好的素养,若是有人敢在酒馆里和她这么说话,那人最好做好断手的准备。 “别,我还等着看哪个女子能为他诞下泰勒瑞尔家族的血脉呢。呵,这次瘟疫之后应该会有不少领地需要一个新的领主,你想好自己的家徽应该怎么画了吗马库斯大人以我这个王国通缉犯的拙见,一只肥驴子应该是不错的选择。”洛萨虽然没有露出脸,不过想来他此时的脸上表情应该和平时相差甚远。 “你”马库斯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不过恰好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他和洛萨的口角。 “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珂兰蒂在马上问道。 “不,你来的正好,不然我们的出发时间可能还要延后一场决斗。”起司难道说了个笑话,他歪着头看向两位伯爵,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灵光让两人老实了下来。 “好吧,看来罗兰先生选择不来是对的。”绿色眼睛的女巫笑着说道。老魔术师决定暂时留在王都,而不是和起司一行人一起北上,他的理由是这把老骨头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旅行方式。而法师也无意勉强,只是约定好了等他从溪谷城归来,再和老人好好聊聊。王都有罗兰和爱米亚两人压阵,倒也让人走的放心。 起司听闻耸了耸肩,爬上了马车。“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风雪之后 “我们不去送送他们没问题吗”赤红之瞳酒馆的二楼,独眼整理着最近手下汇报来的信息。她的脸上没有戴着面具,这意味着房间里听她说话的人只有爱米亚。仍旧是一身红衣的女巫听到独眼的话之后从窗边转身自后方抱住了后者,爱米亚将下巴放到情人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语道,“年轻人应该有他们的故事。再说我也不忍心抛下你和希尔面对这个烂摊子啊。”“你在这里也没有帮忙,唔”经历了一系列事件过后,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些改变。而对独眼和希尔来说,她们发现自己侍奉的女巫变的比以前开朗了很多,这是好事,可随之而来的任性就让人感到有些无力了。或许是为了补偿自己在恐惧中失去的时间吧,奋力从女巫的拥抱中挣扎出来的独眼这么想到。 另一边,在港口区的一栋小房子里,罗兰正在修缮他的道具,现在正是人心低落的时候,劳动之后适度的娱乐可以激励王都中居民的士气。“先生,这个要怎么弄”坐在老人身旁的斯派洛拿着一支拇指粗细的小筒,他自告奋勇的来帮罗兰,不过碍于知识上的限制,小麻雀能做的也就只有帮忙擦擦污迹。“这个吗我找找,嗯,在这里。”魔术师从地上的道具堆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根细细的木棍,木棍的一端是细密的绒毛。“把这个略微弄湿,捅进去,轻轻拔出来。记住,一定要轻,那里面有暗刻的螺纹,太粗暴会造成磨损。”斯派洛点了点头,将绒毛小心的在旁边的小水桶里沾了沾。 看着小麻雀认真的样子,罗兰点了点头。他放下手上的道具,伸手拿起放到一旁的烟斗,填好烟草点了起来。在呼出的雾气中,老人的思绪变的遥远起来。枉自己以前还嘲笑克拉克孤僻,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他最小的徒弟都已经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而自己,却还是孤身一人乘着马车到处流浪。“呵,也许,我们其实都不适应这个世界吧。” 魔术师的沉思没能持续多久,库房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罗兰先生,有个爱德华想见您,需要我拿石块砸烂他的鼻子吗”“哦,我亲爱的小朋友,请着起身,示意斯派洛继续清理道具,他本人则走向房门,一翻手变出一颗糖果,送到报信的矮精面前。“我相信闪电也不愿意看到你们这样。”“好吧”矮精听到闪电的名字显得有些失落,它接过罗兰手中的糖果,居然没有直接放进嘴里。魔术师砸了咂嘴,他想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这些小家伙还没有从它们族长的牺牲中走出来。于是罗兰拍了拍它的头,“不过我相信,一点适当的恶作剧,肯定是闪电乐于看见的。你知道,比如把盐当糖加进给爱德华的茶里。” 矮精蹦蹦跳跳的离开了,魔术师则用食指轻轻敲了敲额头。仇恨,尤其是种族间的仇恨,那又怎么可能是几句话就能消去的东西呢矮精和食尸鬼之间的怨恨,还有在叛乱中协助了食尸鬼的蝠人,它们必须为那场背叛付出代价,这点罗兰很清楚,而即使他明白这并不能责怪这两个种族所有的人,可仇恨总归还是要找一个对象来背负。这或许就是他自愿留下的原因,老魔术师见过太多太多类似的情况,他不希望那些会令自己午夜惊醒的梦魇再重演一遍。“哼,让我来试试吧。看我能把这仇恨导向何处。”罗兰说着拿过挂在门外的大帽子,扣到头上,“若我能改变注定的悲剧,那这,就应该是我这辈子表演的最好的魔术了。” “如果我是您,我就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上把军队派出去。尤其是那位铁骑士,他手里的剑可以让很多事简单起来。”王室城堡的最高层,西格特从窗户俯瞰着已经完全离开王都的部队走入旷野里。国王背后的黑色人影阴测测的说道。“阿提克斯是很敏感的,如果我把他留在身边,他一定会察觉到你。”“哦这可真是我的荣幸”那人夸张的鞠了一躬,只不过他语气中却没有流露出多少的情感。“够了,魔鬼。收起你的那套把戏。我不是没和你的同类打过交道。”国王转身,他背后的熊皮披风敲打在墙面上发出闷响。而随着披风的摇摆,可以看到西格特的腰间少见的别着两把拳刃,这两把利刃是王者年轻时最善用的武器。 “嘿嘿嘿,屠魔者西格特。我早就听过您的大名,如果不是您,喀鲁斯那个崽子可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给我们带来这么大麻烦。”戴着微笑面具的魔鬼发出可怕的笑声,说道。“那你就该清楚,我对你和你同类的游戏规则到我这并不适用。”苍狮之王皱着眉头,他厌恶和魔鬼交谈,但是对方提出的条件使国王不得不接受。 “呜,别这么生气嘛,国王陛下。请放心吧,您已经在我们的黑名单上了,所以这次,我不是来和您做交易的。”魔鬼后退了两步,似乎真的在害怕西格特,他甚至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还记得吗我是来帮您的。”国王因为愤怒咬紧了牙,他现在十分想要一刀杀了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可他也清楚,自己早就不是那个自在的冒险者了,作为君主,他必须为了王国的利益和各种各样的人交涉以获得帮助,哪怕对方来自黑暗的最深处。“你最好是这样,如果让我发现你试图蛊惑苍狮的任何一个人,我不介意再杀死一个魔鬼。” “哦,您真是太有气势了,我能够理解为何这个国度里的人都愿意奉您为主。哪怕,您没有任何一个子嗣。” 西格特的眼角抖了抖,“赫恩的诅咒将在我这里断绝,魔鬼,你和你深埋地下的主子没有任何机会。”“当然,当然。您的自制力是我见过的所有凡人当中最强悍的一位,呵呵,真希望那个偷了我东西的小家伙能有您这样的觉悟。”那人说着,遥遥看向城墙边起司等人的方向。 西格特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手摸到了腰间的拳刃。“你最好别打马库斯的注意,魔鬼,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能怎样呢您都已经为了我把他远远的支开,还给他找了一群那么可靠的保镖。我能,怎么办呢呵呵”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在篝火旁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噼里啪啦”柴火在火焰的灼烧下不时发出响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是起司等人离开王都后在野外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寒风,星空,只是缺少了北方国度里悠远回荡的狼嚎。“这附近一头狼都没有,不,不只是狼。有什么东西将这片土地上比拳头大的生物都扫除了。”抱着大捆木柴返回的杰克随意将一根枯枝扔到篝火里抱怨道,他本来想用新觉醒的狼巫能力向野狼问问周围的情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些老鼠,我们该庆幸的是它们并不喜欢吃树。”马库斯说着在暂时作为长椅使用的原木上改变了一下姿势,试图让自己的屁股在粗糙的树皮上坐的舒服一些。 “其实鼠人的消化器官是足以食用植物的。只不过大部分原生鼠人都被嗜血**冲昏了头脑,对于其它可食用的东西视而不见。”起司用小刀削着某种根茎,已经经历过旅行生活的法师对于这种需要动手的劳动渐渐熟练了起来。再说为了能早点吃上热食,他并不介意放下施法者的身段来做些杂活。“那我们更应该感到高兴了,要是那些老鼠学会了吃草,我们就只能一路啃着冰冷的干粮到青山堡了。”年轻的国王之手耸了耸肩,挥舞着手中冬麦粉压制成的饼,满脸的不悦。他讨厌冬麦的味道,那苦涩的口感让马库斯不自觉的想起童年家族的窘困。 “或许我们尊贵的泰勒瑞尔大人如果愿意动动手,帮忙干些事情,我们现在就能开始做饭了。”洛萨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黑山伯爵正在为马匹准备今晚的草料,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能放任这些温顺的动物自由的啃食野草。“哦,是吗?但是我认为按照个人能力分配工作才是最合理的途径,比如我现在就要考虑怎么说服青山堡的那个死脑筋领主,而你,则更适合继续喂牲口。”马库斯这话一出口,起司等人就一齐翻了个白眼,然后从篝火旁离远了一点。按照这一天下来的情况,这往往意味着两位伯爵间新一轮口角的开始,而他们是如此热衷于这种小孩子才会进行的对抗,以至于其他人现在已经连阻止的兴趣都没有了。 “他们又开始了?”珂兰蒂捂着耳朵穿过两人跑到起司身边坐下问道。法师想要说话,不过考虑到另外两人越来越大的声音,他颇为无奈的打了一个响指,于是洛萨和马库斯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发声了!“不论你做了什么,赞美你。”狼行者朝起司点了点头,开始在篝火旁支上架锅用的木头。 法师歪了歪脑袋,他并不希望在这种事情上使用魔法,但是他更害怕那两个人的争吵会让自己不小心割到手指。“帐篷搭的怎么样了?”女巫想了想,“搭好了,就是我不太明白爱尔莎为什么不让我用藤蔓加固。那些帐篷看起来一阵风就会倒,而且根本没法把身体都装进去。”起司眨了眨眼睛,因为他已经看到红发的老板娘正在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来。珂兰蒂过于封闭的成长环境让她在很多细节上都显得缺乏常识,而女巫天生的施法能力,则让她在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趋向于不去使用普通人“低效率”的工具。而这种毫不在意代价的随意施法,是起司这样的法师也难以想象的事情。 总之,一行人的晚餐在喧闹中过去了。和一开始从龙脊山下出发的小队相比,起司能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旅行热闹了起来。法师回味着口中野菜汤的味道,坐在木头上仰头看着星空,笑了。难怪那么多的施法者都愿意在他们的研究生涯中挤出一点时间去参加几场冒险,这感觉真不错。时间,渐渐过去。首先是体力消耗最严重的女巫,珂兰蒂这一天下来看什么都新奇,也就成了第一个抵抗不住疲惫的人,她在吃完饭之后就开始靠着爱尔莎的肩膀打起了瞌睡。老板娘不得不将这位小姐小心的抱上马车。虽然这个决定受到了女士们的强烈反对,可杰克等人还是坚持让她们睡在相对舒适的车厢里。洛萨和马库斯两人先不说,转化成了狼行者的亚历山大有着充足的理由让蒙娜和爱尔莎也放弃守夜,他一人守夜的效率远比轮班制来的高的多。至于网虫?女佣兵乐得清闲,既然男人们都想要表现,她自然也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结果就是,当女士们陆续离开,篝火旁就只剩下了起司,洛萨,杰克和马库斯。“你这胖子体力倒是不错,我还以为你会早早去睡觉呢。”黑山伯爵不放过任何一个挖苦的机会。“呵,我可没有你这个蛮子那么大劲头。事实上,我确实挺想去睡觉的,休息才能更好地工作,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不过,我想有些事情没说清楚之前,我恐怕想睡也睡不着吧?起司先生。”火光下马库斯肥胖的脸印出重重的阴影,虽然他的口气很是严肃,但这场景却还是透着一股滑稽。 法师点了点头,他示意了一下杰克,狼行者知趣的起身离开去戒备周围的黑暗。洛萨见此也伸了个懒腰后站了起来,“啊,饭后还是去运动运动的好,我去帮杰克放哨,你们先聊。”说完,他不顾马库斯诧异的眼神,径自离开了。 “我还以为他会是听的最起劲的那个呢。”国王之手看了一眼洛萨之前的位置,复杂的说道。“如果黑山伯爵真的讨厌你,他会用手里的斧子来表达,而不是那些幼稚的,天哪,你们怎么叫这种情况?真想看看西格特陛下看到他最寄予厚望的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吵架的样子。”起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 “相信我,在洛萨沉迷带兵打仗前,陛下没少为我们调停。”马库斯笑着,捡起一根树枝捅了捅篝火,溅起一片升腾的火星。“那他确实是我见过最好脾气的君主了。”法师歪着头说。“听您的话,您见过不少国王?”起司想了想,似乎是在默数着什么,“是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些不值得记住的蠢货,而相比起那些让人光听名字就觉得无趣的家伙,马库斯先生,您就有趣多了。能从魔鬼手里偷走东西的凡…普通人,这种事情可不多。” “会和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以平等的身份交流,还愿意亲自拿刀削野菜皮的巫师也不多。起司先生,首先,请允许我为之前见面时对您的冒犯说一声抱歉。陛下说的对,我对您和您生活的世界太过陌生,这让我……有些害怕。”起司没想到马库斯会这么说,他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肥胖的贵族露出恭敬的表情,然后释然一般的笑了笑。 “谁说不懂魔法的人都不值得交流,那些故步自封的家伙,才是真的蠢货。”手机用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xs 新笔趣阁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所盗之物 解除了最开始的猜忌,或者说,起司和马库斯都在这第一轮的试探中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们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一些。至少通过几句话,二人间初步建立了信任的基础。而法师知道,夜晚是短暂的,他绝对没办法用一晚的时间让像马库斯这样的人向自己袒露一切,所以他选择先问最重要的问题。“我先坦白一点。在见到您,准确的说是我抵挡王都之前,我曾经和某个魔鬼达成过交易,作为代价,它要求我为它寻回某些,被人盗走的东西。” 肥胖的国王之手笑了笑,“丝毫不意外。多年以来,它一直在试图找方法把那东西收回去。不过魔鬼的律法,如果它们有的话,那东西似乎限制了它,让那个带着面具的奸商没办法直接来找我讨要。您不是第一个被骗来找我麻烦的人,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起司挑了挑眉毛,“呵,听起来您很有把握在我手中保护好那东西?哪怕在眼前这样的环境里?”他说着歪头指了指马车,示意这个小队中的人和自己都是站在一边的,如果此时法师要编出一个名目来伤害马库斯,他将毫无反抗的余地。 “这种话还是别再提了吧,您和我都明白,不管那魔鬼怎么想,在这场瘟疫里我们起码不会是敌人。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将保护我的任务交给了您,可,尽管我们的国王在小事上经常犯糊涂,但他从未让苍狮人失望过。”马库斯喝了一口脚边杯子里的液体,那是爱尔莎从罗兰那里学会做的一种青草茶,绿色的汤水中多少有些土腥味,但入口淡淡的清甜足以让人忽略它的缺点。 法师点了点头,“确实,西格特陛下是一位十分睿智的君主。他的胆量和智慧都令人印象深刻。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他的决定感到担忧的原因…”说着,起司转头遥遥看了一眼背后的黑暗,那里是苍狮王都的方向。“同时派出了我和阿提克斯大人,还是在知道您和洛萨即将离开王都的时候,这不是个稳健的决定,但确是能最快恢复王国秩序的做法。这险棋背后陛下或许还有自己的想法,那不是我这个臣子可以揣测的。”荣誉伯爵轻轻道出了法师的忧虑。 “是不可以,还是不能?”起司看似不经意的笑着问了一句。马库斯只是摇了摇头,“不可以就是不能,我对洛萨信奉的骑士精神嗤之以鼻,但人,总不能只为了牟利活着,那样很容易就会迷失。所以忠诚,对赫恩家族的忠诚,是我给自己定下的底线。”他的口气不像是说笑,而这也就意味着哪怕国王真的打算出卖他的财务大臣,马库斯也不会反抗。这种忠诚,起司难以评论好坏,不过他相信像马库斯这样的聪明人,也不需要他的建议。 “好吧,那我们就不谈那位陛下脑子里在想什么了。”法师十指交叉,隔着阴影看着篝火对面的人,“说回你吧,马库斯,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很好奇,仅仅是好奇,你从那个魔鬼那里到底偷了什么。” 肥胖的男人拿出一条丝绸手帕擦了擦额头,“就叫我马库斯吧,其实大人来大人去的我听着也很别扭。好奇吗?那可真是荣幸,因为据我所知,您调查整场瘟疫的动机也不过是好奇罢了。不过总之,这没什么好在您面前隐瞒的,即使您不提问,我也会主动来寻求您的建议。毕竟,那该死的怪物已经纠缠我太久了。” 马库斯说完,又喝了一大口青草茶,似乎在以此压制内心的悸动。一杯茶水下肚,他看着空了的水杯再次开口,“这东西味道真不错,希望爱尔莎小姐愿意把配方告诉我,这样等我哪天失去了官位和爵位,还能靠卖茶水为生。哦,我又跑题了对吗?真抱歉,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到了开口的时候还是需要勇气的,而我一向不是勇敢的人。不过还是说出来吧,我从魔鬼手里偷走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他放下杯子,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智慧。准确的说是超越常人的思考速度和全面的思考方式。” 起司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听到对方的回答后陷入了思考。智慧,这是一个有些出乎了法师预料的答案,他原本以为马库斯只是偷了魔鬼的某些具有魔力的物品,那样的话他总能找到可以替代的东西,但智慧,这就棘手了。“什么时候?”他问。“什么?”“你,什么时候获得了这份,智慧。”马库斯沉吟了几秒,“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刚过完一个寒酸的生日。距今大略十四年零五个月。” “呼…”法师深吸了一口气,十四年,这份不属于他的智慧跟了他十四年。国王之手的脸色在起司长久的沉默中变的难看起来,没有人喜欢等着别人宣布自己的将来。终于,在前者的脸色由白转紫之前,巫师开口了,“我就直说了吧,在我知道的所有事物中,你偷走的这一种是最危险的东西之一。如果处理不好,你可能在剥离后变成一个白痴,因为这份不属于你的能力,已经通过时间和你难以区分,而那不是我们愿意见到的结果对吗?” “是吗,变成白痴啊。”得到结果的马库斯倒是表现的没有那么激动,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但表情却显得相当平静,只是他颤抖的手出卖了这位伯爵,“那恐怕是连青草茶都卖不了了。”起司不忍心看到对方这幅样子,“别这么悲观,我说的是最糟的情况。且不说智慧这种东西剥离多少才算还清,现在还没决定我们是不是要这么做。” 法师的话给了马库斯希望,他抬头看着起司的眼睛,“你是说,我还有其它路可以走?”“我想是的,不过和魔鬼打交道的事情,我需要咨询一些更专业的意见。不必担心,我见过更糟的情况。现在,为了我们明天还有体力继续旅行,我想是时候休息了。”起司模棱两可的回答道,算是先给了对方一颗定心丸。 等马库斯将信将疑的去休息之后,法师仍然坐在篝火边,看着燃烧的火焰,沉思起来。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崩塌之后 “你为什么要跟上来?我已经跟你说过你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了。”马车上的模糊人影悠闲的将两条腿垂下,看着拼尽全力跟在马车后面的自己。 “哈…哈…”粗重的喘息,缺氧的大脑连眼前的具体景象也无法确定,视线只能看到大块的模糊光斑,那感觉就像是胡乱涂抹在一齐的颜料盘。 伸出的手,拼命想要去抓马车上那人的裤 《灰塔的黎明》第四百零五章 崩塌之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致命困境 咒术师的眼睛没有焦距,他木然的走到安德烈的身边,两只藏在长袍里的手在按照某种规律的抖动着,法术还没有结束,他必须以这种方式来维持那些乌鸦的存在。 烈锤大公也不是第一天见到别人施法,他很快明白了咒鸦此时的状态,知道现在就是战机所在。 于是尽管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这个坚毅的矮人仍然举起了自己的战锤, 《灰塔的黎明》第四百零六章 致命困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灰塔的黎明/b》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老鼠与蛇 为什么要在剑柄上绑东西?无论是布条也好,皮革也罢,为什么要在用来杀戮的工具上加上这些柔软的缠绳?寻常的士兵可能会告诉你,这是为了防滑,吸收手掌上的汗液或者血液。同时,这也能提高握剑的舒适度,增加动作的流畅性。但,如果你对一名以杀人为生的人问出这个问题,他的答案或许会不太一样。为什么要缠剑柄?那当然是因为,不希望自己毫无遮挡的承受夺走另一个生命的罪孽,不想承认那挥出的利刃是握在自己手里的,不想感受那冰冷的钢铁。 可喀鲁斯从不缠剑柄,他总是直接握住长剑和匕首的本体,这让魔裔可以更好的感受自己的武器,让这两把利刃成为他身体的延伸。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缠在剑柄上的东西会让他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如的将武器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来,那对于这位喜欢隐蔽的杀手来说简直就是灾难。而同样称得上是灾难的,大概也就是同时对上一小队的蛇头人和数量不明的鼠人了吧。 事情是这样的,魔裔为了寻找通往地上的出口,跟踪了一对拉德诺,从这些家伙身上披着的袍子来看,他们应该前不久还是正常的人类,只是地穴之母的邪恶仪式将祂忠诚的信徒转化成了另外一幅模样。而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会像生来就拥有蛇类感官的地底同类们那般厌恶光明,他们不会离出口太远。但老谋深算的喀鲁斯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对于饥饿的鼠人来说,不论是熔铁城的幸存者,还是这些长着鳞片的家伙,他们都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肉。 从通道后方涌出的大量鼠人封锁了魔裔所有可以暂避风头的道路,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被夹在了两方中间无处可逃。这种时候喀鲁斯就不由自主的羡慕起咒鸦的魔法,如果他也能变成个乌鸦什么的从通道上面飞过去那该多好。“有敌人!”拉德诺用带着奇怪腔调的人类语提醒着它的同伴。这些蛇头人仓皇的拔出腰间的匕首,背靠背看着四周。魔裔轻轻叹了口气,他本来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双眼里开始燃起可怕的魔火,随之而出的是两只手掌中的长剑和短刃。喀鲁斯不是没想过用自己的种族去欺骗一下那些地穴之母的教徒,但他在看到对方蛇头上的惊讶表情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即使是魔鬼,也从不和没有价值的东西谈交易。 “一个问题,女巫在哪?”燃烧着火焰的长剑指向对方,魔裔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这是他单独行动的第二个目的,找到在城墙崩塌中失踪的女巫人质,她会是熔铁城一方有力的筹码。当然,喀鲁斯的问题在蛇头人面面相觑的默剧前很快得到了答案。而不需要回头魔裔就能闻到鼠人身上的臭味,他猛的朝前踏出一步,长剑向前疾刺!在进攻轨迹上的喀鲁斯本能的向后倒退,妄图躲过这一击。剑尖刺穿了褐色的罩袍,但是并没有伤及皮肤,可那个可怜的蛇头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魔裔的手腕一转,剑身就卷起了衣物,逼迫着敌人必须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他向后狠狠一拉,就将对方带到了身前,左手的匕首对准了蛇头人的眼睛,刀尖和瞳孔的距离不足一厘米!“我只再问一遍,女巫,在哪里!”喀鲁斯的声音在身前的人听来仿佛来自阴沉的深渊,这是魔裔源自血脉的天赋,在某些情况下,他可以用恐惧来撕开别人的心房,逼迫他们说出自己的秘密。 “我不知道什么女巫,不过,有人说其它兄弟带回了一个奇怪的女孩。”蛇信带来的杂音在它的主人激动的时候尤其严重,喀鲁斯甚至花了两秒才听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不过身后鼠人的动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快,而其它拉德诺摄于魔裔的外表而不敢上前,他还有时间。“说这人的话现在何处?”匕首继续朝着眼珠接近,摄人心魄的话语和恐惧的双重压迫让这个可怜的祭司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说出了它们的据点。“前面第二个路口朝左,然后向右,墙壁左边的缝隙里有向上的台阶,上面就是!” 喀鲁斯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满嘴鲨鱼一样锋利的牙齿比起蛇头人毫不逊色。“那可真是谢谢你了。”说完,魔裔不等对方反应,右手朝后甩出,将挑在剑上的敌人一下子扔到了身后的黑暗里。被扔出的拉德诺毫无悬念的砸到了鼠人群之中,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被饥饿的怪物淹没。“老鼠还是蛇?抱歉,我没什么兴趣看这场战斗的结果。”轻松的歪了歪头,双眼着火的杀手收起武器,做了一个助跑的动作,他一跃而起,细长的尾巴在空中摇摆着辅助身体的平衡,喀鲁斯不屑的看了一眼身前两个蛇人祭司手里的匕首,这些狂信徒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作战,它们握着武器的手法都是错误的。 “友情提示,把你们的拇指抵住刀柄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尤其是你们的对手长着满身的毛发的时候。”魔裔在双手搭在两个拉德诺肩膀上的时候轻语道,接着他以此作为支点,身体向前,一脚踹在队伍中心的那个蛇人祭司身上,将它们的阵型整个打散。喀鲁斯畅快的笑着,或许是天性吧,在看到其他生物慌乱的表情时,他总忍不住会笑。落到地面上的杀手没有停止他的行动,他轻松的躲过迎面递来的匕首,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掌按住那个蛇头人的面门使其无法长嘴利用毒牙进行攻击。他就像是在人群中舞蹈,每一个步伐都能躲开要命的攻击,将身体送向安全的地方。“说实在的,你们真的不该在我身上花太多时间。” 魔裔的话并没有说错,在分食了第一个倒霉的蛇头人之后,鼠人的饥饿并未被满足,在喀鲁斯和一众邪神祭祀混战的时候,这些多毛的怪物已经悄然而至。这次,令人胆寒的惨叫声终于从蛇人的喉咙里发出,那种活着看着自己被啃食的恐怖,是所有生物都难以接受的。这时拉德诺们才终于放弃了在喀鲁斯身上浪费精力,用它们的身体和邪恶的能力去对抗鼠人。 而最致命的杀手,已经快速脱离了战场,朝着自己的新目标前进。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吃吧 佩格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这并不是因为她过于敏感,事实上,当大量的蛇头怪物用看肉一样的眼神看着你,而你因为身上灰袍巫师的该死咒印而无法使用任何力量的时候,谁都会有那种感觉。“我警告你们我可是你们的盟友失心女巫团的佩格女士你们不能伤害我,否则,否则库伊拉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身材矮小的女巫咬着牙威胁道,只是她缩在墙角里的样子实在是很难让这番威胁起到作用。佩格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如果放在平时她还可以使用魔力的时候,她根本就不会和这些丑陋的拉德诺废话,更别说是搬出自己第二讨厌的那个女巫的名字来保命。 你问她最讨厌的女巫是谁那当然是绮莉啦。那个以欺负自己为乐的家伙根本就是从无底深渊里逃出来的祸害她冷酷,残忍,肆意妄为,但就因为那该死的天赋,每一次,每一次她闯出来的祸最后都会由其他人来负责扫尾。而作为和绮莉年龄相近的女巫,佩格往往是收尾人员的首选。眼泪,从眼睛里不争气的流下来,当身上的魔力不再听从召唤,所谓的女巫也不过就是一群普通的女人。更别提佩格还离女人相距甚远,她只是个生长在特殊环境下的孩子。 蛇头人的篝火没法温暖恐惧中的女巫,佩格用带着泪痕的脸从膝盖上偷偷抬起一些打量着眼前的情景。要找机会逃离这些怪物,她宁可被矮人和巫师抓住变成阶下囚,也不愿意受到蛇头人的保护。那些可是长着蛇头的怪物啊它们怎么可能可靠这无可厚非,毕竟相貌,是我们认识其他生物的第一步,当我们见到有些面目不那么符合自身审美观的时候就会觉得不适,并想要远离对方。这没有问题,作为生物,我们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可问题在于,作为具有智慧的生物,我们区分面貌的能力受到了太多后天的影响,这让我们渐渐变的过于重视外表。 其实佩格只需要再细心观察一下,就能发现这些怪物的嘴里说的也是和她一样的语言,只不过压低的声音和蛇舌发出的杂音让其听上去更像是可怕的低语。地穴之母的教徒们甚至还将自己的食物分了一些放到女巫的面前,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它们知晓了女巫的身份,但它们本来也没有屠杀熔铁城居民的必要,每一个被拉德诺们抓住的普通人,都有可能在半强迫的传教下成为伟大地母的新教徒。不论是善良神邸的牧师,还是邪神的崇拜者,他们对于传播自己所认为的“福音”总是乐此不疲。 在这个空间的另外一边,就有几个被抓住的普通居民,他们侥幸在熔铁城的崩塌中活了下来,也没有遇到饥饿的鼠人,这些人无疑是幸运的,尽管他们成为了狂信徒的囚徒,但他们仍然没有性命之忧。蛇头人扔过来的食物虽然数量不多,可也足够他们不至于饿死。这些人也在观察着佩格,这个最近才被拉德诺们抓来的小女孩。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小男孩趁着他们的监管者不注意,小心的爬到了佩格的身边,他将小女巫面前的那块黑面包向里推了推。“吃吧,不吃会饿的。” 佩格看了看那个一脸污迹的小男孩,虽然此时她自己的状况也不必对方好上多少,可是女巫成长的环境教给她高贵的女巫不需要凡人的帮助。再说,那块脏兮兮的黑面包比烈锤大公囚禁她时给的伙食还要差上太多了,佩格即使在女巫团中的地位再低,她仍然是失心湾统治集团中的一人,又何曾吃过这种只有真正的穷人才会购买的食物呢男孩在佩格无动于衷后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地上的面包,他仔细的观察着,试图找到女巫拒绝进食的原因。发霉了吗借着篝火的光照可以看见这块面包虽然沾着些许的灰尘,但绝对还不到变质的程度。那么,在佩格以为这个孩子会拿走这块劣质食物的时候,小男孩只是小心的撕下了非常小的一块面包皮,在看了一眼女巫确定她没有什么反应后,男孩咽了口口水,他也很饿了,把面包皮放到了舌头上。当粗糙的面包在唾液的作用下变软,发出淡淡的甜味时,男孩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一下子把舌头上的东西吞下去。味道,也没有问题。 佩格看着面前的孩子一脸无法理解的看着自己,她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如果魔力还在,她一定会让这个小子知道,像他这种低贱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把自己肮脏的脸放在女巫的视线里。男孩歪了歪头,他有些无措的看了看地上的面包和把头转过去的女巫,是自己吃对方食物的举动冒犯了她吗但是,我明明是为了找到她不吃的原因才 佩格的墨绿色长发像丝带一样覆盖在她身上,这一头长发是小女巫最宝贵的东西,而即使是绮莉,也格外小心不会在恶作剧中伤到这头秀发,当然那原因可能仅仅是出于主人对于自己宠物毛发的喜爱。但总之,这美丽的发丝也让小男孩意识到了自己忽略的事情,穷苦人家的孩子可没办法把自己的头发保养的这么好。一位富裕人家的小姐,这是男孩对佩格的新定义。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该如何让这位小姐吃东西呢小男孩不知道,但是烈锤领到底还是苍狮的一部分,虽然这里的居民都是从王国内陆迁移出来的人口,可骑士精神还是影响着他们。他撇了撇嘴,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将手伸到肮脏的衣服里摸索起来,这个举动引起了佩格的注意,她其实一直通过发丝的掩饰观察着面前的孩子,只不过这种观察是出于安全考量而已。就在女巫以为男孩要掏出什么武器,身体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时,对方掏出的东西却让佩格愣住了。虽然只剩下一半,不过从脑袋上不难看出,那是一只老鼠的尸体。 女巫把身子往后挪了挪,作为一名女巫,她当然不至于像普通姑娘那样对老鼠蟑螂一类的事物大惊小叫,不过就佩格所知,老鼠的尸体可以作为很多魔法的材料。难道眼前的这个男孩也是一名施法者吗不是没可能啊,既然有一名灰袍在这里,难保熔铁城中还存在什么样的家伙。被连续的意外弄得精神过于紧张的女巫如此想到。然而马上,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吃吧,肉。”看着男孩真挚的眼神和他手上吓人的老鼠尸体,佩格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让我吃什么死老鼠吗他是在戏弄我吗就像绮莉那样,哪怕我已经落到了这幅田地还要戏弄我吗女巫,哭了,她哭的那么伤心,让拉德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男孩歪着脑袋,他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为什么自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把私藏的储备粮拿出来给对方,反而还把这位小姐惹哭了。这可是肉啊他费解的看着手里那半只老鼠的尸体,尸体上老鼠的脑袋也用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他,费解啊。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活饵 .., “你们!嘶嘶”蛇头人说着朝小男孩挥了挥手,威胁他退回之前的角落,从佩格身边移开。这些邪教徒虽然并不认识佩格,不过它们却能感觉到这个女孩的不同,这是地穴之母的馈赠,转化成异类不仅增强了它们的身体素质,对于那些阴影下的东西,拉德诺们也比普通人类要敏感上不少。 “嘶,她,我们该怎么处理?”另一个蛇头人询问起来,它们只是众多教徒中的一小队,负责为探索隧道的同类提供一个安全的休息场所。而佩格的出现显然超出了这些小卒能处理的范围,它们必须请示更高层的指令。“我带她去见,嘶,主祭。”发现了女巫的拉德诺站起来,摇晃着它长满鳞片的脖子,看向墙边长着墨绿色长发的女孩。“通道里不安全,那些老鼠也在这里。”提出问题的怪物有些担忧的说道,它虽然有着对地穴之母忠诚的信仰,但鼠人的疯狂却令人不得不考虑独身行动的危险性。 起身了的拉德诺看了看同伴,又环视了一圈这狭窄的庇护所,它明白为了保证这个安全空间的存在,就不能让同伴和自己一同上路。既然如此的话…“你,嘶,过来!”蛇头人说着,走到一旁,将刚刚坐下的小男孩一把拉起来。“诱饵。”它对其他拉德诺解释道。鼠人进食的样子在场所有人都见过,那些长毛的家伙可不是什么深谋远虑的猎食者,也没有一网打尽的概念,对于噬血的鼠人来说,眼前的肉要优先吃掉。而一个活泼的孩子,他没有办法对身强力壮的拉德诺造成威胁,却足够吸引残暴野兽的注意。 其它的蛇头人纷纷对它们兄弟的主意表示赞同,这里离主祭所在的区域并不是很远,而且主祭的身边有大量的精锐战士保护,不必担心鼠人的问题。带上这个保险,由一个人押着小女孩的计划就显得可行了很多。 “嘿,放开我!”对自己被当成了诱饵的前途浑然未决的小男孩用他的拳头打在长满鳞片的手臂上,他不喜欢别人抓到半空中。“闭嘴,小子!”蛇头人张开它的大嘴在男孩面前低吼着,它嘴巴里的腥臭气息令孩子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我看你应该先打断他的腿,嘶,这样他就不能跑了。”篝火旁的怪物中有一个说道。“不,应该割了他的舌头,他太吵了,会把老鼠引过来。”另一个提出不同的观点。“可是如果割了舌头,那些老鼠会不会对他丧失兴趣?”… “停下!嘶”提着小男孩的蛇头人喝止了同伴间的讨论,它用竖瞳看着手里的孩子,伸出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后者的脸颊,这样的恐吓令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塞住他的嘴,捆住他的手,这样既可以让他走路,遇到老鼠的时候也不怕它们发现不了。”这可怜孩童的命运就在这句话后被决定了下来。他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绑了一大截,这样的束缚别说是小孩,即使是精通逃脱之术的盗贼恐怕也要费上一番气力。而塞在男孩嘴里的,则是他麻布上衣的一部分,诱饵可不需要衣服。 出发准备完成,蛇头人有些犹豫的走到佩格面前。“你,跟我,嘶,去找主祭。”女巫抬起头,她注意到了对方肩膀上扛着的男孩,生长在混乱环境中的佩格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可没有为这个想要给她吃老鼠肉的孩子感到任何的伤感,事实上见到对方狼狈的模样,女巫还挂着泪痕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看到冒犯过自己的人落入困境总是让人愉悦不是吗? “好吧,我跟你走。”佩格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她见过这些那个所谓的主祭,在库伊拉身边的时候,因此她相信只要见到那个人,她就会得到应有的尊重。而对方也会想尽办法为自己接触那该死的咒印。拉德诺没想到佩格会这么配合,它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个女孩,更加认定她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在其它狂信徒和囚徒的目送中,这只押送小队踏出了庇护所。蛇头人在黑暗中不需要照明,而女巫虽然魔力被封住,但是异于常人的身体结构还是让她们在夜视方面比人类强上不少。至于那个小男孩,他只需要跟着手上的绳子走就可以了,没人在意他是不是需要照明。踏出楼梯的那一刻,走廊中不知从何方吹来的阴风令人胆寒,饶是拉德诺也得小心谨慎的观察隧道中的痕迹。再等等,等伟大的地母从深眠中醒来,这里就将变成只属于我们的圣堂。 “嘻嘻,你很害怕吧?”佩格背着双手,饶有兴致的在男孩的耳边轻语着。“我告诉你哟,只要我们碰到鼠人,你就要被抛下喂给它们喽。”她喜欢恐吓,喜欢看着别人在自己的话语下惊慌无措,那令她满足,让她确信自己是一名强大的女巫,而不是会被人任意揉捏的小女孩。“尽情害怕吧,你最好祈祷那些老鼠闻不到你身上的恐惧。那样,你还可以多活一会,不过也就只是一会。”佩格很清楚,即使他们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的找到了那名主祭,小男孩的命运可能也是当场被杀。没有邪教徒会带着一个毫无用处的孩子穿行在危机密布的地下。 男孩看着佩格,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说这些话,这个大小姐是被吓疯了吗?她难道没有意识到她自己也处在同样的险境中吗?他们该做的,难道不是利用这个蛇头怪物的粗心大意找机会溜掉吗?他不懂,孩子对于世界的认识本就是不完全的,更别说是刚刚经历了熔铁城崩塌这种成年人也无法相信的巨变,所有曾经适用的法则都已经失去了效用。 在这一大两小的队伍在通道中摸索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后已经悄然多了一条尾巴。喀鲁斯的隐藏了双眼中的火焰,饶有兴致的看着女巫和小男孩之间的互动。他想起自己以前似乎也是这样的,因为血脉的关系被那个所谓的“父亲大人”当成狗一样使唤,残忍的杀死其它生命,仅仅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这和受尽了绮莉欺负的佩格何其相似?但如今的魔裔已经不会那么做了,他是杀手不假,但杀手,也有自己的道路,他不再是活在那双眼睛下的可悲的子嗣。而这一切,全是源于一个同情心泛滥的矮人和一个愚蠢透顶的人类。那么,你能否遇到那个把你从盲目仇视的深渊里解放出来的人呢?我很期待。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巧手 排除观察女巫的恶趣味,喀鲁斯还有一个理由让他没有在发现这个小队的第一时间采取行动。他听到了拉德诺之间的对话,魔裔有理由相信,那个它们口中的主祭会知道通往地面的道路。而一个如此有分量的人质,也可以为熔铁城幸存者的逃生增加可能性。听起来有些疯狂不是吗?一个势单力薄的杀手居然打算去挟持在重重卫兵保护下的敌方高层,更别说作为邪神的主祭,其本身也必然有着远超一般信徒的强大力量。但这对于喀鲁斯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多年的磨炼和来自血脉悠长的生命让他的身手没有像自己的朋友们那样随年华衰落,反而将每一项技术都锻炼到了相当可怕的地步,对于魔裔来说,此时的他才是正当壮年。 致命的杀手停止了自己的脚步,他听到了远方的轻微响动,响动传来的方向正是前方三人前进的方向,这只小队在鼠人遍布的地下迷宫中还是太过于招摇了。喀鲁斯歪着头想了想,他在思考要不要放弃顺藤摸瓜的计划在这里就将佩格带走,因为如果来袭的鼠人数量过于庞大,即使是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带着女巫全身而退。可是看着还在小男孩身边嘲笑他的佩格,算了,还是再等一下吧,或许让这个女巫受点惊吓可以让她老实一些。魔裔笑着,伸手抓住并不算光滑的墙壁,整个人攀登进了通道上方的黑暗里。 蛇头人很快也察觉到了不对,它在空气中吐动着的舌头嗅到了某些不友善的信号。爬虫类特有的竖瞳冷冷的看着身后的小男孩,“看来是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鼠人来的很快,它们总是这样,拼尽全力奔跑,拼尽全力觅食,然后因为用力过猛而遭受饥饿的折磨,这是野兽的悲哀,永远不懂得停下一成不变的生存方式思考更好的途径。但这也是野兽的天赋,若人可以像它们那般纯粹,耐心和坚持就不会是受人尊敬的品格。 老鼠在黑暗中不需要视觉,虽然它们确实拥有在幽暗环境下睹物的能力,可更多时候,听觉嗅觉以及嘴边的绒毛都可以提供更精准的信息。当三只鼠人出现在通道拐角的时候,它们甚至是闭着眼睛的。“咕噜”男孩咽了口唾沫,虽然他看不见前方的情景,但预感告诉他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蛇头人拔出握在腰间的匕首,这里已经离主祭所在的区域不远了,只要将这个孩子当成饵食,它就可以带着女巫轻松通过。这么想着,残忍的怪物用另一只手拉过男孩,在他的手臂和腿上分别划了几刀,这些伤口不至于致命,可流出的鲜血足以吸引鼠人的注意。“呼!”果不其然,闻到了血味的鼠人开始发出难耐的声音,它们加快了朝这里奔跑的速度。 拉德诺退了一把男孩,用幸灾乐祸的声音说道,“跑吧,小子,为了你自己。嘶”恐惧,占据了男孩的内心,他一获得自由就本能的朝着与另一边奔跑起来,即使他知道最后自己终归还是会被那些噬血的怪物追上,可能多活一秒是一秒,求生的本能控制了他。直到,他跑过佩格身边,一缕墨绿色的头发在他的耳边轻轻扫过。如果我逃跑,那这个女孩会怎么样呢?这一次自己可以为蛇头怪物吸引鼠人,那下一次呢?是不是就轮到她了?我们总说仇恨是盲目的,可善良又何尝不是呢?当你认定一个人需要帮助,那么你就不会思考其它的可能性。至少一个孩子不会如此快的改变自己的心意。 于是在三双惊讶的眼睛里,已经跑出去一些的男孩居然自己折返了回来!他凭着刚才蛇头人推搡自己的感觉判断着对方的位置,拼尽全力的朝对方撞了过去。喀鲁斯的嘴角在看到这一幕难以抑制的上扬,真不愧是那个死矮子的领民,一个个都是矮人的性子。“快跑!我拖住它!”男孩在跑过佩格身边的时候对她大喊道。而女巫则是被这疯狂的举动吓到了,她长大了嘴巴,满眼的不可置信。 “碰!”“混蛋!杂种!”男孩和怪物撞在了一起,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前者拼命用双腿缠住蛇头人的腰,不让对方把自己甩下去。“跑啊!快跑!”稚嫩的童音因为激烈的嘶吼而沙哑,一个饥饿的孩子要如何控制住可怖的拉德诺呢?长满鳞片的拳头一下一下的重击着男孩的脸颊,将原本平整的皮肤打出大块的淤血和伤口。“嘶!从我的身上滚开!”蛇头人咒骂着,它能看到鼠人已经离自己很近了,再这样下去它将和这个小子一起变成老鼠的食物!为了保命,现在的它已经顾不上让这个孩子保有奔跑的能力了,它举起刚才划伤了对方的匕首,朝着男孩的脖子刺下去! 魔裔咧开嘴,笑了。他看到那个孩子在即将被杀死的时候本能似的松开了自己的双腿,举起他被绳子捆住的双手,用那些粗麻编成的绳子挡住了这本该切开喉咙的一击!“啊!”稚嫩的声音呐喊着,却不是因为疼痛,这个孩子表现出了与他外表不符的坚强,刺进绳子中的匕首实际上还是刺中了他的左手手背,锋利的铁刃贯穿了他的手掌,但是他没有因此而放弃,被解放出来的右手死死的抓住蛇头人握匕首的手,不让它将武器拔出去。他现在不像是一个人类的孩子,倒像是一只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的野猫。 “为什么?”佩格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道。聪慧如她,当然很快明白了男孩的意图。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敢转身返回,更早的去面对死亡?为什么他拼死也要给我争取一个完全不需要的逃命时间?他难道不明白,我和他不是一样的吗?女巫的脑袋完全混乱了。 “这世上总有些人,他们或许是天生得来,或许是后天养成,天真的像是完全不能看见这世上的污秽。他们是瞎子,看不见我们和他们的不同;他们是聋子,听不见我们咒骂他们的恶毒言语。不过我觉得,他们只是傻子,傻到会牺牲自己来救我们这样的,东西。”喀鲁斯的低语在佩格耳边响起,一个**着上半身,皮肤上燃烧着可怕魔纹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像是刚从锻炉里掏出的剑从他的手掌中缓缓伸出,随着男人活动自己的脖子,女巫可以看见他头上蜿蜒而出的羊角。 正在伤害男孩的拉德诺也看到了魔裔的身姿,只不过比起其他东西,它更注意到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呼…”带着硫磺气味的呼气从喀鲁斯的嘴里飘出,即使是鼠人,也为这可怕杀手所折服。“我见过你信仰的神邸,那所谓的地穴之母。”两点魔火飞速接近,一瞬之间挂在蛇头人身上的孩子就被魔裔单手摘了下来,而他另外一只握着长剑的手,已经将锋利的剑刃放到了狂信徒的肩膀上。“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走上信仰祂的道路,也不在乎。我只是想在你死之前跟你说一声我的看法,在我看来,比起信仰那团铁疙瘩,你还不如信仰这个孩子。” 血花,飞溅。双眼睁着老大的蛇头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到鼠人的面前。就在佩格以为事情会随着魔裔的出手而结束的时候,喀鲁斯却再次做出了惊人的举动。他将男孩放到地上,完全不管对方因为自己的样子而感到害怕,魔裔将手掌按到孩子头上。“这能让你暂时获得在黑暗中睹物的能力。看着我怎么干的,因为接下来,就轮到你了。”说完,喀鲁斯猛地冲向那三只还在观望中的鼠人,烧红的长剑干净利落的杀死了其中的两个,然后看似失误一般的避过了第三只鼠人的要害,斩断了它的一只前爪。 “叮当!”魔裔将蛇头人之前用过的匕首踢到男孩的脚边,看也不看背后负伤惨叫着的鼠人。“捡起匕首,杀了那只老鼠。否则,我就杀了那姑娘。” 双眼中含着泪水的孩子颤颤巍巍的蹲下身,用完好的右手拿起了匕首,这把匕首对于他来说有些大了,也相当重。可他没有放弃,他仔细回忆着刚才自己看到的魔裔的动作,将手里的武器想象成长剑。 喀鲁斯走回佩格身边,伸手按住了女巫的脑袋,强迫她必须直视正在发生的事情。“好好看看吧,看看你眼中一文不值的凡人能有多大能耐。” “噗呲!”通道在一次刀刃刺进**的声音后重新回复了安静。鼠人,倒下了。男孩,还站着。他的胸口上被鼠人的爪子划伤,袒露的稚嫩身体上皮肉向外翻起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有些人不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永远也学不会战斗,可是有些人,他们天生就是战士。”魔裔走到男孩身后,刚好接住后者倒下的身体,他看着被死死的攥在手里哪怕晕眩也没有放开的匕首,“看,这小子第一次拿刀就比那些蛇头的家伙强上这么多。天生巧手,我记得他们是这么说这种人的。”说着,喀鲁斯的手上燃起些许的火焰,他将着火的手掌按到男孩的伤口上,一股烤肉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 “既然一个人类可以有精灵当扈从。我想我也可以。”杀手露出满嘴锋利的牙齿,看着怀里晕过去的孩子。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精灵的行军 在魔裔又一次捕获了佩格的时候,离熔铁城约莫一天路程的旷野中,一支军队在默默的行进着。他们和所有的人类军队都不相同,没有刻意强调的口令和步伐,行进中的队伍却保持着微妙的阵型,没有鲜亮的铠甲和醒目的旗帜,这只队伍仿佛与路旁的野草融为了一体,安静,迅速,当他们走过,那感觉好像只是风吹过草茎般自然。这是精灵的队伍。 来自苍狮西南边界森林里的精灵们走在毫无遮挡的天空下,这种异常的空旷感令熟悉森林生活的他们多少有些不适。但沉稳的巡林者们知道不论在怎样的环境中,冷静的观察和镇定的思考都是生存的不二法门。除了某些特殊的个体… “嗝!”懒散的趴在一头雄鹿背上的亚特伍德打了一个酒嗝,这个有着绿杖之名,同时还是巴克姆导师的精灵长者和守卫在他周围的精灵战士完全不同,当然这不仅仅是指外观上老精灵那一头堪称艺术的头发,而是说这位力劝族人们加入对鼠人战争来的始作俑者自己好像对战斗本身显得并不那么关心。 “长者,我们已经很接近那个矮人的城市了。可是斥候仍然没有在地平线上发现任何的建筑。”一个穿着皮质镶铜铠甲,有着金色长发的精灵骑着另一匹较小一些的雄鹿来到亚特伍德身边,恭敬的说道。他的头上戴着一条由三种不同植物编制而成的头环,由此可以得知,这个精灵的年纪应该已经超过了三百岁,他也正是这支军队的领袖。可即使是活了将近三倍于常人寿命的精灵战将,在绿杖面前也会表现的像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年轻人般拘谨,在一众的长者中,亚特伍德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会看到的,会看到的。”醉眼稀松的长者随意的回答道,他晃了晃手中空了的木质酒壶,将其随意挂在身前的鹿角上。“叫猎人们准备好弓箭和短刀吧,嗝,这空气里的血腥味吹了这么远还没有消散,等我们到了目的地,恐怕会迎来一场大战。” 穿铠甲的精灵皱了皱长眉,“长者,我还是不明白,即使我们要加入这场战争,也没必要和人类合作。凭我们的力量,足够肃清那些扭曲的生物,更何况,这片土地的领主还是一个矮人。”他在说话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握着缰绳的左手,原本应该如艺术品般修长的手指如今只剩下三根,他的无名指和小拇指竟是不知因何缘故齐根被砍断!而在提到矮人的时候,精灵将军能够感觉到自己左手断指处传来隐隐的疼痛。 “姆洛斯,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好几十年了,何必抱着那些仇恨不放手呢?”绿杖似笑非笑的看着身边的后辈,他很清楚姆洛斯对矮人仇恨的由来,几十年前一群疯狂的矮人佣兵侵入了森林,他们肆无忌惮的使用着铁器砍伐树木,还杀死了遇到的一小队巡林者。当更多的精灵们顺着绿之子的哭声赶来时,那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树木已经连根须都被从土地里挖了出来。那些矮人声称在那片地下有着极具价值的矿藏,为此,他们毫不犹豫的摧毁了覆盖在泥土上的东西。 姆洛斯冷哼了一声,眼睛中闪过一丝戾气,“矮人都是野蛮的破坏者,他们只醉心于那些无生气的石块,对于活着的东西没有丝毫感情,他们是世界的祸害。”事实上,将军的话也很有代表性,几乎所有精灵厌恶矮人的原因皆是如此,在热爱自然的精灵眼中,矮人对于矿物和创造的热衷就成了对自然世界肆意妄为的破坏,他们挖空山体来寻找宝石,砍伐森林来点起高炉,如果说人类的短视尚且可以归结于他们寿命所限,那么矮人的行为在精灵看来就毫无宽恕的可能。 绿杖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的歪过头去。“新生和毁灭,维持和突破,我们和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就和我们与那些被称为鼠人的生物一样。一切皆起于自然,终将归复于自然,又有什么好争辩的呢。”老精灵说着,从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里抓了抓,随着一阵抗议似的叫声,一只小巧的飞鸟被他抓了出来。“去,帮我看看那座城市发生了什么。”不到巴掌大的小鸟听了绿杖的话眨了眨眼,张开翅膀飞上了天空。说也奇怪,当这只小鸟升空之后,它身上的羽毛在阳光下开始飞速的伸展,当它掠过精灵们的头顶,哪里还有之前的样子,那分明是一只有着红色尾翼的巨鹰!它的翼展至少有将近两米,亮红色的尾羽在空中留下显眼的轨迹! 似乎是被亚特伍德的行动提醒,姆洛斯也抖了抖缰绳,催着胯下的雄鹿走到队伍前方,“巡林者们,放出猎鹰,让我们会飞的朋友做我们的眼睛。”随着他的命令,队伍中开始有大大小小的黑影升空,那是精灵们驯养的战鹰,它们可以为主人提供更高更全面的视野。空旷的天空中很快就出现了大量盘旋着的影子,这样的地形比森林中更适合鹰类的发挥。 老精灵抬起头,用手掌搭在眼睛上遮挡阳光,“啊呀呀,这下可就等于告诉别人我们在这里了呢。看来战斗会提前发生啊,不行,我得赶紧多喝两口。”亚特伍德边说边摘下鹿角上另外一个酒壶,顺便提一下,精灵长者骑着的这只雄鹿头上至少挂了十个这样的容器。若不是他坐下的这只鹿已经习惯了绿杖的行为,它说不定会把这个老家伙一个翻身甩出去。 盘旋而上的巨鹰用它锐利的视线俯瞰着大地。没有人管理的田野已经出现了破败的倾向,从没见过的压痕在麦田里到处都是,根据巨鹰的经验,能产生这样的痕迹,那种生物的体型应该和自己的主人差不多,只是这数量却要多很多就是了。看来最近可以吃到比松鼠大上不少的食物了,但愿它们的味道比松鼠可口。拍动双翼继续前进,巨鹰看到了更多的景象,一些零散的小型营地,不过看来应该已经废弃,否则当自己飞过的时候不可能没有人钻出帐篷张望。而或许是动物的直觉吧,这位天空中的斥候本能的觉的这些营地最好还是不要贸然接近的好,在营地里弥漫着一些很…难以描述的气息,而这种气息在前方的大土堆里更加明显。等等,那不是土堆,那是一片巨大的废墟! 于此同时,一些穿着褐色长袍的人抬起了他们的头,这些在地面废墟上搜索幸存者和可用物品的地穴之母教徒,发现了天上的窥视者。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换皮 狭窄空间中的人们因为震惊而暂时忘记了发生在他们面前的血腥场景。那个之前被蛇头人带走的男孩和女孩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跟着他们一同进入这个庇护所的,既不是带走他们的邪神祭祀,亦非追逐猎物而来的鼠人,而是一个赤裸着上半身,有着一双燃烧着火焰的双眸的男人。当喀鲁斯走近这里的时候,不论是篝火边的拉德诺还是角落里的难民,他们都下意识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仅仅是出于恐惧,如果说鼠人是噬血的野兽,那么魔裔就是致命的死神,二者给人的压迫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喀鲁斯随意的瞥了一眼那些后知后觉仓皇拔出武器的蛇人,将怀里的男孩递给佩格让她照顾。“看好他,这小子在我眼里比你有用。”其实即便没有这句恐吓,可怜的小女巫也完全不敢打其他主意,佩格很清楚就算自己的魔力没有被封印,对方想要杀她也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女巫拖着男孩来到入口的墙边,将后者的脑袋小心的放在自己的腿上,希望这样可以让他舒服一些,间接搏得喀鲁斯的好感。当然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恐怕只有魔裔本人才知道。 不过佩格多半是做了无用功,因为杀手在交待了这一句之后随即杀入了蛇头人之中。如果这些拉德诺生来便是如此,它们可能确实能给喀鲁斯带来些麻烦,毕竟是受到地穴之母控制而产生的生物,它们的肉体力量即使比不上魔裔,靠着数量上的优势也有一战之力。可惜的是,它们转化的时间太短了,再加上这些祭司之前便对近身战斗并不熟悉,此时的杀手对于它们来说就是完全不可抗拒的猛兽,喀鲁斯于拉德诺来说无异于虎入羊群,顷刻之间便已血肉横飞。 蛇头人,七个;出手,七招。篝火倒映出的阴影很快就只剩下一个,魔裔在满地的尸体上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颇为不爽,他讨厌这种战斗,既没有乐趣,也没有风险,杀手从不无意义的屠杀,那完全不合理。“好了,你们已经安全了。”当喀鲁斯看着墙角的人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些心理素质较差的人险些当场失禁,谁让魔裔的外形在常人眼中也不比蛇头怪物好上多少呢 杀手歪了歪头,他早就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偏见,而且结合他刚才的行为,这些人的反应究竟算不算是偏见还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喀鲁斯走到女巫和男孩身边,粗暴的撕开男孩胸口的衣物,那小小的胸膛因为饥饿而显得异常单薄,其下的肋骨隐约可见。魔裔却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他见过太多比这个孩子还要凄惨的人,喀鲁斯伸出右手食指,用尖端锋利的指甲在男孩的皮肉上滑动起来,很快,一个诡异的符号就出现在胸口上。只是被翻开的伤口并没有流出血液,反而很快就结痂了,只不过看样子,这伤疤恐怕会永远留下来。“该起床了,小子。”刻完了符号的魔裔掐住男孩的下巴,将他整个人提起到和自己相同的高度。 痛苦的拉扯感很快唤醒了沉睡的孩子,他一睁眼就看到那双跳动着魔火的眼睛,晕倒前的事情被迅速回想起来。“呃”男孩奋力的挣扎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他的挣扎在喀鲁斯看来即无力又可笑,魔裔咧开满是利齿的嘴,露出可怖的笑容,“省些力气吧,小子。毕竟接下来,这些人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话音刚落,剧烈的疼痛就从男孩的胸口传来,这如火烧一样的感觉从皮肉进入内脏,又顺着血管融入骨骼,刹那间男孩甚至希望自己可以立刻死去不再受这种折磨。 可下一秒,刻骨的疼痛消失无踪,莫名的力量从肌肉中爆发出来,这让男孩得以摆脱魔裔的掌控,他跌落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豆大的汗珠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上。 “居然没晕过去呵,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有趣。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和这位小姐还有事情要做,你回去的时候跟那个矮子带个话,说我很快就会带他们出去。”喀鲁斯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男孩听见了多少,他转头一把抓住佩格的头发,揪着女巫朝外走去,他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似乎很是开心,他甚至哼起了一首在女巫听来相当恐怖的歌谣。 当离开了的两人再次来到蛇头人和鼠人死亡的地方时,魔裔松开了拽着佩格的手。“你很疑惑吧为什么我救下你们之后没有带你们去找那个矮子。”女巫知道对方口中的矮子指的是烈锤大公,她揉着自己头皮,希望那头长发没有被拉掉。而喀鲁斯的问题,老实说佩格根本没有勇气去思考。在沉默了片刻后,杀手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女孩,“呵,亏你还是个女巫,刚才那小子都有勇气拼命,你却只懂得委曲求全。也对,你可是女巫啊,怎么能和那些下贱的凡人相提并论呢你的命,可是相当有价值的啊。”带着尖锐指甲的手摩挲着佩格的脸,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但魔裔又怎会心软呢。 看到女巫的样子,喀鲁斯挑了挑眉毛,他放下吓傻了的俘虏,走到那具蛇头人的尸体旁。“我一贯反对浪费,每一个存在,哪怕是这样的家伙,也有他的价值不是吗”就在佩格以为魔裔要食用拉德诺的血肉时,接下来的一幕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杀手的手轻柔的抚摸过尸体的皮肤,不放过每一寸皮肤,喀鲁斯赤裸着的上半身上放出闪着红色光芒的魔纹,当他完整的抚摸过拉德诺尸体的每一个角落,包括那些被他砍断的部分后,魔裔站了起来。 女巫惊悚的看着打量着自己手脚的蛇头怪物,它的脚下是一具没有了皮肤的凄惨尸体。“嘶,这舌头说话可真不方便,嘶,难怪这些家伙总是怪腔怪调的。”拉德诺自言自语的说着,当它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之后,它抬头看向佩格。“好了,我亲爱的女巫小姐,嘶,让我们去找那位,主祭大人吧。” 那双爬虫类动物的竖瞳里,闪动着可怕的火光。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自由的承诺 其实在将佩格找回的时候,喀鲁斯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他完全可以带着女巫回到熔铁城幸存者们组成的阵地,将后者先交给烈锤大公再做打算,可是魔裔没有那样做。杀手很清楚人的极限所在,他记得在离开阵地时那些士兵看向他眼睛里的东西,希望,最后的希望。人类不是适合在地下生活的种族,长时间看不到阳光和狭窄压抑的生活环境足以让正常人发疯,更别提那些堆积起来的排泄物。这些喀鲁斯再清楚不过,因此,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去走那条安全的道路,想要说服那个死脑筋的矮人离开这里,必须带上烈锤的领民,想要带上烈锤的领民,必须找到那个主祭。这无疑是一个极为危险且相当困难的任务,但魔裔对自己的身手有绝对的自信。 那么会产生影响的隐患就只剩下一个了不是吗小女巫察觉到了看向自己的视线,她犹豫了两秒,用最小的动作将自己的脸转向牵着她的杀手。“你应该猜到了我要干什么对吗”魔裔似乎已经适应了他新的外貌,他甚至可以在说话时控制自己舌头的颤抖来发出相对而言更加标准的发音。但这并不意味着佩格会减少任何对前者的恐惧,她张了张嘴,尝试了两次后终于说出完整的句子,“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女巫的保证在喀鲁斯看来毫无意义,他很清楚这些口口声声说着不会反抗的人质一有机会就会逃跑,但现在情况又没有时间让他真正让佩格屈服,所以他决定像自己血缘上的父亲那样,做一些魔鬼该做的事。 “我们来谈笔交易吧。”魔裔习惯性的笑容在蛇头上表现出的效果更像是攻击前的恐吓,“我知道你们参加了对熔铁城的战争,可是你看看周围的样子。那些幸存者不会太在意最后被吊死的战犯里少一个女巫的。而那个灰袍巫师也和你并没有过节,所以,如果你能配合我从那个主祭的嘴里套出出口的情报,我也许可以让安德烈放了你。” 佩格咽了咽口水,她当然想要一口答应魔裔的条件,可是女巫转念一想,虽然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她被对方挟持,但想要获得废墟出口的位置,自己的帮助也是喀鲁斯必须的东西。这场交易的主动权,实际上是在自己手里。想到这一点,佩格心中的恐惧稍微减少了一些,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出颤抖,说道,“那些地穴之母的教徒和我们有盟约,我在他们身边一样可以得到庇护。” “庇护我想软禁才是更贴切的说法吧。你们和这些人,”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拉德诺,“你们之间的盟友关系有多脆弱需要我来提醒吗或许碍于你的身份,他们确实可以给你一些礼遇,但想想吧,落入这些为了追随邪神什么都不管的疯子手里,你真的安全了吗一个无法施法的女巫,在哪里都不会自在。”魔裔并不担心女巫和自己讲条件,或者说作为提出交易的那一方,他还怕佩格因为恐惧而不敢跟着思考。 喀鲁斯说的话正中佩格的靶心,女巫明白,只要自己的魔力仍然在封印中,那她不管在哪方势力的庇护下,都只能作为一个自由受限的人质。说到底,让咒鸦解除对自己的魔力的限制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情。可,解除灰袍法师的诅咒,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有能力让我恢复魔力”女巫狐疑的说道。 杀手歪了歪脑袋,这一点上他其实也说不准,虽然他猜咒鸦应该并不在乎这个女巫俘虏,可时局如此,难免咒术师有什么其它的打算。不过这些担忧并不需要透露给佩格,这也是魔鬼惯用的伎俩。“除了我,你还能找到什么其他更有把握的方法吗”喀鲁斯的回答看似回答了女巫的问题,实际上却没有给出任何承诺,这样即使事后证明他确实没办法说服咒鸦,女巫也不能指责他违反了交易。 “唔”绿色长发的女巫低头思考起来,她虽然还没有察觉到魔裔的语言陷阱,不过还是本能的觉的对方的承诺不能完全相信。可她同时也清楚和地穴之母教徒间的盟约确实如喀鲁斯口中的那般,她几乎能够预见到自己见到了那位主祭之后的样子。那是自己希望见到的吗从一个牢笼里进入另一个牢笼 在佩格思考的时候,杀手嘴角的笑容变的更加明显起来。喀鲁斯虽然不是太清楚女巫们之间的行事方式,但他丰富的阅历让他察觉到了眼前这个俘虏真正渴望的是什么东西。“不如这样如何等找到出口之后,我不仅会请求灰袍巫师还给你魔法,还会让他抹除你身上的印记,让你,真正自由。” 这话像是毒液一样刺入了女巫的心脏,佩格的头在魔裔的低语中猛地抬起,她睁着眼睛看向对方。自由,那意味着什么小女巫还太过于年轻,这让她不需要担心自己失去女巫团的汤锅后会面临死亡的威胁,这样看来,自由,是不是意味着她不必再受到库伊拉那样的老女巫支使是不是意味着绮莉再也无法欺负自己是不是意味着,不必再回到失心湾那潮湿阴暗的街道里,去面对那些粗鄙下贱的强盗和水手某种悸动在佩格的心里萌生,而喀鲁斯知道,这悸动会让女巫死心塌地的履行他们之间的交易。 “考虑一下吧,这交易划得来。”魔裔说着,伸出他的右手,那只覆盖着蛇鳞的手上开始燃烧起微弱的火焰。女巫则像是着魔了一般看着这只手,她好像在火焰中看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佩格沉吟了片刻,最终将自己的左手伸出来,握了上去。 火焰,熄灭。交易,成立。女巫和杀手都露出了笑容,只是他们笑的东西却并不相同。“好了,既然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问题了,那就快点前进吧。早日看到天空总是好的。”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初步接触 穆默默的休息着。虽然他的内心好似被无数只昆虫撕咬一样焦急,但他必须压抑住自己的冲动,恢复体力。很快了,我伟大的主,我很快就会去到您的身边。这位地穴之母主祭身上的纹身在皮肤上顺应着某种规律流动着,这样的情况在所有尚未转化成蛇头人的教徒都有发生。随着深入地下,他们都能通过皮肤上的“神纹”感受到所崇拜邪神的号召。这股悸动催促着他们继续深入,去地面之下,唤醒已经沉睡了太久的存在。而和穆不同,大部分的教徒没有办法在这种悸动中控制住自己,过于强烈的渴望足以摧毁常人脆弱的理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不受控制的疯子,这也是为什么教团不得不将大量的普通教徒转化成拉德诺的主要原因。 另一方面,熔铁城的崩塌虽然让烈锤大公和他的士兵不能再阻挡教团的脚步,但剧烈的震荡也改变了城市下方的地下通道,原本从地下同族那里得到的地图完全失去了作用,穆和他的祭司们必须重新找到通往更下层的通道。这无疑是困难的事情,矮人设计的地下迷宫即使是在表层建筑坍塌后仍然保留了相当多的残余,它们极大的混淆了地穴之母教徒的视听,更别说被有意无意丢进这个下水道里的其他住民和嗅着血迹跟随教团而下的鼠人都给探索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如果让那个女巫晚些离开就好了。网穆有时会不禁这样想,那个名叫库伊拉的女巫可以驱使昆虫来探索很多常人体型无法到达的地方,这能让他们的速度快上很多。想到女巫,主祭也记起他曾经答应过库伊拉找回她两个潜入了熔铁城的同伴。他抬起光滑的头顶,伸手接住从上方岩石缝隙间留下的滴水,在这样的地方找两个女巫谈何容易,再说她们现在是不是还活着都不能确定。如果失约于对方,想来还要承受来自失心女巫团的报复,烦躁的情绪在穆的心里滋长,必须更快的唤醒主,只要有了主的庇护,这些问题都将不是问题。邪神的主祭睁开了他同样纹着诡异图案的眼皮,默默听着脚步声朝自己靠近。 “主祭大人,一名兄弟带着一个女孩前来,那个女孩自称是女巫。”仍然保持着人身的祭司战战兢兢的通报着,此时仍然保持着人类身体的信徒无一不是资深且极具实力的存在,放在平时,他们可能都会担任地穴之母信仰的地区负责人,可在穆的里面,他们就像是刚入教第一天的新教徒一样。 穆身上的纹身停止了颤动,他与所崇拜存在的关系远不止单纯的信仰,这让他比起眼前的这些狂信徒多了几分冷静。“我知道了,带我去看看。”起身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褐色长袍,和普通的教徒不同,身为主祭的袍子上反而没有任何装饰。只是这单纯的褐色长袍穿在穆的身上,却让人感觉仿佛在凝视着幽邃的洞窟,阴影下的东西完全无法揣测。网 通报的教徒很快就带着穆来到了一处路口,在这个较为宽敞的路段聚集着大量的地母信徒,他们在察觉到主祭的到来后主动躬身让开了一条道路,露出佩格和她身边的喀鲁斯。“佩格小姐,能再次见到您真是令我感到愉快。”穆的脸上扬起了温暖的笑容,只不过这笑容在他布满刺青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女巫双手轻轻提了一下裙角,算是和对方打过了招呼。就连魔裔都不得不感叹佩格此时表现出的镇定,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天生的演员吗?这不禁令杀手开始思考之前对方表现出对自己的恐惧有几成是真实的了。“该感到高兴的是我才对,如果没有您和您亲切的教友,我恐怕已经葬身在那些野蛮鼠人的爪牙之下了。”女巫笑着,看不出她说的话中有几成是真几成是假。不过佩格衣服上沾上的血迹给这个说法提供了相当强的佐证。 “那是我们的荣幸。”穆点了点头,视线放到女巫身边的拉德诺上。伪装成蛇头人的魔裔身上也密布着大量的血迹,这是他在和佩格商量好了之后从鼠人的尸体上挖出来抹到身上的。“你也是,我的兄弟。你为我们的盟友提供了保护,你的功绩主都知道。”喀鲁斯躬身表现出不胜惶恐的样子,而他的内心则在冷笑。 主祭重新看向佩格,他很快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虽然确实是他知道的女巫,但似乎有哪些地方不太对。“恕我直言,佩格小姐。虽然这问题有些失礼,但是,您现在还可以正常的释放魔力吗?”听到这个问题,佩格和喀鲁斯心中都是一紧,他们知道能不能套出通往地上的通道,就要看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长发的女巫露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她甚至别过脸看向了脚边的地面。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很抱歉,我的魔力在被抓到的时候就被熔铁一方的灰袍法师封印了。虽然在城市坍塌之后我成功从那些该死的愚人手里逃了出来,可现在并没有办法顺利施法。”到这里为止,佩格的说法和她与魔裔准备的并无区别,接下来只要她自然的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提出让对方先派几个人将自己送回较为安全的地面就可以借此得到出口的信息。可女巫接下来的话却让喀鲁斯的心里一惊,“您能帮我解除这个封印吗?”佩格用一副期待的表情看着穆,问道。 该死,这个女巫打算干什么?幸亏蛇头上的肌肉难以做出细微的表情,不然即使是杀手的心性,在听到女巫这无异于背叛的发言时也难免会露出破绽。饶是如此,魔裔也着实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叫佩格的女巫居然有如此的胆量,她难道不怕自己立刻放弃伪装当场杀死她吗?还是她笃定为了熔铁城的那些人,自己不敢放弃这次行动呢?不论是那一种,她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褐袍的主祭想了一下,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失礼了。”说完就放到了佩格的额头上,随着穆身上刺青的飘动,女巫可以感觉到有某种不同于魔力的东西正在探查自己的身体。她当然不喜欢这种窥视,这远比肉体上的裸露更加令人不适,可佩格已经受够了没有力量的日子,她可是生来就拥有施法能力的女巫!如果这个邪神信徒可以立刻解除咒鸦的诅咒,她会毫不犹豫的撕毁与魔裔间的交易,佩格相信,只要拿回魔力,即使面对喀鲁斯她也有一战之力。 探查没有持续很久,当穆把手从佩格的额头上移开,女巫和杀手都已经做好了和对方动手的打算。然而这终究没有发生,主祭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对佩格摇了摇头,“我很抱歉,佩格小姐。可您身上的枷锁我从未见过,我难以保证试图强行打破它会发生什么后果。”这当然是谎话,地穴之母的神力可比魔法和诅咒来的强大的多,而穆也拥有精密控制神力的能力,可是,他并不愿意这样做。没必要将大量的精力浪费在让这个小女巫重获魔力的事情上,早日唤醒地母才是现在最应该考虑的事情。 “这样啊。”佩格悻悻的说道,不过并没有露出多少失望,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喀鲁斯伪装成的蛇头人,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当然魔裔会不会接受这样的道歉就没人知道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意外的来者 穆皱了皱眉头,看向身前的女巫。“佩格小姐,既然我无法解除您身上的诅咒,请问您接下来有何打算呢?如您所见,我和我的兄弟们仍然要继续深入这片迷宫,寻找伟大地母的所在,而您的身体…”主祭没有直说,但是从他上下打量佩格瘦弱体格的眼神和语气中隐隐的为难很容易就可以让人明白他的实际意思。穆希望女巫可以认识到这支队伍里不能存在累赘。 而这正中了佩格和喀鲁斯的下怀,他们巴不得快些从这些狂信徒手里得到通往地上的道路,于是女巫赶忙说道,“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办法给您提供什么帮助。我也不会要求您放下唤醒地母的伟大事业来照顾我。我只是希望您遵照和失心女巫团之间的盟约,派遣几名可靠的人手把我送回地面。无意冒犯,可是我真的受够地下世界了。”佩格说的话并不是假话,她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在地下多待,所以她这番请求堪称情真意切,让人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唔…”穆沉吟了一下,老实说女巫主动请求离开对于他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为此抽调几名教徒也没有大碍。可是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若是这位主祭二话不说立马指派人手,未免显得有些太过于急躁,这恐怕会让喜怒无常的女巫们感到不快。“您想要回到地表,这当然可以。可是请恕在下多疑,据库伊拉女士说,除您之外绮莉小姐亦于崩塌前潜入了这座城市,您可有她的消息?”主祭并不是不知道两名年轻女巫之间的关系,所以这句话只是单纯的表达他对女巫们的关心,即使佩格不知道绮莉的下落,甚至她明明知道却知情不报,穆都不会在意。可是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就在佩格张嘴,想要说自己不知晓绮莉下落的时候,一个她无比熟悉,又无比憎恨的声音从褐袍教徒们的背后传来。“原来你在这里啊,我亲爱的小佩格,我可是找了你好久呢!”喀鲁斯的瞳孔猛地缩小,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以他的感知能力,居然都没有察觉到绮莉的接近,而且,身后那个女巫的身上分明有着极强的魔力波动,哪里是被人封印了法术的样子? 冷汗,顺着佩格的额头流下来,和魔裔不同,她在听到这位同伴的声音后有的只有恐惧。怎么办?怎么办?之前有魔力的时候都被她整的那么惨,现在我无法施法,岂不是一定会被她玩死?可恶,好不甘心啊。两只洁白的胳膊从后面抱住了绿色长发的女巫,绮莉完全不在乎前者身上的污迹,把脸放到佩格的长发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噢,我可怜的小佩格,看看那个坏巫师都对你做了什么。他居然把你当成宠物一样,捆住了你的爪牙,让你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这可真是,太棒了!” 绮莉的话喀鲁斯和穆都注意到了,这两位立场不同的人难得对同一件事做出同样的反应,他们都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将佩格从绮莉的怀抱里拉出来。而且他们也对这名有些疯狂的女巫有了一个共同的认识,这个家伙极度危险。至于正在被绮莉抱着的佩格,她的表情被头发遮住了,让人没有办法看到。不过她倒是开口回应了绮莉的招呼。“你…没事…啊…” “嘻嘻,我怎么会有事呢?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等着我,而且,我也不能抛下你在这里啊,你说对不对?”绮莉把下巴放在同伴的肩膀上,在佩格的耳边说着,接着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和抓走你的人在一起了啊,看人的眼光真奇怪呢,居然喜欢眼睛里冒火的家伙。要是库伊拉大人知道了你想要背叛我们,她会怎么做呢?” “我,我没有。”佩格下意识的用同样的音量回答道,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否认什么,可怜的女巫完全无法分辨绮莉口中的背叛到底是指什么。她是单纯的指和魔裔联手这件事,还是听到了自己和对方的交易,那彻底离开女巫团的交易。对于同伴的反驳,绮莉不置可否的耸了耸鼻子,她站起身子,看向正盯着自己的穆。“您好啊,穆先生,很感谢您,和您的兄弟,”说到这里的时候绮莉转头看了一眼披着拉德诺外貌的杀手,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在这样的环境里救出了我的好朋友。” 主祭皱起了眉头,相比起阴狠的库伊拉,他更不想和这个叫绮莉的女巫交谈,因为即使是狂信徒,也会对真正的疯子敬而远之。“绮莉小姐,您的平安无事令我十分高兴,这一定是地母的恩惠。”“哈切~”绮莉在穆说到一半的时候夸张的打了一个哈切,这个举动令在场的所有地穴之母教徒都做出了战斗的姿势,在他们看来,主祭几乎可以说是地母在人间的代言人,对主祭的不敬就是对地母的不敬,而对地母不敬的人,身为祭司的自己就必须将其杀死。但穆却伸手阻止了他的教徒,他不想在这里因为这种小事和女巫发生冲突。“嗯?抱歉,我没注意到您在说话。”绮莉伸了个懒腰,将双手重新放回佩格的肩膀上,右手随意的玩弄着绿色的长发,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存在一样。 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饶是以他的心性和涵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巫真的很让人讨厌,但为了早点唤醒地母完成大愿,他不能轻启事端。“抱歉,是我说话太冗长了。难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他说完居然还躬身表示了歉意,“那么,绮莉小姐,就让我们直说了吧。您希望我们提供什么帮助呢?”主祭在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打心眼里希望绮莉和佩格一样选择离开地下。 “提供帮助?不,当然不!”谁知女巫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女巫团和您之间是有盟约的。我现在前来,自然是打算遵照我们的盟约,嘻嘻,来帮您唤醒,嗯叫什么来着?算了,总之,就是唤醒您的神邸。对不对,佩格?”小女巫当然不想同意绮莉疯狂的想法,可她能感觉到那只玩弄着自己头发的手动作越来越用力,熟悉对方的佩格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双目含泪,咬着牙用力点了点头。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形势分析(上) “老实说,我不相信那些女巫可以从你的诅咒里自己摆脱出来。”狭小的通道里,烈锤大公倚靠着墙壁啃了一口手里的肉干,另一只手搭着战锤的锤柄,用怀疑的口吻对对面的咒鸦问道。因为不能保证下一波敌人何时而来,安德烈索性就将这通道的中间当做了前哨站。而脱下了背后象征身份的熊皮斗篷,烈锤大公身上作为战士的一面正在逐渐苏醒。凭着这种本能,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叫绮莉的女巫,但矮人并不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施法者有能力对抗咒鸦。而这个问题,早在后者告知大公两名女巫中有一个已经失去了控制时,就已经出现在矮人的心里。 事实上,安德烈的判断也并不算错。咒术师放下了手中的水袋,将后背挺直,他看了看坐在不远处听到问题后看过来的里昂,开口说道,“您说的没错。虽然那个女巫比起另一个长头发的小家伙厉害了不少,可是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或许给她几年时间,她确实能找到解除我封印的方法,但现在,她还做不到。”巫师说完笑了一下,接着说出一句极为惊人的发言,“所以,她身上的诅咒,是我亲自解除的。” “你说什么?”里昂听完咒鸦的话后立刻站了起来,他手中的骑士剑也在同时指向了巫师,“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承认了自己的背叛吗?”血狮的眼睛中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如果此时的咒鸦点一点头,他真的会握剑冲上去和后者一战。诚然,咒术师这几天以来与熔铁城居民的并肩作战里昂看在眼里,但骑士的直觉却一直在警告他,眼前的这个灰袍巫师和起司不同,绝对不能对他放松警惕。 “当然,不行。”巫师面对威胁毫不在意,他冷笑着回答道,然后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水,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水渍。 “那么就请您说说这是为什么吧。如果放走女巫是您布下的后手,那我们最好也应对此略知一二,省的到时候因为慌乱给您添麻烦。”安德烈沉声说道,他将余下的肉干暂且放进口袋中,挥了挥手示意里昂不要冲动。烈锤大公知道,以咒鸦的本事,他若是想孤身离开这里,那他早就走了。现在巫师仍然为熔铁城一方效力,就说明他的忠诚暂时不存在问题,而其中的原由实际上也不难猜测。琳,那个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成为了咒术师极为重视的人,只要她不离开,咒鸦就不会消失。 巫师耸了耸肩,他看了看通道的另外一边,那里是通往复杂地下迷宫的方向。“混乱,我需要她制造混乱。”注意到矮人和骑士眼睛里的困惑,咒鸦轻轻的在身前的地面上一挥,他附近的灰尘就聚集过来,在砖面上铺了整齐的一层。“我来分析一下形势,先来看看这个该死的下水道里有那些势力。” “首先,我们。熔铁城崩塌的幸存者,您的领民。”随着话音,烈锤领的徽记出现在灰尘之上,“这些人大多负伤,士气低落,缺乏武器和补给,能作战的人在所有幸存者的比例中不足两成。可以说,即使是在平时,他们都可能会死于游牧民的侵扰和流寇的攻击。而这个情况,在短时间之内没有办法解决。”安德烈和里昂皆是皱起了眉头,他们知道咒鸦所说并没有错,眼下他们所处的确实是这样的局面。“不过好消息是,这些人仍然保持着希望。而且他们中间,还有几位具有较高执行力的领导者。善用这几人的能力,将是这些人能否重见阳光的关键。”巫师口中的领导者,指的毫无疑问是包括他在内的几人。 接着咒鸦把手轻轻一抬,一个螺旋向下的地穴图案就出现在烈锤徽记的旁边,只是这个图案显然要更大一些。“请恕我不能将地穴之母的完整徽记展示出来,那么做无疑会让祂注意到这里。不过用来指代我们的邻居,这简陋的图案也已足够。这些人是地母的信徒,更准确的说,狂信徒。而他们的构成根据的观察又分成了两种。”于是在地穴图案旁边,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蛇首人身,看起来是用来指代拉德诺,另一个则是披着长袍的人类,用来表示那些仍然保持人类姿态的教徒。 “邪神,尤其是这些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祂们唯一共同的特性就在于其不可被这个世界中的人理解。解释这其中的具体原因不是我的强项,如果起司那家伙在这里倒可以说的更清楚一些。我能告诉你们的是,所有凡俗的生灵,不论是人类,精灵,矮人,还是巨龙,也不管你是否是战士还是施法者,只要你崇拜这些邪神,那么就只会有一种结果,疯狂。”对于邪神的研究并不是咒鸦的强项,可是在灰塔众多门徒中他与起司的接触相对较多,早年间咒术师曾经希望借助这些世界之外存在的力量摆脱自己许下的毒咒,当然这件事以失败告终,“这种疯狂无从抵抗,任你有多强的心智也是无用,想来那些狂信徒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用了一个取巧的办法来保护那些低级教徒。就是将他们转化为半人半蛇的怪物。” “你说那是保护?”血狮有些怀疑的说道,在他看来将人类转化为拉德诺更像是地穴之母教徒增强自己战力的手段。 “当然是保护,蛇头人的身体素质确实高于人类,但那些被转化的信徒并非天生就是拉德诺,他们势必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熟悉自己的新身体。再加上转化仪式所消耗的东西,对于整个教会来说,这无疑是一笔损失。可是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我所猜不错,拉德诺这种生物应该并非我们世界的物种,它们,或者说它们物种的蓝图来自于地穴之母的世界,这也是为什么拉德诺可以不受到疯狂影响的原因。”咒鸦说了一大段话,又拿起水袋喝了些水。 “当然这个邪神教派的运作方式和他们的信仰不是我们现在该关心的东西,我们应该注意的,是他们的目的和现有的力量。”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形势分析(下) “其实相比起转化成了拉德诺的低级信徒,我们真正该小心的,是仍然保持着人类形体的家伙。”咒鸦指着地上褐袍人的形象说道,“能够在如此接近所崇拜神邸的地方仍然保持理智,这些教徒每一个都会是相当危险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而想来他们暂时应该也没有兴趣来搜索我们,现在我们之所以还活着,就是说明幽邃之心还没有被找到,但谁也说不准邪神会在何时苏醒,停留在这里的每分每秒对于我们来说都是赌博。” “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抛下这里的人,我们即便活着也是输了一切。”骑士长挑了挑眉毛,他不喜欢巫师将他们的处境当成是某种游戏,他开口提醒道,希望咒鸦明白他以及其他苍狮人的立场。 巫师摊了摊手,他在心里并不认同里昂的说法,不过这没必要表现出来不是吗?“您说的没错,骑士阁下。对于您的仁慈我毫不怀疑,我只是想要指出我们现在所处的危险境地。而说到危险,其实我觉得即使现在我们已经回到了地上也谈不上安全,按安德烈大人之前的叙述,一旦地穴之母开始祂对这个王国的复仇,恐怕这个王国中就再无安全的地方。” 说到这里两人都看向安德烈,这位矮人领主的眉头此时已经拧做了一团,他的表情无比严肃,多年前曾经在幽邃之心中看到的巨大触手摧毁苍狮的画面又一次清晰起来。“那不会发生,以我锤子的名义,我不会允许那东西醒过来。”烈锤大公坚决的说,只是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底气。 “我知道您一定在幽邃之心附近安放了保护装置,只是对于一群宗教疯子来说那些机关到底有多好用就不好说了。而这,也是我放走绮莉的主要原因。”巫师的眼睛里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地上的灰尘再次浮现出了一个形象,只是她不在任何势力的标志之下,那个形象看起来是一名女子,只是她长发下的五官只有眼睛是标志出来的,“那名女巫很特别,这倒不是说她的天赋有多么优秀,我见过太多初生就可以称得上是怪物的家伙,与之相比她的天赋只能说是看得过去。但,绮莉有一点很让我欣赏,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她而不是另一名女巫,她的天性,极端的自我主义,排斥所有的法律和规则,简单来说,混乱。” 咒鸦的嘴角露出笑容,当他提到绮莉难以为常人理解的天性时,那状态就像是在和人谈论一件艺术品。“那个女人是被刀刃包裹起来的,对于她的队友和对手,她都同样致命。所以我从没想过和她达成什么交易,那毫无意义。我要做的,就是让她离开我们,然后混乱,就会跟着她散播开来。” “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血狮问道,他没有亲自见过绮莉,所以对于咒鸦所说的混乱并没有直观的感受。 “当然,事实上还不少呢。第一,”巫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可以不用浪费精力在压制她上,而我的精力充沛与否,会直接关乎到我们所有人的生存。第二,虽然那个女巫不承认,但她想来是十分讨厌我的,这不难理解。因此一旦脱离了我的控制,她在这地下迷宫里就只能去做两件事,离开或者寻找其他同伴。她不会选择离开,或早或晚,她都能找到那些狂信徒。在你离毕生的理想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呵呵,我倒是很想看看那些倒霉蛋见到绮莉时脸上的表情。她可以有效的延后幽邃之心被唤醒的时间。当然,最糟的情况是女巫遇到了我们外出的杀手,不过所有事都有风险不是吗?” “可我们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冒险,如果出现了最糟的情况,我们就会…” 里昂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咒鸦打断,巫师冷笑着看向骑士,“我亲爱的血狮,你的面前是一个来自灰塔的巫师,你身后的通道里有一个可以看见将死之人的报死女妖。而既然琳还没有哭着跑出来,那就说明事情还没有朝着最糟的情况发展。生存确实是一场豪赌,但我们并不是毫无准备。”骑士长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继续说下去,巫师,你的话还没说完呢。”安德烈开口催促道,矮人不像血狮那样注重咒鸦的说法,他只希望找到最有效的方法来解决眼前的问题。“如您所愿,大人。”咒术师点了点头,继续他的话,“抛开那些游走在地下里的东西,我们其实还忽略了两个在这里的势力,其一,鼠人。” 灰尘散去,露出直立行走的老鼠图案。“乍看之下这些老鼠似乎是地穴之母教徒搞出来的东西,他们以此制造机会唤醒他们的邪神,这很合理,以此来推理,鼠人应该是受到那些狂信徒控制的才对。但我刚才发现的一些小东西打破了这个猜想。”说着,咒鸦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块染血的褐色布条,“这是我从死在那边的鼠人尸体上找到的。优秀的驯兽师都应该明白,野兽永远是野兽,千万不要妄图把它们当成是宠物,因为,它们真的不是。” “野兽可不能算是一股势力,它们最多只能当成是地道里的威胁。”矮人低声说道,他见过的鼠人皆是无脑的怪物,安德烈不认为这些只知道满足嗜血**的东西值得一提。 “不,这次我不能同意您的观点。让我们来想想吧,如果鼠人并非地穴之母教会搞出来的产物,那么散播了这场瘟疫的,就另有其人。而不管这个散播者的目的何在,他看起来都没有帮忙到底的意思,不然这些老鼠可不会跟着下来。这么来看,看似无脑的鼠人,也很有可能是在执行某一位存在的想法也说不定。”咒鸦冷静的分析着,他对自己的猜测有相当的把握,而事实上,掮客的存在也确实印证了咒术师的想法。 “好吧,你愿意尝试和老鼠交流是你的事,你口中最后一股势力呢?”矮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他并不相信鼠人有办法被控制。 巫师笑了笑,毫不在意安德烈的态度,他轻轻一挥手,又一个长着蛇头的形象出现在鼠人旁边,“这最后一股势力…我恐怕得等我们接待完新的客人之后再讲了。”说着,咒鸦看向通道的远处,他能感觉到,有一些生物正在朝这里靠近。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生存的概率 当如临大敌的熔铁城士兵们看到出现在通道中的来者后,他们所有人,包括烈锤大公和血狮在内,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个瘦弱的男孩,他的身上满是污迹,破碎的衣物露出嶙峋的身体,以及胸口那个诡异的符号。 “是大公!大公还活着!”走在男孩后的人看到了防线后的矮人,发出惊呼声,他们只是跟着男孩盲目的逃离了拉 《灰塔的黎明》第四百一十八章 生存的概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地表的消息 阴暗的通道,只有几只零星的火把在队伍中提供光亮。随着逐渐深入地底,受损严重的下层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些压到头顶的天花板还算好的,大部分时候,即使是地穴之母的教徒,他们也必须躬下身子穿过狭窄的裂缝,继续朝前探索。走在队伍中间的穆看到前方道路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十分确定眼前的方向一定可以引导自己去到地母的身边,但那需要多少时间呢?伟大的主啊,这是您对我们最后的考验吗? 喀鲁斯观察着前方的主祭,他在思考着目前自己的处境。原本的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当绮莉出现的那一刹那,佩格基本上就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那个长发的女巫现在像是一具失了魂的人偶一样默默的跟在队伍后面。罢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无疑是愚蠢的行为。相比之下,魔裔小心的看了一眼哼着歌曲在众多祭司中转来转去的绮莉,这个女巫才是真正的麻烦。喀鲁斯不知道她是怎么摆脱巫师的控制来到这里的,他也不想知道,杀手是务实的,他所关心的只有眼前。而眼前的情况让他清楚,自己注定不可能快速回到熔铁城幸存者的驻地。周围的通道墙壁越来越老旧,谁也不能肯定幽邃之心会不会出现在下一个拐角。安德烈,你这个愚蠢的死脑筋的矮子,如果你够聪明的话,最好现在就抛下那些该死的难民往地上跑。 魔裔的想法自然是不能传达给烈锤大公,可他不安的动作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别紧张,我的兄弟。伟大的地母就在前面等待着我们去唤醒。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受到祂荣光召唤而来的人,在幽邃的地底,我们没有高低之分。”一名褐袍祭司拍了拍喀鲁斯的手臂,他以为这名拉德诺的不安是因为他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低级信徒而担心。这也是实话,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力走到现在还没有疯狂迹象的地母信徒,无一不是在教会中都拥有相当高的地位,必须靠转化来维持理智的蛇人在他们的队列中感到不安再正常不过。 喀鲁斯低下头,做出顺从的动作。他并不知道在地穴之母的教派中应该如何和人打招呼,但杀手强悍的应变能力让他的表现相当自然,想来即使那名祭司感到奇怪,也只会把这当成是对方过度紧张的反应。果不其然,那人笑了笑,转过头不再说话。魔裔该感谢这压抑的氛围,因为要是放在平时,他可能还会被问到像“来自哪里”这样会暴露身份的问题。敏锐的杀手从不抱着侥幸心理,虽然他躲过了这一次,可喀鲁斯已经明白,只要开始交流,他绝对无法在这群祭司里蛰伏多久。一旦被发现,不仅出口的位置无法得到,甚至还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或许是为了响应杀手的想法吧,在众人的身后,隐隐传来了脚步声。“咚,咚”那声音越来越近,只是听起来显得很是沉重,不论来者是谁,想来他的体力都已经达到了极限。“主祭!”声嘶力竭的喊叫伴随着**砸在地面上的响动。祭司们互相看了看,最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他们的领导者。穆现在真的不想处理其他的事情,他只希望尽早抵达幽邃之心。可这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无奈的停下脚步,主祭对身边的祭司示意了一下,几个人就朝着响声传来的地方跑了过去。 魔裔也在这些人当中,身为现场身份最低的教徒,这种有危险性的行动他自然责无旁贷。在几人转过几个拐角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名褐袍祭司,以及正在啃食他大腿的两只鼠人。“嘶!”喀鲁斯的嘴里发出威胁性的声音,如果是平时的话,他发出的大概是“切”。鼠人发现了赶来的人们,它们抬起头,染血的嘴角耸动着,似乎还在咀嚼没有咽下去的人肉。 “杀了这两个老鼠!”能跟在主祭的身边,这些褐袍祭司的身手自然也是不弱,他们从袍子中掏出自己的武器,低吼着冲向鼠人。喀鲁斯在无人看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他本以为会有更大的混乱可以制造机会,结果仅仅如此。但样子还是要做,魔裔装模作样的吼了一声,拿出腰间和身上的皮囊一同获得的匕首冲了上去。 这场战斗很快落下了帷幕,区区两只鼠人在面对来势汹涌的邪神祭司时甚至做不到还手,褐袍人手中沉重的连枷毫不迟疑的击打到怪物的躯体上,那沉闷的响声令找不到插手机会的喀鲁斯也心有余悸。虽然连枷的锤头不足手上大小,可魔裔敢肯定它的实际重量绝对远大于等体积的实心铁球。他不禁对自己没有选择和这些狂信徒正面战斗感到庆幸,看他们挥舞武器时自如的样子,这些祭司绝不像普通的邪神信徒那样只是徒有疯狂信仰的家伙,他们的战斗力不亚于苍狮的王国骑士!考虑到祭司还极有可能能使用一些所谓的“神术”,这帮家伙能造成的破坏甚至在等量的重装骑士之上。 同样没有机会加入战斗并且在之前和杀手搭过话的祭司看到喀鲁斯的样子,以为他是初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他再次开口说道,“伟大的地母在赐予我们知识和理想时也给予了我等强健的体魄。这是为了保护教徒和清理异端而使用的力量,只要你的信仰虔诚,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得到主的赐福。” 魔裔麻木的点了点头,他现在对这些家伙有了全新的认识,想要脱离这里的想法愈加强烈。另一边,两只鼠人被快速杀死,它们的尸体表面只能看到几处凹陷,真正致死的原因是钝器打击导致的内脏破裂。刚刚进行了杀戮的祭司们收起武器,转头扶起倒在地上同样穿着褐袍的同伴。那人已经是奄奄一息,想来虽然同穿褐袍,他的身手也是远不及跟在主祭身边的祭司。他的身上有着大量的伤痕,象征地母祭司身份的长袍也已经因为鼠人的攻击而破烂,此时被其它信徒救起,他也只能用溢出血沫的口齿发出模糊的声音。“鹰…攻击…精灵!”在耗尽所有力气吐出这三个单词后,那人便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听到这几个字的几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刚忙放下尸体,奔向穆的所在。 “主祭大人!我们在地上的兄弟受到了精灵的攻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虚伪的谏言 “精灵?”穆的脑袋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彻底懵了。他是知道在苍狮西南部的森林里住着一些森林之子,可以他们和苍狮人的交战史来看,那些家伙怎么说都更应该趁火打劫对老仇家发动攻击。若说他们攻击了王都还算合理,又怎么会绕路来熔铁管闲事呢?主祭的面部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急躁,他很想把这个信息当成是误报,但由于共同的信仰,地母的信徒不会怀疑他们的教友,在穆思考的时候,周围的祭司们之中已经响起了阵阵的讨论声。 绮莉一见这个样子,笑着抓住佩格的手,慢慢退出地母教徒们的队伍中。她是疯狂,可她绝对不笨,女巫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褐袍主祭情绪的变化,那个人的理智随时都有可能崩坏。绮莉不讨厌和自己一样疯狂的人,但她讨厌力量比自己强的疯子,而穆很有变成后者的潜质。 喀鲁斯自然没有放过这一切,他深知这阵混乱就是自己能否脱身的关键。杀手悄悄的朝着女巫靠过去,在喀鲁斯看来,不论是带上她们一起离开,还是使用她们作为自己的挡箭牌,绮莉和佩格这两个小丫头都是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唯一可能给自己带来帮助的人。况且,在之前的对话里他听到了有关另一名女巫库伊拉的消息。从巫师和地母祭司两方透露的信息来看,那名女巫恐怕才是真正的麻烦,如果不希望熔铁之战时被女巫搅局的情况再次发生,最好还是能再多探听到这人的信息比较好。 “够了!”主祭的低吼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这一刻,在这通道中的眼睛全部看向了穆。主祭头皮上的刺青快速的流动着,好像随时会从皮肤上钻出来一般,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信徒,目光在瞥到不知何时退到队伍边界的女巫时稍微停顿了一下。“现在我等要以唤醒主为第一要务。地上的兄弟们在尽力为我们争取时间,仁慈的地母会记住他们的牺牲。” 穆的话有着无上的威严,对于在场的祭司们来说,他就是地穴之母在此处的代言人。没有人会去质疑这位大人的命令,哪怕他们心中有着其它想法,他们也不能…“但我们并不知道精灵的数量,大人!”谁?是谁胆敢跟主祭持不同的态度?褐袍祭司们开始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并很快发现了跪在地上姿态恭敬的蛇头人。 主祭在看到喀鲁斯的样子后松开了刚刚因愤怒而攥紧的手,低阶信徒吗?难怪他会有自己的想法。地穴之母的教会有着庞大的体系,此次参与行动的低阶教徒也是来自四方,他们或许会对自己地区的祭司言听计从,可穆的等级实在太高,许多的普通信徒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也就无从建立起对这位大人的尊重。双方悬殊的地位,反倒让穆没有理由去发怒,他的表情再次平静下来,问道,“这位兄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事会比唤醒主更重要吗?” “不,嘶,大人,我,我没有这个意思!”虽然身高和体格都要强于面前的褐袍人,可拉德诺却表现的极为惶恐,他甚至不敢抬起头直视自己的主祭,想来如果不是蛇身的汗腺与人类不同,他此时已经满头的冷汗。喀鲁斯的演技可谓无懈可击,他将一名想要在祭司面前证明自己又心怀恐惧的普通邪教徒表现的淋漓尽致,就连一旁的绮莉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眼前的蛇头人或许真的是一个地母的低阶信徒。“我的意思是,嘶,那位传信的兄弟没有来得及说明细节。也许,也许来袭的精灵没有我们想象的多。” “哦?那有怎么样?如果精灵的数量不多,我们就更加没有理由要折返回去援助,地上的兄弟们自会铲除那些愚蠢的生物。”穆是一位称职的祭司,他精通如何操控教徒,发展教会,传播地穴之母的扭曲信仰。可他并不是一名指挥官,毕竟大部分情况下教会的活动都是在暗中进行,即使发生战斗也是局限于小规模的作战,经验的不足让主祭理解不了杀手的话。 “不,大人。”蛇头人吞了吞口水,似乎是从穆温和的反应里重新拾起了勇气,他略微抬了一下头,将目光从自己的身前转向了主祭的脚尖上,“虽然那些精灵可能数量上不多,但是他们具有偷袭的优势。兄弟们经历了前两天的战斗,已经颇为劳累,此时受到袭击则容易失了阵脚,致使本来能赢的战斗输掉。这种情况并不难破解,依小人的愚见,不需要大人率所有祭司返回地上,只需要派出几名较为善战的祭司返回,他们的神威一定能鼓舞我方的士气,到时兄弟们重整旗鼓,击败那些精灵不在话下!” 不得不说,纵然喀鲁斯这番话是临时编出来欺骗对方的,可魔裔的战场知识又怎是这些祭司可比?他提出的假设和解决办法听起来完全可行而且相当简单,一时间祭司们再次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就连穆,这位褐袍主祭心里也有了几分动摇,如果不是必要,他也不希望在这次行动中折损太多人手,忠心的教徒总是难找的。“抬起头,我的兄弟。”穆开口说道,“你为何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魔裔在心中冷笑起来,他知道对方的这个问题几乎就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装作惶恐的样子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穆的脸,然后迅速把头埋下去,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报,报告大人。我在皈依地母的怀抱前曾经在一个凡人国度担任过城市的守备军。所以略通一些军略。”前守备军的身份在这个时候是相当好的借口,首先,作为守备军,这个人不需要是贵族,这也就让祭司们对于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的情况得到了解释。其次,虽然说起来并不是什么高级兵种,但各个国家的守备军到底还算是常备的战力,比起临时征召连武器都不会用的农民来说,懂得一些战场知识也是正常。 果不其然,穆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算是认可了喀鲁斯的说法,前军人的背景也很符合他单独将佩格带到自己面前的功绩。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是否要听取这名教徒的意见。就在主祭犹豫的时候,曾经两度和魔裔搭话的祭司突然走了出来,他对穆行了一礼,开口说道,“主祭大人,我愿意和这位兄弟一同返回地上,将那些骚扰我们大业的精灵献祭给伟大的地母。” 褐袍主祭吸了一口气,出于对自身力量的自信,他其实并不在乎派遣一两名祭司返回地上,察觉到周围同伴兜帽下的眼神,穆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吉尔兄弟,你就和罗素兄弟以及莱尔兄弟一起返回地上援助我们的同胞。务必要为主的苏醒献上一场相称的祭祀。”被称为吉尔的祭祀听闻躬身一礼,另外两名被点名的祭司也跟着走出了队列行礼领命。 “大人!”这时提出了这个建议的拉德诺慌忙的抬起头叫到,显然是因为主祭的命令中没有提到自己。 穆的嘴角浮现出了笑意,他喜欢看这些虔诚的教徒们争相表达忠诚的样子,那让他从侧面观赏到地母的伟大。“当然,我的兄弟,别着急。你的才能对我们教会很有用,去吧,跟着三位祭司兄弟回到地上去,用地母赐给你的力量证明你自己。” “我的荣幸,大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苏醒的序曲 吉尔是一名虔诚的地母信徒,而在加入这邪教之前,他来自内陆一个相当富庶的王国,以小贵族的身份降生于这个世界上。童年对于吉尔来说是美好的,得益于整个国家的富有,丰饶的土地让人们即使不需要拼上性命劳作也可以过活,这就为文化和工艺的发展提供了条件。诗歌和戏剧充斥着王国的大街小巷,哪怕在乡下的村落中,流浪的歌咏者也会在酒馆里唱上一段故事换取食宿。吉尔热爱这样的故乡,家庭的关系让他得以接受良好的教育,事实上他在创作上展现出来的天赋也让人毫不怀疑他将成为剧院新的宠儿。 生活就像是美妙的田园诗,吉尔曾经这么想过。当他稍微成长了一些时,年轻的贵族总是会和朋友们驾上马车行走在不同的城市和村落之间,他们歌颂生活,赞美动物和植物,为教堂里的神邸献上发自内心的祝福。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悲伤呢?邪恶和暴力是只会出现在故事里的东西,甚至在歌剧中,就连死亡都是浪漫的,少年们腰间的佩剑与其说是防身的武器,更像是和项链戒指一样的饰品。击剑是一项高雅的运动,它只为竞技而生,绝不是为了剥夺其他人的生命而存在。 本该如此。一次玩笑间提出的决斗本来应该像课堂上的宫廷礼仪一般从容的结束,胜利者和失败者只需要共同饮下美酒就能冰释前嫌。但意外发生了,吉尔目睹了自己的朋友是如何被刺剑穿透了喉咙,他看到了鲜血如何喷溅到杀人者惊恐的脸上!从出生时就萦绕在耳边的音乐,停止了。最终,这场意外在杀人者支付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后不了了之,毕竟在决斗中造成的伤亡说到底是应该后果自负的,对方愿意提供补偿已经没有什么可被人诟病的了。 但是对于吉尔来说,这远不是结束。葬礼结束的当晚,他来到朋友的墓前,凝望着大理石制成的坟冢。在他眼前出现的不是死者的音容相貌,也不是他们共同度过的快乐时光,死亡来临的刹那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代替了田园诗成为了吉尔生活的旋律。他开始意识到,其实这世界远不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么美好,只不过良好的家庭环境和朋友们的环绕让他对很多东西视而不见。从那一天开始,吉尔再也写不出任何的诗篇和歌曲。他也不再出席各种聚会,只是一人孤独的骑着马行走在王国的道路上。 他的家人们对此并没有警觉,天真的认为这只是吉尔的创作到了低谷期,他们甚至还鼓励后者的出走,声称期待他新的作品出炉。他们没有真正等到那一天。没人知道吉尔是如何遇到穆的,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人们知道的是,当这位年轻的诗人再次回到家里时,他的身上已经披上了褐色的长袍。归来的吉尔立刻开始创作,他写出了大量的作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作品并非出自自己之手,有某个声音在他耳边催促着他,鼓励着他,让他用这凡人的手写出亵渎世界的音乐。 先是侍奉吉尔的仆人,紧接着是他的家人,几乎所有听过他新创作的人都开始着魔般的上瘾,他们渴求更多的乐章,以及吉尔写下它们时心中所想的故事。于是传教,开始了。吉尔的家族在他归来后的半年倾尽家族所有的资产和人脉,为这位音乐家举办了整个王国历史上最宏大的音乐会,包括王族在内的王国各阶层头面人物都被邀请参加,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甚至包括了在王国中具有深厚根基的三所神殿的牧师长。当音乐厅里的灯光变暗,一场注定不凡的表演开始了。 资深的地母信徒都会知道,在诸多的祭司中,吉尔是最受穆器重的一个,甚至很多教徒认为他将成为下一任的主祭。但是对于吉尔自己来说,他不在乎自己在教会中的地位,他在乎的只有如何将地母的声音传播给更多的人。这就是为什么他愿意放弃唤醒幽邃之心这种光荣的任务,折返回地上去处理捣乱的精灵。他要让那些森林之子听听,那改变了自己一生的音乐,他要用反抗者的血,为地母的苏醒献上最华美的演出。 “而你,就是这场表演的第一个音符,我亲爱的兄弟。”吉尔微笑着,看着倒在地上的拉德诺,他的手里握着雕刻有巨大洞穴的刺刀,刺刀血槽中的血液一滴一滴的从刀尖上滴落,落到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呼…呼…”喀鲁斯不可思议的捂着自己的伤口,他没有想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攻击自己,不过杀手的本能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躲开了这本该刺入心脏的一击。“为什么?”他问,眼睛里已经隐隐泛起了火光。 “为什么?呵呵,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我记得我将我这具身体的赐予者之一,你们称为父亲的人杀死的时候他也是用这种语气询问我的。啊,不过他的身手可和你差多了,那句话还得我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得清。”褐袍祭司从怀里掏出一张白手帕,轻轻擦拭着染血的刀锋,悠然说道,“不过我不介意浪费几秒回答你的问题。没错,你的伪装做的很好,甚至骗过了主祭大人的眼睛,这可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虽然穆大人现在为了唤醒主而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但他还是我们尊贵的主祭。” “不过我却没有骗过你的眼睛对吗?”魔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已经跃动起了火苗,他体表的蛇头人身躯自己燃烧起来,露出里面杀手的身体。淡淡的硫磺味弥漫在通道中,喀鲁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之前被刺伤的伤口已经快速的结痂。 很少有人能在看到魔裔的本体后表现出足够的冷静,可地母的祭司却不在此列之中,吉尔的脸上依然是温和的微笑,“不,准确的说,我没有‘看’穿你的伪装。我是用听的。”这位祭司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手中刺刀轻轻一挥,将没有抹干净的血迹通通甩落。 喀鲁斯冷哼了一声,被拆穿就是被拆穿,比起总结经验,他更关心怎么在当前的局势中活下来。魔裔的眼角撇过身后的两个女巫,果不其然,另外两名地母祭司已经悄然绕到了她们身后。不过本来佩格现在就派不上用场,至于绮莉,她正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丝毫不在乎身后的威胁。 “死心吧,在她们选择跟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跟你死在一起的结局了。”吉尔不冷不热的说,“女巫是太过不稳定的盟友,是随时有可能破坏和谐声音的变数,在演出开始之前,她们必须被清理。你无须自责,清除女巫是主祭大人早就授意的事情,我们只是借着这个机会,一网打尽罢了。” “难怪她们要求同行的时候那个光头连阻拦都没有,他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是吧。也对,换成是我,也不会让女巫这种生物接近自己信仰的神邸。”杀手自然的向下抬起手掌,长剑与匕首从他的掌心缓缓伸出,“你最好让那两个家伙也一起上,这样可以快一点。” “不劳您费心,我相信地上的兄弟们可以允许我慢些处理你。” “不,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还杀不了我。”随着喀鲁斯的身影在吉尔面前消失,魔裔阴冷的声音随即从后者的耳边传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难缠的对手(上) 熔铁城的地下废墟中,魔裔杀手和地穴之母的祭司对峙着。说是对峙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喀鲁斯明明是站在吉尔的背后,他们互相之间是看不到对方的眼睛的,也就不会产生面对面的…好吧,让我们别再纠结在用词上面,尤其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场合。有趣的是,在战斗中的双方互相放下狠话之后,都迟迟没有动作,这就好像赛跑比赛中发令枪响后运动员们没有朝前奔跑,反而互相打量起来一样诡异。 “怎么?你不是说我一个人不是你的对手吗?为什么还要站在我背后这么久?”褐袍人冷笑着说道。只是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他握着刺刀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饶是吉尔引以为傲的听力也没有捕捉到喀鲁斯刚才是怎么跑到自己身后去的。这让他认识到单论身手,自己这个前音乐家绝对不会是杀手的对手,他的心中默念着地穴之母的名讳,祈祷祂赐给自己战胜敌人的力量。 那么魔裔到底在犹豫什么呢?他当然不是下不了手杀死这个之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邪教徒,同情心这种东西从来就没在杀手的心里存在过,真正让喀鲁斯感到忌惮的,是他之前并没有和真正的地母祭司交手过。事实上,哪怕在魔裔漫长的杀手生涯中,他甚至没见过这些祭司们出手,身披褐袍的人们就像他们信奉的存在一样沉默而深埋于地下。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以喀鲁斯的经验,这类邪神教徒杀起来并不困难,只要出手足够快,他们中很少有人能够像真正的战士一样反抗,但关键在于之后,这些祭司们在崇拜邪神的同时往往会把自己变成某种危险的人体炸弹,如果不经过正确的处理,他们在死亡瞬间造成的破坏会比活着时大的多得多。 不过杀手也不是全无办法,以他的经验,想要安全的解决掉这类对手,就必须小心的让对方首先发难,等他们体内的能量倾泻的差不多了,再出手将其击杀。运气好的话,这些信徒还会在战斗中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无法正确的引导能量,导致类似自杀的情况发生,当然面对吉尔这样资深的祭司来说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是了。 “啰嗦。”喀鲁斯冷冷说道,手中长剑从右向左斩去。这一击魔裔只出了三分力,是非常标准的试探,同时他的左脚向后退了一步,表面看上去这是为了让长剑更好使力,实际上却是做好了后退的打算,只要剑势稍一受阻,他就会立刻后撤。不过只有三分力是对喀鲁斯来说,这位老练的杀手随手的一挥已经不是普通的士兵可以达到的程度,这一剑的速度在在场其他人看来就像是一道展开的红色扇面! “嗡!”吉尔一步未动,而长剑挥空。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令魔裔在意的,是自己右手上传来的沉重感。他有些艰难的向后跳了两步,算是暂时和对手拉开了距离,这时他才有机会观察自己的武器,只见这把有着极高温度的长剑表面竟然不知何时裹上了厚厚一层的岩石,这些包裹物极大的增加了剑身远端的重量,还让这把看上去变的颇为滑稽,看起来像是把长剑插进了一团石头里一样。 “哦,没想到您这样灵活的战士会选择这种沉重的武器。”吉尔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嘲弄着自己的对手。 魔裔耸了耸鼻子,“雕虫小技。”他说着就想要通过抖动剑身来甩开那些岩石,却发现不论是用力挥动还是和地面碰撞居然都不能让这些该死的东西从自己的爱剑上剥落下来。喀鲁斯随即想到将长剑收回掌心以此摆脱束缚,但是眼前的战斗不会给他如此长的空暇。在初次的交锋中获得上风的褐袍祭司,已经冲了上来! “滋滋!”吉尔手中的刺刀在刺向杀手的时候发出极大的令人不快的噪音,那听起来就像是在用两块砂纸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初闻此招的喀鲁斯在短暂的瞬间几乎丧失了听觉,这令他在完成躲闪时的动作产生了微妙的变形,再加上手中长剑出奇的重量,虽然魔裔最终还是躲开了刀锋,但他的腰间却出现了一条细微的伤口。 褐袍祭司没有继续追击对手,他站在原地静静的观察着魔裔的动作,右手的武器自然的指向右下方,任凭上面的血迹汇聚成血珠滴下。“我得说您的身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我只是把你当成是个自信心过剩的杀手,现在看来,您的剑术就和您的伪装一样优秀。只不过,”他说着将刺刀抬起,“我可以看破你的伪装,自然也能在战斗中,取胜。” 喀鲁斯没有还嘴,熟悉他的人知道沉默往往意味着杀手正在寻找敌人的弱点,如同盘起身子昂扬着头颅的毒蛇,在筹划着致命的攻击。“碰!”长剑,被随手扔到了地上,与其继续死握着这把已经变成是累赘的武器不放,还不如多利用尚且锋利的匕首。魔裔弓起身子,压低自己的重心,没有武器的右手对着敌人张开,以此迷惑对手的视线。左手里的匕首从正握变成反握,这样更适合发力,结合刚才将自己的长剑包裹上岩石的能力,喀鲁斯觉得对方的防御绝不仅仅只是一袭长袍那么简单。 “不说话吗?那就由我让你再,发出点声音吧!”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的祭司说着,提着利刃再次欺身而上。尖锐的蜂鸣声紧跟着出现,但这次,那声音响动的时间却短了很多。 先用右手假意欺骗对方,装作要抓住刀刃的样子,喀鲁斯脚底发力一个翻身,在躲过攻击之后用左手的刀柄敲开刺刀的刀刃,同时右臂手肘狠狠砸下,将对方的攻击轨迹彻底打乱。这还没完,魔裔长着爪子的手迅速张开,一把握在了吉尔持刀的右手上,将他的动作封住。“果然,只有这把刀在空气里挥动的时候,才会有那种该死的声音。”杀手在控制住了对方后淡然的说着,左手的匕首猛地划向祭司的咽喉! “叮!”金属碰撞的声音发出,喀鲁斯只觉得自己左手一麻,可还不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挡住了匕首,一团阴影就从视野的边界急速靠近!“哼!”魔裔知道自己后退一定躲不开这一下,索性右手回收,在将对手拉进的同时借力转到敌人的背后,他的匕首再次出击,从后方妄图抹断邪神祭祀的脖子!谁料还不等喀鲁斯的左臂伸直,某种东西就缠上了他的小臂,化解了他的攻击。 “咔啦啦”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魔裔终于看清楚对手的杀招,原来吉尔的左手中一直藏着一把小型链锤!刚才砸开第一次攻击的,正是链锤枣核型的锤头,而现在缠住自己手臂的,是只有食指粗细的铁索。 “现在,你跑不掉了。”眼见杀手被锁链困住,吉尔没有犹豫,他狞笑着,刺刀从下而上朝着喀鲁斯的心窝刺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难缠的对手(下) 当褐袍祭司和喀鲁斯之间的战斗展开的时候,两名女巫的反应各不相同。佩格原本就低落的心情似乎向下沉到了谷底,尤其是在她听到吉尔说道要处理掉女巫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她深深的低着头,任凭长发遮住自己的脸,让人看不见那上面的表情。至于绮莉,有着明亮双眸的女巫和自己的同伴完全相反,她兴致勃勃的看着杀手与祭司交手,感觉就好像是正在观赏一出精彩的戏剧,完全不在乎在自己背后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敌人。事实上,绮莉确实只把这场厮杀当成是余兴节目。 “嘿,你猜谁会赢?”她拍了拍佩格的肩膀,试图和后者交流对这场战斗的想法。不过理所当然的,绿色长发的女巫没有任何的回应。若是平常绮莉一定会想办法让佩格开口,而那些办法往往就是后者痛苦的源泉,至于现在,女孩的双眸闪烁着兴奋的魔光,她已经完全被战斗吸引了,所以并不在乎是否得到回应,“我猜最后赢得会是魔裔,我们可是见过他的身手的,虽然一开始中了一刀,但是他解决这些祭司肯定不需要太多时间。你看,他出手了!” 喀鲁斯第一次试探攻击的结果注定无功而返,绮莉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懊恼的大声尖叫起来,“哦!他怎么能这么做!那是作弊!嘘!嘘!”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为自己喜欢的球队加油的球迷。可不论女巫怎么抗议,她的声音对于战斗中的两人来说也不会产生影响,厮杀继续着,直到魔裔在试图反手切断吉尔脖子时遭遇到对手的反击。 “噗!”绮莉的呐喊在褐袍祭司手中的刺刀贯胸而过时戛然而止。佩格被同伴突然的安静吸引了注意,她抬起头,无神的双眼瞬间睁的老大。只见吉尔利用左手的铁链死死的拉扯着魔裔的左臂,右半边身子扎进喀鲁斯的怀里,那把致命的刺刀穿过肋骨间的缝隙,猩红的刀尖突兀的出现在魔裔的背后。魔纹上的光晕迅速熄灭了下去,连同那双燃烧了多年的眸子,喀鲁斯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他张开的嘴,只是让喉头的血液找到了释放的途径。 “滴答,滴答”地道中又一次回归了安静,只剩下魔裔嘴角的血液滴到地上的响声。“哼,到底只是个杂种,继承了人类的血统后连弱点都变的一样了。就凭你还想阻止地母苏醒的大业?愚蠢至极。”吉尔从对手的尸体里钻出来,失去了他的支撑后,那具没有了活力的**在闷响中倒地。杀死了喀鲁斯的尖刀没有拔出来,可能是因为魔裔死前的求生本能导致的肌肉收缩吧,那把刀像是被卡在了钢铁里一样,祭司尝试了两次没有成功之后也就作罢了。 “那么,女士们。虽然很遗憾,但是事情就是这样。既然我们已经将混进绵羊里的山羊杀死了,现在,也该是时候处理正餐了。”褐袍祭司微笑的说着,他将左手的链锤换到右手,随着手臂轻轻的摆动,那把出其不意击败了喀鲁斯的武器在空中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女巫身后的两名祭司听言也是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只等吉尔一声令下就会将绮莉二人扑杀在这里。 “嘻嘻,”有着明亮眼睛的女巫笑着,她双手背在身后,“按理来说呢,身为女士我确实应该给您,这位决斗的获胜者一些奖励,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绮莉说着居然伸手将自己左肩上的衣物往下拉了一些,露出洁白的皮肤。“当然如果您想要杀我们,我和我的朋友也没有理由反抗不是吗?毕竟,您可是决斗的胜者啊。但是,”话说到这里,女巫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伸出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下面,然后她的眼神从戏谑渐渐变的严肃起来,“但是,谁和您说过,这是决斗的?这,可是拼上性命的厮杀啊。” 或许是从绮莉的话里察觉到了异常,又或许是从同伴的反应中意识到了问题,吉尔在话音还未落下的瞬间猛地朝右边翻滚,也正是这个动作,救了他的命,躲过了瞄准后脑的匕首。“切,女巫,你话太多了。”喀鲁斯冷哼了一声,对自己的偷袭没有得手感到不快。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邪神祭祀,胸口仍然插着那把刺刀。 “你,你…”吉尔指着魔裔胸口的刀柄重复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在被刺穿了心脏之后还能活下来,并且没事人一样插着刺刀偷袭别人。“有什么好惊讶的,”喀鲁斯皱起了眉头,对对手的反应感到无趣,他摊了摊手,“你也说了,我是个杂种。所以,别用人类的要害来揣度我好吗?祭司大人。还是说,你没了这把刀就打不赢我了?也罢,还你便是。”说完,魔裔竟然用右手握住了刀柄,缓慢的将这把贯穿了自己的武器拔了出来。他胸上的伤口在刀身完全离体时迸射出一团火焰,当火焰消失,那道本应杀死他的伤痕也随之无踪,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叮啷!”刺刀,被扔到了吉尔的身前。“我得承认你刚才打的不错。如果这是一场决斗,那我现在一定会投降。但你也听到那丫头说什么了,既然现在我还没死,那我们也就只好,继续战斗。”喀鲁斯咧开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修复胸口的伤势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轻松,可剧烈的痛苦以及濒临死亡的体验也将这个杀手体内疯狂噬血的一面彻底唤醒,他的嘴里喷出带有浓烈硫磺气味的烟雾,双眼中的魔火甚至有爆出眼眶的趋势。 “这才对嘛!杀了他!杀了他!把那个穿袍子的剁碎了喂老鼠!”不论是谁都能察觉到现在的魔裔与刚才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的杀手是全力以赴的战士,那他现在就是哪怕自己死亡也要撕下对方一条胳膊的疯狗!绮莉欢呼着,将右手的大拇指朝下比出在角斗场才会用到的手势,她为即将到来的流血而高兴,为即将发生的死亡而高兴! “哼。”褐袍祭司站了起来,顺便捡起了身前的武器,吉尔不是会被这种场面吓到的角色,“心脏不是弱点吗?好吧,这次,我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我会剥下你的头皮,敲碎你的颅骨,把你的脑浆拿来糊墙!” 面对敌人的恐吓,杀手只是维持着他那副夸张的笑容,“求之,不得。”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刀锋上的裂纹 再次与吉尔交手,喀鲁斯显得从容了许多。之前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祭司双手使用的武器和他惯用的攻击方式已经被杀手摸透,来自深渊的猛兽不会给猎人第二次捕猎自己的机会。某种可怕的变化开始发生在交战者之间,褐袍祭司能感觉到它,可一时之间又想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对其他观看者来说,他们只看到重新厮杀在一起的两人出现了与之前不同的情况,魔裔开始占据了上风,他强势的攻击令吉尔往往只能消极的做出招架,自保之余发起的反击更像是为了赢得更多时间的苟延残喘。 该死的怪物!这是祭司内心里一直在反复呼喊的怒吼,而可悲的是,碍于喀鲁斯一连串炫目的攻击,他甚至连开口把自己的感想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上,下,上,右…金铁交鸣的声音回荡着,吉尔的双手早已因为连续的碰撞而麻木,他机械性的挥动着手臂,去阻挡魔裔的利爪和匕首。怎么可能会有人发动这么连绵不绝的攻势?魔裔展现出的娴熟技巧和力量让吉尔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的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细密的伤口,那是他每一次防守不及留下的证据,再这样打下去,自己绝无可能走出三十招!混蛋混蛋混蛋!我,伟大的地母的祭司,毁灭了一国的诗人,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巨大的金属摩擦声从吉尔手中的刺刀上爆发出来,这刺耳的声音比之前至少大了十倍有余。所有有听力的生物在如此震撼的刺激下都不自觉的捂住了耳朵,这一刻,不论是女巫,还是其他祭司,都痛苦的蹲下自己的身子,摇晃着脑袋试图减轻听觉上的痛苦。连观战者尚且如此,在音爆爆发中心的喀鲁斯就更惨,魔裔的耳朵里流出鲜血,他的听觉系统受到了破坏性的损伤。 但是这不能让野兽停下来,“吼!”咆哮声将音爆停止,不仅仅是眼睛,喀鲁斯的七窍中都开始有火苗冒出,这不禁让人怀疑也许他的大脑已经在火焰中被烤熟了也说不定。“叮!”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匕首和刺刀的刀刃在空中相撞,发出脆响的同时还并溅出些许的火星。“咔啦!”但这一次是不同的,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的伤痛,这一次交锋后魔裔的匕首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痕,这是个极为危险的信号。武器的损毁意味着杀手将不得不徒手去对抗敌人的利刃。 察觉到匕首异常的喀鲁斯第一次主动停下了进攻,他朝后跃出一大步,和敌人拉开了距离,检查起武器的状态。这就给了吉尔喘息的机会,如果可以,这位祭司很希望直接躺下,不过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哈…哈…”双手自然的垂下,腰部朝前略微弯曲,这已经是在战斗间隙中能做的最好的放松,他很想要说些什么来讽刺魔裔现在面对的窘境,但剧烈的气喘令他不能这么做。 “你在干什么!快上啊!杀了那个家伙!你没看到他已经喘不上气了吗?”一旁的绮莉率先从音爆的影响中恢复过来,她对杀手大喊着,同时指着吉尔,提醒后者糟糕的身体状态。有趣的是,女巫自己可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如果她愿意,在此刻出手杀死褐袍祭司,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就当是忌惮背后那两个祭司的原因吧。 “呼…”喀鲁斯感受着五脏被火焚烧一样的痛苦,他每呼出一口气,都感觉自己的鼻腔快要着火了。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被逼到这种境地,作为杀手锻炼出来的身手和判断居然在战斗中起不到应有的作用,甚至不得不去求助于…那被极力抵抗着的本能,魔鬼的本能。虽然那些连续的攻击看起来好像是来自于一头野兽,但实际上,那是绝对理性下计划出的结果。魔鬼的血脉加速了杀手的思考,也用痛苦强迫他摒弃掉凡人的情感,像台机器一样战斗。这可真是糟糕的体验,每次进入这种状态后,喀鲁斯都觉得自己对外界的感情会变淡一些,他很害怕如果不加控制的使用这种力量,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魔鬼,那种自私的,偏执的骗子。 “这可不行啊。”魔裔说着狠狠给了自己右脸颊一拳,用这种方式唤醒自己的情感。是啊,这可不行啊,要是变成了魔鬼,可就彻底愧对了那两个人为自己付出的一切,愧对了所有伙伴对自己的包容,愧对了生存至今的信念。 当然这些想法别人可理解不了,在他们看来,喀鲁斯的行为更像是迫使自己继续战斗的最后手段。“怎么?要站不住了吗?”吉尔冷笑着说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只会比对手更糟,不过地母的祭司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将杀手刚刚的猛攻当成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随着最后一把武器的破损,现在的喀鲁斯已经变的极度虚弱。胜券在握的感觉让他想要进一步的羞辱对手,“你知道吗?我改变注意了,我现在绝对那你的脑浆涂墙太便宜你了。呵,猜猜我打算怎么料理你?我会把你埋在大地的深处,比这里还要深,你不是生命力很强吗?心脏被贯穿也杀不掉?我不让你死,我要让你被整个世界压在身上,我要让你,永远受苦!” 听觉的损伤让喀鲁斯并没有听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用手指想也知道无非是些狠话罢了。七窍中的火焰缓缓减弱,虽然不至于消失,不过这痛苦已经到了魔裔可以忍受的范畴,他又一次在和本能的交战中找回了自我。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对手,接下来,只要干掉这家伙就行了。随手扔掉开裂的匕首,这把武器早已和自己融为一体,只要战后放回身体里用魔火重新温养,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原状。但想到又有一段时间要像个凡人一样用铁质的武器,喀鲁斯就相当的不高兴,他讨厌没有温度的东西。 在再次动手之前,杀手瞥了一眼要保护的那两个女巫,绮莉还是在朝这边呼喊什么,真庆幸现在自己什么都听不见。至于另一个,佩格的眼睛里满是眼泪,让人看不清她真正的情感,不过从她发抖的双手还是可以推测出一些东西的。真,丑陋啊,只是因为失去了魔力就变成了只会哭的小孩子,简直无趣到家了。 这么想着,魔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他站直了身子,摆出了一副拳击的架势。“魔鬼退场,现在上场的,是我作为人类的部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生而为人(上) 喀鲁斯自然不会因为是混血就拥有两个灵魂,那就太古怪了不是吗?再说目前唯一确认有这种情况的正常生物大概也就只有食人魔中的双头巨怪还有只存在于沿海传说中的多头海怪。可是作为同时流有魔鬼和人类血脉的魔裔,他还是拥有一些常人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天赋,比如两副思考逻辑。这两种思考方法往往协同运作,让喀鲁斯的思路较常人明确且富有效率,可这种能力也是一种制约,它让魔裔的思考方式介于人类和魔鬼之间,即不如魔鬼冷酷,也不如人类充满激情。当如机械般理智的魔鬼无法战胜敌人的时候,杀手知道是时候让他潜藏于心底的火焰燃烧起来了。 “虚张声势罢了。”褐袍祭司在面对赤手空拳的对手时不屑的说道。这也不算是轻敌,毕竟之前喀鲁斯在武器齐全状态良好的情况下都不能战胜自己,现在的魔裔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使他具备一些徒手格斗的技巧,以他的体力现在还能发挥出多少呢? “哼。”魔裔的听觉仍然没有恢复,所以他并没有听到吉尔的话。杀手晃动着身体,让自己适应这种缺乏听力反馈的状态,在大概三两次呼吸之后,他做好了准备,只见喀鲁斯冷哼一声,伸出右手的食指朝对方勾了勾,这个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上的家伙,他居然,在主动挑衅? “找死!”祭司没有犹豫,他猛地甩动起链锤朝着杀手的脸砸了过去。这也不算奇怪,别说是邪神的崇拜者,即使是圣人,在这样的战斗中也早就动了真火,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吉尔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目标,用他手里的武器,让那个该死的魔裔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面对朝着面门而来的铁锤,喀鲁斯没有选择躲避,他抬起双手,看样子是想要在空中格挡这次攻击。祭司冷笑起来,真是个愚蠢的决定,要知道地母信徒所使用的连枷和链锤可都是得到了祝福的凶器,虽然从体积上看不出来,这些武器的实际重量远超同等体积的任何已知金属。纵使是真正的徒手格斗大师,想要拦截下来这种具有强大动能的凶器,恐怕也免不了筋断骨折,这已经不是可以靠技巧弥补的范畴了。吉尔甚至已经看到了链锤砸断那双长着利爪的魔鬼手掌时的情景了。 而对于魔裔来说,他很清楚自己要接下的攻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燃烧着微弱火焰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接近自己的铁锤,随着那枣核型的锤头越来越大,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一句许多年强听过的话。“狂风可以刮倒大树,却不能伤害贴地生长的野草。”苍老而温柔的声音出现在杀手的脑海里,他浑身紧绷的肌肉随着臆想中的话语慢慢放松,双手的架势也从拳转掌。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震惊,就连佩格在看到喀鲁斯的所为后无神的眸子里也亮起了惊诧的神色。那是,什么啊!从动作上来看,喀鲁斯似乎是使用了某种近战招数,他的双掌没有试图和锤头纠缠,转而绕过顶端找上了之后的铁链。这是十分凶险的决定,以魔裔的臂长,只要稍有不慎,致命的锤头就会毫不留情的打烂他的脑袋。但当他的双手先后抚上铁链,握着链锤手柄的吉尔瞬间就明白自己这一击注定无功而返。吸力,那双手不知怎的在铁链的前端制造出了巨大的吸力,那力量不仅彻底破坏了铁锤上的惯性,甚至还隐隐想要将链子另一端的祭司拉扯过来。 无奈,吉尔只得放开握柄,任凭对手将链锤夺去,喀鲁斯诡异的技巧令他投鼠忌器。“这是,什么东西?”虽然不指望对方能告诉自己实情,褐袍祭司还是开口问道,他觉得原本已经被完全认清的对手又一次变的模糊起来。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呵,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成功了。”魔裔自嘲的笑了一声,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出现了反常的扭曲,看起来是因为刚才的招式被铁链上的力量击断。可这种程度的伤害与之前被贯穿心脏相比自然不值一提,喀鲁斯一把扯掉链锤的锤柄,将铁链缠到右臂上,让锤头代替了自己的右手。“你很好奇那是什么?不瞒你说我也很好奇。”这倒不是谎话,对于自己刚才用出的技巧,杀手自己确实并不完全清楚。说起这种技巧的来源,还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 那是西格特刚刚回到苍狮继承王位不久之后,因新任国王建立起来的冒险小队也因他和矮人安德烈的缺席而解散。其他成员们对此倒是没有感到悲伤,他们尊重二人的选择,再者由于每个人的年龄甚至种族本就不同,这种分别也是很正常的结局。喀鲁斯也不例外,只不过在良多的感慨之外,这位魔裔很快就发现自己面临一个十分恐怖的问题,来自魔鬼的血脉。虽然在西格特的带领下,小队最终彻底杀死了喀鲁斯的魔鬼父亲,可这也让魔裔体内的血脉失去了最后的保险。魔鬼的力量在魔裔的体内日益增长,当伙伴们在身边的时候喀鲁斯尚且可以与之对抗,但小队解散之后,魔裔的身份就让他几乎失去了所有与别人交流的可能,被世界疏远的孤独感滋长了冷漠。然后,在某一个雨夜,在喀鲁斯以杀手的身份杀死了一家人之后,魔裔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和他的父亲一样的东西,理性的利己主义的怪物。 意识到这一点的喀鲁斯几乎完全崩溃,他跪在雨幕里直到黎明时分才如死尸一样离开案发现场。他没有去取报酬,而是逃离了那座城市,一头钻进了密林当中。自我毁灭,这是魔裔能想到的唯一出路,他明白自己不能这么活着,这样他就对不起那些伙伴们,他不能放任自己被魔鬼之血占据。所以,自杀吧,在这无人知晓的森林深处结束这可悲的一生。 而命运则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这个可怜的灵魂,在那片不知名的雨林里,杀手迎来了自己生命的第二个转机,一个人类。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生而为人(中) 喀鲁斯不知道自己是在进入雨林后多久碰到那个老人的,毕竟当一个人想要寻死的时候他就不会太注意时间的流动。魔裔只知道当他注意到对方的时候,落下的树叶在朝阳的晨曦中肆意飞舞。筋疲力竭的喀鲁斯没有力气去问对方是谁,事实上他一度以为眼前的老者是自己灵魂的接引人,不过随即又想到怎么会有神邸愿意接受一个如此肮脏的灵魂进入他们的国度呢…… 虫鸣声唤起了沉睡的杀手,当魔裔的双瞳里燃起火光,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白发身影。那个人应该已经很老了,他的皮肤上遍布着老人斑,松弛的表皮像晒干的橘子一样褶皱,苍白色的头发和胡须在月光下几近透明,好像他随时都有可能化为一阵清风消失于世间。但当老人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喀鲁斯知道自己错了,那双眼睛绝不是垂死者的眼睛,只是一个对视,魔裔就从那双幽邃的瞳孔里看到了孩童的纯真,青年的激情,壮年的沉着,老年的睿智,可第二秒,这些东西就又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夜空般安静的黑暗。 喀鲁斯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实在太过虚弱,沉睡不仅没有恢复他的体力,还让本就饥渴的肉体里所剩无几的养分也被耗尽。“哦,抱歉,我忘了生物是要吃东西的。”老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的说道,随手摘下身边的叶片,将边缘略微折起,接着一招手,千万闪烁着光芒的东西就从周围的树木间飞出,好似天空中的星辰。网那当然不是真正的星辰,只是些露珠而已,在露水汇集的差不多了之后,老人走到魔裔的身前,将它倒进了后者的嘴里。这是喀鲁斯喝过最美味的水,虽然用美味这个词来形容水有些奇怪,因为它明明没有任何味道,但是那种令人舒适的微凉和透彻,还有流过喉咙时散发出的触感,都令人印象深刻。 喝下一叶露水的杀手缓缓坐了起来,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饥饿和疲惫正在飞速的消退,可想而知老人给他喝下的东西绝不普通。魔裔再次开口,他本能的想要谢谢对方,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来此的目的难道不正是求死吗?在这种混乱的思想下,喀鲁斯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老者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将树叶拿回摘下的地方,被扯断的叶茎瞬间神奇的复原,好像这片叶子从未被摘下一般。 “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散步可要份外小心。”将叶片复位后的老人在喀鲁斯的面前盘腿坐下,这时魔裔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的衣着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样式,想来这人必是来自于不同的文化环境。“您不也是一个人在这里游荡吗?”其实魔裔是想要感谢对方的,不管怎么说人家还是救了他一命,但不知怎的,他一开口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好像被人搭救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专门道谢。 那老人也不在意,他笑着抬头看了看天空,“我?我只是被一阵风吹来了这里罢了,在下一阵风到来之前我都得留在这儿。不过对于我来说身处何处早就没什么所谓了。你看,我和你不一样,我既不需要喝水,也不需要进食,如果饿了,我张张嘴吃一口风就饱了。”喀鲁斯翻了个白眼,只把这当成是胡话。怎么可能有人喝风就能吃饱?这老头恐怕是住在深林里太久,脑子已经不正常了。 “那么你呢?你来这里干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魔裔再次沉默了,他低着头想了很长时间,他默默回忆着自己的一生,客观的审视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最后,他得出了答案,“我是个杂种,然后,我杀了人。” “是吗。”老人歪了歪头,脸上的笑意不减,“本来我这个老头子是不该对你指手画脚的,不过既然你我二人今天相逢于此,也算是种缘分。对你的问题,我有一些见解,你想听听吗?” 喀鲁斯却摇了摇头,“道理谁都会讲,故事谁都会编。我活到现在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变的真理,每个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都可以讲出完全不同的正义。所以,您就省省口水吧,我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那些荣耀,坚持,信念,我都试着相信过,也最终把它们抛弃。坐在这里的是一个难以承受生命重量的废物,说句实在话,您真的不该救我。” “别这么肯定,年轻人。”老者伸出右手的手掌自然朝上,一片落叶刚好落入其中,“每个人都一样,出生,成长,做一些似是而非的好事和坏事,然后匆忙的老化死去,生命哪里有重量呢?它不是开始,死亡亦非结束。事物流转,我们眼中看到的东西不过是狭隘而可悲的一角,你看这片树叶,构成它的是树木的营养,那些来自土地的东西。而又是什么组成了泥土呢?你认为死亡就是生命的终结,我却不这么认为。我们的呼吸停止后,肉体会变成大地的一部分,成为其他生物的养料,就像这树叶,也许它在几个月前还在一只鹿身上。至于灵魂,如果没有哪位神邸来收取的话,灵魂会逐渐的化为空气,多么神奇,我们每一次呼吸都是在和其他灵魂交融,直到再重新组合成为一个崭新的魂魄。看,生和死的界线很模糊不是吗?”说着,老人右手轻轻一转,他手中的落叶瞬间变成了几粒沙土,接着他又一转,沙土居然变成了一粒种子!老人在身旁用手指挖了一个小凹槽,将种子放了进去,盖上了土。 “当然,我不是在为你杀了人而开罪,也不是要告诉你活着是一件消极的事情。我是想说,当你觉得眼前只剩一片漆黑的时候,那只是因为你用手遮住了脸。世界是无限宽广的,生命亦然,如果你内心里只有火焰,那就去适应它的温度,别把自己和世界隔绝开来,你我,还有它,”说着老人指了指地上的小土包,一株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我们都是一样的东西,若论杂种的话,这世上的一切早就都混杂在一块了,谁能是纯粹的呢?” 魔裔看着地上的嫩芽,沉默了很久,然后露出了苦笑,他摇了摇头对面前的老人说道,“我说我不想听,结果您还是和我说了这么一大堆道理。但道理说的再对,我还是克服不了我体内的血脉,每一天,每一秒,这个世界在我眼里失去色彩,这是我的宿命…”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重新对这个世界感兴趣呢?找一些你想做的事,别活的那么精明,有的时候愚蠢才是真正的智慧。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懂…”老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将其抵在喀鲁斯的眉心上,“起风了,看来我该走了。” 等魔裔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额头上隐隐的疼痛以及身前的嫩芽在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活的,蠢一点吗?”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生而为人(下) 喀鲁斯经常想,或许穷极自己一生也无法知道那个在雨林中碰到的老人到底是谁。但他知道那绝不是一场梦境,原因很简单,老人离开前留下的一指并不仅仅是种鼓励,他还把另外什么东西通过这种方式传授给了魔裔。只不过,这传授是极为模糊的,喀鲁斯猜测这与自己的心境有关,老人留下的知识往往会在他做出某些决定的时候出现,经过试验那多是在他选择摒弃来自魔鬼血脉的诱惑后。 魔裔当然也想过尽可能的学习那些知识,可结果并不理想。或许是因为他和老人来自截然不同的文化世界,又或者是因为老人本就没有将全部的知识倾囊相授,他脑中的东西在喀鲁斯看来只是互相毫无关联的只鳞片爪,很难将其串联起来行程一套循序渐进的体系。不过即使如此,魔裔从中学到的业已足够他抵抗血脉的侵袭,甚至还可以发挥出一些令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作用。 就比如他现在所做的,徒手将敌人挥来的链锤夺下,代价仅仅只是两根手指的轻微骨折。喀鲁斯活动了一下缠绕着铁链的右手,确定绑在手上的铁锤能够如他料想的那般战斗。“嘿,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有在故弄玄虚,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魔裔耸了耸肩,“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刚才那招不是我真正的底牌,我当然还可以…更能打一些。但是和你们这些崇拜一大团铁块的家伙不一样,有些东西,我即使是死,也不会主动把它拿出来用。” “够了。”吉尔用左手解下了他身上的褐色长袍,随着他脱下象征地母祭司职位的外衣,众人见到他在长袍下竟然也没有穿任何的衣物,有的只有皮肤上和穆一样大量的诡异纹身。“亵渎地母者,死!”祭司的眼睛在最后一字离口时化为了全然的黑色,他的眼球和眼白被某种其它东西覆盖,不仅如此,那些纹身也开始如树木的根须一般伸出大量细小扭曲的脉络,很快纹身就占据了吉尔身上所有的空间,将他变成了一具黑色的人形!女巫们可以听到身后的祭司在见到吉尔的样子之后呼吸明显的加重,口中开始反复念诵着同一个词汇,神子。 神子,这个词看起来是指神明的子嗣,这没错。可是对于来自世界之外的邪神们来说,祂们存在的状态尚且无法被常人所理解,生育这个概念就无法套用到祂们身上。因此,如地穴之母这样存在的神子,往往指代两种东西。 其一,是经由地母化身或者祂的祭司们之手,从世界之外召唤而来的可怖怪形,这些怪形是否和对应的邪神真的有亲缘关系并不重要,但它们多半来自邪神所在的空间并受到后者驱使,每一个这样的神子出现在世界上都会造成巨大的破坏,由于它们来自世界之外,在此世界中的很多法则完全无法伤害它们,到最后神子们往往并不是被人所消灭,只是因为这里缺乏它们维生的元素而自然死亡。 至于其二,就比第一种稍好对付一些,它们是由信奉邪神的信徒自己,或是被他们抓来的可怜人献祭转化成的异物。就好像被称为拉德诺的蛇头人那样本身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谱系中,当然拉德诺那般以极低廉代价转化而成的生物除了可以免受幽邃之心的影响之外就再无其它能力,它们还不足以被称为完成版的神子。真正的被转化者,会丧失自己的全部,他们的转化既是以肉身为载体引邪神的力量进入这个世界,不论转化的结果如何,变成神子的生物都在转化的那一刻成为了邪神的饵食。 此时出现在喀鲁斯面前的吉尔,就是后者,不,准确的说,作为地母祭祀的吉尔已经死了,现在用他的躯壳站在通道里的,是某种不可言明的异类。“呵呵呵呵,真是讽刺啊。”见多识广的魔裔自然认得出来自己的对手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的口中冷笑着,眼中的火焰激荡的极为剧烈却没有变大,反而逐渐缩小宛如具有实体的宝石,“我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生命只为了成为一个人类。而你,却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自己的灵魂。讽刺,太讽刺了!我怎么能,怎么能死在你的手上?以我体内的人血之名,我必杀你!” 魔裔高呼着,主动发起了进攻,他双拳齐出,左拳攻向黑色人形的腹部,右手上的锤头直指对手的右侧太阳穴!但喀鲁斯显然错估了对手,那黑影不闪不避,任凭杀手的重拳砸到身上,身体连动也不动。魔裔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凉气,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打在了某种金属上,反作用力震得他双臂发麻。正在这个时候,对方动了。 “嗡!”抬手,出拳。整套动作看起来平凡而滑稽,好像一个和同伴打闹的孩子,可就是这样完全谈不上攻击的挥拳,却在空气中发出可怕的闷响。喀鲁斯目睹了这一拳的全过程,令他惊讶的是,明明在他眼中对方的速度并不快,但自己的身体就是没办法躲开这一击,当黑影的拳头接触到魔裔的腹部,他瞬间产生了一种被攻城锤正面击中的错觉。在巨力的冲击下,魔裔的双脚自然离地,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猛退,重重的撞到通道的墙壁上! “哇!”大口的鲜血不受控制的从喀鲁斯的喉头里涌出,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勾勒出触目惊心的轮廓。不行,绝对无法抗衡,这是杀手瞬间做出的判断,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身体素质,他都和那个怪物有着巨大的差距,别说是和对方正面交战,这一下要不是靠着自己的魔鬼血统,恐怕早就被打穿了肚子。 眼前恐怖的一幕令绮莉也闭上了嘴,女巫的直觉告诉她,站在通道中的那个东西随时都可以轻易杀死自己。面对着前所未见的对手,她甚至都兴不起对抗的念头,太可怕了,这就是神子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它比直面巨龙还令人绝望。 “咳咳,呸。”喀鲁斯咳嗽了几下,将嗓子里还没吐出的血液一口喷出。他随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艰难的从墙壁上的凹陷里站出来,双眼中的火光几近消失。这是魔裔多年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为了修复刚才那一击的伤势,他体内的魔火消耗了九成以上。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喀鲁斯最接近人类的一次,他身上得益于血统的各种能力逐渐褪去,沉重的四肢和模糊的双眼与常人无异。“哈哈,哈哈哈哈!”在这样的情况下,魔裔,笑了。他笑的如此癫狂,活像个疯子,他的手臂已经没有了挥动铁锤的力量,缠绕在其上的铁链自然的滑落。 没人知道喀鲁斯为什么笑,可能就连他自己,也不完全明白。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流转之道 如果说喀鲁斯的体内就像是一个人形的火炉,那些来自血液中的魔火在赐予了他强大力量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将火炉的外壁融化,吞噬它们可以触及的一切。魔裔将自己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压制这股火焰上,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的很多行为在别人看来喜怒无常甚至有些不可理喻,只有他曾经最亲密的伙伴们知道在那副燃烧着火焰的双瞳里隐藏着怎样的痛苦。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虽然喀鲁斯的身体遭到重创,几乎濒临死亡,但他得以借着这个机会得到了片刻摆脱血脉诅咒的时间,这个时候魔裔才发现,原来除了永不止息的魔火之外,他的身体里不知何时存在了另外一股微小却坚定的力量。 这是魔裔第一次认识到这股力量的存在,可眼下的局势不会给他时间来慢慢摸索,喀鲁斯试着像操纵魔火一样操纵这股无形的力量,将它导向自己的四肢,试图以此加强反应,可除了伤口处的疼痛有了略微减轻之外,他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失望吗?谈不上失望吧,毕竟自己已经体验过了不受魔火灼烧的生命,哪怕只有这短短的几分钟,也已经足够了吧。 “呼!”黑色的神子转瞬就来到了喀鲁斯的身前,他或者说它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艰难抬起头的魔裔,没有讽刺的冷言冷语,也没有丝毫的怜悯,这怪物将双手举起,握成一团,然后朝着后者的脑袋猛地砸下!以刚才那一拳的力量推测,这次攻击足够将魔裔的生机彻底剥夺。 战斗的观众们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他们有些是不想看到喀鲁斯的上半身像番茄一样爆炸,有些则只是不希望沙土和血沫溅到自己的眼睛里。除了一个人,绮莉,这个女巫不但没有闭上眼,反而还睁大了眸子生怕错过这一击的任何细节。然后,想象中的击打声和爆裂声并没有出现,只有女巫的尖叫回荡在通道中。“哇!”佩格转过头,看见绮莉正双手握在胸前,脸上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惊讶表情,小女巫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在她的印象中即使是看到一个活人像气球一样炸开,她也不会… 这是,怎么回事?不仅仅是佩格,另外两名地母祭司也在被绮莉的尖叫声刺激后很快发现了眼前的一幕。只见背靠着破裂的通道墙壁,本应被打成碎片的喀鲁斯不仅身体保持着完整,甚至还抬起双臂和神子僵持在一起。“这怎么可能?”绿色长发的女巫没法相信眼前的情景,她不自觉的说出了包括其他几人在内的心声。全盛状态的喀鲁斯连躲开一次直拳的能力都没有,而现在几近油尽灯枯的他,凭什么可以挡住这致命的一击?甚至,看魔裔脸上的表情,他还显得有些,轻松。 “原来如此。”喀鲁斯说道,他的目光完全没有放在眼前的神子身上,魔裔全部的精力此刻全部投入到感受新的力量上。用力量来形容或许并不准确,因为那在魔火熄灭后的东西并不是一种能源,而更像是某种,想法。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事物,它不在魔裔认知的所有知识里,但又真真切切的救了他的性命。“罢了罢了,管你是什么,还能比魔鬼的火焰更糟吗?”似乎是下定决心依赖这股能量,喀鲁斯索性闭上了眼睛,同时,他亦放弃了听觉,触觉,嗅觉这些曾被他当成重中之重而刻意训练的感官。在切断了所有感知外界的方法后,魔裔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沉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里。说是黑暗恐怕也不对,因为黑也是颜色的一种,而此时喀鲁斯的意识周围只有,混沌。 “事物是流转不定的。”多年前老人的话在心底响起,于是虽然没有了视觉,喀鲁斯还是察觉到了意识周围混沌的变化。原本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杂乱物质开始迅猛的翻涌,并且开始分裂。一些较为轻灵的东西脱颖而出,聚集在一起形成了类似气泡的东西;一些凝实的东西则沉寂下坠,和其它物质融合变成了一大团的聚合体,看起来就像沼泽中的黑泥。黑泥与气泡的范围越来越大,很快就占满了魔裔意识所能察觉到的一切,但是这两者之间并非是对立的,事实上,黑泥和气泡相互包裹着,并且有时还会转化成对方的状态。渐渐的,另外一些东西开始从二者间诞生了,那是喀鲁斯可以理解的东西,它包括了沙土,岩石,水和气体,这些东西又快速组合转化,一个以假乱真的世界围绕着魔裔的意识成型,至少看起来如此。 得益于见识到了“世界”成型的经过,喀鲁斯开始明白他体内的这股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因为在失去了作为生物的感官之后,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表面上看起来是不断变化的,事物出现消亡,王朝更迭换代,但事实上,所有东西都没有变化过,于是他终于明白老人话中的意思,明白了流转的意义,那股无形无色的能量,也终于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当然,这些都只是对于喀鲁斯来说,从他闭眼到睁眼的过程在常人看来和眨眼没什么区别。但与魔裔交手的神子却主动收回了双手,朝着身后退了两步,似乎是对眼前的敌人产生了些许的忌惮。“神子吗?老实说我之前没想过你们是这样的怪物,我本来以为,你们只是和我那个父亲一样来自遥远空间的异种。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们到底是多么可怕,多么令人作呕的东西。”喀鲁斯说着,将之前交叉在头顶的双手收回腰间,他看向敌人的目光中无喜无悲,丝毫不像是在战斗。 “呜!”神子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也不打算逃跑,它再次欺身而上,双手从左右两边朝魔裔的头颅打来!“哼!”可这一次,那诡异的速度没有让神子的攻击落实,喀鲁斯的双臂早就在攻击的路径上等待,在两人四条手臂接触的瞬间,魔裔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他的脚面一下子沉入地下,整个人矮下去一寸之多。而这就是所有了,在卸掉了对手攻击的力道后,喀鲁斯的双臂开始顺时针旋转,强迫对手的肢体跟随自己移动。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离开吧。”杀手说着,将神子的手臂挥开,右腿向前迈进,手掌一上一下径直击打到后者的胸口!这看似无力的一击竟然引发了一阵强风,从击打出吹出的风压挂的女巫们的长发在空中纷飞。神子在中招后则像是被什么极恐怖的东西击中一样,它胡乱的挥动着手脚,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但碍于那阵飓风,它什么都没抓住。一点幽邃的光芒出现在神子的背后,它只有针孔大小,却产生了惊人的吸力,瞬间,将成人体型的神子吸入并消失无踪。 “呼…”做完了这一切的喀鲁斯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走廊,沉吟了几秒。然后转头看向女巫们和剩余的两名褐袍祭司。“是我来送你们去见地母,还是你们自己痛快一点?” 两名褐袍一听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弃了继续战斗的打算,在他们心中几乎和地母对等的神子都被这个魔裔击败,作为邪神祭司的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战意。这两人拔腿就跑,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希望能够回到穆的身边,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主祭。喀鲁斯没有阻止他们,或者说魔裔就希望如此,在放逐了神子之后,他已经没有继续作战的能力了。等那两名褐袍跑远之后,喀鲁斯看了看绮莉和佩格。 “抱歉两位小姐,看来我需要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病变 魔裔所说的帮助其实只是需要绮莉二人架着他行走而已,将神子从这个世界驱逐消耗掉了喀鲁斯体内所有的无形能量,他现在的能力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可在辨认通往熔铁城幸存者所在的路上,魔裔的脸上一直有着笑容,他享受着没有魔火焚烧的时间,更加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追寻了漫长岁月的答案,关于如何摆脱魔鬼的血脉。无形能量,喀鲁斯还没想好该怎么称呼这东西,它的存在显然不是只有一时半会,魔裔猜测这股力量应该早就已经在自己体内出现,只是他到现在才察觉到而已。虽然在这一役中将还没熟悉的新力量全部耗尽有些可惜,不过他有信心在短期之内重新让它再次出现,到了那时,自从出生起就在瞳孔里燃烧的火焰或许会第一次真正熄灭了吧。 想到这里,喀鲁斯不禁开始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这股无形的力量足以与他天赋的魔火相媲美,那么它要是在一个不像自己这般需要压制自身本性的人身上,又能发挥出多么可怕的力量呢?小男孩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呵呵,小子,你真该感到庆幸,或许你可以成为我和其他同伴都没有成为的那种人也说不定。那种可以不受这该死的世界所约束,可以乘风而去的人…… “他的情况很不乐观,准确的说,非常糟。”咒鸦走到队伍前端的安德烈身边,对大公说道。在他们脚下,是刚刚嗅到生肉气味袭击而来的鼠人尸体。矮人随手接过侍从递上来的粗布,将战锤上粘着的组织擦掉,他挑了挑眉毛,转头看向巫师。“你说谁?” “那个孩子,喀鲁斯在胸上写字的那个。”咒术师皱着眉头,他从琳那里听说了这个孩子身上的生命力正在快速衰弱的消息,加上他毕竟是魔裔特意送回来的,说不定还知道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咒鸦并不希望死亡降临到男孩头上。“他身上除了一般的擦伤和撞伤之外还有被鼠人攻击过的痕迹,从伤口来判断应该并不太久。” 安德烈嘟哝了一下,他开口道,“那孩子的身体我也检查过,可没在他身上看到什么会致命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老朋友保下的这个孩子,矮人也不想看到他出事。其它的不说,堂堂烈锤大公保护不了一个孩子?这恐怕会被魔裔嘲笑到坟墓里去。 “如您所说,他身上的伤口都是小问题,简单的处理后构不成大碍。真正的问题在于,鼠人瘟疫。”咒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音量,他不希望男孩被瘟疫感染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 “什么!”安德烈因为惊讶而大声喊出了这两个字,随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用眼神示意周围的战士和随从离开,留下大公和巫师单独交谈。在四下没有其他人之后,矮人才继续说道,“那东西不是已经没有传染性了吗?还是说有人把那种叫瘟疫之种的药剂灌进了那孩子的嘴里?” “不,”灰袍巫师摇了摇头,“我们所认识到的鼠人瘟疫没有传染性,是因为在之前我的某位同门出于个人原因调制出了具有抑制性的药剂。他把这些药剂投入了龙血溪,随着水源进入这片土地上每一个生物的体内。但他犯了个错误,瘟疫之所以能成为瘟疫,就是说它本身也像活着的生物一样渴求更多的感染者来延续生命。虽然那家伙倾尽自己所学调制出了最好的解药,可他还是低估了病毒的变异。或许在较大的层面来看,瘟疫已经不具备感染性了,现在我们看到的鼠人只是最后一批喝下了瘟疫之种的倒霉感染者以及它们怪异的子嗣。但瘟疫从未停止,像那孩子身上的情况是个案,可如果处理不当,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再次开始传播。” 安德烈的面容严肃起来,他知道咒鸦不喜欢长篇大论,当一名高傲的巫师都不得不耐下性子去向凡人解释的时候,事情有多糟糕可想而知。“那孩子还有救吗?”矮人问道,握紧战锤的手却表现出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了更多熔铁人能返回地上,烈锤大公可以做出任何事。 “当然,有救。”咒鸦冷哼了一声,他大手一挥,身上的灰袍随之作响,“你以为你面前的人是谁?既然起司那个家伙都能调配出解药,我救下一个感染初期的孩子,只能说易如反掌。”咒术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声音小了一些,“但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再难以逆转。这一点,即使是我们的老师,灰塔的主人恐怕也无能为力。” “你说的是…”“转化。”咒鸦在说出这个词时加重了音节,“那孩子的身体已经开始像鼠人转化,虽然我能够保护他的大脑不受瘟疫的影响,沦为那些无脑的怪物。可我不能阻断这个过程,他的脏器已经和人类不同了,如果冒然打断鼠人化的进程,只会让他身体里的部件互相之间产生排斥。到最后人类和鼠人的器官无法通用,他将必死无疑。” “所以他会变成会说话和思考的鼠人?”矮人不喜欢这个结论,他可不希望喀鲁斯回来后发现男孩变成了老鼠。而且,熔铁城的队伍里也容不下一只鼠人。所有的幸存者对于鼠人都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他们不会同意和一只毁灭了自己家园的怪物同行,就算那只怪物还能思考,就算他不久之前还和他们一样是个人类。 “准确的说在我的引导下他会变成最完美的,鼠人。”咒术师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尝试着干涉他的变异过程,让这孩子尽可能安全的过渡到另外一种姿态,并且我将把这种劣等生物身上的缺陷在他身上剔除,让他可以很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体。鉴于他还是个孩子,那不会太难,只需要几天,我就能…” “我们没有几天的时间,巫师。如果喀鲁斯没有赶上来并带着正确的路线,我们就会死于饥渴,或者更惨,从地下钻出来的巨大触手会把我们绞成肉泥在和着泥土永远埋在这里。”烈锤大公说的不错,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考虑几天后会发生的事情,邪神的威胁每一秒都在变的更加迫近,而对于幸存者们来说,食物和水源的匮乏则更加现实。不过,虽然安德烈没能给出解决的办法,他还是提供了另外一个人供咒鸦咨询。 “去把这件事和里昂说说吧,那小子在这方面比我有经验。尤其是他现在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长耳朵的小丑。”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愤怒的主祭 吉尔,死了在这么可能那两个女巫,她们怎么到底做了什么 “主祭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走在穆身边的祭司们在看到他们的领导者停在原地之后忍不住发出了疑问。距离他们出发并没有多久,以之前行军时的节奏,离休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穆没有立刻给出解答,身为地穴之母最宠爱的信徒,他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感知像吉尔这样高阶祭司的状况,所以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发生了什么,当然这只限于祭司个人。他可以感知到吉尔化身为了神子,这令穆多少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付两个女巫,其中一个还没有了施法能力,会这么费力。但是更令他惊讶的是,地母的神子,伟大至高的化身,足以横扫凡俗世界的可怖武力,居然这么轻易的被推离了这个世界 一直以来,将自己献祭以换取神子降临的秘术都是地母教会中最大的禁忌,只有作为地区牧首的极少数祭司才有资格知晓。这种祭仪正式释放所需的仪式极其繁琐,所以为了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一些祭司会早早将需要的仪式做完,把转化的魔纹刺入自己的皮肤,让其与本来的纹身融合,只需要简短的祷文就可以完成献祭。但即使如此,有资格和能力完成仪式的祭司放眼整个教会也不足十个,穆这次为了解放幽邃之心也只抽调了三位这样的祭司,吉尔是这三人中最令他感到满意的。毕竟这个失意的音乐家是自己一手拉入教会教授了他信仰的奥妙,他的行为规范不仅仅来自于对地母的虔诚信仰,也有对穆的崇拜。而身为高阶祭司的吉尔同时也是穆在教会内部强有力的支持者,失去了他的支持,无异于砍断了褐袍主祭的一只手。 不过这不是穆最关心的问题,老实说他不是很在意吉尔的死,也不在乎女巫的逃跑会带来的盟约破裂,他从头到尾都只关心一件事,唤醒地母。只要幽邃之心觉醒,不论是地上像虫子一样不知悔改的矮人和他的领民,还是那些闻风而来的精灵,甚至,甚至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掮客。只要我能唤醒伟大的主,他们都将不再是威胁。 “没事,继续前进。”穆冷酷的说道,他知道有两名祭司正超自己这边溃逃,可他丝毫没有要派人去帮助那两人的意思,时间紧迫,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将注意力从解放幽邃之心上移开,没有任何什么 无声的骨箭穿过黑暗,毫无阻碍的钉进走在最前面的地母祭司眉心,可怜的家伙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已经彻底的死去。而这仅仅是开始,更多的骨箭从黑暗里射出,队伍前面的信徒瞬间死伤严重。好在他们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队伍中部的祭司们很快发现他们的同伴出现了问题,没有得不到回答的询问,这些人从长袍下掏出了防御用的盾牌,原本只能寻常防御的小圆盾在这些邪教祭司手里如生物一样伸展,厚实的盾面向外拉伸,变成足以遮挡住一个成年人那么大的黑色薄墙。 “叮”骨箭刺到黑色墙壁上发出脆响后碎裂,不断射出的箭雨也在发现失去效果后停止。盾牌后的祭司们小心的将受伤较轻的同伴从盾牌下方拉回队伍里,交由后方的同伴处理。“谁”一个胆子大一些的祭司开口朝黑暗里询问道。射箭,可不是鼠人能做到的事情,不论这些袭击者是谁,他们都一定拥有相当的智慧。 没有回答,前方的通道里只有黑暗在盘旋,刚才的箭雨变的好像是个意外的玩笑。当然没有人会真的把它当成玩笑,每一个持盾的祭司都将身子靠在盾牌上,试图借此听到黑暗中的响动。穆没有动,他顺手从经过的伤员身上拔出了一根骨箭,将其拿在手上接着其他人手中火把的光亮观察起来。褐袍主祭只用了几秒就明白了制成箭头的这种骨骼来自何物,顺势推理,一个令他无比愤怒的事实就出现在了眼前。“叛徒。”他低喝着,周围的祭司们因为恐惧动作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他们不知道是谁让主祭如此愤怒,但他们很肯定不论那人是谁,他都会死的非常难看。 “嗡啪”几乎是在穆咒骂的同时,某样东西从黑暗里飞了出来,砸到祭司们的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从力道来看,这东西应该不大,也不像是专门用来击破盾阵的链球,那么,这是什么呢穆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猜到了那是什么。“把它捡来,放到我面前。”褐袍主祭如此命令着。负责的祭司们没有丝毫怠慢,他们很清楚在穆的命令下迟疑会带来怎样的下场。于是黑色的盾牌缓缓的像两边挪开,一个祭司装着胆子伸手将地上的东西捡了回来。直到他抱着那玩意惶恐的来到穆身前的时候,他才想起看看那是什么。于是他低下头,看到了白色,一颗,白色的头颅,拉德诺的头颅。 “你们杀了他你们杀了他”穆一眼就认出了头颅的来历,这个蛇头人正是地下蛇头人部族的头领,也正是当初在幽邃之心中和西格特与安德烈见面的那只白色蛇人。褐袍主祭早就知道这人的存在,熔铁城的崩落正是他发动地下拉德诺们的力量达到的,可现在,这位虔诚的老教徒居然变成了这幅德行。本来穆就在奇怪为什么他们进入地道后没有遇到人来带他们前往幽邃之心,现在看来,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而现在的问题是,谁杀了这个老蛇人。 “砰砰”更多的碰撞声从盾牌上响起,每一声都代表着一只蛇头人的头颅被扔过来。当盾牌的前方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头颅斜坡之后,黑暗终于再次回复了平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通道里传来,带着浓重的蛇人腔调,“你们,嘶,回去,嘶,长老已死,嘶,我们不再,嘶,不再,侍奉”侍奉什么,那声音没有说清。可这已经足够祭司们了解到事情的经过了。他们的表情从刚才的错愕飞快的变成和穆一样的愤怒。如果说在邪神信徒的心中,那些不信仰地穴之母的人尚且可以归结为无知,尚且有将伟大教义传授给他们的价值。那么,那些曾经信仰过地母,却因为某些原因妄图脱离信仰的个人和集团,他们就是罪无可恕的罪人。 “这是背叛。”祭司们嘴里开始嘟囔起和他们主祭一样的话,他们身上的纹身随着情绪的波动而开始颤抖。穆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祭司,也推开身前的盾牌,他走到队列的最前方,将地上的头颅踢开,用可怕的眼神凝望着黑暗。“地母仁慈,祂会原谅你们的罪。现在,显出你们满是罪孽的身体,带我们去幽邃圣堂,我们会在地母面前让你们的血清洗你们的罪,这是你们唯一赎罪的方法。” “唆”骨箭带着之前未曾有的声音刺进了穆的眉心,可是后者一滴血都没有流。 “不知死活的蛆虫。”主祭说着,伸手将头上的箭矢拔下,那伤口迅速愈合,顷刻间就和从未有过一般。他扭头对身后的祭司们说道,“为伟大的主清理教堂的时间到了。去把这些叛徒抓出来,不论老幼,统统杀光”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最后一个势力 在地下深处展开了惨绝人寰的屠杀时,绮莉和佩格终于架着魔裔看到了熔铁城遗民队伍的队尾。镇守在队伍最后端的正是里昂,他和自己的扈从负责清理那些对走在最后的老幼以及所剩不多的物资图谋不轨的家伙。在血狮注意到出现在队伍后方的尾巴之后,他很快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这家伙是被人打坏了脑子吗?”在从女巫手里接过喀鲁斯的时候,里昂下意识的问道,这倒不是他故意挖苦杀手,只是从见面以来,骑士长从未见过魔裔笑的如此,纯粹。他不是在为别人的苦难而感到欢乐,这可和杀手一贯的形象不符。 “不知道,他一路上都是这个样子。”绮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她可不喜欢这样的体力劳动。女巫看了看熔铁城居民的队伍,牵起身旁佩格的手,“那,既然这个家伙我们已经带回来了,这里就没我们的事喽。我和佩格还有事,就先行一…” “你们想去哪?绮莉小姐。”话还没说完,咒鸦阴沉的嗓音就从两个女巫的身后传来。灰袍巫师的视线让绮莉感觉后脊一阵发凉,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和这个有能力将自己变成凡人的巫师待在一起,甚至相比起咒鸦,穆光头上的纹身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没没没,没什么!”佩格有些惊讶的看着身旁的同伴,虽然她也承认咒鸦是一名令人畏惧的施法者,但是哪怕是在库伊拉面前,她也没见过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绮莉这么慌张。咒鸦也并不是想要兴师问罪,他来这里是和里昂商量该如何处理那个男孩的问题,现在正好喀鲁斯归队,这问题也就不需要巫师担心了,不过还有些没完成的事,这两个女巫能派上些用场。“哼,没有最好。你们两个,跟我过来,琳对于魔法一窍不通,你们正好来当我手术的助手。” 两名女巫既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反抗的理由,绮莉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面对灰袍眼睛里的魔法灵光时明智的选择了闭嘴。诚然,她的魔力确实回来了,但谁知道咒鸦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什么后门之类的东西,她可不希望因为一些小事忤逆了咒术师之后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于是两人连给谁去做手术,做什么手术都没敢询问,垂头丧气的跟着巫师走向了队伍的前方。 “那个巫师确实有两下子,能把女巫当成仆人一样使唤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果灰袍都是这样的家伙,那他们的盛名也就不奇怪了。幸好,他站在我们这边。”在里昂帮助下前进的魔裔笑着说道,他眼中的魔火前所未有的衰弱,血狮甚至发现自己可以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但还不等里昂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喀鲁斯继续说道,“对了,我已经知道了通往地上的出路,你们运气不错,到目前为止没走太多的冤枉路,照这个趋势我们不用多久就能重新看见天空。” “你说真的?”里昂听到这话立刻激动起来,他的过激反应让跟在旁边的巴克姆下意识的掏出了武器。 “当然,不过你先别这么亢奋。还有那边那个小子,把你的刀收起来。”魔裔朝精灵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颇不耐烦。“我记得你叫里昂对吧?听着,路,我是知道,我们也确实可以回到地上。这还得谢谢你身边那个小家伙。可是…” “可是什么?”血狮皱起了眉头,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杀手想要索要报酬,但转念一想,且不提魔裔和烈锤大公的交情,即使喀鲁斯真的想用这个情报牟利,他也犯不上来和自己谈判。 “哈…可是即使我们真的逃回了地上,又能怎么样呢?”魔裔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口中通往地上的通道并不是胡说,通过他高朝的寻踪技术,他可以通过逆追踪那个给穆送情报的祭司的行踪来找到通向地上的途径。而真正让喀鲁斯感到担心的,是还在继续靠近幽邃之心的穆和他的教团。“只要地下那个东西醒过来,别说只是逃到了地上,就算我们逃出熔铁,也终归是会被追上的。” 里昂听完喀鲁斯的担忧之后也点了点头,“我明白的意思。只要那些污秽的种子还埋在城市的地下,逃到哪里都不会真正安全。但是我们也不能放下这些幸存者不管掉头回地下去和那些邪神信徒拼个你死我活,那无异于把这些人往死路上推。大公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才只派了你外出寻找情报。” “我明白安德烈的担忧,他的决定没错。”魔裔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漆黑的通道,叹了口气,“但愿那些家伙方向感不好,在我们回地表之前都找不到幽邃之心吧。” “关于这一点我想你倒是不必担心。刚才巫师已经跟我过来说过了,我们的时间应该比想象中要宽裕一些。”骑士长说道,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开心。 “哦?此话怎讲?”喀鲁斯很好奇咒鸦的结论从何而来,因为他想破脑袋也列举不出来除运气之外其它有可能拖慢穆进度的事物。 “听说你曾经和巫师一起误入过幽邃之心?那你应该对把熔铁城从地基捣烂的家伙不陌生对吗?”血狮沉声说道。 “你说拉德诺?它们不是和邪教徒是一伙的吗?我听巫师说,那些家伙就是从人类转化过去的狂信徒,它们怎么了?” “咒鸦确实是这么说的。可他同时也提出了一个猜想,按照大公口中所说,他和陛下遇到拉德诺的情况最早可以追溯到几十年以前,那时候地穴之母教会的势力显然还没有深入苍狮,也就不可能有那么大规模的狂信徒被转化成蛇头怪物。这就意味着,那些蛇头人很有可能不是第一代转化者。” 魔裔笑了笑,他明白了里昂话中的意思,“有趣,继续说下去。” “事实上,虽然在目前的战斗中我们都没有见到崇拜地母的女性教徒,可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如果邪神的转化生物也有性别的话,那么它们完全有可能繁衍出天生就是拉德诺的下一代。而我们怀疑地下的那些蛇头人,就是这么留存在哪里的,它们从未是人类,也缺乏对地母的信仰,它们存在在那里只是因为,那里是它们的家。” “守墓人吗?”喀鲁斯说道,很多宝藏的看守者都不会是短命的种族。因为如果是人类这样活不到百年的生灵来担任守护者,那他们很有可能在几代之后就忘却了自己到底在看守什么,甚至更糟,监守自盗的故事历史上从来不少。 “正是这个道理。不论那些拉德诺的祖先对地母有多么忠诚,至少在它们和大公接触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如狂信徒一样的行为。巫师推测它们可能已经不再是全民信仰邪神了。而这个假设要是成立…” “那么谁也不希望睡在自己家旁边的巨龙突然醒来对吗?它们和我们一样对地穴之母有着畏惧,这股情感会催促着它们去阻挡那些祭司,尽管它们一定不是对手。” “正是如此,这也是咒鸦和大公分析出来的,在这地底之下的最后一股势力。”血狮证实了魔裔的猜测。可他本人却并不喜欢这种将拉德诺们当成延后地母觉醒的挡箭牌的做法,那些人在骑士眼里太过,无辜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重见天日 “呼…,他的情况怎么样?”咒鸦将手中的小刀放到同时作为手术台和运送载具的木板车上,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对负责推车的琳问道。报死女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她歪着脑袋打量了躺在车上的小男孩好久,才有些犹豫的开口,“应该没有问题了,我看不到他会在近期内死亡。只不过,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对吗?” “当然啦,你看他的样子那里像人类?嗯,说起来他现在的模样可真丑。那些毛需要多久才能长起来?”作为助手的绮莉说着,有些厌恶的做了一个鬼脸。也不怪女巫会有这种反应,此时的男孩已经基本变成了一只鼠人,并且由于手术的原因,咒术师剃掉了他身上本该覆盖全身的毛发,这让男孩看起来像是一团粉红色的肉球。 “要不了多久。只要涉入的营养足够,他的再生速度将达到令人惊叹的程度,虽然还是比不上狼行者就是了。”巫师点了点头,对琳的回答很满意。他端详着灯光下的无毛鼠人,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那表情就像是一位艺术家在端详他最满意的作品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从喀鲁斯归队到手术完成,咒鸦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手术上。作为一名探知者,他很好奇鼠人这个种族的极限会在那里,而眼前的这个生物,或许能给自己提供一个答案。“真希望起司可以看看这个,我期待那家伙脸上的表情。”咒术师的话并非对自己的自满之语,他在改造男孩的手术过程中大胆的采取了和起司完全相反的途径,如果说起司的药剂抑制了鼠人瘟疫的活性,那么咒鸦就是在抑制瘟疫传染性的同时,将其对**的改造能力完全榨取出来,再佐以适当的诱导让过多的能量去强化神经和内脏强度,咒鸦相信自己的做法才是真正正确的解决之道。 “他还会记得自己是谁吗?”佩格有些胆怯的问道,由于她的魔力被封,加上巫师实际上只需要一名助手,长发女巫很遗憾的被降职成了和琳一样负责推车的人员。 “当然,不然他还能怎样,我可是特意保护了他的大脑,要是这样都会出问题,我就从灰塔的顶端跳下去。”心满意足的咒鸦显然心情不错,他甚至还少见的开了一个玩笑,不过咒术师很快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为了适应新的身体,他的大脑还是产生了些许改变,你最好期待这没有影响到他的记忆或者性格,我可不希望他醒过来之后只知道喝血吃肉。如果真是那样,我恐怕得亲自把他杀了,我讨厌破坏自己的作品。” 佩格点了点头,可还不等她说点什么,喧哗的声音开始从四周传来。“你听说了吗?”“出口!是出口!”“大公已经找到了出口!”“出口就在前面!快跑起来!”…… 诸如此类的喊叫不绝于耳,原本像僵尸一样死气沉沉的队伍瞬间热闹起来,人们加快了脚步,争先朝着队伍的前方前进,有些人甚至急不可耐的开始推搡前面的人。“嘿!请绕开这里。”负责保护手术进行的巴克姆抽出武器,明晃晃的刀身在黑暗中依旧醒目,他对那些想要从巫师这边通过的人们低喝道。这行为相当有效,很快这个小小的移动手术台周围就成了如同海浪中的礁石一样的存在。 “阁下。”巴克姆低头说道。他只会对一个人有如此反应。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要镇守队尾吗?”咒鸦斜眼看了下里昂,对血狮的到访并不感到意外。 “我还是在镇守队尾啊,你们现在就是队尾。”骑士长低头朝琳行了一礼,这位女士在熔铁中的流民中建立起了极高的声誉,她被人亲切的称为天使,只是不知道那些人知道报死女妖真正的身份之后还能不能用笑脸对她。 “这么说出口很近了?”咒术师明白骑士的意思,他们的位置本来是在队伍的中部,如果这里变成了队尾,那么人们口中的出口恐怕就在前面不远了。“可以这么说,我想你们也不需要我来保护,我来是要带走巴克姆,然后赶往出口。如果喀鲁斯所说属实,我们会在地上碰到一些新朋友。我只希望大公还没把他的战锤砸到精灵的脑袋上。”里昂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从对巴克姆的态度就能看出,矮人并不喜欢精灵,而血狮也不能指望着精灵会单方面的忍受安德烈的坏脾气,他必须赶在盟友变成敌人前介入。 “那你最高加快脚步,我能从风里闻到仇恨的气味。”巫师说道,他的口气让人分不清这是不是玩笑。 事实上,咒鸦的话确实起到了作用,如果里昂和他的扈从晚一些到场,矮人领主和精灵将军之间恐怕就已经开始决斗了。但即使如此,从地底出口重见天日的熔铁城遗民们和刚刚将废墟中的鼠人以及邪教徒清理干净的精灵们也已处于对峙之中。矮人居高临下,这样可以让他的个头显得高大一些,俯视着精灵们的军队。以姆洛斯为首的精灵们也毫不示弱的摆好了阵列,他们之间似乎一点和平共处的可能性都没有。 “精灵!”安德烈咬着牙,他厚重的眉毛在眼睛上拧成一团,矮人的声音像是从牙里挤出来的一样,那感觉比起对上鼠人时还要苦大仇深。骑在路上的精灵将军也毫不示弱,“矮人!”姆洛斯的左手搭在缰绳上,右手的单手锤死死的握紧。他的眼睛里满是仇恨的火焰,惨死在矮人手上的同伴好像在他的耳边催促着他发动进攻的命令。但姆洛斯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一个骑在巨大雄鹿上喝的醉醺醺的身影。 “嗝!”亚特伍德绿杖,这次军事行动负责监督的精灵长者好像完全没看懂现场的局势,他趴在自己坐骑的背上,任凭那只角上挂满了酒壶的雄鹿走向矮人。老精灵手里也拿着一只酒壶,当他来到安德烈身前的时候,绿杖晃了晃酒壶,里面传来液体撞击的声音。“我听说,嗝,矮人都是酿酒的专家。这是我自己酿的水果酒,尝尝?” 没有多说什么,烈锤大公伸手接过亚特伍德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其中的酒液。他皱了皱眉头,“哼,软绵绵的酒,叫果汁更合适。不过作为一个精灵,你值得称赞。但愿我能从这该死的废墟里挖出几桶火百合,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矮人酒!” “吼吼,说大话可是要掉光胡子的,我的矮个朋友。”绿杖笑着说道。 从人群中匆忙冲出来的里昂和巴克姆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看来我们多虑了。”血狮知道矮人的脾气,一个喜欢酒的精灵足以让他感到宽慰。“还没有,姆洛斯将军对矮人和人类的厌恶全精灵闻名,我去和他说说。”巴克姆则摇了摇头,请示了骑士之后从斜坡上滑下去,走向自己的族人们。 “嘿,我的小鸟,你没什么话和你的导师说吗?”在巴克姆走过绿杖身边的时候,老精灵开口问道。有些出人意料的是,一贯在族中以傲慢无礼著称的巴克姆,这次居然停下了脚步,他转头对自己的导师恭敬的行了一礼,“我对您的感谢得等将军放下武器之后再说。现在,请允许我去试着挽回局面。” 亚特伍德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巴克姆说完后走开,他将酒壶从安德烈手里伸手抢了过来,猛灌了一口。“啊,我今天一定是喝的太多了。嗝!”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结盟的条件 “巴克姆,看来至少对于你,长者的安排没有出错。网”骑在雄鹿上的将军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年轻人,有些欣慰的说道。姆洛斯能够察觉到,现在的巴克姆不止身上多了战斗后留下的伤疤,他的眼神已经逐渐朝着真正的战士转变,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至少会是一名合格的战士。同族的精进对于人口相对稀少的精灵来说无疑是好消息。 “叔父。”独眼的精灵扈从对鹿背上的人点头致意,同时用称呼展示了他们之间的某种关系。这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森林中的精灵族群本就不大,加上精灵本身寿命漫长,要真论起来恐怕这支军队中的每一个精灵都多少有些亲缘关系。只是对于巴克姆来说,他和姆洛斯之前的关系比较亲密,所以会用这种称呼来相称。果然,在听到这声“叔父”后,精灵战将的眼神温和了一些。 “嗯,你辛苦了。和那些粗鲁的人类待在一起这么久,希望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蠢事。你的刀怎么了?”姆洛斯所说的是巴克姆本来的两把刀之中的长刀,那把武器在之前的战斗中折断损毁,现在巴克姆腰上的两把刀鞘里有一个是空的。 “它的刀刃碎了,我把它留在了它该在的地方,敌人的胸口里。”巴克姆抬手放到空刀鞘上,似乎在怀念已经不存在的武器,可这个动作没有持续多久,“不过没关系,它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使命,那一击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精灵战将耸了耸鼻子,“但愿如此。你也是时候学着像一个正常的精灵去战斗了,那种玩具早点坏掉对你来说是好事。”在精灵的传统里他们不会训练年轻人使用双刀这种在开阔地带作战的武器,一个传统的精灵战士更趋向于使用单手武器,这可以让他们有办法快速抽出背后的弓箭转换成射击模式。同样的,为了保持机动能力,精灵们也不大喜欢使用护甲和盾牌,当然如果战斗需要,他们也不会抵触具有良好保护性的铠甲和大盾就是了。 “关于这一点我保留意见。”年轻的精灵不以为意的说道,他现在还没有回归森林的打算,而秉持着实用的原则,传统的战法并不适合巴克姆现在的处境。“先不谈这个了。阁下,我希望您能够帮助这些人类,他们的家园因为阴谋而毁灭,他们现在缺乏所有可以维生的东西。所以我希望您能不吝……” “巴克姆。”雄鹿上的精灵打断了年轻人的话。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这个动作让他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骑士扈从,“注意你的言行,我们没有义务帮助人类,长者带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肃清那些扭曲的怪物,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他任务。而这些人类作为瘟疫的温床,如果有必要,他们也将在我们的肃清范围之内。我们不会帮助他们,你明白了吗?” 巴克姆的嘴角抖了几下,他知道自己的叔父对精灵之外的种族有着莫名的敌意,但他没想到这股敌意会这么严重。“绿杖不会允许您这么做的,叔父。” “哼,亚特伍德大人是负责监督这次行动的长者,可出兵森林之外,我才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再说,你真的觉得族人们想要帮助这些伤害自然的家伙吗?看看着周围吧,你能看见一片绿色吗?他们不是我们的同类年轻人,你得认识到这点。”经过姆洛斯提醒,巴克姆将视线转向那些列队整装的精灵士兵们,骑士扈从遗憾的发现自己没法从他们脸上找到丝毫的同情,就如同人类会把精灵当成怪物一样,精灵对人类亦然。 巴克姆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放弃说服的打算。“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如果我们想要在这里建立起对鼠人的防线甚至清剿鼠人,那么他们都是必要的协助者。”这倒也不算是说词,这里毕竟是熔铁的土地,虽然城池倒塌,熔铁人仍然是合格的向导和参谋,别的不说,至少在水源和气候等方面他们都能给精灵们提供帮助。 但是姆洛斯的反应却出乎了年轻精灵的意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回绝了后者的建议,“不需要。早在这些人类定居之前,我们就熟悉了这片土地。只要很短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和这里建立联系,到时谁更了解这里还是个问题呢。” “可…”巴克姆还想再说,他的话却被搭在肩膀上的手阻止了。里昂不知何时走到了精灵的身边,“在下苍狮王国王国骑士团二团长,里昂。”姆洛斯看到里昂时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他露出一抹带着敌意的笑容,“血狮吗?真是久仰大名啊。我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姆洛斯。” 里昂当然明白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苍狮和周围的邻居之间多有冲突,和精灵交战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在双方手上都沾着对方族人鲜血的时候,你就不能指望能得到多少善意不是吗?但血狮不能就这么离开,他是王国的骑士长,熔铁的子民亦是苍狮的子民,他有义务为他们的生命寻得庇护,哪怕这援手是来自往日的敌人。 “姆洛斯阁下,我们的处境您也看到了,我知道王国和您的族群之间的矛盾,但我仍希望您能给我们提供些帮助。不论是出于善意还是利益交换,苍狮都会报答森林之子的,我以我作为骑士的名誉起誓。”里昂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郑重的说道。他希望自己卑微的态度可以让对方满意,至少让对方提供一些充饥的口粮。 “没想到您的舌头和您的剑术一样令人印象深刻啊,里昂先生。”姆洛斯居高临下的看着骑士长,他脸上的笑容表示他对里昂的反应很满意,“我们也并非无情的魔鬼,只是为了对抗那些,鼠人,我们的物资也不是十分充裕。想要得到帮助,您就得证明您现在有作为我们盟友的价值。” “我该怎么证明?” “很简单,和我打一场。”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其名为气 苍狮的骑士长将和精灵将军以一场决斗来决定双方是否结盟的消息很快传开,精灵们的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他们不相信这样苍狮王国中有人可以阻挡姆洛斯那带着浓烈仇恨的重锤,即使是在森林里也臭名昭著的血狮也不行。而苍狮的幸存者们不禁开始惴惴不安,他们一开始以为这些精灵是怀抱善意而来的,现在他们才意识到在对方眼里,或许自己与鼠人并无什么不同。 女巫们虽然喜欢热闹,可是即使是绮莉也知道现在不是露头的好时机,她们和琳一起混到人群中,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咒鸦紧皱着眉头,他想要出手结束这荒谬的决定,要知道,现在地下的幽邃之心随时可能醒来,而这些人类和精灵却居然有时间搞对立?这简直不可理喻。不过报死女妖拉住了巫师的衣角,对后者摇了摇头,“这里先交给大公吧,他可以处理好的。而且,手术之后你也需要休息。要是局势真的朝着坏的方面发展,你再出手不迟。”灰袍冷哼了一声,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会接受,尤其是那些和大公本就相当熟络的人。 “你在开什么玩笑?让那个骑士去和精灵打一场?我千辛万苦把你们从地下带出来不是为了看他们决斗!”喀鲁斯说着狠狠的拍打着矮人的肩膀,以此宣泄着他的不满。眼前的事情实在太荒谬了,即使自问见多识广的魔裔也没见过这种事情。 “嘿!”烈锤大公显然对朋友的举动感到不快,他抬手挡开了喀鲁斯的手,“你以为我愿意?那个领头的精灵一看就没打算帮忙,现在他至少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只要里昂击败他,长耳朵就说不出其他借口。而且,里昂会赢的。” “会赢?我来告诉你这个胡子长到脑子里的矮子一点提示,他和我们一样已经至少两天没休息了!动动你的石头脑袋想想换做你,现在还能发挥出多少本事,啊?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凡人。”魔裔几乎是贴在安德烈的耳朵边吼道,同时指着一旁还在拿着酒壶猛灌的亚特伍德,“还有,难道这些长耳朵的混蛋不是归这家伙管吗?让他下令不就行了吗?” “嗝!”绿杖打了个酒嗝,他醉眼朦胧的从鹿背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喀鲁斯,此时的魔裔虽然因为体内魔火的消退而导致身上的魔鬼特征随之褪去了一些,可是还是能看出与常人的差别。“噢,要么是这种果子酿成的酒有致幻作用,要么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了一个不常见的生灵。这可太令人惊讶了,您的体内流淌着不息的火焰,可在您的心里,那是什么?是谁教了您这种,能力?” 喀鲁斯本来只把这个老精灵当成一个酒鬼,可是亚特伍德的话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魔裔放下矮人,走到绿杖身边。“你,知道我体内的能量是什么?你见过这能量的其他使用者?”他的语气激动,双手几乎要把精灵从雄鹿上拽下来。要不是精灵们都在期待将军的决斗,他的举动一定会引发轰动。 “别紧张,我的朋友。你内心的平静被你拿去酿酒了吗?嗯,那味道估计会不错。”亚特伍德讲着笑话从喀鲁斯的双手中逃出,有意思的是魔裔明明没有减少自己手上的力道。老精灵将手里的酒壶挂到鹿角上,引起雄鹿不满的叫声,他一手抚摸着坐骑的头顶,另一只手指向喀鲁斯的胸口,绿杖奇长的食指刚好抵住了后者的心脏部位。“啊,是的,我认识这股力量。他们叫它什么来着?对了!气,他们管它叫气。哈,看来我的记性还不错。” “气?你说这东西叫,气?”喀鲁斯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单词,它的发音并非来自于魔裔熟知的语言。“你提到了他们,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使用,气?” 亚特伍德低头沉默了一会,就在魔裔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老精灵开口了,“谁?那是一群我见过最独特的人,他们有的是人类,有的是精灵,甚至还有奥克和哥布林,哈,当时我可真是吓到了。”绿杖的眼神渐渐变远,记忆中久远的过去渐渐清晰起来,“可即使如此,即使他们的种族差别巨大,我还是认为他们是一起的。他们的眼睛,那些眼睛里充斥着平静,和夏日午后森林深处一样的平静。那可真是,不可思议,人类,精灵,矮人,这些种族中或许偶尔会有智者能有这样的眼神,但它出现在哥布林的眼睛里就显得太违和了。哦,我跑题了对吗?这些人自称来者,从外表来看他们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但他们确实可以做到很多神奇的事情,比如在水上奔跑之类的,而且居然不借助任何的魔法。这都要归功于,气。那是一种我们不了解的力量,不同于魔法和巫术,不同于神邸的赐予和恶魔的力量,它来自于……唔,那些人也说不清楚这力量来自哪里。他们说自己在寻找着什么,又说不出那东西有什么特征,于是只能一面旅行一面碰运气。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来者。”又一个新的词汇,魔裔从老精灵身边走开,他需要一个人理一理这些新得到的情报。关于气,和它的使用者们。原来自己并不是特殊的那个,那么那个老者也是一名来者?喀鲁斯想到了很多,但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东西只会更多,他感受着体内微弱的气,想要找到锻炼它从而彻底熄灭魔火的方法,他需要来者的帮助。可该去哪找他们呢? “你说的都是真的?”在杀手走开后,矮人小声的询问道。他可看不出喀鲁斯体内有什么神奇力量,所以对精灵和魔裔间的对话十分茫然。亚特伍德耸了耸鼻子,“如假包换,我的矮个朋友。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确定那位骑士会赢吗?我虽然身为长者,可在军队里更多的是起到顾问的职责,如果姆洛斯执意要做…你知道的,没人喜欢喋喋不休的老家伙。” “哈,你说什么呢。难道你会对里昂没信心吗?如果真是那样,你会把那个小家伙交给他照顾?”安德烈一拍肚皮,豪爽的笑道。 “呵呵,您的眼光像您族人打造出的武器一样锐利。”绿杖摇了摇头,和矮人一起笑了起来。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仇恨之种 暂时放下对这场突然决斗争论不休的众人,作为决斗的主角,里昂和姆洛斯都在对自己的装备做着最后的确认。熔铁废墟中的环境恶劣,自然也没有时间为他们单独准备场地进行战斗,好在两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哪怕场地中存在一些凸起的废物,他们也可以应对自如,并将其转化成有利自己的优势。 血狮坐在被精灵们围起来的决斗范围的东北角,巴克姆在自己的骑士身边绑紧他身上的甲胃,这些护甲在决斗中很可能会关乎生死。“我还是不相信你居然答应了他。”精灵扈从一边整理着甲胃,嘴里不满的嘀咕着,他很清楚里昂的状态有多糟糕,否则也就不必由他来确认骑士的护甲。而对于扈从的担心,血狮只是笑了笑,他指着西南角的对手,“和我说说他吧,了解对手是很必要的。” “他?姆洛斯,现在风头正劲的将军,上得长老会的器重,下得战士的拥戴,我的叔父。”巴克姆的脸上露出些许复杂的表情,他的语气表示出这位年轻人对自己的叔父并不像其他精灵那样尊敬,“我不喜欢他,他的心里只有仇恨。那玩意儿确实让他战无不胜,但也让他对所有精灵以外的生物盲目的排斥,这么说起来,你最好别打输,我敢保证他绝对不会放你活命。” “被仇恨驱动的战士吗?那倒真是最棘手的类型。”血狮耸了耸肩,可虽然他这么说语气还是很轻松。 巴克姆不喜欢里昂的态度,“听着我的骑士大人,您不了解精灵,虽然您可能在战场上杀过不少,但是你不了解我们的文化和习俗。仇恨对于一个精灵来说跟人类有着不同的意义,如果你真的明白,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松懈。” “确实,我对此并不了解。不过你可以现在告诉我,这也不晚对吗?”里昂看着自己的扈从,说道。 年轻的精灵叹了口气,他在跟着绿杖的时候总是被长者莫名的要求耍的团团转,等到他终于从亚特伍德的魔掌中解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跟着的这个人类骑士比老精灵还要让人着急。“好吧,时间有限我尽量概括着说。看到我叔父手里的那把锤子了吗?” 里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对手,姆洛斯的武器确实是一柄单手棱锤,这柄战锤的锤头呈现出无规则的多边形,大量的铁片包裹在上面,让整个锤头显得十分可怖。“看到了,我还以为精灵的武器都充满美感呢。” “大部分情况下是那样,我们有时间慢慢雕琢自己的武器。但我叔父手里的那把除外,那柄战锤被他叫做仇恨之种。很多年前,一群粗鲁的矮人强盗冲入森林,他们砍伐古树,杀死前来劝阻的巡林者,给我们的家园留下了至今都没能愈合的伤口。我的叔父杀了他们,他用残忍的手法将那群矮人一个一个的折磨死。你认为仇恨到这里就完结了?不,对于精灵来说,仇人死了复仇才完成了一半,我们的仇恨会延续到他们的亲族乃至那些和他们形似的人身上。叔父就是这样,他为了证明自己复仇的决心,将那场浩劫中死去的最大古树的树心,根茎里最粗壮的那块,制成了自己的战锤。然后他把那些矮人强盗的血肉连同他们的武器和盔甲一同融化,薪柴就是被他们杀死的树木,据说那时火炉中的火焰像血一样鲜红。等那些东西全部熔成一锅的时候,叔父将他的战锤伸了进去,你猜怎么着?那些东西全部包裹到了他的战锤上,这就是他的武器,仇恨之种的由来。不开玩笑,你绝不想也被这么对待。” 听了巴克姆的解说,里昂闭上眼睛沉默了几秒,他的表情变的严肃。就在精灵认为他的骑士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时,血狮的嘴角却又再度上扬。“明白了,原来如此。顺便问一句,你现在有什么恨的人吗?” 扈从绑紧了最后一个绳结,他站起来看着里昂,这个将自己引入人类世界的人。“如果你死了,我会恨你,我还没真的了解这一切呢。”“听起来真可怕,看来我还是赢下来这一仗比较好。”血狮说着站了起来,拔起身边的骑士剑,这是烈锤大公从所有战士手里找到的最好的一把剑了,可尽管如此,这柄武器上也已经满是血迹和破口。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受死了?”注意到里昂的举动,姆洛斯也扛起了自己的战锤,走向场地的中心。 对于精灵将军的挑衅,血狮只是挽了个剑花,他在熟悉自己新的武器。“你知道吗?按照骑士利益,就算对手是谁,我都应该在决斗开始前行礼表达尊重。但是对你,我不会这么做。我很尊敬您为了守卫自己的人民所做的事迹,可我不能认同放任仇恨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说到这,里昂笑了一下,“我真是的,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我自己还不是打了败仗让那些老鼠冲破了防线。不过算你运气太糟了吧,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能再输了。”话音未落,骑士剑的剑尖已经遥遥指向几步外的对手,骑士长的眼神也在此刻变的冰冷,战意和决心有若实质一样的在他的眼睛里涌动,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已经整整两天没有休息。 “哼,尖牙利齿。”姆洛斯冷哼一声,将战锤从肩上取下,那满是倒刺和碎裂铁片的锤头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你们这些人类的本质和那些老鼠有什么区别?贪婪的吞噬一切,不加思考的肆意繁殖,给予你们任何的施舍都让我恶心。” 里昂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退后了一步将长剑横在自己的胸前,做出了战斗的架势。精灵将军见状不屑的笑了一声,站在原地将战锤的锤头驻在地上,右手反手握住锤柄。战斗,即将开始。周围充当边界的精灵士兵们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开始用短刀敲打在自己的铠甲或者盾牌上,发出整齐的声音,像鼓点一样宣布这场决定熔铁城遗民未来的战斗开始。 安德烈,喀鲁斯已经其他熔铁城的居民包括咒鸦在内都在废墟较高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战斗的开始。矮人的表情严肃,他听清楚了姆洛斯的话,愤怒的火焰同样在烈锤大公的胸膛里燃烧,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代替里昂下去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精灵打成肉泥。但他不能这么做,成为领主的代价就是你不能再肆意而为。魔裔杀手的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他知晓仇恨的滋味,在场的所有人中他是最能理解姆洛斯的,可身体里流转的气让他明白仇恨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至于作为精灵另一代表的亚特伍德,老精灵又骑到了自己的鹿上,在另一侧观看这场战斗。只是退出战场的巴克姆发现自己的这位导师似乎完全不在乎决斗的两人,绿杖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就在精灵想要提醒长者现在的局势的时候,剧烈的欢呼声传来,决斗,正式开始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血狮的獠牙(上) 欢呼声散去,围观这场决斗的人们都下意识的不去发出任何的声音,他们害怕因为自己的干扰影响场地中央两人的发挥。这当然是多余的担心,里昂和姆洛斯显然不是会因为一些小事影响战斗的战士,在试探性的简单碰撞之后,两人再次拉开了距离,他们的大脑在努力思考从刚才剑锤碰撞上收获的信息,推测对手的实际力量和速度。这是一项很考验战士经验的任务,如果不是和同类型的对手有过丰富的交战,没人能凭空的估算自己面前敌人的深浅。 好在姆洛斯从不缺少和异族,尤其是人类交战的经验,精灵战将作为最积极的巡林人,经常带着自己的小队甚至孤身一人在森林的边缘游荡。如果你只会误入森林,那遇到手握棱锤的精灵倒还不算是个太糟糕的际遇,他只会把你粗鲁的赶出绿荫。然而,对于那些妄图砍伐树木,盗猎动物的人来说,满怀仇恨的姆洛斯从不在乎那是不是为了糊口的无奈之举。一些自恃正义的领主或者骑士也曾想过深入森林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长耳朵恶魔交战,但最终他们都没能走出丛林,成了仇恨之种上新的污迹。 相较而言苍狮和他们的精灵邻居虽然素有摩擦,可自西格特登基以来双方投入战斗的规模从来没有超过三位数。更多的时候负责森林边界的骑士只是告诫居民不要轻易靠近森林,然后和巡林者们一方在树上一方在树下互看几眼后各自去做自己的工作。这也是为什么姆洛斯的大名没有在苍狮人中传播开的主要原因,和其他邻居相比,苍狮和精灵之间的关系甚至称得上友善。 但这也就意味着身为苍狮骑士长的里昂已经很多年没有和精灵作战的经历了。唯一能让血狮感到欣慰的就是精灵悠长的寿命让他们的作战方式较为不易改变,往往人类已经更换了两三套武装,精灵们才开始尝试着采用那些不稳定的“新技术”。而就战士而言,作战风格一旦成型就很难再去做更改,因为在战场上这么做和自杀并无区别。里昂开始往自己的记忆深处找答案,他一面注意着眼前的敌人,一面将已经有些褪色的记忆从老旧的阁楼里翻找出来,在这个过程中,很多被骑士长刻意忘记的东西也随之一起被拉扯出来。 “那家伙怎么回事?他的状态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喀鲁斯敏锐的嗅觉让他迅速发现了骑士长的变化,这不是说里昂的外貌产生了改变,只是作为战士,魔裔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气质变的十分,锐利。和现在的他一比,之前哪怕是在熔铁之战中在城墙上扫荡鼠人的血狮也显得像是套着一层厚厚的剑鞘。 “哦,那个精灵有麻烦了,大麻烦。我上次看见里昂变成那样还是,嗯,很多年以前了。”矮人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他搓着手以此来减轻焦虑。安德烈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这个骑士见面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个样子,那种毫不掩饰的戾气,像是随时都高举着斧头准备砍下的刽子手一样令人难以接近。有多少年了?时间让人们忘了,为什么里昂的外号是血狮。 姆洛斯的眉头皱了起来,作为对手,精灵将军是最直观感觉到里昂变化的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胜算正在随着血狮逐渐醒来而消失。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极为少见的,这名高傲的复仇者选择了主动出击。“嗡!”仇恨之种的锤头发出沉闷的响声,跟随着主人的右臂一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这一击很快,显然虽然使用了战锤这种比较沉重的武器,姆洛斯身为精灵重视速度的特点并没有消失。战锤朝着里昂的左肩打去,姆洛斯已经做好了被对方闪避或是招架的准备,他会让这个人类体会到精灵如怒涛一样的仇恨,他擅长的连绵不绝的捶打足以将一名老练的战士淹没。 “叮!”意料之中的招架,里昂不愿意退后让出战斗的主动权,所以他值得侧身,用长剑的剑柄去格挡棱锤。仇恨之种因为反作用力而弹开,形成了姆洛斯第二次攻击的起因。“哈!”战锤又一次砸来,这次是从右下方攻击骑士的肋骨。血狮右脚向前方迈出,接着这个动作将双手倒置,让长剑再次横在对方攻击的路径上。沉重的武器很难在挥动中变招,这是对骑士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叮!叮!叮!”连续的碰撞溅起片片火星。精灵士兵们的表情兴奋,在他们看来战斗已经被自己的将军牢牢掌握,那个人类在棱锤的攻势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可姆洛斯恐怕不能同意他们的观点,精灵战将的攻势越来越快,他的攻击也越来越重,只有他才清楚要维持如此高强度的锤击需要多强的力量,仇恨之种上积攒的势能让握着的它的手青筋暴起。最多还有五次,五次之后如果他还没有把仇恨之种砸到里昂身上,那么不论是战锤脱手还是自己的指骨折断都毫不意外。 可对于血狮来说,别说再接五招,双手上的麻木感让骑士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接住下一次攻击。同时碰撞声的细微变化也令里昂警觉,他知道自己的长剑状态并不好,所以一开始就用最结实的部分来招架,然而这几招下来,即使已经极力在避免,武器的损耗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必须打破这种局面,在三招之内完成局势转换。 第一招,姆洛斯的铁锤自上而下朝着里昂的脑袋砸落,精灵少见的用双手握锤。这意味着这一次攻击的力量可能远超之前,但也有可能是一个陷阱。血狮不希望做这种毫无好处的选择题,他后撤一小步,持剑的右手抬高,用剑尖去接对手的攻击。这是十分凶险的招数,如果成功,那么骑士就能用极小的力量改变对手攻击的路径,让姆洛斯的攻击落空,甚至还可以借着这个空档发起反击。但稍有不慎,也有可能造成糟糕的后果,轻则武器折断,重则被铁锤当胸一击。 两把武器越来越近,决斗场地边的看客们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没有喊叫,没有威胁,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战斗的最高潮爆发,化作乐曲变奏时的三角铁!“叮!”锤头,偏转。里昂的战术成功了!可骑士的脸上没有露出笑容,手上的触感告诉他对方并没有用全力打出这一击,这意味着他如果顺势进攻也无法得到想要的战果。现在自己的状态很糟,除非是制胜的攻击,否则不能将体力平白浪费,想着这一点,血狮没有转守为攻,放任这难得的好机会溜走。 放长线,钓大鱼。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血狮的獠牙(下) “哼!”姆洛斯在这场战斗中第一次发出呼吸声之外的声音,他有些诧异的收回自己的战锤,对对手没有乘胜追击的举动感到些许的不解。网本来在精灵的剧本里他已经做好了攻势转换的准备,准确的说,这场转换也是他故意的算计。里昂的体力不如自己,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身为一名敏锐的战士,利用敌人的弱点去击倒对方本就无可厚非,姆洛斯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希望通过勾引血狮发起攻势加快他的体力消耗。这场决斗的时间已经超出了精灵战将的预计,他急切的想要找到方法来让这个人类倒下。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停顿,精灵的迟疑和里昂的退让让他们的战斗如约定好的一样暂停了将近三秒。而在旁人看来,血狮的表现完全就像是被姆洛斯完全打压的连进攻的念头都不敢提起,只能怯懦的看着精灵战将好整以暇的再次举起战锤。“吼!”场地周围的精灵们发出了欢呼,他们对自己将军取得的战果十分满意,在士兵们看来决斗的结果已经很清楚了,而为了加快这一进程,他们开始朝前移动,用人墙缩小场地的范围,逼迫决斗者更加频繁的短兵相接。 姆洛斯和里昂自然都察觉到了这件事的发生,不过这其实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因为这两个人从未想过在对手面前退缩。三秒,过去。精灵的战锤从右往左在头顶转了一圈,借此积攒起恐怖的力量,姆洛斯右脚向前踏出,仇恨之种随之呼啸而来,目标正是里昂的侧脸。这一幕像极了决斗刚开始的样子,好似经过了之前那些碰撞,一切又重新上演。可骑士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论是他的手臂,他的体力,还是他的剑,都不可能再挡下对手那么多次攻击。胜负,将很快揭晓。 “哇!”观战的人们惊叫起来,因为面对姆洛斯的重锤,里昂这次没有选择消极的招架,骑士双手握剑,侧身自右下向左上挥击,看样子是要和对手硬碰硬。“那家伙疯了。”咒鸦在见到这一幕时喃喃道,巫师不懂那么多战士的伎俩,可他明白,在力量这一项上,不论是身体状况还是武器类型,优势都不在里昂这一边。尤其是撼力的时候,自上而下的攻击本就有利,仇恨之种自身的重量又远大于骑士剑,也难怪咒术师会得出里昂疯了这个结论。 “咔嚓!”果不其然,巫师的担忧成真,伴着一声令人心头一紧的脆响,与棱锤碰撞的骑士剑剑身应声而短,余下的部分不足三分之一。姆洛斯的嘴角已经露出了笑容,对手武器的损毁意味着里昂已经没有手段来招架自己的攻击,他仿佛已经看见了战锤在这个自大的骑士身上打出一个个可怕的凹陷,然后自己无视对方的求饶将其头颅砸烂的场景。仁慈?这些人类不配。网 可,若真是如此,为什么在精灵战将想从敌人的脸上看到慌乱的时候,反而只见到了另一张笑脸呢?“噗!”利刃刺穿肉体的声音传来,却并非来自对战两人的身上,里昂松开了握着剑柄的右手,好像早就打算好了一样伸手抓住了在空中飞舞的那三分之二的剑身,那声音,就是因为过度用力握住剑刃而产生的。 什么?这是姆洛斯目睹了这一幕后能产生的唯一一个想法。对手的反应完全出乎了精灵的意料,可还不等他的思路继续下去,里昂的攻击便接踵而至。“嚓!”血狮接着挥剑的惯性一口气拉近了和对手的距离,他用持剑身的右手猛地将长剑的残片插进对手的左肩!可是由于剑身上并无使力的地方,里昂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大拇指,所以这一刺虽然勉强穿透了精灵的盔甲,刺入了后者的身体,可是造成的伤害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恐怖。不过,这也足够让观众们发出齐声的惊呼。 “你…唔!”姆洛斯想说什么,可他刚开口,里昂染血的右手掌就已经糊到了他的脸上,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夺走了精灵的嗅觉,喷涌出的血液也流入了他的眼睛,让他没法集中精力。血狮正是需要这样,他左手上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反握,剑柄顶端的破甲锥重重的撞上精灵腹部的甲片,让仇恨之种的持有者不由得弯下腰来缓解疼痛。 里昂和姆洛斯的身高本就相差不多,后者的矮身让骑士嘴角的冷笑扩大,他顺势将对手的脑袋夹到自己的左侧腋下,右手从姆洛斯脸上移开,高举握拳。这个动作像是某种宣言一样将场上所有的声音掐灭,所有人都知道里昂接下来要做什么,而那让所有人都无意识的张开了嘴巴。 “吼!”剧烈的战吼从血狮的胸腔里喷涌而出,耳朵贴在前者躯干上的姆洛斯甚至感觉这吼声与传说中巨龙的龙吼也相差无几。紧接着,疼痛彻底麻痹了精灵的大脑,里昂的右拳砸下,正中对手左肩上的那截断剑!这几乎凝聚了骑士长全身力量的一击让剑身向下前进了一大块,随着红色的液体如喷泉一样从伤口里迸裂而出,喷溅到进攻者的脸上,每一个人都忘了欢呼或者尖叫。他们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将所有的声音都压回了肺里。 “啊!!!”被里昂松开的精灵放下了手中的战锤,他跪倒在地上,右手捂着左肩的伤口,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重创,毫无疑问的重创,骑士长的攻击不仅为他赢得了这场战斗,甚至还会让敌人的左臂留下不可恢复的损伤,如果姆洛斯运气不好,截肢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那么,决斗结束了吗?人类获得了胜利。 “不。”巴克姆在决斗场地的人墙后低吼到。因为面对跪在地上痛呼的对手,里昂居然,他居然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仇恨之种!“不!”这是精灵们现在唯一能为他们的将军做的了。随着血狮将战锤高高举起,这些精灵战士们都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们不忍心看见自己的领袖被自己的武器敲碎头颅,那会让他们彻底失去再次战斗的勇气。 “呼…呼…”血狮,高举着战锤。他的右眼被汗水流入,轻微的刺痛感让人觉得不舒服。而他的左眼,很清楚的看着面前跪地的对手,看着他惨叫,看着他流血。多么美妙啊!这个不可一世的精灵,这个将人类扁为蛆虫的精灵,他现在跪在自己的面前,只要战锤落下,这个世界上就会永远少一个令人烦躁的家伙。多么,美妙啊! “呼…呼…”里昂,高举着战锤。他强忍着疼痛睁开被汗水流入的右眼,血液的红色和姆洛斯的金发成为了他能看见的唯一两种颜色。战锤,落下。重重的,重重的……砸在地面上,离精灵战将的脑袋,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噗通。”松开了战锤的骑士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对手被他的族人们抬走接受治疗。超出身体承受能力的疲劳让他耳鸣目眩,世界在里昂看来变的如此的混乱。胜负?生死?在此刻都没有意义,都没有意义。就像多年前在那个该死的战场上时一样。杀人或者被杀都没有意义……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向北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当里昂重新看见夜空的时候,他忠诚的扈从在骑士身边问道。骑士长没有立刻回答,他起身,发现身上的甲胃已经卸下,战斗中的伤口也被处理。当他环视四周的时候,里昂看到了围坐在他不远处的熔铁城幸存者。“看起来情况还不算太糟。你的族人同意和我们结盟了?”骑士长抬起手臂,他伤口上没有缠绕布条,而是糊上了一次粘稠的膏药和一些树叶,这不是人类的做法。结合周围幸存者的数量,里昂很快对现在的形势做出了判断。 “是的,多亏姆洛斯将军带来的膏药和粮食,我们的队伍里已经没有情况危急的病人了。”巴克姆点了点头,他从身后的地上拿起一包用树叶包好的东西递给骑士,“果干,可以提供足够的能量又不至于让人肚胀。” 血狮翻了个白眼,他一向讨厌精灵的口粮。“是啊,可以提供能量,就是吃不饱。”话虽如此,里昂还是结果巴克姆手里的食物,将里面的果干倒到手上一把塞进嘴里,苦涩的干果和酸甜的浆果在他的口腔里混杂成奇妙的味道,不太招人喜欢的味道。 “如果我妈看到你的吃相,她一定会尖叫。”年轻的精灵耸了耸肩,嘴里小声念叨着。 对于扈从对进餐礼仪的意见,骑士选择了无视,他抬头看了看月亮的高度,希望以此判断现在是夜晚的哪一部分。在得到了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午夜的判断后,里昂对身边的情况产生了疑惑。“大公他们呢?我们必须撤离这里,如果地下那个怪物醒过来…” “那我们逃到哪里都一样。”披着灰色长袍的男人走到里昂的身边,随意的坐到地上。他从袖口里抽出半块面包递给骑士,“吃吧,如果你这样的战士因为吃不饱而战死,那就太可笑了。”咒鸦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这位巫师一注意到里昂醒来就赶了过来,显然不是专程来送面包给后者的。 “你没有跟在大公身边吗?”里昂接过食物后没有进食,相比较起司,这个名为咒鸦的灰袍实在让人不敢信任。不过即使如此,血狮也不得不承认,咒术师作为施法者和灰袍的学识以及思辨能力都首屈一指,所以如果说现在烈锤大公身边应该有一个人充当顾问的角色的话,他宁可希望是这个巫师,而不是一名形迹可疑的杀手。 “显然我们的学派和这些森林之子之间有过一些,嗯,过节。而他们的领袖肯定不会明智到暂时搁置这种不快,虽然我估计你插在他肩膀上的那一剑可以让他收敛一些。但,安全起见,我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咒鸦语气轻松的说道,作为一名拥有自己徽记的成年灰袍,他很清楚自己的师门与那些族群或者个体有着怎样的恩怨。在这个糟糕的时机下,他确实不想再多生波折。“不过不用担心,我的意见已经全部告诉喀鲁斯了,作为我保下他学徒的报酬之一,他会在适当的时候抛出这些建议。” 里昂摇了摇头,他搞不懂巫师的逻辑,也不想浪费时间搞懂这些多少年都见不到一次的家伙在思考着什么。骑士撕下手里面包的一半递给巴克姆,“吃了它,我保证如果你要面对战斗,这东西会比那些果干更有效。”说完,他就将注意力转回到咒鸦身上,“所以大公到底去哪了?我没在人群里看见他。” “那可能是因为他是个矮人…好吧,我不开玩笑了。”巫师撇了撇嘴,放弃用安德烈的身高来讲笑话。“他和那小子的族人连同魔裔一起下到废墟里去了。我得说你打那个叫姆,姆什么来着?算了,无关紧要的家伙,他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老精灵。” “你说亚特伍德?”一旁的巴克姆插嘴道。 咒鸦并不在乎自己的话被人打断,而这多半是因为他现在心情不错。巫师朝精灵扈从伸出了一个手指,轻轻晃了晃,“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直呼自己导师的名字,血的教训。不过没错,亚特伍德绿杖,哪怕在我见过的精灵里,他也算活的久的了。当一个生物,不论他是精灵还是矮人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当他们活了足够久的时候,他们就能做到一些别人看来神奇的事情。如果想要彻底解决我们脚下的问题,他是关键。” “看起来你已经有了方法?因为你现在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里昂说道,他从咒鸦的身上找不到一点焦虑,虽然周围的人群中仍然能隐隐听到哭声,但巫师的表现就像是一切都得到了解决一样。而骑士长的直觉告诉他,巫师是对的,这里已经没有值得担心的东西了。可另一方面,他的心情却无法彻底放松下来,这和战士的自觉不同,某种不好的预感徘徊在血狮的心头。 “哼,也许吧。”咒术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古老的契约已经被执行,代价早就支付完成。现在他们进入的那片地下里只有一群等待最后确认的可怜人,不去管他们都没问题。现在真正的问题在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王都吗?”骑士长疑惑的问道。在他的思考里,如果烈锤领的事情解决,接下来就应该带领残留下来的居民们一路前往王国的内陆,在第一个可以收留他们的城市将他们暂时安顿好,再动身返回王都,与国王和大骑士长制定计划将鼠人逐步从苍狮的领土里消灭,至少将它们驱逐出去。可现在听咒鸦的话,似乎这件事情还没有那么简单。 “王都?呵,那里曾经是一个重要的地方。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我说的地方,在北方。一切开始的地方,往往也会成为一切的终结,就像咬着自己尾巴的衔尾蛇,都是命运的讽刺。根据那两个女巫所说,已经有人先我们动身了。”咒鸦说着看向里昂,“我从没去过那座城市,溪谷城。但我听说你和起司一开始就是在那里遇到的。所以,愿意暂时当我的向导吗?”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地穴之神 神明,这是一个相当令人熟悉的概念,可这个概念所指代的存在却往往让人迷惑。究竟什么样的存在才可以称得上是神?神的存有又是谁来决定的呢?没人知晓这些,因为即使是最博学的巫师,灰塔之主克拉克,他也没有对神留下过像《恶魔全典》这样明了的作品,甚至在课堂上提到这些存在的时候也经常闪烁其词,用模糊的语言来掩盖祂们。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问题就更加混乱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神,精灵有他们的诸神,矮人亦有信奉的神邸,至于人类,克拉克曾经在上课的时候这么说过,“我没法为人类信仰编一个总集的原因就是,我们的种族基本上是看到什么就信仰什么,而且同样的信仰隔个几十年再去看可能除了名字不变之外,里面的教义已经全部变了样。”更别说除了这三个种族之外,矮精,摄魂怪,食尸鬼甚至穴居人都有自己的信仰。 曾有人把诸神比作漫天的星辰,单就让人眼花缭乱的程度来说,它们确有共通之处。而这也就造成了一些问题,比如,这些神邸,祂们是否真的存在?这是一个存在于所有信徒心中的问题,只有那些抱着纯粹的信仰之心的人才可以快速的给出肯定的答案,而即使是他们,在时运不济的时候可能都会怀疑自己信奉的主是否真的在看着地上。 当然那些牧师和神官们是不会承认这件事的,他们会像信徒们展示神邸赐予的神力,告诉他们这就是主与他们同在的证明。对此,施法者们嗤之以鼻,因为那些所谓的神术,在他们看来并不能证明任何事情,甚至曾经有一个巫师很傲慢的说过,“如果你们是因为力量去信奉一个神明,那恶魔和魔鬼可能更能回应你的请求。”不幸的是,这名巫师是一个灰袍,这也间接导致了灰塔的学徒在诸神的牧师眼里全部形象不佳。 而这些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如地穴之母这般的邪神可以拥有数量可观的忠诚信徒。因为对比起那些真正的神邸,如幽邃之心这样的“神迹”无疑更能令人感到切实。穆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他张开双臂,哪怕周围没有任何的光源,这个褐袍祭司也能清晰的看到耸立在自己面前的东西。那是一团充斥着整个地穴空间的,扭曲蠕动着的金属团!没人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那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存在的景色,那团金属的表面上不时浮现出一些生物的躯体和面目,它们大部分是拉德诺和人类,这些面目和肢体挣扎着,想要脱离金属的表面,但这只会是徒劳。眼前的景象和咒鸦初入幽邃之心看到的地母造像几乎一般无二,区别只是被吞噬的生物种类比较单调。 “我伟大的主啊!请苏醒吧!”光头的主祭高喊着,他身边仅剩的几个祭司脸上也是和他一样的狂热表情。这里要说明一点,穆身边的祭司之所以数量减少,绝不是因为拉德诺们的抵抗。虽然那些想要脱离地母教派的可怜人确实英勇的对褐袍发起了攻击,但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让战斗很快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穆的祭司们忠诚的执行了他们主祭的命令,整个地下居住的拉德诺族群,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否参与了这场抵抗,尽皆被投入了幽邃之心中,化作了地母苏醒的能量。让那些祭司减少的真正原因,是他们也成为了眼前这团蠕动的金属的一部分,用地母教徒的话说,这些殉道者是用自己的血肉来呼唤他们邪恶的主人从数百年的长眠中清醒过来。 “轰隆!”一根金属组成的触须猛地自主体中射出,贯穿了祭司们所站的平台不远处的墙壁,可即使从洞顶掉落的碎石砸在了脚前,这些褐袍脸上兴奋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减少。正相反,他们口中反复念诵的祷言音量在见识到了幽邃之心的威力后变的越来越大,他们身上的刺青也因此扭动的更加频繁。 “咕…饿…”低沉又令人作呕的声音从金属团的内部发出来,然后不断回荡在地下。 穆在听到这话后立刻虔诚的跪了下来,他双手高举,汗水和其它体液无意识的流下。“主啊!请不要这么说!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口粮!他们就在地上!只要您伟岸的身躯突破土层,地上的所有生物都将成为您的一部分!” “饿…现在…就要…”显然,幽邃之心并没有因为主祭的大喊而停下,两根较细的金属触手飞快的弹出,一下子就将两名正在祷告的祭司卷走。可那些逃过一劫的祭司在看向自己被吞进金属中的同伴时,脸上居然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被主选中,与祂融为一体,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祂,这是多么的,多么的,荣幸啊! 吃下了两名自己的祭司后,地穴之母的化身再次开始膨胀,祂的身体开始同化周围的岩石和泥土,将其转化成自己的一部分,对于这个来自世界之外的邪神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可口的美味。那臃肿的躯体渐渐靠近祭司们的平台,后者则已经无法在这巨大的荣耀面前继续念诵苏醒的祷言,他们都学着穆的样子双膝下跪,双手伸向不远处的金属团,脸上洋溢着扭曲的幸福表情。 “来吧,主!让我和您合为一体吧!”穆此时完全卸下了平时的做派,此时的他那里还有身为主祭的冷静?随着幽邃之心边缘的接近,什么布局,盟友,交易,全部都不再重要了,只要和主融为一体,融为一体,融为… “发生了什么?”穆等待了许久,都不见金属将自己吞噬,他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几乎碰到了自己鼻尖的幽邃之心。不对,有哪里不对!主祭仓皇的站起身,他顾不上其它,将手贴到金属表面,可,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怎么回事?”穆嘴里重复着疑问,不仅他的手没有被活体金属吞没,事实上,他也看不见周围的金属团继续蠕动,整个幽邃之心好像突然又一次回到了之前沉寂的状态中。不,事实比那更糟,如果只是沉睡,那么身为地母的祭司,他是可以感觉到和地母的联系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死寂。 就好像,好像这个幽邃之心,死了一样。 “不!!!”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雄狮谢幕 每一个故事都会有它的终点,就像每个故事都会有开始一样。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尽管死亡是所有生灵都不愿意面对的沉重末路,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当一个生物死亡,他的一生才可以被评判,他的价值才能得到丈量。所以假如我们能够抛开自己也是生者的身份,只以旁观叙述者的角度去看待死亡,那它也就不是那么糟糕的东西,对吗? “一派胡言,我只知道一种死亡,也只能理解一种死亡。魔鬼,你休想欺骗我。”站在城堡最顶端房间的苍狮国王愤怒的指着房间里一个角落吼着。而房间外的侍者则在听着怒吼瑟缩之余想到,那里面除了国王之外应该没有另外一个人。不过他的思绪也就想到这里了,等那名可怜的侍者再次醒来,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别这么激动,我的陛下。您看,因为您,我不得不让那位可怜的先生睡下。等他明天一早发现本应被保护的国王已经死了,我想绞刑架会成为他最后的归宿,而那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对吗?”空无一物的黑暗里缓缓探出一张脸,带着涂抹成微笑表情的苍白面具。魔鬼的躯体逐渐成型,只剩膝盖以下还被困在阴影里不断组合又分散,证明这世界并不欢迎他的造访。 “哼。”西格特冷哼了一声,他转身坐回了房间中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这也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家具,一座被镶在地面上的冰冷座椅。根据赫恩家族的组训,这张椅子上不允许包裹任何可以让它坐起来更舒适或者更好看的东西。可与坐着时糟糕的感觉不同,这张椅子的朝向配合房间的高度,能够让坐在上面的人第一个看到王都的黎明。对于历代担任国王之位的赫恩来说,这里都是他们可以静心思考的静室,同时,也是每一位在城堡中死去的国王总结自己一生的临终之地。 “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是我真的还想再说一遍。您的家族,赫恩一族,是我活了这么久,见了那么多凡人国度的帝王后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家族之一。你们真是一群不可思议的家伙,对于人类这种寿命的种族来说,即使是多么不凡的英雄,他的后代也会迅速的落入平庸,偶尔有一两个重新振作,多半也是因为后天的教育而非血脉里的自律。说到底,血统这东西并不具有引导人的能力。”魔鬼自顾自的发表着长篇大论,拖着残破的躯体来到座椅旁边。可是和那些匍匐在王座周围的臣子不同,带着面具的邪灵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王座上的苍狮之主,就像是那些传世的油画上神邸派来的天使。“那么什么能真正具有引导人心的能力呢?呵呵,没错,法律和教条,道德和责任。在这点上我得承认,凡人,你和你的祖先都做的如此完美,你们的行为诠释了何为,秩序。” “我不是来听你讲这些话的,魔鬼。”西格特直视着窗户外的黑暗,国王知道黑夜才刚刚开始,想要看到黎明,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等待。而对自己来说,或许那黎明永远不会到来了吧。 “哦,抱歉,我有感而发的太多了。您知道我总是不能管住自己的嘴,这或许是为什么我没法成为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鬼,有那么多次,我都险些忍不住告诉那些可怜虫他们要签下的东西里有多少陷阱而他们却对此熟视无睹。这是我不得不带上面具的原因,我害怕我的表情会吓坏那些即将上钩的鱼,就像不久前的那名小巫师,嘿嘿。”邪灵谦卑的底下身躯,双手在空中画圈,好像在为自己的多话而做解释。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在这个坐在铁椅中的男人面前,他没必要这样,“不过我想,如果您这样的君主成为了我的同类,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不是吗?我是说,像您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能得到别人的信任,您的那些臣子们,他们如此相信您,从来没有对您感到过怀疑…” “够了!”国王皱紧了眉头,他的手死死的抓着座椅的扶手,上面青筋暴起。不过很快,西格特的身体就放松了下来,他知道对方不会被吼叫吓到,而他亦不想让魔鬼引导自己的感情,“做你该做的事吧,魔鬼。” 西格特的冷静让带着面具的邪灵沉默了片刻,他隔着面具打量着这个凡人,虽然刚才他的言语中充斥着对赫恩家族,对赫恩西格特的赞美,但那多半只是魔鬼习惯性的迷惑。可现在,这位自称微笑先生的存在真的察觉到了苍狮国王身上些许的特殊之处,不过他还无法理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轻轻摇了摇头,魔鬼决定按凡人的指示办。 “好吧,我的陛下。那么,最后的问题,虽然这交易并不是由魔鬼提出的,但掮客大人还是要求保留这一环节。西格特赫恩,如果你要祈祷,那就祈祷吧。向你所信奉的神祈祷,向你知晓的神祈祷,祈祷祂们出现阻止我们这邪恶的行径。祈祷祂们,拯救你的灵魂。”魔鬼轻语着,他的声音环绕在国王的四周,语言在此时变的像蜜糖般极具蛊惑性。 “不必了。我知道很多神,我知晓祂们的名字,祂们的传说,祂们的教诲。但我不会向祂们祈祷,因为我是苍狮的国王,赫恩之血,所以我不会向神祈求原谅,祈求救赎。若杀戮是罪孽,那我愿意为我杀死的每一个生命付账;若愤怒是罪孽,那我愿意为我每一次怒火中烧偿还;若生命本身是罪孽,呵,那我拥抱魔鬼又如何?” “啊,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的临终祷言。您说的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虽然我没有皮肤。”不知何时,邪灵已经站到了西格特的身前,阻挡住了窗外的风景。他的双腿也变的完整,整个躯体的所有细节都清晰可见。魔鬼张开双臂,戴着面具的脸高抬,面朝上方。“那么,交易成立。在我的见证下,我的雇主,掮客,和您,苍狮王室的末裔达成契约,您的灵魂将归其所有,而祂则会让苍狮领土中的幽邃之心,继续沉睡下去。不管怎么说,您的灵魂还需要经过一些,工序才能派上用场。在这之前,就请您先休息吧。等您醒了之后,我们会有很多话要说。” 不详的黑色雾气从魔鬼的长袍下四溢而出,将他和铁椅上的西格特笼罩其中。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几乎是整个夜晚那么长。当晨曦的第一缕光明照进这个房间,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魔鬼的踪影。阳光,攀上座椅,似乎是感受到了热量,坐在椅子上的人动了动手指。他好像刚从沉睡中醒来那样的伸了个懒腰,接着在看到日出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真是一笔好买卖。”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死寂的地下 苍狮的国王,如果不出意外也是最后一名赫恩王室的成员以自己的灵魂和其它条款为代价,换来了幽邃之心短暂的平静。这倒不是说魔鬼将熔铁城千钧一发的形势告知了国王,他甚至都没有提到关于地母的褐袍教徒潜入了地下的消息。一切,都是西格特自己的判断和决定,当这位沉着的前冒险者听到熔铁城崩落的消息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好的打算。熟悉安德烈的国王知道,矮人的防御不会给敌人可乘之机,熔铁城的坏消息只能证明这场战斗被某些躲在更黑暗处的东西操纵了,他们或许是邪教徒,或许是对烈锤大公的存在极为不满的势力,但不管那些家伙的真实身份为何,西格特都坚信他们没法真正击倒坚毅到顽固的矮人。 只要给安德烈一些时间,他一定可以将残局收拾干净。这种对同伴的信任从多年前就盘根于国王的心中,出于这种信任,他知道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给矮人争取这段时间。魔鬼的交易从来都充满陷阱,可也从来都是最最及时的救命稻草,更何况这一次提出交易的还不是那些魔鬼本身,他们背后的那个名字,掮客,西格特从未听过。王者当然想到过掮客是不是就是起司寻找的那个挑起了苍狮整场混乱的幕后黑手,而他也有理由相信这个猜测的准确性在七成以上。但那又如何呢?哪怕你明知这一切都是掮客一手造成,面对整个国都覆灭的危机,就算是他屠魔者西格特又能怎样呢?凡人最可悲的地方并不是他们的能力有限,而是他们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当阴谋的程度超过了权势,刀剑乃至魔法可以涉及的领域,屈服就成了唯一的道路。 西格特的遭遇令人同情,他是个好国王,只是生不逢时。对比起来,穆的处境同样悲哀,可却没法让人感同身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狂热崇拜邪神的经历不是吗? 熔铁城地下的走廊里安静的离奇,这份安静和刚才一直从地穴深处传来的轰隆声产生了强烈的反差,矮人和他身边的精灵们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魔裔走在安德烈的身边,他平静的双眼因为缺乏魔火的能量无法看透黑暗。好在精灵们已经习惯了夜晚的密林,他们和矮人一样对幽暗的环境有着高于人类的适应性。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森林之子喜欢头顶伸手就能碰到的洞顶,这种压抑感令精灵们感到十分不适。 姆洛斯捂着自己左肩的伤口,那里经过亚特伍德的处理绑上了厚厚的树叶和藤条,这位倔强的将军拒绝因为伤势缺席这次行动。虽然里昂在决斗中击败自己让他对这些苍狮人的印象有了些改观,可在他的眼睛扫过矮人的背影时他仍然难掩其中的仇恨。已经持续了漫长岁月的愤怒,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散尽的。这点老精灵相当清楚,所以在行动的时候绿杖总是装作酒醉挡在矮人和姆洛斯之间,为的就是提醒这个后辈盟约的建立意味着他们现在是站在同一阵线的队友。 “我敢保证即使是最安静的森林,也不会像这样死寂。”或许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亚特伍德小声的说道。而虽然老精灵已把音量压的很低,全然无声的空间还是让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在我们逃离这里的时候它还不是这样。”烈锤大公点了点头表示赞成,“你看,地上的痕迹都是旧的,作为为数不多通向地面的出口,它不该是这样。就算不提其它东西,那些老鼠也不应该这么安分。它们早就应该闻着味道来找我们麻烦了。” “可能它们明白自己不是森林之子的对手,早早避开了。”姆洛斯不屑的说道,他和他手下的军队沿途没少遇到鼠人,而那些只凭本能行动的野兽显然不是精灵游侠们的对手。事实上,如果不是大规模对抗鼠人的话,精灵猎手们与野**战的经验让他们几乎是最好的猎手。相比起人类步兵的笨重,精灵往往可以轻松绞杀数量相当甚至多于己方一些的敌人。而不是像人类战士那样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敌人的生命,那样的战斗方法或许可以取得更辉煌的战果,但代价也从来不小。 “它们可没聪明到那个程度。我想肯定是地下有什么东西足以威慑这些饥饿的怪物。”亚特伍德摇了摇头,他将右手放到地上,左手暂时放下木头拐杖伸出食指和中指按住自己的额头。尽管他的双眼紧闭,可淡淡的绿光还是从他的眼皮下方透出,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这里没有任何生物能回应我,它们不是离开了就是吓的不敢出声。我们得加快速度,不论这里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希望它继续下去。”老精灵说完拾起木杖,带领着队伍快步朝前方小跑了起来,他的脚步稳健,丝毫看不出之前的醉态。 安德烈和喀鲁斯对视了一眼,点头示意之后拔腿追上了绿杖。其他的精灵们则在姆洛斯下令后也加快了速度,他们轻车熟路的穿行在隧道中,不断向下,奇怪的是向上的路总是很难走,可一旦你决定朝下,那速度就像自由落体一样快。 穿过碎裂的金属墙壁,安德烈认得出这些墙壁的质地正是他之前用在下水道中心的材料。那些破碎框架上失去了作用的防御符文让矮人的心脏漏跳了几下。“见鬼。”他低声咒骂着,猜想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发生,他和他身边的队伍即将遭遇苏醒的幽邃之心。他们没有丝毫的胜算,矮人愿意用他的锤子发誓绝对没有。 一行人拐过转角,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被填满的巨大房间。老实说因为这个空间已经被填满了将近百分之九十九,所以其实没人能肯定它原本有多大。可即使如此,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凸出着扭曲面目的金属物体面积也足以抵得上城堡的大门了。 “嘶!”所有人在见到那面满是诡异纹路,包裹着无数痛苦扭曲的肢体的金属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是如此惊讶于这世上会有这么扭曲的造物,就连已经放到握把上的手都忘了拔出腰间的武器。 “幽邃之心。”矮人满脸痛苦的叫出了眼前事物的名字。噩梦成真这四个字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完了,一切都完了。 “等等,那东西,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喀鲁斯压榨着体内仅剩的几缕魔火,点亮了自己的眼睛。他知道这东西的可怕,但内心的平静让他不至于因此放弃了对细微事物的观察。“它,一动不动的,这正常吗?” 回答魔裔的并不是矮人,也不是亚特伍德或者其他精灵。一个之前爬俯在幽邃之心前的身影慢慢站起来,用他沙哑而疯狂的嗓音说道,“当然,不正常。”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地穴之暗 虽然地底中的空间并不宽阔,可在穆站起身的时候,所有的人还是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即使是对一切突发状况都熟视无睹的亚特伍德也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所惊到了,原因无他,这个头顶纹着大量邪恶刺青,身上披着肮脏褐色祭司袍的人,在哭啊。大滴大滴的液体从他的脸上滚落,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其它,这些液滴呈现出淡淡的红色,那是因为主祭的脸上布满了被自己的指甲抓出来的伤口。“啊啊…”男人无意义的呻吟着,他的身体晃晃悠悠看起来好似随时有可能倒下。 “他的身边。”矮人抬手阻止了身边想要冲上去制服邪教徒的姆洛斯,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精灵看向穆的脚下。那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很多具尸体。人类的尸体,准确的说,那些人身上都穿着和穆一样的褐色长袍。而从他们长袍破损处骇人的伤口来看,他们一定死前一定经受过非常的折磨。 “为什么…为什么…”穆像丢了魂一样茫然的朝众人走来,即使踩到了地上的尸体也浑然不觉。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每向前走一步,所有人都会往后退一步。直到最后排的精灵们碰到了墙壁,战士们才咽了口唾沫强打精神忍住了逃跑的**。“为什么…为什么祂就是不回应我?是我做的不够好吗?是我的心不够虔诚吗?我明明把他们所有人都献祭给了您,为什么,您就不再回应我呢!”邪神祭祀嘶吼着,他的双手猛地撕开自己身上象征身份的褐袍,眼睛和嘴长到最大。 一个疯子,见到这一幕的每个人都明白,他们面前的穆已经疯了。可,即使他疯了,褐袍主祭身上来自邪神的力量却并没有消散,相反,抛开了凡人理智的枷锁,这个邪教徒前所未有的贴近他崇拜的东西。“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定是,献祭还不够!哈哈,伟大的主啊,您等一下,我会把更多的祭品献给您!”狂徒转身抱着那面可怕的金属墙壁,用喜悦的声音高喊着,那感觉就像是得知了孩子诞生的父亲一样。然而没有人能对这种喜悦感同身受。 “戒备!”姆洛斯低声说道,带头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武器。跟在他身后的精灵们也跟着拔出短剑和匕首,较靠后一些的则从背后摘下弓箭,以最合理的方式布置他们的战力。对手只有一个人,可每一名精灵战士都表现的如临大敌,穆身上所散发的狂乱气息令所有拥有智慧的生灵畏惧,那种纯粹的疯狂和混乱会让最冷静的战士战栗。 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状况。“鬼吼什么?你和你的人在后面放箭支援我们就行了。他你可应付不来。”矮人皱了皱鼻子,拿起自己心爱的战锤。他的眼神坚毅有如山峦最深处的顽石,安德烈深知地穴之母的可怕,而哪怕眼前这个疯子身上只是出现了一丁点地母的气息,他也清楚对手已经不是人数可以解决的存在了。“山羊,你要是不行就跟他们一起退后。” “你胡说什么呢?我比你清楚这家伙的能耐。毕竟不久之前,我可是亲手干掉了一个神子,那玩意怎么着也比个疯祭司高级。”魔裔咧嘴笑着,他的牙齿因为魔火耗尽的缘故变回了人类的形状,这让他招牌似的可怖表情变的甚至有些帅气。 “啐,臭显摆。”矮人往自己的手心里吐了一口吐沫,这是他认真起来的习惯动作。而作为曾经一起冒险的同伴,互相比较战利品也是他和喀鲁斯之间常有的互动。此刻,只有此刻,他的背后没有自己的子民,没有一个领地的责任要背负,安德烈终于可以表现的像他多年前还没当上烈锤大公时的样子,肆意的挥动他的战锤,将那些敢于叫嚣的混蛋统统砸烂。 “先生们,请恕我打断你们的话。我得说,虽然神子确实是难缠的对手,而我也对您是怎么把它击败的很是好奇。可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个敌人,也不是个省油的家伙。”亚特伍德难得的直起身子,手中的木杖上伸展出许多细小的藤蔓和枝丫,甚至还有一些淡红色和白色的小花点缀在上面。他抖了抖脑袋,头发里跑出来许多小动物,它们非常有灵性的一股脑跑到精灵部队的后方去了。 听到老精灵的警告,两个老朋友一齐耸了耸肩,他们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等那渗人的疯子冲过来。他们没有等多久。 “献祭!”地母的祭司咆哮着,他双手朝前一挥,大片的黑暗就从身后的角落里蔓延而出,涌向众人。那团黑暗是如此幽邃,不论是魔裔,精力亦或矮人的眼睛全都看不穿那团吞没一切的深沉之物。这可不仅仅是封闭视觉的障眼法这么简单,直觉告诉众人,要是被这黑暗吞噬,恐怕尸骨都找不回来。 “啊嘶叹呐!”绿杖举起手中的树枝,那上面最大的一朵白色花苞随着咒语绽放,花芯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将黑暗挡在身前五步以外。“撒卡哈!”老精灵高喊着无人听懂的语言,像是在飓风中一样艰难的向前迈出了脚步。他的长发和胡子被无形的气流吹动,可诡异的是在他身边的矮人和魔裔却难以感受到一点风的存在。 亚特伍德向前走了三步,黑暗也就随之退了三步。就在大家都认为长者的法术可以击退这团阴影的时候,一个身影却从黑暗中猛地冲出来,朝着老精灵发起了攻击。“献祭!”穆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就像是不会反光的黑曜石,他的双手被伸展的刺青覆盖,变成了诡异的勾爪。索性这些刺青并没有完全布满主祭的手臂,在手肘之上尚且保留着些许正常的皮肤。 “退下!”烈锤大公如炮弹般一下子冲到了精灵身前,他手中的战锤蛮横的砸到穆的手臂上。神奇的事发生了,在战锤接触到邪神祭司的一瞬间,锤头上那些被认为只起装饰作用的矮人语雕文突然发出暗红色的光芒,那光芒似乎给矮人的武器提供了某种力量,一团赤色的火焰在打击出升腾而起,爆炸带来的巨力将主祭狠狠的砸回了那团黑暗之中。 “呼…”只是一击,安德烈的呼吸就变的急促,显然他战锤上的符文使用起来并非没有代价。“在矮人倒下前,谁也别想伤害我身后的任何人,谁也不行。”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暗中之物 “放箭!”随着姆洛斯的命令,弓弦收缩发出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恐惧是能催生力量的,只要它还没有将最后的底线压垮,那害怕就能让人发挥出超常的能力。就如同现在的场景一样,精灵的箭雨不论是密度和速度都超过了他们平时训练时的极限,许多心理素质较差一些的战士几个呼吸间就把自己的箭袋射空,当他们的手摸不到箭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该死的,停止射击!我叫你们停止!”将军咆哮着,他知道这场战斗绝不是依靠单纯的弓箭就能结束的,他们的远程攻击更多的时候是为站在最前面的几人提供支援和保护,一下子将所有的箭矢倾泻出去显然无法达到这个目的。可恐惧早就扼住了每一名精灵的咽喉,他们的耳朵里听不见将军的命令,只希望拼命的将箭射出去,让那个可怕的怪物无法冲过光暗的交接伤害自己。“轰!”轰鸣声响起,这剧烈的震动令精灵们恍然醒来,他们看到姆洛斯的左臂伤口因为用力而崩裂出血,他们看到仇恨之种足足有一半被愤怒的将军砸入地面。见到士兵们终于回过神来,姆洛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没有去管淌血的左肩,只是冷冷的说道,“整理箭矢,分六队轮替目标,等他露头了再射。” “你们有个好统帅。”手握战锤的安德烈听的到身后的声音,他咧嘴对旁边的亚特伍德说道。老精灵此时虽然仍然需要维持法术而需要保持自己的姿势,但是已经可以开口说话,“那当然,虽然姆洛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可他打起仗来还是不含糊的。”事实也确如亚特伍德所说,虽然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姆洛斯的表现不及老练的里昂,可是如果双方的战斗规模扩大成小规模的军事冲突,那胜负如何恐怕还很难说清。 “安静,那家伙又来了。”喀鲁斯提醒道,他已经放弃了用视觉来观测黑暗中的变化,转而将自己的感知交给了气带来的更为玄妙的状态上。在魔裔的世界里,那片黑暗并不是全然无法窥探的,只是这种窥探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反馈,就好像,在这幽邃的阴影里有某种巨大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存在也在看着自己一样。 “杀!”寂静在疯狂的嘶吼中被打破,穆的身体再次探到光亮中来,此时众人可以看到这个祭司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复存在,他的上半身**,露出密布着刺青的皮肉。而在他的肋骨之下,主祭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异变,属于人类的腹部和下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蠕虫般令人作呕的肿胀躯体,那长条状的躯体上还长着根根如钢针状的毛发。 还不等矮人对穆的新造型发表些感想,失去了人类形状的怪物已经从矮人的头顶扑下,他的下巴像两边裂开,一直蔓延到胸口。当安德烈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大片长满利齿和粘稠体液的内部组织!“山羊的胡子啊。”烈锤大公说着矮人的俚语,手上的反应却不含糊,他朝前一步,让自己的脑袋从那些原本应该是肋骨的牙齿下躲开,然后反身挥动战锤,对着怪物的身体内部抡圆了砸过去。“你想吃东西是吧?尝尝这个!” “噗!”矮人的武器砸到怪物的胸口里,发出击打烂泥才会有的声音。大量腥臭的脓液喷溅而出,溅了安德烈一身,他头上的头环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随后像是老旧的石块一样碎成数块从大公的头上脱落。“嗖!”翎羽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精灵们在姆洛斯的命令下像不知如何称呼的东西射击,他们的的箭矢刺入怪物的皮肤,却无法再进一步就被弹开。大部分的攻击都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后颓然的掉落在地上。只有极少数的几支箭巧合一样的射入了怪物裂开的腔体里,带出更多的脓水后引得那东西人立起来,发出刺耳又沙哑的痛嚎。那可怕的声音有若实质一样刺激着所有人的耳朵,迫使他们不得不蹲下身子用双手捂在头侧以减轻这种痛苦。而怪物则趁着这个机会向后又一次隐没在了那片黑暗里。 “那是什么鬼东西?”惊魂未定的矮人骂骂咧咧的说道,他的战锤表面因为脓液而出现了不少腐蚀性的凹陷,原本清晰的铭文随之变的模糊难辨。这令安德烈开始担心自己能否再次启动铭文中的力量,以及在战后能否将锤子修复回原来的模样。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再见到,无底深渊在下,那东西恶心的让我想把眼睛挖出来。你看到他的身体内部了吗?那可真是绝景,比我们经历过的所有糟糕经历加起来还要糟糕。”魔裔回想着刚在短暂的瞬间自己看到的画面,他第一次对自己敏锐的感官感到厌恶。不过同时,喀鲁斯也注意到了那些脓液带来的影响。他转头对精灵们喊道,“嘿,给我把能用的家伙,我可不想把手伸到那玩意肚子里。” 很快,一把长剑就出现在杀手的手里。喀鲁斯掂了掂这柄装饰着藤蔓和微风纹路的精灵细刃剑,希望气可以同样作用在这上面。不过即使不能,他也不会冒险徒手攻击怪物,安德烈头上的铁环是什么东西其他人不清楚,和他一起得到这枚属于古代矮人王的头环的魔裔却是再明白不过。要是连那上面的古老魔法都受不了脓液的腐蚀,那最好还是不要尝试其它危险的举动。 安德烈的头发因为头环的破碎而散开,披头散发的矮人眼睛里满是谨慎,他小心的朝身后退了几步,确保自己挡在亚特伍德和黑暗中间。“所以我们就得等那东西一次一次的扑出来?老实说如果他再变成什么更挑战我极限的东西,我可不保证这把锤子还能奏效。”老精灵晃了晃脑袋,穆化身而成的怪物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有一个魔法,或许可以解决我们眼前的窘境。但是我很久没有用过它了,而且也从未在这么接近邪神的地方用过。我不知道它能不能正常的运作。” “那你还在等什么?我警告你从嘴的大小来看那家伙的胃口一定不错,我可不想等他冲出来把我们都吃了再后悔没胆子赌一赌!”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无光之网 对于那些不熟悉邪神的人来说,地穴之母这个名讳听起来会让人本能的把祂当成象征洞穴或者深坑的神邸。事实并非如此,在其信徒所抄录的邪恶典籍中,这名邪神其实与地底没有必然的联系,地母本身司掌的乃是深远至视线之外的黑暗,如同吞没目光的地下深渊,因此才被冠以这个名号。而既然说到了黑暗,那么就不得不提地母信徒们对这种概念的独特理解,在这个神邸的教会中,人们并不认为黑暗是无光而造成的,他们更愿意将其理解为,自己原始的肉眼无法理解眼前的景物,所以将其化为了一团黑暗。 就在亚特伍德即将开始施法的时候,喀鲁斯的声音却突然打断了他。 “注意墙壁!”魔裔开口说道。经他提醒,众人才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面前那片黑暗里拔了出来,他们惊讶的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原本只存在走廊尽头的黑暗赫然无声的攀上了墙壁和地道的顶部。那黑暗似是某种浓稠的液体一样在石质表面上蔓延着,吞噬着原本正常的质地和纹理,把一切都涂成单一的颜色。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安德烈嘟囔着,把身子往走廊中间挪了挪,他不想太靠近已经受到污染的墙壁。强烈的既视感让矮人害怕那个怪物可能会从墙壁里突然冲出来。“背靠背,小心墙壁的头顶,小心所有黑暗笼罩的地方!”亚特伍德喊着,主动和烈锤大公以及喀鲁斯围成了三角形,其他的精灵们也有样学样组成了圆形的队列。老精灵高举着自己的手杖,让其上的白色花朵可以照亮更广的区域。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黑暗已经同化了太多的墙壁,即使是亚特伍德的魔法也没办法将所有的人保护起来。 “朝我靠拢!”绿杖挥舞手杖,招呼姆洛斯和他的士兵们靠近自己。与此同时,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开始出现在地道之中,而那些声音的来源,竟是墙壁以内。“该死,我们应该把巫师一起拉下来的,他一定能解决这个情况。”矮人不安的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手中的战锤也在双手间来回摇摆。一种迫在眉睫的压迫感包围了这支深入地下的队伍,迫使他们向黑暗低头。 “报数,确认你们的战友。”姆洛斯深吸了一口气下达了命令,他开始怀疑自己带队下到这里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精灵们的报数很快,他们短促的发音和上扬的音节都表明了这些战士和他们的将军一样不安。大概三十声后,报数停止了。可每个人的眉头全都因此而皱紧。原因无他,这支精英小队原本应该有五十人。 “少了将近一半。”老精灵咂咂嘴,说出了恐怖的境况。“关键是什么时候,嘿,你!他们什么时候消失的!”姆洛斯指着队伍最外围,也就是原本站在整个团队中间位置的士兵说道。“我不知道,阁下!我是第四队的,我后面应该是第五队和第六队,他们刚完成射击应该正在上弦…”“该死!”精灵将军打断了士兵的报告,他确实有理由这么做,因为下令分六个小队轮替射击的正是他本人。而抛开懊恼不谈,矮人和魔裔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明白这种情况的发生意味着什么,“后路,堵死了。” 没错,消失的两支精灵小队位于整个队伍的最后方,理论上应该是离敌人最远,最安全的才对。可他们全部消失了,至少是被困在了光亮无法照到的地方,遗憾的是没人敢贸然离开亚特伍德的保护范围,去确认他们到底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这也就意味着,在所有人将精力放在对付穆化身的怪物的同时,这条地道已经悄然变成了捕猎野兽的陷阱。 “打起所有的火把,我们需要看清周围的情况。”精灵们天生的黑暗视觉和对路程长度的不确定让姆洛斯一直都只保持了队伍中的基本照明,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即使是摸黑返回地上,也好过在这里不明不白的死于黑暗里。但是当战士们匆忙点亮手中的火把,眼前发生的事情却又一次令他们感到恐惧。“啊!”一声尖叫从队伍的最远处传来。来自于一个倒霉的精灵士兵,他在打起火把后发现手中的火光被不远处的黑暗吞没,在他的三步之外黑暗像是有如实质的墙壁,将火焰的光亮阻挡在内。 “这下麻烦了。”安德烈说着,紧了紧自己腰上的皮带,“我说,在你释放你刚才说的那个魔法的时候,还能维持照明吗?” 亚特伍德没有直接开口,但从老精灵眼睛里的担忧来看,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如果说之前绿杖还可以在其他人的保护下以火把代替照明来趁机施法的话,那么现在的情况已经让老精灵彻底束手无策,即使睿智如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被困住了。就像落入了陷阱的老鼠,踩到兽夹的野狼,没有办法靠自己摆脱困境,只能哀嚎着祈祷布下陷阱的人晚一些来检查收获。 “我们该怎么办?”即使是习惯了各种战斗的精灵战将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免慌神,被敌人围困他遇到过,可被一团黑暗围困?姆洛斯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用疼痛和口腔中的血腥味来迫使自己保持清醒。安德烈注意到了对方的动作,不过他没有开口嘲笑,对于第一次面对这种特殊情况的人来说,姆洛斯的表现已经可圈可点了。 “两种办法,”矮人说,“第一种,我们在这里死守,那怪物来一次我们把它打回去一次,看看是它先不行,还是我们先死光。”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安德烈在说完后自己也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第二种,我们冲出去。既然亚特伍德的魔法可以驱散黑暗,那我们就先离开这里再说,我不信这东西还能追着我们一起跑到地上去。” 对于老朋友的提议,喀鲁斯摇了摇头,“我不同意,两种都不同意。因为在我看来它们都和自杀没什么两样,即使我们侥幸逃过一劫,能活下来的人也会寥寥无几。”矮人转头瞪了魔裔一眼,他的语气有些焦急,“那你说,除了这两条路之外还能怎么办?” 喀鲁斯知道安德烈的反应没什么恶意,他看向一开始穆所站的方向。“我的意见是,既然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团金属而起,我们应该尝试直接破坏它而不是和这些看不见的影子打拳击。”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黑暗里的墙 “向死而生吗?”姆洛斯听完杀手的建议后说道,作为一名将领,他不能同意这么冒险的举动。可作为一名战士,精灵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正是如此。”喀鲁斯点头,转向幽邃之心的方向,“不论他是谁的祭司,他的力量都来自于信仰,如果我们能动摇他信仰的基石,那么一切都会崩溃。” 矮人活动了一下脖子,顺手将掉落到面前的发丝整理到脑后。“要么大获全胜,要么鱼死网破,是你的风格。我同意,像丧家之犬那样夹着尾巴逃走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我这些年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可以靠温和的手段控制住那东西。现在我明白了,只有它毁了,我才能睡着。” 所有人都知道安德烈这番话的意思。最终还是必须得有人为熔铁城的惨剧负责,幽邃之心和为它而来的邪教徒们成为了接受矮人怒火的对象。和精灵一样,山峦之子们对于仇恨的记性也从来不差,事实上,比起对广阔世界兴趣缺缺只希望与森林共存的精灵,富有行动力的矮人经常可以成为他们仇敌的梦魇。只是不知当仇敌是一整个邪神信仰的时候,刻着锻造神铭文的矮人战斧能否依旧奏效。 “好吧,看来我们意见统一了?”亚特伍德看了看周围的几人,他注意到了他们眼睛里的恐惧,以及在恐惧之上的东西,“很好,真正的勇气必须在逆境里才能显现。但我没办法在提供庇护的同时伤害到那邪恶存在的分身,你们得靠自己战斗。姆洛斯,我右边的胡子里有一个小**子,你把它解下来打开,里面的东西能帮你们。” 在精灵将军把手伸进绿杖胡子的时候,他的表情相当精彩,而从他不时抽动的嘴角,其他人也很难揣测亚特伍德那一大把毛发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好在这没有持续多久,姆洛斯稍一用力,就从长者的胡子里拽出了一支指节大小的水晶**,以及几根胡子。“嘿,轻一点!”高举着木杖的精灵抗议着,可还不等他的话音落下,人群周围的黑暗就产生了变化。 巨大的长着倒刺并覆盖着昆虫甲壳的长条形物体从地道的顶部垂下。那东西的下端长着数对相对而生的利齿,看起来就像是专门用来抓取物体的金属器具,只是以它的大小,它在这里能抓取的东西只有一样。“救命!救…”精灵士兵的求救声响起又很快停止,速度快的甚至来不及周围的其他人反应。大量的血水混杂着其它东西从被拉起的士兵身上喷溅而出,让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战友惊讶的不知该做什么。 “愣着干什么!战斗,你们这帮蠢货!”姆洛斯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抄起仇恨之种就准备冲上去和那从上方垂下的怪异形体作战。好在他在动手前想到了自己手中的另外一件东西,精灵战将反手将从绿杖胡子里掏出来的水晶**扔给矮人,“我来负责这边,你们去砸了那怪物的神!” 安德烈接住小**,没有再多说什么,现在这个境况下死亡就像是影子一样跟着每个人,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这东西怎么用?”矮人打开**盖,发现里面是一些细碎的粉末,他扭头对老精灵提问道。 “把它涂到你们的武器上,它可以让你们攻击到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亚特伍德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四周的黑暗变的蠢蠢欲动,他必须集中精力,防止更多的东西冲破光亮。 矮人听闻不再多谈,他将**子里的粉末倒在战锤的锤头上,在看到些许微光亮起后将**子递给了魔裔。喀鲁斯在为自己的剑刃涂抹后看到**底还有一些粉末,于是一咬牙将其倒在了自己的拳头上。“所以计划是什么?” “我们冲进去,把挡在眼前的东西砍翻,直到走到那团金属面前,用我们手头有的东西砸烂它!”安德烈回答着同伴的问题,然后头也不回的第一个冲出光明的庇护,踏入前方深邃的黑暗里。 杀手见状叹了口气,“一如既往,一如既往。”说完,他也挺剑跟了上去。 黑暗,像浓稠的液体一样包裹住了两个离开保护的可怜人。这黑暗似乎具有湮灭一切的力量,从踏入的那一刻起,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到了很远的地方。喀鲁斯尝试着看清眼前的东西,或至少看见手掌的轮廓,可不管是魔火还是气,都无法帮助魔裔摆脱困境。他只得盲目的朝着前方行走,每一步都需要谨慎的应对,防止危险突然来临。 也许是运气使然,也许是这片黑暗里有什么其他东西注视着这一切,魔裔朝前走了大概三十步就碰到了尽头。喀鲁斯的脚尖撞到了某种东西,那感觉像是石头或者金属。他尝试着用剑尖触碰那东西,火花自上向下四溅而出。丰富的经验让魔裔认出前方挡路的东西应该是一堵由规格相当的石块垒成的石墙,但他可从来不记得这条走廊里有这样的墙壁。 鼓足勇气,喀鲁斯伸出自己的手掌贴到墙壁上,他的手背上开始发出淡淡的荧光!整只左手都在这种白光下变的几近透明,随即更多的光亮从手掌和墙壁中间亮起,一些奇特的纹路带着光亮蔓延而出,很快就在墙上组成了大量的图案。魔裔眨了几次眼睛才让自己适应这种光亮,他在确认墙上的纹路不再改变后试着将手掌移开,有趣的是在他的左手离开墙面的同时,他的手也就恢复了正常。 喀鲁斯后退了几步,这样才能将所有的纹路放到视野里。他发现那些白色的纹路组成的东西似乎是某种,图画。这些图画不止描述了一个场景,它们似乎是在讲述一整个故事。画的风格极为诡异,魔裔必须思考一阵才能明白它到底画了些什么,同时他也发现,不论这些画面里的人物和背景如何变化,总有一点是不变的。 那就是在绘画的右上角,总是有一个坐在椅子里的肥胖生物,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窥视着画面里的其他部分。当喀鲁斯意识到这个生物可能是某种关键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画面中的肥胖生物同时将它们的目光转向了一处,注视着魔裔。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互相利用 “噢,看看这是谁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喀鲁斯奥喀斯特,对吗?”白色的文字浮现在墙面上,字体采用了古老贵族才会使用的繁复花体。这让魔裔辨认它们的时候费了些工夫。可比起字体带来的麻烦,墙上的文字更令他感到震惊。 “你怎么知道那个姓氏,我应该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才对!”姓氏是喀鲁斯最**的秘密,那代表了他最不愿意承认的过去,代表了他到底是属于那一位魔鬼的子嗣。杀手的伙伴们都很尊重他的**,事实上就连杀死了魔裔父亲的西格特也只知道所屠魔鬼的名字,对于他的姓氏则一无所知。 这是有原因的,魔鬼们并不像恶魔那样源于彻底的混乱,他们其实有着极强的纪律性,这点从他们最长使用的手段,契约,上就可见一斑。因此,每一个魔鬼都非常擅长文字工作,他们对秩序的病态执着使得他们具有利用文字和语言的漏洞获取力量的能力。而名讳,则是其中的代表。想要真正杀死魔鬼,你必须知道他的名字,而且不能只是模糊的读音,必须精确到从发音到写法都分毫不差。 至于姓氏,它对于魔鬼来说倒不像名字那么重要,可也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对此守口如**。因为姓氏代表了魔鬼的来由,它记述了背负这个姓氏的魔鬼是因何变成欺诈灵魂的罪犯,也记述了他们力量的来源与表现形式。举例来说,喀鲁斯的姓氏奥喀斯特,它在魔鬼们的语言中意为焦尸,同时也可以被理解成从火里出现的人。如果是一名学识渊博的人了解到这一点之后,他就可以通过查找资料来对比那些有记载的奥喀斯特魔鬼,以此推断喀鲁斯的能力和克制办法。魔鬼们的弱点是很致命的,一个同时掌握了他们姓氏和名字的人哪怕不具备任何的魔力和战斗素养都有可能借此重伤他们或直接将其杀死。 “哈哈,别着急,我亲爱的小朋友。”之前的文字扭曲变形成新的词汇,显示着对方可以听到魔裔发出的质问。而这句回应只是个开始,“我早就认识你,喀鲁斯。准确的说,你是在我的注视下出生的,一个凡人和魔鬼结合生下的孩子,你注定会是个优质的玩具。而你也确实不负我的期待,能不能告诉我,作为奥喀斯特家族最后的魔鬼,你的感觉怎么样?” “我,不是,魔鬼。”喀鲁斯一字一顿的说着,因为情绪的变化,他眼底隐隐泛起了火光。 墙壁上的文字安静了片刻,然后再次转换,“现在还不是。” 杀手走到墙壁前,用双手撑在墙面上,“听着混蛋,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但是你给我记着,我,永远,不会变成魔鬼!” “好吧好吧,我相信你的决心。别这么激动。比起你的将来,我觉得还是更应该着眼于,当下。”散发着白光的语句无声的诉说着。可即使是冰冷的语言,魔裔还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张满是戏谑的笑脸。 “当下?你的意思是你会帮我?”喀鲁斯感觉有些惊讶,直到刚才为止,他都把这堵墙和上面的文字当成是某种幻象,而非实际存在的事物。不过,即使是幻象,若它可以为穷途末路的人提供一些前进的动力和建议,又有何不可呢? “这可说不准,毕竟我会和你进行这一番对话并不在我的计划之中。这显然是我的一位交易对象为了报复我施展的,小手段。祂试图用某种形式向你揭露我的存在,这手段很巧妙,即使是在我们的交易里也算不上违约。只不过,祂显然低估了我的能耐。常见的错误,呵呵。”字句中的讽刺呼之欲出,连同着不屑和自负,“不过,我已近很久很久没有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了,所以我并不抵触这次交谈。我是说,你很幸运,不必遭受和你的矮人朋友一样的遭遇。” 经过这一段对话,喀鲁斯自认已经有些摸清这些文字的创作者有着怎样的脾气。可对方提到安德烈的现状让魔裔的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安。“安德烈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你最好不要让他受伤,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哦哦,冷静一点好吗?你看,你在这里威胁我也是无济于事的,你的朋友,让他遭遇危险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个试图像你揭露我的存在。看看祂吧,喀鲁斯,祂认为你比你的矮人朋友更具有利用价值,所以将你带到了这里,而将可怜的安德烈留在黑暗中去应付祂可怕的怪物。是谁给了祂这样的权利,去决定每个人的重量?”白光组成的话语变的潦草了一些,似乎是它们的书写者在生气。 “而你与那个邪神并无不同。”喀鲁斯冷冷的说,“你关注我,不也是因为我的出身让你看到了价值?” “不,并非如此。我和他们是不同的,我和所有自命为挑选者的人都是不同的。在我眼里这世上的一切都有着等同的价值,只是大部分人完全不理解如何将其发掘出来。所以我才会主动的用事实告诉他们,这世界上没有废弃物,一就是全部,全部也是一。我才要告诉他们,即使是一粒沙子,只要时机合适也足以让山峦崩塌。我是如此的平等,所以,别把我和祂相提并论。” “好吧,不同于地穴之母的先生,也许是女士?既然您这么肯定自己和祂不同,那你为什么不像我证明这一点呢?告诉我打败祂的方法,让我用行动告诉祂出卖你的代价。”喀鲁斯满是真诚的说。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魔鬼。相信我,如果你愿意抛弃你身体里另外一半微不足道的血统,你才能做真正的自己,你的本性,它不是什么气可以压制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作为一名商人,我可不希望自己投资的货物受到损失。所以,去吧,去把你的朋友救出来。” 当魔裔读完这行文字,那些墙上的白光就全部汇聚成了一团,它们顺着喀鲁斯放到石墙上的双手,顺着他的血管和肌肉进入了魔裔的身体,直达双眼。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黑暗消散 幽邃的黑暗顺从的散开,喀鲁斯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比纯粹的白光,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那不是黑暗视觉带来的灰白世界,而是如同日光照射下色彩鲜艳的光景。还不等魔裔仔细观察周围,一串火花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矮人的战锤和怪物的利齿相互摩擦发出的火花,在安德烈看来,这点点的红光和武器上沉重的挤压感是他正在和对手较量的唯一证明。矮人在踏入黑暗后可没有同伴的好运气,敌人从无法穿透的帷幕后对他发起了突袭。索性亚特伍德给予的粉末似乎能让黑暗中的怪物收到极大的痛苦,但即使如此安德烈打的也并不轻松。 魔裔没有犹豫,他拔起地上的精灵长剑,三两步冲到烈锤大公身边,利用自身的重量和惯性挥动武器打出了凶猛的一击!随着剑身上淡淡的魔法光芒闪过,长剑有一半的剑身直接没入怪物人形身体和蠕虫形身体的接缝里!“咔!”惨叫伴随着脓水一起喷出。怪物的身体开始剧烈翻滚,似乎是想通过这种形式缓解疼痛。 “是你吗山羊?”从险境中摆脱的矮人对着四周喊道,他可看不见刚才魔裔的进攻。不过想来在这片黑暗里会来帮助自己的应该也就只有喀鲁斯了。 “我说过了,别用那个称呼叫我!”喀鲁斯双手死死的握着剑柄,这是他唯一可以伤害到怪物的手段,他说什么也不能放手。而这么做的代价,就是魔裔的身体也被翻滚的臃肿形体带着倒在地上。好在常年受魔火淬炼出的**不会轻易的受伤,这种碰撞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什么。 “没问题,山羊。”得知伙伴赶来,安德烈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笑容,他重新举起战锤,尝试着向前甩了一下,结果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显然怪物的位置已经在翻滚中产生了变化,而矮人却难以辨认。 喀鲁斯在挣扎中察觉到了这一点,“右前方七步!”他提示到。 “明白。”安德烈没有问同伴为什么可以给出精准的指示,长久战斗中培养出的信任让他无条件的相信魔裔。有着腐蚀痕迹的战锤在矮人手中轻若无物,大公将武器在头顶转了一圈,积攒起足够的力量。“这一下,为了熔铁!”高昂的战吼带着粉碎一切的决心,原本已经残破腐坏的矮人铭文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如熔炉般炙热的愤怒,它们从握柄的底部开始,一个接一个的依次亮起,当整个战锤上所有的矮人文字全部闪烁起红光的时候,它变的像是刚从砧板上拿起来一样通红! “叮!”锻造锤敲击铁器的声音响起,清脆,短暂。可在这声音落下之后,前所未有的热浪从战锤的打击点上迸发而出,呈圆环形向外扩散!“噗哧!”大量的液体和脏器以及其它说不清楚的东西顺着被战锤击打的位置流出来。这一击是如此之重,就连原本翻滚着的怪物也因过度疼痛而僵在了原地停止了一切活动。 喀鲁斯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他没有去检查自己在敌人身上造成了多大的伤口,因为他看到在气喘吁吁的矮人面前,比三个成年男人腰身加起来还要粗的蠕虫躯体被一锤砸成遍地的残渣,断成了两截! “早知道我应该让你打它的头的。”魔裔咂咂嘴,有些后悔的说道。他没料到安德烈的一击竟有如此的威力。可还不等他和安德烈调侃两句,原本瘫倒在地上的怪物主体,穆的人身在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立了起来,从后方对喀鲁斯发起了攻击。 “吼!”野兽最可怕的攻击往往是在它穷途末路时发动,尽管那朝左右两方向开合的口器里已经溢出了些许体液,怪物的攻击还是来的很快,而且声势骇人。 可,习惯了从暗中偷袭的人往往意识不到当没有东西遮掩自己的行踪会对自己带来多大的影响。喀鲁斯早就注意到了对手的动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那张大到夸张的口器是致命的威胁,却也将怪物柔软的内部组织暴露在外。魔裔双手握剑,一脚踏前,扭身的同时弯曲手臂,当怪物的利齿已经几乎贴到了他身上的时候,喀鲁斯的双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直弹出,精灵长剑从穆的上颚刺入,从怪物的人类头顶刺出。 “而我这一下,是因为你弄脏了我的衣服。”魔裔的半个身体探入怪物的体内,可是由褐袍主祭化身的异形已经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人了。连续两次重击令它彻底失去了生机。 “嘿,你能来帮我一下吗?我好像卡在这家伙嘴里了!”尝试了几次无果之后,杀手不得不发出有些滑稽的求救声音。 “当然,我们很乐意。”还不等喀鲁斯反应,两双手分别握住了他的左腿和右腿,将他一下子从怪物的尸体里弄了出来。 一屁股坐到地上,上半身满是脓液的魔裔用手把脸上的东西抹掉,他看着眼前的精灵们。“所以,我猜那片黑暗消退了对吗?” “确实如此,我想是因为召唤者的死亡让邪神的力量无法在送入这个世界。”击败了敌人之后,亚特伍德又变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拄着自己的木杖,上面已经看不到任何其它植物。 “最好是这样,要是还有不开眼的家伙送到我面前,我一定会把它砸成烂泥。”矮人低沉的嗓音说道,安德烈走了过来,看起来并无什么异样。但魔裔还是敏锐的发现大公的双手有着些许的不对劲。 “骨折了?”喀鲁斯问道,考虑到刚刚惊世骇俗的一击,这样的结果也合情合理。安德烈没有否认,他将双手举到眼前,咧嘴笑了一下,“还行,不算太糟。至少它们没有像我的锤子那样粉碎。” 听到这话,杀手又看向了怪物断成两截的伤口,现在可以看到在那些碎肉和液体里混杂着大量的金属碎屑,想来如果矮人没有撒谎,那么那应该就是他的战锤了。“如果我没记错,那把锤子是你的传家宝。” “它不辱使命,总好过被挂在博物馆里落灰。”安德烈笑了笑,显然对此并没有太多感伤,“没什么事比我们都活着更重要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三条路 男孩从清冷的夜色中醒来。他听见了流水的声音,似乎就在身边不远处。他还听到了人群的声音,不过那和流水相比远了很多,而且如此的不真切。青草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在他的鼻腔里扩散着,结合身下的触感,男孩推测自己应该正躺在一片草地里。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找到烈锤大公的时刻。 “你是准备在这躺倒日出,还是现在就把眼睛睁开。”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语气中的严肃让男孩不自觉的想到脾气不好的父亲。可那个男人已经死在了熔铁城倒塌的废墟里,连同他最爱的烟斗一起。 过往的回忆一闪而逝,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决定先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情况。于是黑暗褪去,夜空,以及几根挡在眼前的细小草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本是他已经看惯了的景色,但男孩总觉得看到的东西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一切,似乎都太过于清晰了。 “我让你睁眼你就只睁眼吗?给我从地上起来,小子。”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不耐烦的跺脚声。 男孩连忙起身,准确的说,他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身体的轻盈和四肢充斥的力量令男孩惊讶,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矫健,毕竟一般人家的孩子可没办法顿顿吃饱。可还不等他细想自己身体的变化,眼前的人就让男孩的神情一震,他认识这个人。赤裸的上半身,暗红色的刺青,他就是那个在地下通道里救了自己和另外一个女孩,还逼着自己去和鼠人战斗的人!只不过,这个人现在并未如记忆中那样双眼冒火,只是用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他张口想要说出这句话,然而熟悉的语言却变成了诸如“咔咯…”一样混杂不清的声音。男孩本能的摸向自己的嘴,却意外的摸到了长长的吻部。“咕咔叻…”更多混乱的发音从嗓子里蹦出来,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在男孩的身上。 视线中的男人见状摇了摇头,似乎是对男孩的反应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走了过来,伸手一把将惊慌失措的孩子拉到自己的身边,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小溪。接着,喀鲁斯右臂发力,迫使这个孩子的脸几乎贴到了水面上。 “哗啦啦!”轻快的流水和颈部后的巨力让男孩暂时忘记了慌乱,他被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他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想让自己喝水吗,还是…思绪,在目光看清溪水中的倒影后中断。“嘎咳!咔吧!鼠…咯!” “咕噜噜…”魔裔在手中的小家伙闹腾出更大的声响之前就把他的脑袋一下子按到了水里,至于他乱动的四肢?虽然这孩子已经比之前强壮了很多,可想要伤到喀鲁斯还是有些困难。也许在这里把他溺死才是更仁慈的行为。魔裔看着这只小鼠人在手中挣扎的样子时想到,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变成可怕的,令人憎恨的怪物,尤其是他本来就因为这种怪物失去了亲人后。 “噗哈!咳!”男孩的脑袋被拎了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吐出嘴里的溪水。“听着,小子。安静,我说你听,不然我就把你的头再按下去。”喀鲁斯冷酷的说着,他们的位置离熔铁城的人群并不算太远,他可不想让幸存者们看到一只活着的鼠人。 咳嗽声停止了,魔裔手中的鼠人不再挣扎,只是他的尾巴还是有轻微的晃动显示出自己的精神不想表面上那么平静。喀鲁斯见状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聪明的小子。”说完,他就把男孩从小溪边拉开,将他放回了草地上。 “我就直说了吧,我是你的领主,烈锤大公的朋友。而如你所见,我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士,一个杀手。至于你,我本来在地道里是想救你,可你的身上有些天赋让我起了兴趣,所以我迫使你去和一只鼠人战斗。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是帮你先砍了它一只脚的。就结果来说,你确实如我所料是个好苗子。可因为你的战斗还不够好,你被鼠人咬了,瘟疫感染了你,于是一个新的鼠人诞生了。这里面似乎是有我的责任,但你看,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在地底了。” 喀鲁斯说到这顿了顿,他给男孩时间,好让他消化掉这些信息。在他觉得足够了之后,魔裔继续开口说道。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好在我找了个人让你不至于变成没脑子的怪物,你依然可以正常的思考,如果那个巫师没骗我的话。你说不出话来是因为你的喉咙发生了一些改变,适应一段时间就可以重新开口了。不过要我说那并不重要,谁会想听一个鼠人的话呢?”说到这里魔裔耸了耸肩,是啊,谁会愿意听一个怪物的话呢? “摆在你面前的有三条路。第一条,我杀了你,让你从怪物的躯体里解脱出来。我会设法让安德烈把你葬在你父母身边。”他说完,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匕首,扔到鼠人的面前,“第二条,你拿上这把匕首离开这里。从此之后,你愿意成为一只真正的野兽也好,孤独的苟活着也好,与我无关。你可以自由的生存并自由的死去。”男孩没有去动匕首,他在等喀鲁斯把话说完。 “第三条,呵,或许是最糟糕的一条也说不定。你捡起这把匕首,做我的弟子。我会把你训练成最致命的杀手,让你成为所有猎杀名单上的人的恶梦。别担心,我训练你并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我有些好奇,那些我总结出来的杀人技巧教给别人可以发挥出几成效果。”魔裔咧嘴笑着说道,他的笑容让男孩联想到了食肉的猛兽。 “而不管你选择那条路,我都会先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当然如果你选的是第二条,那就不用回来了。”杀手说完,转身离去。喀鲁斯并不在乎男孩是不是会捡起匕首刺向他,因为在他面前的是最顶级的刺客大师。 等魔裔回到营地之后,早已等候在此的咒鸦开口询问起来,“都解决了?” “我给他三天时间思考。你们等不及的话可以先动身,我会赶上的。” “好吧,你知道该怎么找到我们。”巫师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可他的脚步突然又停住了,“对了,听那些精灵们说,一支苍狮的队伍正朝这边过来,大概几天后就能赶到。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喀鲁斯冷笑了一声,“感谢提醒。”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两日 太阳,又一次从龙脊山后升起。轻微的欢呼声在熔铁的营地里连续不绝的回响,那是人们在为再次看到光明而庆幸。 但并不是所有生物都喜欢光亮,老鼠的时间从来都在夜晚。往日喜爱的阳光现在变成了刺眼的利刃,不断伤害着脆弱的眼睛,身上的毛皮也吸足了日晒的热量让人感觉好似着火一样热。 “灰袍不是说他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吗?”佩格站到喀鲁斯的身边,从远处的山坡上看着溪水旁那个瑟缩的身影。 魔裔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巫,耸了耸鼻子,“巫师只说了他可以像个鼠人那样生活,从来没说他能再当回人类。老鼠,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乖乖的躲回阴影里等着日落再出来捡食别人不要的残羹剩菜。” 女巫皱起了眉头,她绿色的头发遮住了额头,让人没法从上方看清她的表情,“听起来和你很像。” “啧啧,”面对佩格的冒犯,喀鲁斯只是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巫师解开你身上的诅咒,还允许你跟在我们身边的。可你最好还是客气一些,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太咄咄逼人的话,可是没人会喜欢的哦。” 女孩瞪了杀手一眼,“不劳您费心。我也不需要故意讨谁的欢心。” “是吗?那你是打算把这小子掳去你的那座港口,给他套上项圈和锁链当成宠物养吗?”魔裔说完这句话后双眼里闪过一瞬火光,他脚下刚钻出地面的细小植物随之燃烧枯萎,变成了飞灰。 佩格见不论是话语还是魔法都对喀鲁斯无效,咬着嘴唇气愤的转身离开了。“三天后,如果他没选择你,我会带他走。” 杀手双手摊开随意的耸肩,“悉听尊便,我的小姐。”等女巫走远了之后,魔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用火红的瞳孔注视着那个艰难爬到溪水边狼狈的饮水的小小身躯。“你不会令我失望的对吗?” 变成了鼠人的男孩可不知道远处山坡上的一切,即使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痛苦,来自生理和心理,那焚烧五内的灼热感喝了再过的水也难以去除。要是死了就好了。这样的念头不止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他想起母亲在被崩塌的屋顶压倒前的眼神,双臂又恢复了些许的力量。还不能,死在这里! “噗通!”喀鲁斯冷漠的看着自己的预备学徒落入溪水中,身上的毛皮在吸水后成为了沉重的束缚,让落水者迟迟不能爬起来。如果说一开始魔裔只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天赋而对他感到了些许的兴趣,那么现在他却已经在不自觉中认真的看待起了对方。原因无他,相似的境遇让杀手想起自己刚刚觉醒了魔鬼血脉时的场景。但他的同情并不廉价,这世上有相似痛苦遭遇的人很多,喀鲁斯可没有兴趣一个个帮助他们,他只会帮助自己站起来的人。 “呼…”男孩终于从溪水里站了起来,打湿的身体让他好受了很多。这只年轻的鼠人抬起头,去看向空中的太阳,作为人类时这么做只会让他觉得刺眼,可现在,哪怕一瞬的接触,疼痛都会顺着眼球直接传入大脑让他头痛欲裂。网剧烈的痛苦提醒着他,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可这并没有让他放弃,一秒,两秒… 魔裔并不知道鼠人直视太阳会发生什么,他清楚这个种族对阳光的厌恶,也清楚没有多少人能抵触自己种族的本能。所以当他看到那个孩子径直倒在溪水里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男孩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发现自己被搬到了一颗树下,而身前则站着神情严肃的喀鲁斯。魔裔察觉到对方醒来,毫不客气的扇了后者一巴掌让其迅速清醒。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在鼠人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男孩想要开口回答,但转念想到自己还无法说话,于是只得虚弱的探出两只长着爪子的手指。 “哼。”见到对方回答正确,喀鲁斯冷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掌。然后一把抓着男孩头顶的毛发将其拉了起来,他的双眼中燃烧起两团火焰,“听着小子,如果你下次再干这种蠢事,我可以帮你快点解脱。”说完,他抛下鼠人消失在另一颗树的后面。 男孩揉了揉眼睛,然后被手背上的毛发弄得更疼。他捂着脸啜泣起来,直到太阳完全落山,那种灼烧感与光亮一起消失。饥饿提醒着他,自己不能继续这么下去。起身,自然的将四肢一起放到地面上。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习惯令他停顿了几秒,之后尽管无法习惯只用两足行走,他还是倔强的站了起来,像个人一样迈步前行。 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男孩很快就适应了双足行走,可关键是,这样的行动方式只能让他走,而走着,是没法猎取食物果腹的。在放跑了最后一只晚归的兔子之后,鼠人颓然的倒在地上,他太饿了,饿到难以再站起来。旁边的树上不知何时落下了几只乌鸦,它们歪着脑袋看着树下这个可怜的孩子,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将他分食。 “嘟嘟!”一只蚂蚱落到鼠人的脸前,叫嚣一样的高鸣着,似乎在嘲笑他的弱小甚至不如一只小虫。但它没有料到鼠人的舌头从嘴巴的缝隙里闪电般弹出,一下子将它裹入那张还未进食过任何东西的嘴里。 有点脆,青草的味道和淡淡的腥味。这是男孩对这只蚂蚱的评价。吃下这尚且都算不上零食的东西后,他终于恢复了那么一丁点的体力,撑着自己的身体重新爬了起来。这一次,他因为疲劳不得不放弃了两足站立,转而像只真正的老鼠一样四脚并用趴着前进。他用敏锐的视觉和嗅觉,配合上嘴边的胡须在草丛中寻觅着,没什么昆虫能躲过如此巨大的猎食者,尤其是后者饥肠辘辘的时候。 晚饭的香味从熔铁城营地的方向传来,诱惑着这只老鼠,可他看着山坡后的火光沉默了片刻后,就继续去草里寻找大一些的虫子了。魔裔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在看到男孩学会了利用新身体的优势后,他没有露出任何欣喜的表现。 吃虫子不足以让体型和人类一般大的鼠人吃饱,可寻觅了一晚之后,男孩还是成功让自己的肚子不再因饥饿而翻腾。他看着远处渐渐泛白的轮廓,自觉的钻到了之前发现的一处土洞里。那里原本应该住着一窝狐狸或者其它什么动物,但熔铁城的崩塌显然将它们吓去了其它地方。 对一个鼠人来说,一天是从黄昏开始的。经过了一个白天的休息,他的体力得到了大量的恢复,肚子也彻底清空。男孩本能的开始像昨天一样低头寻觅草中的昆虫,他当然也想猎食更大的猎物,可这附近除了虫子之外就只有飞鸟。觅食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午夜,由于熟练,男孩这次找到的食物远比昨天多得多,他甚至开始挑选可口一些的虫子进食,对那些有异味的敬而远之。他吃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鼠人的脑子里慢慢只剩下一件事,进食。至于那些曾经为人的记忆,喀鲁斯和自己三天的约定,那是什么?更好吃的虫子吗? 魔裔的表情变的难看起来,失望的感觉在他的心里弥漫,他甚至都已经打算转身离开了,因为在那里追逐蚂蚱的老鼠可没办法当自己的学徒。直到,那只老鼠追逐着蚂蚱回到了一开始的那条小溪旁边。蚂蚱好巧不巧的落到了一把插在地上的匕首的刀柄上。鼠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到底是在看着蚂蚱还是匕首?恐怕没人说得清楚。 “嘟嘟!”蚂蚱,叫着跳走了。只留下男孩的目光还是放在空无一物的刀柄上。不,那并不是空无一物对吗?我是说,刀柄本身就是一件事物啊。鼠人,有些生涩的站了起来,他缓缓伸出手,用只有四根,长着锋利指甲,细长扭曲的手指缓缓,缓缓握住了刀柄。然后一把拔出了地上的匕首。这一刻,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重新活了过来。 “咔!咯!…我,我是,人!”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第三天 天赋,这东西说来玄妙,可其实并没有那么神秘。在重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之后,男孩的狩猎变的容易了许多,一只无脑的鼠人或许无法独自捕到飞鸟,但一个有鼠人体能的孩子却可以。 用爪子拔掉乌鸦身上的羽毛,男孩并不在乎混杂在肉里的细小骨头,他大口大口吞咽着血肉,像只野兽。但他的眼神异常清醒,远比同龄的孩子清醒。脑海中喀鲁斯的声音回响着,那三条道路在稚嫩的眼睛前晃动着。死吗?如果死了之后可以和父母在一起,那也不错啊。但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将剩下的残骸随手扔到草里,年轻的鼠人拿起了自己的匕首。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他决定翻过山坡,朝熔铁城相反的方向走走,也许在那里自己能找到答案。 喀鲁斯目送着男孩翻过山坡,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扬起的笑意。“这就对了。”他轻轻低语着,然后三两步就跟了上去。 山坡后面,是另一个山坡。这是当然的了,熔铁城作为抵挡游牧民的屏障,其筑城的所在就是这片平整土地上唯一的一小块丘陵地带。诸如此类的小土包在熔铁城附近比比皆是。男孩耸了耸鼻子,引得胡须轻微的颤抖起来。好吧,至少没有更糟对吗。 将匕首咬在嘴里,鼠人开始迈开腿奔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是为了发泄?他跑的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甚至四肢并用,不得不说,经过咒鸦调试的身体有着无以伦比的协调性,如果这孩子可以保持下去的话,他的运动能力将超越所有的同类。 太阳,第三次升起。日光照耀在奔跑的鼠人身上,那炙热感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男孩不清楚这是因为自己熟悉了现在的身体,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奔跑,好像再继续跑下去,他身上的毛发就会脱落,他就能重新变回人类。 “咔嗒,咔嗒”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什么的声音从远处响起。男孩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他头上的毛发随着晨风起伏。那是一面旗帜,绘制着昂首的白色雄狮,苍狮的旗帜。旗帜逐渐升起,紧随而出的,是反射着光亮的头盔,一名骑士举着旗帜出现在前方的山坡上。男孩看着骑士,他还没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可骑士却迅速转头,冲回了山坡下面。 紧接着,更多闪亮的铠甲和穿戴着它们的骑士冲上了山坡,他们拔出了挂在马上的单手剑,如金属和血肉混合而成的狂风吹向无措的鼠人。直到领头的骑士到了自己将近五十步的时候,男孩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要干什么,他本能的双手抱头,用尽全力大喊着,“别杀我!我是人类!” 骑士剑,在离鼠人不足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骑士们呈圆形包围住了他们的敌人,他们都很疑惑于刚才那如错觉一样的喊声。男孩看着面前的战马和数把对准自己的剑锋,再次开口说道,“我是人类!” “怎么办?要通报大骑士长吗?”一名骑士开口询问起同伴。这只能开口说话的鼠人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么好通报的,这只是它们的把戏,一刀杀了就是了。”领头的骑士说道,他的语气中满是愤怒。 “队长,我知道您的兄弟在守卫战的时候…可是我们…” “闭嘴!”被称为队长的骑士将剑尖指向同伴,然后在他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妥后才缓缓将武器重新对准男孩。“即使他曾经是我们的同类,现在他也变成了怪物。杀了他,才是让他解脱。” 骑士们互相看了看,他们知道这是队长在为自己找借口,可这何尝不是实话呢?再说现在的苍狮,又有谁和鼠人没有血仇呢?于是他们点了点头,同意了队长的说法。骑士剑高高的举起,反射着晨光,如此耀眼刺目。“为了苍狮!” “嗡!”利刃砍下,却没有伤害到男孩。两根手指将骑士的武器死死夹住,任凭对方如何用力也动弹不了分毫。 “大骑士长?阿提克斯先生是吧,我可不记得那个老头提倡过不分对错的杀死无辜者。”喀鲁斯像风一样突兀的出现在骑士们中间,他从容的口吻与他夹住长剑的手指让所有人印象深刻。 “你是谁?”骑士队长放弃了收回武器,气急败坏的质问道。喀鲁斯身上的魔化特征还没有恢复,所以现在看起来只是个有着奇怪纹身的男人罢了。当然,一般人是不可能徒手接住剑锋的。 “我是谁?”魔裔咧开嘴露出了满嘴的牙齿,他的眼睛里开始燃起熊熊的火焰,头顶慢慢长出两只尖角,身上的刺青也反射出不详的红光。“你告诉我,我是谁?” “恶魔!恶魔!”骑士们开始惊呼起来,喀鲁斯此时的样子和传说中的恶魔完全吻合,他们中有的人跳下马匹想要逃走,有的人胡乱的挥动着武器以求自保。至于那名队长,他的呼吸急促,手一松直接放开了骑士剑。 “哐当”单手剑掉落到地上的声音唤醒了骑士们,他们茫然的看向身前,哪里有什么鼠人和恶魔,有的只有一小片空荡荡的草地。 “刚才…”“那个恶魔…” “安静,”队长弯腰捡起了武器,“我们刚才只是看错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斥候的误报。现在,归队。” 当骑士们全部离开之后,草地上显出了两个身影,一高一矮。喀鲁斯安慰似的伸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不是,我不是鼠人…我是人…” 魔裔闭着眼沉默了两秒,然后猛然睁开双眼,他身上的魔化特征迅速消失。“说的没错。”说着,他一下子将男孩拦腰抄起扛到了肩上朝着骑士出现的反方向走去。 “记着这句话,你就还是人。记着这句话。”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于晨光下 喀鲁斯没有再返回熔铁的营地,他知道肩膀上的孩子做出了什么选择,现在,是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两匹老马不安的站在山坡上,这是现在的熔铁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代步工具。佩格有些吃力的牵着缰绳,让这两匹马不至于逃走。 “他怎么了”女巫一边和身后的牲畜较劲,一边询问着走来的魔裔。 喀鲁斯转头看了看肩上安静下去了的孩子,“只是哭累了。”说完,他走到马匹边扯下了鞍子下的衬布,小心的裹在男孩身上。 “有人来了。”佩格出声提醒道,不过就算她不说,杀手也早就觉察到了来人的身份。 烈锤大公身上依旧是那副残破的盔甲,他裸露在外的肢体上满是缠绕的绷带显然受伤不轻。“这就走了” 魔裔将学徒放到马背上,走向自己的老朋友,身高的差距迫使他必须低着头才能看到安德烈的脸。尽管矮人的寿命漫长,可几十年的时间并不是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相比较记忆中的样子,现在的烈锤大公胖了一些,可双眼却一样精神。 “巫师已经先出发了,所以是的,该是时候动身了。我已经为了这小子耽误的太久了。” “这不是你的战争,伙计。你不属于这个国家,也没有义务为它拼上性命。如果你要离开不如说我请你离开吧,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也许叫你过来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安德烈抬起头,这个动作在高傲的山峦之子身上可不多见,大部分的矮人都拒绝抬头看人,因为这让他们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喀鲁斯知道自己这位老朋友的脾气,他笑了笑,伸手放在安德烈的肩膀上。“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家。你留在这里帮他守望了那么多年,现在,我也得出点力才行。不然,下次喝酒的时候我可不好意思下口啊。” 矮人见劝不了杀手,随即也笑了起来,他拍掉肩膀上的手,伸出拳头用力敲了喀鲁斯的胸口一下。“哼,随你便。可是你得记得,你这条命是我们救回来的,别让他浪费在无聊的地方。”说完,他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但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那孩子,我是说马背上那个。他的身世我查了查,家里人都死在崩塌里了,从内地刚迁来的木匠家庭,定居还不到半年。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别带他回来了,这个国家的人不会接受和杀死他们亲人的怪物居住在一起的。” “怪物吗”魔裔低声咀嚼着这个单词,然后提高了音量,“没名字没关系。反正我也正打算给他重新取一个。倒是你,小心别和那群长耳朵打起来。没了锤子你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放屁,老子光一条胳膊就能抵得上十个精灵”安德烈挥动着他粗壮的手臂,常年的锻炼和作为锻造师的职业特性让它们确实看起来充满力量。 耸了耸肩,喀鲁斯走回马匹旁边翻身上马。他检查了一下鼠人的状况,在确认后者已经因为疲惫睡着之后轻轻点了点头。“需要我帮忙吗”他对着试图爬上马背的佩格说道。绿色长发的女巫当然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的尝试上马,只是尽管那是一匹老马,对于佩格来说也还是高大了一些。魔裔在失去观看的兴趣了之后催马靠近,不等对方反抗就抓着领子将佩格一把抬起来扔到马背上。这个举动让后者不自觉的发出惊呼,可喀鲁斯又怎么会在乎这个呢 “嘿”随着缰绳一抖,杀手胯下的马匹迈开了脚步,缓缓走向北方。 晨光不止照亮了一个地方,在共同的阳光下同时发生着很多事情 “你确定要这么做”起司看着房间里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转头对马库斯问道。 这里是青山堡,地处黑山领边境,位于浊流镇以南,距离大概两三天的路程。至于椅子上的人,他是青山堡的主人,霍顿男爵。他的爵位来自世袭,起源是祖上曾经跟在黑山家族的旗下征战,为自己的后代换来了这一小块封地。只是到了霍顿这一代这个家族早已不再靠战斗维生,青山堡出产整个王国最好的箭矢,他们手下工匠制作的战争器械也同样直接供给给苍狮的军队。 这或许也是西格特安排这里作为马库斯第一站的原因,现今的苍狮境内能打仗的士兵尚且大有人在,可人类一方的生产却几乎全面停止。像青山堡这样具有制造军械能力的城市重新回到国王的旗帜下是非常有必要的。 但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这倒不是说霍顿男爵有意趁乱割据一方,而是因为他的胆子实在太小了。这个严重恐惧鼠人的家伙把自己关进了石质的塔楼,带上大量的食物和水,那感觉就是想要这么撑到这次瘟疫结束再出来。值得一提的是塔楼里可没有配套的卫生设施,这位男爵大人在解决排泄问题的时候会直接对着窗外发泄。这也让塔楼有了一个新名字,“恶臭塔”。 按起司的意思,这种贵族不管也罢,反正青山堡在失去了这位男爵后依然运转如常,就放这家伙自生自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马库斯不能同意这个观点,作为国王之手,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让青山堡恢复效忠只是第一步,鼠人的浪潮终将退去,而那时每个人在这场天灾中的表现都会被拿到阳光下审判。今天,他可以放任霍顿男爵自生自灭直接接管青山堡,但这种行为无异于剥夺了一名实权贵族的领土,一旦被其它贵族领主知晓,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忠诚是很难维系的,哪怕只有表面的忠诚也是如此。在任何有贵族存在的国家当中,为了这个阶级而设立的法律总是远远多于其它阶级,而那些只对贵族开放的特权有的甚至令王室也羡慕。这一切都是为了用重重的锁链将这些手里握有土地和大量财富的家伙牢牢的,牢牢的绑在国家这个整体上,不让他们有机会脱离。 “我很确定要这么做。请你别再和我确认了,在这里每多吸一口气都让我更想吐。”马库斯用手绢捂着口鼻,闷声说道。 “只限于这次,我同意他的说法,真的。”站在男爵背后的洛萨也用一副痛苦难耐的表情看着起司。 “好吧。”法师也已经受够了房间里的恶臭,这混球竟然丧心病狂到在自己的起居室里拉屎起司的眼睛里闪过魔法的微光,塔楼的木质窗户被无形的力量打开。洛萨看准时机飞起一脚,将男爵连人带椅子一起顺着窗户踹了出去。一根绑在塔楼屋梁上的手臂粗细的麻绳连在男爵椅子上,保证椅子上的人不会落到地上和他的粪便一起变成一滩烂泥。 巫师从袖口里掏出一根粉笔,在麻绳上随手画了几下,“行了,在你们把他拉上来之前,这根绳子不会断。”说完,他逃一样的冲向塔楼的出口。这里实在是太臭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无解的问题 青山堡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就规模来说,它就像是有城墙的浊流镇,别说是王都或者熔铁这样的城塞,就是比之铁堡和溪谷也是大大不如。网可就是这样的小城,因为鼠人的来袭也聚集了相当多的居民,他们多数来自于黑山领的乡村,在浊流镇防线溃散前被遣散到了这里暂且安身。 城中的小路上到处都能看到低矮的粗布帐篷,以及这些周围脏乱的环境。虽然男爵的塔楼下恶臭难当,但事实上这座城市里其他地方的气味也没好上多少。这或许也是杰克极度厌恶这里的原因,狼行者敏锐的嗅觉现在就像是诅咒。 “我不懂,他们就这么看着自己的领主被吊在哪儿?就干看着。”杰克耸了耸鼻子,他迎着太阳看着远处塔楼上被吊在半空的椅子和上面的男爵。不止是他,很多走出家门的居民也发现了这件事,他们和塔楼保持着距离,三两成群低声议论着。 “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将长袍下的衣物更换完毕的起司走到阳台上,一边检查自己身上是不是还有臭味,一边回应着同伴的疑惑,“那些贵族们,尤其是统御一地的领主。他们总认为自己的领民应该理所当然的效忠他们,顺从他们,为了他们肝脑涂地。网这没道理不是吗?你看,领主的权柄和财富实际上是来自他的领民而非他自己,如果一块土地只有领主而没有居民,那那个领主就什么都不是,这是很深奥的道理吗?” “确实如此,只是很多的贵族老爷们故意忘了这一点,他们更愿意相信,他们的一切都来自于血脉。”网虫坐在椅子里轻轻擦拭着匕首,她的话里有不少的怨气。身为佣兵,她不可避免的要与很多贵族打交道,而不是每一个都像洛萨这样随和。 “蓝血人吗?真亏他们想的出来这种荒唐的话。”珂兰蒂无聊的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书本上虽然不会记载傲慢贵族的行径,可是她的母亲和祖母都很喜欢讲这些趣闻给她听。当然,也许只有女巫才会认为这很有趣。 “他们如何与我们无关。等马库斯摆平了那家伙,我们就要继续往北前进。”起司摇了摇头,他并不在乎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矛盾。对于法师来说,这些事情都只是人类国度里的事务,而他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我们这样一走了之好吗?”房门打开,爱尔莎和蒙娜走了进来。老板娘并没有听到屋中几人之前的对话,她的眉头在红色的发丝下紧皱,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好看。网“这座城市正在遭受着比一个懦弱的领主更可怕的磨难,我们刚在整理马车的时候亲眼看到几个外乡人被原本的居民追着打。” 起司听闻有些不耐的敲了敲阳台上的扶手,“只有现在而已。这座城市供养不了这么多人,现在存粮还够,可本地居民与难民间因为生活空间爆发的矛盾已经显现。等再过些时候,粮仓见底,双方的冲突可就不会是几个人这么简单了。” “那我们就更不能走了!你都预见到了问题的所在,就不能做点什么救救他们吗?”爱尔莎走到起司身边,她不是军人,亦不是佣兵,所以她在看到那些人脸上的痛苦时不能控制心中溢出的悲伤。 法师没有说话,一旁的杰克却开口说道,“我们救不了他们,至少在这里救不了。” “什么意思?”老板娘转头问道,她知道自己的同伴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可她还是需要一个明确的理由。 “现在整个王国的城市都是这幅光景,大量的难民无家可归,城市的生活空间拥挤不堪。要不了多久,食物就会开始匮乏,与之而来的是脏乱环境滋生出的疾病,还能动的人会开始毫不掩饰的抢夺他人的资源。最终,秩序将荡然无存。城墙里面会变成比充斥着鼠人的旷野还要可怕的地方,人间地狱。可有趣的是,比起走出城墙求得一个活路,更多的人会选择死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同类比鼠人更好对付一些。”起司用冷漠的口吻诉说着城市的末路,目光扫过外面的街道,阳光无法在那双眼睛里映射出任何的光彩。 “我们不能阻止这些事发生,事实上马库斯也不行。因为资源的缺乏就是缺乏,没有粮食的谷仓里不会突然多出谷粒。我们在这里所进行的一切活动,都只是在延后冲突的发生,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法师转过头,看着爱尔莎,“所以我们才要去溪谷,找个方法解决问题的源头。只有让鼠人从原野里消失,人们才能走出城墙,才能有希望活下去。而这,越早越好。” 红发的女士还想说些什么,她明白起司的话有道理,可这未免太过,残忍。但还不等爱尔莎发声,洛萨就大步走了进来。当黑山伯爵意识到房间里奇怪的气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他小声的询问坐在门边的网虫,却只得到了一个鬼脸的回应。 “我明白了。”爱尔莎低下头,对起司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房间。珂兰蒂和蒙娜两个跟她关系较好的人出于担心跟了出去。 “你让她失望了。”女佣兵在脚步声走远后悠悠的说道,她很清楚老板娘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哈…”杰克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胡乱的抓了几下头发走回房中坐下。他的表情有些颓然,爱尔莎提出的问题其实所有人都很清楚,但就因为清楚的看到了问题却无力解决才令人无奈。 “真的没有办法吗?你知道,就算我们把鼠人的问题解决,也会有很多人死。”狼行者抬起头,看着阳台上灰色的背影。 起司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魔法不是万能的,这件事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就说过。”随后他用更低的声音自语道,“即使魔法可以万能,我也不是。” 压抑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还是洛萨开口打破了死寂。作为孤身一人扛起了整个黑山家族的伯爵,他其实才是这些人中经历最多凉薄的那个。“马库斯那边已经解决了。那个死胖子在得到男爵的首肯后接收了城市的控制权,他不需要我们帮忙了。所以我想,我们也许该…” 起司点了点头,将长袍上的兜帽拉起,“杰克,去和她们说一声,我们出发。去溪谷。”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遍地冤魂 世界将以什么形式迎来终结呢?是大水淹没了陆地;还是土地碎裂,让地底汹涌奔流的熔岩炙烤表面的一切;又或者,整片天空像失去了支撑的顶棚般落下,让上下重新融合为一?没人知道世界是否会终结,也就更加难以推测它会以何种方式终结。但与永恒长存的世界不同,个体的生命在时间的洪流里不值一晒,就连所谓的种族存续,可能也只是沧海一粟。 咒鸦的眼前就是这样的景色,一片失去了人类踪迹的荒漠。越是深入这片区域,人类的活动痕迹就越早。当咒术师来到这座曾经叫做浊流镇的镇子时,他看到的只是大量破败的废墟。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月,野草和蔓藤植物就已经侵占了人类的建筑,无人居住的房屋顶棚因雨水的腐蚀而塌陷,丝毫看不出往日的热闹。 这是近乎无声的世界,没有动物,甚至看不见飞鸟,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是这里唯一的音源。琳和绮莉在进入镇子后就默默的跟在巫师身后,她们也被这里的压抑气氛所感染,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咒鸦的脚步在曾经是广场的地方停下,他低头检查着脚边的植物叶片,那上面有一些不正常的剪切痕迹,绝不是动物或是昆虫所为。“过来看看这个。”他招了招手,示意绮莉上前。 女巫有些疑惑的蹲下,随后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她伸出手像抚摸动物一样抚摸着植物的主干,看着所有叶片快速的卷缩起来。“这是什么东西?”琳弯腰时看到了这一幕,有些惊讶的说道,身为土生土长的苍狮人,她从未见过这种植物。 “死魂草,传说它们只会生长在有大量死灵的地方。”绮莉的语气很轻,加上她所说的内容,让琳的背后隐隐有些发凉。 “事实并非如此,它们只是很喜欢尸体里的某些特殊成分,在种植的地区土地里混入适量的骨粉,它们并不难养。”咒鸦撇了下嘴,开口纠正道,“令我感到意外的并不是死魂草。而是…” “而是谁取走了它的枝叶,并且拿去做了什么。”绮莉点了点头,她明白了巫师的意思。她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推了一下咒鸦让他让出一些空间。之后女巫将镜子上的镜片取下,用带弧度的一面来放大死魂草上的断面。 片刻后,女巫得到了结论。“一个有趣的事实,虽然库伊拉大人本身最擅长的法术总是和虫子有关,但她其实有着轻微的洁癖。除非无法选择,她不会用手来采摘自然环境下的材料。这上面的切口是她随身携带的裁刀留下的。她来过这里。” “洁癖?我更趋向于认为她是一名跟严谨的施法者。这是很可取的习惯。”咒鸦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随口说道,同时也从长袍的袖子里拿出一把小钳子,将那株死灵草地上的部分全部剪短。“如果她用这棵草上的枝叶施法,我们会知道。” 巫师说完就继续朝前巡视,留下绮莉对他的背影做出各种鬼脸。“你不觉得他越来越无趣了吗?”女巫转头问身边的琳,然后在看到后者含情脉脉的眼神后吐了吐舌头,“我真是问错人了。” 除了自然的侵蚀,浊流镇上的房屋也遭受了相当程度的破坏。咒鸦拂过一间民居门框上的斧痕,他看得出来这不是战斧会留下的痕迹,普通居民的伐木斧。咒术师的目光向下,碎成数瓣的房门朝内散落入房间内,显示出某种门外的东西用蛮力将其摧毁。他轻轻踢开脚边的木片,一些暗褐色的痕迹和抓痕,从房间里延伸出来。 “鼠人砸开了房门,把里面的人拖出来。”琳默默的说着,双目低垂,显然并不喜欢这可怖的痕迹。 咒鸦看了一眼对方,竟然伸出手将后者拉入了怀里。“你看到了对吗?”琳的反常举动给了他一些不好的预感,结合报死女妖的传说,咒术师有了些许的推测。 轻微的啜泣声从胸口传出,这反应已经足够证实咒鸦的推测无误。报死女妖不仅可以看见将死之人,在有的传说中亦可以看到新死之人的死相,朝着溪谷前进的越深,就有越多的死亡刺激着琳。在咒鸦和绮莉眼中,那些痕迹就像上面的血迹一样已经褪色,可对于报死者来说,每一次死亡都是新鲜的,在自己眼前上演。 “它们,把他从屋子里拖出来…抛开他的肚子,啃食他的内脏…他还活着!他还…” 咒鸦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琳的后脑,前女佣就昏睡了过去。巫师用手帕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她这样是走不到溪谷城的。那里的居民可是全都死光了。”绮莉双手放在脑后,满不在乎的说道。 咒术师没有回答,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将怀里的琳推到了女巫的身上。“喂,你要干什么?”绮莉有些狼狈的抱着琳,她们两个体型本来就差不到,考虑到身高,琳可能还要重一些。而对于绮莉的问题,咒鸦充耳不闻。 他从周围的草丛里收集了些许的材料,又从袍子里掏出了块灰褐色的岩石。在将那些枝叶放到一堆后用锉刀在岩石的表面轻轻摩擦,大量的灰褐色碎屑落下,带起同样颜色的火焰。见到火焰升起,咒鸦就收起了岩石和锉刀。他走回到琳的身边,稍微思考了一下,动手解下了后者用来绑头发的发带。 “草灰和灰磷石,你打算弄瞎她的眼睛吗?”绮莉的脸色在看完巫师的所为后难看起来,咒鸦刚才制作的正是最常用的盲眼药粉。 巫师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女巫虽然有着卓绝的施法天赋,却缺乏真正的知识。他将琳的发带放到已经烧尽的灰渣上,眼睛里闪烁起魔法特有的灵光。那些灰烬在魔力的控制下立刻附着到头带上,形成一排诡异的符文,在闪烁了三次灰光后黯淡消失。咒鸦拾起发带,卷成一团后扔到绮莉手里。“遮在她眼睛上。” 做完这一切,咒术师突然愣了一下,他急忙掏出之前那株死魂草。只见原本绿色的枝叶上开始出现大量的黑斑,这些黑斑迅速扩大,中央部分的植物组织腐烂掉落,看起来就像是被虫蛀了一样。 “看起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虫与鼠 随着死魂草的叶片变成了一团腐烂的不明物质,库伊拉的脸上虽然带着几分嫌弃,可还是用手将其捧在了掌心。和身上的大衣配套的黑白两色手套被女巫放到了一旁,作为施法的条件,她必须亲自接触到这些脏东西。女巫轻启红唇,缓慢却长久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掌心用力的吹出。黑色的颗粒从她的手掌飘落,在空中变成一只只飞舞的黑色凤尾蝶,这些诡异的蝴蝶绕着库伊拉飞了三圈后朝四面散去,落入土地里。 “噗”类似利刃刺破土块的轻微声响从黑色凤尾蝶落入的土地里传来,库伊拉却对此充耳不闻,她好整以暇的从马车的坐垫上拿起手套戴回手上。目光看到了那两匹小栗色身上因恐惧而颤抖的肌肉。女巫温柔的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抚摸着其中一匹小马的鬃毛。 “别害怕,亲爱的。前面的路已经不适合你们了,所以我只是叫了些小朋友来代替你们的工作。你们做的很好…”手心抚摸着的肌肉猛地绷紧,但又迅速放松,永久的放松。库伊拉的嘴角露出笑容,“现在就更好了。” 马车,被抛弃在了原地。对于统治着无法贸易港口失心湾的女巫团管理者来说,这架马车不过只是一时兴起买下的玩具。熟悉这位女士的人都知道,女巫库伊拉的坐骑永远只有两个,那即是正在吞噬着马匹死尸的黑色巨蝎,以及趴在另一匹上吮吸血液和内脏的白色巨蛛。而除开这两个比马驹还要大的昆虫之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可怖多足生物正从地下爬出。 库伊拉回头看了下自己宠物的数量,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她迈步走到黑色蝎子的身边,尽管后者正在进食,在那数量繁多的复眼注意到主人的接近后,这怪物还是顺服的将靠近库伊拉那边的三只长腿伸直,让自己的身体倾斜。女巫双手提着大衣的下摆,如国王踏上王座一样踩在巨蝎的节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两只巨型蜻蜓振翅而来,将马车上的木质座椅扯了下来,在库伊拉落座前放到黑色蝎子的背部甲壳上。 “好了,戴维,别抱着它不放了。前面的石头盒子里有更多更鲜美的食物再等你呦。”被称为戴维的蝎子听到主人的话后沉默了一下,然后听话的放下了钳子上的小半具马尸。甚至还对蚕食着另一匹可怜的马儿的蜘蛛用力的敲了敲钳子,示意对方前进。白色的巨蛛就没自己的同伴那么顺从了,它用后退着地,将前半个身子压在尸体上,同时开始吐出大量的丝线,很快就把身下的物体裹成了一个白色的线团。巨蛛熟练的将线团放到自己的背上,这才不急不缓的靠到同伴身边。 “琼斯啊,你这个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呢?”从语气里不难听出库伊拉对白色蜘蛛行为的无奈,可她的语气里同样流露出了浓浓的溺爱,显然这两只让人胆寒的怪物在她的眼中有着另外一种模样。 这支可怖的军团在完成了集结后开始了移动,浩浩荡荡的沿着龙血溪向北,在它们的前方,溪谷城的城墙已经遥遥可见。 而如此刺眼的举动自然会吸引各方的注意,在库伊拉的昆虫部队远处,那些被茂密的植被覆盖的地方,一些树丛因为碰撞而莎莎作响。察觉到异常情况的鼠人斥候用可以不被发现的最快速度朝着溪谷城的方向飞奔,然后在离城墙三公里左右的地方搬开了一块石头,钻入之后的地洞里消失不见。 这些被设置在溪谷城周围的隐蔽道路制作的十分狭窄,别说是人类,即使是体型稍微壮硕一些的人类恐怕也钻不进来。只有那些身材相对瘦小,而脚程出色的鼠人斥候才会被告知它们的位置,并以此将附近发生的一切风吹草动回报给地下的同胞。可满足这些条件同时又拥有思考能力的的变异者鼠人毕竟是极少数,大部分情况下执行哨戒命令的是受到变异者控制的原生鼠人。就像发现了库伊拉行踪的这只一样。 狭窄的通道上偶尔就会有通向其它出口的分支。由于挖掘时间有限以及出于便于控制和安全的考虑,所有这样的斥候通道最终都会并入一条通往前哨所的主道。前哨所中有轮班驻扎的变异鼠人负责处理斥候收集到的信息然后按重要程度上报给其它鼠人。这样的前哨所,在城市的东南西北各有一个。 主道的大小要比之前的通道大上不少,墙壁上也不是随意的挖掘痕迹,而是经过细心修缮的平整方形通道。其大小可以容纳三个斥候并肩通过,这也是考虑到战时情报的数量可能会远多于平时的关系。而主道的尽头,也就是前哨所的外墙,是一扇滑动开启的石门。变异者的人手短缺,控制的原生鼠人亦无法从事精密的工作,很多时候他们的建筑也就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 “咯吱…”石门在斥候面前打开,露出里面铺着粗制碎石的房间。 很快,它带回来的消息就在溪谷城的地底世界传开了,变异者们放下手头的工作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谈论着消息的真实性和其代表的意义。而作为变异者们的领导者,萨隆伯爵领统治家族最后的幸存者,葛洛瑞娅是最早得到消息的几人之一。 “各位有什么看法吗?”她将变异者们中最具有领导能力,多半之前就是萨隆领的官员,的人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五人议会。在起司离开溪谷的日子里,就是这个议会在控制着变异者们的行动。 哈尔,曾经隶属于萨隆家族的官员,在与葛洛瑞娅共同组建议会前变异鼠人的领导者。他不安的用手敲击着桌面,“我的殿下,恕我直言,如果斥候带回的情报属实。我是说,那些虫子真的有马那么大,那么它们无疑会给我们带来相当的麻烦。我的建议是,立即摧毁所有可供它们进入的通道,并派遣原生者巡查,一有入侵者立刻回报。” 哈尔的话让葛洛瑞娅点了点头,这位大臣在这段时间里总是能给出正确的建议。可这一次与开凿洞穴以及分配原生者的工作不同,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像乌龟一样把头缩回壳里。 “我不同意。”一只身材壮硕的鼠人用手敲着桌面说道,他在被瘟疫感染前是一名在萨隆领讨生活的佣兵。因为其具备的军事素质被吸纳进了议会,提出组建斥候网络的人也正是他。“我们不能保证那些家伙的来意,如果它们只是路过,那哈尔先生的办法或许可行。但它们要是冲着我们来的,摧毁通道就没必要了,论起挖土,那些虫子并不一定比我们慢。要我说,我们应该主动出击,趁它们没有防备一举击溃它们!” “你疯了吧?那可是足有马那么大的蝎子!我们要怎么才能干掉它?用更大的拖鞋吗?”哈尔显然不喜欢佣兵的论调,作为一名文职官员,他不喜欢用这种无法确定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您别忘了我们现在的样子,看看您手上的爪子吧,我们可是有足够的兵力和任何敌人战斗的!不管它是蝎子,蜘蛛,还是其它什么东西。”佣兵说着,亮出了爪子,提醒着哈尔他们已经不再是脆弱的人类。 “可我们对它们一无所知,从来没人对付过那么大的虫子,至少在座的人里没有。我们无法估计挑起战争需要付出的代价。” “说的没错,我们是没见过,可我敢保证那些家伙也没见过有纪律的鼠人!我们完全可以击败它们,只要让我带着卫兵队出马,我日落前就能解决战斗。” “可如果你失败了呢?如果你带兵出征的时候敌人袭击了这里呢?我们只看到了一群大虫子,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 ……争吵,持续着。葛洛瑞娅左看看右看看,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无奈的闭上了嘴。虽然这四个人都很尊重她,可那种尊重只是出于道义,在这个议会中,只有她没有办法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建议。一种无力的感觉在这位坚强的姑娘心里升起。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袭击者 浊流镇,这里对于起司来说可没有什么好的回忆。网就是在这里,他才窥探到了整场鼠人瘟疫不正常的一面,揭开了巨大阴谋的一角。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被迫在被火焚烧的药剂师驻地动用了身体里另外一股力量,自此之后直到那力量被身体上隐形的锁链限制之前,法师对它的依赖可谓一发不可收拾。这也意味着自那之后起司的旅途就不再是悠哉的调查,而是搏命的竞速解谜。 “这一把火烧的可真厉害啊。”洛萨看着眼前倾倒的建筑物,带着几分调侃的说道。 这里曾经是苍狮的药剂师协会在浊流镇的驻地,不过早在起司离开这里之前,不明的纵火者已经将这里连同被顶替的男爵一齐毁灭。甚至还险些一举杀死来这里寻找线索的法师等人。起司此次北上路过浊流镇特意回到这里,就是希望能够发现些自己忽略了的线索,尽可能的获得名为真相的拼图的更多残片。 只不过当他真的站到这些残骸面前,他发现自己所搜寻的东西恐怕并不存在这里。“这里被破坏的太严重了。”法师说着,随手抬起一根木条,露出下面黑色的地面和鼠人脚印的痕迹。显然当大批原生鼠人冲出防线的时候无意识的又一次破坏了这里,即使之前的火场遗址里尚且残存着什么线索,现在也已经被弄得难以发现。 就在起司失望的时候,杰克从临近的街道走了回来。他耸着鼻子,似乎是在嗅空气中的某种味道。“我说,你有没有察觉到…” “是咒鸦。他来过这里,还故意留下了自己的魔力信号。”法师点了点头,他知道狼行者要说什么。 杰克皱了皱眉毛,“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在这附近闻到了很熟悉的气味。看来我们在王都碰到的女巫,也来过这里。” “哦?”起司挑了挑眉毛,他可以感知到周围空气中残留的魔力,却不能像狼人那样凭味道来推测过往。如果女巫确实在浊流镇停留过而且没有施法,那他确实会对此无从得知。“几个?什么时候?” 杰克沉默了一会儿,在人形的情况下他的感知能力并没有那么强。“两个,至少两个。一个新一点,可能刚离开不超过一天,另外一个已经淡了很多。需要我变形确认一下吗?” “不必了。暂时不必。”法师不希望狼人的变形惊扰到一些还没发现他们的人。如果杰克可以通过非魔法的手段来认识到女巫们的行踪,那谁也不能保证会有人通过狼行者的特征来追踪他们。毕竟目前整个苍狮境内具有活动能力的狼人也就只有杰克一人。 “你怎么了?”女佣兵轻轻推了推洛萨,自从刚才杰克提到女巫的话题后,黑山伯爵的表情就不大对劲。 “没什么。”洛萨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王都大雨里绮莉的影子赶了出去。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到腰间战斧的斧柄上,希望这把曾帮助他看破女巫幻象的猎巫刀能够再次保护自己的心智。 突然,起司猛地从站了起来,他抬起手看向那枚荆棘戒指,点点血迹正从其间渗出。“马车!敌袭。” 一行人的马车并没有驶进浊流镇。一来,浊流镇遍地的废墟和浓重的死气并不适合马匹和车辆的进入。二来,自从起司和爱尔莎在青山堡吵了一架后,他们二人一路上都鲜少交流,这次进镇探索她更是主动请求留下看守马车。为了安全起见,也是出于人情的考虑,蒙娜和珂兰蒂也就随之一起没有进入浊流。 现在和珂兰蒂连通的戒指传来信号,起司等人才赶紧朝镇外跑去。“杰克!”法师对同伴喊道,后者点了点头,不再用双足,而是改用四足奔跑,同时他身上开始长出动物的毛发,大概几秒之后,一头半狼半人的生物就已经远远的抛下了其他人消失在了建筑物的遮挡之后。 见到狼行者已经跑远,起司的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狼人强大的力量和对魔法免疫的特性让他们足以应对大部分的敌人。杰克的赶到绝对可以缓解珂兰蒂等人遇到的危险。果然,片刻之后他手上的荆棘放松了下来,珂兰蒂似乎已经不再处于战斗状态中。 当起司,洛萨和网虫三人相继跑出浊流镇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另一番光景。只见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纹着红色诡异刺青的男人站在马车上,手执一柄长剑,剑尖正抵在珂兰蒂的喉咙上,只要再往前送进一寸,女巫顷刻间就会殒命。另一边,半狼半人状态的杰克手里也抓着一个女孩,她有着长长的绿色头发,由于狼行者壮硕的身高,女孩的双脚已经离地,只能用双手死命的撑在杰克扼住自己脖子的爪子上,以此争取稀薄的空气。 蒙娜和爱尔莎的武器均已出鞘,只是两人夹在魔裔和狼行者之间,由于双方手里都有人质,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在她们不远处,一只手握匕首的矮小鼠人正举着武器虎视眈眈的看向杰克,似乎一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见鬼,这里怎么会有魔鬼的子嗣。和王都那些家伙一伙的吗?”法师一眼就认出了喀鲁斯身上刺青的意义,他停下脚步,低声咒骂着。原来戒指安静下来并不是因为战斗结束,只是珂兰蒂被对方控制住,没有办法施法而已。 “还有援军吗?切。”喀鲁斯也注意到了从废墟里冲出来的三人,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下恐怕有些麻烦了。魔裔三人之前隔着老远就察觉到了珂兰蒂的存在,在感知魔力这方面,不论是喀鲁斯还是佩格都不会比狼人差。在确认那个女巫不是自己认识的绮莉而且佩格也对其一无所知之后,喀鲁斯决定偷袭对方,将其控制住以问出她的来历。 杀手的计划执行的很顺利,凭借着自己隐踪的本事,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虽然对方还有两名女战士,可当女巫被控制住,她们也就值得投鼠忌器。但变故就在那时发生了,狼行者,该死的,这里怎么会有狼行者?喀鲁斯可从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难对付的家伙,而佩格就更加没想到了。于是,场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双方各自挟持着对方的女巫,对峙直到起司等人的到来。 “起司!这家伙在王都出现过!”杰克对法师喊道,指着手中的人质。狼行者的嗅觉让他认出了佩格的身份。 “起司?这名字我是不是…”喀鲁斯也听到了狼人的声音,他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却想不起在哪听到过。魔裔有些疑惑的转头去看起司,希望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些灵感。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一身标志性的灰袍。 “原来如此。”这下他想起是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这分明是咒鸦提到过的同门的名字。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好巫师坏巫师 “嘿,我听过你的名字。你认识另外一个披着灰色长袍,让人不舒服的家伙吗?”喀鲁斯朝起司问道,手里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在确定法师就是咒鸦的同门之前,他是不会放松警惕的。再者,即使都是灰袍而且目的相同,施法者也不是值得信任的群体。 起司愣了一下,他仔细的打量起魔裔,“你是从熔铁来的?是要找那家伙去寻仇吗?”他的回答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可却比简单的承认或者叫出咒鸦的名字要有效得多。 喀鲁斯笑了一下,“寻仇倒是不必,事实上我还欠他一份人情。”说着魔裔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一下自己的鼠人学徒,“可我听说,你现在应该待在王都陪着西格特那个蠢货。而不是,拖家带口的跑来鼠人横行的这里。” 话说到这里,起司基本已经明白眼前的魔裔不是敌人了,会用如此亲切的口吻称呼苍狮之王,再加上西格特曾经提到过自己冒险时期的伙伴有几个很不平常,那么眼前人的身份就值得考量了。“欠乌鸦人情可不是好事,相信我,你还是找机会把他杀了会比较好。至于为什么我和我的伙伴在这里,如你所说,鼠人的问题不是躲在城墙后面可以解决的。我想咒鸦也一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你说对吗?” “你们这些巫师说话都是一个调调。”喀鲁斯耸了耸肩,将抵在珂兰蒂脖子上的长剑移开,“我不在乎这场瘟疫会不会在这里结束,我只是为了还人情才过来。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建议,有机会的话我会用简单的方法了解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前提是,他还没被饥饿的老鼠撕成碎片。” 从胁迫中脱离的珂兰蒂赶忙冲下马车,跑到爱尔莎她们身边。杰克见此也将手里的佩格放到地上,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可以自由呼吸。只不过,狼行者并没有让后者脱离自己的掌控,和起司不同,他不喜欢这个满身硫磺味的家伙。 “我相信你会有那个机会的。这里已经很靠近溪谷城了,这附近的鼠人都听他们号令,应该不会无故攻击,更何况那家伙身上穿着和我一样的袍子。”起司点了点头,他在说话的时候目光转向北方溪谷城的位置,这一路走来越是向北,在野外遇到鼠人的次数就越少,想来是因为葛洛瑞娅和她的同伴们有意为之。而说到鼠人,法师的注意力很快放到了现场唯一的一只鼠人身上。 “那孩子,有些不一样。”起司的眼睛里开始闪烁起魔法的灵光,他在通过自己的方式审视这个生物。 “你注意到了吗?”喀鲁斯挑了挑不存在的眉毛,他以为这是因为咒鸦在自己的学徒身上留下了什么魔法印记以便之后寻找他。而这对于一名暗杀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当然。”起司点了点头,然后跳下了高台三两步走向男孩,他的接近当然被后者所抵触,矮小的鼠人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匕首,试图阻止这个灰袍人。如果是咒鸦的话,他会直接用法术控制这只胆敢违逆自己的鼠人,可起司不会,他先是面朝杰克,“把那位小姐放了。”然后看向喀鲁斯,“我可以检查一下他的身体吗?” 魔裔眨了眨眼,他惊讶于起司表现出的礼貌和自制力,他也走下马车,将长剑收回手心。“当然,只要不伤害他就无所谓。另外,那小子的名字是杰瑞。” “听起来和我爸给我取的一样随便。”狼行者嘟囔着,轻轻推了一下佩格的后背让女巫离开自己的触及范围。而女巫自然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从这个对魔法完全免疫的家伙身边离开。不论是敌人还是伙伴,在知道自己无法对对方造成任何伤害的时候,谁也不会喜欢呆在狼人的身边。 “作为杀手,潜踪可不仅仅只需要身手。一个能让人无从分辨的名字就是良好的开始,这也是为什么你会称呼这位巫师先生叫,起司,不是吗?”喀鲁斯向前走着,歪着头对杰克说道。这名字是他给男孩取得,身为一名魔鬼的后裔,他很清楚名字在很多时候并不是越特立独行越好。那些极具辨识度的名字,往往只会给主人带来厄运。 在魔裔和狼人寒暄的时候,得到师傅命令的杰瑞也只得放下匕首,任凭起司检查他的身体。“你能说话吗?”法师问道,同时毫不客气的用手指撑开了杰瑞的眼皮,仔细观察着后者的瞳孔。 “还不是很熟练。”人类的语言用鼠人的发生器官来发音总会有些奇怪,这点起司在和变异鼠人交流的时候就知道了。按法师的推测,这种发音习惯的不同会让鼠人们之间的语言逐渐变成一种有别于人类通用语的方言,这是好事,不是所有种族都有自己的语言。 “已经很不错了,你是我见过会说话的鼠人里发音最标准的一个。”起司轻微的点了点头,继续他的检查。 “你还见过其他会说话的鼠人?我是说,鼠人会说话?不,我的意思是…”杰瑞的思维有些混乱,他认识里的鼠人都是疯狂的野兽。就连他自己,若不是经由另一名灰袍之手,恐怕也不会如现在这样保有理智。 “别紧张。”法师轻拍了一下鼠人的肩膀示意他放松,“我认识很多会说话的鼠人。他们和你一样,还记得自己是人类这件事。如果我们运气够好,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他的情况如何?”爱尔莎走到起司的身边,她和法师一起见过变异者的样子,知晓并不是所有鼠人都放弃了人性。而她也十分同情这些可怜的人,他们被瘟疫夺走了人类的身份,却又偏偏没有成为野兽。 “不错,老实说,非常好。”法师下意识的回答道,在注意到提问者是爱尔莎后问道,“珂兰蒂怎么样?” “她被吓到了,不过问题不大。虽然不是战士,可她也是很坚强的。”老板娘说着露出一抹笑容,她略微低下身子,和杰瑞四目相对,伸手轻轻抚摸着后者的头顶。“你也一样,你也很坚强。” “他真的是灰袍吗?”喀鲁斯这个时候已经坐在了之前起司站着的高台上,魔裔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转头询问身边已经变回人类的杰克。“感觉和我之前碰上的那个不太像。” “你说咒鸦吗?确实,很难想象那两个人是同一个地方走出来的。不过即使是双胞胎,他们的性格也不一定相同对吗?也许我们只是遇到了好巫师和坏巫师里好的那个。”狼人说道,大口咀嚼着肉干。 “好巫师和坏巫师?有趣的比喻。”喀鲁斯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不同 营火升起,一支奇特的队伍开始在浊流镇废墟的旁边准备起了晚饭。这些围着火焰的小队成员里有男人,女人,似人非人之物,以及毛茸茸的非人之物。当架在营火上的汤锅开始发出的声响时,爱尔莎开始用木碗分盛蔬菜汤,虽然在场的人数不少,但有能力用马车里的少量菜脯和肉干加上就地取材的野草做出足够所有人享用且味道合口的食物的,也就只有老板娘了。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起司将手里的面团撕碎,扔到菜汤里泡软,同时他的目光仍然放在坐在喀鲁斯身边的杰瑞身上。那眼神好像是在看某种精美的艺术品,让小鼠人浑身不自在。 “你已经围着他看了一下午了,难道非得把他切开让你看看内在结构才能让你满足吗?”爱尔莎有些不满的说道,她知道法师在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时有多专注,她至今还能梦到陪着起司解剖那些鼠人瘟疫初期受害者的场景。可现在不是当初,没有那么多时间让起司随意挥霍在他的好奇心上,每延后一秒就会有更多的人陷入危险。 “不,我怎么舍得把他切开呢。他可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个体,你难道意识不到他有多么特殊吗?看,他可是在吃蔬菜啊!”法师没有听出爱尔莎话里的不满,自顾自的说着,他放下木碗抬手指着正在小口喝菜汤的杰瑞,让后者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不挑食对一个孩子的成长来说很重要,就像我小时候很讨厌胡萝卜。可,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值得你反应这么大的。”杰克皱着眉头说道,对于起司的话,他和爱尔莎一样费解。 “不不不你们不明白。”法师说着站了起来,他绕过营火走到杰瑞身边,双手按在小鼠人的肩膀上,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道,“这,可不是挑不挑食这么简单的问题。问题在于,他,杰瑞,我们的新朋友,是一个不折不扣,毫无疑问的,鼠人。而就我所知,抛开原生鼠人不谈,即使是我们在溪谷城的朋友,即使是葛洛瑞娅,我亲手救下的第一个病人!他们想要克服本能食用肉以外的东西,都十分困难。可看看我们的小朋友,他可以毫无负担的吃菜,你们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的意思是,他身上的鼠人本能被消除了?”珂兰蒂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她曾经听起司说起过溪谷城的变异鼠人。 “不是消除这么简单。”起司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神色,同伴中终于有人可以跟上他的想法了,虽然只是一点点,“对比杰瑞和一般的变异鼠人就能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我们先不谈咒鸦给予这孩子的身体能力,单论特质,杰瑞和变异者至少有三处不同。杂食,只是其中一个。” “那另外两个呢?”魔裔也来了兴趣,毕竟事关自己的学徒,他也很想知道杰瑞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个不同的是,杰瑞无法像变异者那样控制原生鼠人。”法师说完看了看其他人,这次连珂兰蒂都跟不上他的思路了,“别以为这是坏事!事实上这是大大的好事你们明白吗?变异者可以控制原生者,葛洛瑞娅不能控制原生鼠人,但也不会被它们攻击。可是杰瑞,杰瑞在那些原生鼠人眼里和人类没有区别。这意味着,如果说之前的鼠人社会是类似蚂蚁或者蜜蜂一样的关系,下级个体会本能的屈服于上级个体。以此类推,结合最近的攻城战不难猜出,所有鼠人都必须遵从某种,最终意志。”说到这里起司用手指了指天上,“但是,杰瑞的出现就表明这种源于本能的屈服是可以被更改的。会被其他鼠人攻击就证明了他并不在那个巨大的上下级关系网里。我们有机会,让鼠人们真正,自由。” “咒鸦那家伙偶尔还是可以干出好事的,他证明了,鼠人是可以不被奴役的种族!你明白吗爱尔莎,我们可以救他们!”法师的眼睛里因为兴奋闪动着光芒,他真的对此十分开心,因为一直以来起司都对变成了鼠人的人类深感愧疚,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从这种诅咒中解救他们,最多只能用向龙血溪投药这样的方法来减少受害者的数量。可现在,他在杰瑞身上看到了恢复所有鼠人神智的曙光。 但出乎法师意料的,老板娘没有如他想的那样雀跃起来,爱尔莎紧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起司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可以找到办法让鼠人变的,理智?” “没错,准确的说,他们虽然会损失一些记忆,但他们会想起自己身为人类时的经历。”起司点头说道。 “可他们没法变回人类对吗?”爱尔莎困惑的说道,在她看来即使帮助鼠人恢复神智也没有什么作用,因为他们的人生已经被瘟疫剥夺了,活下来的东西,从那个躯壳里重新醒来的东西,不是曾经的人。 起司眼睛里的光彩黯淡了下去,他环视了一周,发现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似乎说明了他们的观点都和老板娘相近。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说服他们,“没法变回人类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的意识是人类就足够了不是吗?” “这句话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如此。”杰克突然说道,他站起来,看着法师,“比如我,我是人类吗?如果我变成狼,我敢说没人会在乎我是不是有思想,他们只会把我当成,怪物。知道我们在王都的时候那些士兵怎么称呼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听到狼行者的话,两名女巫甚至喀鲁斯的脸上都露出了同意的表情,他们深知不仅仅是人类,这世界上所有的物种都会以外形来判断同类与否。女巫或许还好,至少只要不展现出魔法,她们看起来与人类无异,但魔裔和狼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不一样,鼠人没有狼行者那么不同,他们完全可以被当成某种特殊人群,只要人们…” “没有人会原谅它们,相信我,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人们只会迫不及待的像杀死真正的老鼠那样杀死它们。即使它们会说话也一样。”洛萨沉声说道,他摇了摇头,身为王国中最好战的领主之一,他很清楚仇恨这东西会如何运作。 法师,沉默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想象中的了解自己的种族,或者说他还是不了解世俗的社会。他想说鼠人手里的血债不该它们来背负,因为那时它们并不能思考。但他知道,洛萨知道这件事,杰克也知道,他的同伴们都知道…… “我明白了,抱歉,失态了。”起司低声说完,转身独自走入了浊流的废墟里,“我需要一个人思考一下,不用来找我。”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仇恨之轮 起司的身影,从篝火旁消失了。虽然爱尔莎想要跟上去,可蒙娜制止了她的行为。任何人都清楚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法师自己冷静下来,明白着理所当然的事情。喀鲁斯看着其他人,嘴角露出诡异的冷笑,他用手势示意自己的学徒跟上,就起身从火焰旁走开,坐到远处裸露的岩石上去了。 “老师,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坐在一起?”杰瑞奇怪的问道,他手里拿着一小块面包干,倒不是因为饥饿,只是生存的习惯让他总是会在身上藏一些食物以备不时之需。喀鲁斯很欣赏这种警惕。 “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坐在一起,他们可从来没把我们当成过同类,小子。”魔裔的表情平静,听不出他的这句话到底包含着怎样的情感,“他们刚才和巫师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对吗?” 杰瑞默默点了点头,将面包干收到腰上系着的小布包里。作为一名鼠人,他并没有穿衣服的必要,可身为人类的羞耻心还是让杰瑞用简单的布料给自己做了一件下装,至于上衣,他选择和自己的老师一样。 “光点头可解决不了问题。说说你的看法小子,我很好奇我的学徒在那些蠢货的话外能想到什么。”喀鲁斯猛拍了一下学徒的后背,得益于杀手精妙的力道控制,这种鼓励并没有给杰瑞带来任何的不适。 “我,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小鼠人犹豫了半天,才说出了这句话。他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想知道魔裔对此的评价。 杀手冷笑了一声,但不是因为杰瑞的回答。他继续用平淡的声音说道,“没错?那些地方没错?” “所有的部分。鼠人确实杀了很多人,而且如果没有它们,熔铁城也就不会塌下来,我的父母也就不会…”想到自己的父母,杰瑞的眼睛里涌上了些许的泪水,他低头想用自己的手背来擦拭,却发现长长的毛发长在身上,他厌恶的将手从视线里移开,任凭泪水流出眼眶,“它们必须付出代价!” 喀鲁斯看着男孩的双眼,那满是泪水的瞳孔里充斥着愤怒和恐惧。魔裔的眼睛半闭了起来,嘴角也自然的下垂,他明白失去血亲,尤其是父母是多么巨大的痛苦。因为他杀死的第一个人,被他魔鬼父亲控制强迫着杀死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生母。可喀鲁斯很快就从痛苦中摆脱了出来,他已经找到了内心的平静之道,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易的被情绪吞噬。 “可,小子,你要认识到一件事。”杀手双手按在学徒的肩膀上,“那就是现在,你,也是鼠人。如果你认为所有鼠人都有罪,那你也是同罪。告诉我,是你害死了你的父母吗?” “我没有,可是我,我…”喀鲁斯的话令杰瑞彻底混乱了起来,男孩的脑子处理不了这复杂的问题,所以他只能无助的等待答案。 “听着,小子。仇恨这个词汇这么刺耳是有原因的,它不是这么轻易可以提及的东西。复仇,它或许正当,但它绝不高尚,如果你放任自己陷入其中,让愤怒和冲动代替自己思考,你一定会后悔的。这道理其实每个人都明白,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们却都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错误答案。但你不行,因为你是我的学徒,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仇恨,这是你的,第一课。” “可我们确实该被憎恨。”佩格将自己的长发随意的绑成一条,这代表着她心情不佳,“你看,女巫,魔裔,鼠人。我们都不是人,却偏偏活在人类的国度里。我们都杀过人,我们的种族,不同于人类的种族都背负着无数的血债。而尽管那些血债有些是人类自找的,但他们不会责怪自己的同族,因为他们都是人。多年以后不会有人记得鼠人瘟疫的罪魁祸首是谁,苍狮的历史上只会写下因为鼠人,死了多少,人类。” “是吗,所以我们就应该因为他们恨我们而去恨他们?不,那不是正确的路。”喀鲁斯平静的说。 佩格颓然的坐到魔裔的另一边,身体无力的靠在后者身上,“但却是大多数人选择的路。在我来的城市,女巫用最残酷的刑罚处置那些妄图挑战我们的人,我们中的一些,像绮莉那样的疯子对此喜闻乐见。可我知道,我能看到,尽管我的眼睛没有绮莉那种魔力但我就是能看到,那些大人眼睛里的恐惧。她们残忍是因为她们害怕,她们害怕别人不怕她们之后会对她们做的事。” 喀鲁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当夜色渐深,篝火渐黯,男孩和女孩都在他的怀里入睡。魔裔看着星空,唱起了一首他忘记从哪里听来的歌谣,“黄金做的车轮呦,压死了农夫;白银做的车轮呦,压死了农妇;黑铁做的车轮呦,压死了孩童;血肉做的车轮呦,压死了贵族;稻谷做的车轮呦,压死了森林……嘿,仇恨做的车轮呦,压死了我们所有人。” 另一边,步入了浊流废墟里的起司可没听到魔裔的歌声。他像逃一样的朝着废墟的深处蹒跚前进着,法师突然感觉自己的同伴是那么的陌生。他不明白为什么当他提出可以拯救所有鼠人时,同伴们会说出那种话,他当然明白鼠人造成了多大的破坏,但那不是它们自愿的不是吗?这个国度里发生的事情都是被人安排好的阴谋,为什么他们不明白!这些都是假的!是设计好的剧本!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死去的人是真实的。被摧毁了的家园是真实的。失去的肢体是真实的,作痛的伤口是真实的……所以仇恨,也是真实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不是真实存在。它传入起司的耳朵,轻声低语着。 “不,这仇恨不是真实的。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应该憎恨什么!他们全都被骗了!”法师,跪倒在废墟里,双手用力的握着地上的碎石,哪怕被锋利的边缘划破流出鲜血也没有停下。 “被骗了,有趣的观点。每个人都只有两双眼睛,看不见世界的全貌,就连你的同门,高贵的灰袍巫师,不也是各自追寻着只对自己有意义答案?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和你的老师如此相似,不枉我给你摆好了这么大的舞台。让我看看吧,让我看看你能给我带来多少新的收藏品,呵呵…”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浊流之雨 起司,在废墟里昏睡了过去,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某种神秘的力量让法师甚至都没有反抗的机会。而在他的身体倒下后,无云的夜空开始滴落点点的雨水,一场非常奇特的雨,笼罩住了废墟。有趣的是,虽然就在不远处休息,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浊流中的雨幕,他们甚至在这个夜晚都忘记了法师的存在,麻木的守夜,休息,直到第二天的黎明才恍然意识到起司整夜都没回来。 身着黑袍的高大人影从雨里走来。说是黑袍,其实充其量也只是一块足够巨大且经过简单剪裁的布匹只是在胸前由褪色的银质纽扣连接起来组成了衣衫。水滴像银线一样落在人影身上,却无法打湿祂身上的长袍,因为它早已湿的不能再湿了。 “哦,看看这是谁啊。雨中游荡者,伟大的湿魂,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布下过召唤您的仪式,而这里除了这可怜的巫师之外似乎也没有能吸引您的祭品。” 起司前方的废墟轰然沉降,一座巨大的黄金王座将其全部压入了地面之下。这黄金做底宝石点缀的恶俗宝座哪怕在雨幕之中也丝毫没有黯淡,散发着华丽到恶俗的光彩。端坐于其上的肥硕怪物用祂满是赘肉的左手立在王座的扶手上,撑着祂可以夹死苍蝇的多重下巴。怪物头戴宝冠,那上面装饰着的珠宝和其镌刻的精巧图案足以让任何世俗国都的君王冠冕黯然失色。 “掮客。”高大的人影停下了脚步,用仿佛从水底传来的声音说道。祂的声音古怪,不过结合祂公羊般的头颅,这古怪似乎也就不算什么了。一直以来关于湿魂的记载颇少,可祂的信徒都知道,自己信奉的雨中神每次现身时的模样都有所寓意,尽管大部分有幸一睹其模样的信徒也都只能在巨大的雨幕里看到一个轮廓,但这也足够他们把其编纂成册,以便揣测神邸的意思。可即使是最博学和资深的湿魂祭司,他也绝对没有看到过任何有关湿魂显现出公羊头状态的记录。 “呵呵,我应该感到荣幸吗?你居然直接以‘本相’现身于此,看起来这小子在你眼里意义非凡啊。”怪物慵懒的说,祂似乎觉得天空中不断的雨水很烦人,于是轻轻一打响指,一张华盖就出现在宝座之上。而持华盖的则是一位让人看不清容貌的白衣女子,她的体态几乎可以称为完美,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她的样子都会是自己最希望的模样。这女人自然的坐在怪物的右侧大腿上,双手握着华盖的握柄,纤细的腰肢在怪物手中似乎一用力就可以掐断。 “爱与美之神?”湿魂总是说的不多,可和祂对话的人明白祂的意思。 掮客抿了抿嘴角,“曾经是。你也知道我的习惯,那些还有用的东西,我是不会去碰的。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拾荒者,收集一些别人不要了的藏品。比如,她。你觉得怎么样?我很少能找到像你这样有品位的鉴赏者来品评我的藏品,大部分鉴赏家光是看到就尖叫着跑走了。但你不同,伟大的湿魂,她是不是比以前那副聒噪的样子可爱多了?” “你是个疯子。”雨中的羊头人影如此评价道,听得出来祂并不喜欢对方的所为。 “呵呵,哈哈!”坐在宝座上的怪物大笑着,笑声中满是欣喜,“哦,这评价太棒了!我是说,如果像您这样穿行过无数个世界的存在都说我是疯子,那我一定是最疯的疯子之一,哈哈!” “这没有什么好高兴的。”湿魂说道,雨水开始加大,但雨中却没有丝毫杂音。那些雨滴落到地上,就好像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样径直消失在了地里,甚至到此时为止,浊流镇废墟的地面还是干燥的。 掮客的笑声停止了,但祂的嘴角仍有笑意,如果那张满是脂肪的脸上还可以正常的做出表情的话。 “不,这当然值得高兴。从外部得到的肯定对于任何人都是种鼓励,哪怕是像我这样的东西都是如此。你看,我们脚下的这个小家伙不就是因为被人否定而跑到这里闷闷不乐吗?尽管我们总是不承认,可这世界影响了我们太多,啊,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你,不是这个世界的。那么请我冒昧问一句,”说到这里,怪物的表情迅速狰狞起来,“你们这些外来者到底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湿魂没有动容,祂山羊状的头颅却在雨水中开始融化,很快就褪尽了皮肉变成了黑色的颅骨。 掮客脸上可怖的怒容迅速消失,“哦,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你看,我居然把疑问用感叹的语气说出来了,真是低级的错误。”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山羊颅骨里发出的声音与之前无疑,看来祂的发声并非通过肉体器官。 “好吧,虽然这和你当初给我的答案一样。但我就当你说的是实话好了,毕竟像我这样弱小的中间商,怎么敢质疑您这样伟大的存在呢?”掮客说着,语气中满是讽刺,“我只希望您和您的同伴们不要毁了这个世界,我和你们不一样,如果这里消失,那我,可就无处可去了啊。” “说谎,你在西方土地上做的事我们都很清楚。你在窃取她的力量。”黑色的羊头略微低下,雨水越来越大,即使是那巨大的华盖,也被冲击的开始颤抖。 怪物的大嘴咧开,发出无声的狂笑,祂在王座上坐正,“原来如此,我就说您怎么会屈尊现身到我面前。看来什么都躲不开你们的眼睛喽?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到底是如何发现这一切的。做个交易如何,把方法告诉我,我就把她给你。”说着掮客将大腿上的女人往怀里拉了拉,“你需要的吧,一个能承载你在这个世界行动的身体。尤其是,那个人快要死了,马上,就没人可以限制你们了。” 湿魂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怎么?不喜欢女人?可惜了啊,雨中女神,多美的名字。好吧,其他的躯体我也有,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满足…” “咔嚓!”华盖,在雨中粉碎,大雨肆意的击打在掮客的身上让祂的话停住了。 “你,适可而止吧,命运。”湿魂说完,身体就溃散成透明的水流,和最后一滴雨一起渗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怪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祂歪着脑袋,“嘿,猜出来了吗?猜出来,又如何呢?” 话音,随着王座一起消失,就像它出现时那么突兀,只留下起司身前不远处那块平整的不像话的土地。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短暂离队 法师醒了过来,他茫然的看着地面上的痕迹,迅速意识到这里曾经存在过某种体积和质量都非常大的物体。对于昨晚的记忆,起司很清楚的意识到它绝不正常。而且回想起来,他发现自己在篝火旁和同伴的对话也透着一股诡异,好像有什么力量将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偏折向会让法师情绪失控的方向,但起司有自信哪怕是自己的老师,也决不能随意影响他的感官。 若是普通人,他可能会把这种异样当成是错觉然后警惕一段时间,可若是连自己都不能信任,巫师又如何才能确定眼前的世界是真实的呢?起司俯身把手放到那块平整到可怕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异常,他不能感觉到任何的非自然力量,而这显然是不合理的。那么,排除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东西就很清晰了对吗? “这附近有没有湖泊,小一点的也行。”这是法师回到营地后对众人说的第一句话。 几人互相看了看,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起司会有这个问题。不过杰克作为最熟悉这片地区的人还是开口说道,“你是要用水吗?前面不远就是龙血溪。如果一定要湖泊的话…我们可能要绕一些路。” 起司看了看其他人,沉思了片刻做出了决定。“你和我去找湖,其他人按原计划前往溪谷。我们两个会在你们抵达之前赶回来,在我们回来之前,不要接近那座城市,可以做到吗?” “什么事这么紧急?需要我帮忙吗?”洛萨皱着眉头问道,他想不出现在还有什么事比前往溪谷了解鼠人瘟疫更重要。尽管黑山伯爵对于瘟疫是否能在溪谷城得到解决尚持怀疑态度,可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提出了这一行程的起司要中途离队。 “暂时不需要。我们会尽快回来的。”起司的面色阴沉,当意识到有可能昨晚在浊流镇现身的存在之后,他的心情比晕倒前更加糟糕。而同伴们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此时的法师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灰袍之下遮盖着危险的内核。 面对这样的起司,哪怕是爱尔莎也不再多说,而经历过法师愤怒的网虫更是下意识的躲到了洛萨的身后,她还记得自己惨死的蜘蛛们。见没人出声,起司牵起了一匹马的缰绳,翻身而上。“杰克,我们走。” 狼行者耸了耸肩,将上衣脱了下来随手扔到马车上,他四肢着地,身上的特征迅速像狼形转变。既然法师看起来如此焦急,那杰克也自然的选择了用自己最快的方式来带路。“嗷呜!”狼嚎之后,和马匹几乎相同大小的野狼迈开四足开始奔跑。见到这恐怖的野兽,法师坐下的马本能的感到了恐惧,但还不等它反应,起司已经将手放到了马头上,魔力顺着手掌灌入这可怜的动物身体里,强迫它必须遵从巫师的意愿行动。 待一骑一狼远去,几人才舒了一口气,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只是觉得随着法师离开身上好像轻松了不少。“你们接下来要和我们一起走吗?”洛萨对不远处的喀鲁斯问道。 魔裔摇了摇头,他招呼佩格和杰瑞上马,“我们和另外一个灰袍有约,还要赶去和他汇合。反正都会在溪谷再见的,就姑且先行一步。”说罢他转身上马,完全没有再多说的意思,领着男孩和女孩朝北方而去。因为不会骑马而和师傅共乘一骑的杰瑞听到喀鲁斯用极小的生意低声念叨着,“好巫师?呵,这世上哪有什么好巫师。” “老师?”年轻的鼠人学徒好奇的抬头说道,他不懂魔裔在说什么。 而杀手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只是冷笑了一下,对自己的学徒说道,“记着,小子。巫师都是疯子,越强大的巫师就疯的越厉害。这点无论他身上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袍子都一样。永远,永远别去相信巫师,他们为了所谓的真理能干出邪神都不会去做的事。” “可我们不也是要去找另一个巫师吗?如果我们不信任他的话,我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杰瑞继续问道。 “呵呵,问得好小子。”喀鲁斯的眼睛里火光一闪而过,他还在学着如何用气去压制体内的魔火,但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是难免会失控,“你记住,巫师虽然不可信,但和他们做交易总是很方便。那群疯子眼睛里的世界与我们不同,我们追求的东西在他们眼中可能一文不值。而他们也往往眼高于顶,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是好事,因为我们只需要付出些许廉价的自尊,就能换得足够多的利润。不过与他们做交易也要谨慎,只短期合作最好,他们惹麻烦的能力远比他们能开出的报酬多得多。” “明确的认识,如果我在这里的话都想为你这番话鼓掌了。看来在遇到我和起司之前,你见过不少自称巫师的家伙?”咒鸦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那是一只长着六只翅膀的乌鸦,它飞的离喀鲁斯如此之近,只需要伸手就能抓住。事实上,杰瑞也确实伸手了。 “嘿!让这小子小心一点!”咒鸦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他控制的六翅乌鸦则迅速合拢了自己的翅膀,以此加快了飞行速度躲过了杰瑞的手。 “你自己和他说啊,他不是你救下来的吗?没理由你没在他身上留手脚。”对咒术师的抗议,魔裔懒洋洋的回答道。至于之前和杰瑞的话被咒鸦听到的问题,老实说他并不在乎。以此时喀鲁斯的身手,虽然正面和咒鸦较量他不敢确定自己有几成胜算,但要论偷袭,杀手想要取咒术师的性命还是很简单的。 “你和起司那小子就待了一晚上脑子就坏了?算了,我们在你西北方向,你马上过来,有东西要给你看。”乌鸦传达完了主人的话,振翅高飞,很快就从视野里消失了踪迹。有趣的是,这片晴朗的天空下明明就没有东西可以为一只黑色的鸟提供掩护。 “巫师。”喀鲁斯似是无奈又似不屑的说了一句,一抖缰绳,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很快,他就看到了驻足在前方的咒鸦和另外两人,以及,一台受损严重的马车残骸。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疯癫之毒 梦,每个人都做过。哦,抱歉,这里说的梦不是睡梦中无意义的图像组合,而是对未来的,憧憬?比如战士总希望自己在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然后锦衣加身,万民敬仰得到国王赏识裂地封爵,最好再娶个美貌的公主。我想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幻想过这些,当然根据年龄,性别,行业等等因素的不同,我们妄想的内容也大相径庭。 而对于爱尔莎来说,她十八岁以前的梦想,就是让龙脊之巅酒馆重现祖父时的样子,让每一个来这里的人脸上都能露出笑容。当然,老板娘也是憧憬过异性的,她不讨厌同为北地人的汉子,但她毕竟不像蒙娜一样是真正的战士,如果可以,爱尔莎也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在豪迈之外多些理智。但可别太文绉绉的,如果没有在龙脊山的风雪里摸爬滚打的体格,那他是不可能获得红狐的青睐的。 可坐在马车里靠着背后的帆布棚,爱尔莎的嘴角露出了苦笑。这幻想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原因很简单,现在的她,在构建未来的景象时,已经会下意识的把那个灰袍的身影放到自己的身边了。那个从绝境中来的男人,那个走在暴风雪之前的男人,起司,这当然不是他的真名字,不过爱尔莎不在乎。 起初,她是被巫师身上神秘的气息吸引的。而经过接触,爱尔莎明白了起司并不是其他人所想的那样是一个心机深重的人,她知道在灰袍之下,这个男人有着一颗和麋鹿一样灵动的心。也正是这种感觉,让老板娘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抛下祖父的酒馆,只身跟着巫师离开了家乡。冒险的刺激混杂着不明的情愫,加上北地人刚烈的性格,这就是爱尔莎离开时身上携带的所有。 在杰克他们看来,起司作为灰袍法师的身份远高于其他,这让他们往往忽略了后者的实际年龄其实与他们没有多大差距这件事情。爱尔莎本以为自己没有用那种眼光来看起司,她一直坚信自己看到的法师更加的真实,相信她并不是喜欢上了一个英雄,只是她喜欢的人恰巧变成了英雄。可昨晚的争吵让老板娘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自己怎么会说出那种话?爱尔莎抱住了自己的头,红色的长发随意的垂下遮盖住了她的脸。她应该是那个最理解起司的人才对,因为她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在萨隆近乎疯狂的解剖尸体,看着他在铁堡与敌人战斗,看着他在王都整个整片黑暗来对抗对手。但为什么自己现在就是没法跟上法师的思路,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去宽恕那些,鼠人。 明明在认识葛洛瑞娅的时候自己还非常怜悯他们的遭遇,询问起司能不能帮助他们的。但现在听到鼠人的名字,从心里流淌出来的只有恐惧,愤怒,憎恨混合成的毒液。爱尔莎知道,这场瘟疫改变了所有人,被感染的人,没被感染的人。他们的一声都将笼罩在这场瘟疫的阴影下,往日龙脊之巅酒馆里的喧闹在渐渐朝着老板娘触碰不到的方向远去。 “或许我们,才是被感染的人吧。”她低声说道。 “你还好吗?从昨晚开始你就一直很消沉。”珂兰蒂有些担忧的对红狐说道。 爱尔莎抬起头,她看着这个有着金发绿瞳的女孩,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如果说自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女人,那她就还停留在女孩的阶段。真美好啊,不知为什么,红狐这么想到。 “没事,不用担心我。”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试图让对方不用再为自己担心。爱尔莎知道珂兰蒂是女巫,她也知道女巫是什么样的存在。她为这个女孩所遭受的命运感到遗憾,但同时,又有那么些许的羡慕。红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对方的手指,那里有着一枚指环,荆棘制的指环,和起司手上的是一对,真正意义上的一对。 虽然知道二人之间的婚约与世俗人类之间的完全不同,可一个声音还是不断的在耳边轻声说着,“相比起你,她才更适合和起司在一起。你太过平凡了,完全踏不进法师的世界。”爱尔莎收回目光,用头发掩盖住自己此时的表情。她紧紧咬着嘴唇,直到腥甜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才后知后觉的松开牙齿。 这时洛萨刚好和蒙娜交换从马车的驾驶位置上撤下来,黑山伯爵的体力自然是足够的,可谁也不知道敌人会什么时候发起攻击,不时进行轮替,让状态最佳的人来驾驶是最好的选择。“你怎么看巫师的行为?”等洛萨做下,他身边的网虫开口询问道。显然起司和杰克的离队让这位女佣兵嗅到了不安的气息。 “他在思考我们不了解的事情,他总是如此。”伯爵面色轻松的说道。作为一名领主,洛萨清楚个人能力的极限,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不同,人不可能全方位的去思考问题,专业的问题必须交给专业人士来解决。而起司,就是这场瘟疫中洛萨认定最能带来解决办法的人,自巫师为自己进行荣耀审判的那时起,黑山伯爵就已经决定将他视为自己的挚友。 “哼,但愿他思考的事情最终不会让我们变成怪物。”网虫冷哼了一声,她不喜欢巫师,这个群体对于她来说太过陌生了。陌生的东西,往往致命又危险。 “起司不会这么做的!”听到佣兵的话,爱尔莎皱着眉头说道,她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昨晚说过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比起活人,他更关心那些怪物。他不在乎死了多少人,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东西,而只有天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网虫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在王都的时候和他一起作战过。那些食尸鬼,我现在做梦都会梦见它们,而他竟然选择与它们结盟!你最好仔细思考一下你的立场,小姐,他不会是个好情人的。” “够了。”洛萨伸手捂住了女佣兵的嘴,接着和爱尔莎解释道,“她只是被吓到了,你知道,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我理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红狐并没有因网虫的话而暴怒,她很平静的说着。平静的令人担忧,“她说的没错。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喜欢上那样的人。我一定是疯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湖中之物 爱尔莎到底有没有疯,恐怕没人说的清楚。毕竟疯狂与正常的定义本来就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模糊概念,很难用单一的准则来判断。但有一种疯狂,却是不需要判断就能让人明白的,当所见之物超越了认识的极限,当气味可以听,声音可以吃,图像可以闻的时候,理智的彻底崩溃就显得如此顺理成章。 起司很清楚这一点,“待会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过来。” 狼行者变回了人形,紧皱着眉头打量着法师,“你确定?要是你再像在王都碰到那摊脏水的时候一样晕倒,我可没法把你带到酒馆里。”他说的是起司与污染之源的接触,短暂的交流就导致起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法正常行动。以现在的状况,杰克可不希望被大量的敌人包围时法师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放心,一切顺利的话,不会搞成那样的。”起司笑着说道,但其实他心里也对自己即将做的事情没什么把握。 “记住你说的话,巫师。”狼行者点了点头,姑且同意了法师的话。他重新变回狼形,跑到了远处。近来越来越熟练的形态转换让杰克逐渐喜欢上了像真正的狼一样无拘无束奔跑的感觉,身为人类时从未有过的自由感令他十分满意。 “呼…”法师在同伴离开后深吸了一口气。他将目光放到身前,那是一滩说是池塘都有些夸张的水洼,上面漂浮着些许的浮萍,水面上看不见涟漪,想来寒冷的天气让它的住民们还没有恢复活跃。它们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起司脱下灰色的长袍,在大多数时候这身法袍都能提供比看上去多得多的保护,但现在,它的保护是一种阻碍。“让我们开始吧。”他说着,眼睛里开始放射出剧烈的光芒,这些强烈的魔法灵光在不断增强,并最终于某一个零界点时瞬间收敛,变成了如同雾气一样的东西萦绕在法师的眼眶附近。那些雾气有着非自然的颜色,它们代表的东西超越了这个世界。 “咔啦啦!”明明目之所及没有任何铁制品,铁索抖动的声音却异样的响起,与此同时大量的锁链花纹也在巫师的身上显现。“哼。”无形的束缚感和轻微的疼痛跟着花纹一起出现,让起司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哼。 巫师抬起自己的双手,在他的两只手掌上,左手遍布着锁链而右手,却只有透出皮肤的血管。“请原谅我吧,老师。”说罢,起司单膝下跪将右手伸入水面。 “!”无法用言语记录,亦无法用类比来描述的声音跟着波纹一起扩散,这一瞬间,就连作为始作俑者的起司,都出现了短暂的失神。法师看到以自己的右手为圆心,水洼中的液体被染成了深沉的颜色,这种状态不断扩散,甚至在整个水洼都变得黯淡后依然没有停止。池塘,在扩大,明明没有任何水流汇入,可这片水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像是某种有自我意识的软体生物。 起司的瞳孔在看到这一幕时不可抑制的收缩起来,他有些后悔了。但现在已经太晚,即使将右手抽出,正在发生的事也不会停止。最终,一片宽敞的湖泊出现在了法师的面前,湖面上没有任何异物,来自太阳的光芒在照射入水后也消失无踪。起司收回了右手,抖了抖上面不存在的水滴。他等了一会,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继续下去,他是无法离开这片湖水旁的。 “但愿这有用。”巫师抬起手臂,用小刀在掌心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出来一样没有贴着皮肉流淌,而是直接被拉入了下方的湖水里。 “咕噜噜”随着血液滴落,一些细小的气泡从湖水的中央升起,然后越来越急,越来越大。一个黑影跟着气泡升起,慢慢接近水面。祂上升的很慢,像是在给予召唤祂的人最后放弃的机会。但起司没有放弃,他的眼睛里魔法的光芒已经很稀薄了,可这也已足够。 “噗”尖角,刺破了水面,然后是黑色的骨头,整个公羊的头颅。在浊流镇雨幕中现身的湿魂以同样的形象从湖水中现身,立足于死寂的水面之上。在祂完全浮出水面的那一刻,空气里便满是潮湿的气味,似乎暴雨随时会到来一般。 “在我走过的那么多世界里,你是第一个以一己之力就让我现身的。”长着羊头的人影说道,祂的声音给人极度的悲凉之感。 “可即使没有人呼唤你,你也可以自己现身不是吗?就像在浊流那样。”法师努力站直身子,可他的声音还是透露出恐惧。站在他面前的可不是雨那样半吊子的邪神祭司,亦不是曾在铁堡短暂现身的多足女士身体的一小部分,更加强大过幽邃之心那样类似于地穴之母标志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从世界之外而来,足以与任何已知的神邸匹敌甚至更强的邪灵。 “如果你少惹麻烦,也许我就不必这么做。”湿魂的语气平淡,听不出祂是在责怪起司的懈怠还是只是随口消遣一下法师。 可不论祂的意思为何,人影的话都承认了祂确实曾经在浊流现身。“我不是你的祭司,也不是你的子嗣,更加不是你的信徒。我不需要你保护。”起司说道,面色沉重,他确实不希望和这个极度危险的存在有太多联系。 “那是不可能的。你比你想象的与我联系紧密,尽管你现在还不能理解这一点。你的处境也比你想象的更加,危险,别被表象所蒙蔽,法师。”雨中游荡者没有做什么动作,可祂脚下的水面瞬间变色,一个肥硕丑陋的模糊形象出现在湖水的里侧。 “掮客。”尽管形象模糊,但起司还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存在。 “说说祂,说说你怎么看祂。”羊头低下,那没有血肉的眼眶似乎也在注视着湖水里的东西,只是没人能确定祂到底看到了什么。 法师不明白湿魂的意思,可他还是开口了,“连魔鬼都崇拜的邪恶商人,鼠人瘟疫的始作俑者,每一个被牵扯进了这场瘟疫的势力背后或多或少都有祂的影子。目的不明,不过既然你提到了祂,我想我知道昨天出现在浊流的另一个人是谁了。” “说的没错。可既然你经历了这么多,只得到这点信息就太令我失望了。”空荡荡的眼眶抬起,注视着起司。 “我之前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家伙。不论是从书籍里,老师的课堂上甚至传说和童谣里都找不到和祂有任何相像之处的存在。祂对我来说是完全未知的,但在这场事件里祂也有意无意暴露了一些自己的信息给我。首先,祂的秉性,我相信可以随意驱使领主级恶魔和魔鬼的东西自身实力一定不弱于它们,可祂还是偏好通过各种旁门左道来达到目的。祂很有耐心,也很恶趣味。同时满足这种爱好的存在,我猜测祂可能是某位极强的魔鬼或恶魔,但从祂敢算计地穴之母的信徒来看,不排除祂和你一样来自外面的可能。” “大体正确,可还是有一个错误。”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赠与的记忆 “对于神邸,你的老师,第一位灰袍是怎么教导你的?”湖面上的人影问道。 起司低头想了想,然后摇头回答,“恐怕我的老师并不觉得我会用到这些知识。” “呵,”笑声,从公羊颅骨里传出,令人感到惊讶。毕竟湿魂到目前为止所表现出的冷静甚至冷漠的姿态都让法师想不到祂也会像个人一样产生情绪,不过接下来在起司期待听到更多的时候,雨中游荡者的语调又变的像之前一样平静,“克拉克不教你们这些知识,无外乎两种原因。一,虽然不得不承认他是我见过的施法者中最优秀的一个,可他到底是人。人,就不能全知全能。所以他不教你们,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些高高在上的东西。” “那么第二点呢?”法师几乎是直接这么说道,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老师绝不会有完全一无所知的事情。毕竟那个男人可是连深渊那种见鬼的地方都去过,连污染之井那样的古老邪灵都对他印象深刻的存在,要说他对神邸感到陌生,起司并不认同。 黑色的羊角歪了歪,湿魂似乎没想到法师会表现的如此没有耐心,不过祂还是继续说下去,“第二种可能,他理解,或者说涉及了神邸有关的知识,可他不希望将它们教授出来。也许,他只把它教给了特定的某个学徒,也许,他谁也没说过。但总之,灰塔之主并不认为这些内容是他的所有学生都需要了解的。” 这个解释起司就能接受多了。不论克拉克是出于安全对所有的灰袍都闭口不言,还是专门授予某个对此道有天赋的学徒,法师都可以理解。不过他也想到了湿魂为什么会提到这些东西,“我猜,你现在打算给我补上这一课对吗?” “我可没时间也没兴趣做一名传道者。而且耳提面命的教授效率也太低。”湿魂说着,轻轻抬起祂的手。或许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祂所谓的手臂,也是身上黑袍的一部分,那感觉就像是长袍的边缘伸出了一只手,然后向上一提。一团湖水就被无形的力量带离了水面。不等起司反应,水球就以极快的速度将他的脑袋包裹其中,大量的气泡顺着法师的口鼻喷出,他的双手也胡乱的抓向脑袋,可不论法师怎么努力,都无法将水团从头上弄下来。 “用这种方式来传递信息,会让大部分生物的大脑彻底崩坏。可你的身体里有第一场雨的雨水,所以不会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最多,就是体验一下溺水的痛苦。”看着起司跪倒在岸边徒劳的挣扎,湿魂慢悠悠的说道。然后就像出现的时候那般沉到了湖底。 当那团湖水最终全部顺着七窍,大部分都不是嘴,流入法师的脑袋里后,起司趴在水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你看起来可不怎么样。”杰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显然狼行者已经厌烦了奔跑。他走到法师的身边,皱着眉头询问道。 “还,还好。”起司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不适感全部压下,他坐了起来,发现杰克并没有完全变回人形。而转念一下,他又开始担心起狼行者见到那片突然出现的湖泊时会感到奇怪,他有些紧张的打量着对方。 谁知狼人在看到那片湖泊时竟然没有半点的意外,反而是起司的目光让他有些不适,“你不喜欢我这幅样子?”他误以为是自己的狼头让法师不安。 “没有,只是那片湖…” “什么湖?这湖不是早就在这儿的吗?明明是你叫我带你来的。对了,说起来这湖叫什么来着…”杰克低头思考着半天前还不存在的湖泊名字,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的景物和他离开前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倒是让起司松了一口气,不过相对的,他对这些外来者的认识又进了一步。“可怕的存在,每一个都是。”他低头说道,开始思考自己是否也受到过类似的影响。而结果自然是无从得知,可这倒是让法师想起了湿魂给予自己的东西。 “神邸吗?”起司喃喃着,他能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确实有着很多的新信息,可这些东西让他有些忌惮。作为一名施法者,法师非常在乎自己精神的纯粹,他不敢确定贸然接触邪神给出的东西会不会让自己变成祂的狂热信徒。 但他又隐隐的觉的,湿魂不惜亲自现身将这些知识教给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理由才对。在解答问题的角度上来说,邪神和那些真正的神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祂们都喜欢不给出直接的答案,哪怕这会让自己的信徒多走很多弯路。 “所以,你来这里要办的事已经结束了对吗?”狼行者说道,他环视着四周,平静的湖面上阳光已经从最高点上落下。 法师点了点头,他打了个呼哨,将自己的坐骑唤来。其实起司也考虑过要不要直接让米戈来帮忙,可是联想到即将碰到的未知对手,他并不敢确定巨龙的加入是否会真的起到帮助。毕竟在王都的时候他已经呼唤过米戈了,同样的把戏多玩几次对方定会有所防备。 上马之后的法师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平静的湖泊,其内的湖水虽然谈不上清澈,但与湿魂降临时的浑浊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同时他还注意到,在湖泊里甚至偶尔能看见鱼类上浮到水面引起的涟漪。篡改记忆,魔法也能做到。但是像这样几乎修正了整个现实的能力,让身为施法者的起司感到了深深的畏惧。 在踏上追赶同伴们的道路之后,一个念头猛然出现在法师的脑海里,为什么这一次湿魂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展示祂的力量?这并不符合祂的一贯形象,雨中游荡者的神迹往往隐晦难寻,至少不会如突然出现的水域般明显。那么,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有那么一瞬间,法师真的想要读取脑海中的信息。再等等吧,再等等。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地下的家园 地下,本来应该是无光的。可是眼前的场景足以颠覆正常人对地底隧道的认识。从来没有一个种族,哪怕是精于掘地的矮人也不行,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造出如此惊人的杰作。 巨大的圆形坑洞呈现出螺旋向下的阶梯状构造,十二根被刻意保留和加固的支柱支撑着地底空间的顶部。在呈弧状的穹顶上,一些植物的根须穿透土层,自然的垂下。坑洞的空间越往下越小,但可别被这种假象蒙蔽,在呈倒锥形的墙壁上大大小小的密布着令人咂舌数量的通道,它们无规律的排列在螺旋形的阶梯旁。 底部的空间看起来较小,只是因为越是下层的通道,它们背后的房间就越大。比如说之前变异鼠人领袖们聚集起来开会的房间,就是在倒数第三层,至于最深处的房间,它们更多的被当成了储藏食物和其它物资的仓库。 而照亮着片地下世界的,不是熊熊燃烧的火把或是如药剂师协会中所使用的精巧透镜组合,照亮这里的,是土壤中自然生长的发光苔藓和被鼠人们特意培植的发光菌类。这让整个地穴中的光线偏向黯淡的绿色,可对居住在这里的住民来说,他们的视觉器官正好更加适合微光环境。 站在地穴最上层的葛洛瑞娅,就可以清楚的看到最下层正在指挥搬运物资的同伴和被控制的原生鼠人劳工。 “殿下,您在这里不安全。斥候已经通报了不明者的接近,上层的重要物资都已经迁往下层了。”一名跟在葛洛瑞娅身后的鼠人在等了许久不见这位前领主之女移动后忍不住说道。 “克劳,站在这里,你看到了什么?”葛洛瑞娅没有听从侍卫建议的意思,她的目光依旧放在这堪称宏伟的地下建筑群上。 被称为克劳的侍卫疑惑了片刻,然后恭敬的行了一礼走到了葛洛瑞娅身后大概半步的位置,在这里他一样可以看清下方的情景。“我看到了家园,殿下。我们的家园。” “是吗…”领主之女思考着侍卫的话,她知道克劳在瘟疫爆发前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少年,在经历了鼠人瘟疫并且“幸运”的成为了变异者之后才来到了溪谷城与其他变异者汇合。也正是因为他的淳朴和勇敢,哈尔和其他几名议会成员才会让他作为侍卫保护在葛洛瑞娅身边。 说是保护,其实克劳的任务就像是以前负责照顾葛洛瑞娅饮食起居的女佣一样,他忠诚的执行着议会成员的命令,让这位名义上地位最尊贵的小姐远离危险。直到不久以前葛洛瑞娅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作为领主之女,她已经习惯了如金丝雀一样被圈养的生活,习惯了只去谈论特定的话题而对墙外的景色避而不见。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见识过天空的金丝雀不会再回到牢笼里,即使它选择在鸟笼中休息,它也会保证自己有方法可以自由的离去。 葛洛瑞娅知道包括克劳在内的变异者们是怎么看自己的,萨隆家族最后的末裔,仅此而已。他们保护自己,只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他们把自己奉为殿下,只是出于需要一个名义上的领导者。至于真正的决策,从来都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事情。葛洛瑞娅深知这一点,但她并没有对此不满,因为身为萨隆家族的一员,她记得自己父亲,老萨隆伯爵说过最多的话。 “你必须成为他们希望你成为的人。”如果领民们需要保护者,领主就得是将军。如果他们需要执法者,领主就得是刽子手。而现在,变异鼠人们需要的是一个让他们相信自己仍然还是人类的联系,那么身为王国法律上萨隆领合法且正统的继承人,葛洛瑞娅必须也只能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 “殿下,您说什么?”克劳有些疑惑的问道,葛洛瑞娅在重复自己父亲的叮嘱时声音很小,以至于他没有听清。 “没什么。对于血胡子和哈尔阁下的争论,你有什么看法?”领主之女摇了摇头,问道。血胡子,就是之前在议会上提议出兵主动截击闯入者的前佣兵。 克劳没想到会被问道这个问题,他低头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恕我愚钝,殿下。我只是个农夫,农闲的时候会去给人放羊。对于战争和建设,我真的是一窍不通。您问的这个问题,我回答不出来。因为在我看来这两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 “是吗。”葛洛瑞娅的语气略有些失望,不过她明白克劳说的并没有错。她不能强迫一个并不具备经验和知识的人来为眼下不明朗的局势做判断。不过她没有结束这次谈话,“那,如果给你选择的机会,你还想继续做农夫吗?” 侍卫看起来有些错愕,不过这个问题对克劳来说是可以给出答案的,他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殿下。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做个医生,像那位救了我们的起司先生一样。哦!我是说,只要能救人就好了,我没有想和那位大人平起平坐…” “哈哈,”可能是被侍卫惶恐的语气逗笑了吧,葛洛瑞娅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掩嘴,可她的手早已不再光滑,她的嘴也变成了凸出的吻部,不过这不能让现在的她感到沮丧,最多只是因为旧习难改而有些尴尬罢了,“他可不是医生。虽然他如果去做医生的话我敢说整个王国的药剂师加起来都会自残形愧。” “请原谅我的无知,殿下,我…”克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惶恐的弯腰想要致歉,却被转身的葛洛瑞娅扶了起来。 “你没必要道歉,我可怜的克劳。每个人都是无知的,我们自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但其实,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座高塔的底座。”女鼠人说着,眼前浮现出了另一幅景象,那是灰塔的内部,改变了她整个世界观的地方。 “我们下去吧,别让哈尔先生等急了。”她说着,带头朝地穴的下层走去。克劳如蒙大赦,赶紧跟在葛洛瑞娅身后。 可就在这时,大量的原生鼠人在三四只变异鼠人的带领下超二人的位置奔跑过来。其中领头的那个在看到面前站的是葛洛瑞娅之后开口喊道,“殿下!快离开那里!敌袭!” “轰!”巨大的碎裂声从穹顶上传来,大量的土块带着岩石像下雨一样砸下,将措不及防的鼠人们狠狠一击。 葛洛瑞娅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住了从上方而来的尘土,幸运让她离这场崩塌的原点有一段距离。领主之女抖落手臂上的沙土,抬头望向洞顶,在那里,一只巨大的,丑陋异常的千足虫正慢悠悠的钻出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戴维 琼斯 “老师!”杰瑞突然对喀鲁斯喊道。 魔裔点了点头,他的面色沉重,显然对自己学徒喊叫的原因十分清楚。大地,在颤抖,魔裔冷哼了一声,转头朝绮莉和佩格说道,“你们两个,能确定之前那架马车是那个叫库伊拉的女巫的吗?” 二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作为她们的直接领导者,库伊拉的座驾她们是不可能认错的。 “再跟我多说说她。”喀鲁斯又想起了之前那架马车的惨状,那种被巨力直接撕扯破坏的痕迹让魔裔心有余悸,而且据女巫们说,破坏马车的正是库伊拉本人。除此之外,沿着马车周围的大量土坑和地面上被巨型鳌足踩出的痕迹也让人不安。 绮莉耸了耸肩,她推了一下佩格,“我之前和巫师说过了,这次你来解释。” 这动静让和琳共骑一匹马的咒鸦也降下了速度凑了过来。不得不说,绮莉所谓的介绍,实在是非常的笼统,这让咒术师也想多从佩格的介绍里听到些之前被绮莉忽略了的情报。 “你确定吗?虽然女巫团并不禁止这种事,可我想库伊拉大人一定会把这视为是背叛。”绿色长发的女巫有些害怕的说道,她害怕这件事传到库伊拉的耳中后给自己带来的伤害。不过绮莉显然不在乎这些。 “好啦,我们现在可是俘虏!被人逼着交代情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再说,”绮莉说着假装警惕的瞥了一眼咒鸦,“这里可是还有一个灰袍巫师啊,你觉得我们可能保守得住秘密吗?就算事后被其他人追究,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佩格的两根食指不安的相互缠绕着,她并不傻,“要是真的不会被追究,为什么你自己不说。” “你说什么?”绮莉从背后将自己的“朋友”环抱住。她轻轻撩拨着佩格的绿色长发,用异常温柔的声音在后者耳边说,“你知道你这头漂亮的头发可以拿来做什么吗?用它们来做吊索一定非常结实,而且美观。我们还是要回失心的对吗?你不想和死鱼一样被吊在码头上对吧。虽然那一定是最漂亮的一条鱼,嘻嘻。” 佩格的身体因为恐惧颤抖了一下,她不想赌绮莉说的未来会不会成真。可怜的女孩咬着自己的嘴唇,最终还是屈服于眼前的威胁,“好吧,我说就是了。” 长发的女巫咽了口口水,“库伊拉大人在女巫团里的地位很高,是最资深的女巫之一。也是整个女巫团的高级女巫中为数不多能离开‘汤锅’活动的存在。而这些都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天赋。除了自身的施法能力外,库伊拉大人非常擅长驱使其它生物为她效力,这其中她最偏爱的种类,就是昆虫。” “当然,那些不是普通的虫子。它们被库伊拉大人用特殊的办法养大,每一个都比正常体型打上了成百上千倍。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也许是她掌握着某种特殊的魔咒,或者得到过什么可以做到这件事的东西。但总之,这些虫子只听命于她,而其中她最喜爱的两只被她赐予了名字,分别是黑蝎戴维和白蛛琼斯。”佩格快速的说完这些,紧张的环顾四周,好像在害怕会有什么东西冲出来攻击自己一样。 “戴维琼斯?真是恶趣味的名字。”咒鸦在听了女巫的话后失声笑道。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琳伏在咒术师的背后,她的眼睛上仍然戴着那条可以阻隔视觉的布条,不过这不妨碍她听到周围的声音。 “在沿海的传说里,这是最臭名昭著的幽灵船船长的名字。据说,这家伙喜欢在风暴和暴雨中的海面上现身,将被困在险境中的水手屠杀殆尽。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就连这传说本身都只是在水手和海盗的故事里口耳相传。失心湾是一座港口城市,会给自己的宠物取这种名字,她的恶趣味不是就很明显了吗?”咒鸦笑着说道。 绮莉也点了点头,“没错,在失心湾,戴维琼斯会去找你可不仅仅是个玩笑。这也是吓唬那些蠢货和醉鬼的好办法。”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是一群特大号的,虫子?”喀鲁斯有些犹豫的说道。在他看来虫子就是虫子,魔裔不是没有见过那些体型大的离奇的节肢生物,但是智力上和习性上的缺陷注定它们无法带来足够巨大的破坏。如果这个名叫库伊拉的女巫只有这点能耐,杀手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独自完成刺杀。 “当然不可能那么简单,我的朋友。失心湾可是著名的法外城市,哪儿的常住人口多半是海盗,虽然大部分海盗只是毫无思想的亡命徒,但敢于在无垠的海洋里做买卖,他们别的没有,胆子却绝不小。几只大个的虫子可吓不住亡命徒中的亡命徒。”咒鸦说道。 “没错,如果只是巨大,那它们早就被弯刀给分尸了。真正让人恐惧的地方在于,这些虫子的甲壳上都有库伊拉大人刻下的符文,普通的刀剑无法造成伤害。而它们的口足上也浸满了可怕的毒药,凡是被刺中或划伤的人,他们的伤口都会无法愈合,并且逐渐溃烂。我见过最惨的家伙半边身子都烂了人却还没死…”佩格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显然是想起了令人作呕的画面。 “和幽灵船长一样的名字,巧妙的利用了海盗的迷信。巨大昆虫的外形也很容易让人害怕。刀枪不入的躯体,触之即腐的猛毒。呵,这个女巫确实有点意思。”咒术师饶有兴趣的说道,可从他轻松的样子来看,咒鸦还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可它们的对手不是海盗,现在的溪谷城里只有鼠人。鼠人,可不会担心暴风雨里的幽灵。”魔裔说道。同时拍了拍杰瑞的肩膀,让男孩不必感到过多的恐惧。 “也许吧,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巫师点了点头,一抖缰绳重新提起了马速。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步入 咒鸦的队伍因为没有马车的缘故,其速度要比爱尔莎他们快上不少。网随着溪谷的城墙越来越近,令人不安的情况也开始不断显现。当一行人行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喀鲁斯直接跃下了坐骑,朝着旁边的树丛走去。另外两匹马上的人见此也勒住了缰绳,等待魔裔对自己的行为做个解释。他们没有等太久。 “看看这个。”杀手说着就将某样东西从草里拖了出来,扔到了路边。那是一具只剩下下半身的鼠人尸体。 咒鸦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让琳不要动,自己下马走近尸体,“死了多久?” “以最近的天气来说,至少两天。”喀鲁斯回答道,对于他来说,判断尸体的死亡时间是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事情。 咒术师点了点头,他当然也具备判断的能力,只是当身边就站着一名制造尸体的专业人士的时候,咒鸦更倾向于听取后者的意见。不过有些意见,还是要自己动手才能得到。有些厌恶的从长袍里掏出手套,咒鸦蹲在地上开始翻看这具尸体。 “只有这些?”他指的是草丛里有没有这只鼠人的其它部分。 魔裔耸了耸肩,“就这些了,不过我还发现了些别的东西。网你检查完尸体后最好过来看看。” 杰瑞此时也从马背上爬了下来,他小心的走到喀鲁斯身边,在看到那堆令人作呕的腐肉后开始本能的干呕。杀手看了看学徒的样子,没有丝毫要安慰他的意思。“你得习惯,小子。” 在年轻鼠人的呕吐声中,咒鸦完成了他的检查。这位巫师随手将沾满污迹的手套扔到地上,翻涌而出的火焰将其吞没烧成了一小撮灰烬。“锯齿撕裂形伤口,应该是被巨大的虫子一下啃掉了半截身子。内脏被掏空吃掉,那些怪物的胃口不错。不过从内脏被吞噬的干净程度来说,这虫子要么是不喜欢吃腿肉,要么就是被命令停止进食,否则它没理由还留下这么多食物。” “它当然有。”魔裔说着,将草丛拨开,带着咒鸦走入树林。在树林的中央,原本覆盖在地表的草皮被粗鲁的推开,留下一个丑陋的坑洞。显然这里本来有一个比较小的洞穴,而杀死了鼠人的东西出于某种原因再次扩大了这个洞穴的体积,“在面前有更多的食物时,这点零嘴就不值得停下来了。” “真见鬼。”饶是灰袍巫师,在见到那直径足够横放一个成年人,表面带着粗糙挖掘痕迹的洞口时,都忍不住骂道。 “他们应该做梦都没想到有东西挖洞的速度会比他们钻的还快。”以喀鲁斯的经验,他很快就推断出了这个洞穴本来的用途,也猜到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愿你口中这些有脑子的鼠人准备好了应付敌人。否则我们恐怕只来的及给他们收尸了,不,照这个架势,他们的尸体已经变成了粪便也说不定。” 巫师从惊讶中恢复,脸上变回了平时的样子,“那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再说我从来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如果还有人能给我们提供情报更好,即使没有,我们也可以把那个女巫抓来审问。” “是吗,你和那个家伙不一样,并不在乎这些鼠人的死活啊。”魔裔似乎是无心的说道。 咒鸦知道他口中的人是指起司,咒术师摇了摇头,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死活?我们每个人在这世上都自身难保,只有傻瓜才会多管闲事主动去帮别人。生命有限,这点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每一秒都得过的值得。” 可能是因为魔火褪去的原因吧,明明早就知道对方是这样的人,但此时的杀手却并不那么认同咒鸦的话。“那么,你只是在利用那个姑娘喽?就像我们现在还带着那两个女巫一样?” 巫师没有回答,他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有树枝的遮掩,可这片难以冠上茂密这一形容的树林还是没有阻挡咒鸦的视线,蓝色的天空因为过好的天气而变的高远和深邃,除了太阳之外,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接着,一个巨大的阴影裹挟着吵闹的噪音从树林上掠过。 “嗡!嗡!”那不是飞鸟,亦不是巨龙,而是只大的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胡蜂! “看来女巫还是留了些东西在地上的。”巫师在看着胡蜂飞过后悠悠说道。 而喀鲁斯则在确认了这只昆虫的飞行方向后猛地意识到那正是其他人的位置。魔裔转身朝树林外跑去,手掌中的长剑已经伸出了半截剑身!杀手的脚步极大,每一步都能跃出很远,而地面上,却看不见他的脚印。这正是他初步掌握的对气的运用方法之一。 咒鸦目送着喀鲁斯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他知道对方的速度远胜于自己,也认为要处理一只大虫子,魔裔一人便已足够。至于咒术师自己,他将视线重新投向地上的黑暗洞口,背后隐隐有些发凉。 “感觉最近都在往地下钻,我真是受够了这种活着就入土的感觉。”可话虽如此,咒术师还是抖了抖袖口,将那根不论怎么看都不可能藏在长袍里的法杖从袖子里拿了出来。接着慢慢的顺着洞口的斜坡,步入了黑暗之中。 他需要知道更多的情报,对于施法者来说,准备往往比应变要重要得多。尤其是这个叫库伊拉的女巫貌似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秘主义者,除了可以操纵巨大昆虫的信息外,绮莉和佩格都没法提供更有用的东西。而既然自己曾经在熔铁耍过对方一次,那么这次对方也一定会试图回敬回来。 “自信和傲慢可不是一样的东西。”咒术师自语着,轻轻用法杖敲了敲地面,立在法杖顶端的六翅乌鸦眼睛里随即绽放出暗红色的光芒,为主人照亮了无光的隧道。 尽管有照明,咒鸦却不得不小心脚下防止自己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倒。这个地洞的平整程度和熔铁城地下的宽敞通道可没得比,那些巨大昆虫挖掘时留下的痕迹和尚未干涸的分泌物都让人本能的抗拒继续深入。咒术师谨慎的呼吸着四周的空气,感官高度集中,他生怕前面的隧道其实是怪物张开的大嘴,而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走入了陷阱里。 “咚,咚,咚”地洞深处传来的响声令本来就紧张的巫师眯起了眼睛,他无声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几下,眼睛中的魔力一闪而逝。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三箭 蜂翅带起的噪音在它的主人还飞在较高处时尚不明显。但当体积甚至超过了马匹的胡蜂掠过树林,任谁都会注意到这可怕的怪物。 巨虫的靠近让本就算不上驯良的马匹发出嘶鸣,琳和杰瑞显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身下突然暴躁的牲畜,而共乘一骑的两个女巫则反应的十分迅速。 “安静,小家伙,安静。”佩格跑到杰瑞身边,手抚摸着马的脖子,嘴上不断用轻声重复着。而受惊的马匹自然不会因为这几句安慰就平静下来,它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胡乱的踢蹬着,要不是杰瑞死死的拉着缰绳恐怕已经被甩出去了。无奈,佩格用余光看了一眼年轻的鼠人,觉得对方此时应该无暇顾及自己之后,她的长发中有那么几根瞬间变硬,像针一样深深的刺入马匹的体内。 相比起来,另一边的绮莉就做的利落多了,她只是用那双带有魔力的眼睛一瞪,琳身下的牲畜就瞬间丧失了意识。而这位女巫则是在报死女妖的惊叫声中用非常自然的动作双手分别拉住了后者的脖子和腰肢,以横抱的姿势优雅的救下了自己的目标。她甚至还有余力在这惊险的关头对怀里的人讲笑话。 “怎么样?我比那个阴沉的巫师好多了吧!” 琳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回应对方。她挣脱出绮莉的怀抱,将眼睛上的布条解下来,如果场面变的危险,那她的“视力”就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果然,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下,报死者就发现了某些东西。 “跟我过来!”她说着,毫不客气的拉住绮莉的手腕,朝着佩格和杰瑞所在的方向跑去。 也就是二人跑了三步左右的时间,巨大的黑影就遮住了天空,极为喧闹的嗡嗡声也让语言失去了作用。那庞然的胡蜂俯冲而下,用它胸部的六只长足将失去意识的可怜马儿一把抱起,接着再次升空而去。被口器撕咬溅落的血肉从天而降,落到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真棒啊!你是看到了那匹马的死相才拉着我躲开的对吧!对吧!”绮莉虽然还是在跟琳一起前进,但她现在的表情和动作完全就像是第一次进入动物园看到喜欢动物的孩子。女巫完全不在意脚下,抬头看着空中胡蜂进食的残忍画面,露出愉快的笑容。 “别说那些了,那怪物不是和你们一起的女巫驯养的吗?为什么它完全没有避开你们攻击的意思?”琳没有回头去看胡蜂猎食时的场景,但从身后的狂风和响动来判断,那怪物可丝毫没有因为绮莉就在旁边的关系而收敛力道。 “库伊拉大人的宠物可不会避讳我们,甚至就算我们死在那些虫子手里,也不会有人追究她的责任。毕竟那可是虫子啊,再怎么巨大也学不会像人一样思考的生物。”回答琳问题的人是佩格,她抽出了刺入马匹体内的发丝,强制其平静了下来。马背上的杰瑞赶紧跳了下来,他可不想赌这畜生是不是会再次发狂。 “是吗?那也就是说你们没有要和我们反目的理由吗?”喀鲁斯的声音响起,匕首的刀尖顶在佩格的下颚,另一手的长剑也同样指着绮莉的心脏。如有必要,魔裔可以在瞬间就杀死这两个女巫。 “老师,别…”杰瑞在看到自己的老师作势要杀佩格的时候忍不住开口说道。他不希望看到后者死去。而虽然琳没有开口,可她拉着绮莉的手还没有松开。不管怎么说,绮莉在熔铁的时候都真真切切的救了她一次。 让谁也没想到的是,喀鲁斯真的就收手了。他垂下了双手,让威胁着两个女巫生命的利刃不再对准要害。“我先去解决那只蜜蜂,而你,小子,用这段时间想想为一个女巫求情值不值得。”在他的目光扫过琳的时候,他又开口补了一句,“巫师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可能要等会才会回来。” 说完,杀手将匕首一转收回掌心,他从自己和杰瑞共乘的马的马鞍下抽出一张长弓和三支箭矢。这不是他事先准备的,事实上魔裔并不喜欢用弓箭,所以这三支箭头闪烁着冰冷光芒,带着锋利倒刺的抛射物以及这张带着烈锤印记的长弓都来自于老友的馈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瞎操心。三支吗?足够了。” 魔火,是不能离开主人太远的,或许真正的魔鬼和恶魔可以将其化作火球火墙轰杀对手。但身为不纯粹的魔裔,他们无力将这种力量随意释放,甚至过度的滥用魔火还会导致自己的性情逐渐倾向于血统来源,最终丧失人心。 喀鲁斯选择成为一名杀手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相比较狙击,用魔火增强身体素质加热武器,缩短距离然后近身搏杀才是更为明智的方法。可此时的他,已经不必在依赖于这股力量了。 将长剑插在地上,凝神,静气。魔裔眼中清明异常,他的弓尚未张开,目光已经紧紧的锁死了敌人。空中啃食马肉的胡蜂似乎也差距到了来自地上的视线,它抛下怀里的食物,扇动着透明的翅膀在空中盘旋,伺机再次发动扑杀。 标志性的笑容出现,左腿向前,左手顺势抬起,身体侧立,右手向后拉弦,银色的箭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嗡!”第一支箭带着刺破天空的气势激射而出,目标直指胡蜂的胸口。 然,箭的飞行轨迹在离弦的那一刻就以固定,过于远的距离加上高低落差,使得这支箭的飞行过程给了对方太多的时间反应。昆虫,本就是敏感的,随着胡蜂的触角轻颤,它朝旁边只飞行了一点就躲开了喀鲁斯的射击。 可是魔裔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他的弓上,第二支箭已经蓄势待发。只是这一次,喀鲁斯在放手前多瞄准了片刻,“嘣!”弓弦,轻响,比起第一次全力拉满的箭矢,掌握了距离所需力道的杀手选择减少力量。 理所当然的,全力的一击速度尚且太慢,这第二箭自然更是不及。“嗡嗡!”吵闹的声音变大,似乎在讽刺着魔裔可笑的尝试。胡蜂在空中不规则的飞舞着,降低了一些高度。 “诱敌吗?”已经躲到一旁树后的佩格说道。在她看来,喀鲁斯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给胡蜂一种自己力竭的假象,诱导对方降落到有效射击的范围。但这样就有一个问题,魔裔手里只有三支箭,如果这三箭都射完而没有收效,那时他恐怕就无计可施了。 喀鲁斯,还在笑,他看起来真的不在乎箭射光了会如何。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第三支也是最后一支箭搭到弓上…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四箭之杀 这最后的一箭,魔裔瞄了很久。他的身体一动不动,让人怀疑这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到底是一名战士还是一座雕塑。胡蜂,在天上飞翔,作为谨慎的猎食者,它不会因为前两箭的射空而放松警惕,昆虫的机敏在体型被放大后依然没有消失。 诱敌的战术,没有成功啊。就在躲在一旁的几人这么想着的时候,最后一箭出手了! 其实前两箭虽然看起来声势吓人,但喀鲁斯并没有真的将气附在上面。要说原因的话,第一次做这种事的魔裔并不清楚如此运用气能否成功,而且他也不能保证附上气之后,箭矢就能增加多少威力。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非常正确的。 “嗖!”凝聚着无形力量的箭矢发出如流星划过天际般的声音,其速度比前两支快乐一倍不止!然,射出这箭的魔裔知道,这箭强的也就只有速度而已。气不是魔力,它本身无法提供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虽然它在人体里有诸多用处,可离开了主人,气所能做的事情极为有限,比如眼前的情况,它也就只是将箭矢的速度提高。 这当然不能说是无用,毕竟弓箭这种东西,不考虑材质和准头的情况下,其威力基本就是依靠速度和其携带的势能,更快的箭往往有着更强的破坏力。如果对手是人类的话,那这箭配合熔铁城锻造出的箭头足以贯穿骑士重甲上薄弱的地方。 胡蜂不是人,纵然箭势远胜之前,可它还是凭借感应空气流动的能力做出了反应。只见着怪物双翅合拢,让重力将自己朝地面拉扯,借此将冲着头部的必杀之箭躲开!箭矢,几乎是擦着昆虫的外壳而过,将一只触角击断后毫不停留的飞向远方。 失败了吗?几人都看到了这箭的结果,虽然十分可惜,但没有击中有效部位这点却是事实。这样的话他们就要考虑用其他方法来…等等,那个本该站在原地手握长弓的人呢?为什么地上只有一把弓,连插在地上的长剑也不知了去向? “在哪儿!”鼠人的动态视力要好过人类许多,杰瑞率先发现了自己的老师。顺着他的手指,其他人看到喀鲁斯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巨型胡蜂的正下方。魔裔手提长剑,一脚蹬在树干上,整个身子如没有重量一样腾空而起!但仅凭这样还是远远够不到敌人的,喀鲁斯单手一拉树枝,借此完成第二段飞跃,同时右手中的长剑顺势一甩,径直突破了树冠,刺向天空!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一击,他们到现在才明白魔裔从来就没把希望放在之前的三箭上,他要的,只是通过这三次牵制制造出令对方在空中无法规避的状态。胡蜂错误的选择了躲避攻击的方式,它合拢的翅膀再展开重新恢复飞行能力至少需要一秒的时间,喀鲁斯要的,就是这一秒的时间。 “不够,差一点。”剑尖,碰到了胡蜂的尾刺,可也仅仅如此。长剑不比箭竿,其重量注定在朝上抛出的时候难以飞出太远。强弩之末难穿缟素,巨虫甚至都没有反应,魔裔的武器已经自己沉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剑柄。 “他要干什么?”绮莉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喀鲁斯在扔出了长剑后并没有停下,他借着树枝再次跃起,握住了降下的武器。就在几人以为他是要使出什么远距离的招式,或者干脆跟着长剑一起落回地面的时候,魔裔的举动再次打破了常识。 气,它不能像魔法那样打破这世界的常理,可也足够让使用者做出一些非常的行为。就像现在,喀鲁斯和他的长剑都在空中,本来无处借力,即使是杀手强健的肌肉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发挥出十之一二。但当魔裔将体内的气适当的集中到左手,那种充盈的膨胀感让他相信这一拳足以贯穿铁板。 “去!”右手,松开,左手,重重的击打在剑柄的末端。这就是喀鲁斯要做的事,他知道抛出的力量不足以让长剑对敌人造成伤害,所以他才会在空中完成这次接物,为的,就是以右手重新调整剑刃的角度,再以左手给予第二次推力。 “噗!”被魔火淬炼过的剑锋毫无阻碍的刺穿了胡蜂胸口的甲壳,长剑贯入,深至没柄。 吵闹的嗡嗡声听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重物穿过树冠砸落到地面上的声音。那只巨大的昆虫,因为这一剑彻底失去了飞行的能力。若是换做其它生物,这下基本就算是死定了,可要杀死胡蜂,还没有这么简单。 “越简单的结构越顽强吗?”落下后站到枝丫上的杀手看着在地面上挣扎着将朝上的腹部翻回来的怪物,嘴角抽动了一下说道。 胡蜂的行动速度已经比在天上的时候慢了很多,无法飞翔的情况下,它过长的腿部反倒成了行动的阻碍。就算这么放着不管,想来这怪物也活不了多久。但喀鲁斯可没有让它慢慢死亡的打算,他左手掌心中红光一闪而过,不说斩草除根这种理由,自己的长剑还插在那怪物的胸口呢。 等魔裔回到同伴身边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这个给你,比普通的匕首轻,先暂时用着。等你的臂力足够了,再换不迟。”说着,一把由木棍做柄,经由树藤捆绑的小刀被扔到了杰瑞的手里。这把武器的刀身并非铁石,而是一块甲壳,从上面的利齿状倒刺来看,它之前应该是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咀嚼器官的一部分。 年轻的鼠人小心翼翼的要将这把小刀塞到腰带上,却被佩格拦了下来。“小心,这些虫子的牙和脚上都有毒,你这么贴身放着要是不小心刺到了自己可是很麻烦的。”长发的女巫看了看周围,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她咬了下嘴唇,将自己衣服的下摆撕下一部分缠到了刀身上。 绮莉见到这一幕吹了声口哨,不过在佩格看了她一眼后一反常态的没有多说什么。她绕着喀鲁斯转了两圈,“所以,你把它杀了?” “头胸腹全都砍断,再分别补上一剑,我想它即使是女巫养大的,这样也应该死透了。”杀手淡然的回答道,完全让人想象不到仅凭一把匕首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哦!那我要恭喜你啦!嘻嘻,你被盯上了,库伊拉的宠物之间都是有联系的,你杀了一个,其它的就会来找你。你,跑不掉了!”绮莉幸灾乐祸的笑着,她之前故意没说这件事,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谁知喀鲁斯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看了一眼深坑的方向,咒鸦还没有回来。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陷阱与愤怒 “咚,咚,咚”地洞里的声音还在回响着,它保持着单一的节奏和特定的频率,这让咒鸦想起了用来供乐师调整自己节奏快慢的节拍器。不过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没有人会放一台响声如此之大的节拍器,那这声音的来源到底是什么呢? “咔哒”脚下的土块被踢落,在斜坡上滚动发出一连串细小的响动。咒术师皱着眉头看着脚下的路,前方的隧道与之前的缓坡不同,以近乎九十度的角度向下延伸。虽说这条向下的道路上因为挖掘的粗糙而不乏落脚点,但咒鸦在思考了片刻后还是决定不再深入。 问题不在于如何进入,一旦在自己的后路上留下这样的隐患,巫师可没办法像喀鲁斯那般对陡坡如履平地。而如此狭窄的隧道也让变成乌鸦来进行移动变的不可能,要是洞穴深处没有危险还好,万一碰到什么不能快速解决的麻烦,那简直就是在找死。 “所以我说,我讨厌地下。”无奈的看了一眼前方的黑暗,咒鸦转身朝出口走去。可他刚刚转身,身体就猛地朝前扑倒,要不是手中法杖及时撑住,恐怕巫师现在已经整个趴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咒术师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踝上被某些细长的物体缠住了,那种黏腻湿润的触感令他不寒而栗。在这种情况下,要使用法术已经太晚,咒鸦的眼睛里闪过强光,他的法杖一下子沉入地下三分之一左右变成了坚实的支点,巫师依靠着这个支点,用手臂发力,终于堪堪将被缠住的脚踝拔了出来。 “真见鬼啊。”逃过一劫的巫师在拔出法杖的同时朝前翻滚了两圈,借此与抓住自己的东西拉开距离。索性对方似乎并没有追上来,咒鸦也就有了时间重整旗鼓。他手中法杖上的乌鸦双眼里释放出的红光比之前强了一倍有余,这种光芒和日光或火焰的光不同,只要不恰巧直视到光源,那么它就不会引起生物的注意。 依靠更加清楚的光线,巫师终于看到了缠住自己脚踝的东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在之前自己所站的斜坡下,正摆动着好几根伸出地面的触手状软体,但它们并不是触手,每一条软体的头顶,都是锋利的圆形口器。咒鸦认识它们,这是一种擅长掘地的蠕虫,可一般来说,这种生物的活动空间都是在极深的地下,那些锋利的牙齿也是为了在坚硬的岩石和金属间穿行才进化出的利器。 得到了敌人的情报,咒鸦的心跳略微慢了下来,他有些不屑的冷笑了一下,“看来这女巫的品味有点差劲啊。”但紧接着,一滴水滴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退!这是巫师老练的经验给他身体下达的指令,水滴落下的一瞬间,咒鸦整个人朝后暴退了将近十步才停下。而在拉开了距离之后,他看到了从洞顶上垂下,如蛇一样在半空中盘绕着的蠕虫,刚刚的水滴,就是从它长满了螺旋状锯齿的口中留下的唾液。 情况,有些不对了。如果说一开始的蠕虫只是意外,那么这第二次袭击可就不像是偶然。咒术师的目光搜索着,他赫然发现在之前自己遗漏的黑暗里,其实早就存在着很多拇指粗细的孔洞,而现在,随着体温和呼吸,那些潜藏在其中的食肉怪物们正缓缓探出身子,用它们没有视觉和听觉的头颅感知着隧道中的情况。 原本安静的隧道逐渐热闹了起来,无数粗细不等的蠕虫从隧道的四面八方破土而出,它们绞动泥土的声音就像是某种巨兽的脉搏,给人一种误入巨蛇口中的错觉。被包围了吗?不用回头去看,咒术师就清楚了自己的窘境。离地表的出口最少还有五十步的距离,足够这些蠕虫一拥而上把自己分食殆尽了。 若是换个人来,恐怕已经被这骇人的场景吓的腿软了。即使是起司,面对这般密密麻麻,却每一只都能碎石裂金的海量蠕虫,也绝不能保持冷静。但咒鸦可以,不是因为他的经验老到,只是他知道,今天,不是自己的死期。 “你们想要我的血肉对吗?因为在这附近能吃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对吧。”巫师的眼睛里吞吐着魔力,语气平淡,他当然知道蠕虫是听不懂人话的,可他也相信控制着这些蠕虫于此地埋伏自己的人,一定听得懂。 “那你们可得接好了,灰袍的血,可不是你们这些卑劣的东西轻易能尝到的!”说着,咒鸦就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他的小拇指有着明显的水肿,大量的血液不自然的涌入其中,造成血管破裂后从外部都能看到的红斑。 蠕虫确实听不懂人话,所以它们完全没有犹豫,朝着洞穴中的人类涌去。它们才不管这人是巫师还是什么,只有新鲜的血肉才能满足它们饥饿的躯体。可,为什么,这些血,不太一样? 左手,握紧,小指,爆炸。血水和肉末以极迅猛的速度四散而出,不均匀的溅射到周围的土壤里。那些爆炸开的组织,散发着浓郁的血味,对于没有视觉的蠕虫们来说,这些东西瞬间变成了比咒鸦本体更诱人的目标。可当它们真的进食到其中的分毫,致命的毒素就以此为媒介侵染而入,不仅杀死了进食的蠕虫,还把它们的躯体转化成了同样诱人且有毒的陷阱。 同类相食的可怕场景在隧道中上演着,蠕虫们被食物的味道误导了感官,拼命的啃食着变成了毒饵的同类。至于本应被啃食的巫师,他仍然站在原地,不急不缓的用布片包扎着左手上的伤口。一根手指的代价说大不大,可对于一向爱惜自己身体的咒鸦来说,这无疑足以激怒他。咒术师的嘴角仍然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容哪怕在此刻如地狱般的场景里,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库伊拉是吧,我记住你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归来之物 “失败了吗?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被灰袍咒术师记住名字的女巫慵懒的靠在她垫满毛皮的座椅里,库伊拉能感觉到自己手下宠物的死亡。也能察觉到杀死胡蜂的人和咒鸦并非同一个。 “嘎嘎!”趴俯在座椅旁的白色巨型蜘蛛敲响自己的鳌齿,用这种方式来询问主人是否有什么不满。回应它的,是库伊拉轻抚在其头上的手掌。 “没什么好担心的,琼斯。”女巫语气轻柔,好像是贵妇在和自己的宠物亲昵的对话,“他们不管来多少人都没用,即使是巨龙,在蛛网里也只能被当成猎物。你说对吗?”“嘎嘎!”白色蜘蛛的八只复眼像是八颗黑色的珍珠,借着昏黄的火光散发出令人着魔的光彩。在失心湾,有无数贪婪的海员曾经因为对这八只眼睛的遐想而失去性命。 “你能这么嚣张的时候也就只有现在了。等起司先生赶来,他不会原谅你对我们做的事情的!”葛洛瑞娅咆哮着,她的身体被白色的蛛网缠住,只露出头部。这位理论上溪谷城最高统治者像是一个战利品般被黏在墙壁上,看起来颇为滑稽。 女巫,笑了。她不屑的向斜上方看去,看着萨隆伯爵领的末裔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真是难看啊,亏你还是个贵族。看来变成丑陋的怪物之后,那些所谓的风度和仪态也就被一同抛弃了。网” “胡说!比起我们,你才是彻头彻尾的怪物!空有人皮的恶魔!唔!”葛洛瑞娅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一团蛛丝堵住了。库伊拉从座椅上坐起来,这时才能看清楚,这场座椅上点缀的皮草并非来自其它生物,正是鼠人! “如果是在失心湾,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不过现在,你还不能受伤,”女巫看着满眼怒火的鼠人,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没关系,身为领主的特权,就是让你的人民来代替你受苦,对吗?” 怒火中烧的葛洛瑞娅听了对方的话,猛然想起了什么,她眼中的愤怒飞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哀求和悲伤。她想要求饶,想要让女巫把所有恶毒的伎俩都用在自己身上,可她不能说话。泪水,从眼眶里流下,滴落在地面上用暗红色的血迹组成的巨大法阵上。 “琼斯,去把我们这位殿下忠心的侍卫带来。身为近卫,他得为自己的主人受罚。”库伊拉冰冷的说道,她身边的白色巨蛛轰然起身,爬上挂满蛛网的墙壁,将无数如葛洛瑞娅般束缚在墙上的鼠人中的一个取下,用两只前足夹着垂落到法阵的中央。那白色丝线里捆绑着的鼠人,正是克劳。只不过他此时正陷入昏迷之中,对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全然不知。网 巨蛛轻车熟路的将克劳身上的蛛丝拆开,用更粗且具有粘性的蛛丝分别捆住他的四肢。接着地下头,用尖长的口器刺破鼠人的脖子,向里输送带有解毒性质的唾液。做完这一切后,被称为琼斯的可怕生物就爬回了主人的身边。 不要,不要!看着逐渐转醒的克劳,葛洛瑞娅在心里大声尖叫着,可这位萨隆家族的继承者现在却连发声都做不到。 “唔…我这是,怎么了?”醒来的克劳迷惑的说着,他想要抬手去揉揉眼睛,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无法动弹。鼠人护卫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从形状来判断,这里应该是原本的议事厅,可几乎覆盖了整个大厅的蛛网以及墙壁和屋顶上大大小小的白色人茧却让他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 而在这数量多到吓人的人茧里,克劳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葛洛瑞娅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她一直在挣扎吧。“殿下!您怎么在哪里,您等一下,我这就去救您!”他奋力扭动自己的四肢,想要从蛛丝的束缚中逃出来。可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呢?克劳越是用力,蛛丝收的就越紧,到后来甚至原本还可以动弹的身体被束缚的分毫也难动。 “多么感人的一幕啊,护卫和他守护的公主。这样的好戏在失心可是看不到的呢。”女巫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吸引了克劳注意。 他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那个带着无数可怕怪物从天而降,将溪谷城的鼠人们一网打尽的可怕存在。那个有着黑白两色头发的女巫,那个将刚刚建好的家园再次毁灭的…凶手! “你这肮脏丑陋的混蛋!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永世难安!我不会放过你,即使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会永远纠缠你!”克劳将脑袋转向女巫的方向大吼着,他的头因为束缚的关系看不到库伊拉的身影。不过这不妨碍鼠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将自己脑海里所有污秽的词语倾泻在她身上。他骂的是如此用力,以至于他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难以承受激烈的活动而开始崩溃,大量的血沫顺着鼠人的嘴角,和他的诅咒一起喷涌而出。 库伊拉没有阻止克劳的意思,她甚至有些兴致勃勃的听着对方咒骂自己的言辞。等到可怜的鼠人再也骂不动了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哦,看来我搞错了一件事。你不是个忠心的护卫,你只是被拉来凑数的粗鄙之人。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在灵魂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说完,女巫打了一个响指,整个法阵随之开始产生了变化。那些干涸的血迹像是重新恢复活力般开始流淌,它们顺着地上的刻痕涌动着,渐渐填满了整个法阵里面的空间。本来应该只有薄薄一层的血浆,在它们奔流的时候竟然隐隐的发出了波涛之声,好像克劳身下的并不是地面,而是一汪鲜血之池! “这是什么?女巫,不论你用什么邪恶的巫术,我都不会,咕噜,咕噜噜…”血水,在沸腾,它们争相灌入克劳的七窍里,那种景象虽然已经看过很多遍,可还是让葛洛瑞娅由衷的感到恐惧。不!不!她痛苦着,泪滴顺着下颚的毛发溅落,不偏不倚的落在克劳的眼睛里。这位相处时间并不长的卫士重新看向他守护的女士,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还没等他努力尝试,一只巨大的手掌就从血池中伸出,一把将其拉了进去! 女巫的眼睛在看到手掌时一亮,在之前的仪式中,那些贡品都只是自然的沉入血池里,被人主动拉入,这还是第一次。难道说,要成功了吗? 克劳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就连他溅起的涟漪,也在翻滚的血浆中难以辨认。可与之前相反,在祭品被吞没后,那一池的血液没有干涸,转而变的越来越活跃,它们甚至开始,燃烧!血红色的火在房间中央燃起,带着浓重的硫磺气味。一个可怖的巨大身影,从火焰中爬出,它是如此巨大,以至于这个房间都容不下它站直。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巫师,我们没完!我,深渊第一百四十四层的领主,厄度,回来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非去不可 一名领主级恶魔的归来所引发的影响是十分剧烈的,或许普通人难以察觉这可憎深渊来客的降临,但对于施法者和感官极为敏锐的生物来说,空气里已经弥漫起了不安的味道。 “你们有没有闻到,硫磺混杂着鲜血的气味”杰克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的说到,他能感觉从溪谷城,准确的说是溪谷城的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硫磺味。这气味极淡,可不知怎的,一闻到这气味他整个人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直觉告诉狼行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了。 “什么”洛萨和网虫互相看了看,两人都只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迷惑。作为战士,哪怕是持有猎巫刀的战士,对于黑暗事物的感知还被限制于身体素质。不过,抛开不懂魔法的几人,身为女巫的珂兰蒂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她亦没有察觉到狼人口中的味道。 起司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同伴们。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有些事还是提前讲清楚的比较好,“杰克说的没错。在前方那座城市里降临了一个真正的大恶魔,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应该正是我们从西格特陛下体内弄出来的那个。” “可他不是死了吗你亲手把他打成了粉末,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杰克有些疑惑的说道,虽然早在王都的时候起司就曾说过厄度恐怕并没有真正死亡的消息,但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法师吸了口气,“并不完全如此。准确的说法是,他在这里死过一次。” “听起来他有很多次生命可以挥霍。”洛萨挑了挑眉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谁知起司真的点了点头,“完全正确。恶魔和魔鬼一样,他们在这个世界现身就有可能会被杀。但他们不会像我们一样真正的死去,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出现在这里的身体只是一具皮囊,他们真正的躯壳还在无底深渊的某一处徘徊。在这个世界中杀死这些下位面的邪魔只是送他们回家。” “那他们岂不是无敌了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比如像银或者木桩之类的。”杰克询问起来,他回想起在王都城堡和巨狼化的自己肉搏而完全处于上风的怪物,变成狼人后第一次觉得力量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法师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一种彻底消灭魔鬼和恶魔的方法,那就是使用他身体里潜藏的那股能量。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上次破坏厄度的躯体已经让起司感觉到吃力,如果想要真正干掉这只大恶魔,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会让他难以支付。所以他摇了摇头,告诉自己的同伴们一个标准答案。 “事实上,在这里杀死恶魔并不是徒劳的。每一次,每一次他们在这里死亡,他们的本体就要在深渊里失去很多力量,这有可能是他们的某一块躯体,某一种能力,甚至会被直接变形成其它样子。最主要的是,在这里死去的恶魔短时间内是无法再次离开深渊的,而所谓的短时间,往往以百年来计算。” “可他又回来了,甚至一个月不到他就又从那个什么见鬼的深渊里爬了回来。为什么”洛萨有些奇怪的问道。 “因为有人开了门请他回来。”冷漠而阴郁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接着在黑色的羽毛组成的小型旋风中,另一个身穿灰袍的身影缓缓落在地上,“有人不计代价,或者是因为那代价本来也不需要她来支付,进行了大量的献祭,她把那怪物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谁”起司没有惊讶于咒鸦的现身,同为灰塔出身的施法者,二人一直对身处不远的同伴有所感应。 “库伊拉,失心女巫团的二把手,你们见到的那两个小丫头的导师,溪谷城的屠杀者。”咒术师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左手的断指处包裹着纱布,可布条上还是渗出了淡淡的红色痕迹。 “她屠杀了溪谷城”起司的眼睛里闪烁起魔力,他可还记得自己和魔鬼的交易里明确的标记着要保护葛洛瑞娅三年的安全。那么现在,他的交易是不是已经失败了但法师转念一想,魔鬼来履行契约可从来不迟到,那个带着笑脸面具的邪魔到现在还没现身只意味着,萨隆家族的末裔或许还没有身死。 “起司,起司,我的同门,”咒鸦有些夸张的一边踱步一边喊道,“我想你和我一样没有在老师的恶魔学识课堂上睡着过对吗因为睡着的家伙现在都已经在深渊里烂成渣了你告诉我,将一个领主级,尽管只是一百多层的小领主,可他还是领主级的恶魔在短时间内,完全的,召唤回这个世界上,需要多少的灵魂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们前面的那座城市已经是座死城了” 起司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盯着咒术师,死死的盯着,许久才开口说道,“你没说实话。如果溪谷城真的被屠杀一空,你就不会浪费时间出现在我面前,这不符合你的行事风格。而且,如果那个叫库伊拉的女巫是为杀戮而来,那她现在完成了任务早就该逃之夭夭,而不是用那些血液和灵魂把一个自己根本控制不了的恶魔召唤出来。” “呵呵,”咒鸦的表情平静了下来,他冷笑两声算是对同门的赞许,“说的不错。不过要是我是你,我会选择假装相信我的话,然后装出悲愤的样子和你身边的这些凡人一走了之。你应该明白如果我刚才说的东西是错误的,那事实会是什么对吗” “一个不需要大规模血祭就可以召唤领主恶魔的女巫,她的背后一定有什么更可怕的力量。”起司点了点头,他明白咒鸦的意思,同时也猜测帮助库伊拉的存在十有八九就是那阴魂不散的掮客。 “看起来你不是一无所知对吗但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去”咒术师抬起自己的双手,用十指上消失的戒指和彻底断掉的小拇指来加强自己的疑问。 起司,注意到了同门所受的伤害,他明白能让咒鸦落入如此窘境的情况显然要比自己之前面对的危险的多。可他看了看爱尔莎,又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唤醒珂兰蒂时说过的话。 “我,非去不可。”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血狮的下落 咒术师用看什么奇特事物的眼神看向起司,他看了很久,看的旁边的人都觉得这两个巫师是不是在做他们不理解的交流。但事实上咒鸦只是在大量他的这位同门。终于,他轻轻摇了摇头停止了审视,开口说道,“好吧,我本来还不信,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过该怎么说呢,并不是十分让人意外。或许,这就是老师希望的事情吧。” 除了起司之外,在场没人听得懂咒鸦的话。而法师意识到对方这是在说自己的道德标准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的打算,施法者必须无条件的相信自己,这是所有灰塔巫师奉行的信条。 “如果试探结束了,那就来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帮助吧,你不会专程跑过来只为了吓唬我对吗” 咒鸦耸了耸肩,他知道这只是因为起司不愿意再就他的观点问题多做讨论所转移的话题。不过,他也确实有这个打算。 “我确实有了一些发现,那些你口中的变异者似乎在溪谷城的周围建立了相当多的隐蔽侦查点。但很遗憾,他们的设计对比自己钻地还快的对手没用,悲观的估计那可能反而加速了聚集地被发现的速度。”当下,咒术师就将有关他之前的经历,以及关于库伊拉的信息告知了起司等人。在听到对方可以驱使大量巨型昆虫的时候,队伍中除了网虫之外的女性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换句话来说,被鼠人挖据出的地下空间,现在很可能已经变成了女巫手下虫子的陷阱了吗”洛萨作为最具备作战经验的一员,虽然对于魔法所知甚少,可是他还是能理解咒鸦的话。 “完全正确,目前还不能肯定有多少只女巫带来的大家伙,但我以我的小拇指担保,那些东西真的很致命。”咒术师挥舞着他缺少了一根手指的左手冷笑着说道。被人算计没有什么可耻的,可耻的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误而不吸取教训。 黑山伯爵砸了砸嘴,“那么我们要进入的就不仅仅是陌生的地穴那么简单。我们要闯入一片陌生而且充满陷阱的地下区域,还要同时提防女巫和她的虫子以及你们口中的魔鬼。哦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一个军团。” “别那么悲观,我们有两个灰袍,一个女巫,一个狼人,还有两位冰霜卫士。看看我们,我们不需要什么军团”杰克张开双臂给同伴打气道。狼行者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论是失心女巫还是厄度,都是曾从他手中逃走的猎物,身为一名猎人,亚历山大很高兴自己有机会弥补之前的失误。 当然,狼人的话并没有让其他人的脸色好起来,他们互相看了看,对于身边的队友,他们都是相当信任的。要是以现在的阵容去对抗一支军队,洛萨恐怕都不会害怕,但是女巫和恶魔 “恕我补充一下,你们不会以为我是从熔铁城一个人赶过来的吧”咒鸦笑着说道,同时指了指起司,“所以你的人,加上我的人。另外两个女巫,她们不太可靠,但我相信可以将一些简单的任务交给她们。一个魔裔杀手和他的小徒弟,我想你们已经见过他们了,很强力的援军。以及我们的老朋友里昂先生和他的扈从,嗯,最后这两个人可能要再斟酌一下,我让他们提前去溪谷城里探路了,当时我可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但愿他们还活着。” 听到血狮还活着的消息,洛萨等人或多或少的都露出激动的神色,这位平易近人的骑士长不论是之前在萨隆领还是在浊流镇都帮了起司他们很多。可在听到咒鸦命令里昂成为了探路的棋子的时候,连起司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的怒色。黑山伯爵更是提起他的战斧,朝咒鸦靠近了两步质问了起来,“你怎么能让他去送” 送死两个字,洛萨还是没有说得出口,他害怕自己说出来之后,骑士长的遭遇就真的变成了那样。不过他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送死”咒鸦嘴角的笑容不减,他似乎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表情,自顾自的说,“或许对于你们来说,这个任务确实是送死,但是那个男人,你们称之为血狮的男人,他可没这么简单。能从那场战争中四肢健全的归来,他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种地方你们还是收起廉价的愤怒,把它们积攒起来对该倾泻的人倾泻吧,也许还能救自己一命。” 咒鸦的话很是难听,可起司却清楚这才是他的说话方式。法师伸手拉住了洛萨的肩膀,防止伯爵因为冲动而做出什么蠢事。“起司,和我保证我们不是要和这家伙一起行动,我没法把后背交给这种人。”耿直的洛萨咬着牙说道,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提出要和咒鸦决斗了。要知道,即使是当时在浊流那个只知道战争的黑山伯爵,他对里昂的敬仰都是极为强烈的。 “放心,我也没打算和你们这些慢吞吞的家伙一起行动。”咒术师不紧不慢的说道,“再说我们的目的本来就不一样,你们,是为了解救那些鼠人。至于我,我只是要找人谈谈这根小拇指的价码。” “我们分开,没人是恶魔领主的对手。”起司说道,他的表情很认真。厄度的实力他是见过的,而这次以另一种方式被召唤回世界上,恶魔一定会变的比上次更加残忍和棘手。至少,再想像上次那样趁其不备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别说的那么绝对。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是越多越好,我们还是分开行动比较稳妥。就像这位拿着猎巫刀想要砍我的先生不喜欢我一样,我也对你们的天真感到由衷的作呕。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保证不会把匕首送进你们的心窝里来让自己好受一些。”咒鸦冷笑着朝后退了几步,优雅的躬身行礼,整个人在从长袍中弥漫出的烟雾里变的模糊。片刻后,一只乌鸦冲破了雾霭,飞向空中消失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失落的哨所(上) 溪谷城,地下的某条坑道中 里昂不是第一次进入这座城市,也不是第一次钻到鼠人挖掘出的地下世界里来。可骑士长每次总觉得自己在探索的是完全陌生的地区。这也不怪血狮,抛开萨隆家族统治时期的溪谷城不谈,鼠人瘟疫爆发后他和王国骑士团的先遣队进入溪谷城被变异者捕获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以鼠人的挖掘能力,当时里昂所见到的地下体系于今日来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和他们要面对的对手相比也是如此。 “我真怀念这里只有老鼠的日子。”血狮用手帕擦拭着剑刃上的污渍,那不是红色的血或黄色的脂肪,而是散发着恶臭的棕褐色粘稠液体,和骑士长身下坐着的那只特大号甲虫脑袋里流出来的东西一致。里昂在好不容易将武器清理完毕后习惯性的想把手帕收到怀里,可是他闻了闻那上面的气味,想了片刻还是将它扔到了尸体旁边。 “这样下去我们深入不了多远。”巴克姆一甩短刀上的污迹,收刀入鞘。在长刀折断后,固执的精灵一直没有选择其他武器替换。 骑士长很清楚自己扈从说的没错,像他和精灵一起杀死的这只甲虫只能算是好对付的对手,它厚重的甲壳虽然难以击穿,不过除此之外其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性。而在这纵横交错的地下络里,天知道还藏着什么难缠的家伙。但越是如此,侦查工作带来的回报就越大,短暂的休息之后,血狮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进。 不过此时里昂要是知道杀死了甲虫的二人已经如喀鲁斯一样被库伊拉手下的昆虫军团记住,恐怕他就不会这么轻松的决定深入了。当然那是后话,现在勇敢的王国骑士长和他的精灵扈从还是必须在鼠人狭窄阴暗的隧道里小心的前进。好在鼠人,不论是变异者还是原生鼠人,他们似乎都是地下建筑的大师,虽然这些隧道看起来粗糙且简陋,可还是没有出现坍塌的迹象。 直到,二人转过坑道的下一个转角。大量的碎石和土块从上而下将这条隧道彻底的封堵了起来,不留丝毫的间隙。 “此路不通?看起来我们得换条路了。”巴克姆有些不爽的说道,在他看来如此细密的地下络里出现几条死路没什么问题。 而他的骑士则似乎有不同的看法。里昂俯下身子,用带着手套的手拾起一撮土壤,由于在这种环境中视觉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血狮选择用嗅觉和触觉来弥补。“这里是被故意弄塌的。掉落的土块比周围的要干燥而且细腻,显然是设计成了遇到危险就可以阻断敌人的机关。”甩甩手弄干净手上的沙土,里昂得出了结论。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他们的对手可是那些虫子,它们掘通这条地道不费吹灰之力。”精灵有些无奈的说道,他承认这种机关可以隔绝大部分的入侵者,但面对女巫驯养的巨大昆虫?巴克姆只能感叹鼠人们遭遇了最克制自己的对手。 血狮走到扈从身边,“并非如此,这条隧道就没被掘开不是吗?那些沙土里混入了一些草药,可能本意是为了保持机关里使用的泥土干燥,但现在看来它们可能恰巧具有除虫的功效。找找周围,虫子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它们应该会找到另外一条路。” 巴克姆点了点头,来自精灵的天赋让他在黑暗中可以隐隐的看见事物的轮廓,虽然只是轮廓,但也比人类要很上很多了。扈从搜索了一阵,果然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处之前被忽略的小洞。从洞口的挖掘痕迹来看,这绝不是出自鼠人之手。 “找到了,在这里。但,这个洞口为什么这么小?”精灵用手小心的抚摸了一下洞口边缘,阵阵的冷气混杂着不知道来源为何的气味从小洞里散发出来。巴克姆估算了一下,这样的地穴以他和里昂的身材弯腰可以勉强同行,但是对于巨型昆虫来说,它未免太小了一些。至少到目前为止,精灵还没有见过体型如此“小巧”的虫子。 “并不是身材越大的对手越难对付。体型和带来麻烦的程度很多时候并不成正比。”里昂说着,试探性的用剑鞘探入小洞里。他的剑鞘上不知何时装饰上了一枚雕刻有乌鸦标志的环扣,那只乌鸦的双眼是两枚细碎的红宝石。这是咒鸦送给骑士的礼物,当剑鞘接近一些陷阱的时候,它上面的红宝石会闪烁起红光提醒自己的主人。而里昂十分怀疑这东西是如何界定“陷阱”这一概念的。 但不论对巫师提供的道具多么的不信任,红光都没有亮起,里昂深知在这种地方时间就是一切,他必须加紧脚步在对方还没有彻底接管鼠人的地下通道前刺探到足够多的情报然后离开。所以没有过多的犹豫,骑士长将佩剑挂回腰带上就躬身进入了小洞里。 巴克姆撇了撇嘴,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应该尽快逃离地下,可对里昂的认同让他强压下了这股不安,跟着自己的骑士一同前进。 弯曲的通道一直向下,在二人前进的途中不时又土块掉落。这不禁让里昂加快了脚步,这种地道通常保存不了多久,他现在只希望前方的道路还没有坍塌。事实证明骑士的担心是多余的,随着脚下一空,里昂的身体率先离开了狭窄的隧道,然后整个人在巴克姆眼前径直的掉了下去。“见鬼!”精灵暗自骂了一声,也跟着前者跃出了地穴。 “咔嚓!”血狮并没有下落多久,他推算自己大概也就下坠了两三米的高度,接着一脚就踩在了某些甲壳上面。“准备作战。”里昂朝左边一跳,对跟在他身后的巴克姆提醒道。同时,他的剑已经握在了手里。 精灵人未落地,就已经让武器出鞘,他接触到地面后迅速找到了里昂的位置,和骑士背靠背互相保护对方的死角。而在他们周围的黑暗中,传来了大量“咔哒咔哒”的声音。 “能看见是什么吗?”血狮询问道,他希望至少可以获得敌人外观的描述。这样他就能推测对方的攻击方式。 “我试试,”巴克姆努力的试图看穿黑暗,可即使是精灵的视觉,想要在全然无光的地下睹物也是不容易的。在过了大概五秒后他才有些犹豫的说道,“好像,是一些蚂蚁,很大的蚂蚁。” 。九天神皇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失落的哨所(中) “蚂蚁吗?”里昂调整了一下手中武器的握法。对于这种昆虫,应该没有人会感到陌生,而即使是从不关心这方面知识的人,对于蚂蚁的第一印象应该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合作能力和那与身体不相配的力量。这样的对手如果只有一个那还好说,但眼下对方的数量远多于己方,这就让身经百战的骑士也多少感到有些棘手了。 “来了。”只来的及发出这个提醒,巴克姆的声音就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属武器和硬度对等的东西碰撞才会发出的声音。这些蚂蚁的甲壳硬度大大出乎了精灵的想象,即使是他手中的短刀,在劈砍到蚂蚁的头部时也只能溅起零落的火星。 具有黑暗视觉的扈从都落得如此狼狈,完全靠听觉和直觉来判断情况的里昂本应更加的不堪。可,血狮恐怖的地方不仅体现在他的身体素质和武艺上,对陌生敌人弱点和能力的总结与判断才是他可以一路战斗至今的依靠。仅仅通过几次战例,里昂就已经确定面对这些体型庞大的虫子,力取和突袭都无异于自寻死路,对方的身体构造注定它们在同大小的情况下在力量和反应速度上都远超人类。 那么该怎么获胜呢?血狮给出的方法是利用敌人本身。骑士长在黑暗中索性闭起了眼睛,将感知全都交给了听觉和触觉,无光从来就不是问题,对他来说很早以前就不是了。“嗡!”轻微的风声,最靠近里昂的蚂蚁试探性的用它宽度足够将一个孩子拦腰夹断的螯钳咬向骑士突出的肢体—持剑的右手。 里昂屏住了呼吸,他以此来阻止自己产生本能的恐惧,真正的战士知道何时应该抑制恐惧,而何时又该将其加以利用。恐惧带来的肌肉紧绷会影响出招的速度,虽然这同时也能增加力道,但这不是现在的血狮需要的。快!蚂蚁的身体结构决定了它们可以迅速的向前爬行,但六足的行走方式也注定它们不能如人类一样自由的向其它方向移动,这就是里昂要利用的地方。 骑士左脚踏前,右腿弯曲,头颅低沉与手臂齐平,他整个人从侧面看上去是一个三角形,而这个三角形锋利的尖端,是脚尖和剑尖的结合。“咔哒!”可怕的撞击声在里昂的头顶响起,那是蚂蚁的螯钳猛力咬合发出的声音。骑士的后颈渗出了些许的冷汗,从声音来判断,如果自己再慢一点,恐怕这次咬合带来的后果和断头台的铡刀也相差不多了。 “哼!”后怕归后怕,此时巨蚁的半个身子已经趴在了里昂的身上,这正是骑士长想要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周围的蚂蚁不会贸然攻击同伴,而处于正下方的里昂也在自保的同时获得了完美的出手机会!骑士双手握剑,以手肘为支点,长剑为杠杆,扭腰发力,整个人在转身的同时将压在身上的对手一下子抛起到了空中! 这还没完,里昂在挑飞了对手后双手同时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他的左手松开剑柄,一把握住了巴克姆的肩膀,将他的扈从向后拉扯。第二件,骑士的右手剑指苍天,剑尖浅浅的卡到巨蚁身体的沟壑里,然后里昂以剑为柄,以挑在剑尖上的蚂蚁为锤,对着之前正要攻击巴克姆的巨蚁狠狠的砸了下去! “砰!”这一下的力量其实并没有它听上去那么强,毕竟被挑飞的巨蚁并没有飞起多高,它身上的势能不足以造成毁灭性的伤害,而昆虫骨骼在外的结构也注定了它们在受到伤害的时候远比人类要抗击打的多。所以血狮的攻击只是让两只试探着进攻的蚂蚁被砸的眩晕了片刻,同时也将攻击失败的巴克姆救了下来。 “别尝试和它们拼力量,用步伐牵制。”骑士嘴里说着,手中长剑已经再次指向身前,俨然做好了迎接下一次攻击的准备。 “说的轻松。”巴克姆撇了撇嘴,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右手要被咬下来了呢。惊魂未定的精灵努力稳定心神,将重心压低,左右脚前后岔开,回忆着骑士传授的脚步。 “来了。”战斗开始的第二次提醒,来自不依靠视觉感知的里昂。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蚂蚁又不像人类那样,攻击前会有所谓的杀气或者其它征兆,在没有视觉的直观观察下想要预判它们的进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里昂就是做到了,他所利用的,是自己的剑,骑士长将长剑的顶端搭在地面上,以此来感受地面最轻微的震颤。 这种方法的准确率恐怕并不乐观,不过这一次,他说对了。攻击来的巨蚁总共有三只,两只攻向里昂,一只从侧面偷袭巴克姆。显然骑士之前的举动令这些巨型昆虫也意识到他不是个好得手的猎物。血狮冷哼一声,经过第一次的试探后,他大概了解了对方甲壳的厚度,这一次,他希望可以获得战果。 蚂蚁,并不是依靠速度捕猎的生物,这也是为什么里昂尚且还有办法与它们一战的原因。而昆虫,不论它们变的多大,都有一种弱点是避不开的,来自上方的攻击。血狮大步跃起,右脚猛踩巨蚁的头部,将它尚未扬起的螯钳生生踩了下去!同时,他的身体左倾,双手倒握长剑,整个人像钉子一样直奔另一只蚂蚁的腹部,意欲靠着体重来贯穿对手的外部甲壳。 然而,里昂漏算了一件事。当气流狂乱的变化,振翅声不绝于耳的时候,血狮才意识到,这些该死的东西,居然会飞!飞蚁,这种生物其实也并不少见,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中,它们的翅膀也起不到什么实际的作用。可是突然出现的声音还是让里昂本能的做出了规避的动作,当他意识到失误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噗。”血狮的身体落到地面上,他连续翻滚了几次来躲开可能存在的追击,当他再次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众多的巨蚁重重包围了起来。“这下麻烦了。”里昂苦笑着自语道,他可不觉得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平安脱身。至于巴克姆,他还在努力和自己的对手缠斗,根本无力支援骑士。 就在这个危机的关头,巨蚁们却久久没有发起攻击,通过剑身传来的震动,血狮能察觉到密集的活动。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蚂蚁,好像在畏惧这什么。还不等里昂多想,蚂蚁们居然开始依次顺着房间上方的洞口退出这里,它们走的很快,以至于巴克姆在这里只剩下两人之后还在对着空出徒劳的挥剑。 “到底,怎么回事?”里昂叫停了扈从,迷茫的摇了摇头。而就在他伸手捡起自己扔到地上的剑鞘的时候,整个房间毫无预兆的,向下坍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失落的哨所(下) 泥土的气息,充斥着血狮的鼻腔,他用力呼气,想要将鼻子里的异物吹出。“噗唦”土粒从骑士的身上翻滚而下,可大量的泥土还是像粘性物质一样糊在他的身上。 摇了摇头,将头发和耳朵里的尘埃甩掉,里昂简单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还好,这阵突如其来的下落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手臂上有几处轻微的擦伤。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巴克姆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幸运,以及,这里是哪? 小心的摘掉手套,骑士长用手掌摸索着身边的环境,湿润的泥土和碎石在他背后堆积而上,里昂推测这些应该是崩塌留下的土堆。他很担心那些巨型蚂蚁会不会等环境稳定后再返回,所以他在检查这部分的时候十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摸到那可怕的螯钳。不过那并没有发生,这片空间出奇的安静。要是有光就好了,里昂不禁这样想。 绿色的光点,亮起,先是一个,紧接着两个,三个,大量的绿光就像凭空点亮的蜡烛,将黑暗从骑士长的身边驱散。绿之子,里昂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它们。这些本应栖息在森林中的小家伙围绕着他,其中胆子大一些的落在他摘下了手套的手背上。它们好像永远都这么欢乐,丝毫没有受到这里压抑氛围的影响。 不管怎么说,绿之子们确实带来了地下世界难得的光亮,虽然它们发散的绿光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可骑士还是很快习惯了这种环境。他缓缓起身,为了不让身边的小家伙不小心碰到自己身上的铁制品而以极慢的速度环视四周。大体上来说,这里也是一间和之前房间差不多大小的洞穴,墙壁上粗糙的灰浆显示制造它的人应该是鼠人。 向前走了两步,巴克姆的上半身也出现在绿光的范围中。血狮赶忙靠过去检查自己扈从的状况,发现后者也没有怎么受伤,只是下半身被土堆压住,恐怕暂时难以拔出。而精灵本人也陷入了昏迷,可能是下坠时撞到了什么硬物。知道巴克姆没有大碍,里昂松了一口气,先不谈责任或个人感情,想要在这种地方全身而退,二人缺了谁都难以做到。 想到全身而退,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出现在里昂的脑子里,这想法如此荒诞,令他自己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可是在犹豫了几秒后,骑士还是开口对身边的绿之子们问道,“是你们救了我们吗?”从之前精灵们对待绿之子的态度来看,这些小家伙应该是可以听懂语言的,就是不知道它们能不能明白人类的意思。 谁想绿之子们在听到里昂的问话后居然全体飞了起来,它们绕着血狮快速的旋转,让后者陷入了困惑。几秒钟之后里昂才意识到,它们应该是在欢呼。其中一个绿之子,里昂猜测是领导之类的存在,人类几乎不可能分辨它们间的区别,飞到了骑士的眼前,用非常自豪的姿势挺胸点了点头。 这下换成骑士长惊讶了,他只是觉得这些小家伙的出现太过凑巧,没想到它们居然真的是把自己和巴克姆从巨蚁手里救下来的恩人。“谢谢你们了。”里昂用温柔的声音道谢,他很想鞠躬对这些朋友行礼,但是这人类的礼仪对它们来说恐怕毫无意义。 绿之子们在得到感谢后似乎对骑士更有好感,甚至有好几只绿之子干脆钻进了里昂的头发里,在里面进进出出,令血狮哭笑不得。不过现在还算不上安全,里昂在确认巴克姆暂时不会醒来后决定先靠着绿之子们探索一下这个房间。凭借老辣的眼光,里昂很快推测出了房间的作用,这里应该是某种前哨站。可能是转化时间的问题,鼠人的建筑习惯于人类并无什么不同,而这种军事设施的制式骑士早就烂熟于心。 “所以…”里昂手里拿着一小片破烂的布片,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些文字,不过在经受过教育的骑士看来这些文字更像是原始的暗号,像那些佣兵之间会用的东西。他转头看了看房间的西北方,那里是他落下来的地方,大量的碎石和沙土组成了一个难以攀爬的陡坡。血狮猜测这个房间和他之前所处的房间本来就是有联通道路的,上方的房间用于收集斥候的回报,而这里则是将情报整理发送的控制室。这个猜测很有说服力,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绿之子可以如此轻易的打通两个房间,它们利用了本来就存在的通道。 而这就说明这里应该有另外一条通道,通往更上级的情报机构。里昂更相信那会直接通向鼠人们的建筑核心,它们应该还没有时间搞出一套成熟的情报体系,多数情报理应直接送到领导者手上。产生了这个想法的血狮扩大了自己的搜索范围,他贴着墙壁前进,绿之子们的光亮并不强,最多也只能让他看清身前五步而已,用这样的方法来探索比较不容易遗漏。 “呼…”从墙壁里吹出的风将围绕着骑士的绿之子们吓的四散而去,过了几秒它们才找回勇气飞回里昂身边。而风吹出来的地方,是一个向下蜿蜒的孔道,大小足够鼠人四肢趴俯前进,但对于人类来说太小了些。里昂不是没想过匍匐爬进这个通道里,但考虑到无法确定通道的长度,他只得打消这种冒险的念头。 既然确定了无法继续深入,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条路离开这里。这次潜入已经让里昂得到了相当多的情报,刚才遇到的巨蚁群也已经说明单靠两个人的力量不足以在现在的溪谷地下行动。可话虽如此,深入的通道太小,进入的隧道又被坍塌挡住,他和巴克姆该怎么离开呢? “你们,知道怎么回地上去吗?”骑士长对身边的绿之子们问道,它们既然可以来到这里,想来也应该有方法出去。只是希望这些小家伙的方法对人类和精灵也能奏效。 绿色的小生物互相看了看,然后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讨论了起来,它们边讨论边看向里昂,这让后者有些好奇。那感觉就好像这些小家伙是知道如何离开地下的,只是它们在犹豫是不是要把它告诉里昂。 而就在此时,血狮耸了耸鼻子,他从那个通往深处的通道里闻到了些许的硫磺气味,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浮现。绿之子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或许是迫于硫磺味的出现,这些小家伙停止了争论,用身体组成了道标,将里昂引向房间角落的一根暴露在空气中的树根旁。 里昂颇为无奈的看着这条树根,他不怀疑绿之子可以通过它前往这棵树地上的部分,但是自己?还是算了吧。 就在骑士长打算转身看看那个塌方造成的陡坡能不能试着攀爬的时候,巴克姆的声音却突然响起,“站过去。”精灵不知何时从土堆里自己钻了出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里昂并没有听到泥土翻动的声音。不过当他看到大量的绿之子布满了精灵裸露在外的身体的时候,他意识到和自己说话的人恐怕并不是自己的扈从。 “站过去。”双眼无神,散发着淡淡绿光的精灵又一次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然后率先走向树根。 血狮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他在思考自己应不应该信任现在的巴克姆。但考虑到绿之子并没有害过自己,他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还是跟了上去。 只见巴克姆的左手握着树根,右手搭在里昂的肩膀上,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血狮,“闭上眼睛,不要睁开。”骑士照做,紧接着无数细小的声音就从他身边四面八方传来,是绿之子,它们在唱着什么…… :。九天神皇手机版: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往日残响 悠远的歌声在血狮的耳朵里逐渐扭曲,让人平静的曲调在某一个时刻突兀的变成了喊杀声,远方的喊杀声。随之而来的,是热烈的狂风和刺鼻的血腥味,这种变化令里昂措不及防,可隐隐又觉得有些熟悉。他知道如果自己此时睁开眼会看到什么,在这么多年的梦境里,他已经来过这里太多遍。 不,不用去睁眼,那件事马上就会发生。果然,一个语气略微生硬,显然并不熟悉使用这种语言的声音在骑士的耳边响起。 “士兵,你还活着吗?”多么怀念的声音啊,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里昂一下子就把之前绿之子交代他不要睁眼的嘱咐全部忘记了。他很自然的睁开眼睛,看到那一头金色的长发和长发下如同女神般令人着迷的面容。 “还活着。”时间好像回到了久远的过去,骑士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虚弱。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金发的女人转头对不远处大喊起来,她说的语言来自精灵,即使是现在的里昂也只能听懂只言片语。不过很快,几个身着皮甲的精灵就把血狮架到路边的树下,发现了里昂的那个更是二话不说撕开了血狮身上早已破烂的铠甲,清理后者身上的伤口。 “士兵,你隶属于那支部队?”一名梳着马尾辫的男性精灵用流利的人类语问道。他的表情有些紧张,说话的同时还在四处张望,这也难怪,当谁看到一只倒在地上的巨怪和一地支离破碎的尸体时都不会太镇定。 里昂张嘴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出现了几分的模糊,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才想起自己要说的内容,“北方联盟,苍狮中队,见习骑士里昂。” 精灵男性没有对骑士的异样产生什么怀疑,他把这当成了这名人类虚弱的表现。考虑到他肚子上那条险些就彻底划开腹腔的可怖伤口,这是十分合理的解释。“北方联盟吗,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精灵的药膏见效很快,只是简单的涂抹,就已经让里昂腹部的痛感减轻了许多,这也让他回答的声音宏亮了一些,“报告,我们负责运送攻城具到前线。但是路上被巨怪袭击,攻城具被毁。” “这只巨怪就是袭击你们的那个?”虽然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对方手指的方向,不过骑士还是点了点头。在得到了肯定后精灵男性赞许的点头,“干的不错。凭一个中队的兵力遭遇巨怪不仅没有溃逃还能得到这个战果,你们是值得尊敬的战士。攻城具的事情我会和参谋部说,击杀巨怪的功劳远比你们的损失大的多,不要担心。” 就在这时候,第三个精灵跑了过来,在男精灵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脸上刚放松些许的肌肉立刻阴沉了下去。他用精灵语跟处理里昂伤口的女性交流了几句,在得到回答后闭上眼睛思考了几秒。血狮看着对方的一系列动作,他清楚精灵在犹豫什么,也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也可以一字不差的复述这段话。 “你说你叫里昂对吧?那么你现在不再是见习骑士了,因为我们没有发现其他幸存者,如果你们中队的编制正常的话,根据现场的尸体来判断,你将晋升为苍狮中队的队长。战斗结束后去找你们北方联盟的人报备吧。现在,我们该走了。” 说完,男精灵转身不再去看里昂的脸,他已经在这场战争里看见过太多的绝望。那个女精灵此时也简单处理完了伤口,她站起身子关切的看着这个人类,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之前报信的精灵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袋,将它放到血狮的脚边,他知道里面是什么,每一个人类战士都会在上战场前领到一枚写有自己所属部队和姓名的胸章,用来快速辨别身份以及…留给战友带回家乡。 “请等一下!”骑士的话令精灵们的脚步一滞,他们转头看到里昂面色苍白的捂着自己的腹部站了起来,“我还可以战斗,请带上我吧。” 这一部分和血狮本来的记忆产生了偏差,按照里昂的经历,他在受伤后根本无力行动,本应就这么一直躺到了战役结束才被来回收物资的搜索队救回。可这一次,他凭借着自己的意志站了起来。过去了这么多年,苍狮同伴们的死里昂早已释怀,他们都是不惧强敌的战士。而令他放不下的,是这支救了他的精灵小队,据里昂后来得到的信息,他们全员阵亡在了接下来的战斗里。哪怕只是梦也好,他想让这些人活下来,至少,让那个金发的女性活下来。 谁料听了他的话,三个精灵中的那名女性居然走了回来。就在里昂以为事情要有转机的时候,这位血狮见过最美丽的异性用双手捧起骑士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不行啊。你的战场,不在这里。”说完,她双手下滑按住骑士肩膀,猛地一推! “呼!”靠在树干上的里昂一下子醒来,他双眼睁大,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月亮,隐没于夜空,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散发着可怜的光芒。但饶是如此,这里也比无光的地下明亮太多。 “你醒了?”巴克姆注意到骑士的动静后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里昂低头用手指使劲按压着太阳穴,试图梳理清楚自己的记忆。最终,他的意识定格在了将手交给被绿之子控制的巴克姆那一幕。 “它们走了?”血狮呼出一口白烟,夜晚的溪谷仍然寒冷。 在确定骑士无碍之后,精灵歪了歪脑袋,他带着丑陋抓痕的脸上露出几分落寞的神色。“走了,它们本来就不喜欢我。这次应该是亚特伍德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被绿之子厌恶,是作为精灵最糟糕的境遇之一。 里昂不知该如何安慰扈从,他不是精灵,不懂得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骑士选择了无视,他站起来,简单的确认了一下二人此时的方位,应该是在溪谷城外不远的地方。 “走吧,我们去和巫师汇合。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附近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仇怒血兽 在里昂和他的扈从往南试图与咒鸦等人汇合的时候,溪谷城内正发生着可怕的事情。随着一只粗壮庞大的手臂掀开地面,浑身赤红头顶双角的恶魔领主带着他充满硫磺味的呼吸,缓缓站了起来。厄度在钻出地面后就停止了活动,他仰头用如熔岩般的双瞳注视着夜空,像是愣住了一样,片刻后,这个可怕的恶魔开始发出低沉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用砂纸在打磨粗糙的岩石。 “嘶啦!”厄度背后如蝙蝠般巨大的双翼猛地展开,让他本就庞大的体积看起来变的更加夸张。恶魔沐浴着星光,身体表面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白烟,这是低温的空气接触到了厄度炙热的皮肤所产生的正常现象。似乎是感受到了凉意,恶魔从星空中收回了精神,他迈开如公羊一样的反足,大步朝溪谷城最气派的建筑,也就是萨隆家族的城堡走去。他的足迹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滚烫的熔岩池,在寒风里升起滚滚白烟。 “嗡!”昆虫的振翅之声划过天际,一只和之前被喀鲁斯杀掉的胡蜂差不多的巨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飞过厄度的头顶,让照在后者身上的光芒一黯。那振翅声很快消失了,因为恶魔领主随意的伸出他的手臂,一把将飞的太低了的冒失鬼抓了下来。那只倒霉的胡蜂在厄度手里的时候就开始冒烟,当它被送到长满利齿的巨口中咀嚼的时候,就连它溅出的汁水都是热的了。 恶魔嚼了两口嘴里的零食,皱了皱眉头随口将其吐到了一边,那四散的虫尸落到地上溅起大量的灰尘。“呸,除了咬碎外壳还算有趣之外根本没有可取之处。”那巨大的怪物用来自深渊的语言嘟囔着继续前进。然而,随着厄度的脚步,他的躯体也在慢慢膨胀,三步以前,恶魔的手还只能抓住胡蜂,三步以后就连溪谷城中的二层小楼都只能到这怪物的膝盖了。 等厄度的身高几乎与城堡的尖塔齐平之后,他终于走到了萨隆堡垒的前方。恶魔歪头看了看城堡,咧嘴一笑,随即将右手按到城堡的主体上,刹那间大量的熔浆顺着手掌流淌而出,将整个石质城堡融化变形,仿佛那些石砖是用黄油做的一样。在城堡完全失去了其原本的外貌后,恶魔心满意足的松开了手,转身坐到了仍在软化流淌的岩石上。他俨然是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王座。 本就离溪谷城不是很远的血狮主仆很快就从巨大的响动和奔涌的热浪里注意到了什么,当他们转头看向城墙的时候,厄度那巨大的身形刚好暴露在夜幕之下。恶魔的身形和相配的压迫感令两个人都短暂的忘记了呼吸。无法匹敌,无法战胜,这样的念头充斥着他们的脑海。里昂还好,经历过磨炼的血狮尚能站直自己的双腿,可他身旁的巴克姆却一下子坐倒到地上,伸出手指指着那比城墙还高的存在张大嘴无声的嘶喊着。 “真,见,鬼。”骑士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样的光景。但恶魔发出的热量越来越强烈,里昂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他意识到这里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于是咬着牙强忍心中的悸动将地上的扈从拉起,半拉半抗的带着巴克姆朝南方走去。 好在骑士并没有前进多久就遇到了同样处于震惊中的咒鸦等人。魔裔的双眼死死盯着厄度巨大的头颅,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意识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直到咒鸦冷哼了一声,用树枝在地上划下了一条浅沟,往里倒入了大量会产生灰色烟雾的物质,以此阻断了众人与恶魔间的视线,几人才纷纷注意到营地里多了两个人。 “那是什么?”在琳的搀扶下才坐定的血狮问道。 “恶魔,我觉得还挺明显的。”巫师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看似轻松,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戏谑。 魔裔拍了拍自己学徒的肩膀,让杰瑞冷静一些,同时示意佩格向后者解释一下里昂他们的身份。“我见过恶魔,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喀鲁斯的声音冰冷,眼前的事态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事实上按照恶魔的大小来说,那家伙还不算巨型。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比较少见罢了。”咒鸦说道,在看到其他同伴都还是一副疑惑的时候叹了口气,继续开口,“简单来说,恶魔也好魔鬼也好,它们在进入这个世界,我们的世界的时候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阻碍。这使得它们不能也无法将自己完整的力量在这里展现出来。体型的缩小就是一个直观的例子。” 咒术师所说的内容对于灰塔的学徒来说并不奇怪,他们是真的亲身经历过深渊的残酷环境,见识过恶魔真正模样的人。不过这信息对于大部分并不了解魔法,甚至如女巫们般自认了解魔法的人来说,未免太过震撼。在他们看来恶魔体型巨大并无什么问题,但巨大这个词的范围却是有限制的,至少绝对不该大到可以与城堡等高。 “可这里就是我们的世界啊!我是说,你看那东西,它都快顶到天了!”绮莉夸张的说道,同时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厄度大到离谱的身形。只不过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位女巫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单纯的惊讶,而不是惊惧。 咒鸦看了眼烟雾组成的墙壁,他知道这东西可以隔绝恶魔的视线,也能遮挡热量和其它东西。“这就是我之前说麻烦的地方,你们的导师,她做的太过火了,她投入了太多祭品。而那个坐在城堡上的家伙,他也是个疯子。恶魔都是疯子,可他尤其疯狂。能够在这里展现出那种体型,那家伙一定是投入了自己大部分甚至全部的力量来响应这次召唤。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完全说不通!” 也不怪巫师感到抓狂,在历史上那么多次恶魔召唤中,这样的事件也没发生过几次。要知道,虽然在凡人的世界里恶魔不会真正死亡,但他们并不是傻子。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来响应召唤是需要消耗等价甚至更多的力量的,狡猾的恶魔才不会为此而卖命,它们或许不像魔鬼一样精于算计,可为了几条凡人的灵魂值得付出多少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至于耗尽自己全身的力量只为到这里杀戮一番,那是最疯狂的疯子都不会做的事情,只可惜起司和咒鸦都不知道,身为深渊第一百四十四层领主的厄度的绰号,仇怒血兽。能得到这种绰号,就证明即使在混乱无序的恶魔中,厄度也是最危险,最记仇的疯狗。而现在,疯狗回来了,带着它无尽的怒火,和不可一世的力量。 。九天神皇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新法案 “仇怒血兽,呵呵,可怜的灰袍们,你们真的知道自己惹了什么样的东西吗?厄度对仇恨的执着,可是在深渊里也著名的恐怖,虽然只是在浅层。”国王坐在城堡的最高处,冷笑着饮尽杯中的酒液。他轻轻一抬手指,身边小桌长的酒**就凭空浮起,如被侍者拿着一样恭顺的斟满空了的酒杯。 至于真正负责服侍西格特的侍者,他们正在房间外的走廊中瑟瑟发抖。国王的异常已经持续了几天,自从支援熔铁的军队离开王都,几乎所有国王的近侍们就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比如说,以往的西格特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喝酒,身为曾经的冒险者,他不会允许自己在危险还未退去时露出丝毫的破绽。可是短短两天的时间,王室酒窖中被开封的陈酿数量已经与平时半年的数量不相上下。 然而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在饮下了如此之多的酒浆后,国王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醉意,好像那些不过是普通的清水。但他书房中的弥漫的酒味光是闻着就已经让酒量不好的人昏昏沉沉。除此之外,苍狮之主最近进食的次数与食量也有了长足的增长,负责烹饪的厨师们甚至一度怀疑是侍者假传陛下的指示自己偷吃,直到厨师长亲自上菜之后看到国王那如同深渊一样的胃口才停止了猜想。 国王的反常令城堡中的人们人心惶惶,就连在这里工作的女侍都传出曾经被轻佻的对待。可要知道,身为国王的西格特对女色一直都敬而远之,再说城堡中的女侍都至少在此工作了三年以上,在这三年的时间中,她们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担忧。 一些忠心的侍者和近臣们把这种变化视为西格特排解压力的途径,并向其他人保证只要瘟疫远去,那个受人敬爱的国王就会回来。但这样的人并不占多数,因为那些真正了解国王的人都知道,现在王座上的那个人与他们侍奉了多年的王者相距甚远,不好的传言,开始从国王的城堡里传播出来。就连一些大臣,也在被问到谣言的真实性时不予表态。 好在国王对于平民来说还是太过遥远,即使是在非常时期的王都,这种流言的传播也不能造成什么影响。在普通的民众看来,他们的国王仍然是正常的样子,他的外貌依然坚毅英俊,甚至在战火中更胜往昔,而他拯救王国的决心和手腕也是如此令人安心,就像他突然颁布的公告一样。 罗兰和斯派洛在街上行走的时候被喧闹的人声吸引,在战后冷清的王都,如此吵闹的情况可不多见。只见在街口的传令台上,负责将政令告知民众的官员正卖力的宣读着手中的文件,他身边站着两名负责保护且维持秩序的士兵。当然他们的存在此时重在后者,因为在听到了政令后,人群中开始发出大量的欢呼声。 “我们的国王西格特赫恩陛下宣布,将在苍狮全境内颁布鼠人猎杀法案!” 罗兰只听到了这一句话,传令官接下来的话完全被纷杂的议论声所掩盖,不过他也只需要这一句话,因为他知道谁可以告诉自己这个所谓的鼠人猎杀法案的真相。魔术师压低了帽檐,伸手拉住了想要往人群中钻过去的斯派洛的肩膀,有些强硬的带着他离开了人群。一开始,小麻雀还颇有些不满,他希望听听这个让人们议论纷纷的法案的全貌。不过当他注意到二人走着的接到后就闭上了嘴巴,他太熟悉这条路了,路的前方,正是赤红之瞳酒馆。 这座酒馆作为独眼地下势力的据点,在近期的动荡中表面上已经歇业了,这也无可厚非,如今的王都有如海中孤岛,人们靠着抢救回来的冬麦度日,既没有闲钱,也没有闲心去酒馆里消磨时间。而那些酒瘾深重的酒鬼或心怀不轨之徒在闯入这间看起来没人照看的酒馆后,则会哭喊着像孩童一样逃出来,当然,他们中也有一些再也没出来过。毕竟,此时的赤红之瞳已经是王都异类们的集会所了,这里的主人独眼将这里提供给他们交流情报,鉴于她女巫的身份,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吱呀!”双扇开的木质推门发出刺耳的声,让推开他的人和身边的孩子都皱起了眉头。“该换个门了。”罗兰似是自语又似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一样对着黑暗且空无一物的酒馆大堂说道。 “现在的形势混乱,进行改建和装修会吸引不必要的注意。请您见谅。”希尔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阴影里,也许她早就在那里,也许是在老人开口后才出现,这恐怕没人说的清楚。 “可以理解。另外,好久不见,医生。”罗兰摘下了宽大的帽子,微微欠身对摄魂怪行礼。斯派洛也有样学样的躬身,他最近一直都在模仿魔术师的举止,因为他觉得这种无论何时都从容优雅的行为十分令人着迷。 “您也是,大师。独眼女士和爱米亚大人已经在二楼等您了。”希尔谦逊的向老人回礼,王都的阴影住民们没有一个对这位人类老者不心悦臣服的。而在他们中,希尔因为种族天赋更是窥见到了更多罗兰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也让她更加不敢对后者无礼。 在听到女巫已经等候了之后,罗兰的眼神微不可查的一黯,他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恐怕是对的。不论那个所谓的法案是什么,它已经惊动到了这个王国的黑暗面。老人点了点头,跟着女医生走上了通往酒馆二楼的台阶。相比之前,二楼的走廊里多开了几扇门,这是很不合理的,因为按照门和门之间的间隔,它们背后的房间恐怕小的可怜。但见识过女巫们之前住所的人都知道,这里每扇门的背后,恐怕都是一间宽敞的房间。 “请进。”希尔推开了一扇杉木制成的房门,露出里面的大厅和一张足够二十人落座的长桌。在罗兰进门的时候,长桌旁已经坐着很多人了。“呃,医生,可以帮我照看一下斯派洛吗?他不应该在这里。”老人看到这些人,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希尔说道。后者点了点头,招呼了两个本就在大厅中作为侍者的同族带着小麻雀去其它房间暂做休息。 “好了,看来问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罗兰从长袍的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烟斗,在点火的同时低声说道。 。九天神皇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法案背后 赤红之瞳酒馆的二楼某个房间里,空气中的气氛凝重的像是固体,只有老人手中烟斗里飘出的轻雾还能证明这里坐着的人不是布景用的雕塑。罗兰在房间中的大桌旁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爱米亚和独眼自不必说,她们在起司离开后就完全的获得了王都阴影住民的统治权。而作为女巫最坚定的盟友,摄魂怪的首领希尔也坐在相当显眼的位置,女医生的身边是接替闪电成为矮精族长的小家伙,它在看到罗兰的时候明显露出了高兴的神色,所有矮精都喜欢这个大胡子的人类。 除了这二者之外,罗兰惊讶的看到了爱德华家族的代表和蝠人的代表也坐在大桌边。这可是十分有趣的事了,虽然他们座位的位置相当不起眼,可他们毕竟是坐在了这里啊,很难想象在经历了背叛之后,王都其它的黑暗种族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同意他们加入会议的。不过有一个人的缺席让魔术师感到了些许的意外。 “雨呢?”罗兰看似随意的问道,事实上他相当在意那个男人的去向。 “不知道,王都之战打完后他就不见了。虽然没有目击者,不过不排除他已经离开王都的可能性。以他的身手,不论是城墙还是荒野他大可随意来去。而且说到底,即使到了现在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希尔整理着桌面上摊开的羊皮纸回答道,雨的消失其实早有人注意到,只是对于王都的住民来说,这个实力强大的外来者离开并不是件坏事。 “好吧。”老人当然明白雨绝不像他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个吟游诗人很可能是某位可怖存在的代言人,但现在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罗兰决定先把自己在街上听到的那个问题问出来,“我来的时候,听到关于新法案的内容…” “鼠人猎杀法案。”红衣女巫说出了这个名字,长桌旁的所有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将目光聚集了过来。爱米亚对此倒是无所谓,她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其中的红茶,“或者说它真正的名字,非人种族猎杀法案。” “哼。”食尸鬼的代表冷哼了一声,他的眼睛里有七分不屑,然而剩下三分却混杂着愤怒和恐惧。人类可以爆发出多少的力量,与他们朝夕相处的爱德华们最清楚不过,一旦他们真的将食尸鬼列为誓不戴天的敌人,那无疑会造成巨大的麻烦。 “哦?能给我看看法案的具体内容吗?”魔术师皱起了眉头,他伸手接过希尔递来的一卷羊皮纸,那是她的族人得到的法案全本。罗兰的阅读速度很快,三两分钟就读完了这张纸卷上的内容。可他的眉头却随着阅读的深入而越皱越紧。 这份法案给人的感觉相当激进,文辞的字里行间都透着煽动的意味。尽管看起来用的语言相当公式化,可法案在一开始就已经将鼠人归类为了非人的怪物,完全不顾及它们曾经同为人类的事实。随着其细则的展开,这份文件更是将瘟疫的受害者们与危害人类生存的害兽等同,言语之间否定了它们可能具有思考和沟通可能的事实。 这份法案如果是由普通人写出的,那也就罢了,在药剂师协会停摆的现在,苍狮王国在明面上确实拿不出拯救鼠人化子民的方法。然西格特作为国王,他绝不是一名暴君,在于起司交流过之后他肯定不会如此轻易的下达对鼠人扑杀的命令。再说即使要肃清全境的鼠人,那也不该是下达这种悬赏意味的法案,而是应该交由军队去处理,这种法案简直就是鼓励人们去送死。 对鼠人尚且如此,文件中后半段更是将鼠人的出现归结为境内的行巫术者和不净的邪恶生物,即施法者和非人种族。法案中对他们的悬赏力度远在鼠人之上,那写在纸上的庞大金额足够动员整个村子乃至更多的人参与其中,可以预见一旦法案实行,任何不慎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自己本质的异类都会瞬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不自量力,他们难道真的以为凭一群拿着草叉的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吗?”长桌旁的人开口说道。确实,先不算女巫,不论是摄魂怪还是食尸鬼,乃至矮精们都拥有着远超常人的体能且还拥有种族带来的特长。普通人若是只凭着血勇要与他们为敌实属愚行。 “他们不需要把你们怎么样。你们也当然不会害怕他们,而这,就是这份法案真正令人恐惧的地方。”罗兰吐出一口烟气,“一方无知冲动,一方有恃无恐,不需要真的发生我就可以预见大量的流血冲突。若是如此也就罢了,这种摩擦下死几个人简直再正常不过,而一但有人死在这种讨伐行动里,呵呵,仇恨,也就埋下了。” “人类是非常简单的,他们很容易就会忘掉对错和起因,只记得仇恨。事情要是发展到那一步,那这个国家我们也就没必要待下去了。”女巫开口说道,她的话让老人点了点头。爱米亚说的完全正确,大部分的异类之所以留在苍狮,就是因为这个偏僻的小国对异类的态度基本采取无视。若鼠人法案真的实行,那么至少在这几十年内大量的“猎魔人”一定会应运而生。到时别说鼠人,其它混杂于人类社会中的阴影住民也会终日戚戚,害怕被人识破。 “这只是中级部分,要是仇恨继续发展,那么整个国家就会笼罩在猜疑的阴影里,所有人都会怀疑自己的邻居是不是怪物。会有大量的普通人被人诬陷杀死,混乱接踵而至,不把这里的一切都卷进旋涡中不会罢休。”罗兰言之凿凿的说道。这样的例子他见过不止一个,过于狂热的信念会让社会崩溃,彻底破坏现有的秩序。 “那我们能做什么呢?”女巫和魔术师的话说的在场的人背后一阵发凉。身为房间中唯二的人类,独眼率先开口问道,她才刚刚在这场动荡中损失惨重,二人口中的未来,她一点都不想看到。 沉默,爱米亚和罗兰相互看了看,皆是露出了苦笑。片刻后还是老人在桌面上敲了敲烟灰率先开口,“解决的办法,无外乎三种。第一,你们在法案的影响还只限于鼠人的时候就着手准备撤离。趁着人类还没注意到,赶快离开这个王国。当然,我相信既然面对鼠人和巫妖你们都没有抛弃这里,现在估计也不会有人逃跑。” “第二,不论用什么方法,威胁也好,用魔法控制也好,改变这个法案的发布者,国王西格特赫恩,的想法,让他收回自己的命令。这本是最简单的方法,在我的知识里大部分避免了这种命运的国家也都是如此。可,虽然不能肯定但我想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西格特不是个昏君,更不是个暴君,他和起司接触过,自己更是当过冒险者,既然他这么多年的治理中都没有想过对付异类,现在也不会。所以我的的推论是,有人已经先一步控制了这位国王。而既然起司他们在离开前都没有发现端倪,这个人或团体的力量不容小觑,冒然行动恐怕只能加快你们暴露的速度。” “至于第三……那就得看命运如何安排了。”魔术师说到这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第三个办法和没说一样。 不过爱米亚显然并不这么认为,红衣女巫说道,“您的意思是说,把筹码压在起司身上?” 罗兰点了点头,“那小子和他老师一样,脾气倔的很。既然他决心要保护这个国家,那他就不会放任这些事发生。我们只需要等,等他从北方归来。当然在这之前,我们也要做准备,越多越好,越全面越好。” 议论声,在长桌上响起。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炼狱之城 王都的阴影居民们面对鼠人猎杀法案的应对姑且不谈,这份法案在王都的大街上宣读的时候,大量该有国王印章的传令筒正被送往苍狮的各地,其中甚至包括了前往熔铁驰援的军队。当然由于交通途径和距离的问题,各地受到这份法案的时间先后不一,接到法案的地方领主也并不是全部立刻将其发布。 这当中比较突出的应该算马库斯和安德烈了,前者目前以联合各个城镇间联系为主业,再加上国王之手已经隐隐的从国王一系列的动作中嗅到了些不对劲的气味,现在想来这份莫名的委任颇有几分托孤的意思,马库斯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法案的出台另有隐情。而烈锤大公则直接的多,矮人当着自己军队和民众的面,亲手撕毁了这份法案,他的这种行为让带着援军赶来的铁骑士颇为无奈。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说回当下的溪谷城外,鼠人中的变异者们可没法知道这份对他们充满恶意的政令。即使他们知道,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因为此时他们的处境远比被曾经的同胞攻击更加危险。变异者中的大部分都被当成了召唤恶魔的养料,剩下的数量甚至不足三十,他们被库伊拉囚禁在溪谷地下的最深处,大量的巨型蚂蚁负责看守他们。 而葛洛瑞娅作为所有鼠人中最特殊的一个,得到了女巫特别的关照。这位领主之女被当成了某种装饰品,被蛛网吊在库伊拉宝座对面的墙壁上,忍受着后者无止尽的折磨和羞辱。 “咯吱,咯吱”重物砸碎骨头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葛洛瑞娅低下头让自己不必去看那血腥的场景。在房间的地面上,女巫的宠物之一,黑蝎戴维正一点一点的将一只体型强壮的鼠人撕成肉碎,然后再将其吞吃。库伊拉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慵懒的斜靠在座位上,在她的身边没有看到白蛛的踪迹。 剧烈的摇动传到了地底,可是被蛛网加固过的房间甚至没有落下一粒尘土。女巫打了个哈切,露出满意的神色。“你感觉到了吗?我的殿下,恶魔现在正在你的城市里横行呦。” 葛洛瑞娅咬紧牙关,她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水,本就是红色的眼睛现在更是红的让人害怕。“你们不会成功的,起司先生会来的!你们根本不知道在和谁作对!” 恐吓,只换来了不屑的冷笑。库伊拉双腿交叠,用手指缠绕玩弄着黑白两色的长发,“我不知道你对那些灰袍的信心来自那里。是盲目的崇拜,还是你见过一些他们的,秘密。不过这无所谓,我承认作为施法者,那两个灰袍都很优秀,正面作战他们每个都有机会击败我。但亲爱的,你显然对我们的世界了解太少了。” “现在我们上面的那个东西,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深渊领主。一百四十四层在深渊里确实不是多特殊的地方,但身为领主,厄度先生,姑且叫他先生吧,他可是有一些有别于普通恶魔的能力。比如,作为统治者,他可以将自己管辖下的深渊部分投影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击败他,你的巫师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的每一分钟,他都在变的更加强大。”可能是太过于无聊吧,女巫很乐意多和自己的这个俘虏聊聊,反正最后都要杀死她的,现在多说一点给死人也无所谓。 “更加,强大?”葛洛瑞娅并不理解对方的话,什么投影,深渊之类的概念对于这个可怜的女孩来说太过于不真实。 库伊拉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笑着招了招手,一只小一些的白色蜘蛛就从蛛网的阴影里爬到她的手边。女巫毫不留情的用手刺入这只蜘蛛的腹部,接着从里面掏出了一面镜子。那只腹部破裂的蜘蛛很快死亡,但更多的同类爬来,将它的尸体拖走,同时,其中一只白蛛也将女巫手里的镜子带到了葛洛瑞娅的面前。 “看看吧,看到了你就会明白。” 光滑的镜面在火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黄光,随着领主之女的目光落在上面,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开始出现模糊的倒影。这些倒影逐渐清晰,葛洛瑞娅很快认出这就是溪谷城的地上部分,作为萨隆家的一员,她从小就对这座城市的建筑了如指掌。然而现在,镜中的景象却让她不愿意承认。 那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啊,石板路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熔岩池,剧烈的黑色烟雾从其中喷涌而出,混杂着灰尘和飞溅的熔浆。木质的房屋几乎都在起火,哪怕它们没有直接接触到熔岩,这座城市里的温度也已经到了自燃的标准。甚至就连不少的石砖也出现了发红软化的迹象,这哪里是依靠着河流而建的人类城市,分明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山口。 如果仅仅是环境恶劣那也就罢了,真正让葛洛瑞娅感到窒息的,是浓烟中不时穿过的身影,它们有着扭曲的肢体,红色的表皮,大部分长着角。恶魔,不需要任何知识,普通人也能一眼认出这些怪物。它们从沸腾的熔岩里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有的身体上还挂着些许的岩浆。恶魔们对这种恶劣的环境毫不在意,这也当然,要知道深渊中的景象只会更加难以生存。 “虽然只是些低级恶魔,但它们的数量足够让人头疼了。别说是两个巫师带着几个不怕死的凡人,就是整支军团对上它们,照样没有什么胜算。明白了的话,就放弃你那无谓的希望吧,没人能够救你。”女巫的话冰冷的刺穿了葛洛瑞娅的心,原本还试图挣脱蛛丝的领主之女一下子像是没了电的玩具一样瘫软下来,她不知道谁能冲破这样的绝境。 镜中的场景不断变化,从空中俯瞰着这座正在沦为炼狱的城市。渐渐的,其中的景色从内城转向外城,这里的状况稍好一些,但是放眼之处仍不乏恶魔的痕迹。画面再转向城墙,这里是溪谷城面南的部分,熔岩暂时还没有突破这道人造屏障,不过想来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城墙倒塌,恶魔们没有了牢笼的抑制,它们造成的破坏恐怕还在鼠人之上。 就在葛洛瑞娅打算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却穆然瞥见一根钩锁,搭上了城墙的一角……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城墙上的分别 狼行者的脑袋小心的探到城墙上,其高度只刚刚好露出自己的眼睛。在确定目之所及没有敌人,身体的其它感官亦没有异样后,杰克一马当先翻上了溪谷的墙垛。他一踩到地面就立刻像蛤蟆般将身体尽量贴近地面,这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远处看到自己。等待了将近三分钟,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时杰克才踢了一下绳索,告知同伴可以跟上。 紧接着狼人而上的是洛萨,黑山伯爵将赫恩之手倒背在身后,闪烁着寒光的斧刃被一层粗布包裹。洛萨同样压低了身子,他和杰克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将网虫从城墙外拉了上来。让这三个人来担任突入的先锋不是没有理由的,狼行者敏锐的感官,洛萨的军事知识以及女佣兵的经验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而且以他们的身手,即使在城墙上碰到什么敌人也有一战之力。 “嘶…”网虫在看到溪谷城内可怖的景象时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转头看向洛萨,用眼神询问伯爵是否有潜入这种地方的必要。在她看来城墙以内已经完全不是人类可以涉足的地方了,别说去解决以城堡当座椅的恶魔领主,单凭血肉之躯根本闯不过遍布着毒气和高温的溪谷城。 黑山伯爵轻轻摇了摇头,他拨开自己的上衣,将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展示给网虫。女佣兵对那东西并不陌生,她自己的胸前也有一个完全一致的吊坠,其外表被做成了一片正六边形的雪花形状,通体由白色的金属制成,起司管这东西叫寒铁。据法师所说,寒铁制成的护身符可以保护佩戴着不受到高温的和毒雾的伤害,同时它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魔法,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施法者都很讨厌这种金属的原因。有一些巫师更是直接把它叫做“狼人金”,指的就是其与狼行者相同的特性。 但即使起司对寒铁的特性做了担保,网虫还是不认为单靠这一小块护身符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且她隐隐觉得寒铁吊坠像是磁石一样主动贴在自己的皮肤上,这种冰冷的触感让人不太舒服,好像随时都有一把刀子抵在胸口。然而女佣兵没办法在这种时候临阵脱逃,她将皮靴里的蜘蛛型匕首握在手上,亲吻了一口刀柄底端的蜘蛛装饰,这是驯蛛人祈祷时的习惯。 第四个登上城墙的是起司,法师本人是无法佩戴寒铁的,那种金属对于他来说和毒药无异,幸好出自灰塔的长袍本身也具有多种保护能力,可以让穿戴者快速适应环境的变化。起司的视线扫过城内的情景,他还记得上次来时这里虽然破败,可仍然不失为一座完整的堡垒,但如今,整个溪谷城都已化为了火海,除了恶魔,没有其它生物会喜欢这种环境。至于远处那个擎天的巨人,法师没有去看,他担心对方会察觉到自己的视线。 起司在站稳后快速从袖口掏出粉笔,在城墙上画起了符咒,他知道这里并不是只有恶魔,屏蔽来自女巫的监视也是非常必要的。当十二个符咒被书写完整之后,城墙上的这片区域就变成了相对安全的阵地,身手和经验都相对稍逊一些的爱尔莎,珂兰蒂还有蒙娜这时才攀登上来。 “你们真打算继续深入吗?”法师半跪在地上,观察着城中的形势,同时对身后的三人问道。在原本的计划中,爱尔莎她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首先寒铁护身符的数量有限,那本来就是起司用来做研究时抑制魔力散出的道具,并没有携带多少。而没有寒铁的保护,包括珂兰蒂在内的几人根本无法在此时的溪谷里活动。只是之前法师并不知晓城中的情况已经严峻到了这种程度,才会同意她们跟来。现在看来,或许此时就是分头行动的最好契机。 三人互相看了看,她们都明白再执意跟着起司深入溪谷城只是给同伴平添负担。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红狐小心的移动到法师身边,看着起司的背影,想要伸手触碰却又担心打扰了他的观察。最终还是低声说道,“明白了,我们会在城外的营地等你们回来。请,务必要回来。” 法师点了点头,没有回头,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城中的恶魔身上。可就在爱尔莎她们即将离开的时候,起司却突然开口,“你们去溪谷的北面扎营。拿着这个,必要的时候把米戈叫过来帮忙。”之后也不管对方听见了没有就将唤龙笛扔给了红狐后不再说话。 洛萨看着蒙娜率先抓住绳索滑向城墙下方,小心的凑到网虫身边,“你要不要跟她们一起走?” 黑山伯爵此时的样子着实有几分滑稽,女佣兵看到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时险些笑出来。不过网虫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用不高兴的语气说,“怎么?你觉得我待在这里没用?” “不是,就是…”洛萨挠了挠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表达自己的意思,“巫师和杰克先不说,我还有赫恩之手,可是你,你没有能让那些恶魔受伤的能力啊。” 网虫一听这话做出生气的样子,她伸手拉住伯爵胸前的衣襟,“你别忘了当初你杀那个假药剂师的时候用的是谁的匕首。” 经她这么一提醒洛萨突然想起来似乎确有其事,当时他还没有得到猎巫刀,正是靠的女佣兵的匕首才得以杀死了冒充药剂师的怪物。现在想来,为什么网虫的匕首有杀死魔鬼血脉的能力还是个谜。同时伯爵也意识到不仅仅是匕首,除了网虫这个代号和驯蛛人佣兵这个身份之外,他并不了解眼前的女人。 冰冷的触感打断了洛萨的思考,他木然的看着被塞进手里的蜘蛛型匕首,后脑被网虫拉着迫使二人的面孔变的极为接近。“拿着它回来,你还欠我一笔大买卖呢。”话音落下,伯爵的嘴唇被某种东西碰了一下。他三秒之后才意识到那是女佣兵的嘴唇,但对方已经跟着爱尔莎她们滑下了城墙。这一吻,没有丝毫甜美的味道,佣兵的嘴唇因为过度的运动而布满细密的裂纹,留下的气味也只有汗水和泥土,可就是这样的一吻,让洛萨的身体里涌现出了大量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力量。 杰克吹了声口哨,有起司的结界在,这样的声音还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 “看来这次行动只有我们三个了。”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咒鸦的决定 “所以起司就和狼人以及那个什么伯爵一起进城了对吗?”溪谷城外的营地,空气中些许的寒冷已经消失不见,厄度的出现带来了这片土地不曾有过的炎热天气。可战士们却不能因此减少身上的甲胃,这也导致包括里昂在内的人类在体能消耗上变的比平时严重的多。当然,这对于施法者来说影响并不大,至少咒鸦在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如龙脊山不化的积雪般寒冷。 爱尔莎她们不是第一次见到咒术师,早在铁堡的时候,几人就和咒鸦有过短暂的合作。但除了巫师之外,这座小营地里的其他成员却不那么让人容易接受。琳自不必说,魔裔和他的鼠人徒弟也还算能让人接受,抛开魔化特征喀鲁斯也只是一个体格健壮且有着诡异纹身的男人,杰瑞这种拥有智慧的鼠人几人也不是第一次见。 真正让珂兰蒂她们感到如临大敌的,是坐在篝火旁的另外两名女巫,绮莉和佩格。这两人的身份在同为女巫的珂兰蒂面前自然是瞒不住的,咒鸦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而经历过王都一系列事件的几人对于失心女巫团在这些事件背后做的事情很难不有所耳闻,就连一贯置身事外的网虫,也在知道诬陷洛萨叛国的始作俑者正是绮莉的时候露出了阴郁的神色。 好在里昂的存在给了她们些许的安慰,这位公正的骑士长和他的扈从于溪谷城边偶遇了爱尔莎等人,并带她们前来和咒鸦会和。血狮这么做有两方面的考量,第一是他在得知了起司三人的行踪后对在城外等待的四人感到了担忧。另一方面,里昂并不欣赏咒鸦和喀鲁斯的行事风格,所以将爱尔莎等人带回来也可以中和团队中的人员构成,争取更多的话语权。这多少有些利用红狐的意思,可是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里昂有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 “是的。”蒙娜沉声答道,她隐隐觉得眼前这个灰袍的心情不太好。相较起来,琳则可以肯定咒鸦正在愤怒之中,她走上去,用手按住巫师的肩膀防止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其实她是多虑了,施法者对于自己情绪的控制早就已经得心应手,尤其是咒鸦这样独自行走多年可以独当一面的咒术师,表面上的喜怒完全就是虚伪的表演。 “哼,这个蠢货。”咒鸦低声骂道,他为自己同门鲁莽的行进感到羞耻,“以为靠三个人就能把领主级的恶魔干掉吗?这家伙的脑子自从来到这个国度后就越来越不好使了。” 爱尔莎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喜欢别人这么说起司,哪怕那个人也是一名灰袍,“他是在为这个王国里的所有人而战。不论是鼠人还是人类,没人想要看着恶魔坐在城堡上,他是个英雄。” “英雄?”巫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笑了起来,不只是他,包括喀鲁斯和绮莉在内的几名了解世界黑暗面的人都发出了不屑的笑声,“我的女士,这世界上有很多头衔是一名施法者可以担负的,智者,领主,发现者,开拓者…但它们里面唯独没有,英雄。我们不是英雄,我们也不能成为英雄。想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不在乎!”咒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向一个对魔法毫无概念的讲述施法者的生存之道,这种行为没有任何价值,因为二者本来就生活在同一世界的不同层面。 “算了,还是说点实际的吧。你那边发现如何?”他这句话是冲着里昂问的。 骑士长看了眼爱尔莎,发现后者的情绪还算正常,这让他多少有些称奇,不过也放下心来将自己和巴克姆在溪谷地下的隧道中见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而在听到二者交谈中提到女巫库伊拉养着一只巨大的白色蜘蛛的时候,网虫的眉毛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 “地下网络吗…”咒术师低头思考了片刻,转头看向失心女巫们,“以你们对库伊拉的了解,她现在会做什么?” 佩格有些紧张的开口说道,“库伊拉大人的昆虫虽然不像一般生物那样畏惧炎热,但还没到可以在深渊中生存下去的程度。她不会让自己的宠物冒着被烤熟的危险靠近现在的溪谷城。而既然这位骑士大人也说了曾经在地下遭遇到巨型蚂蚁,我想她现在应该正在接收鼠人们之前挖掘的地下空间。” “顺便折磨折磨俘虏,再用法术看去找恶魔战斗结果被虐杀的笨蛋!”绮莉补充道,然后在收获了同伴的白眼时扮了个鬼脸,“怎么了,我说的才是她会做的事!” 咒鸦耸了耸肩,对绮莉的话不置可否。这位灰袍巫师揉了揉眉心,“溪谷城内的事情先不说,其实我很好奇一件事。”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指指向珂兰蒂,“那就是为什么,那个女巫会对鼠人产生兴趣。按照你们的说法,你们来此的目的应该是杀死她和她的母亲,你们口中的叛徒,不是吗?当然,我承认这样一场涉及到恶魔,魔鬼,甚至邪神都参与的事件对施法者来说很有诱惑力,这里的宝物太多了,任何人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这些是否值得呢。” “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说到底,来到苍狮的目的本来也就只有库伊拉大人和女巫团的其他几名高层知道,我们两个只是供其驱使的棋子,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目的,与谁结盟,与谁敌对,我们无从知晓。”佩格有些落寞的说道,像她这种天赋一般年龄尚幼的女巫,在失心女巫团中都是走卒一样的存在,那些真正强大的女巫才不会关心她们的死活。 不过这话在其他人听来颇有几分推卸责任的意味,好像她和绮莉之前所做的事情都不是出于自己意愿所为一样。这种行径让骑士长颇有几分不满,“这就是你们现在在这里的原因?你们可以如此轻易的出卖自己的同伴,这让我很担心如果你们回到那个叫库伊拉的女巫身边后会如何对待我们。” “哦?那骑士大人打算怎么办呢?”绮莉可受不了这种质疑,她一下子站起身,双眼里闪烁着淡淡的魔力。但是有咒鸦在场,女巫可以摄人心魄的双眸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果。血狮只是微微一皱眉毛就将淡淡的不适感驱离,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是来自对方的魔法攻击。 “我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只是希望如果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你们最好不要跟上来。”里昂这句话其实是对咒鸦说的,虽然在场的人中具有单独行动能力的人不少,可若是团体行动,灰袍巫师仍然是中心。 咒术师闭着眼睛沉默了很久,然后豁然起身看了看营地中的同伴,“我知道你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因不同的理由出现在这里。我不是起司,不会相信所谓的荣耀,正义,但我也并不全然的相信利益。就像现在,按理智来说,我已经尽我所能,那个蠢货自己去送死是他的事情。可我确实欠他些东西,为了让我之后的生命里不会感到丝毫的愧疚,还是再帮他一把好了。” “里昂和他的扈从,喀鲁斯,绮莉,我不管你们为何站在这里,但要我选的话,你们就是最好的人选。你们愿不愿意,跟我深入这该死的城市的地底,把那个召唤来恶魔的女巫揪出来,好好问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走到这一步?”在问出了这个问题后,咒鸦接着小声自语道,“这可真不像我会说的话。”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各有计较 “请等一下。”在咒术师报出了他心目中前往溪谷城地下的名单后,网虫突然开口打断道。 咒鸦斜眼看了一下这名女性,从她身上的打扮和体格,很自然的推测出了其佣兵的身份。这就让巫师感到疑惑了,照理来说,网虫的存在多半是用来保护其他几人的保险,那么,这个佣兵为什么要现在开口呢? 看到巫师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网虫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和起司一样身着灰袍,但行事风格可谓截然相反,如果不拿出什么实际的理由,恐怕无法说服他,“我希望加入这次行动,而且我相信我的加入可以让你们的行动更加顺利。” 佣兵说着,从腰带上摘下了之前在王都对战食尸鬼时被当做飞刀扔出去的蜘蛛毒牙形状护身符。咒鸦的目光扫过这件物品的时候明显停顿了几秒,他歪了歪头,把目光从护身符上移到网虫的脸上。“驯蛛人?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恕我冒昧,可以问一下您的伙伴们在哪吗?”他说的伙伴,指的是驯蛛人身边的奥特兰巨型蜘蛛。 “在王都的时候被您的同门一把火全都烧死了。”女佣兵的有些气愤的说道。虽然她能理解起司当时的做法,可被烧死的蜘蛛每一只都是她亲手养大的,况且作为一名驯蛛人没有了蜘蛛几乎也就和破产没什么区别了。 咒鸦听完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是他的风格。粗鲁,野蛮,富有效率。我想我得给您道个歉,为了起司对您的暴行和我对您的怀疑。有您这样的好手加入,我们的行动势必更容易成功。” “我的服务可不是免费的,你们刚才提到女巫的蜘蛛,我要它当报酬。”网虫并不想和巫师玩文字游戏,所以她了当的告诉了对方自己的要求。这也是很合理的要求,毕竟对于驯蛛人来说,改良奥特兰巨蛛的路还很远,女佣兵和她的族人们热衷于去远方工作也是为了有机会培养出更完美的奥特兰蜘蛛。听到库伊拉的手下有一只强大的巨蛛时,网虫不免心生贪念。 这个要求确实在咒术师的预料之中,他没有怎么思考就点头答应了佣兵的要求。然后让刚刚归队的里昂二人抓紧时间休息,他们的体力一恢复就立刻出发。在这短暂的平静中,绮莉悄悄的跑到了巫师的身边,“我忘跟你说了,库伊拉大人的宠物可是和她有着如同蜂群一样的联系的哦,就算你们真的杀了她,琼斯也不会听那个佣兵的。” “无妨,我自有打算。”双眼闪烁着魔力的女巫听到咒鸦的答案后立刻就明白了巫师的意思,随即发出低沉的笑声离开了。 “你真的要和库伊拉大人作对吗?”在绮莉离开咒术师身边后,佩格有些担忧的对她说道。 “我们不是早就和她作对了吗?按照那位大人的标准,我们没有和灰袍拼个你死我活本来就是背叛了吧,现在这样又有什么区别呢?”绮莉嘴角带着冷笑,回答了同伴的问题。 佩格愣了一下,她明白绮莉的意思,可是到目前为止她仍然认为两人跟着咒鸦至此可以算作为了自保而被迫屈服。但是现在看来,绮莉的打算可能已经超过了自保的范畴,朝着一个极其危险的方向发展。 “你不会,真的打算杀死库伊拉大人吧?你知道那么做的后果吗?” “哈哈哈哈!我亲爱的佩格,你可真是太可爱了。我们的身上可是有着库伊拉大人的魔咒啊,如果她死了,我们也会跟着陪葬的。我怎么可能,想要违逆她呢?我可是非常,非常忠于女巫团的啊。”绮莉夸张的笑着,脚下一绊倒在佩格的身上,在她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着,“我们的女巫团,可是把我们当成必须被管教的恶犬呢。难道你还想回去吗?回去那个该死的港口,每天闻着阴沟里死人身上的腥味为那口该死的汤锅奉献生命?” 杰瑞注意到了摔倒的女巫们,出于对佩格的关心,男孩走了过去想要将两人扶起来。不过绮莉却先一步跃起,给鼠人扮了个鬼脸后就去骚扰别人了。只留下绿色长发的女孩躺在地上,像是失了魂般直直的看着天空。 “你,没事吧?”男孩小心的将佩格扶起,用仍然有些卡顿的语言问道。 佩格的瞳孔重新有了神采,她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受伤。“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她突然问道。 杰瑞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个男孩想了半天才挠着头支支吾吾的给出了答案,“我一直,想有个妹妹。” “所以那孩子就成了你的弟子?”在鼠人和女巫说话的时候,里昂和喀鲁斯也在不远处审视着这位年轻的杀手学徒。 魔裔挑了挑眉毛,“怪物和怪物,我们会是非常有名的一对师徒。嘿嘿。” “那孩子可不是怪物。他只是这场瘟疫的受害者,既然巫师帮助他保住了心智和记忆,那他就与之前没有分别。”骑士长的脸色严肃起来,虽然他明白喀鲁斯是在开玩笑,但他害怕一直在杰瑞耳边重复叫他怪物,总有一天会让男孩真的变成非人的存在。 杀手听了这话却面露不屑,“按你的说法,我也应该是人不是吗?没人想成为怪物,但又是谁有资格定义怎样的东西可以被叫成怪物呢?骑士大人。你难道不是怪物吗?或许这里的其他人感觉不到,可我可是知道的,你内心里一直在压抑的东西,那不足以让你变成怪物吗。” 里昂,没有愤怒,面对喀鲁斯挑衅似的言语,他居然真的想了片刻。“你说的有道理,或许这世界上本没有怪物。也许我们都是怪物也说不定。至于你察觉到的东西,我只能说我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现在我是这个国家的骑士长,血狮,只是过去留下的称号。” “这可真是,高尚啊。”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猜想与试验 想要对付恶魔没有什么取巧的方法,这些不谐之物没有和狼人或吸血鬼那样致命的弱点。对于恶魔来说,强大是全面的,它们不需要所谓的招式和魔法来提高自己的能力,每一个恶魔都懂得如何完美的利用自己的躯体,因为那姿态怪异的外貌就是根据自身的习惯成长出的结果。也正因如此,这种深渊来客可以单单凭借力量就获得与它们的邻居,魔鬼,等同的恶名。 “听我说,和恶魔战斗,你们必须贯彻一个准则。”起司观察着城墙下方某个脱离了浓烟保护,冒失的靠近城墙的恶魔说道,“这些家伙的生命力都很强,恢复能力更强。而且它们极度的记仇,在这里我们绝摆脱不掉它们,所以谨慎起见,每一次战斗都必须快速,彻底的完成。在你们重伤了恶魔后,我可以施法把它们赶回深渊。” “赶回?我们不能干掉它们吗?”洛萨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敌人,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深渊生物特有的扭曲形体和可怖外貌没有丝毫美感可言。但作为合格的战士,黑山伯爵一向勇于挑战未知的对手,只有手里的利刃才是评判敌人是否棘手的标准。 法师沉默了片刻,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马上否决彻底杀死恶魔的建议,“或许可以。厄度的到来让溪谷城和深渊的某一层达成了同步,这就是为什么这里变的越来越像地狱。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里杀死恶魔也许也能等同于在深渊杀死恶魔。但是我不能保证,我需要试验才能确定这个假设是否成立。” “简单来说,抓一个试试就可以了对吧?”杰克听不懂起司那一大串的说明,他只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法师需要一个小白鼠。这就够了。狼行者活动了一下脖子,身上肌肉和体毛一起增长,很快他的身高就达到了将近两米的高度,这还是半狼形态由于身体构造必须驼背的前提下。此时的杰克早已不是刚刚转化成狼人时的样子,他的眼睛里有变身时的痛苦,但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野性。 洛萨见状亲吻了一下手中的蜘蛛匕首,将它插进靴子里。同时右手将背后的裹着布条的战斧取了下来,“这里不远就有可以通向城墙下的甬道,我们可以利用那里偷袭落单的家伙。” “不必这么麻烦。”狼行者低沉的嗓音沙哑而刺耳,让人联想到破旧的风箱。杰克说完,不等另外两人反应就纵身径直跳下了城墙。这足以让常人摔死的高度在狼行者看来与平地无异,他甚至可以在落地时不发出一丝的响动! “看来真正的怪物在我们这一边。”伯爵悻悻的将赫恩之手拄在地上,杰克的表现让他的准备显得十分多余。 可起司的眼睛里却没有认同的意思,他的双目闪动着微光,在狼行者的身上,法师看到了隐患。杰克的成长太快了,虽然大量的战斗有助于狼人掌握自己的力量,可杰克所经历的战斗太过频繁且紧张,这迫使这位年轻的头狼过分的发掘了自己的潜力。就比如觉醒狼巫天赋这件事,杰克到现在为止都不能自然的与那些被他呼唤来的狼魂沟通,他缺乏像露易丝那样在漫长时光中沉淀下来的强韧神经。孤狼,是最危险的,它们没有同类要照看,没有族群来约束,很容易就会将自己完全交给野性,走上错误的道路。 当然,现在这种倾向还只是初见端倪,如果杰克能尽快建立自己的族群,重新恢复亚历山大氏族,他的情况就会好的多。至少现在这位头狼的实力让他可以在不被对手发现的情况下瞬间制服对手。杰克悄无声息的从背后靠近自己的目标,两只长着利爪的大手像捕食的毒蛇一样瞬间探出,将那个可怜恶魔的脑袋拧到了背后!恶魔徒劳的挥动着四只长有倒钩的肢体,却奈何在体型和力量上都远不及背后的偷袭者。在被逐一折断了所有肢体后,杰克用一只手拎着自己的战利品,仅有剩下的三肢轻而易举的登上了城墙。 “噗哧”当恶魔比之前还要扭曲的身体被扔到城墙的石砖上时,洛萨和起司才来得及转头跟上同伴的身影。杰克的速度和力量给二人带来的震撼太大,即使是在狼行者这个种族中,法师也敢肯定少有如此时的亚历山大般超群的存在。 杰克很享受同伴投来的目光,因为这意味着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曾经的猎人之子明白,人的精神能带来的力量远比**强悍,他同时也机敏的察觉到不论是起司还是洛萨,虽然嘴上说着要将厄度击败,但实际上两人都没有什么把握。所以才会用上全力,表演了一出碾压的好戏,为的就是鼓舞同伴的士气,让小队不至于在战斗发生前丧失战意。 他无疑是成功的,狼行者的表现让法师和伯爵都信心大增。起司对杰克点了点头,小心的走到恶魔的身边,检查起它的状况。洛萨更是直接朝狼人竖起了拇指,露出了这几天来最好的笑容。 “情况如何?”黑山伯爵谨慎的用斧头的尖部碰了碰恶魔的身躯,对正在研究的法师问道。 起司皱着眉头,他的手里是用小刀切下来的恶魔血肉,这种物质对于正常生物来说就是具有腐蚀效果的毒药,即使是他,在接触的时候都要带上保护性的手套。法师将这块血肉举起来,朝着太阳的方向接着光芒去观察,闪烁着魔力灵光的视界能看到有很多极细小的黑色碎屑从肉块的四周飘散而出,这不是好兆头,黑色碎屑的出现证明存在于此的恶魔躯体并非全然是真实的。 但是经过切割,法师也能确定这只恶魔的身体有大部分是实实在在的。这种现象他从未见过,本来恶魔领主会不计代价的响应召唤来到世界上就是极少数的事件,即使是灰塔之主留下的手稿和书本中也没有类似的记载。这让起司在困惑的同时又有些兴奋,对未知的求知欲是施法者们的基本特征。 “洛萨,你试试用猎巫刀砍这个家伙。”法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同伴说道。 黑山伯爵撇了撇嘴,他不是很喜欢像屠夫一样对无力还手的对象挥动武器。不过考虑到恶魔的身份和眼下的情况,洛萨还是举起赫恩之后,干净利落的砍断了恶魔的一只上肢。从缺口里涌出的恶魔血液像熔岩般在石砖上发出“嘶嘶”的响声,可有趣的是,尽管战斧的斧刃直接接触到了这高温的流体,猎巫刀上却没有丝毫被融化的迹象。 “寒铁。”起司检查过断肢的伤口后这么说道。 “什么?”洛萨有些不明所以。 “你的武器,”法师指着斧柄上雕刻的狮子对伯爵解释起来,“它的铸造成分里包含了寒铁,和我给你的护身符一样。只有这种金属能让恶魔的血肉像陶土一样开裂,不信你看。” 顺着起司的目光,洛萨和凑上来的杰克都看到恶魔的断肢上除了流出血液之外,还出现了一层灰色开裂的东西,那看起来就像是过于干旱的土地。 “这里不算是真正的深渊,但由于恶魔召唤法术的派系问题,这里的恶魔有一部分拥有实体。正常情况下,这点实体会在恶魔受伤后主动消散,不足以让它真正受伤。但寒铁,或是你那把斧子上的其它东西,阻隔了召唤法术中驱离的部分,让血肉不能归位。于是那伤害就切切实实的落在了恶魔的身上。现在,用它把这家伙的头砍了吧,不能让它把这消息传出去。”法师冷静的分析着,而他的话一如既往的令人难以理解。 “所以赫恩之手可以切实杀死恶魔?” “正确。” “那我们就可以杀了那个大家伙?”洛萨在砍下已经被拧断的恶魔头颅时用余光示意了远处的厄度。 “如果可以打到它的要害的话。”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入城 话虽如此,想要用拿来杀人的武器去伤害如城堡般高大的巨人谈何容易。足以对人造成致命伤的匕首在面对皮糙肉厚的野猪时尚且难以起到作用,赫恩之手与厄度之间比例的差距就好像去用木制品上的毛刺来杀人一样荒谬。所以洛萨也就打消了这么做的打算,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法师。起司既然敢带队冲入城中,必然有着可以消灭恶魔领主的办法,尽管那办法的可行性可能低的可怜。 “所以我们该怎么把城堡上坐着的领主送回他该呆的地方?”黑山伯爵询问道。在行动开始前,他们总要知道这次行动的确切目的,这样万一情况紧急或是起司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回答,他和杰克也好随机应变。 法师仍在研究被斩首的恶魔留下的尸体,他耐心的剖开后者高温且坚韧的皮肤,翻看着里面与这世上所有生灵都不相同的结构。听到洛萨的话后,起司一边从尸体的胸腔里掏出一颗巴掌大的肉团,一边回答道,“一般来说驱离恶魔的最简单办法,就是利用他来时的路径。在恶魔召唤中有三项是必须存在的,我的老师把它们称为三大基石。召唤,控制,驱离,这三者是所有恶魔召唤术的本质。任何流派召唤出的恶魔在这个世界的时候都受制于此。” “精于此道的施法者只需要破解对方召唤恶魔使用的法术,就能做到提前驱离,甚至直接接管恶魔的控制权。而很不巧的,在三大基石里,我只精通于召唤。咒鸦倒是控制和驱离的好手,但那家伙不会来帮忙的。”说着,法师挖出了第三颗肉团,这颗肉团不同于前两个,它还在轻微的跳动。但起司只是歪了歪头,接着一刀刺进了肉团里。 “为什么?我们现在的目标一致不是吗?他有什么理由不帮我们把这个恶魔赶走?”抛开同门的身份不说,咒鸦现在确实是和起司等人站在了一起,洛萨怎么想都不觉得溪谷城被变成深渊对他有什么好处。 在确定无法找到更多肉团后,法师总算放过了这具尸体,他站起身,将手套摘下。“代价。恶魔是非常渴望来到这个世界的,这里对于它们来说充满了可以任意欺凌和吞咽的脆弱生灵。所以谁敢打断它们的享受,它们就会牢牢的记住他。尤其是厄度这样的领主,他会把仇人的名字,气味告诉他的同伴,一有机会就伺机杀死那个不知好歹的凡人。得罪他,对咒鸦来说太不明智。” “呵呵”杰克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已经从起司的话里明白了什么。 法师耸了耸肩,看向狼行者,“没错,他是回来找我们的。你,我,希瑟,阿提克斯大人,可能还有西格特陛下,恶魔可不管人类的身份高低。这方面来说,它们出奇的公平。” 伯爵舔了舔嘴唇,对赫恩王室的忠诚让他无法对恶魔的目标熟视无睹,没人能越过他伤害那个抚养他长大的国王,恶魔也不行。“说吧,我们怎么干?既然你不能把它用温和的方式送走,就是要来点激烈的对吧。” “首先,我们要让他离开溪谷城。”起司看着坐在城堡上的敌人,说道,“这里已经被改造的太像他的地盘,在这里我们没有胜算。接着,我们要让他冷静下来,从这里的情况来看,领主大人并不喜欢寒冷。” “你的意思是…把他引到龙血溪?”洛萨很快反应过来法师的意思,可他的表情表明伯爵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且不说三人如何逼迫那个恶魔离开他的领地,就算厄度真的站起来了,又怎么能保证他们可以跑得过巨人呢? “龙血溪?那点河水可不够啊,我们得把他带到,更北方。”法师说着,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能做…到吗…”狼行者的声音有些模糊,他没法在这种状态下保持太久的理性,每一秒钟血脉里的兽性都在怂恿着杰克撕碎那些还可以活动的东西。也因此,他的眼睛正在从绿色变成红色。 “没问题,你们把我送到那家伙眼前就行了。剩下的我自有办法。”起司点了点头,“事不宜迟,这些恶魔至少有三颗心脏,其中一颗专门负责加温血液,战斗的时候注意一点。” 这时洛萨才明白那些被法师摘出来的肉球竟然是恶魔的心脏,“你只看了一个,就能确定这里所有的恶魔?” “生活在同一环境下的生物虽然种类不同,但有些为了适应环境而产生的特性是相同的。”在起司还在解释的时候,狼人已经耐不住性子又一次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剩下两人见此也只能打住恶魔有几颗心脏的话题,抛下准备好的绳索,紧跟着滑下了城墙。 当双脚真正落到此时溪谷城的地面上的时候,他们才真切的感受到这里环境的恶劣。高耸的城墙上还不时会有微风吹过,但城墙之下有的只剩干燥炎热的空气,光是吸入一口就让人有一种肺部要烧起来的错觉。伯爵戴上浸过水的布片系在脸上,起司则只是拉起了灰袍的兜帽。 “杰克,我们从西面过去。”得到了指示,狼行者四足共用,担任起了先锋的位置。这里毕竟离城市中心太远了些,只有零散的低级恶魔不小心会游荡过来,难以对三人造成什么威胁。 可随着逐步接近城市的内部,情况变得越来越恶劣起来,具有强健肢体的恶魔依靠着浓烟和建筑物废墟的掩护让人难以发现,灵敏的嗅觉在这里也变得起不到什么作用。三人不得不降低前进的速度,小心的搜索每一片可能有敌人躲藏的阴影,来确保自己的背后没有悄然跟上的“尾巴”。下级恶魔确实不具备太高的智慧,可因此忽略了它们的狡猾而丧命的人可不在少数,现在提早清除跟踪者可以保证自己在遇到麻烦的对手时不会出现意外。 这么做的效果的必要性很快就展现出来了。那是一只像狗一样的恶魔,它有四条向后生有骨刺关节的腿,三张长着利齿的嘴,没有眼睛却生得一身短而细的尖刺。它的大小和狼行者差不多,但肌肉量却尚在杰克之上,那只恶魔俨然是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猎场,对所有进入的生物发起偷袭。起司他们就亲眼看见它将一个体型比自己大两倍的恶魔扑倒,用前肢活着将其开膛破肚的场景。 而那机警的怪物显然也发现了这三个不太一样的闯入者。它抛下刚到手的猎物,迅速消失在建筑物的遮挡之后,从暗处窥伺寻找着时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老友话别 王都,港口区 本来明亮的客厅被厚重的窗帘遮蔽,只有缝隙中侥幸冲破屏障的几条阳光在房间里留下金色的痕迹。茶壶壶口冒出的热气和烟雾在略高的地方混杂,不分彼此。罗兰,默默的坐在桌边吸着烟斗,他的面前有一壶茶,两只杯子。其中一只杯子当然是他自己的,但另外一只,是给谁的呢?要知道,这栋房子里现在只有他一个活人,斯派洛也被早早的送到赤红之瞳拜托独眼看管,在这个因鼠人猎杀法案而人心惶惶的时间点上,还会有谁来造访一位流浪的老魔术师呢? “叩叩”敲门声,响起。罗兰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好像早就知道在今天的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敲响那扇门。也因此,他没有起身开门或者开口询问来者的身份,只是淡淡的又吸了一口烟草的气味。 “烟草不错。”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影子,说话声伴随着它的主人一同出现在老人桌子的对面。罗兰笑了笑,抬头瞥了一眼那个穿着灰袍色身影,那人的胸口上能看到无数盛开的紫荆花,可花朵只开放了一瞬,当它们尽情的舒展开花瓣,那些花朵就扭曲成了混乱的旋涡。在这世界上所有穿着灰袍的人中,只有一个的衣物会有这等变幻。 “当季最好的烟叶做底。三百年的黄金果树树枝做柴。混合了三种矮人烈酒和一种精灵陈酿,其中两种的酿造方法已经失传。再加上龙血葡萄和荒漠枯杨的树汁。我为了熏制这盒烟丝花了将近八十年。”罗兰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枚极为精致的银盒,只不过这盒子虽然堪称艺术品,它的大小却注定其中装着的烟丝不会超过几十克。 “但你猜怎么着?我做出来的这盒东西抽起来和街上卖的没什么区别。”魔术师苦笑着,用手指把玩起装烟丝的盒子。 灰袍人歪了歪头,放下了兜帽。“烟草就是烟草,如果你希望它有什么其他的味道,为什么不干脆尝试其他事物呢?” “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区别吧,克拉克。你总是把事物看的如此清楚,容不下任何模糊地带。你的弟子在这方面和你简直一模一样。”罗兰对自己的老友吐了一个烟圈,说道。 “而你就是因为太随意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的烟斗呢?为什么不用?”灰塔之主也笑了,他指了指罗兰手中的烟斗,问道。 “烟斗?”魔术师有些疑惑的将嘴里的东西拿到眼前看了看,“我不是正在用吗?还是你们这些巫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重新定义了烟斗?” 克拉克轻快的敲了敲桌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支。那只祂送给你的,那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烟斗吗,有最好的,为什么还要用这种凡物?” “哦,”罗兰露出焕然大悟的表情,而他接下来的话令灰塔之主也感到震惊,“你说那支啊,我用了一段时间。觉得不管放进去是什么都是一个味道,那可太无聊了,于是我就把它给扔了。” “你扔了!那可是我们一起…算了,这是你的风格。就和那个时候一时兴起找我学魔法一样。”灰袍挑了挑眉毛,他的左臂上盘绕着一条蠕动的花鳞蟒蛇。 魔术师扯动嘴角点了点头,“说起这个,我记得你当时想要一个完美的继承者,找到了吗?” 克拉克的表情黯淡下来,他沉默了几秒,只回答了短短的一句话,“曾经一度找到了。” 罗兰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话题,也不再说话,默默的给两人分别倒上了茶。青草的香味弥漫而出,将所有其他味道都掩盖了下去。他将茶杯推到克拉克面前,自己坐下后抿了一口。“试试我的新配方?能让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提供意见的机会可不多。” 灰袍举起茶杯,闻了闻青草茶的味道,然后又将其放回了桌子上。“如果再早几年,我很乐意帮这个忙,但现在的我不能喝它。” “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喝一口这茶?”老人看着桌子对面的男人,他相信对方明白这杯茶的意义。 而灰塔之主只是笑着摇头,他用手指伸入茶水里,随意的搅动着其中的流体。“你给这茶取名叫什么?” “不老茶。”罗兰沉声回答道。 “不老茶?我还以为你会起个其它更有你风格的名字,比如青春灵药之类的。不过,你确定你的茶真的是不老茶吗?我看不像啊。”克拉克审视着眼前的老人,虽然灰塔之主自身的相貌也已经不再年轻,可比起罗兰来说还是显得充满活力。相较而下,魔术师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身体还算硬朗的老者,与青春没什么联系。 “知道我为什么留胡子吗?在我刚创造出这个配方的时候,我过于频繁的饮用不老茶,让自己的身体过于向着年轻时转变,这让我不得不尽快搬家。后来我开始用胡子和这顶大帽子来掩盖我的容貌,防止我的邻居发现这个秘密。至于现在,我已经能正确控制喝茶的频率和配方的效果,只需要半年的时间,我就可以让自己变成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或是变回现在这样。”罗兰耸了耸肩,又喝了一口茶水,“所以喝吧克拉克,我以我的名字保证它没有任何负作用。” 谁料灰袍还是没有去动茶水的意思,突然说起了一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我的徒弟,最满意的那个。他是我见过最适合魔法之道的人,只用了短短十几年,他在大多数领域里的见地就已经和我不相上下。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从来没有人能指出我思考不足的地方,他做到了。我的图书馆里大部分的作品都来自那个时代。可,我忽略了一些事,我对他给予了太高的期望而且不加掩饰,那孩子每天都在拼命的缩短和我的距离。但他毕竟只有二十几岁,知识是需要沉淀的,理论必须被验证才能理解。” “他太激进了,为了证明自己过早的接触了禁忌。而我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门徒,最初的门徒,亲手葬送了他自己。”克拉克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中少有的出现了激烈的情绪波动,这些话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也就只有罗兰,这个他在世间仅剩的朋友可以听他将深埋心底的故事挖出来,“好在那些我追求了一辈子的知识总算派上了些用场。我从混沌里将他的一部分带了回来,但也仅仅只有一小部分。” “你是说……”故事说到这里,罗兰已经明白最初的灰袍带回来的人是谁了。 克拉克点了点头,认同了老友的猜测,“最早的知识来自于经验的累积。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小树要长大,那些高大的老东西就得让出位置,我的存在对于弟子们来说早就不是帮助,而是一种制约。没有我,他们才能成为新的森林。” “值得吗?你的理想不是拥抱真理吗?如果你就这么放任自己死去,谁来告诉你真理为何物?”罗兰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但他不认为这是灰塔之主杀死自己的合理理由。 “真理。”克拉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我曾无比确信它的存在,并为之奉献了所有的精力,但它真的存在吗。在认识到这么多之后我反而开始怀疑这件事。不过有一件事我很清楚亲爱的罗兰,那就是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被称为真理而我又没有了解也不曾体验过的,那便是死亡了。只有它,从每个人嘴里说出来都不同,这让我想到真理,也许就在死亡之中。” 罗兰将烟斗放到桌子上,“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要不就是天天研究那些该死的法术让你丧失了神智!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克拉克,把你刚才说的蠢话收回去,然后喝了你面前的茶!” “那可不行。这是我最后的研究了,我必须去完成它。我只是来和你告别的,本来还以为要花一番功夫来找你,结果你刚好在这里。命运啊,真是奇妙的东西,如果它确实存在的话。”灰袍说着轻轻抬起手,无形的力量将想要起身的魔术师死死的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分毫。 “对了,那个占据了这个国家国王身体的魔鬼,我顺手解决掉了。但是和他交易的凡人已经死了,应该不久就会有人发现。你自己注意一点,这里最近挺乱的,呵呵,不过快结束了。还有,你留胡子真滑稽,他们看见恐怕会笑死吧。如果我能见到他们的话,我会跟他们说说这件事的。” “没能看到起司那小子的徽记长什么样子真是可惜,我倒是大概能猜出来,可还是麻烦你帮我见证一下吧,省的他之后抱怨。啊,其实还有挺多话想跟你说的,但我现在没多少时间了。抱歉,老伙计。” 罗兰,站了起来。可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人。刚才那个坐在对面的灰袍身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国王之死 罗兰和克拉克的谈话所带来的影响绝对不是两个老朋友告别这么简单。灰塔之主的力量太过庞大,他的视野也远超常人,一些他认为很小的事情,却给本就处在惶惶中的苍狮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现任国王,赫恩.西格特,赫恩王室最后一位正式成员,被侍者发现死在自己的书房中。尸体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宫廷医生的初步结果,是国王由于过于忧虑导致旧伤复发不幸去世。 苍狮的天,塌了。 大臣们失去了他们进谏的对象,贵族们失去了他们效忠的共主,而所有国民则失去了他们信赖的庇护者。西格特的死在这个时间点上爆发简直糟的不能再糟,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解释那项鼠人猎杀法案的细则。此时的王都里也没有如马库斯或阿提克斯这样具有决断力的臣子,这让国王的死讯以飞快的速度散开,等罗兰再次来到赤红之瞳的时候,街道上的气氛已经变的截然不同。 “爱米亚女士和希尔女士呢?”老魔术师几乎是撞开了房门,对里面看着一整张桌子情报发愁的独眼发问。 可能是被罗兰少见的激动情绪吓到,也可能是因为她太过于投入眼前情报的内容,独眼没有意识到此时的老人眼睛里看不到丝毫他平时那副昏昏欲睡的神态,那双眼睛应该属于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希尔似乎有王室医学顾问的身份,爱米亚装成了她的助手,现在应该正在检查我们那位陛下的尸体。”摘下面具的独眼揉了揉眼睛,将身前的案卷一推,看向罗兰,“说真的,我现在越来越糊涂了,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完全没有预兆。” 魔术师叹了口气,在独眼面前重新变回那个睿智的老人形象。他掏出烟斗,不急不缓往里倒了些烟丝,“是啊,这世上的事情怎么可能被预料呢。有的人做起事来就和天灾一样不顾别人死活。” 这话在地下头目听来只是普通的抱怨,可事实上,罗兰是在感叹自己老朋友一时的心血来潮所带来的巨大影响。不过克拉克的来访也带来了很多事情的答案,比如国王的反常举动。被魔鬼附身的人通常没机会生还,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被占据身体的邪灵收割,虽然罗兰不相信西格特是会和魔鬼做交易的人,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在魔法的领域,最早的灰袍就是绝对的权威。 “你在看什么?”感叹完了之后,魔术师的注意力被独眼身前的案卷吸引了。在后者点头同意后,他将烟斗叼在嘴里,走到桌前开始翻阅起这些情报。这些内容来自王国的各地,是独眼手下的眼线用各种方法传递而来,其中甚至有提到出现在熔铁的精灵部队。在这些信息中,有一条很快引起了罗兰的注意。 “国王的最后一道命令吗?”这信息来自于王室城堡里的侍者,据其所说,这所谓的最后一条命令就发出在今天的清晨。命令的内容是国王要求全国所有具有军队的贵族和领主即刻组成联军,由南向北推进,肃清境内所有的大型鼠人群体,并将行军的最终目标指向了原萨隆伯爵领。 这是一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命令,鼠人浪潮虽然现在有减弱的趋势,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它们的数量已经不足为惧。恰恰相反,因为食物不足而四散游荡的鼠人对王国造成的伤害有增无减,即使到了现在,各个聚集地之间的联络线路都谈不上安全,派出信使的同时必须配上一支卫队才能勉强保证信息的安全到达。 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反击,只是在表达王室仍然具有战斗的意志和对重新恢复王国秩序的欲望。同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条命令更像是一种来自国王的激励,迫切渴望回到往昔生活的愿望能最大程度的调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引导他们把仇恨指向外敌。这本没什么问题,但罗兰敏锐的洞察力和经验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这条命令被送往了哪里?”他抖了抖手中的肃清令,另一只手将烟斗从嘴里取下。 “全境,甚至包括了熔铁城。以大骑士长的性格,他应该会立即响应国王的命令,而他所率领的前去驰援熔铁的军队,也是现在王国最精锐的一支。就是不知道在接到国王的死讯时,铁骑士大人是会选择返回王都维持秩序,还是继续执行这道命令。”独眼揉着眉心说道,她也注意到了这条信息,只是考虑到紧接而来的国王死讯,这位长期混迹地下世界的女士不认为它还能继续生效。 罗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继续去看其他的信息。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第二次打开了,一身医生打扮,脸上仍然带着乌鸦面具的希尔和头戴带有面纱的小礼帽的爱米亚走了进来。她们在看到魔术师时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显然认为罗兰出现在此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况不妙了。”摄魂怪医生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就将别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国王死了对哪个国家都不是好消息。极个别的暴君除外。”独眼走上前,熟练的接过红衣巫女的帽子和外套,将其挂到门边的衣架上。 “不,不是国王。我们去城堡的时候,他们刚好发现了第二个死者。”爱尔莎面露忧色,看向罗兰。 老人挑了挑眉毛,表示自己对此事确有兴趣,“第二个死者?” “一个厨房的帮工。这个时期即使国王的厨房里也不会太热闹,所以直到我们去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他。”希尔作为一名称职的医生,很自然的介绍起了这名死者,“死于割喉,利器所伤。要我说那伤口来自于匕首或者厨房里的刀具,但那些愚蠢的家伙仅仅因为死者周围发现的毛发就一口咬定是鼠人做的。” “毛发?鼠人的?你是说王室城堡里有鼠人?”独眼皱着眉头,一连发出了三个疑问。王室城堡里有鼠人杀人,这让事情瞬间变得负责了起来。 爱尔莎牵起爱人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只是毛发,我可以确定那确实来自鼠人,但其它的就不那么确定了。” “让我猜猜,于是就有人提出是鼠人潜入了城堡,杀死了厨师,然后在国王的食物里下毒?”罗兰的语气听起来在说一个笑话,可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准确的说,是酒里。国王最近饮酒频繁,这我能理解,而他死的时候手边还有空着的酒杯。”希尔说道。 “真糟糕,没法确定国王是不是死于中毒吗?”独眼摇了摇头,问道。 “国王的身体是神圣的,除了他的血亲和妻子,没人有权利伤害他的遗体。不巧的是,我们的西格特陛下没有任何一个满足这个条件的对象。连情人都没有。”医生有些愤怒的说道,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人类国度所有合理与不合理的规定,但现在她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魔术师点了点头,知道杀死“国王”真凶的他很快意识到这一切恐怕都是对方的将计就计。这种把戏拿来欺骗巫师自然是不可能,但拿来对付普通人却绰绰有余。强烈的不安感出现在罗兰的身上,魔鬼国王的死在被利用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并不是件好事。 事情的发展,正高速的朝着一个看不见希望的方向跌落。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寒铁之威 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在苍狮王都王室城堡中发生的死亡是一起暗杀?还是一位强大巫师的心血来潮?在那间无光昏暗的客厅里,罗兰真的见到了他的老朋友吗,而如果那是真的,克拉克又有没有故意省略掉一些他觉得魔术师不需要知晓的细节呢。网这些问题以及它们所引发的问题,恐怕暂时无法得到答案。并且由于完整经历了这件事的人只有这世间最强大的巫师,除非他愿意在众人面前讲述这段故事,否则这个谜题将永远延续下去的可能性会非常高。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国王而已。不需上百年,只要一代人的时间,就不会再有人谈论这桩悬案。甚至若苍狮因为赫恩家族血脉的断绝而覆灭,那在某个太闲的学者开始考究这段历史之前,它就只能在人们的记忆里褪色黯淡。再说即使是现在,也有很多人并不在乎国王的死活,比如,正准备进入溪谷城地下未知险境的小队。 想要找到入口进入鼠人构筑的地下网络并不困难,不说已经有过经验的血狮主从二人,喀鲁斯过人的洞察力和网虫对环境的勘察都足以让小队找到合适的突破点。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这次选择了一条看起来没有受到过女巫手下巨型昆虫侵扰过的通道。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那条只够瘦小鼠人通过的地穴对于小队中的大部分成员来说太小了些。 但巫师的存在足以将这小小的困难解决。咒鸦从灰袍里掏出了一小块带着诡异花纹的金属球体,魔裔看到的一瞬间就认出了那原本应该是幽邃之心的一部分。属于地穴之母的金属到了咒术师手中有了新的作用,当灰袍用拿着球体的手朝地穴挥动的时候,地下隧道的四壁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它们恭敬无声的朝外退去,将狭窄的通道变的足够让人躬身前进走廊。 “你手里的那东西安全吗?”经历过和地穴之母以及祂教徒的战斗,喀鲁斯对巫师现在的做法感到了合理的不安。 咒鸦将手里的金属球在指尖旋转着,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脱离了掌控,神的一部分也不过是件工具。你会问手里的刀是不是安全吗?我只知道只要有它在,我们这一路可以从容许多。” 魔裔不再多说什么,他不是不相信咒术师的能力,只是对于不了解魔法的人来说,这种行为可称不上稳妥。但眼下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所以喀鲁斯只得提高了警惕带头走入了扩展后的地穴里。相较起他的反应,巴克姆和网虫此时才第一次真正见到了这位巫师的手段,他们可不知道咒鸦手里的金属球什么来历,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施法者的所为。绮莉这次出奇的安静,她没有表现出对咒鸦手中物品的任何兴趣,女巫天生的直觉告诉她,那东西还是最好不要落在自己手里。网 “我们需要光源,在地下我和这位女士受到的限制太大了。”骑士长在走过灰袍身边的时候说道,他口中的女士指的是网虫。不论是血狮还是佣兵,身为正常人类他们没法在无光的地下作战。 “不,我们不需要光源,需要的是能看穿黑暗的双眼。”咒鸦从袖口中拉出自己的法杖,用顶端的六翅乌鸦轻轻点中了里昂的眉心,微不可查的红光一闪而过,当血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瞳孔里浮现出一个红色的诡异图案,“现在,你我视野相连。” 女佣兵在巫师对骑士施法时就站在一旁,她对这种获得黑暗视力的方法有些抵触。每个人都有秘密,而巫师是最有可能用非正常的途径得知它们的人。可她并没有理由不让咒鸦对自己施法,只得不情愿的对着乌鸦法杖闭上了眼睛。 “叮!”灼烧的感觉从胸口的皮肤上传来,同时一声清脆的响声发自六翅乌鸦的鸟喙和佣兵的额头之间。网虫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几步,也不顾周围的男性,解开了自己上衣的领子,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是什么在发热。银白色的雪花护身符此时竟然变成了红色,它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牢牢的贴在佣兵的身上,除非网虫愿意连着下面的皮肤一起揭下来,否则恐怕在其冷却下来以前都无法把护身符从那个位置拿下来。 “寒铁?”咒鸦的表情就像看见了一坨狗屎,他急忙收回法杖,与佣兵拉开距离。这么一小块寒铁自然是无法伤害巫师的,只是习惯了魔力萦绕的感觉,所有施法者都不喜欢离着种金属太近。 “快把它拿下来!”在几次尝试失败后,网虫有些慌忙的对着巫师喊道,她被这护身符弄得害怕了。 “冷静一点。”咒鸦抬手示意其他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然后将法杖交给巴克姆拿着,他似乎将扈从和侍者搞混了,咒术师俯身仔细打量着佣兵胸口的护身符,他对这种金属了解不多,主要是寒铁的特性注定了巫师们没什么使用它的机会。绮莉这时候也好奇的凑了过来,这种神奇的金属她也早有耳闻,只是作为女巫统治的港口,失心湾是决不允许寒铁出现的。 “咳咳,咒鸦先生,您这样如果琳小姐知道了不大好吧?”或许是巫师盯着的时间太长了,里昂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提醒道。虽然网虫的胸部并不明显,可她到底是一位女性,咒术师盯着看了半天在别人看来哪怕事出有因也太不体面。 巫师撇了撇嘴,他倒是没有那个意思,以咒鸦的能力,若是对异性有想法,他完全可以用各种方法来满足这方面的欲望。不过他还是将视线收了回来,无他,只是因为观察已经完成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护身符是对我给你施的法术有了反应,过一会冷却了就可以拿下来。不论是什么样的法术,统统拒之门外,这就是寒铁。至于这枚护身符,是起司给你的吧。” “是他在城墙上给我的,本来是打算进城的时候提供一些保护。”网虫点了点头,自然的说出了护身符的来历和原本的用途。 “我想也是。整个灰塔会使用寒铁制品的,也就只有他了。”咒术师拿回自己的法杖,他看了一眼想要伸手触摸护身符的绮莉,“如果我是你,我就不去碰它。寒铁不仅可以抵抗魔法,它还能解除魔法,你懂我的意思。”女巫立刻将手指缩了回来,她可不想被这么莫名其妙的解除了身上的保护措施。 “有趣的金属。”骑士长摸着下巴评论道,身为战士,里昂意识到寒铁的存在或许可以为士兵对抗拥有魔力的敌人时提供堪比铠甲的保护。如果在那场战争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块这样的护身符,可能会少死很多人吧,他不禁这么想到。绿之子们勾起的记忆让血狮忍不住的去回想那些被他深埋的东西。 “且不提寒铁本身的矿藏量极不稳定,这种金属的硬度堪比矮人制造的合金。它的熔点高的吓人,很难冶炼塑形。就我所知,这样的护身符起司也就只有两枚,还是他为了做实验从我们的老师那里要来的。”巫师敲了敲法杖,说道。 “那就先这样吧,等你的护身符能拿下来我再给你施法。现在,我们没时间继续浪费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腐萤 寒铁冷却的速度不慢,只是进入地穴大概十几分钟之后,胸口的灼烧感就变成了温暖的感觉。只是在其完全变冷之前想要取下恐怕还是有些困难。而由于没有和巫师的视野进行连接,网虫只能小心的走在队伍的最后跟着巴克姆。这不是一个好位置,走在队伍末尾的人往往是偷袭者的首选,由于背后没有同伴,即使他们失踪了也往往难以发现。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些通道里竟然有着一些自然的光源。那是飞舞在小队周围的荧光飞虫,起初里昂以为是绿之子,可是在小心的观察了几秒后,骑士意识到那是一些身体呈管型中空,并从中发出黯淡光芒的昆虫。 “腐萤。”咒鸦伸手抓住了其中一只,将其残忍的在指尖碾碎,淡淡的说道。 生长在北方的里昂和巴克姆并不清楚这种生物,但见识广博的杀手和佣兵以及从南方城市来此的绮莉却对腐萤并不陌生。这种昆虫的幼虫会存在腐烂的粮食里,现在空中的这些则是它们的成虫。这是一种极其短命的生物,一旦张开翅膀,那它离死亡就没有多久了。民间的说法是说这些小家伙是从未被妥善保管的粮食中生出的精灵,一遇到阳光便会消散。而精于生物构造的巫师知道,腐萤的寿命极短只是因为它们变成成虫后身体里除了简单的生殖系统外就没有其它任何的器官,在耗尽了体力后连补充都做不到就活活饿死。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鼠人不是不吃素的吗?”女佣兵有些疑惑的说道,虽然这些小家伙确实为她解决了很多问题,但联想到女巫库伊拉对昆虫的掌控,她害怕小队已经落入了对方的监视之中。 巫师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用担心。“起司曾经说过这里的鼠人不一样,也许他们在做改变食谱的尝试时搜集了粮食。不用担心,这些腐萤的构造太过脆弱,承载不了任何魔法。它们是注定死亡的活死人。”咒鸦甩动手掌,让残留在指尖的昆虫碎屑掉落,接着用口型无声的说道,“谁不是呢?” 腐萤的数量随着深入慢慢增加,它们看起来是从一个同一个方向飞来的,经过简单的商讨,几人决定逆着寻找腐萤的诞生地。那里应该是溪谷城鼠人的粮仓或者其它什么设施,这种设施应该不会离主体太远。途中,他们不可避免的经过了无人的哨站,不过比起里昂和巴克姆当初遇到巨型蚂蚁的那个,这座建筑中没有看到昆虫活动的痕迹。他们甚至在哨站中发现了一些没有来得及吃完的食物。 “从咬痕来看确实是鼠人的,但是…”血狮拿起土台上的一块类似干粮的东西,它呈现出带点荧光的幽绿色,与常人眼中的食物相距甚远,可上面的的确确有着牙印,土台上也放着代替盘子的树叶。 绮莉从骑士的手里拿到这块不明物体,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居然从另一个方向咬了一小口!其他人注意到她的行为时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只有咒鸦不耐烦的将那东西抢了过来,用指甲掐下来些,碾碎后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多种蘑菇的粉末,还有些苔藓,总的来说对人体无害。当然不排除味道上带来的味觉损伤。” 在巫师分析这份鼠人干粮成分的时候,冒失的女巫已经扶着墙角呕吐了起来。“尝起来像加了盐的马粪。”绮莉如此评价到,同时用树叶将这块东西包了起来小心的挂到了腰带上,“一定得让佩格尝尝。”看起来如果她能顺利离开这里,那可怜的佩格免不了再次被欺负。好在小队中并无人在意这个小插曲,甚至经过绮莉这番胡闹,他们绷的太紧的神经才稍微得到了放松。 “休息好了就继续前进吧,腐萤的数量已经少很多了。我怕再耽搁下去会在地道里迷路。”魔裔抱着双臂,依靠在哨站的出口处说道,他看了看通往更深处的道路,岔道足有三个之多。好在现在不断飞出的腐萤成为了可靠的信标。否则光是探明这些通道就要花上不少时间。然此时陆续飞出的腐萤已经有了减少的趋势,鉴于还不知道前路要经过多少个这样的岔道,喀鲁斯提出要加紧脚步。 穿过哨所之后的通道就要比之前宽敞的多。鼠人虽然可以四足行走,但从这里看出他们平时还是习惯于像人类一样走路,三条通道的宽度都足以让成年人穿过。咒鸦见此也收起了源自幽邃之心的金属球,到了这里已经没有拓宽通道的必要,而且越是深入地下,鼠人们建造的构造间就越紧凑,贸然使用挪动大地的力量有可能会造成其他空间的崩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里昂在获得了黑暗视觉后一马当先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魔裔则与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跟在第二位。之所以要留出距离,是为了防止血狮落入什么陷阱时连带着身后的人一起被牵连,同时也是给里昂预留了遇敌时应对的空间。况且这样几步的距离对于喀鲁斯来说就和不存在一样,完全不影响他支援里昂的速度。 “真是精妙的结构啊,我们已经如此深入地下,却没有半点呼吸不畅的感觉。这些鼠人是怎么做到的。”咒鸦用力的呼吸着通道中的空气,那里面混杂着一些泥土的气味,不过并不妨碍它给人带来生机。如此神奇的地下建筑设计,别说普通人类,即使是矮人或是巫师都不敢保证能建造出来。要知道,到目前为止咒术师都没有看到专门用来换气的设施或孔道,鼠人们几乎是凭借天分就解决了地下建筑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这让灰袍巫师不禁想到如果这样的种族在族群数量上可以缓慢增加,那假以时日,山峦之子的称号说不准都有可能会改易到他们的头上。咒鸦这个时候有点明白了起司为什么这么想要保护下这些鼠人,他们是崭新的物种,有着无尽的可能。而想到自己对杰瑞的改造可能也参与到了这个物种的起源里,咒术师突然觉得鼠人似乎也没有那么丑陋了。 “小心,我们很接近了。”里昂用手语对身后的杀手示意到。在他的前方是一条通往正下方的坑道,腐萤就是从那里面飞出来的。这条信息被一个接一个的传遍了小队,而作为此次行动的指挥,巫师很快就下达了指示,进入下方的房间。 成员挨个通过坑洞滑落,下方的地面并没有多深,而从贴着墙壁建造的简易扶梯来看,鼠人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出这个房间的。如果说之前几人看到的所有鼠人建筑都只能勉强容纳小队的话,那这间仓库的大小就可以用巨大来形容了。在入口的前方,房间的顶部向上形成了弧形的穹顶,其高度少说也有四米之高。除此之外这个椭圆形房间的大小也足以担得起仓库这一称呼,踩在地上的脚步竟然能引发轻微的回声。 “伙计们,我想我们之前忽略了一件事情。”就在众人打量着房间的时候,队伍最前方的骑士突然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腐萤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多足的花朵 在里昂的视野里,他看到了腐萤的微光照不亮的仓库深处盘踞着某种巨大的东西。那东西乍一看像是一根有诡异花纹的柱子,又活似一条身上长满了眼睛的蟒蛇,骑士仔细观察了几秒后才意识到其真正的身份,是好几只纠缠盘绕在一起的巨型蜈蚣。这些怪物的长宽不等,宽的可以顶的上里昂的腰那么粗,细的也有他的胳膊大小。蜈蚣的身体覆盖着一节一节的几丁质外壳,在每一片外壳上都长有两只如眼睛一样的明黄色花斑,当它们蠕动的时候,这些花斑产生的视觉效果让人难以辨明其真实的长度。 “糟透了。”喀鲁斯在看到这一幕时低声说道,同时将双手下垂,长剑和匕首的刃尖缓慢的从他的手掌中伸出。 咒鸦的眉头聚集到了一起,他没有在这个房间里感受到魔法的气息,这导致了咒术师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潜藏的危险。同时也让他明白,这些被库伊拉驯养培育的古怪生物可能本身并不受魔法的控制,它们的生长过程虽然受到了人为的影响,但现在它们更像是在极端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自然生物。用对抗巫师宠物的那一套手段来对付它们可能并不会起到效果。 和灰袍一样,绮莉也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她同样没能察觉到巨型蜈蚣的存在,只不过这倒不是女巫皱眉的原因。她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些巨大的昆虫罢了,这些生物总让她汗毛倒竖。网虫倒是没有这样的问题,女佣兵自出生起就和奥特兰大蜘蛛为伴,不论是大蜘蛛本身还是饲养它们时不可避免的要接触的其它昆虫,她都已经熟悉到了麻木。当然,作为队伍中唯一一名尚不具备黑暗视觉的成员,网虫得先看到这些怪物,才能发挥她的长处。 刺激是双向的,不论来自声音还是地面震动亦或是**散发出的热量,小队的到来显然惊动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多足生物。它们晃动着长着长长触须的头部,或者是尾部,身上的黄斑在快速爬动时像是流转的光带。一只,两只…至少七个头部探了出来,离它们最近的血狮能清楚的看到蜈蚣宽大的带有倒刺的螯钳和上面滴落的残破血肉。 “看起来我们打扰它们用餐了。”魔裔小声说着,默默走到里昂的身边,如果要同时对付这么多数量的敌人,骑士就需要有人帮他保护后背。而血狮则注意到喀鲁斯身上的魔纹这次没有亮起标志性的红光,甚至他手里的武器也失去了炙热的温度,随之而来的是这名杀手的脚步轻灵异常,声音中也听不出残虐带来的兴奋。 “算它们倒霉。”骑士长将手放到剑柄上,现在还不是拔剑的时候。和喀鲁斯从手掌中出剑的能力不同,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的交鸣声可能会进一步刺激这些怪物,那不是里昂想要的结果。 可惜,血狮的想法没有及时的传达给所有人。“苍啷!”巴克姆可没有他的骑士那么好的耐心,这位年轻的精灵在见到蜈蚣群之后就陷入了恐惧中,此时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拔刀在手!皮革缠手的触感和刀身上的重量让他找回了些许的安全感,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那些迅速沿着墙壁,从上下左右散开的蜈蚣就像是绽放的死亡之花!甲壳上黄色的花斑构成了这朵花的花芯和花蕊,千足虫爬动时露出身下的细长硬足组成了花瓣边缘恶毒的倒刺。这朵花开放的如此绚烂,顷刻间就覆盖了整个仓库一半的空间!站在最前方的两位战士不敢怠慢,急忙摆出战斗的架势。既然已经惊动了对方,里昂也只得苦笑着将单手剑拉出,并且下定决心要让巴克姆补上关于忍耐的课程,如果他们都能活着出去的话。 “嘶嘶!”“喝!”体型最大的蜈蚣从屋顶上倒垂下来,从上方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它注定无功而返,因为杀手的注意力一直有一部分在它身上。没有了温度的长剑伴随着轻喝从右朝左迎向头顶千足虫的利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武器上传来的震荡险些让魔裔松手,他没料到这怪物的甲壳竟如此坚硬。不过显然巨型蜈蚣也不好过,即使没有了高温的加持,懂得掌控气的魔裔单手挥出的力量已经足以匹敌寻常人双手的全力一击。证据就是那巨大的头部被长剑砸的偏向了一边,虽然只有短短的瞬间,可也足矣让怪物警戒。 “小心,这些东西很硬。”喀鲁斯挥出一剑后迅速靠到了里昂的身边,不给对方继续攻击自己的机会。同时,作为己方唯一一个和对方有过正面碰撞的人,魔裔少见的开口提醒身边的同伴。 骑士点了点头。此时一只体型较小的蜈蚣从左边的墙壁上袭来,他左脚猛地前踏,手中长剑在头顶留下一道弧线,然后狠狠的劈到千足虫的头顶!“叮!”这一剑里昂听从了魔裔的建议,出手就用上了七成的力量,即使是重装的士兵,被这一剑砍到肩头恐怕也会当场跪地。但武器上传来的力量和过于短促的响声让血狮的心里一沉,他迅速利用左手撑在地上完成了翻滚,堪堪避过了那两只致命的螯钳。但蜈蚣的攻击还没有结束,由于翻滚的方向问题,里昂正好处在千足虫昂起的身体和它攀附的墙面之间,那些如短矛一样的节肢带着怪物的体重,朝里昂猛击而来! 这时候再想用剑身抵挡已经来不及了,骑士长在自知避无可避之后果断的用左手握住单手剑的剑身,右手死死的抓住剑柄,利用剑柄底端的配重块,像使用锤子一样对着蜈蚣的身子下方撞了上去!“砰!”这一击的效果出奇的好,面对有着坚硬甲壳的对手,钝器往往比利刃更能造成损伤,在挨了里昂一下之后,那只蜈蚣迅速的将探出的身体蜷缩回了黑暗里。 捡回一条命的血狮朝后走了两步,这时他才根据肩膀上传来的痛感确定刚才那番交锋并非是自己的胜利,三道划痕刺破了他的肩甲,在骑士的肩上留下了三道伤口。其中一道尤其严重,蜈蚣节肢上的倒刺将一些肌肉翻出了皮肤,那种钻心的疼痛让里昂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握紧武器。 “啊!”惨叫声,打断了血狮的思考。那是巴克姆的声音,骑士赶忙寻声看过去,只见一只手臂粗细的蜈蚣顺着精灵的短刀蜿蜒而上,已经有好几节身体爬到了骑士扈从的右臂上! 该死,来不及。经验告诉里昂,以两人间的距离,他没法快速的赶到巴克姆身边,而眼角的余光也让他看到喀鲁斯正在和之前那只大个蜈蚣交缠,无暇抽身回来援助。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些出乎意料的人冲到了精灵身边,咒鸦。 巫师双手倒提着自己的法杖,用杖底如长矛一样戳击巴克姆手臂上的千足虫。当法杖与蜈蚣甲壳接触的那一刻,剧烈的红光从杖顶的六翅乌鸦眼中发射而出,在一声高亢的怪叫之后,那蜈蚣迅速离开精灵,带着头顶一片烧黑的甲壳退回了黑暗中。 “别冲的太靠前,小子。”双眼中闪烁着魔光的咒术师,对瘫坐在地上的巴克姆冷冷说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突如其来 咒鸦并不是对精灵有什么优待,他也不在乎小队是否会在这里出现减员。让巫师出手救人的唯一理由,只是他不希望生命的逝去让库伊拉过早发现自己的行踪。这也是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施法打算的原因。涌动的魔力在其他施法者看来就如夜晚的灯塔般明亮,而在这种情况下,那光芒只会引来图谋不轨的海盗。 “啊…”巴克姆捂着自己的右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他被蜈蚣爬过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遍布着大小不一的血洞,鲜血正从其中潺潺流出,带着精灵的力量与勇气。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但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再次感知到右臂的一丝一毫,继失去眼睛之后,巴克姆不能接受再失去一条手臂,这位可怜的精灵甚至都没有注意手中的短刀径直的从滑落。 精灵短刀没有碰到地面,因为在它仍在下落的时候,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已经将它握紧。网虫,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小队正面临着怎样的状况。女佣兵熟练的挽了一个刀花,将短刀倒提在手里,接着她将精灵受伤的手臂抬起,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那些伤口中流出的液体。“金眼死神蜈蚣,巫师再晚一步,你这条胳膊就废了。” “哦?他现在这样就能保住右臂?”绮莉背负着双手,眼睛里闪动跳跃着摄人心魄的光芒,走到两人身边。她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千足虫,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被它们蜇伤的人。虽然她无法像网虫那样一下子叫出它们的名字,可这不妨碍她记住被金眼死神咬过的人是如何在痛苦的煎熬中失去生命的。按绮莉的经验,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斩断巴克姆的右臂,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但网虫不仅没有这么做,还声称精灵的右手还有救,这怎么能让女巫不感兴趣? 佣兵没有立刻回答,她将短刀放到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包用油纸包裹住的粉末,接着从脖子上扯下蜘蛛牙形状的护身符,将刃口对着绮莉。“火,我需要加热它。” 如果是在平时有人敢用这么随意的语气差遣绮莉,这位女巫绝对会让他付出代价,即使是实力比她强大的施法者,她也会暗地里等待时机让对方明白应该用什么语气和自己说话。不过,鉴于现在佣兵要做的事情让女巫过于好奇,所以绮莉没有理睬这无意的冒犯,将两根手指放到刀刃上,轻微的魔力流动就让护身符的温度上升了起来。 “谢谢。”看到泛起红光的刃口,网虫不咸不淡的道了个谢,接着用这把护身符轻松的割开了巴克姆右臂上的衣物,顺便将每一个伤口都又划开了一些。这一串动作理所当然的让精灵再次感到了疼痛,而由于护身符的刀刃并不算锋利,佣兵的急救所带来的痛楚甚至还在被蜈蚣蜇伤之上。 “你有一把有趣的匕首。”绮莉的脸上露出更加浓厚的兴趣,在她给网虫的护身符加热时,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像是饥渴的野兽一样迅速吞噬了她输入的魔力,完全不像寻常金属造物那般死气沉沉。甚至,那上面隐隐有一股吸力不愿意放开女巫的手指,那吸力不强,可绮莉敢保证它确实存在。虽然听说过完全拒绝魔力的金属,寒铁,但女巫还真的不知道世上有贪婪渴求魔力的金属。 “家族流传下来的财产之一,很遗憾这个是非卖品。”佣兵一边说着,一边用护身符挨个挑开精灵的伤口,大部分的伤口里都只有受伤的血肉。网可在某几个伤口中,网虫翻出了几枚指甲大小的白色物体。她笑着,用随身携带的皮袋小心的将它们放进去。在看到绮莉脸上的疑惑后开口解释道,“金眼死神的卵,可是非常值钱的。因为它们一接触到活着的生物就会孵化,幼虫顺着本能钻进受害者的体内进而吃光后者的内脏,所以是上好的暗杀利器。价值有时候甚至比成虫更高。” “您的学识看起来比它们听上去要有用的多,女士。”用法杖作为武器迎击袭来的千足虫的咒鸦转头说道。论及对这些毒虫的了解,他可能还真的不如驯蛛人博学,毕竟术业有专攻,巫师们更多的是去理解事物的原理而不是如何利用它们。 “它们还能起到更大的作用。”网虫说着扯下了胸口完全冷却下来的寒铁,将其随手扔到了巴克姆身上,“给我你的眼睛,巫师,这些虫子的价值足以抵得上一座金库了!” 六翅乌鸦张开它的喙,冲着蜈蚣们发出无声的尖啸,这声波中包含的力量使无脑的巨虫一时间难以分辨方位。咒鸦趁着这个空隙后撤,没有用法杖而是直接用食指按在了网虫的眉心,“如您所愿,尊敬的小姐。” 女佣兵的眼中红光一闪而逝,她用脚尖踢起了地上的精灵短刀,朝巫师点了点头就冲入了战场。 “又一个被金币遮住了眼睛的家伙。我还以为离开失心湾这种人会少见一些呢。”绮莉在网虫和蜈蚣缠斗起来后说道。在她看来虽然女佣兵拥有很多与毒虫有关的知识,可是她的身手却不会比喀鲁斯和里昂更强,那两个人对付金眼死神尚且吃力,网虫的行为只是被可能获得的利润蒙蔽了双眼。 “真的吗?如果她只是为了金钱在行动,可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巫师则不同意这个观点,刚才的一切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佣兵的表现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让咒鸦忍不住动了些手脚。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刚才对网虫施咒时没有使用法杖而是用自己的食指代替。巫师在提供给网虫黑暗视觉的同时,也收取了一些报酬,那是后者极为零散的表层记忆,由于施法时间短暂,即使是诅咒的大师也无法偷到更多,可这些细碎的记忆片段,已经足够让咒术师更加了解这位女性。 “无所谓,你们这些人每个心里都有秘密,我可不敢多问。”绮莉撅起了嘴,像是怄气的小女孩一样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咒鸦当然是不会信女巫的鬼话,他蹲下身子检查起巴克姆的身体,不过碍于寒铁的存在,咒术师没有用手去接触精灵。只是通过视觉简单的进行检查。“每个人都有秘密,这是我们在这里战斗的原因。而你呢?你就打算这么看着?总得做出决定,是干掉你那位名义上的导师,还是……”巫师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相信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述的足够清楚了。如果绮莉选择与库伊拉敌对,那自然是好事。可若这位女巫仍然选择效忠她的长辈,那咒术师不会在自己的队伍里留一颗炸弹。 “好吧,好吧。你们都不信任我,这也难怪。”绮莉翻了个白眼,她嘴里不住抱怨着,向前走去,“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好了。” 这位女巫说着,双眼里绽放出汹涌的魔法灵光,她金色的头发在无形的力量下摇摆飘动。被绮莉目光锁定的巨大蜈蚣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像是变成了石像一样动也不动。当它再次获得行动能力的时候,它却没有选择退缩或进攻女巫,反而着魔般的扑向身边的同类,带着倒刺的螯钳毫不客气将之前蜇伤过巴克姆的那只蜈蚣一口拦腰咬断! 后者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不明不白的失去了半截身体。没有了下半身的残躯被喀鲁斯的皮靴踩住,双手倒握的长剑顺着几丁质甲壳的缝隙毫不留情的刺入,彻底杀死了这只怪物。魔裔回头想和制造了这个机会的同伴道谢,却看到…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库伊拉通风报信吗?”六翅乌鸦的翅膀如铁钩一样搭在了绮莉的喉咙前,咒鸦的嘴角带着冷笑问道。 “是你让我证明立场的。”女巫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服气。 “没错,你证明的很好。” 羽翼,扫过白嫩的皮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绮莉眼睛里的魔力,却骤然黯淡下去,她的双手捂住脖子,似乎那里有着一道无形的绞索正勒住她的气管。 “咯咯”女巫的脸上血管因为缺氧而变的明显,她的双目充血,脸颊泛紫。 战士们和怪物都在此刻停了下来,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绮莉的身上,目睹着这位女巫就这么跪倒在地,被一片羽翼夺去了呼吸。 “没错,你证明的很好。”在女巫倒在地上的身体旁边,咒术师轻声说着,嘴角的笑容冰冷而残忍。 “你,杀了她?”刚刚从疼痛中回过神来的巴克姆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他没想到自己醒来会看到这一幕。 咒鸦瞥了精灵一眼,“把寒铁戴到她脖子上,我不希望发生什么意外。”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脱困 短暂的停顿没有持续多久。虽然咒鸦的所为令小队中的其他成员多少有些不适,可绮莉的立场本身就模糊不清,现在想来咒术师要她加入这次行动未尝不可能是打算借机将她除去。至于女巫是否真的选择了和小队敌对的立场,几人不得而知,对魔法缺乏了解的他们难以理解在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绮莉的死活本来也并不是眼下最紧迫的问题。 金眼死神的攻势在减少了一只之后并没有什么改观,这些恐怖的巨型千足虫仍然渴求更多的血肉。里昂和喀鲁斯不得不收回他们的思绪,将精力放在应对眼前的对手上。好在网虫的加入令战斗的局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位对毒虫了解甚多的佣兵虽然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蜈蚣,可还是凭着知识和经验迅速找到了它们的弱点。 她游走在血狮和魔裔身边,在二者与敌人纠缠的时候适时发动致命的突袭。这是网虫能选择的最有效率的战斗方式,体能上的差距注定即使她可以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取胜,却难以真正对战局产生影响。相较之下为同伴提供支援的作战更符合她的战斗风格,也能将对金眼死神弱点的理解运用到极致。 装饰有花草纹路的精灵短刀毫无阻碍的刺入千足虫身体的的关节中,网虫没有满足于这样的战果,她利用自己的体重将刀身作为杠杆朝下一压,一整片几丁质甲壳就被从蜈蚣的身上撬起,剧烈的疼痛迫使这只怪物扬起身子,发出绝望的痛呼。而这就给了正处在它正面的血狮机会,里昂高举骑士剑,剑尖正对着敌人的口腔,随着他将武器如锥子一般刺入,大量的粘液顺着伤口爆出,沾染到了骑士的铠甲和武器上。 “干得漂亮!”女佣兵称赞道,然后立刻转身去协助魔裔战斗。意识到匕首难以穿透厚重的甲壳,喀鲁斯已经将双手都投入了长剑的使用中,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使用长剑的技巧和骑士长颇有几分相似。魔裔用步伐引诱着自己的对手逐步靠近墙壁,当他们离墙只剩下三步左右的距离时,喀鲁斯挑衅一样的用剑尖轻轻拍了一下蜈蚣的螯钳。 这一举动无疑激怒了千足虫,它将口器外的两把利刃张开到最大,身体两侧上千条腿同时发力,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这个不知死活的两足生物!对此,魔裔只是报以冷笑,他转身冲着墙壁开始奔跑,三步后右脚抬高一下蹬在墙面上。惯性混杂着肌肉的力量让杀手的身体在空中完成了将近三百六十度的转体,同时也让他落在了蜈蚣头部后方的身体上。 “嘿嘿。”招牌式的笑容在喀鲁斯脸上浮现,他的双眼中魔火喷射而出,几乎是同一时刻,魔裔身上的纹身以及他手中的长剑都亮起了明亮的红色,伴随着极高的温度让朝这个方向赶来的网虫都脚下一慢。 “熟悉的感觉。”重新点燃魔火,喀鲁斯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欢呼,但同时他也能感觉到一股噬血阴冷的意念随着魔火进入自己的脑海,这让他的心中瞬间泛起无数残忍的念头。魔裔口中低声说了一句,手里的长剑裹挟着炙热的温度,毫不费力的就撕开了几丁质的甲壳,将他脚下的千足虫刺了个对穿!但这还没完,暗红色的剑刃在漆黑的仓库里划出一道红色的轨迹,喀鲁斯双手握紧剑柄,整个人朝着金眼死神的身后跑去,直到另外两只稍小一些的蜈蚣从黑暗里伸出身体阻止他的行动,这名杀手已经将身下巨虫三分之一的身体分成了两瓣! 此时的喀鲁斯已经离同伴太远了,除了前方的两只,又有两只金眼死神从身后包围了这位狂妄的魔裔。可杀手燃烧着火焰的双瞳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他狞笑着,手中的长剑像火把一般散发着热量重重挥向前方的敌人!千足虫急忙向后退避,可它没有料到对手的行动不仅如此。喀鲁斯本就不觉得这沉重的攻击可以碰到敌人,所以他的目标,是这些扭曲怪虫仍然连在一起的部分。 “嗡!”带着热能的剑刃像是切入黄油的菜刀一样毫不费力的贯穿了金眼死神们组成的黑色圆球。剧烈的疼痛令每一只千足虫都下意识的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长剑上抽离,却不知道这只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你们想去哪?”喀鲁斯的语气温柔,可手上的动作却完全相反,他转身一把抓住那两只妄图偷袭他的千足虫,一手一只将它们举到自己的头顶。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魔裔说着,无视了那两只蜈蚣的挣扎,拽着它们的头部就朝同伴跑了起来。那两只金眼死神当然不愿意束手就擒,可喀鲁斯现在的体表萦绕着不亚于剑刃的高温,它们的节肢根本无从下手就更别提反抗了。随着被喀鲁斯拖着越拉越远,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两只体型较小的千足虫长度不足以延伸到血狮他们面前,况且它们的后端身体还有很大一部分和其它同类缠绕在一起,此时被强制朝外拉动不仅扯动了它们的身体,更连带着迫使其它金眼死神跟着转动。 魔裔的长剑上热量还未消散,每一只不幸碰到它的千足虫,轻则被切裂部分的身体,重则直接被撕成两半。所以,当喀鲁斯将手里的两个倒霉蛋扔到同伴面前的时候,其它的巨虫已经损失惨重。大量的绿色粘液顺着从蜈蚣团的缝隙里流出,给地面留下了一层绿色的积水。浓烈的腥臭味在仓库中弥漫,那是带有毒性的虫血在空气中挥发产生的结果。 巫师和佣兵都意识到这个房间不再适合久留,于是几乎是同时发出了警告。“屏住呼吸,我们冲出去。” 血狮和魔裔自然没有问题,遭受重创的金眼死神已经无力阻止小队的前进。就连巴克姆都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只是这位可怜的精灵立刻就被咒鸦安排了另一个工作,“你扛着女巫,把她扔在这里我不放心。”于是右手几乎不能动的骑士扈从费力的将绮莉的身体扛到了肩上,好在这位女巫体型苗条,搬动她并不费力。只是有一个细节令巴克姆感到了短暂的疑惑,在他挪动女巫的时候,被挂在绮莉胸口的寒铁护身符没有自然的跟着摇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噩耗已至 “噔!”匕首被丢到木板上,刺穿了上面的地图后颤抖着发出回响。原本热烈的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是因为门口那个比常人矮了许多的身影。安德烈的眼角上扬,鼻子里呼出的热气令他的胡子随之飘动。这位矮人领主即使没有了战锤,一样有着让人敬畏的气势,他看了看帐篷中的士兵们,其中大部分是只穿了皮甲的参谋,然后缓步走入其中。 “是谁让你们策划进军路线的?”烈锤大公的大嗓门不论在什么时候都带着一股质问的意味。尽管他身上的多处都绑着厚重的绷带,可从声音来看他的身体并无大碍。 参谋们低下了头,不敢回答矮人的问题,他们并不熟悉安德烈的行事风格,分不清刚刚的问题是单纯的需要一个回答,还是带着目的的诱饵。传闻这位大公可是会将忤逆他的部下砸成肉泥拿去喂狗的。对于不属于烈锤领的人们来说,安德烈和他手下的彪悍风格往往被误解成粗鲁与野蛮。这也让这支来自王都的部队在帮助熔铁的难民时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啊?回答啊!你们这些王都来的娘炮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军人?”烈锤大公大马金刀的坐到地图前,这是统帅也就是大骑士长阿提克斯的位子,用手敲着桌子大吼道。参谋们的头埋的更低了,矮人侮辱性的语言让他们颇为不满,可鉴于匕首就在后者触手可及的地方,没人愿意承担会被当成地图一样刺穿的风险。 “别为难他们了。这是我的意思。”铁骑士的声音对于帐篷里的大部分人来说都像春风一样温暖。阿提克斯撩开布帘走了进来,立刻就有人搬来椅子请他坐下。大骑士长也确实坐了下去,这不是出于傲慢或是劳累,只是因为他知道和矮人交谈的时候,保持高度一致是很必要的,尤其是在安德烈烈锤面前。 “哈!原来如此!我们忠心的大骑士长总是会无条件的执行国王的命令对吧?他让你北上你就规划路线,那接下来呢?按照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鼠人猎杀法案把我挂起来烤了?”愤怒的矮人咆哮道,他的鼻头因为激动而变红。 “安德烈,安德烈…”阿提克斯用力揉着自己的眉心,他知道矮人不是在对他发脾气,可作为王都方面的最高领导者,总得有人要试着安抚这位暴躁的矮人,“你们先出去。”铁骑士挥了挥手,示意帐篷中的其他人离开,那些参谋们立刻如蒙大赦一样匆忙的逃离了这里。至于那些负责安全的卫兵,则显得略有迟疑。“看什么?他是苍狮的公爵!烈锤的领主!”卫兵们被大骑士的斥责骂的缩起了脖子,狼狈的冲了出去。 “哈,苍狮的公爵,烈锤的领主。”矮人重复了一遍阿提克斯的话,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他们可不这么觉得。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暴躁的侏儒!阿提克斯,你看看你都带来了些什么东西!这些身上顶着一串名字的混球除了有一个贵族爵位之外算得上战士吗?如果我的军队还在,只需要五十人就能让这帮废物统统变成死人!” “唉…”铁骑士觉得这两天自己叹的气比平时两年还要多。他的脸上少有的露出疲惫的表情,这对其他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见到的情景,铁骑士之名本就是指阿提克斯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能如钢铁一样冷静高效的完成任务。“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安德烈。” 大骑士确实知道,矮人的怒火如此高涨的原因在他看来有三点。第一,对鼠人法案和北上出兵命令的不满。这两道劳民伤财的命令不仅是安德烈,连看着西格特的阿提克斯都感到了震惊,他难以理解国王为何在这个时期抛出这两道命令。毕竟,除了激化矛盾和让苍狮的形势更加混乱之外,它们没有任何作用。 第二,对王都驰援部队的不满。身为边境地区,熔铁人包括他们的领主在内都因为长期的与游牧民族作战习惯了直接的作风。这让他们在与王都来的士兵间产生了相当多的摩擦,尤其是大部分烈锤领居民身上都多少有些案底的情况下,士兵们挂在嘴边的国王和苍狮的荣耀在烈锤人看来就像个笑话一样。烈锤不是苍狮的烈锤,它只有一个主人,此地的领主烈锤大公。这种想法在熔铁相当普遍,这些曾经被王国抛弃的人之所以还能勉强承认自己的国籍,只是因为安德烈向苍狮王室效忠。 第三,安德烈不满于阿提克斯对待精灵问题上的态度。由姆洛斯和亚特伍德领导的精灵部队确实帮助熔铁的幸存者度过了难关,这点虽然矮人表面上不愿意承认,可心里还是领情的。但来自王都的军队一来,就以极为傲慢的姿态要求精灵们离开苍狮的国界,即使精灵长者表示这次行动是受到了血狮里昂的邀请,那些参谋部的人还是拒绝接受精灵的帮助。毕竟因为出身的问题,血狮这位下任大骑士长在王国的贵族中并不受人喜爱。而就在安德烈以为阿提克斯不会允许那些短视的宵小之辈这么做的时候,铁骑士选择了沉默。 大骑士长自然也有着自己的考量,虽然得知里昂还活着的消息令他喜不自胜,可阿提克斯还是得考虑更多战争之外的事情。这些跟着他来此的士兵只有少部分是效忠于王室的直接武力,更多的还是各大贵族手下的武装力量,这使得铁骑士在进行决策的时候必须表现出对他们的重视,这既是出于对贵族的尊重,也是为了维护王室的利益。 矮人可不管这些所谓的政治目的,也看不惯那些对他领民指手画脚的家伙。在远长于人类的寿命影响下,矮人们本身也不认可所谓生而高贵的贵族,他们认为必须做出足以证明自己的事迹,一个年轻的矮人才有资格冠上家族的姓氏。这种能力优先的观点也是烈锤领能够在短短的十几年间飞速发展的主因。 “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可你却一点让我消气的打算都没有。”安德烈转头看着地图上标出的溪谷城,“在这个时候进军,要不是我还有那么多人要照顾,我会亲自赶回王都好好问问那个蠢货他到底在想什么!”整个苍狮王国敢用蠢货来指代国王的,恐怕也就这一个了。 “不用了。”铁骑士的表情沉重了起来,他接下来说的话令矮人也安静了下来,“陛下驾崩了。” “你说,什么?”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矮人的异状 阿提克斯没有再重复这个噩耗,他相信烈锤大公已经听清楚了他说的话。另外,铁骑士也是害怕自己如果再说一遍这个消息,内心被强制压抑住的悲伤将会瞬间爆发。大骑士的下巴不住颤抖着,他的眼睛里有强烈的悲伤,只是现在这股情感被责任所控制,没有彻底掌控这名老人的心灵。 矮人注意到了这悲伤,他明白阿提克斯没有必要和可能会在此时此地说出这样的谎话。大公摇了摇头,他深邃的眼眶里开始凝结出泪水。矮人很少哭泣,甚至许多人类学者声称这些和岩石一样坚毅的山峦之子并没有泪腺。他们错了,矮人是富有热情的种族,他们会为了一件作品倾注大量的时间。友情,对于一些矮人来说也是这样的作品。 没有什么比真心相知的朋友更珍贵,最璀璨的钻石也不行。这是矮人间流传的俗语,亦是他们作风的写照。 “什么时候?都有谁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眼含热泪的安德烈声音都在颤抖,可和阿提克斯一样,他不允许自己沉溺在悲伤当中。还有太多东西需要他来背负,好友逝去,但他的王国仍然处于危机之中。 “一天以前。王都的盟友为我送来了消息,这消息已经在王都传开了,但还没有扩散出来,暂时。”铁骑士沉声说道,他口中的盟友正是红衣女巫爱米亚领导下的原独眼势力。自马库斯认识到赤红之瞳酒馆的能量后,他就主动与之搭上了线,目前会接到独眼通知的分别是国王之手和铁骑士。 “他们可信吗?”矮人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骑士长点了点头,赤红之瞳的情报能力经过马库斯和起司的双重认定,他没有怀疑的余地。 安德烈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转头看向身后的地图,“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去萨隆?我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值得屠戮的,比起复仇,我们更应该救助那些幸存的人们。你知道,这才是西格特会做出的选择。” “在国王的城堡里发现了鼠人的踪迹!况且,我是国王的大骑士长,必须执行他的命令。”阿提克斯起身说道,在提到鼠人的时候,老人咬紧了牙关,眼睛里的悲伤变成了怒火熊熊燃烧。 “荒谬!那些蠢东西怎么有能力潜进城堡?你去看看原野里的鼠人,它们哪一个像是会暗杀的样子!而且即使是鼠人潜入,它们是西格特的对手吗?”矮人也拍案而起,斥责着铁骑士的说法。安德烈非常了解他的老朋友,即使过去多年,国王的身上都仍然会携带武器,别说一两只鼠人,即使是把他放在熔铁城的战场上,以苍狮之王的身手都足以保全自己。 “灰袍的巫师曾经说过,他制造出了一批拥有智慧的鼠人。如果它们中的一个潜入了城堡在陛下的食物中下毒呢?那些生物如今就聚集在溪谷,我得去搞清楚。”大骑士长冷漠的说道。他还有一点没有提及,那就是他怀疑被送到城堡中的鼠人极有可能与灰袍有关,只是这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他自己也并不确信。 矮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亲眼看见咒鸦是如何让杰瑞变成现在的样子的。但他同时也意识到了阿提克斯话中的问题,如果受巫师改造的智慧鼠人杀死了国王,那么这些灰袍巫师,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地位呢?这让他不禁担忧起喀鲁斯的安危,要是灰袍不值得信任,那魔裔……那魔裔绝不会放过他们。考虑到熔铁之战时见到老朋友的身手更胜往昔,安德烈有信心后者不会让他失望。 阿提克斯见烈锤大公保持沉默,就认为他同意了自己的观点。这位大骑士接着开口说道,“关于那些精灵,我们不能和他们同行,反对的声音太高了。让他们留在这里吧,我看你和他们处的不错,这样我们离开后也有人可以保护你们不受鼠人侵害。” “烈锤人不需要别人来保护,我们可以保护自己。”矮人说道,但想到姆洛斯那副脾气肯定无法和人类共处,声音又低了下去,“好吧,这次我帮着你看住他们。” 骑士长听了对安德烈行了个骑士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帐篷。他撩开布帘,大部分士兵即使担心铁骑士的安危也不敢过于接近这里,只有希瑟作为帐篷中两人的熟人站在帐篷外防止里面发生冲突。这位女骑士的脸上满是倦容,自从回到了熔铁,她立刻就投入了对幸存者的帮助中,据阿提克斯所知,她一直没有休息过。 “去睡一会吧,我们两个老家伙都没事。你要是倒下了,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会心碎。”铁骑士拍拍希瑟的肩膀,走开了。 烈锤的玫瑰苦笑了几声,目送着阿提克斯在士兵的拥簇中离开。她忧虑的转头看向帐篷,犹豫要不要在此时走进去。熟悉安德烈脾气的希瑟知道,有的时候放矮人自己呆一会儿会让很多事情变的简单。安德烈不是不懂变通,只是矮人的倔脾气让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是这一次,她想错了。 垂头丧气的矮人傻傻的抚摸着地图,指尖从王都一路向西北滑向熔铁。想当年他和西格特刚刚结束冒险生涯,自己孤身一人北上,用十年的时间为苍狮生生开创出了一块最大的领地。可看看现在,熔铁城,塌了。自己的好友,那个他视为兄弟的人类,死了。泪水,从矮人满是沟壑的脸上滑落,顺着他的胡子像清晨树叶上的露珠般滴落。 他想要高歌,为自己的朋友唱起那矮人间流传的低沉挽歌。但他不能这么做,他是烈锤的大公,外面那些难民们的指望,他不能悲伤。剧烈的情感在安德烈的胸中激荡着,像急流轰击着岩壁。突然,某种悸动从矮人的胸腔中响起,和着他心脏的跳动组成了从未有过的旋律。 “不。”安德烈感受到了这悸动,他低声拒绝着。“不,不是现在。不该是现在!”矮人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身体猛然撞向帐篷中的桌子,随着一声闷响,木质的简易长桌应声碎裂。“不!” “大公!您怎么了?”听到帐篷中的响动,希瑟立刻冲了进来,她看着烈锤大公如发狂一样四处冲撞着,直到一头撞上支撑着帐篷的粗大木柱。 “砰!”矮人应声倒地,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上方。他的嘴里喃喃着一些东西,凑近的希瑟只听到大量难以理解的词汇,那是矮人的语言。半晌,安德烈终于平静了下来,他一手捂着脑袋上被撞的淤青的部分,从地上坐了起来。 “希瑟。” “我在,大公。” “点起火炉,备好砧板,我要开工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巅峰之作 矮人是热爱铸造的民族,你能在世界上各地看到形形色色的矮人。他们有的团结起来组成富有统治力的王国甚至帝国;有的如游牧部落一样离群索居偏安一偶;有的好战嗜血,热衷于参与到每一场战争中去;还有的完全不在乎世界上的其它事情,只希望开采出更棒的矿石,贪婪的掘取着大地的恩赐。但不论你遇见的是这些矮人中的那一种,你都会发现他们从骨子里透出的对锻造的热衷。 或许也正是由于这份热爱,让这些山峦之子中的佼佼者获得了某种“祝福”。据说这祝福来自于矮人们的锻造之神,他们的父神,是祂对最杰出工匠的奖赏。那些足以被成为宗师的矮人在他们的一生之中,往往是在他们最巅峰的时期,会得到感召,这感召毫无征兆却确实存在,它指引着矮人们在某个时间点开始进行一次铸造。而这次铸造出的成品,必将成为他们所有作品中的巅峰。 只有那些在同族间也算得上大师的工匠才有资格得到感召,他们在感召下创作出的作品往往会交给其他人来使用。但当铸造师认可的主人死去,和他同族的矮人就会前来收回那件物品,将其供奉在家族的灵庙中作为纪念和家族历史的象征。当然,这些作品多半是武器,这也让失落的矮人灵庙成为无数冒险者趋之若鹜的宝库。 得到感召,是所有矮人工匠最荣耀的事。可它同样也是很多工匠最害怕的事,他们无不希望这感召晚些来临,甚至最好是等他们快要握不动锻造锤的时候。因为,作为一名创作者,如果在创作生涯的中途就创造出了一件确定此生无法再超越的作品,那等待你的只有煎熬一样的余生。很多矮人工匠的巅峰之作同时也是他们的最后之作,在完成这造极的作品后,他们就失去了继续创造的激情。 安德烈并不在乎自己今后会如何,能得到感召已经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了。比起那些一心埋头于锻造中的同胞,安德烈自己很清楚他的精力已经有很久没有专注于熔炉,他已经做好了此生在锻造之道上默默无闻的打算。真正让烈锤大公感到不满的,是感召的时机和其预示的时间点。 一般来说,得到感召的矮人会有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来准备他的作品。他们会通过各种手段拿出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材料,精心设置锻造工坊来提高作品的品质。可留给安德烈的时间,却仅仅只有几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放在平时都会让任何一个矮人抓狂,更何况现在熔铁城崩,整个领地百废待兴,别说是材料和工坊,就是勉强找齐锻造需要的设备都是个问题。 好在熔铁毕竟是矮人建立起的城市,在它还存在的时候,这座城市中的铁匠数量远超王国中的其它地区。而此时听到大公要开始锻造,幸存者中具备相关知识的人立刻就开始行动,他们不畏废墟中异常的威胁,从碎石瓦砾里拾起还能用的物品。其他的人也受到了影响,烈锤的领民自发的将自己身上最好的金属捐献出来给他们的领主,这个把他们从废墟中带出来的人。 精灵和来自王都的军队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这些熔铁人,看着他们衣衫褴褛却精神抖擞,看着他们用双手和简易的工具撬开岩石挑拣下面的杂物。甚至有的人在翻出废墟中的同伴尸体后也没有急着辨认其身份,只是用简单的礼仪对死者致意后就开始检查尸体上是不是有什么可以为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阿提克斯麾下的士兵们想要阻止他们,他们认为这简直是毫无理智的行为。仅仅是因为烈锤大公想要铸造东西,他仅剩的领民就要拼上生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搜索材料。可铁骑士制止了他们,因为他能看到那些熔铁人眼睛里的东西,那是种炙热的情感,它不是消极的。骑士长有种预感,等安德烈完成他的作品,这场惨剧留在幸存者心中的痛苦就会消失。 “需要我帮忙吗女士。”一名年纪尚浅的士兵实在看不下去,他放下武器爬上废墟,向一位老妇人提出帮忙的请求。 可老妇人没有回应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就继续执拗的搬动身前的大块墙体。同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这里,越来越多的士兵甚至精灵都被熔铁人执着的精神所吸引。但不论他们的话语多么谦卑,没有一个幸存者接受他们的帮助。烈锤领的领民不需要帮助,他们和他们的矮人领主一样都是固执且不懂变通的,他们不需要同情和可怜。 当黄昏的阳光笼罩这片城市的废墟,一座露天的锻炉被树立了起来。希瑟从领民的工具中挑选出符合矮人体型的工具整齐的摆在铁毡上。然后这位烈锤骑士团的骑士长摘下自己胸前的家族徽记,扔到了一旁的箱子里,那里面是各种被精挑细选擦拭干净的金属制品,只等熔炉燃起就会一同倒入其中,变成公爵铸造的原料。 身体强壮的男人们从森林里砍来了薪柴,女人们则拾起干枯的树叶和枯枝当做引火的火绒。最终,当太阳的光辉消失在地平线之下,锻炉里燃起了橙红色的火焰。与之一燃的,是围绕在周围的十座篝火。矮人脱下了熊皮披风和身上的贵族衣物,穿上铁匠用的围裙束起了头发。他缓步走到篝火当中,那些火堆旁围坐着所有的幸存者。 “你们已经帮我够多了,接下来让我一个人来吧。”安德烈对想要帮助他工作的铁匠们说道。这作品注定必须全部由他自己完成。 “轰”随着矮人将第一箱原料倒入熔炉,剧烈的热量冲天而上,大量的火星像妖精一样围绕在安德烈的身边。 “嗡”风箱,在烈锤大公的手中被拉动,鼓动着更多的空气投入锻炉当中,进一步增加热量。也为一首火与铁的安魂曲,奏响了序章。 姆洛斯在军营外面看着远处的火光,那强烈的光芒映得他半身通红。他的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武器,名为仇恨之种的棱锤,不知道在想什么。“同样是用亡者的遗骨铸就的武器。那个矮人会打造出和你手中完全不同的东西。”绿杖,这名精灵长者手里提着标志性的酒壶,醉眼中带着笑意走过来说道。 “再不同也是武器,一样会让人流血,流血就会带来仇恨。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精灵将军冷哼了一声,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他打的一定是武器”亚特伍德饶有兴趣的问道。 姆洛斯转身面对着长者,沉声说了一句后就回到了军营中。 “在这个世界上,钢铁还能被打造成其它东西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深入烟障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黄昏在现在的溪谷城里并不明显,那些流出地表的灼热熔岩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照的这座被浓烟笼罩的城市亮如白昼一般。令人窒息的硫磺毒雾在空气中弥漫,若是普通人沉浸其中,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呼吸衰竭而死。可即使有着寒铁的保护,洛萨在这里的行动也变的十分勉强。黑山伯爵只觉得身上的皮甲好像已经和身体融为了一体,通过溶解凝固的方式。 “我说,我们是不是先休息一下。”话虽然这么说,洛萨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靠墙坐了下去,可是墙体的高温逼迫着他立刻重新站起来,样子说不出的狼狈。 起司点了点头,他抬手将额头的汗水挥落,那些水珠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汽化消失了。见此法师咬了咬牙,从长袍中掏出一只水袋递给同伴。“省着点喝,我们的存货不多了。” 伯爵点了点头,明明只是从城墙赶往内城,路上喝掉的水和花费的时间却给人一种过去了好几年的错觉。另一边的杰克也从狼形变了回来,原因无他,狼行者身上的毛皮让他在炎热中更加痛苦。“我感觉我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要脱毛了。” “这里的环境越来越接近深渊,不能再拖下去了。照这个进度,如果明天天亮之前我们还没有把那个坐在城堡上的东西赶走,恐怕这片土地就要彻底荒废下去了。”法师能感觉到空气中除了毒气之外已经开始有了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质,恶魔领主的存在使得这片土地正在化为没有生物能生存的生命禁区。恶魔就像毒瘤一样,它们对于世界的毁灭往往是永久性的,那些被强大恶魔驻足过的地方要经过无数个日月轮替才能迎来微弱的转机。 “你真的有把握把那家伙击退?”杰克从洛萨手里接过水袋,喝了一口其中的液体后问道。越是接近厄度,那种压抑的气氛就越是让人升不起战意。狼行者很清楚的知道现在坐在城堡上的恶魔与之前在王都遇见的恶魔虽然是同一个,可他的实力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感觉就像是巨石和山峦的差距般明显,面对这样的敌人,即使是起司,杰克也不得不怀疑他的能力。 法师沉默了片刻,他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燃烧的房屋。木头明明不足够燃烧这么久才对,可是这些房子却好像怎么烧都烧不完,就好像时间被定格在了它被点燃的那一刻。“老实说,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与领主级的恶魔,尤其还是在它几乎完全体的情况下作战,我这也是第一次。” “不过,我至少可以把它带走。失去了领主,这些低级恶魔放着不管也活不了多久。”起司沉声说道。他的表情让同伴感到了不安,那不是一名胸有成竹的法师该有的表情。 “代价呢?你要付出什么代价?”作为跟起司一路走到这里的同伴,杰克对魔法或许仍然所知不多,但施法者释放多强的力量就要付出多惨痛的代价这件事他还是记住了。将恶魔领主从溪谷城转移,这怎么想都不会是件简单的事。 “别为我担心。这点代价我还付得起。”法师笑了笑,但脸上的阴云却丝毫不见减少。他没有让伙伴再有继续询问的机会,接过水袋稍稍喝了一些后将其收回了长袍中。“我们该行动了,在这里休息体力也得不到恢复。” 体力最孱弱的起司主动提出前进,狼行者和伯爵也不好说什么。三人重新振作精神,让仅剩的精力发挥出最大的效果。这一路的战斗对于他们来说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这种高强度的对抗迫使洛萨与赫恩之手之间的关系愈加紧密,他逐渐能感觉到这柄战斧里似乎寄宿着某种更加强大的力量,但每次他认为自己已经成功和这种力量达成一致时,结果却总是功亏一篑。 至于杰克,狼行者身上的伤口是三人中最多的。这并不是说他的身手最差,只是他凭着强悍的自愈能力经常为同伴挡下那些无法躲避的攻击。频繁的受伤和愤怒激发着狼行者体内的凶性。这不仅体现在他变成狼的时候,现在即使在人形的情况下杰克的肌肉也比之前健壮了很多,相信见到现在的他,冰霜卫士的同僚们绝对不会再叫他猴子。 “兹拉!”蔓延在地上的熔岩碰到残存的石墙,发出刺耳的声音。周围的环境随着深入更加恶劣起来,本来远远飘在天上的黑雾现在竟然压在三人头顶上方不远的地方。这里已经离恶魔领主的所在很接近了,而出乎意料的,杰克发现这片区域的恶魔数量反而少的可怕。之前三步一战的情况不仅没有发生,甚至那些发现了几人的恶魔也会有意识的退避。 “怎么回事?它们在怕我们?”狼行者不解的说道。 “当然不是,它们只是不了解我们。在这里分布的恶魔比之前遇到的要强上很多,它们具备一定的思考能力也并不总是饥饿。所以它们会斟酌每一次狩猎的代价。”起司回答道。他的视线穿过黑雾,看到了远处蹲伏在屋顶上的一只六足生物,那东西长着蝙蝠一样的翅膀,身体却像螳螂般枯瘦,它的六只手臂连接着有三个手指的手掌,布满眼睛的头颅让人感到本能的不适。 这家伙已经观察了他们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相比起之前解决的那只狗形恶魔,这只无疑更加棘手。可就在法师打算告知同伴们他们被盯上了的时候,他们右前方的熔岩池里猛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噗通!”从滚烫发红的熔浆里,一个可怖的身影跳跃而出,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向了走在最前面的杰克。 狼行者毫不畏惧,幽绿色的狼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装作向前迎击敌人的模样却在二者即将接触的时候骤然朝侧面滑开,让熔岩里的恶魔扑了个空。趁着这个空档,黑山伯爵和他手中的战斧已经从上空落下,狠狠劈向恶魔的头顶! ( = 一秒記住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潜藏的力量 “噗!”利刃砍入血肉的声音如此明显。但从武器上传来的手感让洛萨的脸色异常难看,他只觉得自己这一斧子仿佛砍进了厚重的木墩,斧刃两旁的物质不仅没有裂开的趋势,反而主动向内聚集,让赫恩之手无法顺利拔出。 到了这个时候,熔浆溅起的烟雾才真正褪去,三人终于看清袭击他们的是怎样的恶魔。那是一只浑身披着如鳄鱼般鳞甲,长着野猪一样长鼻的怪物。它的身体极长,即使此时已经有将近两个成年人身高的长度冲出熔岩池,却还有相当一部分仍然无法观察。而洛萨的战斧,真是卡在了恶魔长满倒刺的面门上,他惊讶的发现,这家伙居然没有眼睛。 “小心!”在伯爵惊异于对手的构造时,法师开口喊道,同时双手猛地做了一个缩紧的手势。恶魔所在的熔岩池瞬间像是有了意识一样像着其中的怪物聚拢,熔浆组成的大手虽然无法伤害到浑身披甲的恶魔,也确实的将它的身体朝池内拉去,迫使它无法做出伤害洛萨的事情。 “哼哧!”恶魔两个硕大的鼻孔打开,从里喷出炙热的气体,这两股气流的温度绝不亚于烧红的铁块,被喷到的人恐怕免不了浑身溃烂。对于这生活于熔岩中的怪物来说,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呼吸。吸入了新鲜的空气,恶魔硕大的身体开始了行动,它身体下方的鳞片缝隙里伸展出无数像蠕虫一样粉红色的触须,这些触须蜿蜒而上,直奔还在努力拔出武器的伯爵。 对战斧异常执着的战士没有料到对手的攻击会如此诡异,他的脚踝被一根触须缠住,紧跟着这可怕的东西就像饥饿的蚂蟥一样撕开了人类柔嫩的皮肤,大口吸食里面的血肉。“见鬼。”洛萨咒骂一声,想要摆脱脚上的东西,可是不足一指粗细的触须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爵爷的这次尝试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让更多的触须趁机攀附到了另一只脚上。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极度的炙热从双腿直达洛萨的神经,让他丧失了几乎所有行动的能力,唯一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双手死死的握着战斧的斧柄,不让自己被触须拖走。 “嗷呜!”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一声嘹亮的狼嚎,狼行者已经重整旗鼓再次发起了冲击。杰克一把拉住缠绕着洛萨脚踝的触须,想要将其从同伴身上扯下来。可是这些恶魔器官的强韧程度又一次超出了想象,两次拉扯无果后,暴怒的狼人索性一口咬了下去!内含着洛萨血肉的触须被锋利的狼牙撕烂,里面的物质跟着爆出,强迫狼行者松口。 身体被伤害带来的疼痛使恶魔开始翻滚,那巨大的身躯在可怖的尖叫中朝着杰克压下去。而就在此时,起司已经抓住时机跑到了恶魔的身边。法师的双眼里涌动着魔力的光芒,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起司能做的事情比平时要少很多。“不过,足够了。”感受着身体中充盈的力量,起司有一种自己此时可以主宰一切的错觉。这种错觉每个施法者都曾有过,而有的人把它信以为真,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身着灰袍的法师不会这样,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力量于世界来说一文不值。 可是对付身前的丑陋恶魔,这力量已足够。空气中的毒雾快速的聚集到法师的手掌之间,看上去就好像起司的手中握着乌云一样。当乌云的密度和大小都满足了法师的想法,他将手中的东西朝着恶魔推出!乌云,在空中无声的炸裂,四散而出的硫磺灰烬像有生命一般从四面八方附着到恶魔的身上,那些粉红色的触须禁受不住这种高温,立刻缩回了鳞片之下。洛萨也趁机拔出了武器,和杰克躲开了恶魔的重压。当两人逃回起司身边的时候,那怪物探出来的身体已经全数被黑灰包裹,没有分毫的空隙。 “我们走,这东西应该不能离开熔岩,它追不上来。”法师说着就要从恶魔的身边跑过去。杰克想要阻止,才发现身边的洛萨小腿上的伤势已经让他无法自己行走,无奈之下将伯爵一把扛到肩上。这就让他错过了阻止起司行动的时机,只能无奈的跟着法师从恶魔的身边穿过。而诡异的是,尽管三人离被灰烬包裹的恶魔那么近,这怪物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等小队远离了猪头恶魔的区域,法师的脚步才逐渐停下来。“你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东西好像死了一样。”洛萨的伤口被简单的处理过后好奇的问道。他不明白只是往恶魔身上贴了一层灰烬,为什么就可以停止对方的行动。 “那只恶魔没有眼睛,再加上它生活在熔岩中也不太可能拥有听力器官,我推测它对外界的感知途径应该是触觉和温度。现在看来这猜测是正确的,高温灰烬有效的隔绝了它的对外感知能力。”起司有些后怕的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对于自己的推测,他也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但是在当时,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三人再将战斗拖久一些,不提极有可能出现更大的损失,那只在远处观望的恶魔也有可能伺机接近,到时同时对付两只恶魔将会让形势更加危机。 “好吧,我就当我明白了。”伯爵撇了撇嘴,法师的解释一如既往的让人费解。他尝试着站起身子,可是小腿传来的疼痛令坚毅的洛萨也不得不重新跪倒。可以明显看到,虽然只被那些触须侵入了几秒,伯爵腿部的肌肉已经陷下去了相当大的一部分。这种损伤绝不是短期内可以治愈的。“这下麻烦了。”洛萨很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他没法拖着如此糟糕的身体继续前进。 “怎么办?”狼行者用嘶哑的声音询问道。伯爵的状况他和法师都注意到了,而在同伴无法前进的情况下该如何行动,这需要起司来决定。 法师的视线落在洛萨的腿上,他的眉头紧皱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一般这种情况无外乎几种解决方案,要么他和杰克抛下伯爵继续前进,那且不说两个人能否如之前计划中的那样将厄度转移,被抛下而且无法行动的洛萨绝对无法生还。可是继续带着负伤的伙伴前进也不是个好主意,鲜血的味道会招来更多的恶魔,而为了照顾洛萨剩下的两人亦无法全力战斗。 不论怎么做,结局似乎都是灰暗的。 “听我说,洛萨。”起司看着伯爵的眼睛,说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解决这种局面。” 黑山伯爵笑了笑,他已经做好了觉悟。“我明白,你们走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不,这不是解决之道。”法师的话令洛萨和杰克都感到了错愕,不过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失去你我们一样无法完成任务。所以现在的解决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恢复伤势。” “这,你可有些为难我了。我又不像杰克,这伤可没办法说好就好啊。”洛萨挠了挠头,无奈的说道。 谁料起司却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他用严肃的口吻说道,“你可以。准确的说,你手里的猎巫刀有这种能力。还记得阿提克斯吗?你们的大骑士长,他手里的武器跟你一样是猎巫刀,而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以七十岁的年龄还能作战的原因。根据记载,猎物刀具有增强使用者生命力的能力,这能力是如何起作用的,我们不得而知,但它确实存在。现在,你必须将它发挥出来。” “发挥……什么?”洛萨迷茫的看着手中的赫恩之手,战斧上的雄狮那用宝石做成的眼睛在火光下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坠入梦境 这个世界上对猎巫刀有了解的只有三种人,铸造者,使用者以及被这些武器猎杀的巫师。其中,猎巫刀的铸造者,那些创造出这种武器的人,他们的存在似乎比猎巫刀本身还要神秘。 有人说这些武器的技术来自于远古时期精灵和矮人工匠破天荒的合作,确实,猎巫刀的种种特性与精灵密匠铸造出的东西有着相似之处,而其实用性也与矮人们崇尚的风格一脉相承。但凡是对这两个种族稍有了解的人就会明白,这种猜测根本是无稽之谈。二者铸造理念上有着根本性的区别,这也是导致了两种铸造风格几乎无法相互借鉴,更别说合作了。 也有人说这种武器来源于某个隐世的人类家族,他们根据预言来将自己的作品投入世界,维系着光暗之间的平衡。这就是更加站不住脚的解释了,因为退一半步来讲,真有一个如此庞大且具备打造猎巫刀技术的家族或组织存在,并且他们还可以将作品按意愿分发到世界上的各个地方,那他们理应完全有能力自己来解决那些地方将出现的问题。而不是依赖所谓预言中的使者。 至于其它的一些对猎巫刀铸造者的猜想,那就更加的天马行空了。所以就因为他们的神秘性,铸造者,这一唯一具有完整解释猎巫刀能力的群体长久的隐没在历史的黑暗里。那么在剩下的两种人中,谁更加了解猎巫刀呢? 按照惯性思维来看,应该是使用者们,他们是挥舞武器的人,理应对自己的武器了若指掌。但事实是,普通人对抗巫师的机会本就不多,很多猎巫刀的主人压根就意识不到自己手中武器和其它武器的不同,即使如阿提克斯般持有了“铁则”这柄猎巫刀多年,他也不清楚这武器到底拥有怎样的力量。甚至根据资料记载,同一把猎巫刀在不同的主人手中表现出的东西也截然不同。 于是讽刺的事情发生了,本该被猎巫刀追猎的猎物反而成了世界上能找到的最了解它们的人。巫师们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为什么这种该死的武器可以破开他们的法术,以及为什么可以增强持有者的体能。当然,大部分对猎巫刀感兴趣的巫师最后都死在了这种武器之下,不过他们留下的手稿和其它信息还是让人对猎巫刀有了一个较为模糊的认识。 起司,恰好就阅读过大量有关的手稿。因为他曾一度怀疑猎巫刀的能力和自己身体里的另一股力量有关。虽然后来得到的结果证明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联系,可还是让法师获得了相关的知识。而这些知识指出,使用者如果想要自如的利用猎巫刀的能力… “…就必须找到自己和猎巫刀之间的共性。”起司指了指洛萨,又看向他的战斧,说道。 “共性?”黑山伯爵疑惑的重复着这个词。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法师点了点头,“共性,你可以理解为使用者和武器上的某种共鸣。举个例子,铁则与铁骑士之间就是以骑士道来作为纽带,才让那把武器可以一直给自己的主人力量,保持身体的状态。” “可我不知道我和它之间的纽带是什么。”洛萨皱着眉头说道,事实上在他的印象之中猎巫刀展现出非凡的力量也就只有遇到女巫的那次。现在总不能让绮莉再来诱惑自己一次吧。 “这个简单。我们的性格和意志是由记忆累积起来的,越是深刻的记忆越是能改变一个人,你回到自己的记忆里就一定能找到答案。”法师说着,从长袍中掏出某些东西。这是两个圆形的石片,有着被水流冲刷过后特有的光泽。在这两枚石片上各绘制着一只眼睛,一左一右组合起来恰好是一双。 “冥想石,把它们覆盖在眼睛上就能让你进入浅层梦境。在那里你仍然具有一定的思考能力。”起司把冥想石放到洛萨的手里,又从袖口里抽出一支小木棍,木棍的顶端是用树藤编制的圆形网兜,横竖交叉的树藤上挂着细小的贝壳和羽毛,“捕梦网,这东西能唤醒你的记忆。虽然效果没有专门配置的药水好,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法师接连不断的小道具让黑山伯爵开始怀疑其他是不是早就想要做这件事,不然准备的怎么会如此全面?但现在没有时间疑神疑鬼,洛萨本来就相当信任起司,此时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地躺倒。可就在他要把冥想石放到眼睛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等等,这会持续多久?我可没打算在这里睡一觉。” 起司歪了下脑袋,“放心,人在梦里的思考速度是现实中的十倍甚至更快,只要你抓紧时间,这耽误不了多久。” 伯爵听了不再多说,闭上双眼,将石片压在眼皮上,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我要把他的记忆翻出来,这期间周围的警戒就交给你了。”法师对一旁的狼行者说道,在杰克点了点头后也闭上眼睛。他挥舞着手中的捕梦网,在洛萨的身边无规律的上下摆动,好像在捕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杰克见此鼻子里喷出两股气流,幽绿色的狼瞳从同伴身上挪开,寻找着四周可能潜伏着的危险。 狼行者呼出的呼吸在浑浊的空气中如此明显,明显的就像是两团不定性的白雾,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凝成了白霜…… “呼…”透过玻璃看到的场景是城堡外的校场,一些箭靶和假人被放置在那里供训练使用。再往外的矮墙和护城河被白雪覆盖,河水已经全数结冰。说到底,在北国修建这种防御工事能起到的作用本就有限。护城河再往外的地方,有些模糊了,但还是能看到房屋层叠的影子和升上天空的炊烟。 “啊哈!我就知道你又偷偷跑到我的书房里来了!”一个有些沙哑却充满激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眼前的画面从窗外的景色一下子转到室内,一个穿着皮甲,里面垫着大量毛皮的高大中年男子露出一嘴黄牙笑着扑了过来。 “叔叔!”稚嫩的童声从嘴里发出,等等,这声音为何这么熟悉?洛萨眼看着自己被称为叔叔的男人抱起来,这时他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正是苍狮王国处刑人家族的族长,赫恩之手的上一任主人,血斧大公哈罗德三世。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粉碎的记忆 人在梦境中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忘记很多事情,这种情况即使是在做所谓的“清醒梦”时依然存在。就比如洛萨花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是谁,以及眼前的场景到底是哪里。而等他回过神来,年轻的血斧大公已经带着他来到了城堡下的校场之中。处刑人们的一身黑衣在白雪中格外扎眼,不过可能是因为只是在训练,他们没有穿上那标志性的锁链长袍式铠甲。 “今天,我最亲爱的朋友的儿子王国的下一任黑山伯爵,洛萨黑山,来到我的城堡做客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吗”将幼年洛萨抗在肩膀上的哈罗德三世用洪亮的声音对校场上的家族成员们宣布到。他的声音得到了整齐划一的回应。 “宴会一场血斧式的宴会” “说的没错,你们这群穿黑袍的乌鸦把牛栏里脑袋最硬的牛拉出来,我们要让小猎熊者看到我们,是怎么款待贵宾的” 听到族长的要求,所有的血斧家成员全部躬身然后四散开来去筹备晚宴了。而听到把牛拉出来这句话,洛萨突然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他也说不上这感觉从何而来。 眨眼之间,火光已经点亮了城堡的大厅,血斧家的城堡自是比不得王室和熔铁城的规模,但这宴会厅也足以将所有家族成员装下。只有在这样的家宴中,奉行缄默的刽子手们才会放下冰冷的面具,像普通人一样和亲友推杯换盏。小洛萨也不禁被餐桌上快乐的气氛感染,忘记了心中的担忧。 宴会逐渐到达高潮,血斧大公站起身子,敲了敲手中的酒杯。清脆的回响令听到的家族成员安静了下来,他们知道今晚的重头戏来了。“去把牛牵进来。”他如此命令道。 长桌被侍者挪开,空出了将近一半的空间来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做准备。一头躁动不安的公牛被三个血斧拉着走入了宴会厅。那双黑色的牛眼里满是不安,似是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它想要挣脱拉扯着它的人类,蹄子上却早已被拴上了限制行动的铁链。 “把它锁上。”哈罗德扬了扬下巴。更多的处刑人走近公牛,帮助他们的族人将其身上的铁索和宴会厅地面上的铁环链接起来,迫使这头强壮的家畜卧在地上。显然这种仪式在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轻车熟路。 小洛萨的视野在公牛和哈罗德三世上来回徘徊,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这记忆的阅读者,已经经历过这一切的黑山伯爵已经找回了那股不安,他极力想要控制这具身体阻止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但这一切早就发生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来吧小子,见识一下我们血斧家的待客之道。”血斧大公说着,牵着洛萨走向那头公牛。小洛萨的眼睛扫过周围的血斧家族成员,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不论哪个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黑山伯爵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公牛,近在眼前。若是在平时,这头强壮的牲畜只需要一次撞击就能让一名成年人丧命。可捆绑在身上的铁链完美的限制住了它的身体,让它只能像只柔弱的绵羊般跪在人类的面前。洛萨看着公牛的眼睛,里面倒映着他和血斧大公的身影,以及他们背后红色光芒。“拿来” 哈罗德三世一伸手,旁边的人群中就有两名处刑人毕恭毕敬的举着一柄长柄战锤交到了族长的手里。这柄战锤手柄很长而锤头却小,显然并不是为了实战打造的。“长久以来,我们血斧都被人称为黑袍的乌鸦。王国中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害怕我们,疏远我们。”大公将战锤杵在地上,对四周的族人说道,“他们做的没错” “我们,是血斧,是刽子手,是王国律法的执行者,国王意志的代言人。我们,代表苍狮的正义那些心怀阴暗,行事不义的人应该远离我们,否则,他们的罪孽将用最直接的方式偿还。” 欢呼,响彻大厅。每一个血斧家的成员都因他们族长的话感到热血沸腾,他们高呼着血斧的名字,高呼着哈罗德的名字,也高呼着苍狮和正义的名字。等着欢呼持续了大概十秒左右,血斧大公高举手臂,握紧了他的拳头,于是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可,虽然身为处刑人,我们并不嗜杀。我们和那些低劣的家伙不同,我们不会去折磨有罪者,只会让他们接受最干净利落的审判这是我们的荣耀,也是我们的信条。处刑,是一门学问,它需要力量,速度和技巧。我们用它来向陛下证明我们的忠诚,用它来向人民展示王国的公正。那么洛萨黑山,你愿意成为血斧家的朋友,和我一同完成这次行刑吗” “我愿意。”孩童的声音说道,那双连鹅毛笔都握不稳的小手在背后成年人的帮助下握住了铁锤的锤柄。 “记住这次经历,洛萨,它能让你成为真正的战士。”哈罗德三世如此说道,和洛萨一起抬起了地上的铁锤。一大一小两双手握着的钝器在空中举到最高,然后轰然落下,狠狠的,狠狠的砸在公牛的头骨上 不这不对我从未想过成为刽子手,我从未想过剥夺别人的生命,从未 画面轰然破碎,好像重锤并没有砸到公牛,反而砸到了一面看不见的玻璃上一样。洛萨的意识经过短暂的空白眼前再次出现了室内的场景,只是这一次,换成了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黑山家族的城堡大厅。 阳光被厚重的布帘挡住,让这里阴冷的如同冰窖。两口棺木静静停放在大厅的中央,里面满是花束,它们来自苍狮各地,来自每一名为伯爵夫妇的死致意的贵族。小洛萨缓慢的接近这两口棺材,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好似花费了全身的力气。 “凶手呢”哈罗德三世的声音从大厅外响起,满是愤怒。 “服,服毒自尽了” “自尽那就是背后有指使者喽给我查给我把整个黑山,不,整个王国翻过来的查” 真吵闹啊,大厅外的声音在洛萨的耳朵里变的很远,语音也好像是从水底传来般模糊不清。真吵闹啊,母亲不喜欢吵闹。每次父亲手下的战士操着大嗓门嘶喊的时候,母亲都会偷偷皱眉头。别人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甚至父亲都没有,可是我看到了。所以我知道,母亲不喜欢吵闹。 棺材里的人身上铺着一层白布,当然现在除了脸部以外棺材其余的部分都被鲜花和宝石以及金币填满。小洛萨伸出手,颤抖着揭开了布片露出父母的面容。死人的面容总是安详的,即使他们死的时候不是,处理尸体的缝尸匠也会抚平那些狰狞的表情,细心的涂上颜料让他们好似活着一样。 视野,模糊了起来,洛萨的耳边传来之后很久才听到的话。 “知道上一任黑山伯爵夫妇怎么死的吗” “知道,伯爵是被刺客从背后捅穿了心脏,伯爵夫人是被人用灯台重击了后脑,据说一下子就把头骨打碎了。” 碎裂的公牛头颅和母亲的背影在洛萨的眼前飞速切换,最终重叠到了一起。 啊啊啊啊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章 国王的问答 “他看起来,很痛苦。”狼行者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地上的洛萨,后者虽然仍然在睡梦中,可脸上狰狞的表情以及胡乱摆动的四肢都表示他正处在折磨之中。法师当然也看到了这些,但他没有停下的意思,手中的捕梦网仍然在按照某种规律摆动着。起司漠然的摇了摇头,赫恩之手还被攥在伯爵手里,这意味着洛萨如果希望,那他就可以随时从梦中醒来。但这个年轻的黑山仍在坚持。 “很多事情在亲身经历的时候因为我们自身的局限性,不足以意识到事情内在的联系。重新记忆,尤其是以梦这种碎片化的方式,会让很多本来被忽略的东西随之浮现出来。不过这并不全都是好事,情绪是一种很不稳定的因素,以其为根据衍生出的记忆拼图很可能会主动忽略一些本来客观存在的因素。”法师像是在对狼行者杰克解释,又像是在和洛萨说话,“就好像那些有良心的医者总是只会记住自己没有救下的人,却会忘记他当时的诊疗环境有多么恶劣,最后只剩下深深的自责。” “听起来很危险。”狼人耸了耸鼻子,“他能挺得住吗?” 起司耸了耸肩,“他是我见过最坚强的战士。”接着他抬头看到那双绿色的狼瞳,“至少是其中之一。可老实说,人的心灵有多强悍,在它真的被考验之前不会有人知道。现在,是他接受考验的时刻。在这期间保护好他。” “您的意志,我的先生。”杰克点了点头,他明白法师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在三人驻足于此的这段时间内,某些饥肠辘辘的怪物已经自认隐蔽的在四周窥视。狼行者的肌肉逐渐膨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不仅仅只有杰克。 “哈啊,哈啊…”洛萨眼前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小片水迹,那是他的汗水滴落造成的。听觉和触觉在极度的疲劳下几乎失去了作用,只有视觉还在勉力支撑,昏厥随时都有可能到来。可即使如此,洛萨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还没,达到。瘦弱的手臂艰难的举起那把沉重的战斧,用全身的力气将其朝着身前的假人砍去!“噗!”即使没有开锋,斧身的重量和力量也足以击破假人皮质的外层,将里面的稻草逼迫出来。“少爷!请停下吧,您已经做得很好了!”黑山家的总管和近侍带着毛巾和饮料冲了上来,看他们的架势,除非洛萨现在用手里的斧子把他们砍了,否则他们说什么都要让这个孩子停下。 “放开我,我还能练习!”少年嘶吼着,从关心着自己的人中挣扎而出。他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发怒的幼狮,向所有周围的人亮出发育中的獠牙。而这种举动或许可以恐吓住旁人,却只能让真正的雄狮发笑。 “放开他,我来陪他练习。”男人的声音响起,刚才还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包括黑山家族的总管在内的所有人在看清那人的容貌后立刻一起向说话的人行礼。“陛下。”苍狮的国王赫恩西格特一身简单的打扮出现在校场中,他身上的衣物显示他刚抵达不久甚至没有换衣服就直奔这里而来。“拿起你的武器,我的伯爵。” 洛萨晃晃悠悠的拔出卡在假人身上的战斧,面对西格特,他既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好。尽管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国王,之前也一直对自己相当照顾,但此时的黑山伯爵早就顾不上其他的东西,他的心里只有不息的火焰。这火焰灼烧着他,炙烤着他,逼迫这个孩子用最极端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痛苦。 面对这样的洛萨,西格特挥手让周围的侍者退下。这位国王随手抽出校场上的练习用木剑,在手里耍了两下。“看看我们,洛萨,孩子在用武器,大人却在用玩具。这难道不讽刺吗?” “我,挥的动它!”少年拖动着铁斧,朝西格特冲去,他再次挥舞起武器,丝毫没有考虑眼前的人如果没有躲开或招架住这一击会有什么后果。不过苍狮之王也确实不需要别人来关心。 右脚踏前,右手随着而动,西格特出剑干净利落,木剑的剑尖毫无偏差的正中洛萨的右手手腕。疼痛让少年的右手一松,本就面前抬起的武器转瞬脱手,径直落到了地上。“继续?”国王的木剑在手中随意摆动着,显然根本没有把洛萨当成是对手。可要是真的如此,为何西格特眼睛里的神色如此凝重,虽然他的语气轻佻,面带笑容,但他的看着少年的眼睛里只有,悲伤。 “哐当!”武器,不知道多少次落到地上,面对战技娴熟的国王,只是凭着蛮力行事的洛萨根本毫无胜算。这一次,铁斧的斧柄砸到了伯爵的脚面,疼痛让他站不直身子,久久没有去捡起地上的战斧。西格特觉得时机成熟了,开口问道,“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这几天已经邀请你不下十次了吧?为什么不来王都?” “我是黑山的领主,我哪也不去。这里是我的家!”年少的洛萨抬起头对着国王喊道,但出乎他的意料,听到呐喊后,西格特直接抬起腿,一脚踹到洛萨的胸口将他踢倒到地上。 “放屁!你现在这幅德行既不配成为苍狮的伯爵,也不配冠上黑山之名。只是个被宠坏了的混小子,没出息的东西。”话语冰冷,比木剑击打在手上更令少年感到疼痛。年少的洛萨不懂得国王为什么这么说他,但现在的洛萨懂了。 场景又一次转换,来到了王都城堡里的国王书房。此时的洛萨已经几乎和国王一样高了,那张刚来时觉得高不可攀的书桌,现在却显得有些低矮。“你要接下这次讨伐?”书桌后依然和几年前一样的西格特看了看手中的情愿书,将它随手扔到桌面上,对书桌后面的青年问道。 “是,陛下。我准备好了。”已经变声的声线失去了童年的天真,变的低沉。 “你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什么了?一次战场都没上过的菜鸟也敢说自己准备好了?”西格特边说边用指节敲打着桌子,在问到第三个问题是索性一巴掌拍到桌面上。 “我可以同时对付三个您的骑士,我觉得我已经准备好了。”洛萨沉默了片刻,说道。 “呵,三个骑士?不用说里昂,一对一对决你连格里高利都过不了十招。他们不过是碍于你身上的爵位不敢出手罢了。你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天才了吗?”国王摇了摇头,冷冷说道。 若是平时,话说到这里洛萨就会停下,可这次事关自己能否参加这次的战斗,他不希望自己错失这个机会,“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天才。苍狮,也不需要天才。我们是骑士,只相信训练得来的技巧,和在作战中得到的经验。天赋,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哼,说的没错。我猜猜,马库斯教给你的?” 洛萨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马库斯让他背下来应付国王的话,而事实证明这确实很有效。西格特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不少,他看着这个男孩,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亲赴黑山领将这个孩子半强迫的带回王都的时候。 “你还会梦到父母吗?”国王突然问道。 “会。” “还觉得不公平吗?为什么偏偏是你失去了双亲,其他孩子却都能有父母的陪伴。” “不会。” “哦?为什么?” “还有很多人失去了父母,因为强盗,疾病,不公的判决。我并不特殊。”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想上战场?” “我是个武夫,没法像马库斯那样为王国的其它事务做出贡献。即使我真的继承了黑山领,我也会是个糟糕的领主。但我还是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我愿意为王国而战,让更多的孩子不需要失去亲人。” “这话,也是马库斯教给你的?” “不,他教的太长,我背不下来。” 国王,笑了。洛萨搞不清他是为什么而笑,即使是从梦境中再次经历了这段记忆,他还是搞不清。 “这次出征的人选我已经决定了,不过即使没决定我也不会选你。你还太嫩了,拿着这个,去找里昂。你去给他当段时间副官。”西格特从抽屉里翻出一封早就写好并且盖上了火漆的信件,扔给了洛萨。 等伯爵满心欢喜的走出国王的书房时,他隐隐听到了西格特说了一个单词。 责任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愚者的正义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我不明白,每一个凭自己的意志走上战场的人都拥有这个东西。而比起我的理由,他们身上的东西更加切实和迫切。你不需要保护这样的我,我和他们没有区别。 洛萨的梦境变的平静,在走出了国王的书房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原野。前方的土地向下延伸蔓延,丰收的麦田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的光芒。伯爵深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闻到,这让他认识到,眼前的景象仍然是梦境的一部分。他朝四周看了看,除了远处的农舍,没有看到城堡之类的建筑,只有稀松的树木之间散落着金色的光柱,这里不属于他的记忆,在洛萨的生命中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抬头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太阳,它发出的光亮强烈却不刺眼。伯爵撇了撇嘴,索性坐在了身下的草地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离开,不过不知怎的,他并不担心。洛萨仰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它们没有一片敢于凝成足以遮蔽浩日的大小,似乎在畏惧着太阳的威严。这种联想不禁让洛萨再次想起了他的境遇。 责任,这是他从记忆中得到的答案。由自己亦父亦师的君王赐予,似乎是最完美的解答。确实,不论是作为王国的伯爵,还是标榜骑士精神的战士,责任都是洛萨与生俱来的负担,他有义务为王国而战,为人民而战,为荣耀而战,为…不。 “都是借口啊。”黑山伯爵向后躺倒,双手枕在脑后,“如果可以,我才不想战斗。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模仿,模仿着陛下,模仿着里昂,模仿着,父母。如果我不是黑山就好了……没有那么多责任和荣耀要背负。责任,那是我最想逃避的东西才对啊。” “喵!”似乎是在赞同洛萨的话,一声猫叫声从他的耳边传来。伯爵转过头,看到一只大概只有两三个月大的黄色小猫就站在他的头边。一人一猫看了不知多久,小猫金色的瞳孔里似乎下了某种决定,接着,它一跃而上,趴到了洛萨的胸口。 伯爵笑了笑,用右手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后背,“他们都说我是来自黑山的疯子,不要命的战争狂。他们也说我是王国的利剑,是血狮之后王国的依仗。可他们说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从来没想过这些,马库斯那家伙倒是天天琢磨怎么获得官职,但我却,哈哈,我到底想要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吗?” “喵。”猫,当然无法回答人的问题。能回答人的问题的,只有人自己。 “我本来以为,起司可以给我答案。毕竟,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甚至比马库斯还聪明。不过,巫师似乎自己也要担心很多事啊,他也一样要背负太多的东西。可你说为什么,跟他在一起行动的时候,我会觉得那么愉快呢?不管是在王都的时候,还是现在,他总能做出一些和我想的不同的事。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去训练他变成这样的地方看看,一定很有趣。对了,网虫说过她的家在南方,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还有女巫控制的港口,一定很有趣。” 洛萨将右手从猫的脊背上挪开,伸向空中的太阳,作势欲抓,“我不应该成为领主,至少现在不应该。比起人民的福祉,王国的兴衰,我想追寻些更纯粹的东西。很愚蠢对吗?但我真的想像那些故事里写的英雄一样,只为正确的事情而行动。只为正义而战。” “啊,对,正义。像太阳一样的正义,那才是我想要的东西。我知道它对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有时也会炙烤大地,刺痛双眼,但我还是想追寻它,追寻纯粹的正义。”伯爵,坐了起来。趴在他胸口的小猫轻巧的一跃而下,落在了他身边。“你觉得呢?” “吼!”猫,身上开始升腾起金色的火焰,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高亢吼叫,哪里还有小猫的影子?站在洛萨身边的,分明是一只有着金色鬃毛的雄狮,它体态雄壮,不怒而威,配合着那一圈如火焰般的鬃毛,就像是落到地上的太阳。 与此同时,在现实中也发生了某种变化,法师手中的捕梦网毫无征兆的绷断。就在起司错愕的时候,他看到洛萨手中攥着的战斧上,那双宝石制成的狮子眼睛里散发出雾霭般的金色光芒,大量细密的裂纹以狮子雕塑的双瞳为原点,迅速扩散蔓延至整把战斧的全身。“咔哒!”刃口上的铁色裂片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更多的裂片开始脱落,在它们下面出现的,是如金子铸造成的表面。 赫恩之手,这把猎巫刀在短短几秒钟内褪去了表皮,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黄金战斧。握着斧柄的手轻微晃动,将武器竖了起来,洛萨随手拿掉眼睛上的石片,不依靠任何的外力,站了起来。那双遍布伤痕的小腿上,已然看不到任何破损的痕迹。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猎巫刀还会随主人改变外貌。”法师脸上带着笑意,调侃道。 洛萨也笑了,他挥动了两下手中的战斧,“不是改变,只是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说到底,它本来就不是拿来行刑的工具。只是当时被拿来用作如此,渐渐失去了应有的颜色。” “是吗,那它可不能再叫赫恩之手了,苍狮的国徽可是白色的狮子。”起司继续说道,为洛萨感到高兴。 “虽然有点对不起王国,但赫恩之手确实是后来人给它的名字。这把战斧真正的名字,是愚者的正义。”伯爵点点头,在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能感受到战斧在兴奋的颤抖,已经有太久,没有人这么称呼它了。 “愚者的正义?因为是愚者,才能确信自己绝对正义吗?有趣,真的很有趣。”法师说着,看了看洛萨的身后,“那么,我愚蠢到令人尊敬的朋友,你有没有兴趣用你的正义,来帮帮忙呢?” “乐意之至。”黑山伯爵顺着起司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不远处正和恶魔扭打在一起的狼行者,嘴角上挑着说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厄度的复仇 啊,女巫,我深渊地一百四十四层的领主,伟大的厄度响应你的号召。感激涕淋吧,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付出更多的代价。因为我,刚好渴望一场复仇。 如太阳般的金色光芒不仅仅引起了法师的注意。在笼罩在溪谷城的黑雾之上,端坐在曾经属于萨隆家族城堡上的恶魔领主亦注意到了这小小的光芒。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这对于厄度来说微小的不值一提的光点竟然让伟大的深渊领主感到了刺眼。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但还不值得领主亲自走下王座来解决。那张巨大的脸上露出可怖的笑容,丑陋狰狞且残忍暴虐,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最丑陋的生物也难以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是恶魔们的特权。 “女巫,我的召唤者。”一道无形的信息通过召唤者和被召唤者之间的渠道送入了库伊拉的脑海里。恶魔的话语哪怕仅仅是意义都让透着一股癫狂噬血的意味,“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我希望我能给出让您满意的答案,尊敬的领主。”坐在地下洞穴最深处的女巫用手指轻轻抵住额心,用同样的方式回应道。 “我渴望复仇的对象已经近在咫尺了。我会把他们用最让我愉悦的方式杀死,但那还不够!单是蹂躏他们的躯体无法让我满足,我要让他们憎恨曾经的自己居然敢挑战伟大的厄度!我要让他们付出惨痛到铭记在灵魂上的代价!同样身为凡人,你应该清楚怎样的手段才能达成我的目的,对吗?” 拥有黑白两色头发的女巫也笑了,她的笑容透出的阴冷让盯着她的葛洛瑞娅不自主的颤抖。“我当然知道,尊敬的厄度大人。那些自命正义的人,他们最害怕的东西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那些被他们心心念念视作珍宝的人和事物的毁灭。而我的眼睛刚好看到了,他们的弱点。我当然很乐意为您把他们的,朋友,”库伊拉说道这个词汇的时候不屑的冷笑了一下,“带到您的面前。可是您看,我这里也来了客人,所以……”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女巫。告诉我你从那些虫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剩下的我自己来做。”恶魔领主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他当然知道女巫有可能在把自己当枪使,不过厄度为了复仇并不在乎这些小事。他现在只想让这些曾经击败过自己一次的凡人体会到足以带到死者世界的悔恨。这就是恶魔的风格,更何况他是在恶魔中都闻名的复仇者,仇怒血兽。 “如您所愿,大人。”库伊拉嗤笑着,将她从城外天空中飞舞的巨型昆虫眼里得到的信息用意识的方式交于了恶魔。在厄度粗鲁的中断了这次连接后,她开始发出低沉的笑声。女巫抬起头,迫不及待的向自己的俘虏分享她的所为,这让葛洛瑞娅本就糟糕的状况变的更加糟糕。萨隆家的女儿知道女巫口中法师的同伴都是谁,她见过蒙娜和爱尔莎,知道她们是富有同情心的好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可以不告诉那个恶魔的!她们和你又没有仇,伤害她们对于你来说没有好处!”葛洛瑞娅嘶吼着,控诉着女巫恶毒的行径。而这当然不会起到丝毫的作用,只是让库伊拉感到更加的愉悦。 “谁说,没有好处?”女巫残忍的笑容与她美丽的面容产生了强烈的不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某种嗜杀的怪物盗取了一身人皮穿在身上,说不出的诡异,“虽然也不是非要杀死那个叫珂兰蒂的小家伙,不过,如果能借恶魔之手解决了她,我也能省去很多麻烦。再说,能让灰袍巫师痛苦的事情,谁会拒绝呢?” 葛洛瑞娅徒劳的挣扎着,她现在恨不得生出翅膀,去把这消息告诉起司,告诉爱尔莎,让他们远离女巫和恶魔的威胁。可她做不到,她虚弱的身体甚至禁受不住这股愤怒,强迫她晕厥过去。她耳边最后回荡着的,只有邪恶的笑声。 与此同时,爱尔莎等人还对即将接近自己的危险毫不知晓。在与咒鸦等人分开后,红狐仍然牢记着起司的话,她不顾佩格的反对,执意要前往溪谷城的北方扎营。这一举动得到了蒙娜和珂兰蒂的支持,她们和爱尔莎一样对法师的决定有着些许盲目的信奉。再说,即使不去改变扎营的位置,几人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我还是不能理解这个决定。”为了方便行动而不得不将绿色长发盘起来的佩格边走边抱怨道。杰瑞帮她捡了一根木棍当做拐杖,可是从小就不喜欢像个普通人那样运动的女巫还是觉得自己的脚似乎快要断了。 “起司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爱尔莎笃定的说道。失去了马匹,单凭他们几人要搬着物资绕过溪谷城确实相当费力。而由于不知道起司和咒鸦两队人会以什么状态归来,必要的物资几人也不敢轻易放弃。 “起司,起司,你们口口声声说信任那个巫师,我真的怀疑你们是不是被他的魔法洗了脑!巫师的鬼话你们也信,他甚至都没告诉你们他真正的名字!没准北方就有他准备好的陷阱,等你们到了就把你们都给活祭了!”佩格越说越激动,好在琳见其他人的脸色不对,赶紧捂住了小女巫的嘴,防止她惹怒新的同伴。 “抱歉,她情绪比较激动。”杰瑞说道。背着大量的物资,鼠人的身体素质让他在搬运重物时没有什么余力来照顾其他人。 “没关系,倒是你,需要帮忙吗?”蒙娜耸了耸肩,安抚了一下身边的爱尔莎。经历过之前的溪谷城,她对于杰瑞这个特殊的鼠人还是不存在敌意的。冰霜卫士少言实干的风格与熔铁城的方针不谋而合,这也让杰瑞很难对她们生出恶感。 “我是烈锤大公的子民,这点东西还累不倒我。不过还是感谢您的关心,尊敬的女士。”年轻的鼠人学着自己见过的战士的样子向蒙娜行了一礼,却忘记了背上物资的重量而险些摔倒。 女战士笑了笑,伸手拉住了重心不稳的杰瑞。“如果你生在龙脊山下,一定能成为合格的卫士。”这北方人特有的称赞方式表示蒙娜真的很欣赏杰瑞表现出来的坚强。不过也让她想到了仍然在北方的军团。不知道山下小镇有没有受到瘟疫的影响,如果有鼠人攻击到镇子,乔恩司令和其他同袍们又能否安然无恙的击退敌人。 “唔!唔!”佩格突然使劲的掰开琳捂在她嘴上的手,就在其他人对她的举动感到惊讶的时候,小女巫指着溪谷城的方向喊了起来,“看!有东西过来了!” 几人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一团黑云从城墙的上空分裂出来,朝着这个方向飞来。“糟糕!”爱尔莎低声喊道,虽然还不确定这黑云的目标是不是他们,但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把东西都扔下,我们往北跑!”蒙娜果断的指挥到,然后把杰瑞取下身后的物资,接着一把拉起了佩格,把她背到了背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死亡花园 黑云,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溪谷城外的树林,那些原本就因为高温而显得枯黄的树木在黑云过后很自然的开始燃烧。火光让黄昏时分显得异常的明亮。这炙热的光芒穿过尚未燃烧的树丛,映射到爱尔莎等人的脸上,让她们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狼狈。 “那是什么东西?”红狐拉着珂兰蒂的手,防止后者因为意外而掉队。她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离得越来越近的乌云,似是询问又似是感叹的说道。可惜,珂兰蒂并没有办法告诉她答案,虽然得到了许多祖辈和书本授予的知识,但年轻的女巫离博学这个称号还相距甚远。 琳和杰瑞一起奔跑着,咒鸦送给她的布条早就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地方。报死女妖能够清晰的看到这片土地上近期内死去的大量生灵,可现在不是感到恐惧和悲伤的时候。在被咒术师救下的那个时候起,那个在熔铁城长大的可怜女仆就已经死了,现在和同伴们奔跑的,是一名新生的报死女妖,作为将死者的慰藉,她比谁都看重生命的价值。所以,琳绝不会允许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同伴们失去生命。 而在几人专心逃命的时候,小队中唯一一个尚有闲余观察黑云,并且具备相关知识的人,佩格,则看出了追赶他们的东西的端倪。“那好像,是一群蚊魔。”体型娇小的女巫并不敢确定,蚊魔这种恶魔她也只在书本上看到过,那些年长的女巫在召唤恶魔的时候都不会选择这种智力低下,个体实力孱弱,只有数量上看得过去的存在。 “喂!那个葛琳家的!”佩格转头对珂兰蒂叫到,虽然在之前几人曾经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不过显然失心女巫还是不太习惯称呼女巫团的叛逃者姓名。在确定珂兰蒂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之后,趴在蒙娜背上的女巫继续说道,“你还能不能施法?我可以把那些天上的东西控制住,你有没有办法解决它们?” 珂兰蒂思考了几秒,她在考虑佩格是否可信。不过鉴于按照现在的速度天上的黑云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小队,珂兰蒂很快决定同意后者的提议。“你能控制住它们多久?” 小女巫皱着眉头盯着那团黑云看了几秒,她之前从未有过与蚊魔作战的经验,自己的魔法能不能完整的作用到恶魔身上确实不好估算。咬了咬牙,现在不是纠结这些小事的时候,一旦被这些小型恶魔追上,那就不是受伤可以解决的问题了。“我全力以赴,至少可以有三次呼吸的时间。怎么样,够用吗?” “足够了。”珂兰蒂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她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心跳的那么快可没法顺利的施法。 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停下脚步,与其在无尽的逃亡中将自己的体力耗尽,他们更趋向于趁着此时与敌人一战。佩格从女战士的背后落到地上,随手一扯将绑在头发上的细绳扯断,一头绿色的长发直到腰间之下。“退后,现在是女巫时间。” 魔力在幼小的躯体中涌动着,女巫的施法不一定如巫师般具有明显的前兆,可随着那些发丝像毒蛇一样自行上翘抬起,没人会怀疑她是否只是在虚张声势。那些头发在黄昏的阳光和远处林间的火光中散发出完全不同的深绿色光芒,绿色总是让人想到植物,但佩格头发此时的颜色却不像是地面上任何的树或草,它让人不自觉的想到漂在水中的浮萍,那些散布在海面上的,将游泳者的手脚缠住,拖入深海的水草。 不过显然恶魔并不在乎这种异象,黑云转瞬之间已经近在咫尺。此时,几人终于看清了构成黑云的东西,那不是灰烬或者浓烟,而是一大群身体细小的怪物。这些小东西长着袖珍的蝙蝠状肉翅,在两个翅膀之间生长着一团如肿瘤般的肉球,肉球上满是裸露的血管和肌肉组织,没有任何皮肤来包裹它们。蚊魔,尽管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人会下意识的将它们与真正的蚊子进行联想,但事实上除了体型之外,二者并无相似之处。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蚊子使用长而尖的口器来进食,而蚊魔,更倾向于使用它们螺旋形的锋利牙齿。 “我讨厌比我高的东西,尤其是那些飞在我头上的!”佩格对着迎面冲来的蚊魔大军喊道,同时两只手朝着面前的敌人一挥,她的头发就全部转向恶魔的方向,每一根发丝都对应着一只蚊魔,当恶魔身上也发出同样的绿光之后,小女巫用力的压下了双手。“给我,下来!” 无形的力量顺着发梢与另一方连接,佩格的头发被压下的同时,与之相对的蚊魔也被强制向下挤压。瞬间,整片黑云就从天空被压到了地上。这个魔法如果是用来控制体型庞大的对手将难以起到作用,但是对付蚊魔这种敌人却是刚刚合适。佩格全身绷紧,用所有的力量维持着法术,压制一两只恶魔并不困难,但要同时对数量如此庞大的目标进行控制则注定无法长久。 好在在佩格努力的时候,珂兰蒂的法术也即将完成。自从在王都遭遇了爱德华家族的叛变之后,珂兰蒂身体里的力量就与日俱增,这是一名女巫进入成年期的表现,也是爱米亚敢于让她单独行动的原因。遗传自葛琳的强大魔力让女巫的蓝瞳变成绿色,而虽然不及佩格的长发灵动,珂兰蒂的秀发也在魔力的激荡中肆意飞舞起来。 手指上的荆棘戒指在魔力的催化下快速生长,一只由纤细藤蔓和叶片组成的长手套包裹住了珂兰蒂的左手,女巫轻轻将手掌放在大地上,无数的枝条就自动延伸而出钻入了地底。半次呼吸之后,被佩格压制的蚊魔身下的泥土被生长出的植物冲破,大量带刺的藤条像有意识一样攀附在恶魔的身上,它们身上的尖刺刺破恶魔的表皮,贪婪的吮吸着其中的血肉。随着吸收的能量愈加充盈,藤蔓上开始结出带有亮蓝色纹路的黑色花苞,花苞陆续绽放,让黑云变成了令人惊艳的花海,而在这美景之下,是大量被杀死的恶魔。 “真厉害啊…”脱力的佩格一下子坐到地上,看着不远处的花海由衷的感叹道。就她所知能释放出如此大范围的杀伤性法术的女巫即使是在女巫团里也会具有极高的地位。虽然确实是她拜托珂兰蒂出手攻击,但佩格却没有想到自己要追杀的叛徒竟然出手如此干净利落。而且看珂兰蒂的样子,释放这样的法术也仅仅只是让她的额头渗出几滴汗水。当下小女巫就确定,珂兰蒂的天赋与绮莉不相上下。 “解决了?你把它们都杀了?”手握利刃的蒙娜有些疑惑的说道。在看清蚊魔们狰狞的面目时,女战士已经做好了要来一场恶战的打算。结果她还没有出手,追击了他们半天的黑云就在两位女巫的联合下顷刻陨灭,这种场面让人产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荒诞感。 “不!还没结束!小心!”琳的能力虽然无法作用在恶魔的身上,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佩格身上突然出现的死相,这位女妖立刻发出警戒的喊声。而杰瑞的动作比她要更快,鼠人灵敏的感官让他先琳一步察觉到了问题。喀鲁斯的学徒嘴里叼着匕首,四肢并用飞快的冲到了佩格的身边,不等后者反应过来就拉着她朝一边翻滚开来。 “轰!”利爪,冲破死亡的花园,狠狠的砸在佩格之前的位置。如果杰瑞的援助晚上一秒,小女巫的下场恐怕都会很难看。 “小心,那里面不止有蚊魔。”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亲临 恶魔的行为就像它们的本性一样混乱难测,很多在常人眼中完全不合理的事情,恶魔们做起来往往理所当然。预测恶魔的反应,是非常愚蠢的错误,比如说在被人从这个世界驱离了之后,理性的生物会舔舐伤口,重振旗鼓,调查好对手的信息再伺机而动。但厄度的选择却是毫不犹豫的押上全部身家立刻发起复仇。也正是因此,人们总是低估恶魔们做某件事情的决心,他们总是在被勾爪撕碎喉咙的时候还在不甘心的控诉着诸如“这不合理!”之类的蠢话。 佩格本以为自己对恶魔的了解足以让她从这些人中脱离。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却让她还是由衷的发出惊叹,“见鬼!” 小女巫的喊叫一点都不夸张,当利爪的主人从珂兰蒂编织的死亡花园里爬出来,沉重的绝望感如山峦一样压在了每个人身上。那恶魔身高三米,皮肤猩红,头上长着弯曲的如山羊一样的犄角,一如他长着蹄子的下肢。恶魔晃动了一下脑袋,将头顶些许挂在犄角上的植物碎屑甩掉,两只巨大的肉翅从他背后展开,带起夹杂着强烈硫磺气味的飓风。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应该坐在城堡上!”在王都曾与厄度有过一战的爱尔莎和蒙娜立刻认出了她们面前恶魔的身份。那本应乖乖坐在王座上,等待勇者挑战的魔王,竟然现身于此。而她们也随即意识到这里可不是王都的国王大厅,没有英勇的骑士和狼行者会组成坚盾来抵挡这深渊的怪物,她们孤立无援。 “呵呵呵,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高大的恶魔领主居高临下的藐视着眼前的凡人们,露出丑陋的狞笑,“那当然是为了给那个苦苦挣扎爬到我面前的巫师一点奖励。别担心,他不会比你们活的长上多久,不过在他死之前,他必须记住和伟大的厄度作对的下场。” 蒙娜将爱尔莎护到身后,拔出短剑做出了战斗的架势,冰霜卫士从不坐以待毙。而红狐则轻轻拉开自己的同伴,抬头看向恶魔,“你要我们?好啊,不过这件事和这里的其他人无关,让他们走。” 厄度的视线扫过其他人,在看到珂兰蒂和佩格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女巫?又是女巫,而且一次两个?呵呵,这可太有趣了。” 珂兰蒂很快从恶魔的话中明白了什么,她摇晃着佩格的手臂,“快,他是被库伊拉召唤出来的!快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按照珂兰蒂的逻辑,佩格名义上仍然是库伊拉的下级,而作为被后者召唤出的恶魔,厄度不应该会对佩格抱有敌意。甚至鉴于召唤者对恶魔的控制力,佩格如果现在狐假虎威一番,说不定能让厄度放弃他原本的打算。 可佩格没有这么做。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脸色惨白,听到珂兰蒂的话,小女巫苦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同为女巫的珂兰蒂,“不可能的。库伊拉大人再厉害,也没办法控制领主级的恶魔。再说,就算召唤者阻止,他也会对我们出手。” “为什么?”这下轮到珂兰蒂不解了,她能明白佩格的前半句话,可对后半句话的意思不甚清楚。 佩格的笑容更加勉强,她松开已经被咬出血的嘴唇,说道,“你的祖母没告诉过你吗?我们这些天生具有魔力的女巫,可是恶魔在这个世界产下子嗣的天然容器啊。” 女巫与恶魔间的关系是微妙的。一方面恶魔作为最好驱使的打手和仆从,一直都深得女巫们的喜爱,她们仿佛天生就对这些深渊怪物有着某种亲和力,不论女巫们的天赋如何,召唤恶魔都是她们必然会掌握的一种能力。但这么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是强大的女巫驱使下级恶魔还好说,可如果女巫们想要召唤与她们实力相近甚至更高的恶魔,则需要在满足恶魔们难填的杀戮欲望之外更多的筹码。而在这其中最受恶魔们欢迎的,既是让女巫为它们产下自己的子嗣。 可别以为这子嗣和正常生物的后代等同,从深渊中来的恶魔可没有生殖的概念,也自然不需要像凡人那样培养接班人。恶魔的子嗣只是它们的一具容器。和他们的父辈不同,这些恶魔之子因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不会被世界排斥,而来自血脉的狂暴会迫使他们沉迷于制造破坏和死亡,而当他们向本能屈服的时候,那些恶魔就可以从深渊中得知这一点,那时它们就能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子嗣的身上,彻底取而代之,用后代的身体在世界上享受杀戮的欢愉。 而并不是所有生物都有诞下恶魔子嗣的资格,恶魔混乱的血统让它们的子嗣无法从寻常的子宫获取生长的力量。在世界上诸多的生灵中,唯有女巫们天生带有魔力的身体可以满足这个条件。这也是为什么与恶魔媾和几乎成为了女巫的标签,完全利己主义的女巫并不在乎自己产下的后代有着怎样可悲的生命,她们只知道只需付出些许的代价,就可以获得恶魔的帮助。当然,这只限于那些有能力在恶魔的手下自保的女巫,如果女巫和恶魔之间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那前者很有可能被彻底当成工具,被使用到损坏为止都不会停下。 “说的没错。呵呵,看来你们可以为我的复仇加上一些余兴节目。”恶魔领主冷酷的笑着,他从来没有放过这两个女巫打算。甚至即使佩格和珂兰蒂不是女巫,厄度也没有让这支小队的任何人活下去的意思,对屠戮的渴望是每个恶魔如呼吸一样的欲望。 “咔哒!”就在几人在恶魔的气势下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枚石子撞到了厄度的胸口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扔出它的人,是杰瑞,这位勇敢的少年决心用自己的生命为同伴争取到逃跑的时间,就像在熔铁城地下废墟中他对佩格做的一样。 “不!”见到这一幕的佩格和琳同时喊出这个字。下一瞬间,恶魔领主庞大的身体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想要向反方向逃走的鼠人。“死吧!你这卑微的蛆虫。”声音和阴影一同从上而下笼罩住了杰瑞,恶魔带着火焰的蹄子带着堪比攻城锤的力量汹涌而来。 “噗哧!”穿刺肉体的声音从厄度的脚下传来,这不是鼠人被踩碎时应该有的声音。来自脚底的疼痛也不是。 “还愣着干嘛?快爬啊!”爱尔莎作为小队中脚程仅次于杰瑞的存在,一个滑铲闯过从地面上林立而且的木刺,将发愣的鼠人一把从恶魔领主的脚下拉了出来。那些被珂兰蒂召唤出的植物也在下一秒迫于厄度的体重轰然倒塌。 “凡人,你们怎么敢!?”气急败坏的恶魔低吼着,虽然女巫的攻击没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可接二连三的羞辱却让厄度无法接受。 “有什么不敢?起司能把你干掉一次,我们就能把你干掉第二次。为了冰霜!”女战士手握武器发出嘹亮的战吼,毫不畏惧的砍向恶魔的小腿。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冰霜溶解 “砰!”出自苍狮王都军队配发的武器砍到恶魔领主的小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种如同用木棍敲击皮革的声音让蒙娜知道,她的攻击对敌人毫无用处。这并不意外。从龙脊山而来的女战士已经在这一路上看到了太多不同的对手,她清楚自己和眼前猩红巨人间的差距,想要战胜厄度,不能依靠刀剑。 “来啊,你这肮脏的山羊!”蒙娜叫嚣着,朝着恶魔的背后跑去,她想要为女巫的施法争取时间。 厄度跟着冰霜卫士转过身子,他的愤怒让他的鼻息点燃了空气中的硫磺,两股绿色的火焰顺着他的鼻孔喷射而出。“不知死活的虫子,你要为你的话付出代价!我要把你的皮剥下来,让你的灵魂不得解脱,让你永世在熔岩里哀嚎!”说着,恶魔抬起他的大脚就作势要去追赶蒙娜。 这让小队的其他人在为女战士担心之余也感到了些许的希望,这个恶魔易怒的性格让他们有机会利用人数优势来拉扯他的精力,争取到更多的机会。但还不等爱尔莎准备再次吸引厄度的注意,恶魔领主抬起的蹄子猛地落下,身体重新转向女巫。“你们觉得我会这么愚蠢吗?你们觉得我看不透你们可悲的伎俩,陪你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不,你们面前的可不是无脑的野兽,你们面对的,是深渊第一百四十四层的领主!” 厄度出人意料的举动引来了极为糟糕的连锁。佩格和珂兰蒂正在酝酿的法术因为恐惧而变的狂暴,她们不得不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控制魔力上来防止魔法将施法者本人撕碎。可这也就注定二人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成为恶魔随意攻击的标靶。 “不!”爱尔莎来不及在恶魔之前赶回女巫们身边,她只能看着厄度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接近两人,那双巨大的翅膀仿佛绝望的帷幕,将所有的希望全部拒绝。现在,恶魔领主和女巫之间只剩一个人了,那就是琳。可面这无懈可击的怪物,前女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无声的尖叫从琳的口中狂泄而出,那猛烈的声浪竟然让她嘴部以外锥形的空间里出现了诡异的波纹。恶魔,是有听觉的,即使强如厄度,也不得不在报死女妖的尖啸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这并没有用,女妖的尖啸穿过恶魔的手掌,将对无法挽救之生命的绝望化成实质性的破坏之音,肆意摧残着厄度的神智。 “给我,闭嘴!”恶魔领主扇动起背后的翅膀,卷起的风浪一下子将琳纤弱的身体吹到空中,朝着远处飞去。好在杰瑞已经先一步赶到了琳坠落的地点,一个飞扑用身体为女妖减少冲击造成的伤害。但饶是如此,两人也被强大的力量带着滚落到相当远的地方。 “混蛋!”此时的爱尔莎终于冲到了厄度的背后,她毫不犹豫的掏出腰间的匕首,一跃而起想要攻击后者如山羊般倒生的膝盖。可迎接她的却是坚硬的羊蹄。恶魔领主只是轻轻朝后抬了抬脚,就将红狐踢伤,落入尘埃之中生死不知。 “她还不能死,我得在巫师面前杀死她。”厄度对身前的女巫们解释道,好像没有杀死爱尔莎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佩格咬紧了牙关,她释放出准备许久的魔法,可那股魔力在还没有成型之前,就被恶魔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破去。“我没想在这里杀死你们,女巫。但是你们最好也别太得寸进尺。”话语裹挟着不可战胜的压迫感冲击着珂兰蒂和佩格,前者手中的魔法轰然失控,大量荆棘藤蔓刺入珂兰蒂的左臂,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而后者则直接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从她不断颤抖的身体来看,佩格已经失去了与强大恶魔对抗的念头,接受了她的命运。 “这就对了,放弃无谓的抵抗,我们都可以省下些时间。”厄度狞笑着,一步步走进两人,在他眼中这两个女巫已经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可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却突然一凉。 “恶魔,你离她们远点!”蒙娜不知何时爬上了厄度的后背,她高举着一把骨质匕首,那是起司在王都交给网虫,而网虫又在分开前交给她的。随着女战士的怒吼,这把来自巫师的武器狠狠的刺入了恶魔的后背。剧烈的疼痛让厄度整个身子向前踉跄了几步,单膝跪倒在了地上,溅起大量的尘土。珂兰蒂趁着这个机会赶忙拉起地上的佩格,两人从恶魔的身下逃了出去。 “死吧!死吧!给我死啊!”发现手中的武器可以伤害到敌人,女战士像是发疯了般用骨质匕首在厄度的背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伤痕。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拼尽所有的体力让敌人受到更多的伤势。 也许是蒙娜过于专注在手中的匕首上了吧,又或者她放弃了躲闪的机会,剧痛下的恶魔伸手像抓自己背上的虫子一样一把将女战士拉了下来。“人类!”厄度将手中的敌人举到眼前,牙缝里发出无比愤怒的低吼。而蒙娜则什么也没说,直接将手中的匕首甩向了厄度的左眼!“啊!”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恶魔用另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眼睛,可以看见一些像血液一样的液体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流淌而出。 “你休想取得胜利!只要我们还…啊!”蒙娜的威胁还没有说完,惨叫声就从喉咙里无法抑制的喷涌而出。厄度一手抓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抓住她投掷匕首的右臂,用难以想象的蛮力,硬生生的将女战士的手臂扯了下来!像喷泉一样的血液顺着肩膀上的伤口四溅而出,可还没有落到地上就因为恶魔身边的高温变成了血雾。受到重创的蒙娜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她只觉得自己的生命正飞速的从伤口中流逝,尽管被握在恶魔的手中,她的身体却在不可挽回的变冷,就好像,回到了那个白雪皑皑的世界。 “啊!”第二声惨叫,比第一次小了一些,可其中包含的痛苦并不逊色。厄度残忍的用它锋利的指甲伸入蒙娜断臂的伤口,无情的搅动着里面的血肉和组织。更多的血液混杂着肉块和骨头被从人体里抠挖出来,就好像破了的玩偶中泄露出的棉絮。 “不!住手!住手啊!”从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琳哀求着,报死女妖已经看到了蒙娜身上难以去除的死相,这位令人尊敬的女战士,正在恶魔领主的手中痛苦的走向死亡。 可恶魔却听不到琳的哀求,即使听到了,他恐怕也只会将其当成动人的音乐。这残忍的怪物好像发现了什么,随着他用力的从蒙娜的身体里拔出某样东西,女战士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去。厄度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扔到地上,那是一截骨头,人类的脊椎骨。 “这,就是和厄度作对的代价!”深渊领主叫嚣着,将手中沉寂的人体晃了晃,然后任凭其落入脚下的泥土中。在蒙娜的身体碰到地上的时候,她的下巴最后无力的抽动了两下,无声的说着一个名字,杰克。 仇恨,愤怒,激烈的感情萦绕在每个人心头,但更多的,确实深深的无力感。面对眼前的恶魔,他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珂兰蒂松开拉着佩格的手,放弃了逃命,她呆呆的看着蒙娜的躯体,看着女战士眼睛里还未干涸的泪水。绝望的用右手抬起无法活动的左手,将手指上的戒指举到面前,她亲吻着手上的指环,以此来倾泻自己的痛苦。 “起司,救救我们。”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悬殊 “情况不对,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正在向溪谷城堡靠近的起司突然停下脚步,紧皱着眉头说道。他的同伴们也驻足转头,在三人的前方,恶魔领主巨大的足部已经隐约可见,他们不明白到了这一步还能出现什么意外。 “我们被发现了?”洛萨扛着自己的武器问道,已经如此接近对方,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黑山伯爵的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恐惧,掂了掂手里的金色战斧,他相信只要自己还握着斧柄,那不论面对怎样的对手他都不会产生胆怯之心。 法师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手上的荆棘指环,直觉告诉他有某些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但或许是身处恶魔领主身边,他没有收到任何更明确的警告。如果这个时候咒鸦在身边就好了,那家伙对这种预兆解读的远比自己精确得多。起司不禁这么想到。“应该不是,我已经遮去了我们身上的气味,恶魔即使知道我们来了,也无法准确的察觉我们的位置。” “那还能有什么问题?”伯爵眨眨眼睛,他想不出现在除了被发现之外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事。 起司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强行压下。然后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几乎是在小跑着朝前行进。洛萨觉得这样不妥,可他发现不仅是法师,狼行者身上的毛发也诡异的竖立着,那双狼瞳里闪动着同样的不安。同伴之间的压抑气氛感染了整个小队,于是伯爵也不在多言,将战斧背负到背上,提高了脚下的速度。 “我们,该怎么做?”狼行者的身体已经逐渐变成了完全的狼形,杰克趁着还可以口吐人言的时候跑到法师的身边,提出疑问。 “吸引那家伙的注意,几秒钟就好。我的法术会解决他的。”起司沉声说道,他衣袍下的皮肤上隐隐浮现出些许锁链的图案。在狼人点头后,法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只要几秒钟就好,那样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温度,越来越高,不论是洛萨还是杰克都有一种自己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会从内燃烧起来的错觉。恶魔领主庞大的身躯从黑云中显现,那可以将城堡当成座椅的形象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被击败的可能。喉咙,在紧张中不自觉的缩紧,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让人没法顺畅的呼吸。“几秒钟,吗?”洛萨低声重复着法师的要求,语气却显得十分复杂。 “说起来容易,不过想要引起这个大家伙的注意…用石头丢他吗?”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厄度的脚下,本来坐落于城堡周围的房屋就很稀少,恶魔行走的时候又破坏了其中的大部分,这样的结果就是即使现在想要通过弄塌附近的房屋来制造声音也变得不可能起来。 “不需要,我已经解除了隐踪的法术,他知道我们在这儿。”灰袍法师抬起头,眼睛里的魔力满溢而出,他的视线穿过重重的黑云,与城堡上那对巨大的眼睛视线相交。 “说的没错,小法师。”黑云在邪恶的声音中像具有意识一样散开,露出端坐在城堡上的恶魔面目。厄度的嘴角仍然挂着残忍的笑容,作为一名领主级的深渊存在,他当然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地点,也当然可以单独控制这两具躯体。所以在他和起司对话的时候,他的另一具分身也正在对爱尔莎等人无情的施展着暴虐。 而这一切,逃不过灰袍的眼睛。“我想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伙计们。这家伙在袭击我们的同伴,该死的,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哪!”起司的语调上扬,比起知道恶魔从何处知道了没有进入溪谷的人的位置,他更在乎的是这怪物已经对他们造成了多少的伤害。“你要是敢动他们,哪怕是去深渊,我也会去。我会把你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恶魔。” “那可真是,让人害怕啊。”厄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伴随着滚烫的热浪和难以掩饰的讽刺。 而相较于法师的威胁,得知眼前的怪物正在试图伤害自己的同伴之后,洛萨和杰克已经二话不说冲了上去。彻底化身巨狼的杰克不顾恶魔身上的高温,利用利爪攀上了恶魔的腿部,试图攻击他的要害部位。而洛萨则因为体型问题难以直接对厄度造成伤害,他选择通过攀登溪谷城堡的残骸来寻找更有利于出手的时机。 “无谓的挣扎。你们和你们的同伴一样,都会死在我手里。”恶魔领主挥动他的手臂,那堪比塔楼一般的胳膊光是挥动就带起了剧烈的气流。可纵然体型庞大,厄度的速度却并不受影响,他只是轻轻一扫,努力向上攀爬的狼行者就被打飞到了远处,就像是普通人弹走身上的虫子般轻松。 “你谁也杀不死!只有你会死在这里!”可能是受到了语言的刺激,洛萨放弃了继续攀爬的打算,从背后取下了愚者的正义,用战斧像砍树一样劈砍向恶魔的小腿。随着金色狮子双眼中闪过一缕强光,些许炙热的液体顺着伤口喷涌而出,伯爵躲闪不及被溅到了几滴,身上的铠甲瞬间被溶出了几个破洞。 “勇气可嘉,但是也只有勇气。人类。”更多的液体顺着被战斧砍出的伤口流出,它们翻滚凝结,转瞬间就变成一群有着干涸熔岩甲壳的半人高怪物。这些怪物的身上冒着高温的蒸汽,黑色的外壳下流动着危险的红光,它们没有眼睛,如鬣狗般的头颅上只有硕大且长满利齿的嘴。落回到恶魔蹄子上的洛萨不得不先将注意力放到处理这些诡异的生物上。 在同伴分别陷入苦战的时候,法师没有上前帮忙,他可以阻止狼行者被恶魔扫落,也可以快速解决掉从伤口中跑出来的异形。但他不能那么做,即使在这期间洛萨和杰克战死在他的眼前,他也不能出手帮助,因为只有完成这个法术,才能真正的解决厄度带来的麻烦。 可时间,真的来得及吗?恶魔已经注意到了起司的所为,不论这个灰袍在准备什么,厄度都没打算让他完成。面对施法者,恶魔领主有的是经验,就比如他在打断珂兰蒂和佩格施法时一样,大部分的法术在准备的环节要求法师全身心的专注,只需要一点点影响,魔法就会消散,甚至错误的爆发。只需要一点点影响。 恶魔,抬起了他的羊蹄,那足有一座房子大小的蹄足像小山一样举在空中,上面的洛萨狼狈的用一只手固定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挥舞着武器抵挡敌人的进攻。 “死吧,巫师。”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未明 起司,死了吗这个问题困扰了洛萨和杰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为他们亲眼看着恶魔领主那巨大的羊蹄遮住那一身灰袍,紧接着一道前所未见的强光闪过,那巨大的怪物和起司一起消失了踪迹。只有天空中依然浓重的黑云和城堡上的丑陋的裂痕记录着这里曾经存在过某种可怕的异界生物。狼行者褪去了毛皮,黑山伯爵也收起了战斧,他们两人一个站在废墟上,一个站在街道中,看着对方。而不论他们怎么看,都只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浓浓的疑惑。 感到困惑的不只有他们。起司和厄度的消失所带来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首先,作为施法者来说,不论是深在地下的咒鸦和库伊拉,还是远在溪谷城外的佩格和珂兰蒂,他们都感受到了在城市中爆发出来的难以想象的巨大魔力。甚至处于城市正下方的两位一度怀疑如此可怕的魔力爆发是否会让整个溪谷城如熔铁一般下沉,不过好在这魔力只存在了一瞬,而且被十分小心的控制在了有限的范围内。这也不禁让拥有丰富施法经验的巫师和女巫都犹豫这到底该算是法力失控,还是真的有魔法需要一次性使用如此海量的能量。 不过好消息是,厄度的消失是全方位的,这意味着不仅溪谷城中的恶魔领主失去了踪影,在城外与爱尔莎他们交战的怪物也一并消失。虽然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起司有意为之,但珂兰蒂的祈祷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 “他们还总说我是疯子。”咒鸦摇了摇头,抬眼看着头顶的岩层,似乎是想寻找一个可以看到地表情况的管道。 “发生什么了吗”走在巫师身边的网虫问道。不仅是她,对于没有施法能力的普通人来说,刚才剧烈的魔力爆发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纵然是身为魔裔的喀鲁斯,也只是感觉自己的胸口悸动了一下,他紧张的检查了一圈周围,最终也只能将其归结为过度敏感。 “没什么,小事一桩罢了。”咒术师笑着说道,那表情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发现了猎物的鬣狗,“可是对于有的人来说,这就不是小事了。呵呵,真是太有趣了。” “见鬼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人牙酸的尖叫回荡在布满蛛网的房间之中。被吊在墙壁上的葛洛瑞娅现在只希望可以昏厥过去,这歇斯底里的声音快要把她逼疯了。事实上,不仅仅是葛洛瑞娅,被称为戴维和琼斯的两只女巫宠物此时也瑟瑟发抖的匍匐在主人的座下,为女巫的愤怒而感到恐惧。库伊拉的双手死死的攥着石质座位的握把,连自己的指甲折断了也不自知,可想而知现在的她有多么失常。 坐落于房间一角的恶魔召唤阵已经变的黯淡无光,本来充盈的血色魔力消散的一干二净,象征着召唤控制和驱离的三部分更是出现了裂纹。任何略懂恶魔召唤术的人都会知道,这是恶魔完全脱离召唤的结果。这种现象一般只会发生于两种情况下,第一,即恶魔完全脱离了召唤者掌控,并且强大到足以凭借自身的力量行走于世间,如此强大的恶魔深渊中并不是没有,但厄度还不在其列。而第二种,则是被召唤出的恶魔在世间的身体被杀,已经被强制驱逐回了深渊,那么召唤它的法阵自然就会崩坏。 “怎么可能那种领主级的恶魔,它怎么可能会死见鬼该死啊”库伊拉的抓狂是有道理的,厄度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源于恶魔领主的自我意愿,按理来说女巫献上的祭品对于他这种等级的恶魔来说根本毫无吸引力,但出于复仇,厄度不仅回应了召唤,甚至不计成本的将自己大部分力量带到了这个世界。这可和在王都时的污染之井不同,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一两个年轻的灰袍,即使是那位传说中的灰塔之主亲临,想要杀死厄度恐怕都难免要付出些代价。而这,也是她敢于端坐于此的依仗。 “他死了我该怎么办我付出了这么多这么多我必须完成任务,我必须拿到”女巫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在葛洛瑞娅以为她终于结束了这疯狂的举动时,库伊拉的目光却突然盯向她。那种可怕的眼神更胜之前,那是一种想要将葛洛瑞娅生吞活剥的眼神。“呵呵,对了,我还有你只要把你献祭给那位大人,那一切都还有转机嘻嘻,嘻嘻嘻” 库伊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飞奔着跃下了座位,她双手轻轻一挥,地上的蛛网就开始自行扭动起来。无数不知何时出现的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蜘蛛飞快的编织着这些丝线,很快一个粗糙的法阵雏形就出现在了地面上。女巫间法阵已经快要完成,随手一指葛洛瑞娅,被称为琼斯的白色蜘蛛就爬上了墙壁,将裹在蛛丝中的鼠人取下,背负在背上爬向法阵。 “你要干什么停下放了我”葛洛瑞娅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可她却对自己的命运毫无掌控力。身为曾经统治整个伯爵领的萨隆家族的末裔,葛洛瑞娅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用自己身体里最后的力量发出尖叫,以此来抗议女巫的暴行。 当琼斯爬过库伊拉的身边时,黑白两色头发的女巫用手轻轻拂过鼠人的脸颊,“放心吧,你马上就会和你的族人们在一起了。如果你们这些丑陋的怪物真的有灵魂的话。”葛洛瑞娅转过头,试图去咬女巫的手,这行为被库伊拉轻易躲过并成功激怒了她。女巫抬起手,一巴掌狠狠的甩在鼠人的脸上,打的后者眼冒金星,一时间再难说话。 库伊拉冷笑着,看着自己的宠物将祭品放到了蛛网构成的法阵中央。她似乎又找回了之前的冷静,优雅的转身走回了那张座椅,慢慢坐了下去,接着拍了拍手掌,“戴维,该你了。”黑色的蝎子得到命令,爬向无助的萨隆之女,它高高的扬起身后的尾刺,那夺去了无数人性命的蝎尾眼看着就要再次染上鲜血。 “以苍狮国王的名义,给我住手”挥剑展开挡在门上的蛛网,里昂走近房间,对着里面的东西呵斥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战与和 蝎尾,会因骑士的怒吼而停下吗?当然不会,锋利的尖刺带着破空的尖啸朝着葛洛瑞娅的心脏猛刺而下,可却在即将刺破鼠人皮肤的时候遭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阻碍。那是一把泛红的黑色长剑。 “叮!”清脆的响声唤醒了闭上眼睛等死的萨隆之女,她惊讶的看到在自己的身前,一名赤裸着上身,皮肤上纹满了暗红色诡异符号的男人正背对着她,男人双手撑着长剑,与黑蝎的尾刺进行着角力。随着那些红色的纹路变的鲜明,持剑者似乎同样获得了某些强大的力量,他怒吼一声,双臂猛地发力,硬是将毒蝎庞大的身体向后推退了几步。 “简单的声东击西。”站在门口的里昂耸了耸肩,对怒目而视的库伊拉说道。接着,血狮手持单手剑,双腿骤然发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女巫。他明白在对抗施法者的时候,贴身战是最好的选择。 可身为经验老道的女巫,库伊拉当然没这么好对付。她冷笑一声,白色的巨蛛就挡在了两人中间,巨蛛的八只复眼像是八颗黑色的珍珠,在幽暗的环境中散发着惑人的光彩。里昂一时不察,被这种诡异的色彩吸引了注意,眼睛里顿时只剩下那八颗黑色的宝珠,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眼看着失去了反应能力的骑士长一步一步靠近巨蛛张开的大嘴,后面赶到的网虫及时发出了一声断喝。 “喂!”熟人的声音令里昂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离自己近在咫尺的怪物,赶紧一个后空翻险险躲过了从两边交错而来的利齿。 “好险好险,那也是魔法吗?”落地后的骑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身后的同伴询问道。 女佣兵打量着房间内密布的蛛丝,她的鼻子因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而不自觉的皱紧。“不是,那只蜘蛛的眼睛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这是它们的捕食手段,也是它们名字的由来,黑眼惑心蛛莱霍斯特,不祥的白魔女,我们是这么称呼它的。” “听起来你懂的不少啊,小姑娘。”库伊拉的声音从巨蛛的身后传来,可不论是里昂还是网虫都不能真切的看到她的身影。想来是使用了什么隐踪的法术或是能力,“我是听说过有个驯蛛人佣兵的传闻,不过没想到你竟然跑到了这里。” “能被女巫大人记住,该说是我的荣幸吗?”网虫说道,可和她谦逊的言语不通,佣兵的脸上没有半分荣幸的样子。 “荣幸?被女巫记住可不是好事,她们会像蛇一样勒住你的身体,挤压出你体内的最后一口气,再毫不留情的将你吞进肚子。她们是这个世界的害虫,如果乖乖躲在阴影里也就罢了,但是凡是敢跳出来玷污这世界的,我们都会让她们死的符合身份。”咒鸦手持法杖,姗姗走入了房间。在咒术师的身后,是扛着绮莉身体的姆洛斯。 “是吗?这就是高贵的灰袍对我们的评价?一群躲在世界之外的疯子把自己当成了世界的裁决者,自命正义的跳出来定义这世界应该由谁来主导,又有谁不配生存?”女巫的声音不再具有确定的位置,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就好像整间屋子都已经变成了库伊拉的一部分,再难分辨的清楚。 咒鸦,笑了,他大笑了几声,笑声里充斥着不屑和嘲讽,“我该说您真是天生的丑角吗?每次和您交谈都能让我如此愉快。”说着,巫师的眼睛里散发出强烈的魔法灵光,“可是无知的笑话说上一两次就够了。反复的卖弄你的愚蠢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咒术师法杖上的六翅乌鸦似乎是为了回应它的主人,眼睛里也泛起了红光,那些本来早就该腐烂的羽毛下亦洒落出红色的发光粉末。“以你浅薄的思考方式,居然还想要给我们下一个定义?每一个灰袍对于你们这些家伙来说都是截然不同的,就比如有人会为了这座无聊的城市而去和恶魔领主拼个你死我活,而我,则对这里还有它的住民毫不在意。” “那你为什么还会出现这里呢?灰袍。”库伊拉的宠物们与骑士和杀手对峙着,而网虫和巴克姆则已经注意到更多的虫子正在朝着这里聚集过来。他们很想催促巫师不要再浪费时间和对方交谈,但谁也没有胆量真的说出来。 “我为什么来这里?这问题我应该问你才对吧,库伊拉女士。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虚张声势。你最大的依仗,我们头顶的那只恶魔,已经帮不了你了。为什么,你还不夹起尾巴,像一只狗应该做的那样,逃跑呢?”巫师的话让他的同伴们紧张了起来。按照他们的想法,被如此嘲讽,即使是素养再好的人恐怕也会气急败坏,大战,理应一触即发。 但他们等来的只有沉默,那些巨大的昆虫即使已经拥到了门前不远的地方却没有再前进分毫。黑蝎和白蛛也依然停留在原地,没有做出攻击的架势。它们,到底在等什么? “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吧。”女巫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了很多,没有一开始那种激动的语调。而就在其他人因为听到了这句话而震惊的时候,咒鸦却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 事情本来不会走到这一步,拥有厄度来压场的库伊拉根本不会选择和灰袍谈判的,恶魔领主强大的实力也确实让她有资本这么做。但起司所做的事情改变了事件的走向,虽然仍然不知道法师用了何种方法,可他确实与厄度一同从溪谷城消失了。在这种情况下库伊拉无疑是损失了自身战力中最大的一部分,这让老谋深算的女巫开始不得不思考单凭她自己,能否在白刃战中战胜咒鸦,以及战胜咒鸦需要花费多少的代价。 咒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咒术师接下来思考的问题是,库伊拉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什么动向。在诸多可能的结果中,女巫最有可能选择逃走,因为她本就没有必要与小队决一死战,在失去了优势后果断选择离开并不是件丢人的事情。可她没有这么做,那么为什么?有什么理由让库伊拉留在这里迎战一支精锐的小队呢? 愚蠢和看不清形势是首先被巫师想出来的答案,但他随即打消了这种想法,再怎么说,库伊拉也是个活了相当久的女巫,她不会如此不识时务。排除了这一点,女巫留下的理由就无外乎威逼和利诱。要么,是有人以某种威胁,多半是她自己的生命,强迫她必须留在这里。要么,就是一路驱使女巫到此的家伙抛出了一个让库伊拉无法拒绝的鱼饵。 如果是前者,那没什么好说的,对于库伊拉来说,后退既是必死,她只会选择与众人一战。但要是后者,那女巫就很有可能会试图用其它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谈判。可谈判并不是随意进行的,尤其是在之前咒鸦曾经耍过女巫一次的情况下,对方势必会有所顾虑,这时就需要咒术师自己展示出可以谈判的意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能表现出对库伊拉所为的仇视。只有这样,女巫才会略微放下警惕,试图用其它方式来达到目的。 “好啊,那就让我们好好聊聊吧。”巫师笑着,开口说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矛与鞭 风雪,近乎无尽的风雪在这片土地上吹拂了不知多少的岁月。太阳的光辉照在这里却温暖不了任何东西,传说在这片荒原上,连火焰都会被冻结。龙脊山的阴影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只是它离得实在太远了,远到高耸的山峦只剩下如嫩草一样贴在地平线上薄薄的虚影,任何一阵吹过的雪花,都会让人怀疑那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影像,还是只是冰原上的幻觉。龙脊山以北的世界,就是如此贫瘠。 曾经的痕迹早就被掩埋,即使是最老练的猎手也无法在荒原中找到被遗弃了长时间的营地,但魔法可以。强光在风雪中爆发,毫无征兆也无关紧要,毕竟在这里发生什么根本没人会知晓。就像之前一名灰袍驾着雪橇行过此地一般,没人会知道他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还是带着自己的死敌,来自深渊的恶魔领主一起。 “轰隆!”厄度的羊蹄裹挟着风暴重重踩在冰原上,可他也只是将地面上厚厚的积雪踩的四处飞溅,巨大的力量还没碰到坚硬的地表就被卸的一点不剩。相比之下起司则凭借着他的体重和经验,以近乎躺倒的姿势非常顺利的从恶魔的脚下逃生,虽然刚刚使用了声势浩大的魔法,但法师的脸色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所以,这就是你的垂死挣扎?”燃烧着恶魔之火的眼睛穿过寒风死死的盯着拍打着自己身上积雪的起司,恶魔也意识到了自己高大的身体不适宜在雪原上移动,随着大量的蒸汽,厄度的身高迅速缩水到三米左右,“把我带到这种地方,你以为,这样你就有办法击败我?” 起司头上的兜帽在起身时被吹落,露出他因无暇修剪而随意扎起来的黑发,法师的眼睛里萦绕着魔力,嘴角露出冷笑,“我已经击败过你一次了。还记得吗?还是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失败者。” “呼!”两股肉眼可见的热气顺着恶魔的嘴角迸裂而出,在空气中留下两道久久不散的痕迹。“巫师,我会杀了你,就像杀了那个女人一样。我会让你受尽折磨,再痛苦的死去!”被激怒的深渊领主低声恐吓着,而他的威胁在起司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你,杀了谁?”法师的语气与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证明了他此时剧烈的情绪波动。而这也被厄度看在了眼里,恶魔虽然不如魔鬼奸诈,可狡猾的它们一样不会放过利用敌人弱点的机会,尤其是这个弱点可能会让自己的仇敌痛苦的时候。 “呵呵,你觉得呢?老实说,我可分不清你们这些肉人间的区别,不过,在我杀死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名字。”厄度说着,缓慢的拉进着和起司间的距离,事实上他并没有听清杀人时其他人说了些什么,那时的恶魔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感受毁灭生灵的愉悦中,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用语言扰乱法师,“对了,我记得那人在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也在那里。” “深渊的渣滓!”听到同伴身亡的消息,起司整个人的身体就像是被火点燃了一样,他的愤怒让他眼睛中的魔力开始不受控制的翻涌。法师脚下的白雪如具有意识一样慌忙的逃离他的身边。厄度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施法者的情绪波动会让他们没法在第一时间释放法术,而在决定生死的战斗中,这就足以致命。 “噗!”滚烫的熔浆从恶魔的口中吐出,像炮弹一样径直飞向站在原地的灰袍。即使没有和这熔浆接触到,地面和空中的雪花也因极高的温度而瞬间融化,雪地上随之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凹痕,证明着这一击的威力。 面对这来势汹涌的攻击,起司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这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高涨的愤怒让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着,高叫着,它们拒绝任何方式的退避,只有最直接了当的方式才能让它们满意。那么好吧,我满足你们。法师的视线落在了熔浆上,他眼眶里的魔力刹那间变成了白色,雪花的颜色。 时间,在灰袍的凝视下变的慢了下来,本来早该砸到起司身上的炮弹凝滞在了空中。与之相对的,是大量受到魔法影响而呼啸着聚拢在一起的雪,这些白色的精灵悍不畏死的冲向闪动着红光的粘稠流质,前赴后继的因为高温消逝于无形,但它们没有停下来,随着被调动的雪花范围越来越大,熔浆上的温度不可避免的降了下来。最终,当起司的视线不再专注于它时,那滩曾经炙热的东西已经凝结成了冰冷的岩石,丧失了全部的能量后无力的跌入皑皑里消失不见。 可恶魔的进攻没有停下,拥有猩红色皮肤的巨人已经趁着这个时机接近了他的猎物,恶魔高举着利爪,思考着该从那个部位开始肢解眼前的凡人。他很快做出了决定,他要扯下巫师的头颅,让他在保有意识的情况下看着自己的身体如何被破坏,看着自己的内藏被一件件取出来。巨大的手掌,按到了灰袍的头顶。“准备和你的身体说再见吧,凡人!” “给我,放开!”魔力,从起司的每一个毛孔里冲出,在体表构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这屏障迅速爆发,伴随着法师的呵斥硬是将三米高的恶魔领主震飞了出去! 起司的神情冰冷,丝毫没有刚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后怕。他伸出右手,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的长袍,接着将其往地上的雪地里一甩,当灰袍再被拉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紧紧裹在冰晶上的缠手,而那冰晶,则构成了一柄形似长矛的长杖。 长杖至少有两米,灰色的布料缠绕着杖身,只露出杖顶如水晶般透明如矛尖般锋利的冰制尖端。起司随意的挥动了两下手中的武器,右手在后左手在前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你是在看不起我吗?还是说,你认为你的魔法不如你的双手有力?”恶魔从地上爬了起来,在看到法师的所为后怒极反笑。厄度的手掌中开始绽放出红色的火焰,他将双手的掌心相对,一条坠着无数细碎倒钩的由不知名生物皮革和金属揉搓而成的长鞭从火焰中慢慢现行。说是长鞭,这鞭子的粗细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配合上上面那些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金属刺,想也知道被抽到后会有什么结果。 “你想玩是吧?我就让你玩个够。”厄度残忍的笑着,甩动这手中的武器。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矛的意义 “这不公平我为什么要学着使用武器,我明明有更好的东西”年幼的起司不满的扔掉了手中的木质长棍,眼睛里升腾起淡淡的光芒。他抬起小手,被安放在架子上的诸多武器就漂浮起来,随着一根手指的指示纷纷插入一旁的木人身上,将后者变成了一只刺猬。 “你看,我才不需要像那些猴子一样学着使用石头和木棍”训练室中另外一个人见此皱起了眉头,安莉娜暗红色瞳孔轻微收缩,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起司身前,就在后者以为学姐是要免除他这无用的训练时狠狠的打了起司一个嘴巴。 这突如其来的重击让年幼的法师直接坐到了地上,他愣愣的看着安莉娜,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分泌了出来但却不敢随意流出。在起司以往的经验中,随意按照自己的性子胡闹可能会让简单的惩罚变的复杂。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在看到起司没有其他反抗的举动后,安莉娜叹了口气,眼神平和下来了许多,“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小法师爬了起来,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想了想,“因为我说错了话”孩童特有的侥幸心理让起司用了这种自认巧妙的方法回答。但训练他的人却不是这么容易蒙混过去的,“没错,可,你错在哪”安莉娜居高临下的问道。 这个问题可是难为了起司了,他虽然从学姐的反应中知道自己错了的事实,但想要真的明白错误出自哪里,还不是这个孩子现在可以开口回答的问题。小法师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靠自己的力量来得出答案,“我不知道。” 安莉娜听了这个回答再次扬起了手,不过她没有继续伤害起司,只是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先去把赫曼身上的东西拔下来,我慢慢和你说。”法师听话的点了点头,跑向被他弄成了刺猬的假人身旁,赫曼,是这个假人的名字。 “抱歉,赫曼先生。”起司对假人鞠躬说道,然后开始一把一把的将插在后者身上的利刃拔下来,等假人身上终于没有了其它东西的时候,这个粗糙的木质傀儡居然将头转向了安莉娜,“感谢您的仁慈,小姐。” “好了,你先下去吧。”吸血鬼挥了挥手,假人赫曼立刻如蒙大赦的伸出两条腿,一步一顿的走出了训练室。安莉娜又打了个响指,散落在地上的诸多武器就全都飞回了原本的位置。她看了眼起司,示意他跟上自己,然后走向了训练室的边缘。 小法师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他故意落在了安莉娜身后三步的位置,防止学姐再次突然出手。吸血鬼走到墙壁旁,用手指在冰冷的石砖上画了一个符号,整面砖墙立刻像水面一样泛起了波澜,随后每一块砖块各自松动,向两边分散,露出塔身以外的广阔世界。那是起司见过的最清澈的夜空。漫天的星辰照亮了银白色的冰原,风雪在今晚少有的停止了呼啸,留出了整片世界来构成舞台,而安莉娜,就是登上这舞台的演员。 只不过,吸血鬼要表演的并不是戏剧,而是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你刚才的样子没有错。”安莉娜一开口就让起司感到了困惑,不过还不等他提问,学姐就伸出手指示意他听下去,“作为一名施法者,不论是巫师或者法师,你的说法都没有错,我们确实可以不依靠身体力量来完成所有的事情。但那并不代表着这是正确的,所以,抛开作为施法者的身份,你犯了连个错误。” “第一,你不应该把自己排除在生灵之外。不论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我们只是一群窥探了真理最偏末一角的凡人,和那些你眼中的蒙昧之辈没有任何区别。每一名施法者都必须学会谦卑,自满只会带来盲目,而盲目会招来毁灭。”安莉娜的教诲法师并不陌生,在起司成年以前,这样的敲打从未停止过,每当他稍一表现出对其他生灵的蔑视,安莉娜都会这么训斥他一番。可就连吸血鬼也没想到当起司在苍狮游历一番决定成为凡俗世界中的一部分时,她会是第一个反对者。 “至于第二,就是你太过于武断的觉的自己不需要使用武器的技巧。或许整个灰塔中的大部分人都会告诉你,刀剑是弱者才需要依靠的东西,我们体内的魔力远比这些可靠。但他们活的时间不够长,至少不如我长,他们的目光太过狭隘,跳不出年龄的限制。我要告诉你,魔法,绝不是万能的。过于依赖它,你终有一天会后悔。而且,你总会碰到那种敌人,那种你迫切的想要用利器刺进他的身体,看着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看着他的血液和内脏在惶恐中止不住的流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你的愤怒。你总会遇到的。” 年幼的法师不明白安莉娜口中的那种愤怒,他自认身为一名施法者,不论何时都可以保持冷静,过于激烈的情感只会成为阻碍。然而,迫于学姐的一再要求,起司还是学习并初步掌握了基础的武器使用,而在这其中,他最擅长或者说最不抵触的,就是与法杖极为类似的长矛。法师喜欢这种武器,它看似简单,直接,却又极具变化,就像魔法一样。 而现在,当起司手握冰制的长矛对阵恶魔领主的时候,他真正理解了安莉娜当初说过的话的意义。从心脏里流出的每一滴血都像燃烧的石油一样阻碍着他的思考,那些早已变成本能的咒文和手势失去了所有的意义。现在的法师只想要,也只需要用手中的武器贯穿敌人的胸膛,把那该死的恶魔挑在枪杆上,让他的血全部流干,以此来熄灭自己的怒火。 “恶魔,我要你死”起司大喝一声,主动发起了进攻,他将长矛的后端夹在腋下,矛尖直指恶魔的腹部。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碎裂之锁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龙脊之北,冰封之土,法师之矛将对阵恶魔之鞭。或许对于那些追求将武器如臂膀般驱使乃至更进一步追求人与武器合一之道的武者来说,一根简单的长矛可以有多种的使用方法,然而就起司而言,长矛的用法无外乎刺和挑两种。而他现在就是选择以一记毫不留情的刺击来作为这场战斗的开场。 但法师作为战士的稚嫩并不会影响恶魔的战术。厄度嘴角带着轻蔑的冷笑,作为从出生开始就在战斗中长大的恶魔,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对于武器运用上的粗糙,不过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深渊领主挥动着右手,他手里的长鞭有如毒蛇一样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起司甩了过去。 冲锋中的法师没有停下来躲避的打算,他的眼角扫过从身体左侧打来的攻击,向前迈动的右脚用脚跟来着地,左腿膝盖顺势弯曲,整个人在雪面上平躺下来,以这样的姿势躲过了从脸前划过的长鞭。 “轰!”挥空的武器像是落地的流星般溅起大量的碎雪。而任凭这些纷落的白色物质如何遮挡视野,起司的眼睛没有过半秒的犹豫。在向前滑铲的力量用尽后,他左手猛地一撑地,灌注着魔力的身体轻巧的跃起,像是传说中掷出就一定会刺穿敌人心脏的神枪般继续着他的冲锋。冰晶制成的枪身也伴随着自己主人的速度而逐渐散发出愈加清冷的光辉,当起司冲到厄度身前十步左右的时候,整把冰矛已经像是由青白色的冷光组成的光束,其中蕴含的杀意足以让任何生物胆寒。 “愚蠢之徒。”恶魔狞笑着,右手向后拉扯,落在雪地中的长鞭瞬间响应了它的主人,带着倒刺的鞭身从背后袭向法师。 躲不开了,这是起司的第一个判断,虽然身体中汹涌的魔力加强了他的反应能力和肌肉力量,但说到底他并非是擅长白刃战的战士。更何况这次他面对的对手还是厄度这样的老手,法师很清楚自己从握住长矛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放到了劣势的一边。但那又如何?受伤又如何?战死又如何?我才不在乎自己刺出这一枪后是否还有命在,我只要,将这把冰矛贯入你的胸膛! “为了龙脊山!”口中的战吼不属于灰袍,那是冰霜卫士特有的口号。可这与起司极不搭调的台词用在此处却是恰当好处,因为他的这一矛本来就不是为了他自己而刺的。 “呲啦!”沉重的长鞭击打在法师的背上,单薄的皮甲顷刻被长鞭上的倒刺撕成了碎片,大量的血肉混合着皮肤组织被铁钩无情的挥洒向空中,仅仅一击,就在起司背上留下了一个几乎占据了他整片背部三分之一的可怖伤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极北冰原的低温瞬间就冻住了从伤口中溢出的血液,让法师没有失血过多的风险,可疼痛还是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不能,倒下。起司紧紧的咬着牙,他的牙龈因为用力过猛而开始向外渗血。终于,他冲到了恶魔领主的身前,只是与其说是冲锋,法师此时的样子更像是喝醉酒的醉汉,他踉跄着,将手中的长矛轻轻点在厄度的腹部。冰冷的矛尖甚至都没有刺破后者的皮肤。 恶魔狞笑着,他已经看见了自己胜利的样子,厄度伸手去抓起司的头发,他甚至不屑于将冰矛从自己的腹部挪开。 “傲慢,只会招来毁灭。”法师低垂着脑袋,任凭血水从唇间滴落,可他的嘴角却高高扬起,露出成功的笑容。 “什…”“噗!”厄度的话刚说出一个字,搭在他腹部的冰晶长矛就突然爆裂,那冰制的矛尖借着这股力量深深的,深深的刺入了猩红色的皮肤之中,接着分裂成无数更加细小的冰刀,在恶魔的体内肆意摧毁着他的组织。 这巨大的冲击力迫使恶魔领主向后倒退了足足五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腹部被炸开的伤口,即使是以恶魔强横的身体素质来说,这也是一次不折不扣的重伤。他抬起头,盯着狼狈不堪的法师,眼睛里的火焰跳的老高,“你居然敢!” “我当然敢,咳咳,我可是个,咳,法师啊。”起司用冰矛残留的杖身当做拐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防止倒下,他体内的伤势并不仅仅是外伤,沉重的恶魔长鞭在留下伤痕的同时也让他的内脏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从喉咙里逆流而出的血液不可抑制的从法师嘴里成股的喷出,然后在空中被低温凝结成血块。 “我不得不赞赏你的狡诈,巫师。你成功伤到了我,”厄度说着用左手抚摸着自己腹部的伤口,那可怖的破口在恶魔强大的自愈能力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但与之相对的,领主猩红色的皮肤颜色略微变淡了一些,“可看看你自己,你为此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呢?为了给我留下伤痕,你还有能力继续战斗吗?啊?灰袍?” “呵呵,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起司的脸色虽然惨白,但他终于还是凭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法师一拉冰矛残骸上的灰布,一袭灰袍就出现在他手中。起司将其随手披到身上,眼睛里的魔力吞吐着更加汹涌的魔力,“我这一矛,是为了同伴刺的,冰霜卫士不会认可用魔法完成的复仇。而我,可是个施法者,更加是个灰袍,接下来,才是我的战斗。” “大言不惭,你还能做什么呢?嗯?”恶魔领主不屑的挥动着手中的长鞭,他不认为起司的魔法能比他的长矛更有力。 “是吗?那你最好仔细看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法师的声音中带着令人不适的力量,他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大量的锁链图案,但,由于他背部巨大的伤口,这些锁链一一断裂。某些被封存了很久的力量,因为恶魔领主的无心之举终于重见天日。 ( = 一秒記住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俱伤 厄度脸上的狞笑,消失了。他的蝠翼下意识的合拢,背后的尾巴不安的甩动起来。眼前的法师给他一种很糟糕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无法抑制的回想起之前在苍狮王都自己被击败时的场景。他还记得,起司那时所使用出的诡异的,扭曲的,令恶魔都感到不安的力量,那种力量甚至让当时的厄度有了一种在这个世界被杀死自己就会真的死去的错觉。 深渊领主可不知道他之所以没有被彻底抹除只是因为起司当时身负控制他力量的枷锁,厄度更相信那种力量虽然强大且神秘,但还不足以破坏世界既定的规则。所以哪怕此时再次看到法师眼中的光彩,他还是坚信自己仍然立于不败之地。这想法让恶魔重新找回了自信,他再次展开蝠翼,升腾的火焰顺着鼻孔喷出,浓烈的硫磺气味随之弥漫开来。 “灰袍,你的魔法不会再对我起到效果!”厄度嘶吼着,手中的长鞭如拥有灵性一样探出,直取起司的面门。恶魔之鞭带起的狂风吹的法师身上的灰袍猎猎作响,也让那一头被束起的黑发彻底挣脱了束缚,肆意的在寒风中飘动起来。 “是吗?”金属制成的鞭首,在起司的面前停止不前,他的眼睛能清晰的看到这狰狞的武器上每一处污迹和凹痕,也能看到它曾经杀死和伤害过多少的生灵。法师的语气冷淡,听不出任何情感,他缓缓的抬起右手,指尖轻轻点在鞭首的铁刺上,“也许你是对的,但,这并不是魔法啊。” 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起司的触碰,长鞭从鞭首开始发生了某种骇人的变化。本来由合金构成的尖端迅速软化,转瞬就变成了交织在一起的藤蔓,甚至还有些许白色的小花点缀其间。而再往上的鞭身,皮革的部分被转化成了沙尘,金属的部分则变成了新鲜的血肉!最令恶魔无法接受的是,这种变化并不是暂时的,前一秒还是沙尘的粉末,在空中飘荡之后就会变成金黄的蜂蜜,这种状况毫无规律可言。厄度只知道,不到三个呼吸之间,这柄陪伴了他百年之久的长鞭就有一半变成了各种奇怪的东西,而且看起来还远未停止。 深渊领主下意识的抛开手中的武器,他害怕这种变化在摧毁了长鞭后会继续摧毁他的身体。“咕咕!”随着长鞭的握柄变成了一群高叫着四散飞去的白鸽,厄度的脸色已经变的非常难看。恶魔虽然不是擅长魔法的种族,厄度本人更加不懂得魔法,但他已经意识到,起司之前的低语或许并非是虚张声势,那条长鞭在编制的时候混入了各种金属,其中不乏可以阻隔魔法的物质,但起司的法术还是摧枯拉朽的将长鞭摧毁,这不得不让恶魔思考这种现象是否正常。 “你做了什么?”厄度压低了身子,摆出了战斗的姿态,现在的法师让他不敢再用轻蔑的态度战斗,恶魔的直觉让他紧绷起了精神。 “我做了什么?”起司的表情十分复杂,那是一种不知道该说是苦笑还是困惑的表情,他抬起双手,视线在手掌间来回游荡。虽然恶魔没有意识到,可法师透过眼睛却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体实际上也和刚刚的恶魔之鞭一样正在经历着毫无规律的转化,只不过他体内的能量强制性的将转变的物质重新变回原有的样子,以此达成了分解与重组间的平衡。这种状态所带来的疼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它远超恶魔的攻击所能带来的伤痛,也足以逾越世人所能想到的最残忍的刑罚。 这疼痛足以让精神最强韧的战士疯狂,即使是早已习惯使用这种力量并付出这种代价的起司,也在疼痛中下意识的弓起了身子。“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法师说着,声音逐渐失真,从清晰的嗓音化为像是夜鸮般的嘶鸣,“我一直,一直都在追寻,追寻自己体内到底存在着什么。自从我知道它的存在,我从未停止过恐惧,那些折磨着我的声音,那些低语,它们几乎把我折磨疯了。”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不论这力量属于谁,会带来什么后果,我都可以接受。只要,它能杀死你!”脸部肌肉已经因为剧痛而扭曲的法师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这光芒的颜色从未被记载,也没有办法用任何已知的颜色来描述。 厄度的双眼不受控制的被这种光芒所吸引,那一刹那,恶魔领主的耳边响起了困扰了起司无数日夜的声音,那些低语,充斥着令人发狂的音调和音节,它们如同长着无数手脚的丑陋虫子,顺着耳道爬入厄度的大脑,用那些尖足搅动着恶魔的脑髓。“啊!”深渊领主惨嚎着,倒退了几步一下子跪倒在了冰冷的荒原上。他的身体因为痛苦而抽搐,粗壮的尾巴一次又一次激起大量的积雪。原本黯淡下去了的皮肤因为这种刺激再一次变的猩红,那深沉的颜色甚至更胜以往,让人看着就好像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起司看到仇敌的惨状,想要露出笑容,可他的面部肌肉已经因为疼痛而失去了作用,只能任凭眼泪和口水流下,在下巴上冻结出一根根冰凌。同时,虽然身体还能勉强保持稳定,但法师灰袍下的衣物已经开始崩解,莫名奇妙的物质乃至生物从灰袍下钻出,让人不分轻他的力量到底伤害敌人更多还是伤害他自己更多。 这样诡异的场面持续了大概十秒钟,厄度庞大的身躯已经躺倒在了地上,他身边的白雪因为恶魔散发出的高温而融化,又在冷风中结成冰霜,很快,一层薄薄的冰壁围绕在了厄度身边,从里面传来他痛苦的喊叫。“停下!停下!”恶魔用手指在冻土上绝望的抠挖着,他锋利的指甲很快就折断流血,但他没有停止,一块常人人头大小的石头被他从地里挖了出来,接着扔向了起司。 精力集中于对恶魔施法和压抑自身痛苦的法师根本无力躲开这块并不快速的石头,被冻结了不知多少年的岩石在空中留下一道灰白色的轨迹,重重的砸在了起司的额头上。“砰!”鲜血,从破开的皮肤下飞溅,虽然因为厄度力量的问题,这一击并没有砸开法师的颅骨,但这种干扰似乎成为了崩溃的契机,起司一直压抑着的力量在外力的帮助下彻底失控,顷刻间就让他的左半边身体失去了人形! 而恶魔,也因此从折磨中解脱。厄度花了好久才从低语中恢复神智,又花了好久才从地上重新站起来。当他带着愤怒和后怕看向起司的时候,他看到的已经是一个披着灰色布袍,只有右半边身子和脑袋还有些微人形的畸形物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自我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哈哈,哈哈哈哈!”厄度指着自己的对手,发出畅快的大笑,“多么愚蠢啊,你现在的样子倒是符合你的所为。我改主意了,我要把你就这么带回深渊,让你在这种,怪异的状态下度过可悲的余生!” 现在的起司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的左眼浑浊不清,那些总是在其中跳跃的魔法灵光,此时看不见半分的踪影。而他的右眼里虽然还保有着理智,可是这点思考能力在魔法的影响下也变的无足轻重。失控的能量正在从内部改变着法师的身体结构,这种改变是暂时的,可一旦它超过了某种程度,那暂时就有可能变成永恒。 起司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什么,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早在更加年幼的时候,他就曾经陷入过比这更深的泥潭。但问题是,法师虽然有过类似的经验,然而他的解决办法都不是依靠自己就能完成的。他需要帮助,需要另一位强大施法者的帮助。 冰原上,没有另一位施法者,即使有,恐怕他也不会冒着接近愤怒的深渊领主的风险赶来帮助法师。这里,离灰塔很近,可如果不借助魔法的话,起司当初还是用了两周的时间才抵达。没人会来帮你的,这种想法在他的脑中出现,挥之不去。这就是你的结局了,起司,滥用禁忌的力量最终就是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咎由自取啊,你的鲁莽和冲动迟早会毁了你。”灰塔之主的影子出现在法师的眼前,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对自己的学徒冷漠的说道。“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明明是灰袍却学着如凡人般生存,就好像飞鸟练习爬行一样可笑,看到结果了吗?”安莉娜的影像也在一旁讥讽道。 这两个影响了起司目前全部人生的人用语言给了他狠狠的一击,痛苦折磨下的法师根本无法辨认这是不是幻觉。 而这还没完,在安莉娜和克拉克的身后,肢体残破,腹部被剖开向外流淌着内脏的爱尔莎用可怕的眼神看着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是法师吗?为什么解决不了这些问题?你的无能,害死了所有人!” 影子,闪电,越来越多起司见过的,死去了的人以亡者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甚至到了后来,连那些本应还活着的人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一起斥责着法师的无能和懦弱。 “因为你,我变成了怪物!”人体和狼身以极不协调的方式融合在一起的杰克嘴角淌着口水,低吼着。 “因为你,我们失去了家园!”那些在浊流镇难民营见过的,被早期鼠人瘟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人们指着他高喊着。 “我们如此信任你,你却辜负了我们!”铁堡城主沃夫满身的鲜血,他的身后是被老鼠啃食的惨不忍睹的山德和奄奄一息的露易丝。 “我……”沉浸在不自知的幻觉中,起司仅剩的右眼无力的低垂着,他的嘴唇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挣扎了半天也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再难言语。 “到头来,你和我没什么区别,可悲的家伙。”首席药剂师以鼠人的姿态在法师耳边低语着,“你自认天赋卓绝,结果不还是落到这样的下场?你和我,我们都是失败者。” “你辱没了灰袍之名,你的力量只来自于你扭曲的内在。而现在,这内在即将把你吞噬殆尽。”咒鸦似是怜悯,似是不屑的说。 “别,别说了…求求你们…”法师的声音里只有祈求,他浑浊的左眼里留下暗褐色的眼泪,可即使他拼尽了所有的力量来向这些幻影请求宽恕,他们仍然没有原谅他,那些咒骂,侮辱,呵斥充斥着耳朵,让起司迫切想要把自己戳聋。 “顶着一个滑稽的名字,你做的事和你告诉他们的名字一样可笑!起司,听听吧,这是个人的名字吗?我甚至很怀疑和你做交易自己能不能回本。像你这样的灵魂,扔到深渊里都没有恶魔愿意啃食,若不是你是灰袍的门徒,谁会看得起你?”戴着笑脸面具的魔鬼边说边欢乐的手舞足蹈,他面具上的表情从微笑变成了癫狂的大笑。 “哦,你看起来很痛苦,小法师。也许我可以帮帮你。”厄度庞大的身影也走到了起司面前,他残忍的笑着,然后一拳重重砸在法师的腹部,真实的疼痛让起司明白这不是幻象,可他又能做什么呢?畸形的躯体在恶魔领主的重击中飞起,然后落入积雪。厄度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个曾经一度击败自己的巫师,他再次走到起司的身边,拽着后者曾经是左臂的东西把他拉起来,一拳,一拳的倾泻着施虐的欲望。 “呕!”血,内脏的碎片,还有不知名的脓液,这些物质混杂在一起,随着恶魔的殴打而喷出,不只是嘴,起司的鼻腔,耳道,甚至眼睛都因为连环的重击渗出液体。他多想就这么晕过去,甚至死掉也是好的。可无可名状的力量所带来的顽强生命力不允许法师这么做,他的理智已经模糊,身体却还是忠实的将每一点痛苦反馈回来。 “你打算放弃了吗?像那时的我一样。”一只戴着荆棘戒指的手抚上了起司的脸庞,珂兰蒂的声音里听不出失望,只有悲伤和怜悯。 我… “连我这样的家伙都走到了现在,你跟我说你要放弃?看看我手里的斧子,我才不管自己是不是愚蠢,我拒绝接受一个失败的未来!所以你也得跟过来知道吗?没有你,我们可不知道该往哪走啊。”洛萨轻巧的甩动着他手中的战斧,露出笑容。 还不能… “魔法并不重要,天赋也是。只有心灵才是一个人成为自己的关键。”罗兰说着吸了口烟斗,吐出一个烟圈。 “啊!!”喊声,震天动地。这声音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音波,不再是空气的波动,从起司嘴里爆发出的东西更加抽象,它像是某种信号,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穿越空间的限制,瞬息就响彻了那些声音无法传达的地方。 扭曲的肢体,坏死,脱落,灰袍下的人体虽然瘦弱却完整。法师的眼睛重新找回了焦距,他看向抓着自己的恶魔,那两只似宝石般耀眼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混乱的色彩,只有最纯粹的白色,一如这片荒原。 厄度也看见了那双眼睛,而与之前起司使用另一股力量不同,这纯粹而庞大的魔力让恶魔领主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庆幸还是恐惧。不过很快,法师就替他做出了选择。 右手,伸出,冰原上的寒风涌动着,呼啸着,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的冰雪都送到这只手中。很快,一把纯净透明的长矛在堆砌中出现在起司的手里,他深吸一口气,右臂挥下将手中的长矛送入了恶魔抓着自己的手臂上。在厄度体内从未停息的炙热血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深渊领主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臂被一根如牙签一样的长矛刺中后开始泛白,结冰,出现裂纹,最后碎裂成一块块冰冷的冻肉。 没有了钳制的法师轻轻落在地上。失去了一整只手臂的恶魔领主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盯着自己已经消失的手臂,好像还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 = 一秒記住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图书馆 “听起来,已经有结果了。”坐在一长大到让人觉得毫无必要的圆桌前,克拉克突然抬起眼睛,看向广阔房间的穹顶,说道。 说是圆桌,其实灰塔之主面前的东西更像是有着圆形外轮廓的柜台。整张圆形的桌面上被挖出了无数如蚁穴般的通道,许多身着各色长袍的侍者穿梭在期间进行着他们的工作。只不过相较于圆台的其它部分,克拉克所在的区域明显要安静的多,除了负责接待他的侍者所站的通道,两旁五十步以内并没有其它的座椅。而围绕着这张圆桌周围的,是无数巨大且复杂的书柜,这些书柜大的足有十几米高,矮的也至少需要一人高的梯子才能看到顶部。 不过最神奇的是,这些书架并非陈列在地面上的死物,几乎每时每刻它们都像是具有自己的生命般在移动着,甚至许多的书柜本身就悬浮在半空之中,书柜的流动让圆桌之外的空间像迷宫般炫目。如果要计数那些被码放的满满当当的书籍,恐怕耗费的时间将必须以十年来作为计数单位计算。 然而,在最初的灰袍眼中,这些被精心用厚重封皮包裹着的书籍根本不值一提,这座图书馆虽然看似庞大,但它实际包含的知识也只是灰塔图书馆的一角。更不用提那些被这里的主人奉若经典的著作很多都是错误和重复的事实了。说到底,这里在克拉克心目中的评价,只不过是一处不错的寄放处,至少这里的管理员会小心的保养每一本书。 “实在不好意思,清点的结果还没有出来。请您务必再等待片刻,大师!”正在小心翻看着灰塔之主带来的书籍的侍者听到柜台外灰袍的话产生了错误的理解。他立刻惶恐的道歉,并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希望克拉克能再给他一些时间。 灰袍看了一眼对方,轻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来还想着最后看看当年那些信誓旦旦的家伙能做到那一步,结果,你们却给自己造了个笼子,真是滑稽啊。这些书就先放到这里,我估计也不会有人会来取了,那些小家伙们现在可没心思回过来读基础,就当是我最后赞助你们一次吧。嗯,这些话你就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他们听吧,我没时间在这里奉陪了。” 侍者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他虽然不能完全看懂这个灰袍人带来的书籍,也不认识这人的面容,可他明白对方一定是魔法之道的大师,不,甚至已经超过了大师这个单词可以表述的范围。这样一位存在的价值是无法计数的,侍者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趴在地上拉着他的衣角,也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可惜,还不等他跨过柜台冲上去拉克拉克的衣袖,灰塔之主就已经在轻笑中消失无踪了。只留下书本被碰撞落到地上的声音,和半个身子探出柜台的侍者目瞪口呆的看着空荡荡的座椅。“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在大图书馆里施法!”他的声音引得圆桌旁的其他人纷纷侧目,身穿铠甲的护卫皱着眉头走上来,询问起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没看见吗?那个穿灰色袍子的人!他在这里用了法术!” “你在说些什么?大图书馆里禁用所有法术,这是学徒都知道的事情。再说,我们一直在这个区域巡视,从来没见过穿灰袍的人。” “可这些书!你看看这些典籍!它们比这里的任何一本都要明确,都要直指真理!” 卫兵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看着侍者手中的书本,那些书本的装订很明显的有别于这座图书馆中的风格。由兽皮构成的封装让它们看上去有一股狂野和古朴的味道。卫兵环视了一下四周,点头示意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注意你的言行,新人。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大师们的著作才是魔法的真髓,你只是资历太浅,才会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巫师欺骗。大图书馆不会需要这些胡编的文字。” “胡编?”侍者惊恐的看着对方,将桌子上的书本全部摞到一起紧紧抱在胸前,他摇着头,“这些才不是胡编,我要求见大师!他们会明白这些书本的价值!”他说着,像是着了魔一样转身沿着圆桌里的通道开始奔跑起来。 卫兵冷哼了一声,对身后的其他卫兵挥了挥手,“拦住他。别让他的疯狂污染了纯净的图书馆。现在是非常时期,容不得半点闪失。”其中一部分卫兵点头领命,转身前往圆桌的出口,想要从那里堵住这名侍者。“另外,通知其他巡逻队,找找看一个穿灰袍的家伙。多半是个没有过登记的野巫师,也不排除是个纯粹的骗子的可能,就像那个大帽子罗兰一样。” “队长,穿灰袍的巫师,您说会不会是…”卫兵队中的一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开口说道。 卫兵队长扭头看了眼这个部下,用鄙夷的语气说道,“你想说什么?灰袍巫师只不过是那些不懂得魔法之道的凡人捕风捉影的乡野传说,身为万法之城的守卫,你得分得清这些。就是因为那个蠢货也像你一样愚昧,才会被野巫师欺骗,那些行巫术者都是装模作样的骗子,只有这座城市中的法师大人,才是魔法的使者!” 被上司呵斥了的卫兵赶紧地下头,用头盔的阴影来遮住自己脸上尴尬的表情。“是,我的大人。您说的是。” “明白了就赶紧行动,你是在等着我给你示范吗?要是那件大事因此出了半分差错,你就等着变成青蛙在沼泽里过完这辈子吧!”卫兵队长低吼着,他手下的士兵因此赶紧四散去执行命令。 很快,行色匆匆的守卫就以图书馆为中心,开始搜查所有身着灰袍的人。而那名侍者也在被士兵擒拿后送到了审问所进行审问,他抱着的那些书籍则被卫兵队长当成了假货扔进了大图书馆地下的仓库里,与其它的伪造书籍放到了一起。 而克拉克此时已经来到了这座城市之外很远的山崖上,从高处俯瞰着这座所谓的万法之城。他身上的灰袍在山岚中轻轻浮动,上面是在火中燃烧的树木图案。灰塔之主眼睛里散发着充盈的魔力灵光,他的视线对着大图书馆的方向,笑着自语道,“你看,我就说这里是存放书本的好地方。”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地下谈判(上) 溪谷城的地下深处,布满蛛网的房间中充斥着血腥的气味。即使与恶魔领主相连的召唤阵已经失去了作用,成百死于其中的鼠人亦让它不间断的放出令人作呕的物质。咒鸦有些鄙夷的瞥了眼在房间一角的法阵,这种会带来遗留影响的法阵展现出了其布置者知识上的匮乏,在施法者的世界中,无知是致命的。如果给咒术师一些时间,他甚至可以凭借这已经损毁的召唤阵得到相当多的信息,并以此来使用诅咒。但既然法阵的布置者就在眼前,咒鸦也就没有理由舍近求远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要回绮莉的尸体这么在乎?”警戒的和同伴站成一圈,巴克姆当然不信任女巫会遵守交易,但作为第一次接触女巫传统的人,他更好奇绮莉的尸体对库伊拉能有什么作用。 “谁知道呢,也许她只是想要尽些责任,让她会故乡安葬。”喀鲁斯随口胡扯着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葛琳或者爱米亚这样的人尚有可能想要回收同伴的尸体,但库伊拉绝不会因此将其放到与咒鸦的谈判上来压低自己的筹码。一定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迫使这名女巫将晚辈的尸首拿回来。 网虫则皱了皱眉头,经历过王都事件的她多少听人说过女巫们是怎么对待逝去的同伴的。只是佣兵习惯性的严实口风让她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默默的观察着正在房间中央进行交易的两人。以及趴在库伊拉身后不远处的那只白色巨蛛。她的眼睛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渴望。莱霍斯特黑眼惑心蛛,毫无疑问是众多种类的蜘蛛中的稀有品,再加上眼前这只已经被女巫培养到了正常情况下绝无法长到的巨大体型,更不用说它身上被刻下的保护性魔法符号,只要能够得到它,那自己的这趟苍狮之行就可谓是大赚特赚了。 可想要得到女巫的宠物又谈何容易呢?不说别的,即使库伊拉愿意放手对她命名为琼斯的巨蛛放手,单靠网虫自己想要将其驯服也是一项困难的事情。过度的贪婪只会带来灾厄,佣兵小姐谨记着这条教训。 在几人对这场谈判发表自己的看法时,里昂在一旁小心的将随身携带的干粮用水泡软,一点点放入葛洛瑞娅的嘴里。骑士知道眼前的鼠人是谁,而即使变成了这幅样子,萨隆家族也是苍狮的一员,身为王国骑士,血狮有义务保证她的安全。平心而论,里昂并不喜欢鼠人,原生鼠人也好,变异者也好,抛开它们近乎一致的长相不谈,没人会喜欢杀死了自己战友的存在。可骑士长同时也明白这仇恨不该由葛洛瑞娅以及她领导的溪谷城鼠人们背负,它们也是这场瘟疫的受害者。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里昂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您的同伴看起来各有各的心思啊,咒鸦先生。”坐到谈判桌上的库伊拉笑着对面前的巫师说道。只不过女巫脸上标准的微笑现在颇有几分僵硬的感觉,只有库伊拉自己知道现在的她是多么的焦躁。绮莉的意外身亡完全打乱了她的算盘,让她在这场谈判中不能让步的部分有多了一条。她必须回收绮莉的尸首。 这并不是失心女巫团的要求,女巫这个种族重生而恶死,对于死去的成员,老实说她们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不会举行。无非是由那些年轻的女巫们将死者的尸体火化后抛撒进海港,然后再有女巫团资格最老的几位女巫将逝者的财产分配给其他成员。至于分配的是否公平,那就不是可以拿出来议论的话题了。而这也不是因为女巫们无情,大部分情况下她们和常人一样会有喜怒哀乐,只是对于死亡,尤其是因为寿命所带来的死亡的恐惧几乎已经被刻进了女巫们的骨头,每人都对这种话题避之不及,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冷淡的习惯。 所以库伊拉希望得到绮莉的尸体,纯粹是出于她的个人目的。她想要绮莉的眼睛,那双天生就闪耀着瑰丽色彩的眸子。只要能够得到它们,库伊拉自有办法让它们像主人活着时那样展现出各种能力,而一双拥有绮莉力量的眼球,可比一个活着的绮莉好控制多了。 库伊拉已经做好了两手打算,如果她能让咒鸦配合自己,从而得到那位存在赐予的奖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而即使自己与巫师的谈判失败,她也有把握带着绮莉的尸体逃走,这样即使得不到赏赐,绮莉的双眼多少可以弥补这次行动浪费的资源。 至于绮莉和佩格的性命以及女巫团的任务,那打一开始就不存在库伊拉的考虑范围内。本来她接受这个任务,就是为了得到同为长寿女巫的葛琳所留下的资产,而既然有人给出了更高的价码,那她当然不介意放下这个任务先搅入这场瘟疫之中。同样的,如果她意识到自己无法得到报酬,库伊拉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撤退来防止更大的损失。 这种行为在大部分人看来叫做明智。然而,对于咒鸦来说,这种想法却显得极为的浅薄。不想付出就想大量的收获,为了利益随意的放弃原则,这不是一名灰袍会认可的信条。为了得到而付出代价,以此来平衡得失,这才是咒术师遵循的法则。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咒鸦不懂得如何和这种人打交道,恰恰相反,巫师对这种人早就已经太过熟悉。 “九头蛇的九个脑袋尚且有着各自的意志,我也只是这个小队名义上的领导者而已,不能要求的太多。您说对吗?”咒鸦拉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似是讥讽般的笑容。他的表情让库伊拉十分不舒服,女巫觉得自己好像被小看了。 “我已经拿出了我的诚意,我只希望您也能展示出同样的东西。”库伊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她的话只换来咒术师更多的嘲笑。不过咒鸦也知道凡事不能做得太过,如果他想要让这桩交易完成,或至少表面上完成的话,那他就不能把对方真的惹毛了。“您说,诚意?可我到目前为止都只听到了您的要求。不论是让我交还您同伴的尸体,还是让我和我的朋友们退出这里,您还没问问,我想要什么呢,对吗?” “这里还活着的鼠人我都可以交给你。完整的,不加任何手段的。”库伊拉皱着眉头说道,同时用目光提醒巫师这些鼠人当中,包括葛洛瑞娅。在她看来这些人来到这里很明显是为了鼠人。 女巫的判断没错,只可惜那是对于起司来说,而咒鸦,并不是起司。咒术师撇了撇嘴,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可我并不想要它们啊,这些愚蠢生物的死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地下谈判(下) “我不明白,咒鸦先生。如果您是在看玩笑,那请恕我没有理解您的笑话。”库伊拉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了两步,她为咒术师的发言震惊。因为要是咒鸦并不是为了鼠人而来,那女巫手里就几乎没有了任何可以与其谈判的筹码。结合灰袍之前的表现,阴谋的味道让这个活了远超正常寿命的家伙迅速警觉起来。“您的同伴也和您抱着同样的目的吗?” “哦,抱歉,请忘了刚才那句话吧。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您看,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不是吗?”咒鸦的声音是这么说的。可是在库伊拉的双眼中,咒术师的嘴唇却说出了截然不同的一句话,“那些鼠人充其量对我来说只是有趣的试验品。至于我的目的,如果我说和您一样,您会怎么看呢?” 女巫的脸色十分微妙。咒鸦使用的法术并不高级,但他传达的意思却足够令人惊叫。什么叫做,和您一样?他知道了什么?不,他还不知道什么?还是说这又是灰袍惯用的虚张声势?该死的,这些灰袍通通都该死! 当然,库伊拉的这些想法都被很好的隐藏了起来,她露出给咒鸦的表现只是稍稍愣了一下,接着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您真的是把我搞糊涂了。那如果按您所说,您希望交易的内容是什么呢?” “呵呵,”咒术师轻轻摇摇头,“那些被您俘虏的鼠人,我还是希望您能够还给我的。虽然我并不是很在意它们的死活,但还是有人希望看到它们活着。所以,不论是那些有脑子的,还是没脑子的,我都想看着它们从这里离开。”说到这里咒鸦故意顿了顿,他在“有人”这两个字上故意咬的很重,并且暗示性的用手指指了指头上。这个动作在其他人看来就只是在表示起司的意志,然而结合咒鸦刚刚用暗语对女巫阐述的内容来看,库伊拉控制不住的将这个决定与命令她来此的人扯上关系。 “当然,我的要求只有这些的话,那未免太过简单了。虽然您会是位难缠的对手,但我相信我和我的同伴们想要击退您还是可以做到的。那样做无非是浪费些时间,并且额外损失一些鼠人罢了。真正让我同意与您进行交易的理由,是因为我非常想要了解更多的东西。有的问题只有您才能带给我的答案。” 老实说对咒鸦的话,库伊拉只信了不到三分。可就如巫师所说,此时交易的主动权完全在对方的手里,女巫自认并不是没有能力对这支小队造成伤害,然而这战斗势必会让她失去完成任务的可能。这是她想要极力避免的状况,那位存在允诺的奖赏实在太过诱人,她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来争取。否则即使她从这场瘟疫中抽身,库伊拉也不会原谅自己错失的良机。 在女巫思考的时候,二人的谈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沉默对于咒鸦来说是相当有利的,原因无他,这名巫师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正和对方谈判,他只是再找一个时机,等一个刹那的机会将自己包裹好的毒药送入其口中。不过和起司进行过交流的咒术师也并不是全都在信口胡说,虽然对掮客这个存在并不清楚,但这不妨碍咒鸦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这座王国中发生的事情。经他的眼睛来看,这个掮客是一名非常称职的挑动者,祂从不自己跳到幕前,也不会留下那些似是而非的谜题诱惑解密者来寻找自己。要不是葛琳拥有的预知能力,恐怕到现在为止都没人知道祂的存在。 而这样一个合格的策划者,祂的计划必然是精密的。结合之前发生的种种,不难猜出这个掮客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他人最迫切的欲望,将对方绑入局中,最后彻底将之化为棋子。那些狂热的地穴之母信徒已经给咒术师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和起司不同,他甚至怀疑不光是这些与自己站在不同立场的人受到了掮客的蛊惑,就连身后这些被称为同伴的存在,也许也是被精挑细选出来摆到棋盘上的玩具。 这种感觉在这次事件中尤为明显。突然出现的恶魔领主简直就像是早就安排好的靶子一样吸引着思想较为简单的起司,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人不希望让法师直接与库伊拉进行接触,这就意味着这个女巫肯定知道些什么足以影响整个事件的信息。而这点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可太有趣了,身为一名以探求真理为目标的灰袍,没有什么比解开一个同门都无法解开的谜团更有趣的消遣了。 库伊拉的沉默,结束了。女巫收起了虚伪的笑脸,没人知道她到底下了怎样的决定,但只见她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大量的白色小蜘蛛就从房间墙壁上的蛛网后爬了出来,将二人围在了当中,并且用构造奇特的腹部开始发出不间断的噪音。其他人一见这情形当即就认为是谈判破裂,立刻拔出武器准备将咒鸦救出来,但后者只是不急不缓的摆了摆手,示意无需担心。 “看起来您打算认真和我进行这次谈判了?”咒术师的声音毫无阻碍的在圆环中传播着。可在圆环外,其他人只能听到这些小蜘蛛发出的噪音。不用说,这就是女巫用来制造保密谈话的手段。 “呼…”库伊拉吐出气流,双目中闪动起低沉的魔力,这在女巫中可是很少见的现象。作为天生施法者,大部分的女巫在使用魔力的时候是不需要像巫师一样产生明显的异象的,而眼前的景象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库伊拉在作为女巫的同时,也涉猎了巫术或其他什么相关的知识。“如您所见,咒鸦先生,我并不只是个单纯活的长一些的女巫,我没有浪费自己得来的时间。” “这可说不定,这世上踏入奥秘之门的人多的是。但他们大多只是在浪费时间,真理不是给追求力量的人准备的捷径,带着不纯粹的目的窥视它只能带来疯狂和毁灭。”灰袍的表情也平静了下来,漠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或许吧。我得承认我确实不如您和您的同门那般拥有,天赋。不过不论是魔法也好,巫术也好,身为女巫我从头到尾都只在追求一样东西,生命。这件事上,我想我们两个很像不是吗?” “也许吧,不过您到底想说什么呢?您现在所说的话与我们的处境看起来没有什么联系。” “当然有联系。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得到,无尽的寿命呢?”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难以拒绝的筹码 生命。这是一个自生物出生以来就被思考过无数次的话题。它太过简单也太过深奥,简单到,即使蝼蚁也会为了求生而拼搏,深奥到,拥有灵智的人类会为了他人奋不顾身。生命,它有多少种意义?还是说,它其实只有一种解释,甚至,一种也没有。那么多岁月里,有人从神邸口中得知生命的意义,有人从恶魔的呢喃中明白生命的唯一,还有人从树木花草,鸟兽虫鱼的自然万物中领悟到生命的不息与短暂。那么生命,到底是什么? 这问题恐怕有多少生灵就有多少解答,但其中大部分都会有一个不一而同的共性,生命,不应该轻易终结,在大部分情况下,它越长越好。人们总是在恐惧未知的事物,而死亡,是终极的未知,即使是世界上最好的施法者也不能窥探到死后会如何。因此,人们总是在逃避死亡。这有错吗?我想是没有的。 但偏偏,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如此,每个人的出生无法控制,境遇大相径庭,经历不会苟同,唯有死亡以让人避之不及的公平均等的降临在每个人的头上。它像是一道无形的绞索,套在每根脖子上,只等一个刹那,就能缩紧到毫无余地。庆幸的是,这世上的大部分人看不到这条绞索,他们浑浑噩噩的生活,浑浑噩噩的衰老,在麻木中迎来终结。这应该是一种幸运,相比起那些看得到这条绞索的人来说,相比起,咒鸦和女巫们来说。 “无尽的,寿命?”咒鸦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声音在重复这句话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对于一位被死期困扰了漫长时间的巫师来说,不要说是无尽的寿命,即使只是增长非常短暂的寿命,他也愿意为之拼上很多东西。 而库伊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她对咒鸦的反应非常满意,不过也产生了隐隐的担忧。对生命的渴求没人比女巫更清楚,所以她也清楚的知道人会为了增长那么些许的时间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虽然那位存在允诺了提供给库伊拉获得无限寿命的方法,但女巫不能确定那方法是否可以与人共享。退一步来说,即使可以,库伊拉也不希望咒鸦是那个共享者。 不过此时的交易还要继续下去,眼见鱼儿已经上钩,女巫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对,没错。就是寿命。” “你确定吗?那个和你交易的存在,开出的是这样的价码?”咒鸦的眼睛里魔光闪烁,巨大的诱惑并没能剥夺咒术师的思考能力。他很快意识到了几件事情。第一,什么样的存在会拥有这样堪破生死的密门?第二,拥有这等隐秘的存在,为什么会愿意以如此巨大的筹码来换取一个女巫这么低廉的服务,要知道,以长生的方法来作为筹码让任何生物来作为自己永远的仆役都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从这个方面来看,女巫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少了些。而第三,这所谓的无限寿命,真的是如自己想的那样吗? “我当然,不确定。”出乎意料的,库伊拉给出的并不是肯定的答案,“我想也没有人真的会把这话照盘全收。可,你不觉得只要这交易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没人能拒绝吗?” 灰袍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也是一种肯定。确实,这世上既然有伪装成礼物的炸弹,就有有着炸弹外形的礼物。只不过区别在于,后者很可能被错过,而前者则往往被接受。不过,这仍不能成为咒鸦同意这笔交易的理由。他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非常有吸引力的条件。但,它太过美好,在我看来不可能实现。我还需要更加实际的东西。” “哦?这恐怕不合适吧,咒鸦先生。我用鼠人俘虏换取绮莉的尸体,用和您分享永生的秘密为代价换取和平。那么接下来,该轮到您来摆上筹码了。可在我看来,我不需要您提供更多的东西了不是吗?”库伊拉微笑着,她知道咒鸦在这场谈判中的主动权已经丧失了。巫师没法抵挡永生的诱惑,他只是和自己一样在给自己找一些慰藉,一些用来说服自己参加这场豪赌的理由。 “我听说,您来到这个王国本来的目的,是为了除掉背叛者。既然是我导致了您部下的死亡,那么我想由我来代为完成她的使命,您应该不会拒绝对吗?”咒术师皱着眉头说道,他的语气没有之前肯定了,因为此时的他没法确定库伊拉还对杀死爱米亚和珂兰蒂有多大的兴趣。这不是一个好的价码,但却是咒鸦能想到对方最想要的。 “呵呵,您可真是一位绅士。不过,这不足以完成我们的交易。我还想要些东西。”女巫笑的更加开心。 “请您开价吧,我的女士。”灰袍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对自己的敌人谦卑的说道。 库伊拉装作思考了一下子的模样,眼神几度在咒鸦的身上打量。这个家伙真的屈服了吗?他愿意为了分享自己的酬劳而放下灰袍的身份,成为自己的棋子吗?这些并不重要。女巫已经活了很久了,她知道谈判进行到现在,双方的交涉只是在互相展示诚意,可往往就是这个时候,才是一场谈判真正能捞到实惠的时候。作为一名投机者,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想要什么…您可真是难倒我了。我看不如这样吧,我要两个人,如果您可以把他们带给我,那我就愿意接受您的条件。” “谁?”咒鸦急不可耐的问道,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失态,想要挽回又已经来不及,脸上的表情变的相当滑稽。 库伊拉很享受这种感觉,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丑态远比直接用武力报复要畅快的多。她得意的神色愈加明显,“是这样。您也看到了我身边的这些小宠物,它们是我的心血,是我的家人。但凭我一个人,没有精力来照顾它们每一个,而您的队伍中,有人具有这样的能力。我想要她,来为我服务。” “没有问题。但不是现在,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可以找个机会把她带来给您。”巫师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出卖网虫的要求。这个女佣兵在他看来本来也不重要,拿来作为筹码也无所谓。“另一个呢?” “噢,我说出来您可不要笑话。我呢,很喜欢养宠物,不仅仅是昆虫,我也特别喜欢…狗。” ………… 女巫和巫师谈判的内容,外人无从得知。事实上,由于魔法的微妙影响,几人甚至无法准确的捕捉到两人的动作和神态。当围绕在地上的小蜘蛛们散去,咒鸦一脸轻松的走了回来。 他不等同伴询问,转头对巴克姆说道,“把女巫还给她的族人。我们带着鼠人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收尾工作 “已经没事了,王国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地下深处,被充作监牢的房间内,里昂和他的扈从正在将被束缚在墙壁上的鼠人一个个解救下来。网虫想了想,也上前加入了二人的行动,只剩下咒鸦和喀鲁斯站在房间的出口处,看护着还极度虚弱的葛洛瑞娅,默默看着眼前的情景。 不过和咒术师不同,魔裔的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放在房间里的其它生物上,那是一群金黑相间的千足虫,与之前对战过的蜈蚣不同,这种虫子拥有更厚的甲壳,头部如镰刀般的口器虽然看起来不如蜈蚣的骇人,但当它们高高扬起身体,露出同样锋利的足尖时,情况就差不了多少了。 “我不相信女巫会遵守承诺。不论你和她达成了哪种交易。”喀鲁斯轻轻将自己手中的匕首扔向空中,在反手稳稳的接住。他有预感,这柄陪伴了他多年的武器今天不会不沾血就归鞘。更何况,他也没有完全信任咒鸦,这名巫师与女巫的交易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无人知晓,谁知道他有没有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小队中的其他人。 不过咒术师显然没有打消同伴顾虑的打算,他的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笑容,看了一眼杀手,“我其实挺好奇的。你参与进这些事情里只是因为烈锤大公和这个国家的国王与你早年间的交情,仅仅如此,你就要拼上自己的性命?这可和我印象里的魔裔不太一样。” 喀鲁斯冷笑一声,将匕首的刀尖顶在食指的指尖,让刀身保持着平衡而立直。“巫师,这就是你傲慢的地方。你太过习惯于用自己的经验和推测去衡量一个人,以他的种族,身份,来揣度他的心理。” “哦?这么做不对吗?我一直觉得这是最合理也最简单的方法。而事实证明,我总是正确。”咒鸦挑了挑眉毛,看起来并不接受魔裔的说法。以巨大的基数来推算个体的意志,这一向是巫师最擅长的事情。 “大部分情况下,你没错,甚至非常对。但,”喀鲁斯说到这里一抬食指,手上的匕首一跃而起在空中被手接住指向一只靠的太近的千足虫,后者似乎是感受到了无声的威胁,立刻朝远处退开,“在那么多的个体中,总会有一些异类。如果你遇到了他们,你就会犯错,就会因出乎意料而慌了阵脚,比如说我。我是魔裔,可我很早就找回了自己。” “很有道理,相当有道理。”咒鸦边说着边点头,好像对喀鲁斯的话非常认同,“看来我最好期望自己少碰到点像你这样的异类,这样我就会少犯些错误。”灰袍的口气里满是讽刺和不屑,他甚至在最后笑出了声。 这反映理所当然的引起了魔裔的不悦,可正当他要开口质问巫师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声尖叫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该死,这家伙饿疯了,他想咬我!”巴克姆双手按住一只鼠人的胳膊,用脚将对方顶在墙上,后者流淌着口水的嘴巴正在精灵面前不到一掌的距离快速张合着,那只鼠人浑浊的眼睛里只有多血肉的渴望。 “它当然想咬你,因为那家伙是原生鼠人。”咒术师懒洋洋的回答道,同时瞥了一眼那些千足虫,“看起来我们的女巫在收押俘虏的时候可没有仔细分类。而我们现在又没有绳子可以束缚它们,没办法,杀了吧。”他说着,眼睛里开始闪动起魔力的光芒。 “等等!”在咒鸦即将对原生鼠人痛下杀手的时候,葛洛瑞娅拉住了他的衣角。这位女性鼠人还很虚弱,但面对巫师她的神色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我可以让他平静下来,请不要杀他。” 咒术师沉默了几秒,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葛洛瑞娅的建议。他眼睛中的光快速散去,“您的意愿,我的女士。” 得到应允后的萨隆之女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网虫,后者耸了耸肩,走过来将她架起,朝巴克姆那边走过去。 “把我的手放到他头上。”葛洛瑞娅如此要求到。 “您确定吗?那家伙可能会直接把你的手咬断。”女佣兵皱了皱眉头,她可不希望这名重要的人质出什么差错。 “没关系的,他不会伤害我。”鉴于对方的坚持,网虫也只好抬起葛洛瑞娅的手臂,小心的避开鼠人的大嘴,将后者的手掌放到目标的右耳旁。“这样可以吗?” 萨隆之女没有回答,她闭上了眼睛,运用新的种族赐予她的能力,安抚着眼前狂暴的同族。这过程没有持续多久,原本如疯狗般的原生鼠人就逐渐安静了下来。它的双眼中依然满是饥渴,但对于上位个体的服从迫使它压制自己的本能。 “好了,如果有其他的原生者,也请让我到他们身边。我们已经损失了太多的同胞,现在的每一个都十分珍贵。”葛洛瑞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轻声说道。她的身体往网虫身上靠了靠,似乎刚才的行为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变得更加难以为继。 “虽然您的行为令我感到敬佩,可您还是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吧,萨隆女士。”里昂走过来,对葛洛瑞娅说道。如果说对于拥有智慧的鼠人,血狮尚且能将他们看作被瘟疫感染的同族,那这些丧失了神智的原生鼠人在骑士长看来几乎没有拯救的必要。不过出于尊重,他没有说出自己的观点。 “我可以的,骑士先生。”于是里昂也只能从葛洛瑞娅身边走开,他看向咒鸦,希望咒术师可以用更好的理由说服这名固执的女士。却意外的发现,原本应该站在灰袍身边的喀鲁斯此时竟然不见了踪影。 “那家伙去哪了?”虽然不满于魔裔的形式作风,但里昂必须承认,论单打独斗,杀手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的战士之一。而既然现在小队还没有成功脱险,那么喀鲁斯的身手就是必要的东西。 咒鸦没有很快回答骑士长的问题,他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迷离,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当里昂走近他的时候,这名巫师才回过神来。“谁?哦,你说他啊。我去让他完成一些,收尾工作。很快就会回来。比起那个,我有些其他事情想要询问你,关于这个王国,苍狮的…”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猝死 当喀鲁斯重新回到之前女巫所在的房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这种习惯了各种突发状况的战士也吃了一惊。本来咒鸦让他折返回来用的借口是为了监视库伊拉,看她是否会履行交易。但魔裔现在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不过只是巫师的说词罢了,灰袍让他折返回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 “你是在那边继续看着,还是过来帮忙?”绮莉骑在库伊拉的背上,双手缠着蛛丝,用其当做绞索死死的勒着后者的脖子。喀鲁斯清楚的看到,本来应该挂在绮莉脖子上的寒铁项链,被贴到了库伊拉的胸口。 寒铁的力量是很强的,虽然项链已经不在身上,可绮莉想要恢复魔力还需要一段时间。她可不想赌库伊拉失去法力后还能不能控制她的宠物们,所以在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偷袭后,女巫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她和年长者之间的问题。但绮莉还是错估了一点,就是与库伊拉相比,她的肌肉力量明显不足,在最初的惊讶消散之后,年长的女巫逐渐找回了形势的控制权,如果喀鲁斯再晚来个几十秒,恐怕二人的形势就会发生逆转。 魔裔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库伊拉两只最忠心的宠物,黑蝎和白蛛正安然的在房间中游荡。显然它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主人正处在生死之间。若是贸然见到这一幕,喀鲁斯很可能会把这当成是引诱自己的陷阱,绮莉和库伊拉很有可能只是在演戏,只等自己一靠近她们,二人就会伙同那两只巨虫围杀过来。但咒鸦那不合时宜的言语却在此时闪过他的脑海,在他提到对交易的担忧时巫师脸上的冷笑都证明了眼前的景象很可能是他早就设计好的。 “快一点!我要,压制不住了!”绮莉的声音催促着,她身下的库伊拉披头散发让人看不清面容。但老女巫抓着绞索的双手却已经变的干枯丑陋,上面突出的血管和密布的老人斑都让人好奇这双手的主人今年已经活过了多少年月。 喀鲁斯摇了摇头,左手的匕首交到右手上。他整个人弓下身子,双腿前后开立,随着肌肉力量的爆发,魔裔冲刺的速度快的让人怀疑是在看一道流光!本就不算遥远的距离瞬息而至,冰冷的刀锋精准的穿过蛛网割开了女巫的气管! “噗!”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脖子上的伤口喷了好远,但老练的杀手可不会站在原地等着被狼狈的溅上一身血迹,喀鲁斯此时已经转到了库伊拉的身后,代替了因为蛛丝断裂而跌下去的绮莉的位置。同时,因为高温而闪着红光的长剑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没有祷词,也没有给对方说遗言的机会,杀手所带来的死亡一向如此,快速,迅捷,精确。长剑,从背后刺入,穿过肋骨间的缝隙直抵心脏,那些本可以保护女巫性命的魔法在寒铁的影响下通通失效,让灭亡的刀锋毫无阻碍的击穿了着生命的中心,接着从胸口穿出,彻底终结了库伊拉生存的可能。 “吱呀!”在一旁的戴维和琼斯此时才意识到了主人的痛苦,但女巫的死也同样影响了这些与她精神相连的生物。大量的脓水顺着两只巨虫的口器滴落下来,它们坚固的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无光,壮硕的腿部也没有了支撑身体的力量,颓然的倒在地上。 “啪嗒。”库伊拉的身体面朝地跌进了泥土中。魔裔用脚踩着她的后背,将自己的长剑抽了出来,带出半颗破裂的心脏。这名不可一世的的女巫,刚刚还在和灰袍进行着交易,可现在已经变成了尸体。而本来应该是尸体的绮莉,则坐在地上,看着自己长辈的死状大笑了起来。 喀鲁斯没有心情去关心绮莉的精神状态,他用脚将库伊拉的尸体翻面,看着上面的寒铁护符。“这一切都是你们策划好的?从咒鸦对你出手的时候,你们就打算用这种方式来解决她?” “哈哈,哈哈哈…”活着的女巫一边努力停止大笑,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她站起来,走到库伊拉的尸体边,抬起脚作势欲踢,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这世界上没有比女巫更了解女巫的了,库伊拉身上有多少种保命的手段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不管她有再多的手段,都禁不住这块小小的铁片啊。”绮莉说着,弯腰将寒铁护身符拿到了手里,“这简直就是所有女巫的毒药,只要有了这个,不管是女巫团里的谁,我都可以取代,啊!” 没有魔法的女巫根本没有看清喀鲁斯的动作,她手中的护身符就已经被拿去。“胡乱接受巫师给予的东西,你的教训就在脚下,还没明白吗?”魔裔用下巴指了指尸体,随手将寒铁塞进了口袋。 绮莉的视线跟着护身符,她对于这件用来暗算同类的物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考虑到自己与魔裔间的差距,她还是很明智的没有再说什么。“算了,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样一来,我就彻底自由了!”女巫欢呼着,蹦跳着跑出了房间。 “自由。如果它真的如你想象的那样就好了。”杀手低声说道。他不是不能理解这种从锁链中挣脱的感觉。可他同样明白突如其来的自由极有可能会让人走上与本心违背的道路。魔裔低头看了看老女巫的尸体,失去了魔法的祝福,此时的库伊拉完全就像具干尸般枯槁,好像一点火星就能让她燃烧起来。“只要你别活成这样就好了。” 说完,喀鲁斯就低头拔下了女巫脖子上的匕首,打算先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咒鸦。但就在他取下匕首之后,本应死去的库伊拉却突然抓住了杀手的胳膊。那破了一个大洞的喉咙里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 “你们,以为他只算计了我?不,他算计了你们所有人,所有人…” 暗红色的火焰,顺着老女巫身上的伤口升腾而起,当魔裔将自己的手臂从女巫的指甲里抽出来的时候,库伊拉的头颅和身躯已经被烧成了大量的灰烬。很快,这火焰也吞噬了她残存的四肢,将这名女巫存在的痕迹完全抹去。 喀鲁斯强忍着不适感,用匕首挑开那些灰烬,在一块衣物的碎片下,找到了一枚胸针。这枚胸针已经被烧黑,不过魔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的图案,白色雄狮,苍狮王室的标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余温 当杰克和洛萨找到城外的同伴时,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伯爵想要开口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而狼行者已经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蒙娜。还不等爱尔莎她们向杰克解释,后者已经冲到了女战士的身边,狼人看着自己战友残破的身体,想要用手触摸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上还是锐利的爪子。 “嗷呜!”悠远的狼嚎从溪谷城以北的树林里传出,它越过了树梢,越过了被还未散去的恶魔烟雾笼罩的城市,回荡在天地之间。其他的人都沉默着,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词语来安抚这匹孤狼。关于杰克和蒙娜,在场的人中只有爱尔莎清楚他们有过怎样的过去,但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是在猴子变成了亚历山大之后,唯一一个可以以之前的态度对待他的人,就是女战士。 狼行者褪去了毛发和尖牙,重新变回了那个有些瘦弱的男人,他用颤抖的手将地上的蒙娜轻轻抱起来。却可悲的发现纵使如此,自己的感官中只有腥甜的血腥味格外明显。“所谓狼行者,说到底,也不过是另一种怪物。” “杰克,你等一下。”爱尔莎走到同伴的身边,对他说道,“蒙娜还没死。” “你说什么!”狼人一听这话立刻激动了起来,他俯下身子去听怀中之人的心跳。可即使是那样灵敏的听觉,也什么都没听到。 “为什么要骗我!”杰克怒吼着,他的牙齿因为愤怒而逐渐变长,吓的爱尔莎向后倒退了几步。此时的他,完全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甚至洛萨感觉到这种气氛后都不自觉的将手放到了战斧的斧柄上。 “她没有骗你。”在这个时候,珂兰蒂站了出来,她走向几近失控的狼行者,脸上带着悲伤的神色。“蒙娜确实还活着,但也只是还活着。”女巫说着,一翻手掌将一枚环绕着大量藤蔓的种子拿在了手里。那些藤蔓很快变成了人类的形状,从缺少了一只手臂的外形来看,它应该是用来代表蒙娜。“我用种子代替了她的心脏,现在的蒙娜作为人类的大部分器官都已经死亡,只是利用植物的养分才勉强维持生存。但她实在是伤的太重了,我没法留住她太久。” 听了珂兰蒂的解释,杰克多少冷静了一些。他转头看向女战士,确实在她的伤口附近看到了些许的植物特征。而且蒙娜身上的体温也不像正常的尸体般冰冷。“能把她救活吗?”狼行者问道,“我恳求你把她救活。” “我很抱歉,但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了。”女巫低下头,她也并不想看到女战士死去,“但你不同,你才是那个可以把她救活的人。”说着,珂兰蒂看向杰克,眼睛里的神色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要我救她?可我怎么…哦,我懂你的意思了。”狼行者明白女巫口中的救活,就是指让自己通过转化的方式将蒙娜变成一样的狼人,如此,以狼行者近乎不死的自愈能力,女战士的伤势还真的不是不能痊愈。但知道了方法,杰克却没有立刻行动。 这样的迟疑让爱尔莎看不下去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救她啊!难道你要看着她咽气吗?” “我…不知道。”狼行者的眼神里满是茫然,他看了看怀里的蒙娜,又抬头看了看爱尔莎,“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她也变成怪物。我需要知道她的想法,如果她想死在这里,那我…” “啪!”清脆的打击声响起。杰克用不可思议的表情转头看向红狐,他看到了后者眼睛里溢出的泪水。然后,他明白了。“抱歉。”狼行者说道,接着又对怀里的人说了同样的话。“我们很快回来。”杰克抱起蒙娜,走向森林的更深处,对同伴说道。 爱尔莎目送着二人被灌木遮挡住身形,跪倒在地上痛苦起来。珂兰蒂从背后抱住她,希望能以此给同伴一点安慰。 “我还是不明白。他是去埋葬她,还是去转化她?如果是我,就算变成多丑陋的怪物肯定也希望活下去。”佩格从始至终都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她和蒙娜不熟,对于这位舍身拯救了她们的女战士,她不知道该期望她活着,还是就这么逝去。 至于坐在她身边的杰瑞,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说什么。眼前的事情和之前的战斗对于这名杀手学徒来说太过于匪夷所思,让前不久还只生活在熔铁城那一方天地的他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佛眼前发生的情景只是某个吟游诗人口中的故事。 而故事,总会有结尾。第二天中午左右的时候,杰克和蒙娜没有回来,咒鸦的小队却带着被解救的鼠人们找到了营地。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归来的人群中没有绮莉的身影。据喀鲁斯和咒鸦推测,绮莉在杀死了库伊拉后就没打算继续和众人同行,也许她回失心湾去了,也许没有,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影响。一名疯疯癫癫的女巫是这个国家的管理者才该去头疼的问题。 “还有多少人?”里昂在安置了那些鼠人后向葛洛瑞娅询问起它们的数量。在溪谷城议会成员全部阵亡的如今,萨隆之女成了所有鼠人名义和实质上真正的最高领导者。 “觉醒者还剩下十几人,原生者大概有三四十。”葛洛瑞娅的气色比在地下好了一些。虽然鼠人并不喜欢阳光,可此时能看到天空无疑是件好事。“我想我们要花很长时间来整理地穴了,那里被女巫和她的仆从搞的太…不适宜居住了。” “当然,我的女士。当然。”血狮微笑着回答道。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他很想告诉葛洛瑞娅她所期望的未来不会到来,王国是不会允许鼠人继续存在的,更别说将整个溪谷城乃至萨隆领送给它们来生活。即使是以西格特国王的性格,在了解了鼠人瘟疫的前因后果之后,他所能做到的最仁慈的决定,恐怕也只有建立收容所将鼠人们圈养起来。而大部分苍狮人恐怕只会想要将这些异类杀光。 在营地的另一边,咒鸦找到了洛萨,“听说你和起司一起进的城,他人呢?” “我不知道。”伯爵很干脆的摇了摇头,将法师消失前的情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咒术师,在他看来身为同门,咒鸦有资格知道这些。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巫师对于同门的消失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哀伤的神色。他知道起司绝没有那么容易死掉,多半是使用了什么传送类的魔法将恶魔领主带离了这里。这在当时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咒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了,这么看来这里似乎已经没有我的事了。这场瘟疫已经闹腾的够久了,该结束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新的问题 咒术师,离去了,同时他没忘记带走琳。说起来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咒鸦的离开确实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位灰袍和起司完全不同,他的举手投足都让人感觉到强烈的不安。而即使是现在,整场瘟疫似乎快要迎来结局的时候,都没人说得清楚这家伙到底是敌是友,以及他为何而战。或许对于这件事,也只有等起司来为他们解答了。 但,起司呢?时间慢慢流逝,一天过去了,法师没有出现,两天过去了,法师依旧没有出现…驻扎在溪谷城外的鼠人们逐渐从虚弱中恢复过来,这期间不时有落单的原生鼠人会经过这里,为它们具有智慧的同族带来更多的情报。 “已经能确定联军的存在了对吗?”用树藤搭造的简陋小屋中,葛洛瑞娅询问着手下的鼠人。那只变异鼠人瞎了一只眼睛,整条右臂已经不翼而飞,同时它的左腿还绑着厚厚一层渗着血迹的包扎物。可即使身上的伤痕如此,这名鼠人的仅剩的眼球里依然有着坚毅的神色。原因无他,在变成这幅外貌之前,他也是苍狮骄傲的子民,在领主尚且没有退让的时候,身为领民又怎可以露出胆怯? “是的,小姐,哦不,殿下。从之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联军至少是由十位领主组成的,不排除全国所有贵族都参加了这次战斗的可能。”那名鼠人说着,握着拐杖的左手不住的颤抖。要知道,即使是小孩也能看出来这些领主不是北上来帮助受损严重的萨隆领的,他们的目的只会是一个,那就是彻底将鼠人,不论是原生者还是变异者,全部从苍狮乃至人类的版图上抹除。 葛洛瑞娅不安的敲打着桌子,她吻部两侧的胡须也跟着颤抖起来。“能知道是谁在指挥这支联军吗?有看到王室的旗帜吗?” 在这个时代,王国级的战役需要动员所有的贵族,当来自不同领主手下的军队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只有极少数的领袖可以让他们真正变成一支军队,而不仅仅是驻扎在一起的散兵游勇。鉴于这两种军事群体间天壤之别的战斗能力,萨隆之女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这支军队到底会是哪一种。 “没有看到白色雄狮的旗帜,殿下。但是,有汇报的结果与泰勒瑞尔家族的标志相似。之前洛萨伯爵已经告诉我们马库斯爵士已经成为了国王之手,您看会不会是他在统领这支部队?” “马库斯…吗?”葛洛瑞娅低下头,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即使是远在北地的萨隆领,这位天赋异禀的年轻人也经常成为社交场合的焦点话题。只不过大部分时候萨隆领的少爷小姐们所讨论的并不是马库斯的施政如何如何,他们只是单纯的用他的体型作为取笑的对象,嘲笑他为陛下的弄臣和愚蠢的肥猪。 不过葛洛瑞娅没有因此而看不起马库斯的意思,事实上,由于萨隆家族职责的特殊性,萨隆伯爵经常需要前往王都汇报冰霜卫士的动向,而年幼的伯爵之女也跟着自己的父母参与过这种觐见。那个时候她就曾见过那名颇受陛下器重的少年。而任谁只要看到过马库斯的眼睛,都不会轻易的将他与任何贬义词联系起来,如果硬要这么做的话,那使用的词汇也应该该是老谋深算。 “我打扰到您了吗?”小屋的房门被打开,脱下铠甲的里昂穿着一身粗布衣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没有想到房间内是这么一副严肃的情景,脸上带着几分错愕。 “里昂阁下,即使您是王国骑士团的骑士长,也请您在进入的时候敲敲门好吗?您得为您的失礼向殿下道歉。”房间中的鼠人严肃的对血狮说道。这样带有斥责性的言辞让葛洛瑞娅想要阻止,不过还不等她开口,里昂已经恭敬的行了一个骑士礼。 “我的疏忽,请您原谅,女士。” 见到骑士长如此恭顺的样子,那名鼠人也冷静了下来。看向葛洛瑞娅等待着她的指示。萨隆之女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里昂的道歉。她看了看房间中的其他鼠人,“请各位先出去吧,刚才说的事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变异者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顺从自己侍奉的领主,从里昂的身边走了出去。 “您有一群忠诚的卫士。”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血狮率先开口说道。 “他们是我仅剩的同胞了。”葛洛瑞娅看着里昂的眼睛,沉声说。虽然鼠人的面部与人类并不相同,但骑士长能看出她此时脸上的表情,那不是一名统治者,一名领主该有的表情,她还是太稚嫩了。不过想想也是,萨隆家从来就没把这个幺女当成继承人培养。 里昂叹了口气,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那把用木条和树藤做成的家具在骑士魁梧的身材挤压下发出刺耳的响声。“情况我想您的同胞们应该已经和您说了。而即使他们不说,我想您也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我需要您的决定,这很重要。” “就没有其他方法吗?我们也是苍狮的子民啊!”葛洛瑞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的尖锐,但她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我恐怕,没有。我知道您的想法,我也不希望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但我是王国的骑士,必须以王国的意志为重。况且,即使我,乃至马库斯都承认您和您的族人是无辜的,又有什么用呢?鼠人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太多的伤口,只有血才能让它们愈合。”里昂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拳头紧握,这并不是在威胁葛洛瑞娅,而是骑士长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愤怒。为了保护更多的人而牺牲掉少部分,这可不是公正的正义,亦不是骑士该行的道路。 “怎么会这样……如果起司先生在这里,” “即使他在这里也没用!”血狮说着站了起来,他的面部肌肉因为激动而颤抖,“即使他在这里,也不能让仇恨消失。即使他在这里,也不能让那些死在鼠人手里的人复活。所以,这不是魔法可以解决的问题。这是您才能解决的问题,决定吧,我的女士,快没时间了,联军的规模越大,他们驱赶鼠人的速度就会越快。撤离工作不是那么容易进行的。” 葛洛瑞娅,沉默了。她过了相当久才抬头看向骑士,“在萨隆的人民受到瘟疫的侵袭时,王国在哪里?在我的家人死在暴乱中的时候,王国在哪里?在我流落北方,变成彻底的怪物的时候,王国又在哪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们来了,却不是来帮助我们,而是要让我们这些同样饱受痛苦的人来做这场灾难的祭品,这哪里有公平!我若是逃走了,那那些为此而死的人会如何看我们!” 里昂看着萨隆之女的眼睛,看着这双曾经满是希望和梦想的眼睛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他没法回答葛洛瑞娅的质问,因为他知道这是错误的,但仇恨总是盲目,没人能在刻骨之痛中保持冷静,而他作为一名骑士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劝说葛洛瑞娅抛下那些原生鼠人,带着变异者们逃亡。这是血狮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最终,骑士没有给出回答就离开了小屋,他感激的看了一眼在屋子旁不让人群靠近的爱尔莎和洛萨,朝二者点点头后走向了森林。他需要思考。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冰原上的苏醒 在葛洛瑞娅和里昂为苍狮对于鼠人的态度而苦恼的时候,让我们再一次看看龙脊山以北的荒原上正在发生什么。风雪,从未在这里停止过,不论是恶魔领主也好,灰袍巫师也好,在这大自然的白色填埋场里,他们很难留下自己的痕迹。不过,这种说法或许并不准确,留在冰原上的巨大圆形坑洞还没有来得及被白雪掩埋,等它真的被覆盖的时候,雪层下松软的结构可能就会变成天然的陷阱。而不幸落入这陷阱的人则有可能会在诧异之外感到些许的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才会在这片冻土上留下如此丑陋的伤疤。 “啪唦!”圆形坑洞边缘一小堆突出雪堆突然发出声音,它外层的积雪被内部重新活动的生物拨开,整个雪堆也在之后完全崩塌,露出里面全身被涂抹成白色的东西。那看起来像是一个披着袍子的人,可如果他是的话,为什么从他的口鼻中看不到任何气息的进出呢? 冷,渗入骨髓的寒冷。这严寒让起司无法更多的活动他的身体,他想要施法,将自己送到更加温暖的地方,可可怜的法师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下颚的存在,想要念咒也是无从谈起。思考,拼命的思考,思考能从这种境地里脱身的方法,可那又谈何容易呢,那些耗费了数年岁月学习的知识好像被上了锁一样,任他怎么呼唤也是纹丝不动。很快,刚刚从假死中苏醒的法师就步入了通往真正死亡的道路,他的思考能力逐渐丧失,大脑在寒冷和缺氧的情况下走向衰竭。 “这可不行啊,我好不容易才看着你走上这条道路,如果你在这里死了,我岂不是要亏本了?”雪花,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飘舞,好像它们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不愿意让白雪遮盖了祂宝座发出的光辉。寒冷,在手指敲打扶手时退去,若不是厌恶融化的雪水脏了自己的鞋底,宝座的主人完全可以让这里如南国一样温暖。 “你……”庞大的阴影在法师的视网膜上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和滑稽的变形,起司的眼睛此时已经难以将他面前的景象清晰的传达给大脑。所以对于他来说,让风雪止息的话语变成了无意义的呢喃,端坐在宝座上的丑陋怪物也成了大片各色混杂的虚影,就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他费尽全力想要开口询问面前来人的身份,却在吐出第一个音节后就难以为继。 “已经到极限了吗?呵呵,也难怪。用纯粹的魔法来击败几乎完整状态的恶魔领主,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还是值得赞许。也难怪你的老师会这么看重你,你作为施法者的潜力也相当不错。凭这一点,我确实该给你点奖励。”宝座上的存在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肥硕的头部,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凡人。祂已经看过起司很多次了,如果祂想,那法师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所遁形。作为一名优秀的商人,衡量货物品质的能力是必须的。但这一次,祂没有这么做,因为祂害怕当自己看清自己投资的东西的本质时会忍不住放弃,这是祂不能允许的。 “可是这还不够啊,或许对于麦子来说你已经合格了,但你可是要被培育成参天之树的,这样的成长速度可不行。所以,现在还不是你该休息的时候,你还有事情要做,回去,回那座山脉的南边,沿着河流抵达那座城市,去面对你的抉择,去获取你的徽记。这是你的道路,我赋予你行走它的权利。”怪物说着,坐直了身体,从宝座旁的财宝中抽出一根朴素异常的木棍,用顶端的木瘤点到了法师的眉心。后者的身体很快就开始发生了变化,被寒冷冻的失去血色的皮肤逐渐恢复,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也渐渐有了意识。 “快去吧,你的时间不多了。”风雪,在这句话后重新开始涌入这片真空地带,冰冷的寒风让起司打了个寒颤。他赶紧拉近身上的灰袍,口中默默念诵了几节咒语,一股暖流就从体内涌了出来。可即使有魔法的保护,冰原也不是久留的地方。法师简单的辨认了一下方向,在灰塔和龙脊山之间犹豫了片刻,然后毅然走向了前往南方的路。 之所以起司不使用传送法术直接离开这里,其实理由很简单,他没法这么做。法师能够将厄度一同从溪谷城带到这里,依靠的是他在冰原旅行时为了防止迷路而在营地刻下的魔法道标。如今道标已毁,溪谷城附近也没有类似的东西,所以起司也只好选择老老实实的用双腿返回。不过,可能是神邸的祝福或者恶魔的赠予吧,这一次灰袍没有走多远就遇到了其他人。 冰霜卫士,大概十人左右的队伍,他们驾驶着雪橇,身上裹着厚厚的毛皮大衣,但随身携带的武器还是让起司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而那些士兵,也很快发现了孤身一人站在寒风里的法师。 “您好,起司先生,冰霜卫士拜安,奉乔恩司令的命令前来!”这个名叫拜安的士兵正是当初在龙脊山上第一个发现灰袍的人,起司对他的面容有着浅显的记忆。不过此时最令他迷惑的却并不是这个。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法师本来可没打算再使用冰原上的传送道标,他只是在见到恶魔领主后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既然如此,冰霜卫士没有道理会在这个时候派出一支小队北出龙脊山来接应自己,这也太过于凑巧了。 拜安朝法师凑近了几步,冷风让他必须扯着嗓子才能说出可以让起司听见的话,“五天前,我们看到这个方向有大爆炸!司令派我们来调查!” 这样就解释的通了。起司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虽然他惊讶于自己已经在冰原上站了五天,但拜安提到的大爆炸显然就是厄度在这个世界被杀死时产生的能量旋涡。当时法师就是为了防止自己被卷入那些逸散的能量中才迫不得已进入假死的状态,没想到龙脊山上居然都可以观测到这次爆炸。甚至还让冰霜卫士们不得不派出小队来进行探索。 冰霜卫士们有不少都见过起司,这个灰袍法师在山下小镇可是热门人物。至于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大爆炸的现场?巫师出现在哪里都很正常不是吗? “据哈恩说,你们穿过甜水和烈锤领的骑士一起去了溪谷,现在王国的形势怎么样?猴子,蒙娜还有爱尔莎他们都还好吧?”在雪橇上的时候,拜安忍不住的询问道。他们对于外界的了解还停留在野猪带着甜水镇的人返回的时候。 “他们…都很好。瘟疫很快就会结束了,请放心吧。能再快一点吗?我需要尽快赶回溪谷。”起司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显得十分敷衍。他不想向这位冰霜解释太多,而且提到爱尔莎他们的消息,法师在和厄度战斗时看到的幻觉总会再出现在他眼前。这一切都驱使着他尽快返回同伴的身边确认事情的状况。 “抱歉,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您得…您怎么了?”拜安转头说话的时候,惊讶的看到坐在雪橇后座上的起司正一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头,他脸上的表情异常狰狞,好像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折磨…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头痛 头疼的感觉总是让人无所适从,它不像其他肢体的疼痛那般明确而针对,头痛总是混杂着眩晕,眼花和难以言明的错乱感。大脑作为人体的处理中枢,它的任何问题都会直接影响人体思考的能力。这对于那些即使处于病痛里还不得不工作的人来说要比肢体的损伤更为令人崩溃。 “哗啦!”马库斯将手臂一扫,粗暴的将装满墨水的瓶子从桌子上甩了下去。帐篷里的女侍赶忙走上前,试图在墨水更进一步的污染地上铺着的地毯前挽救局势。然而他的行为显然让烦躁的国王之手感到了不适,马库斯头也不抬的喊道,“给我出去!” 女侍还在犹豫,而肥胖的爵士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抄起脚边的权杖,作势就要打向那名侍者。当然,马库斯还没有那么残暴,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对方尽快离开帐篷。而事实证明,迎面敲下来的棍子确实比什么命令都要好用,女侍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帐篷,嘴里不住的求饶,好像马库斯手里拿的不是权杖而是一把钢刀一样。 “装模作样的混蛋,下流的细作。”赶走了女侍,马库斯骂骂咧咧的走回他的座位。但是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中,他头疼所带来的眩晕感却让他不可抑制的朝着右手边倒下,好在他手里还有那根权杖。包金衬银,顶端雕刻着白色狮子的权杖在苍狮可是权位仅次于国王的象征,但现在,这根无数人朝思暮想的东西只能成为马库斯不让自己倒下的拐杖。 该死的头疼。国王之手用力揉着自己的眉心,希望以此缓解头疼带来的眩晕感。这无来由的折磨从几天之前就找上了他,日夜不停的侵扰让马库斯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他本可以利用那个女侍,他知道对方是其他贵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而只要适当给她透露些微不足道的情报,他就能让这个间谍在关键时刻成为自己的棋子。但马库斯的头实在太疼了,疼到他已经没心情再去布局,再去思考那些尔虞我诈的贵族斗争,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病恹恹的狮子,只能用吼叫和挥舞爪子来保护自己的尊严。 这只臃肿的病狮蹒跚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后面,他看了看手中权杖顶端的银色狮子,露出了讽刺的笑容,“国王之手?没了国王,哪里来的国王之手?”说着,他将手杖举起来想要扔掉,但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臂,将其放到自己的脚边。 做完了这一切,马库斯觉得自己的精神振奋了一些,他想要继续批改桌子上的文件,才发现刚才墨水瓶在倒下的时候泼洒出了些许,将好几块文字完全遮盖住。真是该死。他又一次这么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开始嘈杂了起来,国王之手皱起了眉头,他想要用喊叫来让外面的人安静下来,却提不起那么多的力量。 好在骚动很快平息。同时,帐篷的帘幕也被人拨开。“我说过让你出去。”马库斯将脸放到桌子上的臂弯中,声音因此而有些发闷。 “是吗?我怎么好像没听你这么说过?”有些苍老却透着坚毅的声音传来。引得国王之手立刻抬起了头,他看到正低头走进帐篷的人并非之前的女侍,而是一名穿着整齐铠甲的骑士,他的胸口别着象征大团长地位的胸章,用来固定铠甲外的罩袍。 “阿提克斯阁下,您怎么会…”马库斯想要站起来,可猛烈的动作让他的大脑一阵眩晕,脚下一软又坐了回去。 铁骑士看到这情景沉默了一下,随后走近了过来,“我以为生病只是你不想过多和人应酬的借口。现在看来你最好去让药剂师看看,你的脸色看起来比死人还糟。” “我现在就想给自己的脑壳一锤子,这该死的头疼已经让我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可去找药剂师?我怕他们把我治成一只大肥老鼠!”马库斯夸张的说着,显然起司已经将鼠人瘟疫和药剂师协会有关的情报告知了他。而即使法师没有这么做,结合许多城市里突然爆发的鼠人疫情来看,药剂师协会也从中脱不了关系。 阿提克斯点点头,老实说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药剂师协会里的蛀虫是不是被清理干净了。“这样吧,如果你不建议采取一些新疗法,我带来的人里应该有人能帮你。” “我拒绝矮人式疗法,听说他们会把鞋上的泥当成药方!”国王之手说着,露出惊恐的样子,让他去喝那种东西,还不如让他去死。 “不是矮人。烈锤大公没有和我同行。他和熔铁城的幸存者在完成某样东西,等他完成了也许会过来吧。”铁骑士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他将目光放在马库斯身后的苍狮地图上,聚焦于熔铁城的位置。毫无疑问,安德烈是个合格的领主,他所统治的烈锤领是王国全境内最具有活力的领地。但这名矮人留在苍狮唯一的理由,只有西格特是他的朋友这件事。如今国王身死,不论死于何人之手,矮人似乎都没有了要在这个人类王国里继续停留的意义。而烈锤大公如果真的离开,对于苍狮现在的局势来说恐怕更加不利。 马库斯注意到了骑士长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如果烈锤领失去了它的领主,那不光是王国的损失。帐篷外的家伙们会发疯似的争抢他留下的土地和财富,尤其是那些坚固的城堡,对于任何家族来说都是不可抵挡的诱惑。没有了国王的制约,没人能阻止他们。甚至走到最糟糕的一步,如果我们不能及时推举一位受到所有人认可的国王,那整个王国都有分裂的可能。” 他说着,把玩起桌子上的木质标志物,那是一枚被雕刻成鼠人样式的棋子,“对鼠人共同的仇恨是现在维系王国的唯一一条命脉。至少现在是这样,任何在大仇得报之前就想要吃蛋糕的家伙,都会被其他人干掉。可之后呢?萨隆领,离我们不远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联军的清晨 人类与鼠人,谁更强大?这乍一看似乎是完全不需要讨论的问题,鼠人象征着更快的繁殖速度,更强的身体素质,更加狡猾和残忍。相比之下它们畏光的天性完全构不成弱点,因为人类在黑暗里的表现也不会比鼠人在阳光里好上多少对吗?所以在瘟疫开始的时候,大量的鼠人才能轻松的横扫遇到的所有人类聚落,直到,它们必须面对人类最为强大的特质,适应性。 我们总说,蟑螂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生存之道的生物,它们几乎可以在各种极端条件下生存。但我们这么说的时候是否忽略了我们自己?人类,在适应性上可能并不逊色。而比起需要用一代代生殖来进化改变自身的普通生物,人类则采用了另外一种不同的方式来融入新的生活环境。用矮人和精灵的话说,这就是人类毫无底线的地方。为了生存,我们可以无视传统,并理所当然。 当黑暗中的敌人在阳光下露出了它们的躯体,人们也渐渐从最开始的恐慌中恢复了镇定。他们开始学着在城墙上观察自己的敌人,观察它们的长项,它们的弱点,将领们很快就依照鼠人的特质制定出一连串针对性的策略,下毒的生肉,被放置在陷阱中的牲畜。同时,战士们也察觉到鼠人轻巧的身体让它们的骨骼相比起人类更为脆弱,于是越来越多的打击类武器,例如棱锤,连枷替代了笨拙的长枪成为对抗鼠人部队的标配。 军械师们通过研究被鼠人杀死的士兵,分析出了它们习惯攻击的位置,大量用来保护脖子和关节的护具被制造和使用。原本用来抵挡弓箭的大型盾牌也被拆解成灵活的小圆盾或蒙着皮革的皮盾。 可即使如此,人类也只是在与鼠人的战斗中不落于下风,离占领上风还有些差距。但人类具备着鼠人不具备的优势,或者说,原生鼠人不具备的优势,杂食。从一开始,鼠人的肉食性就带给了它们巨大的隐患,当瘟疫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传染,大部分人类并不能转化成新的鼠人,而是直接被吃掉,虽然后来的鼠人具备了一定程度的繁殖能力,但产下的劣鼠人在身体素质上甚至不如人类。 时间,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如果鼠人瘟疫可以无节制的向外扩散,那还好说,在苍狮以南更加广阔的土地上,有着数量庞大的各色生灵可供鼠人食用和转化。但苍狮寒冷的天气注定鼠人不能在没有能量存储的情况下远行,它们必须定期进食才能保证身体的活动能力。而随着人类全部躲到了坚固的城墙之后,鼠人的生存变的十分困难。它们没有足够的食物来生存,更别说花费能量来繁殖了。 这一点在王都和熔铁的两大战役结束后表现的尤为明显,集结了过多兵力却没有得到相应的食粮,整个苍狮的人类都发现鼠人的群落开始分散,越来越多的鼠人选择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这样它们就更容易让自己吃饱。也更容易被人类猎杀。 马库斯跟着阿提克斯走出帐篷,在朝阳中,大量象征着贵族身份的旗帜在晨光里飘动着,而那些旗杆的顶上往往插着数量不等的鼠人头颅。有些更为激进的贵族甚至选择剥下鼠人的皮毛,将自己的家徽绘制在上面用来代替布质的旗帜。这让整片联军营地多了几分残暴的意味。国王之手皱着眉头,低声说道,“看看我们周围,我都快分不清谁才是原始的一方了。” “这些战利品可以激励战士。在对抗鼠人的时候,恐惧才是最大的敌人。”铁骑士明白马库斯在说什么,可作为一名将领,他也清楚贵族们的激励手段并没有错。要知道,在这片营地中的士兵,大部分并非职业军人,很多贵族为了在联军中获得话语权,几乎抽干了自己领地幸存者中的男丁。而想要让这些临时征召的壮丁起到作用,至少要让他们克服胆怯。 “心怀信仰自然不会恐惧。必须要用到这些东西才能让人不至于逃跑,我印象里的苍狮军队可不是这样子。”国王之手冷哼了一声。他说的没错,作为以骑士精神治国的苍狮,过去的领主们比起血腥的战利品,更倾向于用美德,忠诚和荣耀来振奋士气,他们会选择身先士卒的和战士们站在一起,穿着绣有家族徽记的罩袍,以身体化为旗帜。 “时代不同了,我的小朋友。对怪物,我们不需要美德和道义,它们的血甚至不配沾染到旗帜上。”大骑士长说着,开始朝军营外走去。马库斯见状拄着权杖跟上,可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自己不同意阿提克斯的观点,那些野蛮的装饰物只会让他恶心。 清晨的军营安静而无声,只有少数的帐篷旁飘出冉冉的炊烟,这是随军厨师在准备早饭。阿提克斯两人穿过帐篷间的狭窄道路,走出了木质的围栏,他们看到在营地旁山坡的阴面有着一座小小的篝火,一位毛发异常旺盛的老精灵依靠在他的雄鹿伙伴上打着鼾,他鼻下的胡须随着气流循环着卷曲和舒展。 “请止步。”两个身穿皮甲的年轻精灵手握短弓,从营地两旁的灌木中站起身,对着来访者说道。而更多的目光,则从其它地方打量着二人。 “这就是你说能治好我头疼的人?可我听说…”马库斯看到精灵后多少有些惊讶,他还没有参与过与精灵的战争,对这些邻居的了解仅限于书本上的绘画。虽然他也得到了熔铁城出现了大量精灵的消息,但他明白铁骑士是不会允许精灵涉入苍狮的内部事务的。 “我们不接受精灵军队的帮助。但,一位渊博的智者愿意以个人的名义来协助我们,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对吗?”阿提克斯摊了摊手,他轻松的表情好像那两张指着他的短弓完全不存在一样。在和国王之手解释完了之后,大骑士长抬头对那两名虎视眈眈的精灵说道,“我来找绿杖阁下,希望他能治疗我的朋友。” 两名精灵互相看了看,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让这个人类接近长者。毕竟姆洛斯给他们的命令是不允许绿杖受到一点伤害。可一只小麻雀此时却从亚特伍德茂密的头发里飞了出来,从精灵们的头顶掠过,在二人的头上盘旋,最后径直落到了马库斯的肩膀上。精灵卫兵见此情景,只得将武器收了起来。 “长者愿意见你们。”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幻梦(上) 说是面见,但当马库斯和阿提克斯真的坐到精灵长者的面前,那团灰白色的毛发却没有半点要苏醒的意思。甚至,他靠着的雄鹿也连眼睛都没睁开。国王之手并非缺乏耐心之人,更何况他早就听说过各种关于精灵古怪性格的传言,就这方面来说他们甚至比直率的矮人还要棘手。马库斯看了看同伴,用询问的目光瞥了一眼绿杖,希望铁骑士能告诉他下一步怎么办。 铁骑士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可是即使如此,他也知道此时冒然的去将沉睡的老精灵唤醒是很糟糕的。阿提克斯环顾四周,目光放到刚才拦住他们的两名精灵身上,他看到这两个精灵正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感觉就好像是在看追着吊在自己面前胡萝卜的驴子。这让骑士意识到,或许并不是亚特伍德有意怠慢,而是他们没有真正理解这次会面的要求。 在短暂思考之后,大骑士长打消了那些不可能的猜测,只留下一个听起来有些荒唐,但似乎值得一试的选择。他看向马库斯,这位肥胖的贵族正在因为席地而坐弄脏了自己的裤子而感到不快。“既然亚特伍德阁下不愿意清醒着见我们,那我们就去梦里找他吧。” “您在说什么?骑士长阁下,您的脑袋没问题吧?”尽管已经见识过了巫师和狼人,但马库斯还没适应世界上那些超越自己常识的东西。他听到阿提克斯的提议后愣了几秒,然后夸张的扭曲着脸上的肌肉,剧烈的头疼让他没有怎么思考就说出了相当失礼的话。 不过铁骑士不是那种会在意小节的人,他反而觉得比起装腔作势的贵族做派,被头疼困扰的马库斯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虚伪的油画人物。于是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让他放宽心。“我的脑袋即使有问题也没有你的严重,我的大人。来吧,有些东西不尝试过谁也不知道结果。”说完,阿提克斯就解开了腰带上绑着的佩剑,他将铁则插在面前的泥土里,以此来避免猎巫刀的力量所带来的影响。 看到大骑士豪迈的躺倒到地上,马库斯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几天叹过的气比过去几年加起来还要多。在鼠人瘟疫爆发之前,可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位窃取了魔鬼智慧的人伤脑筋。不过物是人非不是吗?国王之手抬头看了看天色,朝阳已经完全离开了地平线,空气中的寒冷也随之减轻了不少。“希望不会感冒,治好了头疼却死于伤风可就太不值了。” 篝火周围的三人全部躺好,当他们的眼睛全部闭合之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大量的鸟雀从亚特伍德的头发里飞出,这些鸟类围绕着圆环形的轨迹飞动着,发出愉快的鸣叫,但被它们围绕的人却听不见任何的噪音。马库斯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平静,疼痛没有消失,可已经无法伤害到他的思想,这让他找到了久违的睡意,此时的他已经不在乎能不能真的治好头疼了,趁这个机会赶紧睡一觉才是他眼下真正需要的。 意识,沉入无边而安详的黑暗里,像是被厚实的黑天鹅绒包裹般舒适。过了不知道多久,在这片空间中时间好像已经没有了意义,马库斯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只不过他惊讶的发现此时的自己并不具有实体的身躯,而仅仅是一团发光的物质,在黑暗中漂浮着。自认是马库斯的光团打量着四周,他没有眼睛耳朵,也就没有视觉和听觉,可这并不妨碍他用一种更神奇的方式来观察,他从黑暗中看到了很多东西,有画面也有声音,这让他意识到这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所包含的东西太多,看起来才一团漆黑。 当国王之手这么想的时候,整个空间随之发生了转变,那些自然世界中存在的色彩开始浮现,他的周围瞬间变的丰富多彩了起来。树叶和枝条组成了地面,其间的缝隙下可以看到蜂蜜组成的河流在白云上流动。长着蜻蜓翅膀的太阳和长着鹿角的月亮在马库斯的上方追逐嬉戏。足有马车大小的橡树果实如滚石一样从他的身前滚过,在其后是穿着贵族服饰的甲虫仓皇的追赶着。 这些荒诞的景象没有让人感到恐惧,相反,它们甚至让马库斯感到安心。他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一直清晰紧绷的头脑在这样的世界里终于放松了下来。大群的蒲公英种子飞过,一个人松开抓着种子的手,轻巧的从太阳身边落下,他长着鹿一般的角,臃肿的身体被灰白色的长发以及胡须遮盖,露出其外的四肢只有三根粗壮的手指。 “欢迎来到这里,马库斯泰勒瑞尔,欢迎光临梦境世界。”亚特伍德的声音从须发下发出,他向访客张开手掌,掌心的种子迅速发芽变成一根手杖。 “梦境世界?你说这里是梦里?”马库斯用意识表达着自己的意思,而虽然他没有嘴,可声音还是从体内发了出来。 绿杖拄着手杖走向光团,“是,也不是。这里不是单纯的梦境,可构成这里的确实来自梦境。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人类解释它的存在,所以你只需要把它当成某种可供多人一起进入的梦就好了。” 面对接近的亚特伍德,光团本能的想要远离,可是没有手脚,根本谈不上移动。正在这个时候,老精灵已经走到了近前,他发出和蔼的笑声,打量着马库斯,“别着急,想象你的样子。不需要多么的具体,就像画家创作自己只见过一面的风景那样用印象来描述。” 很快,光团中就伸出许多的触须,这些触须相互纠缠,编织成外皮和肢体,一株长着短粗手脚和眼睛嘴巴的蘑菇迅速出现。马库斯惊讶的打量着自己新的肢体,显然感到了不可思议。 “做的不错,很多精灵都不能这么简单的定义自己。不过人类短暂的寿命也许成为了你们的优势,它让你们更容易看清自己。”三根手指的长毛怪愉快的摸了摸自己胸口,如果那里是的话,的毛发。 “所以您就是绿杖阁下?”到了现在,马库斯才半信半疑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哦,当然,我还会是谁呢?很抱歉把您和阿提克斯先生引导至此,我觉得在这里很多问题都能得到更简单的解决。比如困扰您的头疼。”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幻梦(下) 长着鹿角和三根拇指的灰色大毛团带着和它看起来同样笨拙而怪异的蘑菇人行走在树枝和叶片组成的地面上。他们的身边偶尔会穿过其它的生物或者路经某个匪夷所思的景观,其中不乏会对这两名路人感兴趣的存在,就比如当他们走过一片巨大的卷心菜田时,一只看起来至少有城墙大小的蟋蟀就曾主动和他们打过招呼。那只蟋蟀身上披着暗红色的斗篷,头上戴着二十种花编织成的花环,当它从卷心菜上爬过的时候,投下的阴影让马库斯错把它当成了巨龙。 好在这位长着六条腿的绅士并没有任何的恶意,它友好的在亚特伍德身前摘下花环行了一礼,复眼里倒映出无数老精灵的影子。绿杖对这只蟋蟀也表现出了少见的礼貌,他晃悠着肥胖的身体,略微躬身表示尊敬。当二人告别卷心菜田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精灵率先开口解释了起来,“他只是想问问我们有没有迷路。毕竟这条路已经很多年没人走过了,尤其是我这个不常做梦的老家伙。” “您是说,那只蟋蟀也和我们一样,是一个,人?”蘑菇形态的马库斯笨拙的挥舞着他的手臂,用以补足这幅外貌没法表现出的惊讶。他以为自己和绿杖的变化就已经够夸张的了,不管外形上多么古怪,他们好歹还拥有着模糊的类人肢体。可是一只巨大的蟋蟀?这实在是超出了国王之手的想象。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梦境世界的形象与现实世界还是有相当微妙的联系的,如果你从未体验过飞翔,那你就不会长出翅膀。”老精灵耸了耸肩,回答道。 “可那是只蟋蟀,难道他在现实中有六只脚还会飞吗?”蘑菇人更加疑惑了,他皱紧了眉头,如果他还有眉毛的话,有些焦急的询问道。这里的诡异场面已经快让他发疯了,作为一名人类所积累下的对外在的常识正在逐步被打破。 “呵呵,”亚特伍德笑了一会,在让马库斯更加不安前停止了这种行为,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虽然在这里提及别人现实中的身份是件相当失礼的事情。不过稍微透露一些还是可以的。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位先生,他在你清醒的时候确实有着翅膀,至于多了两条手臂嘛,巨龙总有时间来适应这种变化对吗?” “什…”国王之手张大了嘴巴,露出里面菌丝拧成的舌头,“您说他是一条龙!” “嘘!”绿杖用粗大的手指放到嘴前,看了看四周,好像生怕马库斯的声音引来某些注意。过了片刻,在精灵确定周围没有第三双耳朵的时候,他才用严肃的口气对后者说道,“我记得我提醒过您这最好不要声张。就算它没有真的威胁到别人的现实生活,但隐私被透露还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您说对吗?” 蘑菇人点了点头,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歉意。而他也想到,如果绿杖没有骗他,那么这个所谓的梦境世界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伟大的多,要知道,连巨龙都愿意沉醉在其间的地方肯定有它的独到之处。这也让马库斯对治好自己的头疼多少有了些信心。 在这之后,二人又穿过了很多地方,见到了更多不可思议的景色。而这些奇异的景致中往往也有一些独特的住民,据绿杖说,拥有自己领地的梦境存在多半是在现实世界里已经陷入了长久的沉睡或是干脆舍弃了血肉的形躯将意识留在了这里。这种说法让马库斯不自觉的想到了很多宗教中所描述的天堂或是神国。只是区别在于,他没有在梦境世界中看到任何崇拜的迹象,这里看起来不属于任何神邸。 “我们还要走多久?”在太阳和月亮第三次从头顶掠过的时候,国王之手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确实很欣赏这场旅行,但他还没有忘记外界的事务。逃避,不是他喜欢的选项。勇敢的面对并解决堆积在眼前的困难才是马库斯的风格。 亚特伍德停下了脚步,他的前方是一片一人高的蒲公英草坪,老精灵转头看向马库斯,“我一直在等你问出这个问题,现在我们到了。”他说着,轻轻用手杖敲打着地面,那些蒲公英随即在一阵微风中脱离枝叶,朝着二人飞来。 白色的绒毛遮蔽了所有的视野,等大量的蒲公英散去,马库斯惊讶的发现原本应该是草坪的前方变成了茂密的森林,只不过说是森林,从远处看起来更像是很多的树木枝干穿过地面的植被,在前方相互交叉遮挡组成的浓密部分。绿杖见到这片森林后点了点头,转身看了同行者一眼就率先朝着森林中走去。马库斯可不希望在这里与向导失散,连忙跟了上去。 “关于你的头疼,你有什么猜测吗?”这是老精灵在进入梦境后第一次主动提起此行的目的。 国王之手沉默了片刻,“我恐怕没有。那种疼痛是突然出现的,毫无征兆,就像是一根钉子刺进了我的脑袋里,但是要说清楚是具体刺进了那个位置,我又没法肯定。那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这是当然。”亚特伍德说道,“因为让你头疼的原因,并不出自你的身体。而且,准确来说,困扰着你的并不是头疼,你会把它当做头疼,是因为你有限的知识只能做出这样的解释。” “可…如果您所言不虚,那到底是什么在折磨着我?”如果是之前听到老精灵的话,马库斯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但是这一路上的风景已经让这位爵士分不清何物为真,何物为假。他只能判断出亚特伍德没有害他的意思,既然如此,对方的话总还是可以相信一些的。 “其实我这一路一直在观察你,对于你的病情,我有了一些很模糊的推测。不过这事关重大,我需要带着你来拜访这座森林的主人。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老精灵说着抬起头,看向天空那好像无边无际的树冠,“您说对吗?陛下。” 一个影子,从树枝之间一闪而过,速度快的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可很快,它以越来越频繁的次数在高空的枝叶间来回跳跃,最终,停在了二人前方大概五米高的树枝上。一个人形生物站起身,身体的大部分被树叶遮住看不清样子,马库斯只记得这个生物有着一双他从未见过的眸子,那不是任何他所知生物的眸子。光是看到这双眼睛,国王之手就有了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我若说不对,你会相信吗?”那生物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似男声又似女声,空灵的让人无从判断。“既然你已经带他来了,就说明你知道了他的症结。何必再和我调侃。还是说,你害怕我已经忘记你了?” 亚特伍德大笑两声,拄着手杖单膝下跪,“久疏问候,希望您不要介意。”之后他站起身,面朝着马库斯,双手张开说道,“来自北方王国的人类啊,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这梦境世界中最尊贵的存在!他存于一切梦之前,存于一切梦之后,他是夜晚的守护者,幽秘隧道的看门人!他是我辈的导师,所有向往自然者的主君!他是,翠王!”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症结 被称为翠王的存在没有从遮挡着他身体的树叶后离开的意思。他居高临下的俯瞰着马库斯和亚特伍德,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翠王是你们给我的称呼,我从未想过要统治或管理这个地方。人类,你不是这里的住民,不需和他们一般以这个名号称呼我。你大可直接叫我在凡间的名讳,格伦。” 听到被老精灵如此推崇甚至奉为君主的翠王竟让自己叫他的名字,马库斯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身为苍狮国王之手的精明重新控制了他的思想。他看了看身边的绿杖,理所当然没法从后者覆盖着毛发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然后深深的地下头,用自己这幅躯体能发出的最谦卑的声音说道,“这是我的荣幸,格伦陛下。” “只有格伦,没有,陛下。”翠王听起来有些不太高兴,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而随着他的意志,整片森林中的树枝也跟着开始颤抖,大量的树叶从空中落下,让林间变的更加迷幻。 不过这种迷幻只限于旁观者,马库斯可不认为眼前的场景有趣。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自己的称呼无疑是触怒了这位翠王。国王之手茫然的看了眼亚特伍德,他认为刚才的称呼已经是能想到的最万全的说法了。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生气。至于去直呼一方统治者名讳这种事,打一开始就不在马库斯的选项中,他所接受的教育让他绝不敢这么做。 绿杖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明白格伦的话绝不是客套,而马库斯的谦逊大部分也不是装出来的,只是二者身处的环境不同,一个已经习惯了在幻梦之中将所有遇到的人都当做朋友,而另一个则还是受限于人类社会明确的等级制度之下。这也是为什么老精灵觉得自己必须跟来的原因,他必须确保两人有对话的可能。 “既然陛下让你叫他的名字,你叫就是了。他和你们社会中的任何国王都不同,不会因此而感到被冒犯。” 蘑菇人马库斯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如果您希望的话。格伦,对吗?” 枝叶,停止了颤抖,那些在空中飘荡尚未落到地上的树叶在看不见的力量影响下随机贴到了附近的树木上。诡异的是,马库斯分明看见一片白杨木的树叶在停到一棵枣木上后从叶茎处长出了新的之感,自然的与后者融合在了一起。但国王之手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为什么惊讶了,他甚至开始认为这种景象是一种正常的情况。在这种感觉更进一步影响自己之前,马库斯决定尽快离开这里。 “我想我们应该回归正题,您说已经找到了我头疼的症结。那么请问,这具体是指哪一种病症呢?” “病症?不,不不不,这可不是什么病症。”翠王的身体在叶片后不安的扭动着,那感觉就像是一只猎豹正在窥探着自己的猎物,寻找着突袭的时机。“这不是病症。病症,是源于你身体的非良性变化,可能是衰老,变异,或者其它什么。但它一定是来自于**的。可现在,你应该还能感觉到头疼对吗?只是那感觉很模糊,让你无法肯定。” 经这么一提醒,马库斯确实感觉到了某些影响着自己的东西。那就是强烈的失真感,这种感觉让他无法用认真的状态来看待幻梦之中的事物。但这和现实中的头疼是源于一种理由吗?马库斯不能肯定。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亚特伍德再次开口了。 “不用怀疑,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不会像你这样镇定和冷漠。马库斯泰勒瑞尔,这片所谓的幻梦其实是比你所认知的世界更加真实的存在。而你的智慧和被标榜的理性并不能让你免俗,所以一定有什么其他理由阻止着你进一步接触这个世界。” “可,那会是什么呢?”马库斯彻底的被搞糊涂了,他放弃搞明白翠王和绿杖那暗语式的对话,直接了当的寻求答案。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不会这么做,但他现在实在是有些转不动脑筋了。 “灵魂,你的灵魂出了问题。来自北方国度的人类。”翠王或者说格伦说着,伸出一只如蜥蜴般长着鳞片的手指,轻轻摇晃着,“你应该看看你自己,这样你就会明白。” “哗啦啦!”马库斯面前的地面开始出现破洞,那些构成地面的枝叶如生物般向四周退去,露出下方的一汪清泉。那从白云上涌出的泉水成了一副最好的镜子,将国王之手现在的样貌完整的表现出来。大体来说,马库斯已经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像是棵长了手脚的蘑菇,但在翠王的镜子中,他发现了一些观察四肢没法看见的东西。 那是大量的,有着复杂花纹的暗紫色霉斑,它们密布在马库斯身体的侧面,关节的内侧,以及其它难以直接看到的地方。这些霉斑像是一条条蚯蚓,在蘑菇人的表皮下蠕动着,让人有一种用刀子将其挑出来的冲动。 “这些是什么!”马库斯用手去抓那些霉斑的位置,但什么都没有碰到,这让他十分抓狂,扭头大声的询问着其他人。 “它们是你灵魂中的一部分,是属于你却不归于你的部分。简单来说,那是你从魔鬼那里得来的智慧。”亚特伍德沉声说道。 “你是说,我的头疼是因为它们引起的?可为什么?它们从来没有像这样给我带来伤害。难道,是那个魔鬼在报复我吗?”国王之手惊恐的连续发问,他不在乎老精灵是如何知道自己与魔鬼间的联系的,但他在乎的是魔鬼的智慧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他害怕曾经询问过起司的事情发生,害怕自己失去智力,沦为痴愚之辈。 “冷静,人类。冷静。”翠王的声音有着不可违背的力量,它令陷入恐慌中的马库斯平静下来,“事实与你所担心的恰恰相反,魔鬼已死,而你得到的智慧现在才真正落到你的手上。”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医治之法 “魔鬼,死了?”听了格伦的话,马库斯愣住了。他刚刚在脑中想到了关于自己头疼的无数种可能,但偏偏没料到让他备受折磨的病痛是因为魔鬼的死亡。下意识的,他相信了翠王的说法,而这就衍生出来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魔鬼死了我反而会头疼?” 按照常理来推论,智慧的原拥有者魔鬼死亡后,他所遗留下的东西就彻底成了无主之物。既然是无主之物,那么马库斯这个原主人在时都无法奈何的小偷拥有了它自然也是无可厚非。没有道理在魔鬼活着的时候他可以使用偷来的智慧,而在魔鬼身亡后却受到其伤害。这在逻辑上来讲是说不通的。 但在名为魔法的大门背后,很多事情就是与常识背道而驰,亚特伍德晃了晃头上的鹿角,抖落下几片树叶。“事实就是如此。你从魔鬼处如何获得了这份智慧,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的是,你的灵魂不足以承载这份智慧。而这也是你头疼的症结所在,你的痛苦并非来自头颅之内,它是你的灵魂在因为过度的负荷发出警告。” “警告?”马库斯被这个用词弄得不明所以。他想要挠一挠下巴来缓解这种困惑,这是他小时候的习惯,可当他摸到自己的脸部下方时才想起现在的自己是一株蘑菇,而蘑菇正常来说是没有下巴的。 国王之手的失态没有引起其他两人的注意,翠王的身体在树枝和叶片间来回穿梭着,好像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没错,正是警告。灵魂之神秘,是比魔法还要艰涩的知识,即使是我和亚特伍德也没法完整的得出你患病的过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魔鬼的智慧现在正在缓慢且不可阻挡的融入你的灵魂之中。这种融入和你之前持有并使用它是不同的,它会破坏你灵魂的和谐,头疼只是这种破坏的初步显现。” “那它最后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呢?”马库斯抬头试图用目光追上格伦的身影,但这只是徒劳。后者的速度已经超过了视觉能捕捉的界线。不过马库斯也不是真的想看清翠王的身姿,他只是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对方快点告诉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这可不好说。”绿杖的话语让国王之手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从上方的枝叶转向这个满身长毛的生物。老精灵摇了摇手中的木杖,尝试着做出思考的样子,不过他的所有表情都被厚实的毛发遮盖,让人难以辨认,“以我的推测来看,目前最有可能的是两种结果。” 说着,亚特伍德伸出一根肥胖的手指,“第一,你的灵魂不足以支撑这股外来之物,它会被损伤甚至损坏。而你,则会因此变成身体和精神不同步的状态,用人类的话说,你会变成白痴。或者更糟,你的身体仍然活着,但意志已经消散,躯壳成为囚笼,将你破碎的灵魂囚禁其中,就连死亡也成为奢望。” “第二种可能,你的灵魂比我们预测的要强大,它可以接受魔鬼的智慧甚至通过磨合将其真正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当然,这可能会损耗一些东西,你会因此失去些记忆而得到的智慧也不完整。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蘑菇的面部没有血管,所以无人知道马库斯说出这句话时的脸色具体有多难看。但从他颤抖的声音来说,浓烈的恐惧已经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脊椎骨,冰冷的顺着骨髓爬向大脑。老精灵提出的第一种可能,他绝不能接受,所以目前他只能把希望放在第二种上。马库斯想知道除了承担失去记忆的风险,自己还可能面对什么。 “只不过灵魂的改变是极为缓慢的,你知道,这可能是我们有别于恶魔与魔鬼的地方,那些深渊来客总是可以轻易改变自己灵魂的样子。可我们不行,也就是说,我们无法确定你需要多久才能完成这次融合。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年,也许,可能直到你此生的尽头这改变都没有完成。”亚特伍德说着语气中有些无奈,因为如果马库斯想要相信第二种可能,那他的头疼就无需医治,也无法医治。 “这…”其实这倒是绿杖多虑了,短短几天时间,马库斯就已经被这剧烈的头疼搞的性情大变,别说余生都要在这种苦痛中度过,即使老精灵明确告诉他只需要再忍受一年,恐怕国王之手都会发疯。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翠王的声音从头顶的枝叶间传下来,“如果我们可以用其它方法引导你的灵魂,加快这种融合的进度,并从旁保护,那么你就有很大的可能可以完整的得到魔鬼的遗产。但是,你真的想要这份遗产吗?” “您这话,什么意思?”马库斯被格伦弄糊涂了,他当然想要魔鬼的智慧,如果没了这超常的思考能力,他马库斯又算什么人呢?但鉴于对方是这方空间的统治者,国王之手还没有冲动到直接顶撞对方的地步,他使用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疑问,用这种方式来掩盖不满。 果然,翠王没有听出话语中质问的意思,他把这当成了普通的提问。于是躲在树叶后的存在耐心的解释起来,“魔鬼的东西,终归不是人类可以随意使用的。如果你选择接受,那无异于与魔鬼同流。我们还不能确定与你交易的魔鬼真的身亡,如果他没有死去,那你的这种行为就是在把自己的灵魂白白送给对方。而即使他真的死了,魔鬼的智慧也包含了他们的想法,你很可能会逐渐与他们同化,最终,死去的魔鬼会在你的身上重生。” 马库斯沉默了。他在衡量自己将要付出的代价和所得的回报。蘑菇人的身体因为紧绷而颤抖着,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碰撞。这让树梢上的格伦十分不解,他将目光转向亚特伍德,用只有他们听得懂的语言说道,“为什么,他宁可变成魔鬼也不愿意放弃本来不属于他的东西?是因为贪婪吗?” “不可否认,您说的因素是关键之一。”绿杖点了点头,用同样的语言回答道,“但我想这放到他的身上并不适用。您知道的,如果一个人的心里满是**,那他会在幻梦中以怎样的姿态显现,而入我们所见,这个叫马库斯的人类并没有。他感到难以抉择的原因,除了贪婪之外,我想还是出于责任。在他的王国中,他必须担负起巨大的责任,这让他无法放手魔鬼的力量。” “责任?”翠王似乎歪了歪头,好像在思考这个词汇的意思。然后有些不太能肯定的说,“他不需要为他的国家负责,他不是他们的国王。” “是的,他不是。可他忠于国王,哪怕国王已死,他也不能放任自己退却。”亚特伍德说着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人类,眼神里有着些许的惋惜,“这或许就是这片世界中很少有人类的原因吧,他们太喜欢把自己束缚起来了。” “就像你带来的另一个人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进入这个世界后直接变成石头的家伙。”格伦欢快的说道。 “嗯,事实上,我还以为他会变成铁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 马库斯的决定 “在我做决定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知道。网”当亚特伍德和格伦的话题已经从变成石头的阿提克斯聊到最近外界的天气和植被时,马库斯似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看了看两人,说道。 树上树下的两个存在将目光转到蘑菇人身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做出了倾听的姿态。见此,国王之手努力的保持镇定,他害怕自己说的话会激怒这两个人,导致他无法从这里再回到现实中,甚至直接死亡。“嗯,我想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只是个假设,”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如果,我选择接受魔鬼的力量。你们真的会帮我吗?还是说,其实一开始就没有这个选项。” 沉默,让人紧张到窒息。马库斯知道世人对恶魔和魔鬼的态度,也知道这两者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没办法,就如亚特伍德之前说过的,即使他可以以极强的自制力放弃魔鬼的智慧,然而苍狮如今的状况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国王已死,但西格特对于马库斯来说不会比他对于洛萨来说轻微,这位将自己提携上来加以信任和指导的君主是他用所有都无法报答的恩人,为了他,为了赫恩之名,马库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局,他必须坚持下来。 “嘿嘿,呵呵,哈哈哈哈”突然爆发的笑声出乎了人类的意料,他看着趴在地上大笑不止的亚特伍德,以及带动着整片森林摇晃的翠王,陷入了全然的不解。马库斯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 许久之后,笑声终于平复了一些,绿杖率先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拄着手杖,一只手捂着脖子,似乎随时还有可能再摔倒。“哈哈,没想到你在害怕这个。其实这对你来说完全没必要,你根本无需担心我们对此事的态度。” “什么?你们不在乎,可…”国王之手又一次混乱了,听老精灵的意思,其实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选择。 “事实就是这样,人类。”翠王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他跳到了较矮一些的树梢上,用分不出性别的声音说着,“或许你认为一个魔鬼的存在与否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它关乎到你的国家和你所知道的一切,魔鬼完全有能力将它们搅乱,就像搅混一片池塘。但对我们而言,这并不重要。不论魔鬼是生是死,不论你的抉择如何,池塘还是池塘,这就够了。即使这汪池水被搅的再浑浊,它也有重回宁静的那天,只是或早或晚。” 马库斯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明白他理解不了这个叫格伦的存在的想法,就像他也无法猜透亚特伍德带自己来此的意义一样。网“好吧,既然这样,那我接下来的问题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别那么急躁,马库斯。”与翠王不同,绿杖似乎还是希望劝说一下这个人类,他捋了捋胸前的毛发,从里面掏出一串树莓,“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不过你别忘了,力量也好,智慧也好,在这个世界上都不是只有一种来源。我接受了治疗你的委托,我也会这么做。但我不希望你因为鲁莽的决定而抱憾终生。你的生命还很年轻,没必要着急决定自己的道路。” “或许您说的没错,亚特伍德阁下,我其实不是很需要这份智慧。毕竟我也并不排斥简单的生活,而老实说,在王国里越往上走,我只看到了越多丑恶的光景。没有国家是绝对公正的对吗?就像没有人是绝对正确的,除非他是个不愿意思考的傻瓜。”马库斯说到这停了停,他想到了一个傻瓜的名字,也不知道那家伙跟着起司一起冲到了溪谷城,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我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去做个农夫也好,小商人也罢。那些所谓的名誉,家族,地位,我都可以不要。但我走了,其他人怎么办?那些枕着武器在营地里睡觉的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家伙们,他们怎么办?我不是神明,没法帮他们到底,可我至少比那些脑子里只有利益的家伙更明白人命的价值!” 绿杖,笑了。这一次他不是在大笑,只是面部的毛发产生了轻微的晃动,他看向马库斯的眼神也有了些许的变化。“也许,那魔鬼的智慧掩盖了你灵魂中更为难得的品质也说不定。这就让我更加可惜了,你为了其他人而选择了牺牲,但你选择的路会让你逐渐失去人性,最后变成只懂得获取利益的存在。你选择的路,会让你变成你现在最不齿的人。” “如果我现在临阵脱逃,我立刻就会对自己感到不齿。”国王之手语气坚定的说,一如当时鼠人攻城时他决然的登上城墙作战。 亚特伍德叹了口气,转头对树梢上的人问道,“您觉得如何,陛下?” “他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你何必再问我。”翠王轻轻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对马库斯决定的态度。 老精灵点点头,转身看向人类。他将那串树莓扯下来一颗,扔到了自己嘴里,然后又将一颗高高抛向树冠,给了翠王。最后,亚特伍德将剩下的树莓放到手中全部拿到马库斯面前,“如果你下定决心,就把它们吃下去吧。等你醒来后,就一切都解决了。” 国王之手用菌丝组成的手接过这些小颗的果实,它们红色的色泽十分诱人。马库斯敢说贵族的小姐们一定很乐意将它们当成茶会或是晚宴后的点心。不过现在,它们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不知效果的药剂,吃下之后会发生什么完全没有把握。犹豫没有持续多久,蘑菇人就一仰头将手中的莓果全部吞咽了进去。他甚至没来得及品味这些果实的味道,深沉的黑暗就又一次包裹住了他。 看着径直倒在地上的马库斯,绿杖走过去拉起前者的脚,拖着他走向森林的中央。翠王在树梢上跟着他,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而当他们走到林中的空地上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型鸟类搭建的巢穴似的建筑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亚特伍德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蘑菇人的身体扔进了里面,接着他伸出手,用力的将手指按在突出的树枝上,皮肤被戳破,暗红色的血顺着伤口流到毛发上。老精灵用染着血的毛发当成笔,在地面上书写起了大量的纹路,这些纹路大多像旋涡一样环绕层叠,又如绳结般相互连接。 当精灵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站起身看向翠王的方向,“他没法再来这里了对吗?” “当然,沾染了魔鬼的力量,他将被这里永久拒之门外。” 绿杖点了点头,他随手将手杖在空中一划,木质的杖顶就开始着火。接着,他用这火点燃了这个建筑。在火焰的噼啪声中,淡淡的说了一句, “可惜。”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 大梦已醒 铁骑士从睡梦中醒来,他看看天色,发现离自己入睡的时间应该没有过去多久,太阳离正午尚有很大一部分距离。而紧盯着太阳看的结果,就是大骑士长很快就不得不闭上眼睛,用手指按压起酸痛的眼角。这时他才发现,虽然只是经历了极为短暂的睡眠,自己的精神状态却得到了极大的恢复,就好像自己不是只睡了两个小时而是睡了两天一样。并且久睡之后的倦怠感也没有出现,阿提克斯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充满力量。这样的状态在他五十岁之后就很少出现了。 骑士从篝火堆旁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臂,目光跟着四下扫视了一番。他看到老精灵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样子,胸口有规律的起伏着,完全没有苏醒的意思。而身边的马库斯,身上却冒出了很多汗水,皱着眉头呼吸急促,如同在做恶梦。阿提克斯见状当即就想要拍醒后者,可手刚伸出,一只无声的箭矢就插到了他与马库斯之间的地面上。 铁骑士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那两个负责守卫的精灵也正看着他。两人中的一个还举着弓,显然是箭矢的由来。另外一个则将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阿提克斯不要轻举妄动。阿提克斯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有自信从精灵手里带走国王之手,但他没有这么做。如果这种痛苦也是治疗的一部分,自己确实不该轻举妄动。铁骑士将之前插在地上的铁则拔起来,这个举动让精灵们紧张了一下。不过他只是将佩剑插回了腰间,接着就又坐在了地上。 阿提克斯没有等很久,国王之手在将近半个小时候就安静了下来。随后马库斯捂着自己的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你看起来不大好。”骑士长率先问候道。到目前为止他没有感觉到异样,但最终确定还要取决于马库斯的回答。 “何止是不太好,简直糟透了。我最近应该都不会吃蘑菇了,尤其是烤蘑菇。”泰勒瑞尔有些后怕的说,在醒来前的梦境里,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火烧了一样的痛苦。可等他睁开眼睛将这段回忆暂时放下,他发现了一件令人振奋的事,那种困扰着他的头疼,消失了。但这种喜悦没有持续多久,马库斯就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当他看向关心自己的大骑士长时,他的目光没有任何停顿,那感觉就像是眼前的人和随处可见的草木没有任何的区别,等国王之手努力的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才让阿提克斯的轮廓清晰起来。 好在铁骑士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或者说他将这种情况归结为马库斯醒来后的恍惚。“头疼怎么样了?”大骑士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问道。虽然自己好像完全被排除到了这场治疗之外,不过马库斯醒来前的挣扎和现在的状态都说明进入梦境这个判断没有错,一定有什么在国王之手的梦中发生了。而现在阿提克斯只希望那是他期望的事。 “我想我已经摆脱它了。”马库斯点点头,挤出一抹笑容。付出代价,得到回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没什么可抱怨的,也不会让这种不安影响铁骑士。随后,他朝依旧在沉睡的老精灵深深鞠了一躬。“我相信您听得到我的话,感谢您的帮助。不论我最后落得怎样的下场,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曾为二人带路的鸟雀再次从绿杖的头发中飞出来,它绕着马库斯飞了两圈,然后径直飞到了森林里去了。“走吧,这里已经没事了。”国王之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装,将尘土从上面掸下去。 阿提克斯歪了歪头,跟了上去。在他习惯性的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时,他隐隐的感觉到铁则的剑柄有些温暖。不过老骑士只把它当成是因为这柄剑在太阳下放了太久的原因,没有多想。 随着二人离开精灵们的营地,不远处吵闹的人声让刚刚的美梦好像变成了很遥远的东西。国王之手和大骑士长的失踪让所有贵族都慌了神,他们匆忙的和其他人联系着,希望确定真实的情况。马库斯甚至看到了一些贵族营地正在竖起十字形的旗杆,要知道那在苍狮是统帅才能使用的规格,看来只是一上午不在,整个联军的形势就已经混乱起来。 马库斯没有着急赶回营地,他和大骑士站在山坡上,看着这景象。半晌,才发出一声轻笑。“您看,我亲爱的阿提克斯阁下,这才是一个王国该有的样子。陛下在的时候,我们就像在做一场大梦,梦里荣耀和秩序都是真的,是像阳光一样无处不在的。而现在,梦醒了,现在不是正午,而是午夜。午夜不属于公正的骑士,午夜,是魔鬼的时间。” “你想说什么?孩子。”阿提克斯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着国王之手,他看到厚重的斗篷在这个肥胖的身体后轻轻摇动,像蝙蝠的翅膀。铁骑士不明白马库斯话中的意思,但他本能的觉的这些内容让他有些抵触。 “我想说什么?我想告诉这些贪婪的鬣狗,晚宴开始了。可,它是需要入场券的。”马库斯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昂首走下山坡,他张开双手,好像要拥抱整个陷入混乱中的王国。 而看着这一幕的铁骑士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犯了个错误,他眼前的人变的陌生了起来。他很想现在就转头将亚特伍德从雄鹿身上拉起来,质问他马库斯的变化,但他大概能想象出老精灵的回答。于是这位老人只能用手轻轻在自己的双肩上个点了一下,好像当年册封成骑士时国王的剑身敲打双肩一样,“陛下,如果您能听见,请保佑这个国家。保佑这个年轻人。” 一阵狂风吹过,吹起了大骑士因没时间打理而落下的头发。同时,一片白云也被吹动着挡在了太阳之前,让整个山坡都落入了阴影里。阿提克斯拨开发丝,抬头看了看那片云朵,手指握紧了铁则的剑柄。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甩斗篷,阔步跟上了前方的马库斯。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担心 人类的军队,在中午过后就开始做出了开拔的意思,但一直从熔铁城跟随至此的小尾巴却没有继续尾随。精灵们没有跟上去,阿提克斯看到在诸多贵族的旗帜之后,只有一名精灵哨兵小心的将半个身子探出山坡,冷冷的目送着人类离去。他们放弃了?铁骑士皱着眉头思考着,还是说,这些尖耳朵的森林之子对接下来的行程感到了不安和恐惧?不,他们没理由那么做。有什么其他原因让精灵们放弃了跟随的打算,某些自己还没想到的原因。 在大骑士长转过头不再看向山坡之后,那名精灵哨兵像发现了老鹰的獴鼠,迅速将身体缩了回去。他转身用后背做滑板,整个人从山坡的阴面滑下,然后借着这股力量在坡面的尽头用力一蹬,如羚羊般优雅的落地赶回同伴的身边。哨兵单膝跪倒在地上,用和长者一样的高度恭敬的回报他看到的事情。“人类已经出发了,长者。我们是否要放出猎鹰跟踪他们的去向?” “不必。”一直在沉睡中的亚特伍德这次开口回答道。他睁开眼睛,长长的眉毛随之颤抖。“我们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参加这场战斗了。陛下已经指明,鼠人不再是这个世界的灾厄,有人为它们赢得了生存的资格。接下来,就看它们自己有没有能力存活下去。” 所有的精灵在听到“陛下”这个词时都露出了敬意,他们知道这个词汇在精灵语中只会代表一位存在,世间绿色的起源和归处。可另一个精灵哨兵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皱了皱眉头,“但长者,巴克姆还在人类手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带他回来?” 绿杖站了起来,他身后的雄鹿也跟随着主人的步调打了个响鼻。“巴克姆是我们中的一员,但我们没权利以此把他束缚在森林里。他有能力选择自己的道路。等他自己回家的时候,我们欢迎他的归来就是了。”老精灵说着,抖了抖双手,而巧合的是,大量的鸟雀也刚好从附近的森林中飞出,好像在应和着他的话。 “永远不要为踏出森林的孩子们担心,当他们行过有树荫摇曳的林地,自然会有人关照他们。”说完,亚特伍德骑上了自己的雄鹿,从鹿角上选了一个酒壶,拧开盖子猛灌了一口。“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确保这绿色长存。” 之前提问的女哨兵听完长者的话对同伴点了点头,后者将一片树叶放入嘴中,吹出高亢清冽的响动,隐藏在附近的精灵们知道这是集结的信号,纷纷发出回应。那些被他们放出作为侦查的猎鹰们也在主人的召唤下在空中盘旋起来。然后朝着熔铁城的方向飞去… 鹰隼的翅膀掠过薄雾,潮湿的空气不能影响它锐利的视线。点滴的雨丝连接着天地,让它眼中的王都看起来像是一张保存不当的老胶片。经过训练的记忆准确的在林立的建筑间找到自己的目标,这只猛禽轻轻振动翅膀,朝着一间二层小楼飞去。在这间小楼门上的招牌上写着“赤红之血”的字样。 窗户,在鹰隼还未触及前准时的打开,一双包裹在昂贵丝绸衣物中的纤细手臂推开了它,并让闯入房间的飞鸟落在自己右手小臂上的皮质护具上。“哦,亲爱的,看看你的样子,都被淋湿了。”穿着红衣的女子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根肉干,放到猛禽的嘴边作为奖励。她一转身,红色的裙摆在炉火中摇曳。爱米亚将这只动物放到炉火旁的架子上,随手抽出捆在其爪子上的信纸。 “情况怎么样?”独眼关上窗户,转头询问道。鹰隼本来就是她手下训练出的用来传递情报的工具。只不过在女巫对它们施法之前,这些猛禽没办法像信鸽一样长途传递消息,它们总是会被其他事物吸引注意力,就和其他猎食者一样。 爱米亚整个人半躺在炉火边的长椅里,借着火光看着信纸上的内容,那是一些被加密过的文字,不过女巫凭借卓绝的记忆里不需要查阅任何资料就可以破解它们。她姣好的侧颜在足以让这国度里大部分的男性疯狂,可只有和她关系最密切的伴侣才能排除这种干扰读出她表情的意义。 “有多糟?”独眼走到女巫的身后,手指在后者的长发中轻轻绞动着。虽然能直接看到文本的内容,但即使是这套密码的创造者,她也没法直接解读传信的内容。而且,自从爱米亚展现出了她在密码学上的能力之后,独眼已经渐渐习惯了依靠女巫来解读这些来信。 “二十三位领主的联军,军队人数已经突破了三百人。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只是被征兆的平民,可也已经是一股足够强大的部队。再加上大骑士长的指挥,即使是和大量鼠人在平原上交战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爱米亚伸手握住情人的手,语气和窗外的天气一样阴郁。 “需要我派人去把珂兰蒂接回来吗?”独眼知道女巫在担心什么,她提出了提议,但自己也清楚想在这种情况下把人安全的从北境带回来,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没关系。我相信她已经可以保护自己了。相比起来我更担心罗兰先生,虽然我让希尔医生跟着他,但他那时候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爱米亚将信纸折起来,放到桌上,目光盯着火焰。罗兰在得知西格特国王的死讯后就找独眼要了一匹快马和一些补给品只身北上,当时女巫看出老人眼睛里的急切和焦虑,所以没有阻拦他,只是派遣希尔跟魔术师同行。 “希望如此。矮精们已经好几次来找我要人了,甚至连爱德华家族的代表都隐晦的提及到了这个问题。罗兰先生的人缘可真的不错。”独眼说着苦笑了起来,老人在近期一连串事件中累积起的声望甚至超过了爱米亚,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 “对了,斯派洛呢?他没有什么意外吧。”说到罗兰的话题,女巫也就想起了那个一直跟在老人身边的小跟班。这次老人北上可没有带上他。甚至在临行前还特意嘱咐独眼帮忙照看这孩子。 “没有,他这几天尤其乖。整天窝在房间里摆弄罗兰先生给他的那些道具,说这是必要的学习。”黑帮头子摇了摇头,她是看着小麻雀长大的,而那孩子脸上认真的表情却让她有些许陌生。 女巫没再说话,只是用鼻音发出慵懒的回应。熟悉情人表现的独眼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把手从爱米亚手里抽出来,去房间另一头拿回了一条毛毯盖在后者身上。之后她又看了一眼窗外下着雨的天空。 “这雨早该停了。”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 过客镇 雨水击打着兜帽的前沿,压低了加厚的布质边缘。阴冷的空气无法被阻隔,随着胯下马匹的奔跑顺着缝隙涌入衣服和身体的间隙。希尔不喜欢长途旅行,尤其是这种骑马旅行。哪怕在摄魂怪的族群中,她也已经过了可以被称为少女的那个年龄,现在的她作为整个族群的领导者更偏爱在昏暗的厅堂中处理各种事务。不过眼下的行动不是她可以决定的,既然侍奉在了红衣女巫的身旁,摄魂怪头领就没有办法违抗她任性的主人。况且其实希尔并不抵触这次旅行,只因为她有一个神秘的旅伴。 “您把胡子刮了?”女医生瞥了一眼骑行在身边的人,他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铁灰色的络腮胡只有一个指节长短,这在寻常人看来当然会当成他正在蓄胡,但见过他之前模样的希尔则用了刮这个字。 罗兰挑了挑眉毛,嘴角上扬了一些,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感受着坚硬胡须刺激皮肤的轻微疼痛。“虽然有些可惜,不过长胡子不适合骑马。我上一次这么做的时候它们不小心卡进了马鞍的缝隙里,相信我,那是场灾难。”此时的老人,哦不,或许老人这个词汇已经不再适用于他了,此时的魔术师没有戴着那顶标志性的大帽子,他把它留在了王都。 希尔被逗笑了。对于罗兰的变化,女医生并不惊讶,她早就通过摄魂怪的天赋看出罗兰的真实年龄已经超过了人类寿命的极限,同时她也看出在后者的灵魂中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这意味着如果罗兰愿意,他至少还能再活一倍的时间。与长者相处总是会让人受益良多,摄魂怪们笃信这一点,他们尊重时间在灵魂上留下的痕迹,并将其称为智慧。 看了眼医生的笑脸,罗兰沉默了几秒,“你不应该老戴着那副面具,如果我再年轻个一百岁,我恐怕会因为这笑容而喜欢上你。” 是的,此时的希尔没有戴着那副标志性的乌鸦面具,露出了虽然称不上美艳可足够柔美的面容。要说这幅容颜有什么让人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她的表情总是显得冷漠而僵硬,除了刚才的笑容让人觉得她还活着,不然那苍白的皮肤和下面隐约可见的血管恐怕会让人误以为她是某种活尸。 “感谢您的建议,可我已经习惯了用那副面孔示人。再说您也知道,这张面目也好,那副面具也好,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东西。”摄魂怪,本质上是一群半灵体生物,血肉组成的躯体只是他们暂时寄宿的甲壳,可以根据需要随意更改。这让大部分摄魂怪都不太习惯保养自己的肉质身体,总是任凭他们腐烂。不过出自爱德华家族之手,经过细致防腐处理的躯体却可以使用很长时间,就像希尔现在使用的这具躯体一样,她已经依附其上将近十年了,外表还是栩栩如生。 罗兰耸了耸肩,同意了希尔的说法。对于正常人来说,和摄魂怪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这么平淡的谈话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些足以被传颂一时的英雄在见识到这些半灵体生物的存在方式时都会瑟瑟发抖。可对于魔术师,他所经历的时间足以让他平等的看待大部分生物,在他看来摄魂怪的存在方式不会比人类不可思议。 “我们到哪了?”虽然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但魔术师并不熟悉苍狮的地理,这也是他接受希尔作为陪同的另一个原因。他需要一名向导,虽然二人在赶路时尽量做出一副随意的样子,但他们都知道时间并不站在自己这一边,没有迷路的机会。他们必须在联军抵达溪谷城之前追上大部队,尽管希尔并不清楚罗兰为什么要这么做。 医生用了无生气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快速疾驰的坐骑并不影响她看清周围的景物,她简单的确定了方位,与自己脑中的地图比对着。“我们应该已经到了王室直属地的边缘。前面不远应该有个镇子,可以休息一下获得些补给。”摄魂怪当然不需要进食人类的食物,事实上他们可以连续几年不眠不休,但罗兰是个人类。况且,他们的坐骑也需要休息和进食。 魔术师点了点头,他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健壮了很多,可不老茶让身体复苏是需要时间的,罗兰打算这次将身体素质复原到三四十岁左右,这意味着他在旅途中还需要不断饮用不老茶。好在他在出发前已经制作好了茶包,简单的冲泡就能使用。 过客镇,褪色的路牌竖在道路边,在细雨中朦胧可见。罗兰放慢马速,让坐骑靠近路牌,然后转而看向路的远处,一些建筑物的影子层层叠叠的累积在一起,在雨中形成酷似怪兽的轮廓。 “看起来,这里最近很热闹。”魔术师指的是路面上的大量痕迹,因雨水而变的柔软的土路在被挤压后变成了泥泞的沼泽,大量车辙印留在上面,里面满是漂浮着草根的灰黑色积水。 希尔皱了皱眉头,或者说她尝试着这么做,在罗兰看来她的面部没什么动作,“这不合理。最近没有收到大量物资调配的消息。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鼠人可还没被剿灭呢。” “我们去镇上看看就知道了。”罗兰说着,轻轻抖了下缰绳,让马匹沿着道路走下去。医生默默点头,不过还是有些忧虑的看了一眼路牌,摄魂怪敏锐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她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找到这种感觉的来由,也只能尽量警觉起来以防不测。 两人又往前前进了大概半小时,过客镇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两颗白桦木制成的立柱中间挂着用廉价金属打造的镇名名牌,而在下面则吊着一条绞索,绞索下是一具死去的鼠人尸体。 罗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在路过时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死尸,因为下雨的关系他没法快速的确定这只鼠人的死亡时间。“大师。”就在这时希尔轻轻提醒道,罗兰这才看到镇中主路上停靠的大量篷车,看起来之前道路上的车辙就是出自它们。而有趣的是,魔术师没在马车上看到任何标识车队身份的徽记,原本应该钉上标志的地方现在只有空洞的孔洞,有人不希望暴露车队的来历。 “我们去找个不会打湿烟草的地方避避雨。”罗兰拉了拉兜帽的上沿,说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失踪的鼠人 老皮波默默在柜台后擦着啤酒杯,他的目光看起来只是呆滞的看着手里的杯子,可实际上却是在利用酒杯上箍的铁环的反光偷偷观察着酒馆中唯一的一桌客人,那是群身上套着厚厚的皮质黑雨披的家伙。他们头上拉的严严实实的兜帽和露出雨披下摆的剑鞘让老板连提醒他们脱掉雨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听着水滴滴落在地板上噼啪作响,和屋外的雨声相互呼应。 见鬼,平时过来帮忙的女侍前两天刚刚跟家人去王室直属地避难,等这些家伙走了后拖地的工作还是会落到自己身上。皮波这么想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说是家人,其实也不过是个路过过客镇的小白脸,他声称自己是某个领地的小贵族,在王室直属地有一栋房产,那个女侍就像条狗一样凑上去。老天保佑,愿那个蠢女人和她的姘头一起在镇外被鼠人咬死。这就是她抛下可怜的老皮波面对这些怪人的下场。酒馆老板想着,忍不住朝地板上啐了一口,而这个动作显然吸引了黑衣人们的注意。 “苍啷!”利刃出鞘的声音从雨披下传来,性格比较鲁莽的黑衣人站了起来,手里的短剑在昏暗的酒馆里格外显眼。 “啊!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皮波没想到这些人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他将手中的酒杯一扔,整个人爬到吧台后面的地板上,毫不顾忌刚才吐出的那口痰就这么黏在了上衣上。他嘴里不断重复着讨饶的话,显然毫不怀疑这些神秘的家伙会杀了自己。不过皮波的判断也没错,如今鼠人猖獗,再加上各地领主抽取了大量军力北上,别说过客镇,很多小城的治安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各种犯罪屡见不鲜,如今这个世道,杀个人还真不一定会有人会管。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夜。 好在事情并没有朝着那方面发展,被老板扔出的酒杯在空中翻了几个圈,稳稳的落到了一只有些老迈但还是可以看见肌肉的手中。罗兰和希尔此时刚好推门进入这家酒馆,魔术师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下意识的接住了迎面飞来的物体。“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罗兰看了眼站起身的黑衣人和他手里的短剑,耸了耸肩说道,“我还以为终于能找到地方抽口烟呢。” “想过烟瘾你可以出去躲在屋檐底下,别给自己找麻烦,老家伙。”拿着短剑的人恶狠狠的说着,却被身旁的同伴按住了肩膀。 声音听起来比较沉稳的黑衣人在兜帽下用面部表情暗示同伴把短剑收起来。罗兰和希尔站在酒馆门口,他们如果要转身跑开可没人拦得住。麻烦,还是少一些的好。“抱歉,我的同伴被这糟糕的天气搞的太紧张了。我想我可以做点什么来弥补他带给几位的惊吓。”说着,那人从腰带上的小包中掏出一枚金币,想了想又换成了银币,将其放到吧台上。“我愿意请这两位喝一杯,剩下的就当成你的小费。” 老皮波等那人又坐下了之后才颤巍巍的站起来,他看了看那桌黑衣人,有打量了一下罗兰和希尔。善良的酒店老板想要劝这对父女,至少他这么认为,远离这是非之地,却又害怕他们走后黑衣人对自己继续刚才的事情。权衡之下,对自己性命的担忧战胜了另一方。“快进来坐吧!来,做到吧台这边,小店有刚酿好的冬麦酒,足以驱散寒冷!” 老板的话与其说是招呼,更像是恳求。罗兰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那样就显得太不严肃了。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又殷勤的帮希尔脱下雨衣。“来吧,我们总得暖暖身子。我感觉我的胡子里都快能拧出水了。”他这话说的就像两人只是路过的旅人,因为恶劣的天气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女医生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到吧台旁,她并不害怕挑衅,区区几个拿着铁质武器的普通人根本不是摄魂怪首领的对手。魔术师则在坐下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咳嗽了两声,这是二人进门前约定的暗号,罗兰不希望动手,至少在他搞清楚这些人是否和街上的车队有关以及他们来此干什么之前不希望。 老板很快拿来两个酒杯,罗兰的橡木酒杯里面是慢慢的一杯冬麦酒,而希尔的细杯则是暗红色的葡萄酒。“冬麦酒的口感太辣了,我觉得女士可能不会喜欢。”皮波挠了挠头,解释为什么两人的饮料不同。摄魂怪瞥了他一眼,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她根本就不会受到酒精的影响,和酒对她来说和喝水没有区别。不过老板可不知道这一点,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想她的意思是冬麦酒也没关系。”魔术师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另外,请给我们些吃的,这一路上可没地方吃饭。” 老板点了点头,可随即想到什么,说道,“不好意思,食物本店只剩奶酪和香肠了,不知道两位是否…” “当然,这时候有口热的吃就得感谢国王了。”罗兰说道。不过他的话起到了某种刺激效果。 “国王已经死了!”黑衣人中的一个低声喝道。 罗兰一拍脑袋,将酒杯举起来对着那人,“抱歉,瞧我这记性,上年纪了老容易忘事。为西格特陛下哀悼。”说完,他一口喝下去半杯麦酒。 “哼。”那人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但他的态度可不像为国王的死感到悲伤。 “你嗅到了吗?”魔术师转头问希尔。 “嗅到什么?”女医生不明所以的说道。 罗兰的嘴角有一边高高抬起,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才说道,“烤香肠的味道,嗯,我想老板还给我们找到了些豆子。”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皮波就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围裙将两份香肠奶酪和煮豆子端了上来。他有些局促的揉搓着围裙,“抱歉,我的厨师前几天死在鼠人的手里了,我希望你们对口味不太讲究。” 魔术师耸耸肩,露出遗憾的表情,“你说镇口吊着的那个?那可是只大家伙,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鼠人呢!” 一阵骚动从背后的黑衣人中传来,他们自认自己已经将音量压到了足够低的程度,但罗兰还是听清了他们说的话,“没见识的老乡巴佬。” 可怜的酒馆老板可不知道这些,他左右看了一下,小心的凑到魔术师身前说道,“希望这不会让您觉得不安,但不是那一只。老实说几天前这附近还有好多鼠人,但是这几天,它们就像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我也是壮着胆子才敢在这个时候开店,毕竟我总得生活不是。” 罗兰听了,晃了晃酒杯,从怀里掏出烟斗往里面装了些烟草,点燃之后小心的吸了一口。“真是诡异,它们会去哪呢?”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雨夜中 3ろ⺗裞蛧更薪最駃→ろ3xs.てom值鍀収藏的網络小說閲讀網 可能是不习惯魔术师烟斗里好像无尽的烟草,黑衣人们在酒馆的一半被笼罩在烟雾中的时候起身离开了。罗兰听着背后关门的声音,连回头的打算都没有。他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将烟斗在桌面上倒着磕了磕倒掉其中的灰烬。“感谢您的食物,这真是我几天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而他面前的食物实际上只动了很少一部分。 老皮波扇了扇手,试图将烟雾驱散开来已看清自己的客人。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是不可抑制的吸入了相当多的白烟,那其中花草的甜腻气息并不令人讨厌,相反甚至会让人全身放松,昏昏欲睡。在这种状态下,酒馆老板不经意的就忘了自己刚才受到的威胁,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如果他们晚走几步,我们就省事多了。”希尔作为一名医生,自然看出了罗兰烟雾里的门道。虽然无法确定准确成分,但毫无疑问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白色烟气具有某种安神和催眠的效果。如果那群黑衣人再慢一些离开,那么他们的情况不会比老皮波好上多少。 “请帮我烧些水来。”罗兰用温柔的嗓音请求道,迷迷糊糊的酒馆老板想也没想就转身跑去拿水壶。在将烟斗小心的收到怀里之后,魔术师继续说道,“其实没有您想的那么方便,这种烟雾只对意志薄弱或者正处在不稳定情绪中的人有效。不过好处是它的味道不容易让人察觉到问题,这样即使对方觉得不对劲,也没有直观的证据。” “有必要这么小心吗?在这样的雨夜,没人会多管闲事。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都制服,之后您可以随意向他们提问。”希尔说道,声音中听起来有几分疑惑,可表情还是一样的僵硬。她不明白为什么罗兰没有让她使用暴力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在这里似乎并没有隐秘行动的必要。 “当然,我不怀疑您有这样的本事。但我同样也看不见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不论这些黑衣服的朋友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们都不能因为他们行踪鬼祟态度傲慢就把这当成某种罪责从而理所当然的使用暴力,那太野蛮了,而且我也担心这样得来的消息并不真实。”罗兰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同时从袖口里掏出一小袋茶包,沸腾的开水经铁壶的气门发出刺耳的尖啸。 皮波小心的将热水倒入罗兰的空酒杯,然后愣愣的站在原地。“把水壶放在柜台上,之后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我的朋友,你今天受到的惊吓够多了。”魔术师说到,酒馆老板照做。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吧台的小门后面,罗兰才将茶包扔到热水里,一股闻起来相当不舒服的气味从酒杯里冒出来。这气味是他有意为之,他不想暴露不老茶的秘密,故而希望将这种神秘的茶叶装成是某种秘药。 魔术师成功了,希尔光从味道上就闻到了毒草的味道,她理所当然的把不老茶当成了某种透支生命力的药剂,“您应该少喝些这东西,即使它能增强您的身体素质,但它的危害并不小。” “感谢关心,但眼下我可不能再那么迟钝,不然岂不成了你的累赘?”罗兰耸耸肩,将温热的茶水饮下,脸上做出些许痛苦的表情。 摄魂怪没有再多说什么,选择喝下汤药是魔术师自己的选择,她无权干涉。所以她也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于是试图继续刚才的对话,“既然您不希望挑起事端,那我们就不去管这些怪人了吗?” “好奇应该是我这把年纪还没戒掉的坏毛病之一了,而且那些人太过于警惕了,直觉告诉我他们一定在参与某种有趣的事。”罗兰说着站了起来,“反正夜还长,我刚喝过茶,精神得很。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天亮出发前搞清楚这些朋友的目的。” 希尔对此并无异议,她本来就不需要休息。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向大门。 “等等,你打算就这么去?”罗兰拦住了摄魂怪,脸上带着笑容,“我有一个主意。” 冷风,在雨里肆意流窜着,孤独的守夜人坐在马车上,诅咒着自己的坏运气。都是因为抽签,他在被迫在这种时候出来看守,连那些拉车的马都能钻进铺着稻草的马棚里享受一个温暖的夜晚,而他却只有一件皮雨遮,这太不公平了。想到这,守夜人又紧了紧雨衣,希望能多保留些温度。 放在一旁的油灯忽明忽暗,让人怀疑它是否下一秒就会熄灭。赶紧到换班的时候吧,他想,也许还能赶得上小睡一会儿。就在守夜人做着躺进温暖柔软的床铺的幻想时,一个身影迅速掠过他视野的一角。“谁!谁在哪!”他赶紧站起来,拿起油灯叫到,另一只手自然的放到腰间的武器上。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的喊叫。只有雨声还在持续着。守夜人皱紧了眉头,他壮着胆子从马车上下来,将靴子踩进泥地里,但兜帽限制了他的视野,让他只能看到前方。他四下寻觅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的痕迹,也没有新的脚印出现,于是守夜人只得把刚才的景象归结于太过困倦产生的幻觉。“真该死。”他咒骂了一声就坐回了之前的位置,好不容易弄热的座位只是短短几分钟就被雨水弄得冰凉。 而这一次,还不等守夜人再将座位弄热,他的眼角第二次捕捉到了闪过的影像。“见鬼。”他低声说道,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里的短剑,他相信自己绝不可能看走眼两次,一定有什么东西在这附近。是鼠人吗?守夜人得出了最有可能的推论,在他的脑子里,有这样的速度和习性的生物也就只有鼠人了。但是,自己第一次并没有发现鼠人的脚印。守夜人晃了晃脑袋,将这归结为鼠人的诡计。 “你想骗我离开马车,好伏击我对吗?呵,愚蠢的老鼠,我才不会中计。”他的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一手提灯一手短剑的背靠着马车,以此来减少自己可能被袭击的死角。守夜人犯了个错误,他光顾着警惕来自周围的危险,却没有仔细检查自己看护的马车。几缕白烟自他身后飘来,像是某种巨型软体动物的触手从背后将他包裹住。 “谁!”守夜人注意到了白烟,猛的回头,可他背后只有马车。而白烟,是从马车的车底飘出来的。他咬咬牙,恐惧和愤怒纠缠在了一起刺激起了他的血性,守夜人蹲身,手中短剑看都不看的刺进马车的车底,不管那里藏着什么,他都打算先给它一剑再说! 剑尖传来的感觉告诉他,自己刺到了什么东西,这让守夜人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知道戏弄自己的东西拥有确实的形体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他这么想着弯腰去检查自己的战利品。那是一颗满是泥泞的人头,而他的剑尖,正好刺入空洞的眼窝,至于那些白烟,则是从人头的其它孔洞中冒出来的。 “!”守夜人见到如此意料之外的景象,张嘴就想要尖叫,可重物敲击脑袋的声音响起,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m.老铁请一秒記住 33尛裞網)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车中之物 “这样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吗”希尔站在街道上问道,她不明白打晕守夜人和刚才在酒馆里击倒所有黑衣人有什么区别,在她看来后者可能还更加直截了当一些。 罗兰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正忙着将没有来得及倒下就被架起来的倒霉蛋放到马车的座位上,那是守夜人本该在的位置。这样除非有人看到他脑后的淤青,不然就只能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当成是一场恶梦。做完了这件事,魔术师搓了搓手,转头看向摄魂怪,“当然有区别。你认为从当事人嘴里得到的证言是明了的答案,可在我看来它们并不比模糊的推论更有意义。这世上有太多的理由让人说谎,甚至有的时候我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为了谎言的帮凶。所以我很早的时候就选择让无法说谎的东西来当证人。” 希尔看着罗兰随手抄起用来打昏守夜人的木棍,那是他们之前从酒馆旁边的巷子里找到的,可能是某些老旧家具的残骸。完美的作案工具,即使有人察觉到这是一场袭击,也没法从凶器上搞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手。不过在再随便找个巷子将这根木棒扔回去之前,魔术师先用它将车底的东西拨了出来,那就是守夜人之前当成是人头的东西。 “我们总是太相信看到的和听到的,这让我们容易受到外界的误导。”而事实上,人头只是气氛和本能作用下呈现出的错误认知,这东西真正的身份只是一个圆形的手炉,从中冒出的白烟是不完全燃烧的草茎。罗兰将手炉外的一层布套扯下来,顺手将其塞进炉子里止住白烟。他将手炉和木棍交给希尔,自己则满脸兴奋的小心撩开了马车的黑色帘幕。 “倒不是说不看不听就能得到真相,只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停止思考。思考所知的一切,以及其背后的意义,这样才有微弱的可能真正窥见些许的真实。”罗兰的身体有一半探入了车棚,但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作为一个人类,没法看清昏暗的车厢内部。他只得将身子移出来,向希尔求助,“能把油灯递给我吗” 女医生耸耸肩,将守夜人身边的油灯递给魔术师,“如您所说,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能真正认识到的东西可就太少了。” 罗兰笑笑,接过了点亮的灯火,“我活了很长时间了,孩子,而我活的越久,就越觉得整个世界好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一条丝线都通向更多的岔路。至于这张网的全貌那恐怕连编织它的蜘蛛都忘了吧。”他说着,将油灯举进了车厢里。 “您看到了什么”魔术师的沉默太久了些,这让希尔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开口询问道,同时走近前者想要将他拉出来。好在听到询问,罗兰有了反应,他面色凝重的主动从车棚中出来,下巴上的胡须不住的颤抖着。 “你最好自己来看看,我不想用语言来形容这景象。”魔术师说着侧身让了让,给摄魂怪留出了空间让她得以看清车厢内的情景。希尔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罗兰的意思。她看到,整个被厚重黑色布幔覆盖的车厢中,成捆的摆放着大量的皮革,那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野兽的皮革,不过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它们的来历,鼠人。 “我要去确认一下其它车厢里的东西,你呢”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血淋淋的东西,出于对同伴的照顾,罗兰问道。 希尔确实不喜欢这些,她虽然久居王都,见识过数不尽的黑暗。但是作为一名医生,她仍然习惯于将鼠人当成是人类,那一张张鼠人皮在她看来与人皮无疑。摄魂怪并不是富于同情心的种族,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冷漠无情,依附于人类的种群早就不经意间受到了人类的影响,就像摄魂怪们会自觉的选择一个性别一样,他们有时会将自己和人类看成某种意义上的同类。尽管他们的主食是人类的寿命。 “没问题,我是个医生。”希尔点了点头,她大可不必勉强自己去见识这残忍的景象,但是作为医者,她的一些能力或许会起到关键作用。比如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就可以详细的根据马车中鼠人皮的大小和完整程度得到其原主人的某些信息。只是在见识到其它几辆马车中的状况前,她还不想这么做。 罗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放下了布帘,转头走向另一辆马车。第二架马车中的场景让他的眉头皱的更加深邃,那是一些鼠人的尸体。有的还很新鲜,但有的也已经开始干瘪,这些尸体明显经受过防腐处理,再加上马车中同时放置了相当多的香料来掩盖尸体的臭味,所以在嗅觉上的冲击并不强烈。 “看起来我们找到那些失踪的鼠人去哪了对吗”魔术师自言自语着,这辆马车中的鼠人尸体数量不多,可是堆积在一起的还是令人压抑。其它的几辆马车里的东西也差不多,基本都是鼠人的尸体或者尸体的一部分。 “几乎全部是老人和孩子。而且那些皮革也有很多是死了一段时间后才被剥皮的。”这是希尔在检查完其中几辆马车里的货物后得到了结论。 “不难理解,还有能力活动的鼠人都往北方去了。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身体有残疾的或者行动不便的,他们是族群中被淘汰的那部分。”罗兰简单的接受了医生的说法,可是他的语气却并不轻松。对于一个连矮精和食尸鬼之间的仇恨都试图调和的人来说,人类和鼠人间的问题让他感受到了实质性的痛苦。 “问题是,为什么这些人要收集和猎杀这些淘汰者”希尔小心的擦拭掉自己留在马车上的鞋印,说道。 “我需要一些时间思考,我们先回酒馆吧,在这里淋雨总不是办法。”魔术师没有立刻回答医生的问题,他将手揣进外衣里,不等同伴回应就径自朝酒馆走去。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酒馆之战 细雨在黎明到来前就停止了。不过日出并没有因此就准时造访过客镇,浓浓的阴云遮住了晨光,让人没法准确的判断破晓到底是何时发生的事。当老皮波从酒馆后的房间里醒来的时候,他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他能清楚的回忆起那群黑衣人,也能想起是谁帮助他化解了危机。但黑衣人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么躺下休息的,这些就不得而知了。等他拖着疑惑走进酒馆,他一眼就看见了放在吧台上的金币。皮波立马将它抓在了手里,用力的吹了一口气然后聆听在硬币中回荡的声响。 酒馆老板笑了,有了这枚金币,他完全可以再去雇一个比之前更好的女侍,不,他甚至可以雇两个!剩下的钱还可以装修一下店面,啊,生活突然间变得如此美好。唯一让皮波有些疑惑的就是,那枚硬币上的图案他从未见过,这并不是苍狮王国内铸造的金币。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是金子,谁会管它印成了什么样子? 老皮波的笑容持续到酒馆的大门被人粗暴的踢开,虽然脱下了厚重的黑色雨披,但善于识人的酒馆老板还是认出来来人正是昨晚的那一群。这些人面色严峻,佣兵往往如此,他们不喜欢向别人表示善意,那会让他们看起来不可靠。领头的佣兵下嘴唇上挂着一大一小两个金环,这让他看起来很野蛮,不过没人敢当面发表这种看法。尤其是没有了雨披的遮挡,可以清楚看见他腰间的单手战斧的情况下。 “昨晚那两个人呢?”佣兵头子径直走到皮波面前,质问道,同时用拳头击打木质桌面加强语气。 “我,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可怜的皮波朝身后退去,直到后背撞到了墙壁才用颤抖的语气回答道。现在他不再感谢那枚金币的恩赐了,酒馆老板开始希望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他摇着头,嘴里不自觉的说着谎话。 “哼!”佣兵头子耸了耸鼻子,他嘴唇上的金环跟着抖动了两下,接着佣兵探身,一把扯住了皮波的衣领,迫使后者回到柜台前来。他用异常温柔的语气说道,“那个老头子和那个女人,我亲爱的朋友,别跟我说你没见过他们。” “我…我确实…”皮波想要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接待过佣兵口中的两人,可是当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只正在往斧柄上放的手时立即改口,“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噗!”拳头,狠狠的撞到酒馆老板的脸上,套着皮甲手套的手毫不费力的就打断了阻挡着自己的鼻梁骨,鲜血很快从鼻腔里流出来。“你不老实啊。”手上沾着鲜血的佣兵头子冷笑着说道,“或许我砍掉你的几根手指能让你想起来昨天的事。” “博要!窝震的不次道!”老皮波用带着浓厚鼻音的话语呼喊着,希望对方相信自己的话。而他这副涕泗横流的德性也确实收到了效果,佣兵头子用力将他向后一推,让他撞到了墙壁上。可就在皮波以为他相信了自己的话打算放过自己的时候,冰冷的言语让他绝望了起来。 “砍了这肥猪的右手!你们几个,把这里给我搜干净,别放过任何线索!你们,去看住大门,让那些看热闹的人滚蛋!”佣兵头目下达完命令,自己则拉出一把椅子,堂而皇之的坐在吧台前,冷笑着看着皮波。从他身后左右两边走过两名面露狞笑的佣兵,其中一个的手中握着短剑,显然是打算执行首领的命令。 就在这个关头,不合时宜的白烟突然从酒馆的门口涌入,并迅速蔓延充满了整个房间。佣兵们本能的抽出武器,靠成一团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敌人。这让他们没有注意到在白烟的流动中,已经有人走了进来。“谁?谁胆敢挑衅毒刃佣兵团!”佣兵头目对着四下大喊道,他手中的单手战斧如蝴蝶一样上下翻飞,展示着娴熟的技术,而另一只手中则是倒握的锯齿匕首,这倒是很符合毒刃这个名字。 没有人回答,可嘴唇上戴着金环的佣兵却在白烟中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他身边拖着另一个人。这令佣兵头目确认对方不是自己的同伴,他舔了舔嘴唇上的装饰,羔羊皮制成的靴子走在木地板上没有任何声音。佣兵从背后接近两人中站着的那一个,当他觉得已经离对方足够近的时候,他毫无荣誉感的递出了左手的匕首,那上面的毒药会让被刺中的人在死前享受到堪比地狱的感觉。 “叮!”可金铁交鸣的声音破坏了恶毒佣兵的算盘,只见那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用一根短杖拨开了从背后刺向自己的匕首,同时将另一个人朝相反的方向推离开来。“他在这!”佣兵高喊着,以此吸引同伴的增援,同时他从右下方挥动自己的战斧,他相信对方没法来得及防御来自另一个方向的攻击。 但他错了,单手战斧挥了个空,那个人影朝前猛进一步,完美的避开了佣兵的进攻。这也让人影有时间转身,面对着他的对手。佣兵没有因此犹豫,身为一名拥有大量战斗经验的人,他可不会干等着同伴的支援。匕首和战斧编制起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朝着人影笼罩过去,没有多少人能在这张网下存活。 可佣兵头领很明显低估了自己的对手,人影双手握着短棍,毫不畏惧的纵身跳入刀网之中,他的身手灵敏的让人想起猿猴。短棍巧妙的击中了战斧的侧面,让它产生偏移远离应有的轨迹,同时人影又摆动自己的武器,利用另一端击退了锯齿匕首的攻击。在完成这一次交锋之后,二人的距离已经十分之接近,佣兵决定要在下一轮交锋中和对手以伤换伤,斧头和匕首一定会比短棍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人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行动更加干脆,白烟中的人丢掉短棍,以空手换得更快的出手速度。这样的做法相当聪明,可看着朝自己探过来的手臂,佣兵的嘴角仍然带着冷笑,面对身着皮甲的对手,徒手能造成的伤害可是非常微弱的。“蠢货!”当人影的拳头打到自己的胸口,却没有传来丝毫的疼痛时,佣兵兴奋的喊道。接下来只要再次出手,这个人一定会受伤。 “砰!”“叮!”“哐!”听到首领召唤的佣兵们赶来时只听到了三个声音,其中后两声明显是武器落到地上发出的。而第一声则像是来自沉重的肉体碰撞。他们看到两个在白烟中纠缠在一起的人形,其中一个在察觉到有人靠近后迅速退开并冲向酒馆大门,而另一个则傻傻的站在原地。 白烟散去,留在原地的人身份揭晓,嘴唇上穿着金环的佣兵头领嘴角吐着白沫,身体保持着被击中时的姿势,他看了看旁边手足无措的手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随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只有下颚有一处被击打过的痕迹。换句话来说不管白烟中的人是谁,他只用了一次攻击就将这位噬血的战士轻松击倒。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揭示 “我得承认,您的身手出乎了我的意料。”酒馆三条街外的小巷子里,希尔兴奋的说道。虽然白烟遮挡了大部分人类的视线,却不能让摄魂怪错过精彩的瞬间,她用另一种视角看到了罗兰是如何只用一击就将不可一世的佣兵彻底击溃。这可不是魔术师应该有的身手,或者说即使是大部分的战士也做不到如此精准的把握自己的力道,尤其是在他的身体还并不是处于全盛时期的状况下。 罗兰将倒霉的酒馆老板放到墙边,挑了挑眉毛,“上了年纪没有别的优势,就是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练习那些年轻时一知半解的东西。刚才那一招我足足练了三年,不过它还是比不上把它教给我的人,那家伙可以徒手把龙打晕。”魔术师的脸上露出回忆才会显示出的微笑,不过他很快就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中来。 “我们害了他。”不再苍老的老人说道,他看着躺在地上的皮波,语气中有些愧疚,“我们把他卷进了不属于自己的战斗。” 对此,希尔有不同的看法,她蹲下身子,翻起躺在地上的人的眼皮,检查着他的状况,“如果没有我们,他昨天晚上就死了。我敢说那些佣兵不会让这个倒霉鬼活过夜。而且即使是今天,当他拿起您给他的那枚金币的时候,他就应该自己担负起自己的命运。”医生说着,将金币从老板的上衣口袋里摸了出来,递给罗兰。 “我已经把它给他了。”魔术师皱了皱眉头,并不想接下这枚金币。他觉得将这名无辜者卷入事件中,至少应该给他些补偿。 摄魂怪间罗兰不愿意接受,耸了耸肩将金币放进了自己的皮袋里,她打算之后再找个时机将其还给后者,“我们给了他补偿,而他也证明了自己没有接受这份补偿的能力。再说,他这条命怎么算也值一枚金币对吗?” 魔术师没有再说什么,他现在要担心的事情远比如何补偿酒馆老板要严重的多。罗兰的目光看向小巷的入口,希望在敌人靠近前有所察觉。希尔也完成了检查,她站起身,用抱怨的口吻说道,“我们就不应该折返回来。即使您一定要救这个家伙,我们现在也完成了这个任务,应该继续北上了。” “别那么着急,你之前听说过毒刃这个名字吗?我是说,它听起来还挺大众化的。”魔术师本能的在思考时想要掏出烟斗,却想起现在的状况可不是抽烟的时候,于是悻悻的将手从上衣口袋里抽了出来。 希尔思考了片刻,然后摇摇头,她没有在苍狮听过这个名字。而且佣兵这个职业在素来尊崇骑士精神的王国中也并不如其它国家普遍。“也许我们应该问问王都的朋友,她应该会清楚这些家伙的来历。” 罗兰知道医生指的是独眼,确实,作为整个王国地下世界的统治者,独眼会更了解佣兵的底细。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再去通知王都等待回信了,北方的局势谁也说不清楚,也许稍晚一天,一切就都结束了。想到这,魔术师开始真正认真思考目前在过客镇发生的事情,一些线索在他的脑中相互碰撞着,暗示着它们背后的联系。 “贵族。”魔术师突然说道,吸引了女医生的注意,“这些雇佣兵的雇主多半是贵族。” “您如何断定这一点呢?”希尔不解的问道,她不明白罗兰如何得出了这个结论。 “线索是他们的货物。试想一下,我的女士,有谁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对鼠人的尸体感兴趣呢?学者或者巫师?这的确有可能,但他们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介入这件事,佣兵一定会借时局不稳哄抬价格,他们不会这么做。那么,还有谁不会介意价钱,而且赶在这个当口上需求大量的鼠人尸体?贵族,尤其是领主。他们需要以此来彰显武力,稳定民心。”罗兰摸着胡子说,他对自己的推理很有自信。 “有道理。可是哪个贵族会蠢到用买来的战利品炫耀武力,我的意思是,佣兵们的口风可一向不严,如果购买鼠人尸体的消息传出去,只会让领主沦为全国的笑柄。”摄魂怪点了点头,她同意罗兰的说法,但也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所以,这支佣兵团一定是来自王国之外的,而且作风狠辣,行事果决。”魔术师回想起之前佣兵头子说的话,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的话,现在躺在角落里的皮波恐怕已经失去了一只手或者更多的肢体。 “您让我相信事实就是如此。”女医生对同伴的解答相当信服,她也更偏向于将毒刃佣兵团来自苍狮之外,否则自己没理由没听说过一个有能力狩猎鼠人,尽管是老弱鼠人,的佣兵团。何况他们的团长还有着那么明显的标志。 “但这还没完。”罗兰用手中的短棍轻轻敲打着墙壁,以此代替烟草集中精神,“想要安抚民心可以用很多方式。虚假的战利品是其中最无力的一种,即使那些骗子贵族买再多的尸体,他们领地中的鼠人也不会因此而减少。何况外国佣兵的嘴也不见得比本国的要严实多少。所以,这其中还有其它的目的。” “谁知道呢,也许那些家伙只是想要用它们装饰大厅,您知道,就像他们会把自己打猎的猎物挂在墙上一样。”希尔皱起了鼻子,能让她做出面部动作,可见她对这种浮夸的炫耀方式有多么不满。 女医生的话是无意的,但它却像是一根针般刺入了罗兰的思考中,将某个飘在半空的东西狠狠的钉到了地上。“对,没错!你说的太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罗兰的眼睛睁的老大,他不住的重复着,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到了最后,他甚至抓住了希尔的肩膀,急不可耐的将自己得到的灵感分享给同伴。 “那些鼠人的尸体,还有皮革,它们就是挂在墙上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那些战利品,可以表明它的主人有着多么精湛的狩猎技术。这是一种武力象征,会让人肃然起敬。领主们需要它们,而且越多越好,因为在这个王国里正在发生着某些事情,让他们比之前更加重视个人在领民中的威望。国王的死,是的,国王的死,他没有一个明确的继承人,而一个王国的贵族多少都有些王室血统,我亲爱的医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摄魂怪想了想,本就苍白的脸变的更加苍白,她深呼吸了一次后才用些许颤抖的声音说出了罗兰指出的那个事件,“您是说,王位之战?” “还不一定,但相当接近了。这个国家正在内战和分裂的边缘,悬崖就在脚边,或者说,已经有半只脚踏出了悬崖。”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 相遇于途 毒刃佣兵团没有在过客镇耽搁太久,他们还忙着要去收集更多的鼠人尸体,没有时间追查那对奇怪的男女。况且其实佣兵们也不能肯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出于谨慎的考量觉得那两个人有问题,想要从酒馆老板嘴里得到二人后来的行踪。酒馆清晨发生的一切无疑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可是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这两个人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容易对付。毒刃的首领是非常务实的,权衡之下他没有继续死抓着罗兰和希尔的行踪不放,那样可能给佣兵团带来相当大的损失,他现在只希望两方就此井水不犯河水。 而这,可不容易。倒不是说佣兵们对能击败自己首领的家伙怀恨在心,不愿意放过对方的恰恰是罗兰一方。在察觉到毒刃正在进行的事会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后,魔术师是不能坐视不理的,他倒也不想害了佣兵们的性命,毕竟逐利是人之常情。但他还是要在一定程度内削弱这只佣兵团的行动能力。陷阱,就是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听着从远处传来的马匹嘶鸣声和咒骂声,罗兰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您对于布置陷阱似乎也相当擅长,很多布置手法我连听都没听过。”骑马并排前进的希尔说道,她的话里没有恭维的意思,魔术师对陷阱的安放位置,隐蔽方法,以及可能的结果,拿捏的都非常准确。好像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一般。 “嘿嘿,这个嘛,只是漫长生活的调剂品罢了。”罗兰耸了耸肩,少见的说了句显而易见的谎话。陷阱,观察,以及推论,这都是他最为擅长的事情。能和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一同行动,这就足以证明罗兰早在年轻时就已经精于此道。这种迥然于施法者的天赋曾经带着同伴们脱离险境和寻找目标的次数绝不亚于克拉克的魔法。不过魔术师现在并不打算炫耀自己的过去,那会让他跟着想起太多自己不愿再面对的事情。哪怕是在如此漫长的生命中,快乐的日子也是短暂的。 摄魂怪明智的没有戳破这个谎言。她很清楚尊重隐私的重要性,对于被黑暗笼罩的人们来说,这点尤为重要。再说希尔现在还在考虑其他的事情,“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您不担心您的布置会让那些佣兵退回过客镇吗?那个酒馆老板现在差不多该醒了。” 魔术师听出了同伴的言外之意,如果被陷阱弄得彻底无法前进的毒刃佣兵团退回过客镇,他们势必会碰到醒来的皮波。而那时罗兰可来不及再去救他一次。不过这个问题早在安放障碍的时候就已经被考虑进去了,“放心吧,毒蛇是不会把吞到一半的猎物吐出去的,它宁可撑死。佣兵也一样,何况作为领袖,他刚刚才经历了一次严重的挫败,现在即使是咬着牙他也不能再做任何示弱的决定了。那会动摇他威望的根基,以首领而言,这是相当致命的。” 希尔点点头,她不是很清楚佣兵的处世哲学,但罗兰所说的并不像随口胡编的借口。于是女医生不再多言,专心分辨前方的道路方向,希望可以少走一些弯路,更快的抵达萨隆领附近。微风吹动着草茎,破败的道路两边依稀还可以辨认出农田的样子。网自然以极快的速度吞噬着人类留下的痕迹,野草就是它的先锋,它们从田埂里长出来,从石砖的缝隙里长出来,覆盖住文明的造物。 如果是某个吟游诗人路过此处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可能会有感而发创造出一段讴歌这场苦难以及在其中或真实或杜撰人物经历的精彩篇章。但希尔不是诗人,她是个医生,眼前的景象只让她感到莫名的悲凉。摄魂怪能听见那些草叶间传唱着的哀歌,那是徘徊在此不愿离去的亡魂,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悼着自己。 “我想我和我的族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会很忙。”希尔突然说道。 罗兰转头看了眼女医生,想到她的表象后的真实身份后露出了然的神态,“你们可以让亡魂安静下来?我还以为只有报死女妖有这个能力呢。”从他的言语中可以知晓,虽然魔术师并不能如摄魂怪那样听见幽灵的悲语,但他很清楚阳光下的世界有着另一幅模样。 “我们当然不能,可我们能把他们吓退,让他们赶紧去死后的世界。”希尔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不然很快想要搜集亡灵的巫师和其它心怀不轨者就会填满这个王国。” “破坏秩序很容易,可是想要维护或者建立一个平稳的框架是很困难的。”罗兰同意同伴的话,他知道女医生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他见过太多游荡在死亡聚集之地的东西,那些渴求死去的尸骨和灵魂的家伙有的时候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希尔还想说什么,可是一阵嘹亮悠远的号角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二人停下马,一同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正午的阳光下,一面粗糙的旗帜正缓缓从山坡后露出来。不需要等这旗帜完全露出来,女医生已经下意识的唤出了它代表的名字,“烈锤大公。可,为什么在这里?”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罗兰也认出了这面旗帜,那确实是统御着整个烈锤领的矮人领主的标志。不过眼前的旗帜可够不上代表一名公爵的等级,绘有烈锤标志的并非完好的布匹,更像是由几片破布仓促缝制拼接而成的赶工品。甚至如果仔细看过去,会发现连上面画着的徽记也是歪歪扭扭,一点也不像出自正规业者之手。 女医生松开缰绳,用行动支持魔术师的意见。二人迎着那面旗帜,骑马登上山坡。他们看到的是一支令人感到震惊的队伍,说令人震惊,是因为构成这支队伍的人全都衣衫褴褛,方眼看去将近四五十人没有一个身上没有伤痕。可即便如此,这支队伍中的每个人眼神都十分坚毅,那种沉着的目光让罗兰本能的联想到最坚硬的岩石。 队伍,在两名骑手前停下了。熔铁人毫无退让之意的看着两人,虽然由于高度的问题,他们中哪怕是成年男子都得仰头才能看到骑在马背上的罗兰和希尔,可这些人完全没有恐惧的意思。而这种情况也没有持续多久,在靠近队伍大概百步的距离时,罗兰就已经率先翻身下马,牵着自己的坐骑靠近对方。 “烈锤大公的子民,你们要去哪?”魔术师小心的问道,他尽量不让自己话语中表达出怜悯,以防刺痛这些人的自尊。 “王都。”执旗的人将旗杆戳到地上回答道,“陌生的骑手,你又往何处去呢?” “北方。我要赶着去阻止一场可能来不及了的战争。”罗兰看到在提到北方的时候这些烈锤人的视线明显聚集了过来。 “你说的话和大公很像。因此我祝福你,骑手,我祝福你能及时赶到自己想去的地方。”魔术师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但本能告诉他眼前的这个执旗人有哪里不太正常。 不过这种异常感没有影响罗兰的神态和动作,他将自己所有的水和食物都给了这些人,“我也祝福你们能安全抵达王都。” 烈锤人没有说什么,他们接过了魔术师的补给就又打起旗帜朝南方去了。一旁的希尔和罗兰一起站在山坡上目送着这些人消失在视野里,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她看向罗兰,想要告诉她这些人有哪里不对劲。却在话语出口前被老人摆摆手止住了。“他们会安全抵达的,只要那面旗帜不倒。”罗兰的话像是结论。 等两人重新上马,摄魂怪明显的注意到自己的坐骑不一样了,这匹普通的马匹以之前完全未有过的高速开始奔跑,而且完全没有疲惫的意思。她惊讶的目睹着四周的景物飞快的向后移动,也注意到魔术师的马也和她一样。当他们再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黑山领境内了,而这段路按照之前的速度应该要三天才能走完。 “有人在保护那些熔铁人,可能是某个法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他或者祂也同样帮了我们。”罗兰从怀里摸出心爱的烟斗,如此说道。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河边 起司觉得自己的状态糟透了,他脑子里的嗡嗡声到现在还没有停止。那些低语,那些如诅咒一样的言语仍然在贴着他的耳膜震荡,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不得不停下胯下的坐骑,努力保持平衡不从马背上摔下来。真是太糟糕了,他这么想着。从背后吹来的冷风吹动起法师黑色的头发,这冰凉的感觉多少让他找回了自我,起司带着几分茫然的环顾四周,希望确定自己的位置。 从远处传来的流水声告诉法师,他没有偏离自己的方向,只要顺着这声音抵达龙血溪边,再顺水流而下,他就能抵达目的地,溪谷城。“但愿一切都还得及。”起司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祈祷,不过到底是哪个都无所谓,法师从马上主动下来,他害怕在这种状态下继续骑行只会自讨苦吃。冰霜卫士并不饲养战马,他们生活的龙脊山也不需要用到这种在平原上驰骋的动物,所以起司牵着的马匹也和它的骑手一样,对这趟旅行感到不安。 “呼噜!”蹄子上覆盖着长毛的马打了个响鼻,显然对偏离大路穿过树丛感到抵触。动物的本能告诉它这么做并不安全,森林里的地形可不适宜自己奔跑。起司拉了两下,发现自己没办法用力量控制他的坐骑,现在他有些后悔孤身上路的决定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冰霜卫士的人手并不充裕,虽然在几次的鼠人进攻中他们凭借着充足的先前准备都有惊无险的赢了下来,但是伤亡还是存在的。再加上法师也不想再去向一个不知情的人解释眼下苍狮正发生的事情,于是他只是要了些基本的补给和一匹马,就只身南下。 “好吧,这是你自找的。”法师的眼睛里开始出现魔力的光芒,利用魔法扭曲生物的心智并非难事,尤其是马匹这种本身认知能力并不突出的生物。但在之前的经历中,起司还是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不喜欢这么做。可不喜欢归不喜欢,被头疼折磨的精疲力尽的法师没有安抚坐骑的精力,他用空着的左手完成施法需要的手势,然后盯着马匹的眼睛。 魔法的效果很快显现,刚才还有些暴躁的马慢慢安静下来,反抗的意愿也明显的减弱。但就在这个法术即将完成的时候,刚才弱下去的头疼再一次侵袭了起司的脑海,让他准备好的魔力瞬间逸散,从他眼睛里逃离约束的能量变成一片蓝色的拇指大流星雨,四散着撞击着周围的地面,在噼啪声中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坑洞。 “噗噜噜!”这意料之外的变故彻底让法师的坐骑受惊,这匹马人立而起,一下子甩脱了起司握着缰绳的右手,它胡乱挥舞的前蹄逼着法师不得不向后退去来躲避。而在这只马四蹄着地之后,它非常果断的抛下了自己的新主人,朝着龙脊山的方向跑去。 “停下!”起司徒劳的呼喊着,试图让载着所有补给的坐骑停下,但他没往前追两步,愈加激烈的疼痛就迫使他跪倒在地,无力追赶。马蹄声,很快消失了,想要去把逃跑的马匹追回来,恐怕要花上不少时间。况且前提是起司能从头疼中摆脱出来。“该死!”法师咒骂着,用力敲击着地面,而除了手部传来的疼痛缓解了脑部的疼痛外,他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起司只能自己一个人蹒跚着穿过树林,好在这里已经被鼠人洗劫,森林中的大型野兽早已被吞噬殆尽,没有什么东西能给法师带来麻烦。否则恐怕只需一只野狼就能让这种状态下的起司命丧于此。说起来这头疼也是无妄之灾,掮客之前在冰原上确实给了法师一些东西,祂的手段相当高明,本不会引发起司的任何不适。奈何起司脑子里还有另一名高位存在的遗留,法师的脑海现在已经沦为了湿魂和掮客二者力量的战场,虽然这两股力量都不强,可它们的存在形式却太过于巧妙,让起司无从疏导。 不过这样也并不是毫无好处,两股能量争斗后相互消耗,其中包含的知识却完全的落到了法师的手里,这纯粹的知识不包含任何的风险,像是本能一般深深的烙到了起司的脑中。当跪在龙血溪边的法师将整个脑袋浸入溪水,以期让疼痛在刺激下消减些的时候,他已经掌握了相当多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知识。其中最为重要,也是法师着急赶回溪谷城的知识,就是鼠人瘟疫的解决办法。 说是解决办法,可实际上那是一份原始瘟疫的详尽资料,起司无力分辨这些资料是从哪一方留下的知识中剥离出来的,甚至也许湿魂和掮客双方都给予了法师这些信息。同时他也注意到,这些资料的整理方法非常熟悉,那正是灰塔内部使用的形式,来自于灰塔之主克拉克的个人习惯。起司没法确定这是个巧合,还是祂们故意将资料弄成这个样子,亦或是,这份资料根本就是出自灰塔内部之手。当他想到最后一种可能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荒谬,所以立刻将其抛之脑后。 “咕噜,咕噜”气泡和水流的声音充满了法师的整个感官世界,在这种环境里,他得到了久违的平静。如果可以,起司甚至希望可以长久的处于这种环境中,但身为人类对呼吸的要求还是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噗啊!”从水中将头拔出来的法师大口的呼吸着,活着的感觉如此真实。他看着眼前的河水,清澈的颜色,离自己之前往里投药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哪怕是巨龙的血液也会被流水冲淡。想到这里,起司不禁后悔自己将唤龙笛交给爱尔莎的决定,要是现在能召唤米戈,他就不必被一匹受惊的马搞成这幅狼狈的模样。 然而这想法仅仅只存在了一瞬,相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担心那些伙伴们。尤其是厄度到被击败的时候都没有向起司坦白在溪谷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恶魔杀死了他们吗?爱尔莎没来得及召唤米戈来保护同伴吗?还是说巨龙已经降临,而自己被溪谷城上空的浓烟遮住了眼睛没有看到那红色的身姿呢?太多的疑问和猜测像刀子一样一把一把插进法师的心脏,让他偏执的不得停下来休息。 “要快些回去,要快。”起司凝视着水中的倒影,呢喃着。可是失去了马匹,自己再快又能怎样呢?比较可行的方法是像咒鸦那样施展变形术,将自己变成飞鸟,这样就可以快速的移动。但法师之前从未使用过变形术,他知道如何施展这个法术,却无法估测这法术对自己的影响。再加上之前安抚坐骑失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起司真的不想冒险。 但同伴惨白的面容像真实存在般出现在水中,他们空洞的眼眶死死的盯着法师,仿佛在质问为什么他要弃他们于不顾。起司赶紧晃了晃脑袋,水里哪会有同伴的倒影,他们现在一定还活的好好的,他们必须活的好好的,否则他没法原谅自己。 等等,倒影…起司从纷乱的思绪中意识到了什么,他又一次将视线凝聚在水面上。对啊,自己为什么要变成鸟呢?这条河流不是也通向溪谷城吗,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游下去呢?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 顺流而下 法师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变身术,这种魔法对于不熟悉它的人来说太过于危险,鲁莽的使用它往往会带来两个糟糕的后果。 其一就是变形术在变形的过程中因为意外而暂停,这种暂停有可能来自外部干扰,比如一颗恰好击中颌骨的石子,又或者是敌人的偷袭。这会让施法者的变形戛然而止,他们会变成半人半兽的畸形。但是和狼行者这种可以在狼形和人形间任意调整变化比例的物种不同,中断变形术的受害者往往会因为变形部分与人类部分的组织不匹配而产生各种问题,轻者会丧失变形的肢体,重者则可能引发器官衰竭而死亡。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情况并不是只会因为意外发生,一些半桶水的施法者会迫不及待的尝试他们不了解的法术,这让他们总是忽略变形术的顺序,过早的变化了自己还在念咒的喉咙或者头部。这无异于自己中断了变形术的施法,而且结果往往致命。 如果说施展变形术的第一种坏结局已经足够恐怖,那么真正让大部分人,包括起司在内对这种法术避之不及的原因是它可能造成的第二种效果,遗忘。这里的遗忘并不是说在变形过程中施法者会忘东西,而是指过于完美的变形会让受术之人全然变成魔法制定的形态,连同他们的大脑和思想一起。众所周知,人类的思绪可不是飞鸟的脑袋或者鱼类的大脑可以承担的东西,他们会快速失忆,感到迷茫,丧失语言能力,最后彻底变成他们变成的东西。 根据灰塔之主撰写的法术书来看,只要第二种情形发生三个月以上,被变形的生物就再也无法解除变形,而解咒拖得时间越久,解除法术后受术人丧失的人类特性越多。那些被残忍的巫师当成试验品的凡人,多数是从监狱里得到的死刑犯,在被变成青蛙一个月后重新恢复人身,但还保留着想要捕食苍蝇的习惯,他们也总是声称自己的舌头比看上去长的多,而且具有粘性。 起司现在的处境谈不上安全,他也不希望冒险忘记自己的身份。这两种副作用都是法师不愿意看到的。不过他又确实需要快速返回溪谷城,所以权衡之下,他采用了另一种方法。既然无法变成鱼,那就换一种利用水路的方式,比如乘船。 话虽如此,去哪里找船呢?何况此时还不是龙血溪水量充沛的时候,一般的船只根本难以通过乱世嶙峋的浅滩。法师沉死了几秒,看到了从上游顺着河水飘下的树叶。船,不一定非得有模有样对吗?它只需要能把自己搭载到溪谷城就可以了。起司想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设想。他对着身后的树林招了招手,眼中爆发出强烈的魔力光辉。 以魔力控制细小的事物并不困难,法师们总是会用这样的小把戏在不经意间让普通人认识到二者间的差距。可是当要控制的物体数量和质量增长的时候,这种操作就不简单了。传说在大陆上有一群可以靠自身意念影响外物的存在,他们更擅长此道。不过鉴于这次要控制的物体只是树叶,虽然数量多了些,不过起司相信自己还是可以挑战一下的。 “拜托,在我把船弄出来之前,你们这些在我脑子里的东西先休战一下。”起司张开双臂,树叶从他的背后呼啸而过,在河面上编制卷曲形成了一片足够一人落脚的平台。可是这样显然不够,它们只是有了外形,并不能真的承载一人的重量。法师想要使用树枝来加固自己的船只,却发现魔力不足以控制那些具有重量的枝干,于是无奈之下他只能采取另一个危险一些的方法。 魔力,澎湃着。或许是因为冰凉的河水效果非凡,起司感觉到自己的头疼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他苦笑一下,俯下身子将右手放到树叶上,来自珂兰蒂的荆棘戒指开始快速拧动,随着带刺的藤蔓久违的痛饮着法师的鲜血,这让受病痛困扰的起司脸色更加苍白。“来吧,宝贝儿,来吧。”法师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对自己的戒指说道,希望它不再涉取自己的生命。 好在荆棘并不贪婪,它在得到养分后迅速开枝散叶,细细的藤蔓像绿色的小蛇一样在树叶之间游动着,犹如被灵巧的裁缝引导的缝衣针般将整片平台整合到一起。这个工作大概花了起司六百次心跳的时间,在他开始咬着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坚持的时候,荆棘停止了蠕动。法师长出一口气,可那片平台在失去他的控制后自然的顺着水流开始漂荡。 “等等!”起司顾不得精神上的疲劳,他可不能让好不容易做好的浮台就这么离开。于是法师拼尽全力站了起来,助跑几步纵身一跃,他的双脚准确的踩中了浮台的中央,但随之而来的柔软下陷感让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设想太过于一厢情愿了。这些树叶即使被藤蔓编织起来,还是不足以支撑他的重量。 “该死!”闭眼等待着河水将自已淹没的起司只来的及说出这句话就栽进了树叶的包裹里。可过了几秒之后,想象中的冰冷和潮湿感并没有出现。我是说,虽然河水的温度透过树叶传了过来,但还不是那么寒冷。迷茫的法师从树叶中爬了起来,他看到浮台确实已经到了沉没的边缘,可是在河水却没有从树叶的缝隙中涌上来,这是怎么回事? “嘻嘻嘻”纯粹欢愉的笑声解答了起司的疑惑。只有在魔法的视野里才能看到的小家伙们在法师的树叶造物边起舞,它们显然很喜欢这个奇特的东西。起司认的它们,自然的妖精,同时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熟悉感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们,是我和米戈上次在龙血溪源头见到的妖精?”回答他的是另一阵欢乐的笑声。有妖精在你很难保持悲伤的心境,光是看着这些存在就足以让重症中的忘记他的苦难。头疼,更加减弱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咒鸦的警告 龙血溪一刻不停的流动着,这条几乎贯穿了整个苍狮王国,滋润了这片土地的河流在过去可观测的历史中几乎一直如此。即便是最严酷的寒冬冻结了河水的上层,也总会有潺潺的细流从冰冻的缝隙中涌出。如果说整个王国是一个巨人,那这条河流既是他的动脉。现在,在王国的动脉上,一大片绿色的物质彼此交织着撑起了一片平台。在平台的周围,是夹杂在水流声中若有若无的欢笑,而平台的中央,坐着一名身着灰袍的人。 妖精们的出现解决了起司的燃眉之急。坐在冰凉的树叶上,法师久违的迎来了平静。他闭上了眼睛,让精神介于睡梦和清醒之间,有些人把这种休息方式叫做冥想,并认为它比常人的睡眠更为优越。而对于起司来说,比起这种缓慢的休憩,他更希望在柔软的床榻上好好睡上一觉。除了晕倒,他都快忘了自己能纯粹的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了。 但现在还不行,一切长久的努力就快要迎来结局了,起司决不允许自己错过。他在冥想的过程中不断梳理着脑中有关鼠人瘟疫原始样本的资料,将它们和现在的瘟疫形式进行类比。法师很肯定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和实验体,他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制造出足以让鼠人瘟疫失去传染性,同时也让原生鼠人重新获得思考能力的药剂。 那样的话,这场该死的瘟疫也算有了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结局。起司已经想好了,他只需要尽快赶回溪谷城,说服葛洛瑞娅他们提供一些受控制的原生鼠人作为实验体,这要不出一个月,他们就可以彻底成为一个崭新的种族。到了那时候,即使苍狮王国不再接受他曾经的国民,他们也可以在灰塔的庇护下生活。别以为灰塔拥有的土地只有北方的冻土,起司很清楚他的同门们在这个世界上经营着何等庞大的财产,每个成年并通过了试炼的灰袍都拥有足以担当一方领主的能力,只不过他们统治的土地往往不是普通人习惯居住的罢了。 在法师的脑海里,至少有三个同门是拥有足以安置鼠人的能力的。而在这三者中,他有把握说服他们中的一个到两个真的去接纳这个新生的种族。不说别的,光是拥有观察鼠人的第一手资料对于求知若渴的灰袍们来说就是件相当有吸引力的事情。而只有了庇护者,鼠人们便有足够的时间来整理他们自身的状态,给自己找到一个在这个世界上的定为。这世上有这么多的种族,没道理容不下鼠人。 当然如果那位西格特陛下足够明智的话,他就该用自己的手腕控制王国内的贵族,让他们逐渐学着接受鼠人。这样也许过不了几十年,苍狮王国中的鼠人就可以作为一个特殊的少数民族来生活。而以它们表现出的对地下建筑的天赋,起司相信鼠人们有能力说服国王让它们重回王国的怀抱。 “你还是打消了这些念头吧。不然只会更加难过。”冰冷的话语比河水还要刺痛人心,起司猛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肩膀上不知何时落上了一只六翅乌鸦,后者红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在这不详的灾厄之兆面前,即使是来自龙脊山的妖精们也收起了欢歌笑语,小心的躲藏在树叶之下,期盼它的离开。 法师沉默了几秒,他能从乌鸦的身上感觉到熟悉的魔力,据他所知没有人有能力仿造出这么令人厌恶的力量。“这么说,你被那个女巫击败了?”起司问道,在他看来咒鸦的警告是在告诉自己溪谷城的形势恐怕不如预料的那样美好。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会输给一个被虚伪的利益诱惑的没了思考能力的女巫?你为什么不去猜测是一只猴子把恶魔领主召唤来的呢?”咒鸦的声音显得有些烦躁,它的使者也随之张开鸟喙,发出刺耳的尖叫。 起司摇了摇脑袋,想要将着聒噪的飞禽从自己的肩膀上赶开,六翅乌鸦却灵巧的躲开了法师的手臂,甚至还得意的闪动着翅膀,好像在嘲笑起司动作的缓慢。“好吧好吧,我道歉。我不该怀疑你的能力。”烦不胜烦的法师决定暂时向同门屈服,并暗暗记下了这次冒犯,打算下次在咒鸦落难的时候好好嘲笑他一番。 “收起你幼稚的想法吧,起司。安莉娜说的没错,你和这些凡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你变的太不像个灰袍了。”乌鸦停止了躁动,但咒鸦的声音却没有停止,他的口气相当严厉,尤其是语句中提到了安莉娜的名字让起司想起了他和这位学姐之间闹出的不愉快。 “我不需要你的教导,你不是我的导师。”法师的声音冷漠了起来,“说明你的来意吧,你总不是故意来吓唬我的对吗?还是说你打算等我回溪谷之后在面对面和我说明?” “你不会在溪谷看到我。我已经离开了,带着我的战利品。而要我说,你最好也别再回去。即使是以老师最严格的标准来看,你的任务也早就该结束了。你没有义务去见证凡人原始的社会,就算你一定要这么做,也最好带着你的人离那座城市远远的。鼠人即将变成历史,不,它们甚至不会被记录进历史,这是你唯一需要知道的事。清洗,已经开始了。” “清洗,什么清洗?谁来清洗谁?”起司明白咒鸦不会开无意义的玩笑,他的警告一定事发有因。这就不由得法师不去认真思考他的话了,尤其是最后一句。 “谁知道呢,我的提示到此为止。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搞明白这一切,就好好想想这一整件事件的每一处。”乌鸦,挥舞着它的三对翅膀飞走了。当它消失在河边的树丛里的时候,阳光好像都变得温暖了起来,就像是一直遮挡着太阳的乌云终于散开。 可站在阳光里的起司不这么觉得。他陷入了又一次迷茫中。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成双 “嘎!”六翅的乌鸦落回了法杖的顶端,而它的主人连看都没看一眼,不需要任何确认他就能肯定前者的状态。早在很多年前咒鸦就已经将这只乌鸦变成了自己的某种分身,咒术师对它的了解不亚于自己的身体。可对于琳来说,事情就不同了。 “您把它派出去做什么了?”报死女妖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如果咒鸦差使的任务真的事关重大,那她就不该知道。琳看向巫师的眼神显现出了几分害怕,她畏惧这个男人的愤怒。 咒鸦的心情确实不好,起司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当这个同门真的表现的如此愚钝的时候,巫师还是感到内心中的烦躁像火焰般舔舐着自己的耐心。可琳还是低估了自己在咒鸦心中的地位,当咒术师回过头看向她的时候,皱紧的眉头已经不自觉的展开,绷紧的嘴角也放松了很多。“没事,只是给一个迷路的呆子指路。至于他能不能找到,那就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对吗?” “当然,您已经做了您能做的所有事情。”琳可听不出来咒鸦说的迷路的呆子是谁,她甚至以为是咒术师发现了森林中另外一群旅人好心的给他们指路。不过这不妨碍女妖对巫师报以甜美的笑容,然后开心的牵起他的手。这只手上曾经戴满了具有魔法力量的戒指,但当另一个人的体温在手心里扩散的时候,咒鸦出奇的觉的这感觉不坏。 巫师低头笑了笑,“也许不止那家伙,我也被这个王国弄傻了吧。” “您说什么?”琳以为咒鸦是在和她说话,问道。 “没什么。”咒鸦没有再去看女妖,他的目光看向阳光照耀着的前路,“你就不好奇我们这是要去哪吗?” “我们到了的时候我就会知道。只要跟着您,哪里我都可以去。”琳索性用双手拉住巫师的手臂,在发现后者没有抗拒后整个人靠了上去。在经历了这一连串事情后,她现在已经对苍狮没有什么留恋了。确实,虽然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但那应该是其他人的工作。这个成长在熔铁城孤儿院的女孩本该死在荒野里,她不欠这个王国什么了。 而咒鸦,显然对琳的回答相当满意,他的嘴角略微上扬,挑了挑眉毛,“哦,那我要是说带你去冰天雪地里的孤塔里生活呢?那地方可是很可怕的,台阶仿佛永远爬不完一样。” “嗯…”女妖想象了一下巫师描述的场景,思考了几秒,就在咒鸦打算主动否决这个玩笑一般的提议时说道,“那我也愿意。您救了我,也救了熔铁很多的人,您去哪里,我就跟您去哪里!” 咒术师本能的想要讽刺几句琳的这种盲从,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耸了耸肩,“没人会去那样的塔里生活,即使是对施法者来说,那里的条件也太严酷了。忘了它吧,只是个笑话罢了。我们去南方,我在海边有座房子,那里正好缺一个女主人。” 咒鸦能明显感觉到在琳听到这句话后手臂上的力量加大了很多,他一度怀疑女妖是想要将自己的手臂折断。不过当他听到隐约的啜泣声和轻微的颤抖时,巫师又一次打消了开口的打算。虽然在对世故和现实的观察上要强于起司,但巫师尤其是灰袍总是孤独的,他们不擅长对其他人的感情做出适当的回应。所以大部分的时候,他们会选择沉默。 沉默,并不是巫师的特权。很多人在面对语言无法描述的情况或者在诸多头绪涌上心头不知从何开口时也会沉默。比如此时的杰克。狼行者沉默的看着从眼前草堆上丝毫没有苏醒征兆的人,迟迟想不到一个合适描述自己心情的词汇。自己真的成功了吗?如果是真的,为何蒙娜身上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眼看着巨大伤口中珂兰蒂制作的荆棘心脏跳动的越来越缓慢,杰克只觉得愈加的焦急。 狼人的转化仪式并不复杂,甚至简单到可能在无意中就会完成。因此作为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杰克本能的感觉到自己遵照传统进行的仪式理应完美无缺,可眼前的人体上伤痕犹在,冰冷的事实比寒风更加彻骨。心脏,跳的更慢了,由魔法驱动的生命本就是虚假的,但当它的末日来临,狼行者并不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去迎接结果。 “如果太阳不再移动就好了,我就不必去看结局。”恢复了人身的杰克颓然的坐在草堆前,他从未这么厌恶太阳的起落。 自然不会因一个人的想法而改变,即使他是狼行者也不行。时间,过了正午,阳光开始拉出倾斜的阴影,当树枝的影子遮住了蒙娜的时候,荆棘制成的心脏也完成了最后一次跳动。还是,没有动静。杰克眼巴巴的看着前方,他甚至没有嘶吼的精力,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住了他,一如树木的影子。 “呼哧”轻微的响动逃不过狼人敏锐的听觉,他立刻爬了起来,双眼死死的盯着响动传来的地方,蒙娜的体内。“呼哧”第二声响动证明之前的声音并不是幻觉,同时,杰克也看到了响动的来源。那颗荆棘心脏,它周围的血肉挤压着它,像是要把这异物从身体内推挤出去一样。那一瞬间,杰克的眼睛睁的老大,他想要走上去帮助蒙娜取出这异物,可又害怕自己贸然的举动伤害了还未复苏的同伴。 “你可以的。”狼人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是在给蒙娜加油还是在说服自己。 想要将深植体内的东西排出何其困难,更别说珂兰蒂当时为了维持蒙娜的生命,还特意用细小的藤蔓连接了她的血管。所以当那团植物被挤出女战士的胸腔时,太阳已经到了落山的时候。“砰!”随着一声闷响,荆棘心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沾着红色的血迹落到草堆上。之后,蒙娜的肉体开始了真正的重塑,肌肉像是粘稠的液体,流动着填补身体上的破洞,那些损坏的器官被重新制造,像是加快了几百倍的婴儿发育。 当月光洒落在树林的枝叶间时,蒙娜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外伤,可是她的胸口还是没有起伏。杰克的双腿已经站的失去了知觉,整整半天的时间他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过分毫。他看着银色的光照耀在同伴了无生气的身体上,一股原始的冲动像爆发的火山般从胸腔里一路向上,喷薄而出。 “嗷呜!”嘹亮的狼嚎响彻了整个森林,与此同时,杰克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向狼形转化,很快,一匹正常大小的公狼就代替了那个焦急的战士。在幽绿色的狼瞳注视下,蒙娜的胸口开始颤动,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她将堵在血管里的血块吐了出来,同时整个人猛然坐起,双眼睁的老大,好像是从一个长久的噩梦中苏醒。 女人和公狼对视着,前者在苏醒的懵懂中伸出手,后者则主动攀上草堆,让她抚摸到柔软的毛发。于是女人的身上也开始长出同样的长毛,她的牙齿变长,瞳孔泛起绿光。月光下的森林中,两匹狼欢乐的嬉戏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斥候的遭遇 士兵小心的在黑暗中爬上布满低矮灌木的山坡,从这里可以从较高的地方俯瞰前方的溪谷城。作为联军的斥候,这个小伙子满心只有对鼠人的仇恨,他不害怕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复仇的血在体内高叫着让他现在就拔出武器冲向那些怪物。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没法杀死所有的鼠人,他得依靠其它战士和贵族的力量,这样才能将怪物从世界上彻底铲除殆尽。 “等着吧,我会做到的。”士兵在月光下低语着,亲吻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戒指,那是他妻子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她在他眼前被饥饿的鼠人扑倒,覆盖,彻底消失。要不是当时搜救的战士强行将这个年轻人打晕带离现场,他一定会留在那里和他的妻子一起成为鼠人的食物。而从那天起,士兵就忘记了他原本的名字,他生存的意义只剩下一个,复仇,向那些丑陋多毛的异形复仇。 他早就已经想好了,等杀光了那些怪物,他会回到妻子死去的地方,用手里的武器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在鼠人全部死光之前,士兵绝不会死。他低下头,不让月光找到眼睛里引起反光,其实他多虑了,即使有人从远处看到这双眸子,他们也只会把那当成是噬血的野兽,而不是一个人。 风向,改变了。士兵用手指沾上露水,谨慎的确认自己正处在下风处,他很了解鼠人,它们对气味的感知像狼一般敏锐。 “唦唦!”头顶的轻响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刺耳无比。士兵立刻停止了身体的所有动作,将自己和周围的灌木融合起来。砰,砰,砰,心跳声在脑海里回荡着,他不敢呼吸,害怕胸口细微的起伏暴露了自己。士兵忘记了他的心脏后来又跳动了多少下,他只知道在自己已经快要因为窒息而晕过去了。应该,只是错觉吧。他这么想着,极为小心的缓慢恢复呼吸。 想象中的怪叫和从天而降的敌人并没有出现,士兵赶紧加大呼吸的力度,却又不敢太过于夸张。头脑中的眩晕感逐渐消失,他知道自己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派遣他出来的领主可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等到天亮,想要继续参加之后对鼠人的总攻,就得讨好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想到领主那丑恶的嘴脸,士兵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不过这都无所谓,只要可以复仇,他可以效忠任何人。 弓起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而感到僵硬的腰部,被仇恨驱动的斥候寻找着可以更清楚看到溪谷城内情况的位置。他不曾是战士,也没有打猎的经历。可是短短的训练和可能存在的天赋已经让他成长为了优秀的侦察者,在明亮月光的照射下,他看到了不远处凸起的岩石。那是一处良好的观察点,但光秃的石头可没办法提供掩护。老练的斥候会优先保护自己,可这一个斥候可能永远都不会变的老练。 “唦唦!”士兵小心的挪动着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尽量减小与树叶摩擦时可能发出的声响。不合时宜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头顶,可当他抬头看上去的时候除了轻微晃动的树枝什么都没有。该死的风。他这么想着,同时回忆起当他和妻子靠在故乡的草垛上时自己曾经对晚风发出过相反的评价。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的就像是上辈子一样。 斥候努力不让这些小意外影响自己的动作,不急不缓的朝着目标的岩石爬去,他能看到月光穿过树冠的缝隙照在石头上,明亮的如情人的眼眸。轻微的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联想从自己的脑海中赶走,等着我吧,再几天就好,我保证很快就会结束了。 将身体挪到岩石旁边的距离如果是正常行走的话可能也就需要几秒钟而已,可士兵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这里匍匐前进了几年那么漫长。这并不意外,自从那一天之后,整个世界就在他眼中慢了下来,一切都变得了无生趣,只有目睹鼠人的死亡可以让他感觉到些许的安慰。位于最前方的右手终于碰到了岩石的边缘,这小小的成功让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自己只要爬上去,就能看到溪谷城城墙后的情景。士兵想象着带回的情报会对明天的攻击带来多么重大的影响,那些骑士们会妥善的利用这些信息制定最完美的作战计划,等到太阳落下之前,他们就会攻入那座罪恶的城市,将占据了它的邪恶生物全部剿灭。这想象化成了力量,激励着他继续前进,先是右臂,接着是肩部,斥候的半个身体已经附在了岩石之上,就像是一条毒蛇。 “唦唦!”离目标近在咫尺的士兵没有再去管出现了多次的杂音,在他看来那也只是另一阵晚风的恶作剧罢了。当他将整个身子全部挪到了岩石上的时候,即使是冰冷潮湿的石头也不能阻碍斥候的呼吸逐渐变的炽热,只差一步了,只要将头从岩石的掩护下伸出去,他就可以看到那座被鼠人当做大本营的城市的状况。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因为这激动的时刻而轻微的颤抖着,不过它们还是很好的完成了大脑的命令,将人体的头部送出了遮挡。山坡下的景色再无阻碍,士兵睁大自己的双眼,观察着月光下的溪谷城。他看到了很多在城中行走的东西,而从它们中的分布可以看出这些家伙对于即将遇袭毫无察觉。 “愚蠢的畜生。”斥候忍不住低声嘲弄着。可当他开始在脑海中记录那些生物的分布时,他很快发现了某件奇怪的事情,鼠人的眼睛,会在黑暗中散发出红色的光吗? 某种尖锐的东西轻轻碰触着士兵的肩膀,让后者的身体猛然绷紧,他下意识的想要掏出腰间的匕首,右手却在挥舞当中被重重的踩在岩石上动弹不得!“唔!”手臂几乎要被压碎的疼痛让他发出轻微的惨叫。他很清楚自己大意了,竟然被鼠人绕到了背后还毫无察觉。不过,事情还不是全无转机,对抗鼠人的方法他再清楚不过,即使自己只有左手,也还是有机会… 斥候的思考戛然而止,因为一张丑陋的脸从上方伸到了他的面前,那不是鼠人的脸。而且也不会有鼠人长着像蛇一样的脖子!国王在上,那是什么怪物!现在士兵知道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攻击自己的根本就不是鼠人,他害怕了,仇恨的火焰瞬间被眼前丑陋的像是融化了一半的蜡质人脸熄灭,本能的恐惧占据了主导。 他想要尖叫,想要求救,可怪物的另一只脚此时已经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背上,将他胸腔里全部的空气挤了出去!“噗,噗”两声轻响从头颅的两侧传来,士兵利用余光看到两只像是放大了数倍的螳螂前肢的东西正浅浅的插进岩石里,几丁质甲壳特有的质感在暗红色的包裹下显得极为特殊。 一个名字,一个被无数人当成是虚构的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名字猛的浮现在士兵的眼前。他终于明白这个踩在他背上的怪物是什么了。 “恶…”“噗!”他只来的及说出这一个字,两把镰刀中的一把就迅速抬起,然后重重的刺入了他的肺部。那张扭曲的怪脸上露出同样扭曲的笑容。 月光照在石台上,拉出两个身影,其中一个骑在上面,用锋利的前足不停的撕扯着身下的猎物。血液,染红了岩石,泛出红色的光。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 怒狮 “轰!”“咔嚓!”随着一次强有力的重击,被摆放在帐篷中央的木桌从中断裂,彻底的无法再次使用。据说这张指挥台有着超过一百年的历史,是家族中世代相传标榜武勋的证据,可是饶是如此,桌子的主人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异议。不仅是他,整个帐篷中诸多的贵族和领主没有一个对此事发表意见。他们无不低头注视着脚尖,好像突然对制鞋的手艺产生了兴趣。当然,他们真正的想法只是不愿意面对那只盛怒的狮子。 若说除了具有赫恩之名的王室以及从遥远战场上唯一生还的骑士之外有人可以在苍狮中被人用狮子来形容,那就只有王国南方最古老的家族领导者,素有红鬃的怒狮之称的安德雷亚.克罗格了。众所周知,克罗格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王国成立的初期,传闻中他们的先祖是最早追随苍狮第一任国王的战士,同时也是岁月洗练后唯一一支历史从未断代的开国贵族。安德雷亚正是它的当代领袖。 这个高大的红发男人身上穿着笔挺的军装,别在胸口的红色狮头胸针宣告着他的身份,他有着刚毅的面孔,看上去和西格特.赫恩有几分相似,不过那位国王可不会露出如此扭曲的表情。而刚刚砸烂桌子的举动让男人束到脑后的红发不受控制的散开,配合着额头显现的青筋,真如一头被碰到了痛楚的狮子一般令人畏惧。他身上因为愤怒而隆起的肌肉好像随时会撕裂那身军装,让靠近他的人下意识的后退。 “十二个家族,三十队斥候,一个回来的都没有?啊?你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真的出阵时还不全都当场逃跑!”安德烈亚咆哮着,让刚刚壮起胆子想要看看帐篷内需不需要帮忙的侍者立刻将帘幕放下,再也不敢作声。 “殿下息怒,息怒。”位于怒狮左手边第一位的老绅士鞠躬说道,“事情发展成这样,也着实出乎了老朽的意料。看来我们低估了那些长毛的畜生对这块土地的污染程度。而且我想各位大人也没有将自己宝贵的士兵用在这项任务上,当然我认为这一定是因为他们都等着即将来临的大战时好为您和克罗格之名赢得更多的荣光。” 其他的贵族在老绅士开口后纷纷应和起来,他们确实没有将职业军人安排到斥候任务当中,不过这和他们会不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他们的士兵投入战场之间其实也没有任何联系。只是现在为了防止安德雷亚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他们只得同意老人的观点。以此来开脱这次失败所带来的责罚。 “哼,克罗格的荣光克罗格自会去争取,根本无需你们担心。我只要你们做好辅助克罗格家族将士的这一点小事,你们却都做不好,还说别的什么东西。”安德雷亚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他这话也没错,克罗格家族手下的正规士兵数量在全苍狮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一直以来王国西北依烈锤,西南靠黑山,而其余的南方国境都是由克罗格家族在镇守,与精灵和其它邻国间的战斗也往往是这个家族承担。虽说近几十年来来自南方的压力远不如游牧民的冲击,可是作为历史久远的军事贵族,克罗格家族的底蕴仍旧深厚。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大量的中小贵族和领主主动依附到安德雷亚的帐下。要论军事,如今熔铁刚遭重创,黑山领主尚被通缉,唯有克罗格家族地处南部,受鼠人影响最小,军事实力保存最为完整。而要论正当性,国王突然逝世,没有留下半个直系继承人,眼看着流淌了漫长岁月的赫恩之血即将断绝。克罗格家族历史悠久,曾经与王室几度通婚,要说如今的苍狮谁最有可能顺理成章的登上国王之位,那就非这位怒狮安德雷亚莫属。因此,不论是出于眼下的自保来看还是放眼将来的王国形势,克罗格家族都是不折不扣的大腿。 安德雷亚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知道不论自己说话多难听,这些嗅到了利益味道的鬣狗都不会离开。而他也知道想要成为国王,性情暴躁并非阻碍,真正挡在他和王座间的人只有三个。排除如今下落不明且身负通缉的洛萨,让其他派系还敢处于观望状态不来宣誓臣服的人就剩下王国的大骑士长阿提克斯,以及老国王遗留下来的国王之手,马库斯。只要得到这两个人的支持,或者将他们除掉,那么苍狮国王的宝座就唾手可得了。 但铁骑士素来以绝对中立和绝对忠诚于王室闻名,想要得到他的支持谈何容易。至于马库斯,身为老牌贵族的安德雷亚并不否认他的才华和能力,可他毕竟太过于年轻,政治资本太过浅薄。要不是现在有大骑士长撑腰,这个国王之手早就什么都不是了。不过这都没关系,只要自己能在剿灭鼠人的战场上立下功勋,到时民心所向加上克罗格血脉中本就混着的赫恩之血,想来也无人可以阻挡。 想到这,再看看面前这群连排除斥候侦查都做不到的盟友,安德雷亚的怒火又攀升了起来。他是多想让这些废物在作战的时候挡在克罗格将士的前面,变成家族壮大的垫脚石。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在他登基的那一天之前,这些人还有用,他们的支持是必要的。 “大骑士长请各位大人前往主帐商讨作战计划!”正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了传令官的声音,一众贵族将目光投向怒狮,在得到后者首肯后才仓皇的逃了出去。只留下之前给他们开脱的老绅士仍然站在安德雷亚身边,这是因为他的身份乃是克罗格家族的首席顾问,并非王国中的贵族。 “对于这件事,您怎么看?”安德雷亚一向很尊重这名顾问的意见,再加上他并不着急出席大骑士的会议,所以没有急着走出帐篷。 “依老朽所见,虽然这些小家族派出的斥候并非正规军,但能让数量如此之大的侦察队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可见鼠人的力量并没有如我们想象的弱小。这样的话,盲目的为了功勋而申请打头阵就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了。当然,若单论军略,老朽远不如大人经验丰富,具体如何还是需要大人您自己定夺。”老绅士微笑着,谦卑的回答道。 怒狮点了点头,他随手拉过旁边的厚重披风穿在身上,朝着帐篷外走去。而在他的背后,克罗格家族首席顾问的笑容则变得有几分,诡异。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总攻会议(上) “安德雷亚阁下,您迟到了。”当一袭血红色披风的怒狮嚣张的撩开帐篷的布帘,自然的坐到长桌的右手第一个座位时,阿提克斯忍不住皱眉说道。而铁骑士一开口,坐在首位上的马库斯就挑了挑眉毛,不过他没有其它反应,只是继续低头装作研究桌面上的纸张。 “我很抱歉,大骑士长先生,被一些琐事耽搁了。您知道,除了克罗格家族的事务外,我还得负责调停一些小事。”安德雷亚脸上露出带歉意的笑容。可他说的话却没有半分抱歉的意思,以官职来称呼阿提克斯,虽然看似没有什么不妥,但实际上一众贵族都听的明白这是在提醒后者自己的身份,贵为公爵的克罗格家族族长不是区区骑士团领袖能够斥责的。同时他的后半句,则是点出了自己现在的势力,那些先于安德雷亚离开他的帐篷的贵族们暗自低头冷笑着,为投靠了一位如此强势的依仗而感到高兴。 铁骑士并不是不通政治,更多时候他只是不愿涉身其中而丧失了自己绝对忠诚于王室的立场,所以他很清楚安德雷亚话中的示威,那双眼角略微下垂的眼睛因为愤怒猛地张开,其中的锋芒令人不寒而栗。“咳咳。”马库斯轻咳了两声,看似是刚刚看完文件的无心之举。他将面前的卷宗整理了一下,抬起头,脸上的漠然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二者的对话。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军事会议吧。”国王之手照本宣科一般说道,视线跳过了安德雷亚和阿提克斯,直接看向其他贵族。他在观察这些人的神色,虽然并不能因此来判断他们的阵营,不过马库斯不愿意放弃任何有可能的机会。怒狮和铁骑士都不希望真的撕破脸皮,只好偃旗息鼓,看向马库斯。他们的区别在于,阿提克斯的目光相当平静,而安德雷亚看向马库斯的眼睛里满是鄙夷。 已经获得了魔鬼之智的马库斯当然不会因为别人怎么看自己而受到影响,他从手边拿起那根象征身份的权杖,用它指了指长桌中间的沙盘。“这是我们目前的状况,相信各位大人已经有所了解。”沙盘上用绘制着各个领主旗帜的棋子表示着他们的营地,并且还用棋子的多寡来表示各个势力的兵力差别。 “马库斯大人,这兵力似乎不对吧,我们家族的兵力明明要更多一些才对。”一名贵族发言到,他指着沙盘上象征自己家族的棋子,对国王之手错估了自己家族的实力而感到不快。听到他的质疑,很多家族的领袖纷纷发出轻声的议论,从他们瞥向马库斯的余光来看,一个连兵力统筹都做不好的统帅显然得不到信任。 面对质疑,肥胖的爵士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盯着那名贵族,又看了看沙盘上的兵力,点了点头,“确实,您家族的兵力要比这上面的多一些。”马库斯坦然的承认让其他人的议论声更加嘈杂,一些贵族赶忙对照着自己家的兵力,害怕也发生同样的错误,可是很快国王之手的话就让他们停止了这种行为,“因为,这上面的棋子并不是以人数来决定的。” 马库斯懒洋洋的说着,用权杖的底部敲了敲桌面,“总所周知,鄙人在就任国王之手前做的是财务方面的工作。因此,鄙人对于兵力这件事,与一般的指挥官有着不同的看法。” “兵力就是兵力,一人便是一人,十人便是十人,那里会有什么看法?马库斯大人怕不是被头疼弄得糊涂了吧。”安德雷亚嘴角带着冷笑,他在会议上表现的越强势,更多观望的家族就会加入自己麾下。然而,还不等那些已经投靠了克罗格家族的贵族开口附和,马库斯就开口做出了回答。 “克罗格大公此言差矣。兵力,不是这么算的。”国王之手摇了摇头,活像个教小孩子读书的老师,“诚然,在所有参战的士兵都是经受同等训练的战士的情况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可是我们眼下的状况并不是,相信各位也很清楚,现在各位帐下的将士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临时加入的平民。我不是想要否定他们的战意,这点整个苍狮都是一样的,但我必须指出,这些平民的战力并不能和王国的正规军相提并论,因此要是单以人数来表示,会让我们对自己的战力产生过于乐观的估计。希望各位大人明白。” 如果说之前安德雷亚的发言是其自信的展现,那么马库斯的说法就是温和的劝谏。二者相较,后者的行为更加容易得到理智者的赞赏,很多中立派的贵族也因此对马库斯露出赞许的表情,他们对国王之手的观点感到认同。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承认这一套,另一个军队中包含了大量民兵的贵族不满的说道,“说的跟真的似的,你又怎么确定普通士兵和平民之间的战斗能力差距呢?我看,这就是国王之手大人想要多分些战功!” “大胆!”“混账!”安德雷亚和阿提克斯同时大喝着拍案而起,两人的气势直接将那名阴阳怪气的贵族吓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站起来的二人对视了几秒,在达成了某种默契后怒狮坐了下来,将发言权交给了铁骑士。阿提克斯点头致意之后开口说道,“此时正是我苍狮的存亡之际,况且先王新去,我国更应该上下一心,杀尽鼠人为先王和死于这场浩劫中的同胞报仇!马库斯阁下乃是先王指派的国王之手,对王国的忠诚毋庸置疑!你此时竟敢发言污蔑他,难不成是对先王的决定不满?” “我…不敢。”那个贵族从椅子上翻了过去,他爬起来之后仓惶的道歉到,同时额头流淌下大滴的冷汗。他原本是想通过挑衅马库斯权威的方式来搏得安德雷亚的好感,谁知竟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好了,骑士长大人,我都没生气您就别说了。”国王之手悠悠的说道,“我相信他也不是有心的,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过我还是奉劝各位一句,眼下王国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鼠人未灭,眼看着冬天过去草原上的游牧民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而且烈锤领初遭重创,熔铁城化为废墟,烈锤大公这次可没法给我们提供保护。所以,我希望各位还是以王国为重,功劳这些东西,还是不要看得太重。” “泰勒瑞尔大人说的不错!现在正是我们为苍狮献身之时,个人利益毫不重要!我安德雷亚代表克罗格家族愿意为了王国的存亡,去做剿灭鼠人的先锋,还望大人应允!”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 总攻会议(下) 有了克罗格家族领头,早前就已经加入又也许是被怒狮的气势所折服的贵族们纷纷效仿他,表示愿意跟随安德雷亚大公身先士卒去攻打溪谷城。反倒是默不作声的贵族成了少数,而在这少数之中也出现了两种人。前者是观望等待马库斯表态的贵族,他们的地位普遍较高一些,本身在王国中的基础牢固,不需要或者不想要通过这种附和克罗格家族的方式来提升自身的影响力。而后者,也是马库斯重点观察的对象,则冷漠的看着激动的众人,表现出完全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些人的领地有大有小,爵位也高低不一,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领地受到鼠人的影响不大,甚至全然没有受到影响。他们对于鼠人没有那么切身的仇恨,比起通过战功来提升自己的地位,他们更倾向于等待其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家伙在和鼠人拼个两败俱伤后利用手头完整的兵力来获得实惠。甚至其中不乏想要自己家族的领地从王国中独立出去,做个小国的国王的人存在。 他们的反应马库斯都看在眼里,并且他也知道那个看似躬身请命的怒狮也在通过自己的方式确认着这些人的身份。他们两人都很清楚,不论苍狮接下来要如何抉择,那些妄图从这场混乱中以卑鄙手段获利的家伙都不可姑息。当然,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多久,马库斯总不能让这些人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国王之手对人群中几个和他私下接触过的贵族眼神示意了一下,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开口说道。 “安德雷亚大人先起来吧,您的英勇我已经感受到了。但此次战役关系重大,不是一句有谁来做先锋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还是请先等我分析一下当前的局势再做决定。” 怒狮听了这话没有犹豫太久就坐了回去。他承认马库斯的才能,并且相信于情于理国王之手都没理由会针对他这个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再加上刚才的请命本来就是表演意味多于实际愿望,虽然安德雷亚不排斥真的身先士卒,可他确实不希望因此折损家族太多的兵力。尤其是在试探敌人虚实这种任务中。 “抱歉,是我太急躁了。还是请马库斯大人先将目前的状况分析清楚吧,我相信论起对鼠人的了解,没有几人能比亲身经历过王都守卫战的您更有经验。您身为文职还登城作战的事迹早已传到了克罗格的领地,若是王国的每一位官员都有您这样的觉悟,何愁鼠人不灭?” “大公过奖了,鄙人只是做了每个领有爵位之人都该做的事情。”马库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安德雷亚的奉承,而他也很清楚这只是克罗格公爵的一时之词罢了,做不得真,“咳咳,还是说回正事吧,没什么时间可以浪费了。阿提克斯大人,有劳了。” 铁骑士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扫过帐篷中的每一个人,其中大部分人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在座的人里也就只有怒狮可以面色如常。安德雷亚的性格和行事风格确实不招人喜欢,但阿提克斯也不得不承认,在突然失去了西格特的王国里,最有资格坐上王位的,恐怕就是他了。除非,那个被先王视若己出的孩子回来…骑士长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事情,现在不是洛萨归来的好时机。 “我想刚才国王之手阁下已经向各位介绍了联军的战力,那么作为王国的骑士,我有必要让各位清醒的认识我们的敌人。”阿提克斯说着用桌子上的指挥棒点出溪谷城的方向,“首先我必须承认的是,到会议开始以前为止,我们派出的五队斥候都没有按时返回。情况由不得我们不警戒,以鼠人的作战能力,它们不可能凭借同等数量的小队战胜训练有素的士兵。而如果有大股的鼠人离开溪谷城游荡,我们没有理由还没有发现。毕竟以经验来说,它们并不擅长集体隐秘行动。” “会不会是某种陷阱工事?传闻地上无敌的熔铁城就是从地下被破坏的,也许那些鼠人在附近也建立了暗沟之类的东西。”一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贵族开口说道。他的发言得到了相当多人的支持,老鼠会挖洞不是什么新闻。 阿提克斯没有直接评论这种猜测,他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对于您的猜测,我只能说不无可能。但是目前没有任何一名斥候返回,我们无从得知让他们消失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而这种不安定因素又会给我们的大部队带来多少阻碍。但令我担心的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议论声再次出现,而这次发言的则是安德雷亚本人,“能否请您说明一下您所担心的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大量的坑洞已经是非常糟糕的情况了,它会完全阻碍骑兵的发挥,迫使我们的骑士下马和敌人近身作战。” “好的,大人。我担心的原因来自于之前战斗中得到的情报,黑山伯爵,也就是现在的被指控叛国的通缉犯洛萨.黑山,他在之前封锁萨隆领的战斗中提到了体型巨大的鼠人。而烈锤大公在我驰援熔铁时也有所提及这种敌人。如果只是体型庞大那还好说,可如果巨大的鼠人只是鼠人中的一种畸形呢?我害怕还有更多具有特殊能力的鼠人存在,它们的能力可能会让我们对战局产生错误的估计。” “这完全没道理!巨大鼠人只是那些败军编造出来给自己找理由的借口!”一名来自南部的贵族说道,他的话得到了很多王国受鼠人影响尚浅地区的贵族赞同。 “但是烈锤大公呢?他的话总有可信度吧。”支持马库斯的贵族发言道。 “哼,矮人和流民的话你也信?什么王国第一堡垒,我看熔铁城根本没有说的那么坚固,也许城崩只是因为上面站了太多人。”这发言引起了一阵的笑声。确实,苍狮大部分的贵族并不喜欢矮人和他的领民,他们既没有去过烈锤领,也不愿意承认那些被遗弃的流民可以建立起规模庞大的城市。在他们刻板的印象里,烈锤人应该和肮脏的游牧民差不了多少。 安德雷亚挑了挑眉毛,不过这次却没打算维护烈锤的名誉,他不喜欢这个好像地里长出来一样的矮人,更别说他的爵位居然和历史悠久的克罗格家族平起平坐。虽然熔铁城被毁已经让烈锤的势力一落千丈,但适当的打压可以让其彻底从王国的贵族圈中被排挤出去失去话语权。 但这样的言论显然会让那些与矮人关系密切的领主感到不适,那些真正去过烈锤领的人都知道那些耸立在草原上的巨大堡垒是多么壮丽的杰作。他们正打算发言让南方来的官老爷们收回他们失礼的话,帐篷外的嘈杂声却打断了这场会议。 “是斥候!有斥候回来了!” 帐篷中的众人互相看了看,马库斯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件事比较重要,阿提克斯大人,安德雷亚大人,我们先去听听斥候带回了什么消息。”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带回的消息 奄奄一息的王国军斥候躺在白色的布单上,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命不久矣了。大量可怖的伤疤充斥着他的身体各处,其中一道险些将他的脖子整个划开。原本穿在外面的衣物在泥巴和血迹的遮盖下和破烂不堪的躯体融为一体,前来查看的药剂师们纷纷摇头,因为他们连分清哪一块是黏在身上的布片,哪一块是掀起的皮肤都做不到。可即使如此,斥候还没有咽气,没人知道支撑着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或许是对鼠人的仇恨,或许是对王国的忠诚,亦或只是单纯的抗拒着死亡。 马库斯一见到这名幸存者的样子就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原因无他,从躺在地上的将死者身上,他敏锐的闻到了硫磺的味道。“他还可以说话吗?”国王之手对身边的药剂师们说。 药剂师之间互相看了看,最后推出了一个看上去最年老的秃顶男人站了出来,不停的用手绢擦拭着自己光亮头顶上的油汗,“呃…他的脖子上和头部都没有非常严重的伤口,不过肺部的情况我们没法肯定,只能从呼吸的状况来推断他应该,我是说可能,还拥有轻微的语言能力。”这个药剂师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赶紧躲入同事们的身后,生怕马库斯对他的回答感到不满。 马库斯也确实对这种不负责任的答案感到不满。不过他也明白,即使自己怒斥这些药剂师也不会得到更好的回答,与其浪费时间在无谓的发泄怒火上,不如赶紧趁着这名斥候还有气,尝试询问出他为何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士兵,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国王之手将自己的权杖随手放到一边,俯身到斥候的耳边询问道。 “大人,我,我…”谁料那斥候看似奄奄一息,却突然双手抬起,拉扯住马库斯的衣领,整张脸几乎贴到了后者的脸上,他的声音非常虚弱,还可以从呼气中闻到大量的硫磺气味。这样的状况让周围的人瞬间紧张起来,可国王之手却用左手在背后晃了晃,示意并无大碍。 马库斯用右手扶着那人的后背,试图让他放轻松一些,“不要着急,慢慢说。说你看到了什么,说你遇到了什么。如果形容不来就用词汇进行简单的表达。” 可能是安抚的话语起到了作用,那名士兵确实看起来平静了一些,他紧抓着马库斯衣领的双手渐渐松开,就在国王之手怀疑这人要咽气的时候,斥候的脖子却整个涨了起来!“唔,它,出来,快…哇!” 不需要听清楚怀里的人要说什么,马库斯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拖着士兵后背的右手一下子抽回来,左手也用力扯掉了钳制。同时,国王之手双腿发力,整个人向后躺倒下去。而这些应激反应毫无疑问救了他的命。也就是这一刹那,一条暗褐色的触手从斥候的口腔里猛地弹出,好像是猎食的毒蛇一样伸出大概半臂长的距离。好在此时士兵已经开始向下倒去,马库斯的头颅也高高扬起,那条布满了倒刺和粘液的触手只是堪堪擦过他的下巴。 站在两步之外的安德雷亚和阿提克斯一见这个情形,默契的从左右两边接近国王之手。怒狮一伸手,抓住马库斯的后颈,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膨胀起来,这强劲的力量硬是将肥胖臃肿的泰勒瑞尔伯爵朝后拖动了一小段距离。另一边,铁骑士的反应则更具破坏力,他两步迈出,手中铁则已然出鞘,钢制的剑脊上铭刻的骑士誓言发出红色的光芒。老骑士双手握住剑柄,使出一次强而有力的横扫,这一击准确的将来不及收回斥候嘴里的触手从中砍断,溅出具有腐蚀性的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克罗格大公抬手挡住少许迎面飞来的液体,昂贵的衣物上立刻出现了几个丑陋的破洞。不过现在不是心疼这件衣服的时候,安德雷亚明白这只触手只是个开始,那名斥候从一开始就不是侥幸生还,他根本就是一颗伪装成人形的定时炸弹! 阿提克斯没有立刻回答怒狮的问题,他手里的铁则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硫磺气味已经说明了触手主人的身份。面对恶魔这样的敌人,骑士长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知道从被遭遇恶魔的那一刻起,眼前的士兵就已经死了,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可怜的被邪魔亵渎的皮囊。于是长剑收回,从横砍转为刺击,目标直指斥候的口腔! 铁则,在空中留下银色的残影,却没能准确的击中自己的目标。锋利的剑锋划开了士兵的左侧脸颊,将那张人脸切开了一个破口,露出下面早已不是人体的物质。“混账!”铁骑士怒骂一声,他没想到这恶魔居然还有控制死尸行动的能力,目标头部的摆动让他的攻击无功而返,还将跟着利剑前进的自己送入了险境。 “噗!”果然,随着斥候胸口爆出两团血花,两只更加粗壮的触手朝着大骑士长的身体袭来。恰好此时刺击去势未尽,阿提克斯即使想要躲避,也是没有办法。眼看着恶魔的攻击即将接触到骑士,一把顶端呈现出六边形,用利刃修饰边角的棱锤从下而上将那两根触手重重挑飞了起来!安德雷亚出完这招还顺便用左肩撞了一下铁骑士,将后者从恶魔的身前撞开。 “小心!你的武器伤不了它!”整个人落到地上的阿提克斯对怒狮提醒道。 但是怒狮却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慌,他将棱锤从左手交到右手,嘴角微微扬起的看着面前的敌人。“是吗?我不这么认为。”傲慢的公爵没有见识过恶魔的厉害,可他的蛮力也确实让躲藏在斥候身体里的怪物忌惮了三分。它可没想到人类之中竟然有人持有可以轻松撕裂自己身体的利剑,以及可以力量大到能和自己正面对抗的存在。 但那又怎么样呢?单独个体的强大不能掩盖这些人类普遍在恶魔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事实,邪魔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直接控制着士兵的身体转身,朝着营地里的其它地方大步冲了过去。 “拦住它!不能让士兵看到这东西!”从地上爬起来的马库斯大喊道,他抄起地上的权杖,对着恶魔的后背投掷出去,雕刻着狮子的杖头重重打在其后背上,让这怪物一个踉跄。 安德雷亚知道机不可失,抄起棱锤,在出手时将目标从士兵的头部转换到了膝盖的后方。“给我倒!”随着他的怒吼,沉重的棱锤轻松的击碎了早就受伤严重的膝盖关节,让整个人体无法抑制的跪了下去。谁料那斥候的上半身竟然完全无视人体结构整个拧了过来,从胸口里探出的触手直取怒狮的咽喉! “嘿!”从上而下砍下的铁则将这两只凶器砍断,铁骑士顺便一脚踹在斥候的肩头,将它踹躺到地上。这一次,没有东西可以阻挡阿提克斯再次提起的剑刃了。 “邪魔,以苍狮的名义,滚回你的地狱去吧!”闪动着红光的猎巫刀,深深的刺进尸体的咽喉,将寄生在其中的恶魔一剑穿心。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丑陋的谎言 “记住,你们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个可怜的家伙一回来就死了,而且身上出现了瘟疫的症状。我和马库斯大人以及阿提克斯大人一致决定将他就地火化,明白了吗!如果我听到任何不好的传言,当心你们的脑袋。”安德雷亚在火堆旁和之前负责救治被恶魔寄生的斥候的药剂师们交代着。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一旦恶魔的出现暴露,肯定会让联军的军心更加涣散。 怒狮的暴虐之名可是和血狮的善战之名共同在王国里并称的,药剂师们毫不怀疑这位公爵会因为泄密而杀了自己。事实上,克罗格大公没有现在就将他们灭口已经让人相当意外了。在得到赌咒发誓的保证后,安德雷亚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回火化尸体的柴堆边,为了保密,这堆火是铁骑士亲自在控制。马库斯站在火堆边,火焰的热量将清晨的寒气全数驱散,可从中发出的硫磺味却让人如坠冰窖。 “他们的保证毫无意义。有太多人见到了这具异常的尸体,到不了中午,被恶魔附身的斥候就会成为军营里所有人都知道的话题。”国王之手淡淡的说着,双眼依旧凝视着跳动的火苗,没有去看走到身边的怒狮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所以他们现在还活着。”安德雷亚也看向火堆,火光映在他的瞳孔里,仿佛要将其染成同样的颜色,“我们需要时间来面对这些新情况。还是说你已经有主意了?我的大人。” “收起你的冷嘲热讽吧,我们现在面对的东西可比鼠人棘手多了。恶魔之所以被称为恶魔,就是因为它们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最深沉的恶梦,而且还无法醒来。”马库斯皱了皱鼻子,回答道。在得到了魔鬼的智慧同时,他也对来自深渊的存在有了新的了解,因此他很清楚,这次能够有惊无险的杀死藏在士兵体内的敌人,凭的完全是运气以及阿提克斯的猎巫刀。但铁则只有一把,恶魔却不知道还有多少。 “怕什么,这个世界和王国都是我们的。不论是鼠人还是恶魔,我们都可以让他们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克罗格公爵有几分不屑的说道。他对恶魔的力量认识的太过狭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次胜利来的多么侥幸。 国王之手摇了摇头,其实他自己之前又何尝不是如此。在绿杖带领他进入幻境之前,所谓的魔法和传说中的生物一直都离现实相当遥远,即使它们真的存在人类的国度中,也自会有起司那样的人去处理。但现在,马库斯发现世界的黑暗面从来都在身边,只不过大部分的时候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去忽略它,偶尔瞥到一角也将其当成是万分之一的恰巧。而那些有胆量扭过头去直视黑暗的人,他们无不感到畏惧。 火焰,渐渐小了下来。这种靠木炭升起的篝火自然是没法将遗体彻底火化,可似乎恶魔在死亡后与人类的血肉也没有了什么区别,透过火舌可以看到躺在其中的尸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大概的轮廓依稀可以辨认出人形。“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士兵。”阿提克斯到最后都不知道这个斥候的名字,他只知道又一个比自己年轻的战士先一步失去了生命。而佝偻的老者还活着,这可真讽刺不是吗? “你打算怎么解释这一切?就我所知我们的军队可没有准备对抗恶魔的准备,就这么把他们推上战场简直就是谋杀。”老骑士从火堆旁走向同伴,质问道。他当然明白公布恶魔的存在会引起多么可怕的连锁反应,但他已经受够了接二连三可以避免的牺牲,这个王国的人们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遭受了太多的苦难。 怒狮看向阿提克斯,虽然他有着卓越的军事头脑和精湛的武技,但他现在一心只想成为苍狮新的国王。这就决定了他并不在乎这场战争需要用多大的代价来完成,甚至联军中的其他势力折损的兵力越多,对他之后的称王阻力就越小。“我们没必要解释这些,没有证据表明大量恶魔的存在,也许我们遇到的只是个例。不需要散播不存在的恐慌。” “个例?你把这叫做个例?安德雷亚.克罗格,我的五队斥候只回来了这一个,虽然我希望他们都还活着,但你我都清楚他们遭遇了什么。能够同时将数量如此庞大的斥候部队处理掉,恶魔的数量绝对不少。”铁骑士伸手指着身边的火堆,脸上满是怒容。 怒狮自然不能忍受被这般无礼的对待,他迈步就要走近大骑士,在他看来这个老人虽然还有几分身手,可是也早就该退位让贤了。但这场冲突还是没有爆发起来,因为站在二人中间的马库斯开口了,“鼠人召唤了恶魔。”他言之凿凿,令剩下的两人显得有些错愕,他们都不明白这个结论是如何得到的。 “灰袍说过鼠人中存在具有智慧的个体。它们明白眼前的形势下自己必败无疑,于是通过某种途径,也许是由于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邪恶的,找到了召唤恶魔的方法。这些卑鄙的怪物为了阻挡我们的联军不顾代价的将邪魔从深渊里召唤出来,希望借此吓退我们的战士。”国王之手的话越说越快,但能听得出,与其说是猜测,他所说的更像是某种确定的结果。“如此一来,我军的士气不会下降,甚至还可能上扬。邪恶的鼠人已经脆弱不堪,只要击溃它们的盟友,我们必将取得胜利。正义和苍狮的旗帜会一同在溪谷城的城墙上飘扬。” “这是谎言,你明知道鼠人没有这个能力。”铁骑士打断了马库斯的话,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这不是谎言,这是为了胜利所采取的战术。反正恶魔和鼠人都是我们的敌人,不论它们之间有没有联系,并不妨碍我们的作战顺序。”国王之手看向阿提克斯,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谎言就是谎言,我们国家的胜利从来不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利用谎言得来的胜利只是自我麻痹,那不是我们的作风。”骑士长说。 马库斯将手背在身后,面对着阿提克斯,“我们的作风?从来就不存在我们的作风,一切都是符合利益的选择,从前我们遵从骑士精神,因为它能带给我们胜利。而现在,如果谎言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它就是新的作风。”说着,他用手指在背后对安德雷亚做了个暗示。 “马库斯,这不是你!那个老精灵说得对,你变成了…”铁骑士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突然冲上来的怒狮一拳打在脸上。惊怒交加之下,阿提克斯一时来不及反应,只觉得鼻腔里热流涌出,紧接着安德雷亚就转到了他的背后,用粗壮的手臂牢牢勒住了骑士长的脖子。 国王之手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皱了皱眉头,“小心一点,别弄死了。我们的大骑士长在王国内还是很有号召力的,至少在打完这场仗之前,他得活着。”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为了苍狮! 等马库斯和安德雷亚将昏过去的铁骑士送去了克罗格家族的军中看管起来之后,他们重新回到了主帐。而可以明显的看到,坐在长桌旁的各位贵族比三人离开前不安了很多。这种不安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一些消息灵通的贵族已经通过属下的报告得到了有关那名斥候的消息。这足够让他们坐立难安,而且这种不安随着国王之手回来的时间越久发酵的越明显。另一方面,在这些人身边坐着的同僚也不是聋子或者瞎子,他们自然看的出来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自己还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所以这也就不难解释,当马库斯面色如常的回到主位上时,没有太多人对铁骑士的缺席感到惊讶。他们关心自己还来不及呢,那里顾得上阿提克斯的死活呢?不过话虽如此,大骑士长在贵族中还是拥有相当高声望的,大部分贵族在年轻的时候都会进入王国骑士团受训一段时间,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有和王国骑士相同的身手,这种习俗流传至今已经变成了某种向王室效忠的仪式。可正是因为这种仪式的存在,王国骑士团的团长在维护王国武力权威的同时,也会不可避免的与这些贵族产生交集。 因此必要的说明还是不能省略的。“咳咳,在我们继续会议之前,我很遗憾的宣布,王国骑士团的大团长,阿提克斯爵士,在刚刚的骚乱中身负重伤,无法继续主持会议。”马库斯顿了顿,任凭贵族们交头接耳互相分享着不安和惊讶。 坐在他身边的安德雷亚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目睹着国王之手是如何用恐惧来作为武器,将一群志向不同的人强行整合到一起。马库斯.泰勒瑞尔,光是他此时表现出的能力就已经说明先王的眼光没有错误。不过克罗格公爵还是想起了铁骑士被勒晕之前的话,国王之手似乎和精灵有什么联系,等等得派人顺着这条线索探查一下,虽然现在自己和马库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但别人的把柄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嫌多。 等马库斯认为贵族们的恐慌已经达到了足够的程度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开口开始疏导这些人的想象,“不过大家也无需担心,大骑士长阁下并无大碍,只是外伤的伤口需要时间静养。至于他为什么会受伤,我想有的大人已经从风里听到了什么对吗?呵呵,那鄙人也就不卖关子了,没错,之前回来的那个斥候,是敌人伪装的。目的,就是潜入我们的营地里伺机破坏,好在阿提克斯大人和安德雷亚大人及时出手,才在敌人的阴谋得逞前阻止了它。” 国王之手的话令贵族们在错愕之余也想到了什么,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人率先发问,“可是鼠人怎么可能伪装成人类?它们的身上那么多的毛,而且样子又那么,古怪。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人的问题得到了所有人的点头,而这正是马库斯想要的效果,将贵族们的注意力快速的从阿提克斯受伤这件事上转移,就能省去有些好奇心过剩的家伙更多的追问。于是他露出阴郁的表情,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国王之手即将因为自己的话被质疑而大发雷霆的时候,马库斯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后他砸了咂嘴,像是认命一样的抬头看向众人,开口道。 “没错,鼠人当然没有这个能力。各位知道它们还没有什么能力?就是精确的残忍的杀死我们的每一个斥候,而不被人发现。这可不是鼠人会干的事情。它们是野兽,野兽有自己的狡诈,但绝不会如此阴险。所以结论就是,伪装成斥候的东西,杀死我们斥候的东西,不是鼠人。”马库斯听到了很多吸气的声音,知道自己的表演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给这些人过多的思考空间,要把事实和自己想要灌输给他们的东西混杂在一起。 “不是鼠人,那会是什么呢?答案是它们召唤出的帮手,它们的走狗,它们的盟友,来自深渊的,恶魔。” 帐篷中一片死寂,不过这倒不是因为恐惧或者震撼。而是对于这里的大部分来说,恶魔都是完全虚构出来的东西。一名看上去大概和阿提克斯年龄相仿的老贵族清了清嗓子,率先质疑道,“国王之手阁下,我能够理解能让大骑士长受伤的东西一定很棘手,可是恶魔?恕我无法理解您的这个比喻。还望您能够更明确的说明我们遇到的敌人,以便我们更改作战部署。” 马库斯轻轻摇了摇头,用象征身份的权杖敲了两下桌面,这在苍狮的习俗中象征着他接下来的话将是以国王的名誉来作为担保。算是个人能做出的最高程度的保证,“我所言,绝无半分虚假。各位试想一下,如果半年前,有人说一种疾病可以让人变成半人半鼠的怪物,谁都会把它当成是疯话。可现在鼠人就在不远处的溪谷城里,连同它们召唤出的邪恶爪牙一道对我们虎视眈眈!恶魔是存在的,而且就像传说中的那样,站在邪恶的一方。它们杀死了我们的斥候,窃取了其中一个的肉身,打伤了我们敬爱的大骑士长。它们的邪恶更胜故事中所描述的,也更加危险和疯狂。它们的形体是如此扭曲,我们不得不快速将其火化,以防那上面的邪恶感染周围的土地!如果您还想要质疑我的话,那就走出去吧,去营地外的树林里,你会看到那些东西,它们就在哪儿!” 安德雷亚也适时的抽出佩剑,尽管那并不是他真正使用的武器,可是他还是将宝剑立在自己的身前,“我以克罗格家族的名义支持国王之手阁下的话。我想各位都明白我们之间并无私交,甚至还产生过摩擦,但我看到了那些怪物,所以我不能背叛我的眼睛和正义。” 有了怒狮的表态,那些本就追随他的贵族纷纷表示相信,这让之前保持怀疑态度的人开始将信将疑起来。其中较为理智的人开始思考如果恶魔真的存在,那会意味着什么,“如果您所言非虚,那我认为我们应该暂时固守这片营地。毕竟我们的士兵和将领都从未见过恶魔,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和恶魔作战,冒然的发动攻击很有可能造成严重的伤亡。” 这个论调很快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他们都不希望这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恶魔加大自己的损失。但如果真要如此,马库斯担心这些人会在更多的和恶魔的接触中察觉到真相,到时没有了恶魔与鼠人串通一气的正当性,这些贵族很有可能会提出暂时放弃萨隆领来避免与恶魔的交锋。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亦不是安德雷亚想要看到的。 于是国王之手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人们,朗声说道,“我们,是苍狮的贵族。我们手中的剑,为国王而挥,但更是为了整个王国每一个家族的利益而挥。想想现在的状况吧,我的同胞们,想想你们领地里正在遭受的苦难,我们在这里每多待一天,耗费的物资就会让王国的重建慢上一个月甚至更久!而如果我们退却了,我们的领民将惶惶不安,我们的盟友将看到我们的软弱,我们的敌人亦然!那我们成了什么?堂堂的骑士之国连自己领土内的敌人都解决不了吗?看看你们胸口的徽记吧各位,想起我们家族的荣光。我们中会有人牺牲,但这是为了家族和王国!我们的敌人不懂这些,它们是野兽,是邪魔,是只敢躲藏在阴影里的废物!抽出你们的剑,王国的骑士们,我们必将胜利,苍狮,必将凯旋!为了苍狮!” 于是整个营地里都听到了整齐划一的战吼声从帐篷中传出,而每一个听到的人也不自觉的跟着一起呐喊。 “为了苍狮!” 《灰塔的黎明》 正文 都五百五十章 开战时刻 战斗打响的速度比任何人预计的还要快。马库斯无疑是一个优秀的煽动者,他的言语并不只是如表面那般单纯的强调荣耀,责任之类听起来就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将每一个贵族的利益巧妙的放进了这些光鲜的借口后面。归根结底,打仗是要烧钱的,而虽然对鼠人的仇恨极大的减少了各个贵族花在动员和招募士兵上的成本,但补给和武器的损耗却是没办法因此降低的。 苍狮的各地如今都受到了程度不一的冲击,这种冲击是没办法用简单的人口损耗来概括的。因为作为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国,苍狮的物资本来就不富裕,任何领地遭受了巨大的打击,都会将它周围的其它地区一起拖入物资匮乏的深渊。饥荒,暴乱,传染病,大萧条,每一次天灾之后这些次生灾害都会如约而至,就像草原上发现了尸体的鬣狗和秃鹫,一次次的撕开早就破损不堪的外皮,把里面仅存的血肉拖拽出来。所以贵族们最大的课题就是如何避免这些问题的发生,而以如今的现况来说,减少物资的进一步损耗和将领民的愤怒转嫁到鼠人身上就成了最可行的方法。 马库斯点出了这一点,面对新的敌人,其实苍狮的贵族们根本没有退路。犹豫只会增加损耗,让摇摇欲坠的统治根基更加脆弱。他们必须迎战,而且必须胜利。这不是为了王国,王国不论胜负都会延续,最多只是更改了名号和疆域。这场战斗是为了坐在长桌边所有人的权柄,如果他们想继续维系自己的贵族地位,那道路从来就只有这一条。 于是当国王之手和克罗格公爵走出帐篷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一片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场景。只是讽刺的是,那些声嘶力竭的指挥着士兵的贵族和他们手下的士兵所要保护的东西根本截然不同。马库斯在帐篷的阴影下冷笑着,看着眼前的景象,“多么有趣啊,我们的士兵害怕恶魔,我们的贵族却害怕他们自己的士兵。这支军队就像是被恐惧的战马拉着的战车,没人可以从上面逃离。不论前方是胜利还是毁灭,我们都只能加速冲上去,撞他个粉身碎骨。” “只要碎的不是我们的骨头就可以了。花上几十年,王国总会恢复的。而且这种经历会让我们更加团结,苍狮的贵族和封地太多了,借此机会我们可以重新整合成一个民族。”怒狮仰着下巴,眼睛在阳光下半睁半闭。 “一个民族?多么美好的理想啊,我想那时候我们也只需要一个王,整个国家再也没有萨隆领或是烈锤领之分,所有人都效忠于他。您说对吗?”国王之手对身边的公爵说道,听起来好像是个理想主义者在阐述他心中的理想国。 “呵,当然。苍狮早该如此了。赫恩家族太过软弱,也太过于相信他人,他们是十足的蠢货。这个国家需要更加有力的统治者带他们走出困境。”安德雷亚说着握紧了拳头,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所说的人无疑就是他自己。 马库斯当然看出了这一点,他欣赏这份野心,因为没有什么是比这种人更好利用的了。他做出一副谦逊的样子,说道,“那么这个人就不应该放弃眼前的机会。带领全国的战士击败恶魔和鼠人,这可是连开国的那位陛下都没做到的伟业,这份功绩足够让他顺理成章的登上王座,而人民的支持也会让他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怒狮大笑了几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迈步走向在不远处等候的家族成员,其中就包括那名担当顾问的老者。马库斯一眼就看到了那人,而老绅士也像是恰好一样和国王之手的目光在空中碰到了一处。前者的眼睛瞬间睁大,他只在一个存在身上见过这双眼睛。但,他应该死了才对啊,那个老精灵明明是这么说的!马库斯身上的汗毛瞬间全部竖了起来,冰冷的恐惧像是贴在他脖子上的毒蛇轻轻晃动着舌头。 面对脸色大变的国王之手,老绅士只是耸了耸肩,和走到身前的安德雷亚说了些什么。随后他们准备去整备克罗格家族的军队,在离开的时候,他最后瞥了一眼马库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泰勒瑞尔爵士扶着长桌坐下,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是被扔到了岸上的鱼。冷汗如雨点一样顺着他的额头向下流淌,那张做工精美的手帕甚至来不及将它们擦干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脸上的肥肉因为紧张而颤动,口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那个他最害怕的东西,那个应该已经死了的东西,见鬼,真是见鬼! “大人,克罗格公爵请您共同督战。”侍者撩开了布帘,对独自一人坐在大帐里将近一个小时的国王之手说道。 马库斯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营地外的,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大量排成方阵和随意聚集成一团的士兵已经在各自的旗帜下集合完毕。好在贵族们都忙着做出征前最后的检查,没有人顾得上去观察马库斯的神色。他定了定神,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有在安德雷亚的身边再看见那个老人。于是国王之手终于冷静了下来,站上了半人高的木质检阅台,准备向各个领主下达命令。 当他站上检阅台的时候,马库斯注意到在所有的军队中有两支最为格格不入,他们分别是王国骑士团以及克罗格家族的军队。在众多鱼龙混杂的部队里,只有这两支部队保持着高度的纪律和整齐的装备,其中王国骑士团的成员们虽然因大骑士长的缺席而多少受到了些影响,但整体士气还是高昂的。想到这支劲旅现在归自己统帅,马库斯的握着权杖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 太阳渐渐趋向最高,统军者都明白此时正是出兵的最佳时机。不论是鼠人还是恶魔,它们都会受到阳光天然的压制,这是最有利于作战的时刻。所有的贵族们都骑着马绕着自己的士兵们,大声呼喊着口号,以此激励士气。马库斯能感觉到面前的这些战士们身上蒸腾的力量,那是混杂着愤怒,仇恨,悲伤,野心,斗志的气味。终于,当所有的贵族都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国王之手举起他的权杖,杖顶的狮子雕刻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苍狮的战士们,为了王国,为了人类,我以已故的先王赫恩.西格特的名义命令你们,出战!” “吼!”上百声怒吼汇成的音浪响彻了整片天空,让所有躲藏在阴影下的东西都意识到,它们的讨伐者,来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初阵 该如何去描述一场战争,这实在是太过于为难说书人的事情了。我是说,在一场足以被冠以战争之名的冲突里,总是有着太多的东西可以作为叙述对象,而如何去取舍它们,无疑是件让人抓狂的事情。因为不论是将整场战争大而化之,还是以某个参与其中的个体的角度来叙述,这场战争都无法详实的讲述其全貌。总有些东西会被遗漏过去,而那些遗漏,本身并不比写出来的东西更轻微。 或许只有最简单的叙述才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吧,将那些惨烈的战况冷血的凝练成一句简单的记录。就像那些史书上写着的短句一样不带丝毫的感情。那么我想我应该用这样的语句来形容这场战斗。 当苍狮联军冲出树林,来到龙血溪边的平原上时,他们的数量已经只剩下出发时的三分之二了。短短一小段路程,几乎每一步都有人倒下,恶魔像是从阴影中生长出来般不断对士兵们发起突袭,惨叫声出现的频率远远高过其他所有声音。拿来对付鼠人的钝器在面对恶魔坚韧的外皮时毫无作用,从深渊中淬炼出的皮肤更是足以让寻常的铁剑折断 所幸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对这些怪物毫无办法,王国骑士团的单手剑,克罗格兵团的战斧和长矛都成为了阻击恶魔的利器。这些配合默契的战士娴熟的结成小组,利用武器间的互补性将单个恶魔围困并加以杀死。但这两个军团在整个联军中所占的比例大概只有五分之一,组成联军的大部分成员还是各个贵族的私人军队,他们雇佣来的临时士兵以及拿起武器的平民。剩下五分之四的士兵在这场战斗中更像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存在的诱饵,他们用肉体和生命来阻挡恶魔的攻势,为那五分之一具有战斗力的战士争取更多的时间。 所以当树林中的第一阵终于结束,士兵们看见远处的城池时,有不少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劫后余生的感觉令他们无力振作,别说是普通士兵,作为将领的贵族在这场战斗中损失的也一点都不小,没人知道现在有多少个家族失去了他们的领主,溪谷城尚未被重新插上王国的旗帜,还不是清点损失的时候。 “十只。”走出树林的马库斯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没有刻意的躲避战场,但身为联军的总指挥官,也注定了他无法如王都守卫战时那样亲自拔剑与敌人战斗。国王之手自然不会因此放弃观察敌人的机会,他逼迫自己不闭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每一个恶魔在战士中肆无忌惮的杀戮,以期找到它们的弱点。他成功了,可同时他发现了另一件比起如何战胜更加令人绝望的事实,那就是他们在树林中的对手,仅仅只是十只恶魔而已。 那么在那座该死的城市里还有多少恶魔看看周围这些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人,马库斯不禁问自己,他们还能战胜多少恶魔 “报告大人,王国骑士团已经整队完毕,随时可以对溪谷城发动攻击。”前来报告的骑士胸口的盔甲上有一块明显的凹痕,显然出自熔铁城的优良板甲救了他一命。可这一命的代价并不低廉,国王之手认识这个骑士,他记得这名曾经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男人是很多贵妇和小姐眼中的良伴。但如今,骑士的整张脸只有三分之一保持原貌,他大部分的面容连同头皮已经因为恶魔之血的腐蚀而变成了令人作呕的糊状物。他依然能这么冷静的站在这里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腐蚀同样破坏了他感觉到疼痛的能力。 “我们的损失呢还剩下多少人”马库斯沉声问道,他知道作为唯二拥有杀伤恶魔能力的部队,王国骑士团的战损恐怕会相当可怕。 毁容了的骑士低头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说道,“大人,请恕我不能像您禀报。大骑士长有令,在战斗彻底结束前,王国骑士团不得清点伤亡。在敌人完全毁灭前,我们不会考虑损失。” “这不是为了衡量损失。进攻溪谷城不是平原上的互相冲锋,我需要知道我们的兵力才能针对性的布置战术。你也看到了,王国的大部分士兵都无法对抗恶魔,所以我需要知道骑士团还有多少战士可以作战。”国王之手早就清楚如何与脑筋死板的骑士打交道。他们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一味的用官职去命令他们只会得到反效果,而只要以更多人的安危为借口,这些崇尚荣耀的战士往往不会拒绝。 骑士的面部产生了些许的扭动,那可能是因为他想要做出正常的面部表情却失败的结果。“我知道了。您是对的,大人,不能再有更多人无谓的牺牲了。此次王国骑士团除里昂大人率领的第二团和镇守王都的第五编队没有参战之外,自阿提克斯大人以下四队骑士均参与了之前的战斗。其中第四队同时遭到两只恶魔的夹击,全队殉职,索性他们的牺牲也消灭了那两头邪恶的怪物。” 马库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王国骑士团整整一个编队的骑士,而且还是第一团的精锐,这是至少要耗费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弥补的损失。“是吗,那么我们还剩下三队人马吗。这样的话” “请恕我逾越,大人。”骑士打断了国王之手的话,“卑职刚才只说了第四队全体殉职,可其他三队并非毫发无损。虽然队伍受损程度不一,但恐怕目前骑士团还能作战的兵力,可能只剩下两队,不,可能更少一些而且最主要的是” “是什么”马库斯皱起了眉头,骑士团的受损情况让他实在乐观不起来,而且听这个骑士的口风,似乎还有什么比减员更糟糕的事情在困扰着还可以继续作战的战士。 “马匹。之前我们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这件事,但现在终于可以肯定,即便是蒙上了眼睛,我们的战马还是拒绝朝着恶魔聚集的方向前进。虽然攻城战不会有什么机会使用战马,可这会让我们接近城墙的速度变慢。” 正常的家畜或者野兽会本能的趋利避害,这不是什么秘密。而即使是经受过训练完全信任着骑士的战马也无法违背自己的本能,那是所有生物在见到恶魔时本能的恐惧和想要逃离的反应。这件事对于指挥者而言或许并无大碍,毕竟就如骑士所说,攻城战骑兵迟早也会变成步兵。可令马库斯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说马匹拒绝靠近溪谷城”国王之手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句话,而他也明白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溪谷城里有恶魔,而且数量足以让远在城外的战马拒绝接近。“那些该死的恶魔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想到仅仅十只恶魔就已经让联军蒙受如此巨大的损失,而远方的城市中还聚集着可能远多于这个数量的敌人,马库斯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感想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 鼠人的应对 其实国王之手猜错了一些事。首先是他对恶魔战力的估计,那些有能力离开溪谷城的范围外出觅食的恶魔,本来就是相当强大的个体,它们跟随厄度来到这个世界的数量极少,被联军击杀的十只可能已经其中的绝大部分。其他那些只能在深渊领主召唤出的硫磺烟雾下苟活的恶魔,战力上根本无法和它们相提并论。 其次,就是战马的恐惧。它们恐惧的对象并不是现在在溪谷城中的东西,它们恐惧的,是曾经坐在那座城市中的恶魔领主。即使厄度已经被起司带到了龙脊山以北的冰原上消灭,他留下的气味依然可以影响这片土地多年。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大概可能是上百年,当中这座城市里都不会有动物愿意主动靠近。当然这并不绝对,如果有人懂得如何清理恶魔留下的污迹,并且愿意耗费时间和物资来进行养护的话,溪谷城周围的土地还是可以更快的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除此之外,马库斯还有一件没有料到的事,就是鼠人对于联军到来的反应。虽然知道鼠人中存在具备智慧的个体,甚至已经将恶魔的出现全部归结于它们的头上,可国王之手还是下意识的没有将对方放在和自己对等的地位上来思考。也许在他看来智慧鼠人的能力无非是可以控制少量的无脑同类,就像狼群里的头狼一样,本质仍然是狼,并不会因此变成了驯兽师。 如果此时咒鸦仍然在鼠人之中,他一定会建议鼠人们借此机会等苍狮的联军攻打溪谷时和恶魔前后夹击,凭借那些错综复杂的地下走廊一定可以重创乃至全歼人类的部队。但咒术师已经走了,而且葛洛瑞娅也并不是灰袍,就算被曾经的同胞逼到了门前,这位萨隆伯爵的唯一继承者依然不愿意彻底的站到人类的对立面。因为那样,鼠人们就再也没有机会找回自己了。 “他们遭受了重创,活下来的人士气低迷,精锐折损严重。不过他们看起来没有修整的打算,应该是希望在日落前尝试着进攻一次溪谷城。”这是鼠人的斥候带回的消息。此时听取这份汇报的除了葛洛瑞娅和几个她认为有一定能力的同族外,还有里昂和爱尔莎等人。在几人开会的圆形草屋之外,是数量完全不属于之前联军的原生鼠人,它们是从王国各地被联军的地毯式搜查逼到这里的幸存者,葛洛瑞娅收留了它们,只不过为了减少食物的损耗,她命令其中的大部分进入了类似冬眠的沉睡中。 “王国骑士团受损如何?”血狮开口询问到,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战斗中由阿提克斯率领的骑士团必定身先士卒。所以他十分担心自己的同袍们会因此死伤严重。何况里昂无法接受在同袍与恶魔交战的时候自己居然坐在王国名义上的敌人的营地里这种事。他的荣耀呼唤着他立刻归队,在铁骑士的麾下拔出武器成为同伴的利剑和坚盾。 负责汇报的鼠人看了一眼葛洛瑞娅,在得到后者首肯后才再次开口道,“我们无从得知骑士团原本的规模。但可以肯定的是您所属部队的旗帜依然在飘扬着,里昂阁下。” 血狮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些,他这才想起来理论上自己根本无权询问这些信息。于是转头对鼠人的女首领低头表示歉意,“我一时情急有所逾越,希望您不要反感,尊敬的女士。” “请不要这么说,里昂阁下。即使现在王国对我们的立场并不友善,可您仍然是将鼠人们从恶魔和女巫的魔掌里拯救出来的英雄。我能理解您的焦虑,也希望您记住鼠人一直把您当做朋友。”葛洛瑞娅脸上的笑容在旁人看来颇为诡异,毕竟鼠人的面部表情和人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过了解这位女士的人们都知道她不是会耍阴谋诡计的那种人。从这点来看,她仍然保留着苍狮的作风。 骑士长随即站了起来,非常恭敬的又行了一礼,“您的宽容和正直和您的父亲一样令人记忆深刻。我无比确信您会是个合格的领主,所以,请允许我大胆的提一个建议。我希望立刻返回骑士团,向王国的贵族们澄清鼠人已经在您的控制之下,不会再造成危害。但我个人的说服力有限,所以我斗胆,请您于我一同面见联军的统帅!”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拥簇着葛洛瑞娅的鼠人们几乎是瞬间就护在了她身前,张牙舞爪做出了战斗的架势。在他们看来里昂的建议无异于让鼠人们解除武装,排队走到联军前引颈就屠。而身为扈从的巴克姆一见这情形也是立刻来到了骑士的身边,手已经压到了刀柄上。就连同为王国贵族的洛萨都坐不住了,站起来准备制止可能爆发的冲突。至于坐在他身边的网虫则露出不屑的笑容,似乎认为里昂的话十分可笑。 “等一下,我想里昂阁下的提议并没有恶意。对吗?”萨隆之女拉住了眼看着就要冲上去攻击血狮的鼠人,赶忙看向里昂希望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其实她多虑了,即使那些鼠人或是骑士长想要攻击对方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栋屋子本来就是在女巫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而珂兰蒂眼见场面变的紧张,已经暗中调动起了依附在墙壁上的荆棘藤蔓。 血狮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扈从离开这间屋子,他不希望局势变的更加紧张。在巴克姆不情不愿的照做了之后,里昂又率先解下了自己的佩剑,将它扔给了洛萨。这一连串的举动令鼠人们稍微冷静了下来,它们收起了爪子和牙齿,不过仍然围绕在葛洛瑞娅的身边。 “我得承认,我没有您想的那么正直,葛洛瑞娅。”里昂将手指伸进自己的头发里,此时的他比起有着赫赫凶名的骑士,更像是个面对现实无力反抗的普通人,“我知道让你和我一起去是非常自私的决定。即使我说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你我也都知道那并不现实。可我不是巫师,我从不穿灰袍,不会让荆棘像手臂一样挥舞,甚至身上也没有会发光的纹身,我和你一样只是个凡人。这是我能看到的,让最少人流血的方法。如果我和你能说服他们,就没有人会再因为这该死的战争而丢了命。而即使我们不能,你的死也会让智慧鼠人失去抵抗的意志,王国会因此少死很多人…这不公平,我知道,可我也…无能为力。” “我可以因为你刚才的发言让他们立刻杀了你,里昂先生。”葛洛瑞娅说道,听不出来是在威胁还是其它什么情绪。 血狮点了点头,张开双臂做出放弃抵抗的姿态,“您当然可以这么做。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我是个骑士,真奇怪,我本来知道我该守护什么,对抗什么,我本来应该知道的很清楚的。可你看,你们是人,是苍狮的子民。他们也是。活着的,死去的,都是。我这条命早就该留在那个遥远的战场上,或许我不回来就不需要面对这些,抉择。” 说完,里昂就闭上了眼睛,等待想象中的死亡。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葛洛瑞娅走出了同胞的包围,来到他的身前。萨隆之女低头行礼,说道,“您是位高尚的骑士。比我认识的大部分人都高尚。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我真的没法再去轻易相信谁…可我也期待一个结局,一个没有更多死者的结局。哪怕那是虚伪的童话,它也值得我去追寻。我不是个合格的领导者,父亲总说我太爱做梦了,他说的一点没错。” “这么说,您…”骑士长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士竟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过我当然也不喜欢死亡,所以我觉得如果喀鲁斯先生接受雇佣的话,也许可以保护我的安全。”葛洛瑞娅眨眨眼,看向抱着胳膊靠在墙角里的魔裔。 杀手抬起头,瞥了一眼大厅中央的人们。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解决鼠人瘟疫带来的破坏,而已现在的状况来说,如果双方能达成和解,确实是最好的结果。而且喀鲁斯也很清楚如果西格特和安德烈在这里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太了解他们了。 “我拒绝。”但魔裔却开口冰冷的说道,“因为…” “因为那些联军里,有和恶魔不同但一样令人作呕的气味。他们不值得信任。”接着喀鲁斯的话说下去的人,是刚刚拉开房门走进来的杰克,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本应该死去的女战士。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 杰克的消息 “蒙娜!”爱尔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欢呼着从椅子上跳起来,朝自己最要好的同伴跑过去。可是当她逐步走近蒙娜的时候,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慢下来。因为她看到女战士的眼睛呈现出绿色的色泽,其中闪烁的戒备和警告意味让人联想到落单的野狼。这个人不是那个从龙脊山下长大的女战士,这点毫无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明显感觉到不对劲的红狐转头向杰克问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杰克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蒙娜,将手臂抬起来挡在她和爱尔莎之间,他看到后者的指甲已经变尖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受到阻碍的女战士疑惑的看了眼杰克,在被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悻悻的冷静了下来。不过她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躲到了头狼的背后。 “我也不知道。”杰克在阻止了一场可能爆发的冲突后对爱尔莎解释道,“她是我第一次转化的对象,我也不知道她变成这样是否正常。可以肯定的是,她仍然记得我们,只是似乎狼行者的本能压抑了她的思考能力。她的狼化比我顺利很多,但困难的部分是如何从狼变回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也许起司知道,不然的话我就只能等铁堡的魔法解除后去问露易丝女士了。” “她会好起来吗?”红狐看着面露凶相的蒙娜,语气中的担忧溢于言表。 “也许。”杰克的眼睛不敢直视同伴,对于女战士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没有把握。这位年轻的头狼完全没有转化同类的经验,对于狼行者的转化表现在不同个体上的影响更是毫不知情。毕竟当初露易丝在转化他之后也几乎没有时间教给他这些,杰克可以顺利的完成转化仪式已经是非常侥幸的事情了。 珂兰蒂注意到了爱尔莎开始轻微抽动的肩膀,在后者的啜泣引起更多的注意前轻轻搂住她将其带回座位上。这也让房间中的其他人有了可以和杰克交流的机会。而在其中最紧张的,就是葛洛瑞娅。“杰克先生,您说联军不值得信任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恶魔还有控制人心的能力吗?” 里昂此时也是面沉似水,不过他没有附和葛洛瑞娅的问题,而是立刻在脑中思考着杰克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他不认为狼行者到了这个份上会撒这种无意义的谎,更何况之前魔裔的反应也在印证杰克所言非虚。那如果真如狼行者所说,此时的联军被什么人类之外的邪魔所控制,会是以怎样的方式,借由什么渠道来达成的呢?以及,那个邪魔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值得信任就是不值得信任。简单来说,之前他们在树林里和恶魔作战的时候我和蒙娜其实就在附近。我的本意是想看看能不能顺手帮忙解决一些恶魔,毕竟不论这场战争结果如何,那些东西都是不应该存在在这里的。可是在战场附近,我嗅到了恶魔之外的气味,他,或者他们和恶魔不是一种东西,但给人的感觉一样糟糕。”杰克皱着眉头,仿佛鼻腔里又出现了那种味道。 喀鲁斯从角落里走出来,“魔鬼,你嗅到的是魔鬼的气味。他们的形式作风和恶魔截然相反,但带来的结果一样可怕。而我可以肯定魔鬼就藏在那支军队里,伪装成了某个人的模样,用言语煽动着事情朝着他们期望的那样发展。” “魔鬼吗…”狼行者点点头,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人们习惯将魔鬼和恶魔混用,不过这不妨碍他利用狼人的独特嗅觉来分辨二者的区别。而且,杰克隐隐想起他不是第一次闻到这种气味,在王都的时候,他似乎也闻到过。那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如果靠近那个魔鬼,你有办法将他和普通人分辨出来吗?”里昂突然问道,他意识到魔鬼的出现并不一定是坏事。联军迫切的想要消灭鼠人是为了让仇恨和牺牲找到一个意义,如果他能当众将魔鬼从人群中揪出来,那就可以将仇恨转嫁到邪魔身上。也许,这就能让王国的高层重新考虑该如何面对鼠人。 杀手思考了几秒血狮的问题,摇了摇头,“恐怕不行。魔鬼最擅长潜藏踪迹,如果不是我对他们了解颇深,恐怕即使他们站在我眼前我也不能察觉。但即使我可以肯定他的大概方位,那狡猾的家伙一定也早已混入人群之中,他甚至有可能故意在某个人身上制造出相似的气息来诱导像狼行者这样敏锐的猎手。” 听到这里,洛萨和杰克对视了一眼,黑山伯爵露出苦笑,“我大概能猜到那个倒霉的替身是谁了。” “魔鬼是你能想象到的,或者根本想象不到的最狡诈的存在。我这一生行走于黑暗之中,为的就是将这些丑陋的怪物从世界上彻底驱离出去。但很遗憾,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有一个魔鬼被真正消灭。而消灭他的人,就是我的同伴,也是这个王国的国王,西格特赫恩。”喀鲁斯继续说道,想到这位好友他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魔裔还不知道国王身死的消息,他还期望着能在解决了这些事情后潜入屠魔者的城堡,在那个已经老去的伙伴面前显出身形,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惊讶的表情。 “陛下可没法赶过来帮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里昂说道,要不是魔裔提出,他还真不知道这位杀手和国王的关系,以及西格特曾经杀死过魔鬼的事情。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血狮明白眼前迫切的问题是如何找出藏在联军中的魔鬼,以转移注意力。 “那恐怕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了。”喀鲁斯耸了耸肩,随后将手指指向了房间中的一个人,“在座只有他才有能力找到魔鬼的真身。”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各自的决断 众人顺着手指看去,并不是很意外的洛萨摊了摊手,显然他早有预感。黑山伯爵随即从背后摘下战斧,将裹在上面的布片拆开,露出其中金黄色的斧身。“是因为它?”第一次见到这把已经不再是赫恩之手的武器的人都惊讶于其张扬的外表,但有意思的是,愚者的正义虽然通体金黄,可是却没有贵金属该有的动人光芒,它看起来就像是由廉价的黄铜做出来的仿冒品一样。 “猎巫刀可以感知到邪物的存在,尤其是恶魔和魔鬼。它们身上天生就携带着强大的魔法气息,而且还不像巫师那样可以通过其它方式隐藏。所以即使魔鬼再去伪装自己,他都没法在这把战斧前蒙混过关。”喀鲁斯说着,人向后退了半步,身体里流淌着魔鬼血脉的他一样不受到猎巫刀的欢迎,同样的魔裔也并不喜欢这种武器。 “那就简单了,让里昂带着它回到联军里,找到那个魔鬼干掉不就得了。”洛萨说着就要把武器递给血狮,可是当愚者的正义被后者握住的时候,战斧的颜色迅速变得灰暗下去,好像失去了生气的植物快速的衰亡。里昂见状赶紧又把猎巫刀塞回了洛萨手里,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柄武器只认可一个主人。 “看来这把斧子没法和自己的主人分开。”杀手挑了挑眉毛,“不过也罢,即使你们用它找到了魔鬼的真身也没什么意义。猎巫刀本来就不是为了杀死魔鬼或者恶魔设计的武器,它们是用来对抗巫师的,所以并不能杀死邪魔。魔鬼很清楚这一点,他不会害怕你们。而且据我所知,这位洛萨先生现在的名声可不太好,很难说那些人最后会相信谁。” 血狮皱着眉头,洛萨仍然在通缉中是人所共知的事,再加上王国的贵族向来对过于激进的黑山伯爵缺乏好感。他完全能想象出来只要魔鬼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就可以无视洛萨的指控甚至颠倒黑白。“那我们就又回到起点了,难道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恐怕是这样的,骑士先生。”喀鲁斯看了一眼葛洛瑞娅和在场的鼠人,“老实说我并不讨厌你们,虽然你们的同类曾经袭击过我朋友的城市,但那不能怪你们。我很清楚被人当成怪物的感觉,那可不好受。不过世事就是如此,它总不会向着我们期望的方向发展,尤其是其中有魔鬼和恶魔的影子时。我来这里是为了确认鼠人不会再成为苍狮的威胁,现在看来这是必然的。因此我也是时候离开了,而我能为你们这些可怜的家伙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我会带走杰瑞,让他成为一名出色的杀手,让你们的种族,如果可以称之为种族的话,多延续一段时间。” 说罢,魔裔转身走出了房间。很快杰瑞的喊叫声就传了过来,显然这位学徒并不喜欢老师的决定。但他在喀鲁斯的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吵闹的声音很快平息,不需要出门屋里的人也明白这对师徒已经不在那里了。坐在屋子里的佩格默默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她很想阻止杰瑞的离开,那个男孩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但是小女巫也明白,自己没什么资格这么做。同时她也不想跟着魔裔过浪迹天涯的生活,她的自由来之不易,不应该这么急不可耐的再给自己套上枷锁。 “我们也没有参战的理由,驱除恶魔是一回事,和整个王国作战就是另一回事了。况且亚历山大氏族的根基还太孱弱,还不到走到阳光下的时候。”杰克沉声说道,眼见揪出联军中的魔鬼已经是不切实际的事情,他身为狼行者的首领,同时也要顾及自己的人类身份。如果冰霜卫士出现在鼠人当中,绝对会引起早就对军团不满的王国贵族的报复。“所以不仅是我,蒙娜,爱尔莎都不会也不能帮助你们。” 还受到兽性困扰的蒙娜对于这种决定不会有什么反应,而爱尔莎刚开始好像是想要反驳杰克的观点,可是她张张嘴就意识到对方说的没有问题。他们除了自己的意志之外同时还是冰霜的一员,军团不能帮助非人的怪物,即使它们曾经也是人类。 “不过,我有一个建议。”就在所有人以为冰霜们也打算一走了之的时候,杰克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不能作为盟友帮助你们,可龙脊山足够广大,也足够为我们的朋友提供庇护。如果只是您和您身边的这几位,我想司令还是愿意提供帮助的。” “我们也是。”珂兰蒂举起了手,“我以我和母亲的名义愿意为少量鼠人提供保护。请相信我们有这个能力。同时这个提议也不仅仅只针对鼠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佩格,也许你会愿意和我们在一起生活段时间。” “等一下,还没到那个地步吧?需要现在就说的这么决绝吗?”洛萨看着同伴们,他不敢相信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抛弃葛洛瑞娅和她的族人。这在伯爵看来无异于让它们自生自灭。 “我恐怕事实就是如此。伯爵大人,和一个王国作对,那对任何人和团体来说都是不明智的。这点您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网虫在背后幽幽的说道。她也在考虑着自己的退路。如果洛萨没法取回他在苍狮的爵位,也许她可以带着这位持有猎巫刀的战士远离这个国家成为佣兵,凭黑山伯爵的身手他们足以养活自己。 女佣兵的话确实提醒了洛萨,他想起了那些被自己带着庞大兵力消灭的盗贼和土匪们。虽然鼠人远比这些宵小之辈更具战斗力,但苍狮毕竟还是王国在统治,如今瘟疫的势头已经褪去,不会再有那么多新的鼠人诞生,它们的处境迟早会变成那样。即使少量的鼠人逃离了追捕,想来也只能躲藏在森林之类的地方苟且偷生,沦为乡间传说中的怪物。 看着沉默下去的伯爵,葛洛瑞娅没有呵斥任何人。她默默点了点头,“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欠了起司先生还有在场各位太多的人情。你们没有义务为我们这些扭曲者而战,那对你们来说太不公平了。包括您,尊敬的里昂阁下,您大可不必因为我们的过去而感到忧虑。易地而处,没人会想要承认这样的同胞。” 接着,萨隆之女,鼠人们的领导者转身,看向那些跟随着她的智慧鼠人们。“我很抱歉你们卷入了这场灾难里,这不是你们的过错。所以如果你们希望跟随杰克先生或者珂兰蒂小姐,接受他们的庇护,请不要犹豫,坚强的活下去。我相信起司先生迟早会找到接触这诅咒的方法的。而如果你们仍然决定留在这里,仍然认为我可以担任你们的领主,那么请允许我下达一个决定。” “全体鼠人,落日的时候对溪谷城发动总攻,尽力消灭恶魔。这是我们的救赎,也是我们能为这片土地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日暮的惊喜 日头,渐渐偏西。当阳光渐渐被龙脊山的峰峦遮挡,来自冻原的冷风呼啸着想要将这里再次带入冬季。此时溪谷城的城墙上已将立起了数量众多的火把,只不过在空气中硫磺烟雾的影响下,火把上燃烧的火焰隐隐带着几分绿色。 “大人,”被手中火把照着脸色怪异的士兵走到马库斯的身边,从他身上的衣着来看这名士兵所属的部队正是王国骑士团。只不过骑士团中并不全是骑士,扈从和仆役一样会和他们的主人一起加入战场,“外城区的清扫已经完成了。但是向内进军的阻力太大,烟雾遮挡了视野,我们没法从远处提供支援。” “骑士团的伤亡如何?”国王之手双手按在城墙的凸起上,俯瞰着城内的情景。越是靠近溪谷城堡烟雾就越浓,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人说得清这带有浓烈硫磺气味的烟雾来自何方。城墙下的战士们结成小队巡逻清扫着漏网的恶魔,在一下午的战斗后他们已经初步控制了以南部城墙为依靠的外部地区。 “凯拉骑士,阿尔多骑士,恩特骑士阵亡,另有十位受伤程度不一。扈从战死三十四人,伤者还在统计中,不过应在五十以上。”传令兵陈述着,他自己侍奉的骑士也是受伤十人中的一个,否则他此时应该还跟着主人在城中巡逻,不回来做这种传令的事务。 马库斯哼了一声,这种程度的伤亡比例已经占了入城士兵的七成。而他很清楚以那些高傲骑士的脾气,受伤不报的人只会更多。战况已经惨烈到了骑士团元气大伤的程度。要知道虽然看起来只是阵亡了三名骑士,可是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所统辖的扈从也跟着伤亡严重,否则在保护下的骑士绝不会轻易的战死。 “战死者的遗体都收回来了吗?”骑士和他们的扈从依照传统在战死后尸体会被骑士团送回所属的家族。这在苍狮是非常严肃的事情,那些送还的队伍依据死者的地位被严格的区分规模,这是他们能享有的最后的荣耀。之后他们的尸体会在家属的见证下火化或入棺,再由送还队伍带回王都,埋在王室城堡外的墓园里与历代骑士共眠。 “大部分,大人。只有凯拉骑士的尸体在和恶魔的战斗中被毁坏,无法回收…据说他为了掩护部队撤退孤身面对体型巨大的敌人,被邪魔整个人囫囵吞了下去。后来支援部队杀死了那只恶魔后剖开了它的肚子,只找回了一些难以辨认的东西。”士兵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变得和他手中的火把一样绿,显然是想起了那可怕的场景。 国王之手点了点头,在与鼠人的交战中也存在这种问题。毕竟他们的对手不是人,王国再怎么重视荣耀也没办法要那些怪物不去啃食战士们的遗体。“凯拉骑士的家族我会亲自去登门道歉,让战士没法安息,是我这个指挥官的失职。” “另外,还有一件事,恐怕也要劳烦您。”士兵支支吾吾的看着马库斯,等了五秒左右才终于鼓起勇气将这件糟糕的事告诉他,“恩特骑士的遗体虽然被找回了,可是她的身上有被亵渎的痕迹,鉴于她是被邪魔从部下手中劫走,我们没法肯定…” “知道了,把恩特骑士的遗体分开保存。我之后会让药剂师协会的人来鉴定。在这之前,我不希望这个消息有更多的人知道。”堂堂王国骑士团中的女骑士,在战斗中阵亡还被邪魔亵渎了尸体,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即使有阿提克斯的名声在也会让骑士团蒙羞。马库斯咬着牙下达了指令,现在骑士团是他手中最大的武力集团,他不能让其出现任何问题。 “看起来您的心情不怎么样?是在为战死的骑士默哀吗?”不合时宜的问题打断了传令兵和国王之手间的对话。克罗格公爵安德雷亚手里提着还在滴血的棱锤走了过来,从他身上的铠甲被大量腐蚀的痕迹来看,这位公爵刚刚应该是亲赴战场近距离与恶魔进行了搏杀。而面对足以让正规骑士都丧命的对手,安德雷亚此时表现出的神态自若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的不公,竟让过人的武力和滔天的权势聚集在一个人身上。 马库斯挥了挥手示意传令兵离开,接着转身迎向走过来的公爵,“感谢先王保佑,您知道您不应该如此身先士卒吗?” “怎么?我可是听说你在王都守卫战的时候曾向陛下谏言要让所有没有参展的贵族都付出代价。”安德雷亚轻笑着,随手将手中的武器交给身边的仆从。他瞥了一眼城墙内的溪谷城,眼神好像已经穿过了厚重的烟雾,看到了那座注定会再次插上王国旗帜的城堡。 “此一时彼一时,王国的统治者理应坐镇后方,这才是为了他治下的子民着想。就像保卫战的时候陛下也没有走上城墙一样。”马库斯沉声说道。他知道对方想要听到这样的话,而国王之手也并不吝啬于承认安德雷亚确实具有继承国王之位的资格。至少这位公爵还有勇气和能力去和恶魔战斗,总好过那些躲在溪谷城外将军队指挥权交给别人的懦夫。 克罗格公爵的嘴角果不其然闪过片刻的笑容,然后就又消失不见。“我想该是时候让各个部队回撤了,我们固守这片城墙就可以了。夜晚在城内扎营太过冒险,等明天工兵把弩箭架上来,再向内城探索不迟。” “您的意愿,大人。”马库斯点点头,这点上他没有异议,于是很快收兵的号角声就在城墙上响起,各队人马开始按规定好的顺序依次登上城墙。更多的火把和篝火开始在城墙上搭建,也多亏溪谷城本来的目的就是军事要塞,它的城墙宽度足够容纳苍狮的联军暂时驻扎。 可就在最后负责殿后的克罗格家族士兵即将撤离外城的时候,城墙上响起了警钟的声音。 “鼠人!是老鼠!它们上来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鼠人的问候 马库斯在听到不远处的呼喊声时不知怎的反而有一种放心的感觉。他早就觉得这场溪谷城攻坚战缺了点什么,若是以剿灭鼠人为名组织起来的联军到了萨隆领反倒没有与鼠人作战过,恐怕那才是会被后人当成谈资的笑话。不过放心归放心,眼前的战斗还是要应对的,国王之手随手拉住一名行色匆匆的士兵,大声质问道,“鼠人在哪?” “西边!它们从北边来,在西边登城!它们数量很多,黑压压的一大片!”那名士兵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后惶恐的说道。可是很快,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恐惧似乎减轻了,因为在他面前的这个肥胖的男人,在听到敌情后没有露出丝毫负面的情绪。这种镇定很快感染了他,让他有些颤抖的小腿重新充满力量。 “没什么好怕的,士兵。是我们把它们赶到了这里,我们也会在这里将它们彻底消灭。传我的命令,全体向西侧城墙集结,保护工兵。”马库斯说着松开了士兵的肩膀,后者在激动的点了点头后开始朝其他人高声呼喊来自国王之手的命令。而他本人,也右手提着权杖,左手放到了佩剑的剑柄上,阔步走向西面,去迎想象中鼠人的进攻。 “我的士兵还在城墙下面,这些杂种真会挑时候。”当国王之手来到离鼠人最近的城墙段落时,安德雷亚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怒狮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不爽,好像是在气愤自己的士兵没法获得更多的功劳。 马库斯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看向周围的其它贵族领主们,“那确实很遗憾,克罗格公爵,这会让他们在竞赛里落后的。” “什么竞赛?”安德雷亚装作疑惑的表情看向马库斯。不过事实上他很清楚后者会说什么。 “当然是灭鼠竞赛,我说的对吗,各位大人?”国王之手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领主们的紧张在他的笑话中平息了很多。而马库斯在话语中表现出的信心也像之前感染那名士兵一样感染了他身边的贵族们。他们拍着自己的胸甲,说着自己将要杀死数量最多的鼠人。却完全忘记了这些鼠人原本和他们一样是这个王国中的居民。 火把上的火苗在晚风里晃动着,远处的城墙上开始响起细密的脚步声。那是鼠人的脚步声,联军的战士们停止了说笑,目光警惕的看着前方的城墙,等待着脚步声的主人发起攻击。手持厚重牛皮盾牌的士兵站在最前方,用身体组成了第一道阵线,他们的身后是手持长矛的同袍,为这道盾牌高墙点缀上致命的尖刺。数十双眼睛从缝隙中窥探着,等着从黑暗中现身的怪物。 “噗!”一团黑影从城墙外壁一越落到城墙上,在火光的映照下,那躯体的样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鼠。它的身上长满了细长的毛发,可手脚上却有着尖锐的爪子,长长的吻部本能的让人觉得不适,更别说粉红色的鼻子边令人感到恶心的胡须。鼠人,被瘟疫扭曲而成的怪物,用绿色的眼睛瞥了眼躲在铠甲和盾牌后的曾经的同类。然后在发出似是嘲笑,又似是哭泣的声音后无视了他们,径直跳到城墙的另一边,飞身沿着墙壁的缝隙冲入了城内的黑暗中。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了这个鼠人的士兵们都带着疑惑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怪物没有嘶吼着扑过来。甚至不光是他们,在较远一些的地方准备战斗的贵族们也有这个问题。以往他们对付的鼠人,都是一见人就迫不及待的冲上来想要啃食,只有出现巨大的数量差距时才会逃跑。那么现在,为什么这些嗜血狂暴的野兽表现出了这般的,冷漠。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马库斯皱着眉头,他能听到黑暗中鼠人的脚步越来越密集,可是却没有任何一只鼠人冲入火光中对联军发动进攻。这是什么诡计吗?它们在故弄玄虚还是准备迂回进攻?国王之手的脑子飞速旋转着试图解释鼠人的异常现象。 而站在他身边的安德雷亚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躲过身边士兵的标枪,朝着前方的黑暗中猛的投掷出去。“不能让它们过去!克罗格家族的士兵还没有完成撤离!” 忠于怒狮的随从们立刻响应他们公爵的号召,发出响亮的口号,开始向着黑暗中扔出标枪或是放箭。但是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由其它贵族率领的部队。没有领主的命令,他们可不敢擅自发动进攻。再说前方就没有了火把的照明,谁知道黑暗里是不是有鼠人在等待埋伏着他们,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不过他们不动,不代表鼠人不动。在一轮投掷物的攻击结束后,大概三十只左右的鼠人冲入了火光的范围,它们有的身上还插着刚才被射中的箭矢。“它们来了!握紧盾牌!”前排的士兵们死死的用身体抵住手里的大盾,等待着预料中的冲击。 可冲击没有来。在所有人类士兵都准备与这些鼠人交战的时候,它们却停在了火光范围的最边缘,用在黑暗中泛着绿光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他们。“马库斯泰勒瑞尔,”一个听起来颇为怪异但还是可以辨认的声音从鼠人中传出,“联军的统帅,请你站出来。”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在惊奇于鼠人可以说话这件事,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些鼠人竟然知道是谁在统领这支军队,并且还要求他站出来。贵族和士兵们的目光全都有意无意的瞥向马库斯,等待着他的反应。而国王之手本人,则没有表现的多么惊讶,毕竟他早就知道鼠人中有具备智慧的个体,那么它们会说话甚至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那么奇怪了。 于是在所有人或不解,或叹服的目光中,马库斯走到了防线的最前方。他的身后是两名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以及怒狮安德雷亚。“我就是马库斯,如果你们真的认得我的话。”他说。 那群鼠人中的一个歪头打量了国王之手一会儿,然后同样走出了同伴的保护。马库斯注意到比起其它鼠人,他眼前的这一个毫无疑问是特殊的,它的外形纤弱,可毛发上却有着健康的光泽。而最令人注意到的是,这只鼠人的眼睛丝毫不浑浊,它是有智慧的,和人类一样。看出这点的并不只有马库斯,所有人都明白刚才说话的鼠人就是这一位,但问题是,它把马库斯叫出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你,”鼠人再次开口,语气比刚才要柔和了一些,甚至有了几分女性的特征,“比三年前又胖了好多。” 什么?鼠人的话令所有的人都愣了几秒,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怪物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国王之手竟然能从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里得出它的身份。 “你是,葛洛瑞娅?葛洛瑞娅萨隆?萨隆伯爵的小女儿!”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 萨隆的尊严 猜出眼前鼠人的身份对马库斯来说并不困难。即使外貌和声音都已经完全无从辨认,但还是可以从身材以及说话方式上来猜出这只鼠人的性别。而在王国中与现国王之手有过接触并且还会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同时又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女性,毫无疑问只有在王都曾经和他见过几面的萨隆伯爵之女,葛洛瑞娅。要知道,虽然当初葛洛瑞娅也并不喜欢身材臃肿的马库斯,但出身物资贫乏的萨隆领让少女比同龄人更具务实精神,至少她明白这个被各个贵族小姐嘲笑的“肥猪”,有着她们根本无从理解的智慧。 “没错,是我。”葛洛瑞娅点了点头,嘴部略微翘起。这本该是带着几分欣慰的微笑,可在人类眼中却只看到了嘴唇下露出的尖牙。 “马库斯阁下,我认为您不该这么独自冒险。”跟在国王之手身后的安德雷亚开口说道。他的眉头皱着,显得相当不耐烦。老实说怒狮才不在乎眼前的鼠人到底是谁,因为无论她曾经是什么,现在都只是丑陋怪物中的一员。 不过这次,马库斯没有轻易认同克罗格公爵的提议,他伸手示意保护自己的骑士们不要轻举妄动,甚至还回过头对靠近安德雷亚的骑士用眼神暗示不要让这位大人做出突然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接着,在所有城墙上联军士兵和将领的注视下,马库斯向前走了两步,彻底将自己暴露在鼠人的攻击范围中,然后躬身一礼,就像眼前的鼠人还是那个贵族少女一样。 “能再次见到您真是让我感到安慰,萨隆女士。对于您和您家人的遭遇,我深表遗憾。不过,我希望您能够清楚,虽然您仍然具有萨隆之名,但您的身份已经变成了王国必须铲除的死敌。请您不要对此还保有侥幸,如果您只是来和我打声招呼,那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的在这场战斗中,没有马库斯和葛洛瑞娅存在的余地,我们只是苍狮的国王之手和鼠人中的,抱歉我不是很清楚您在同族中的地位,不过我想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对吗?”在说完这一大长串的外交辞令后,马库斯对着葛洛瑞娅用嘴型说了两个字,快走。 但葛洛瑞娅只是继续笑着,她的目光掠过眼前的男人,看向他身后的士兵们。“我看到了太多家族的旗帜,溪谷城自落成之日起,还没这么热闹过。这可真是对不住各位了,难得王国贵族齐聚,萨隆家族却连自己的城市都没有清扫干净。好在现在为时不晚,请各位看着吧,我不会让家族之名蒙羞的,明天天亮的时候,溪谷城会重新干净起来。” 鼠人的话令人类又一次陷入了迷惑,他们不明白葛洛瑞娅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她似乎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转身和身边的护卫一起走出火光的范围。只是在众多弓箭手都忍不住想要放箭将这些鼠人射死的时候,葛洛瑞娅转头最后一次看向了她曾经的同胞,“在明天日出之前,我们会清理这座城市。所以请给予萨隆家族最后的尊严,在龙脊山被照亮前,请各位不要出兵。” 说完,鼠人们就彻底走出了火把能照亮的地方,只留下风声吹动着幽绿色的火苗。 马库斯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然后转身走了回来。他看向前来接应他的贵族们,注意到其中已经有人将武器拔了出来。于是用前所未见的严肃语气说道,“把武器收回去吧,先生们。难道我们连萨隆家族最后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他们为王国镇守北方数代人,理应获得我们的尊重。” “可她已经是…”一个贵族反驳道,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国王之手吼了回去。 “她,就是这里的主人!虽然没有仪式,可在王国谱系上,葛洛瑞娅萨隆,就是萨隆最后一位女伯爵。她的请求,我们必须接受!”可能,是因为马库斯说话时如野兽一样愤怒的声音所带着的威慑力,也有可能是碍于他国王之手兼联军统帅的地位,更有可能是因为他在说出这句话时,眼睛里闪动着的可怕光芒。现场包括安德雷亚在内的贵族和士兵,没有人再提出异议。战士们松开弓弦,将长剑收鞘,如集结那时一样安静的返回他们之前的岗位上。 马库斯走回他之外俯瞰溪谷城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看到克罗格家族的军队仍然在有序的登上城墙,鼠人没有骚扰他们。风在吹过城墙的孔洞时发出低沉的回响,好像是一个巨人在呜咽。在这种气氛里,怒狮走到了国王之手的身边。 “你刚才的话会让一些人心生不满。士兵里已经有人认为你的行为太古怪了。” “那么你呢?安德雷亚阁下,你的看法呢?” 克罗格公爵笑了笑,也用双手撑在了垛墙上,“尊重贵族的传统和家族的荣耀会让古老的家族更加欣赏你。他们会相信你继承了先王的意志,这对我们是有利的。况且,我大概能猜到那位女士想要做什么,让鼠人先去和恶魔作战,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不好的。” “可这就意味着我猜错了。恶魔不是鼠人召唤来的。” “呵呵,那重要吗?恶魔和鼠人,它们谁背叛了谁都不奇怪,随便编个理由就足够了。就是可怜了阿提克斯爵士,不过他那个年纪的人也早就该退位让贤了不是吗?我看你就很得那些骑士们喜欢,也许除了国王之手之外,你还可以再兼任一个王国骑士长的头衔?” “您就不怕让我同时掌握话语权和兵权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怒狮大笑几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是个聪明人,马库斯。但据我所知,泰勒瑞尔家族也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我要的不是一时的摄政王,我亲爱的朋友,我要苍狮的王室,改姓克罗格。所以,你看我并不在乎我身边有你这样的人,经营家族的势力,可不是一两代人能够做到的,即使你权倾朝野,你的后代又能做到哪一步呢?我可是很期待看到那一天的啊。” “这恐怕会让您失望了,和先王一样,我想我可能不会有结婚的打算。” “哦,这可太让人意外了。我还想把我的妹妹介绍给你呢,她一直很‘仰慕’你的才华。” 马库斯站直了身子,没有再多做停留的打算,他向安德雷亚行了一礼,“我的才华不值一提,只是先王太看得起我了而已。容我先行告退,今晚能休息的时间可不多。”说完,他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自顾自的走向了自己的帐篷。不过在这过程中,国王之手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南方,王国大部分领土的方向,那里没有硫磺烟雾的笼罩,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勾勒出银色的轮廓。 在那条远方的轮廓下,几个人影刚好穿过了树林。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逃兵 “看起来王国的损失比我们预估的要小。是因为他们动员的士兵数量太多的原因吗?”罗兰的用左手拿着一根长筒型的东西,将其放在自己的左眼上指着溪谷城的城墙如此说道。希尔点点头,她没办法精确的看到城墙上的情景,但还是可以大体的感应到那里有多少的活人,这也是摄魂怪最基础的猎食能力。而令她感到惊奇的是,据她所知这世界上可没有什么望远镜会具备夜视功能。 “也许恶魔造成的伤亡没有我们之前推测的那么严重。也有可能他们撤走了伤员。不过从被遗弃的营地来看,联军的人力应该并不富裕,他们甚至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后路。”女医生平静的分析着,不论是出于职业还是种族,她都可以较为容易的去接受树林中的那些血迹和浓重的死亡气息。这让希尔得以得出一个较为客观的伤亡数量,一个惊人的数量。 魔术师将眼前的望远镜收了起来,他的面目比在陌客镇的时候更加年轻了,现在的罗兰看上去也就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只不过即使外貌产生多大的改变,那标志性的烟斗都还是被牢牢叼在嘴里。“这么看来鼠人的局势可不容乐观啊。不过现在他们把精力都放在溪谷城上,如果鼠人可以趁机撤离,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罗兰和希尔并不清楚溪谷城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鼠人之城,依靠着错综复杂的地下网络,如果葛洛瑞娅愿意,她手下的鼠人们依然能给人类带来巨大的伤亡。甚至进而将貌合神离的联军击退也不是不可能。但萨隆之女深知那并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即使打退了人类的攻击,鼠人也会输给自己的饥饿感和野蛮天性,与其在那时被彻底当成怪物来处理,还不如此时就和恶魔拼个同归于尽来的壮烈。 “鼠人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它们有一个一心求死的统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二人惊讶于对方可以无声的靠近自己,也惊讶于他们看到的人的外形。 “王国骑士现在可不该出现在这里。尤其是他身边还带着一名精灵的时候。”罗兰吐出烟雾,对坐在草地上看着夜幕下溪谷城的骑士以及侍奉在他身边的扈从说道。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您只需要把我当成是逃兵就好了。而事实上,我也确实是个逃兵。”里昂嘴里叼着草茎,半睁着眼睛。此时的血狮身上感觉不到半点平时的气势,他就像是个被戳漏了气的皮球,只剩下干瘪的躯体支撑着自己的存在。 希尔率先下马,牵着坐骑走近那两人,她借着月光看向骑士的面孔,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如果血狮都成了逃兵,王国骑士团还有人可以上场作战吗?”里昂在王国内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尤其是他一向没什么架子,在王都乃至整个苍狮的平民里都算得上家喻户晓。 里昂看了女医生一眼,他并不惊讶于对方能道出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也说明眼前这对男女至少有一个是苍狮人,这多少给他些亲切感。不过在回答希尔问题的时候,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力气,“当然会有。我们前面不就是吗?在我印象里王国从来没有动员过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构成也从未如此庞杂。我敢说陛下这次一定是真的想把鼠人清除出去。” “这不是西格特王的决定。”罗兰走到近前,将手里的烟斗拿下来。他看得出来这名有着血狮称好的骑士正处在某种极大的心里矛盾中,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将后者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他,“西格特王死了,死在自己的城堡里。有传言说是鼠人派出的刺客杀死了他。于是整个王国群情激愤,他们自发的结成你所看到的军队,一路北上…” “你说什么!”魔术师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还坐在地上的骑士瞬间站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你,再说一次,你说陛下怎么了?”那双眼睛好似是头择人而噬的狮子,恐怕寻常人光是被瞪一下就会心有余悸。 但罗兰不是寻常人,他所经历过和体验过的事物远超这里所有人的想象。所以他可以用不变的语气再次重复那个消息,“西格特王,也就是你口中的陛下,死了。而且这事发生有些时候了,没人通知过你吗?” 里昂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松开了双手,他的目光渐渐失去焦距。口中默默说道,“对啊,否则陛下也不会让马库斯来负责,他一定会亲征的…”在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秒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眼,再次抬起头,“你刚才说,是鼠人杀了陛下?” “这件事你最好问问这位女士,她曾经到过现场勘查过。”罗兰指了指摄魂怪,说道。 骑士长立刻将目光放在希尔身上,而当他仔细打量对方的时候,一种轻微的扭曲感无理由的出现。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于是也只能将其归结为太久没有放松这一点上,“请问您是?” “希尔,我是个医生。先王死后我曾受雇进入城堡调查死因。”摄魂怪领袖点了点头,算是和里昂打完了招呼。 “所以陛下到底是怎么死的!”这是眼下血狮最关心的事情,和洛萨他们对西格特如父辈般的感情不同,里昂和西格特之间更多的是同辈人之间的友情。若不是这位国王允许,阿提克斯也无论如何无法将一个平民出身的孩子提拔到骑士团第二团团长的地步。 “先王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其他的医生认为陛下是死于毒药,而鉴于之后在城堡的厨房中找到了鼠人的毛发,于是就有了鼠人投毒的说法。也是现在王国比较认同的情况。”希尔平静甚至有些冷淡的说着。抛开利害关系,她确实对西格特的死并不是很在意。 里昂沉默了几秒,消化着这个消息。同时也注意到了这位医生的弦外之音,“那么您的观点呢?我想一位有资格鉴定国王死因的医生不会无故的跑到这里来吧。” “魔法,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它的存在。但我认为国王的死和其有关。”希尔说道。其实她只是想要随口糊弄一下这个明显急火攻心的骑士,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魔法的存在仅限于乡间的故事和市井的传闻。即使是在旅途中遇到不可思议的景象,人们也很难将其直接与魔法的存无画上等号。她只希望洛萨在听完这个猜测后将她当成是痴迷于神秘的偏执者。 谁料里昂一听到这个词,不但没有嗤之以鼻,反而嘴里突然说出了几个名字,“魔法,会是咒鸦吗?还是女巫呢?绮莉?佩格?…还是起司,不,不可能是他…” 这次换成罗兰抓住骑士的肩膀了,“你刚才提到了,起司?”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 最后一夜 双方想要互相确认身份并不困难,虽然里昂并没有参与王都的一系列事件,更是现在还对那座城市里的黑暗面一无所知。但除了起司之外,珂兰蒂,佩格乃至绮莉三位女巫的身份以及爱尔莎等人的描述都不可能只以偶然听说来解释。即使血狮再不愿意相信,他都找不出质疑眼前这对陌生人的理由。 “好吧,希尔医生,您的家族我姑且是在王都时听说过的。至于没听说过您的大名我想是因为我并不太长待在王都。可,罗兰先生,听您的口音您并不是苍狮的住民。又因为何种原因会搅入这场,灾难里呢?”骑士长斟酌了一下措辞,最终将鼠人瘟疫以灾难来描述。这什么错误,这场瘟疫的出现可以说是完全无征兆的,说是天灾恐怕也不为过。 罗兰笑了笑,由于他年轻了太多的面孔,原本慈祥的笑容多了几分玩世不恭。而不变的,是魔术师眼睛里令人看不透的智慧。“您就把这当成是某种个人情怀吧,即使我没有恰好遇到起司,我的良知也不会同意我就这么一走了之的。里昂阁下,这就和您所信奉的骑士精神中帮助弱小的部分相同不是吗?” “一介逃兵,哪里还有什么资格讲骑士精神呢。”血狮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溪谷城,靠南边的城墙被火把和篝火照的通明。可以看到一些木质的简易支架已经被搭在了城墙上,士兵们沿着其上上下下像是雨季到来前的蚁群。 “至少您没有违背自己的内心,放任自己加入任何一方。这是不容易的,在知道了如此多的事情后,简单的二元选择反而变得毫无意义。这场战争的双方都没有正义可言,只是被仇恨和生存推动着互相搏斗。”罗兰吸了口烟,在空中吐出灰色的圆环。 里昂看了他一眼,寻常的流浪艺人可说不出这样的话,不过既然对方认识起司,而且称呼中还少见的没有加上任何敬语。那就说明这名自称罗兰的男人一定和灰袍有着某种渊源。顺着这条思路再想下去的话,还是算了吧,血狮已经太累了,他不想再压榨自己所剩无几的精力去揣测对方的身份,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的好。 “不会有战争了。葛洛瑞娅,鼠人的现任领袖,这片土地曾经的领主家族最后的一员。她已经决定带着剩余的鼠人入城与恶魔同归于尽。网而不论最后鼠人和恶魔哪方胜出,看到城墙上那些东西了吗?明天天亮之前那里就会架满王国用来抵御游牧民的大型弩箭,我亲眼见过那东西一箭就把三个人从马背上射下来串成肉串。它们躲不开的,只要几轮齐射城里就不会再有活物了。” 魔术师点点头,轻叹一声,“是吗,那可真是悲哀的结局啊。对了,您刚才提到了其他人,他们既然没跟您在一起,又都去了哪里呢?如果找不到起司的话,我们至少要把珂兰蒂和爱尔莎他们带回去。” “我想你们不用担心,佩格和珂兰蒂已经南下了,或许和你们刚好擦身而过。不过我相信现在的王国里没什么人有能力和理由去招惹两个结伴而行的女巫。至于绮莉,也许她已经离开这个国家了也不一定。当然在她自己搞出什么乱子之前,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没办法找到她了。爱尔莎他们嘛,我记得他们往北方去了,如果没意外应该是想要回去龙脊山,虽然蒙娜和杰克都已经不是人了,但我想军团还是会接纳他们的。毕竟比起鼠人,狼行者怎么想都更招人喜欢。” “那黑山伯爵呢?他应该也在这里才对,众人分道扬镳后他往那边去了?”希尔注意到里昂的叙述中没有提到洛萨的行踪,于是开口询问道。这位手持猎巫刀的战士也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洛萨吗?”里昂将嘴里的草茎吐掉,“或许他比我更具备骑士精神吧,当然或许只是他比我更死脑筋。那家伙还留在营地里,网虫和他在一起。据他说,虽然他没办法帮上鼠人的忙,但作为知情者,他有义务见证鼠人们最后的牺牲并将真相流传下去。他说这番话时的口吻和陛下一模一样,呵,要是没有这档子事,我想他会是王位的最佳继承者。” 巴克姆全程都没有说话,扈从看着他的骑士,其实里昂之前已经跟他说过如果想的话,他随时可以离开。但精灵没有走,他还记得在刚离开森林时他和里昂杀死了那几只鼠人时的情景,骑士长差一点就主动给它们殉葬了。巴克姆还是不能理解里昂那么做的动机,可他知道一名受到绿之子喜爱的骑士不该以在愧疚中自杀来作为结局。所以他留下来看护这只受伤的血狮,等着他的伤口愈合。 “那么,这就是结局了吗?”罗兰打破了良久的沉默,突然开口说道,“鼠人在它们毁灭的第一个领地为了赎罪全部灭绝。好像很讽刺,却让人如此难以接受。它们不该是这个结局,更不该沦为下一个王国领袖的垫脚石。人类也一样,他们需要的不是屠杀了鼠人的英雄,那不会让死者安息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带领国家从阴郁中走出来的人。” “或许吧,但这世上的事情不就是如此吗?我们这些凡人能做的事情如此渺小,无力,即使看到了结局也没法阻止。即使是那些灰袍,他们不也要么牺牲要么明哲保身吗?骑士的时代过去了,苍狮的骑士已经死了,全都死了。不是死在鼠人手里,我们死在自己手里。” 于是虫鸣声和风声占据了黑夜,至少在溪谷城外的旷野里是这样。至于那正架起杀戮机器的城墙里鼠人和恶魔在战斗时会发出怎样的呐喊,被瘟疫感染的人们在死前能否回想起自己作为人类的一生,这些恐怕都没人能够回答了。浓厚的硫磺烟雾即使失去了主人也没有消散的痕迹,它在空中盘踞着拒绝任何光亮照入这座城市里,仿佛在用这种方法宣告着恶魔的胜利,混乱的胜利。 黑夜将尽,终局已至。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焚天而落 “天要亮了。”洛萨看着隐隐泛起白光的地平线说道。他站起身,离开篝火的范围,望向溪谷城。从这个角度还是可以看到城南火把的光亮,那些光将弩箭的轮廓投射到上方的云层上,显得诡异又恐怖。 “天一亮,他们就会开始扫射。”网虫站在黑山伯爵身后,她从洛萨那里听说了城墙上架起的武器具有多么强悍的威力,也并不怀疑损毁严重的溪谷城根本没有能力为城中的生物提供足够的掩体。除非鼠人们钻入地下,但它们不会的,只等一声令下,这所有的一切也就都结束了。低沉的歌谣在轻轻的哼唱,女佣兵听过这歌谣,在王都的大葬礼上。 洛萨嘴里唱着,手中慢慢解下绑在战斧上的布片,愚者的正义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那么的黯淡,看不到一丝的光辉。在歌谣中断的间隙,战士将他的武器插在地上,让雕刻在斧身上的雄狮面朝溪谷的方向。“看着吧,这是你作为赫恩之手的责任。也是我作为黑山伯爵的责任。如果领主不能亲手处决犯人,那么他们至少要在旁边看着。生命,哪怕是有罪的生命,都应当被尊重。” 在伯爵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网虫却看着北方的天空皱起了眉头,“你有看到,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吗?” “咳咳”马库斯将手帕从嘴边移开,看向里面隐隐带着血迹的痰液。不只是他,城墙上的士兵们都多少有了类似的反应,空气中的硫磺在经过燃烧后形成了有毒的气体造成了这一切。不过国王之手并不是炼金术师,所以他和他的士兵们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陛下在斥责我们吧。”马库斯惨笑一声,将手帕随手扔到了城墙下。 “弩箭已经全部调试完毕,只等您下令了。”身着铠甲的怒狮带着笑容说道。他好像已将看见了鼠人和恶魔在弩箭下灰飞烟灭的模样,看到了自己在王国居民的爱戴中登上王都的宝座。就快了,克罗格家族最高的荣光就快降临了。 国王之手向后退了几步,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安德雷亚,后者年轻,强壮,富有统率力虽然有些暴虐但绝不愚蠢。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都不会是个昏庸的君主。但马库斯内心里的某些东西在告诉他,苍狮从来不是靠这些东西团结在一起的。网如果西格特还在,他绝不会让那些曾为自己子民的鼠人死在冰冷的弩箭下。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旧王已死,赫恩之血已经断绝了。不需要来自魔鬼的智慧帮助马库斯也知道这个人是王国目前最好的选择。虽然,他自己宁可去选择那仍不知身在何处的洛萨。现在想想,要是当时让那个白痴别跟着巫师北上就好了,也许局势会因此改变很多。算了,过去的事情不可能改变,就像坍塌的熔铁城不能恢复,死去的国王不能复活。就像这城中的鼠人,注定在今天之后成为历史中的传说。 “传令下去,放箭!” “轰!”火!青色的火!巨大的爆燃声遮盖住了马库斯的命令。刺目的光让偷偷爬上来的太阳黯然失色。那是怎样的情景啊,整片天空,整片笼罩在溪谷城上的黑云,在顷刻间燃烧,爆裂,带着热量的狂风从上方压下,迫使人们在这难以理解的伟力面前低头。瞬间,只是一个瞬间,青色的火焰就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盖子,在空中熊熊燃烧。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类似的呼喊声在人群中响起,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这是恶魔的诡计吗?还是什么来自神灵的惩罚?在这种可怖的异象前,人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里。而与之同时,浓烈的毒气也在空气中开始蔓延。溪谷城上下,宛如世界末日来临时的景象。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一名眼尖的士兵指着燃烧着的天空喊道。马库斯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去,他看到青色的火向下凸出,好像即将包裹不住内容物的薄纱。而当其中的物体终于突破火焰的时候,人们再次惊讶于自己所看到的。 “龙!巨龙!是龙啊!”有着红色鳞片的巨龙在穿过火层后张开它的翅膀,在宽阔龙翼的两侧牵出两道青色的轨迹。巨龙的口中隐隐有火花闪动,显然点燃了硫磺烟雾的罪魁祸首就是它无疑。可没人敢去指责它,只因为当这巨兽俯冲而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兴不起与之对抗的念头。它的红色鳞甲在火中毫发无损,充满力量的肌肉在其下耸动着,推动着将近二十米长的身躯在空中翱翔。它的眼睛比任何的宝石都明亮,它的牙齿比任何武器都锋利,任何能工巧匠都没法用雕像或是画作来展现这完美生物的神髓!它是自然的宠儿,天空的主宰,所有生物在其面前都应臣服,而这不是所谓的龙威,只是纯粹因为眼前的生灵超越了可以想象的极限的完美。 马库斯突然想起有人说在鼠人攻打王都的那一夜看到一条红色的巨龙从空中飞过。那时他还只把这当成是不切实际的笑话。“恐怕我才是笑话吧。”仰望着空中的东西,他无意识的喃喃着。可随着巨龙离城墙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人们就又注意到了一些东西,那条红龙的身上,好像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人! 夹杂着青色火苗的风吹落了他的兜帽,露出下面和眼睛颜色一致的黑色头发。他的皮肤不同于寻常的苍狮人,带着些许黄土的颜色。他的神色平静,好像哪怕在巨龙的脊背上也不足以让他兴奋。而在他的身上,灰色的长袍随意的在空中翻涌,任凭狂风和火焰撕扯灼烧也不见任何的损坏,带着几分神秘的暗蓝色光芒偶尔会浮现在其上,像是点缀在灰色天空上的星辰。 “起司。”当巨龙扇动着翅膀悬停在城墙斜上方的时候,国王之手叫出了灰袍人的名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一个问题的答案 安德雷亚听到了马库斯的声音,他也看到了红色巨龙上站立着的灰袍人。但当他想要向马库斯询问起司这两个字的含义时,剧烈的咳嗽逼得他难以吐出任何言语。不仅仅是怒狮,被龙火焚烧的硫磺烟雾散发出的有毒气体远远多于火把和篝火堆燃烧时产生的量,这种浓度的毒气已经足以让人快速死亡。如果没人阻止,整个苍狮的联军连同城内的所有生物要不了多久就会在毒气下灭绝。 见此,起司轻轻叹了口气。他抬起双手,将右手上的荆棘戒指取了下来。那些已经伸入他皮下的细小藤蔓在被扯出的时候带起些许的血肉,不过对于早就习惯了疼痛的法师来说,这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起司将这枚戒指拿在手中,他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戴上它,也还记得与珂兰蒂的祖母女巫葛琳签订的契约。 “我和您的契约已经达成了,葛琳女士。请您看着吧,这个王国之后不会再受到鼠人的侵害。”法师说着,将手里的指环扔了下去。当这枚荆棘戒指一接触到溪谷城内破损的地面时,它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开始疯狂的生长。肉眼可见的绿色从地面上扩张,大量的藤蔓攀附在地面上,进而沿着城墙攀援而上。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整个溪谷城有四分之一已经被粗壮的藤蔓所覆盖。紧接着,这些藤蔓上开始长出叶片,随着叶片开始呼吸,空气中弥漫的毒气被它们轻松的净化。 虽然大部分人类士兵仍然因为残留在身体内的毒素而一时之间无法站立,可是如怒狮这样体格极其强壮或者马库斯般有过特殊境遇的人已经逐渐恢复了说话的能力。“马库斯,他是谁!”安德雷亚的话无疑是质问,他甚至直接叫出了马库斯的名字而没有加上任何修饰的敬语。这显示出怒狮对眼前的情况已经陷入了某种极端的情绪里。 “不需要劳烦马库斯先生了,我想我还是自我介绍吧。我,是起司,如您所见是个灰袍。”站在龙背上的法师平静的说着,他脸上的淡漠与溪谷城现在的景色完全不匹配。因为就在起司的上空,硫磺烟雾还在熊熊燃烧,而米戈的下方,粗壮而狰狞的绿色蔓藤还在全力生长。这一切令人永生难忘的景象,全部是因为这个法师,站在这天地中间,他就好像是掌控着毁灭和新生的神邸。 对于此时的克罗格公爵来说,起司的名字和灰袍所代表的东西其实都不重要,因为就如其他人一样,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另一个对起司的代称,“巫师!” 一般来说起司不会同意别人用巫师来称呼他,他总是想向那些人说明巫师和法师之间的区别,说明他所使用的东西并非巫术,而是某种切实可以被研究和钻研的技术。网但这一次,法师没有这么做,他接受了公爵的说法,也接受了他眼中的愤怒。 起司的沉默被当成了默认,可这种默认是傲慢的,至少对于安德雷亚如此。他挣扎着,用自己的武器支撑着身体,从城墙上爬起来,哪怕被巨龙的双眼盯着也没有跪倒。“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这才是怒狮最关心的问题,法师和他的龙,在此刻降临溪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他想要看到鼠人的消亡,那他大可不阻止联军的举动,要知道那些弩箭已经全部上弦,离击发只差一步! 起司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对着他咆哮的男人,从他的装束上不难看出其地位的不凡。而克罗格公爵的问题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了。早在他顺着龙血溪南下,遇到杰克他们的时候,杰克和爱尔莎就问过他同样的问题。说到底,溪谷城是苍狮的领地,他起司即使手里掌握了让所有鼠人恢复神智的方法,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联军面前拯救这些鼠人呢? 这个问题法师当时没法给出答案,他只想着自己获得了可以让鼠人得救的方法,没有想过当他真的从爱尔莎手里拿回唤龙笛骑着米戈降临这座苦难深重的城市时将要面临的情景。换句话来说,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哦,这可是我都没见过的景色啊!”溪谷城外的山坡上,罗兰看着天空中燃烧的大片青色火焰,发出由衷的感叹。 “发生了什么?”里昂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握住了武器,看起来想要朝溪谷城冲过去,不管怎么说,骑士团还在那里,阿提克斯还在那里。血狮不能放任自己再一次对同伴的遭遇袖手旁观。可魔术师制止了他。 “别紧张,如果我所料不错,这火焰不会伤害那些士兵的。甚至处理得当的话,这片土地会比我们预想的更快恢复过来。”罗兰叼着烟斗,眼睛半闭着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既然做到了这一步,用武力强行击退这些士兵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可说不上是最好的结果。必须做出抉择。” 包括希尔在内的其余三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魔术师,他们都没听懂后者说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谁要处理眼前的情况,谁拥有可以击退联军的武力,最好的结果又是什么意思,太多的问题加上那震撼的景象,竟让人一时之间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城墙上,马库斯也勉强爬了起来。他看着起司,也在等待着法师如何回答怒狮的问题。他会为了保护鼠人与王国开战吗?还是要帮助王国彻底清除城中的鼠人呢?这回答会决定国王之手要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法师。 于是在所有人的等待中,起司开口了。 “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对于你们来说,鼠人是什么?你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将会影响我对你们的态度。来自苍狮王国的人,请你们仔细思考,再回答这个问题。” 安德雷亚冷笑着,他站稳了脚步,将手中的棱锤指向斜下方。在他的身后,联军的士兵们也一个个站起身子,“你问我们鼠人是什么?那还用问吗!它们是怪物!是杀人犯!这座城里的每一只老鼠,都理应被绞死!”公爵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他们用整齐的口号宣告着自己的立场,宣告着只能用鲜血抹平的仇恨。 “这些人心里的火焰,比我的还要强烈。你没法说服他们的,起司。”米戈的声音出现在法师的脑海里,红色的巨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多的人类敢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向自己。在这仇恨的驱动下,他们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对手是恶魔还是龙类。 起司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冷漠,至少看上去如此。这回答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可当自己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的时候,即使是灰袍也还是会心悸。甚至为了抵抗这种恐惧,法师的眼睛里亮起了魔法的光芒,他的声音也不自觉的附上了魔力,在空旷的原野里回响。 “如此,我明白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一个故事的结局 明白,这两个字说起来轻巧,可是起司到底明白了什么呢?这恐怕是只有法师自己才清楚了。其实起司一直以来也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大概从他落在王都被罗兰搭救的时候就出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就是,在这场瘟疫之中,或者更广义上来说,在这个世界里,身为施法者,身为灰袍,自己该站在一个怎样的立场,从怎样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呢? 这个问题灰塔里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克拉克没有,安莉娜没有,剩下与他见过没见过的灰袍们也没有提到过相关的事情。好像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完全不值得拿出来谈论的事情。但越是接触苍狮中的人们,起司就越加无法忽视这种疑惑。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这个王国乃至这个世俗世界之间巨大的鸿沟。而这鸿沟不是由于眼界,也就是关于魔法的有无的认知造成的,这鸿沟的产生是因为其它东西。 认同。对国家的认同,民族的认同,乃至对种族的认同。冰霜卫士可以孤守龙脊山,是因为每一名北地人都相信他们的命运与军团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他们是不可区分的。苍狮的骑士们敢于在瘟疫的初期冒险进入萨隆领与他们完全不认识的怪物作战,那是因为作为骑士的荣耀和责任驱使着他们,他们认同自己的身份,甚至愿意为它而牺牲。即便是鼠人们,葛洛瑞娅也在收编和保护同类的过程中让具备思考能力的鼠人认识到它们是同样的。所以鼠人才会愿意在这最后的冲锋中追随她的脚步和意志。 那么灰袍们的认同在哪里呢?这群来自世界之外的高塔里的巫师们是如何看待高塔之外的世界的?起司得不到答案,他能够参考到的对象只有咒鸦一个,而咒鸦对世俗表现出的态度,是纯粹的利用和极度的不屑。咒术师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法律和荣耀,不在乎道德和良知,他想要的只有知识以及能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也注定咒鸦一旦意识到某些危险是来自他无法面对的,而且坚持与之对抗也不会有所收益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带着自己的利益离开这里。 起司险些变成这样的人。当他一开始来到这个王国的时候,他虽然表现出了对瘟疫极大的关注,但那是出于对试炼任务的好奇以及施法者特有的求知欲。事实上他对王国居民乃至鼠人的生死其实并不在意,而那个时候逼迫他去在意这些东西的人,是爱尔莎。红狐和冰霜卫士们不是见人就帮的好人,但他们也承认自己是人类,所以当可以将人类变成怪物的瘟疫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而对冰霜们的迁就让当时的法师接触到了洛萨,也注意到了被邪魔顶替的药剂师。于是他开始尝试着向爱尔莎他们那样去看待难民,只因为这给他的调查带来了收益。但那仍然不是真正的善良,因为当法师骑着红龙在龙血溪的源头倾倒药剂的时候,他只是在用那些难民们做实验。他的心里没有迫切的想要拯救谁的念头。这也是为什么咒鸦在铁堡时和起司说过他的试炼早就可以完成,对于灰袍们来说,能够找到方法并调制出阻止瘟疫扩散药剂的起司已经是个合格的施法者了。 后来在铁堡的一系列遭遇则纯粹是出于好奇,不论是起司还是咒鸦,都对有能力制造出这种等级瘟疫的人感到好奇,再加上巫妖的出现让两人都嗅到了更大阴谋的味道,所以他们没有离开。可要论真正让起司产生改变的人,是罗兰。这位自称是灰塔之主旧识的魔术师让起司对普通人有了全新的认识,知识可以不仅限于魔法和与之相关的研究,单纯的见闻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发挥卓绝的作用。某种意义上,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才是真正的魔法。再加上老人凭一己之力将王都的黑暗面整合指挥的事迹,也是让法师不再怀疑他的身份。 受到罗兰影响的起司才是真正的开始正视眼前的一切,也因此,他才冒险和王都的女巫们签订了契约得到了对方的帮助。也因此,他才在调查药剂师协会之后出手帮洛萨赢下了荣耀审判来证明他的清白。也因此,他才会冒险与魔鬼进行交易,从而得知掮客的存在,却没有料到这一切其实早就在对方的控制之中。 而最主要的是,正因为这一切的一切,起司才会在重返溪谷城时下决心与恶魔领主决一死战。他已经将鼠人瘟疫的解决当成了某种使命,那是比所谓的成年试炼,所谓的求知之心更让人不愿意放弃的东西。那也是让安莉娜感到愤怒,甚至不惜向灰塔之主亮出利爪的东西。它本不该出现在一名灰袍身上,但它偏偏出现了。于是现在,起司才会站在龙背上看着眼前因愤怒而充满力量的人们问出那个问题。 他还需要确认最后一件事。现在他确认完了,于是他终于明白了。 所以当溪谷城内外的人们听到法师那句话之后,起司又接着说道,“很遗憾,我能理解你们的情感,苍狮的战士们。但我不会让你们伤害这座城里的鼠人。因为对于你们来说,它们是怪物,但对我来说,它们和你们一样,都是人。” “那么你就是在向整个苍狮王国宣战,巫师!”安德雷亚将武器指着巨龙,“你将成为整个王国的敌人!即使你长鳞片的宠物能烧死我们所有人,我们的子孙也会完成复仇,迟早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 起司,笑了。他并不是看不起王国的战士,平心而论,如果不加上米戈的战力,不论是洛萨还是里昂都具备和他一战的能力。更别说作为骑士之国的苍狮还拥有更多身手稍逊但数量庞大的士兵储备。再说王国还可以派出刺客来让法师日日生活在焦虑之中,让他再无暇研究魔法。以一人敌一国,即使他是灰袍,也是愚蠢的决定。 “代价?好啊,我等你们来找我收账。但苍狮的战士们,请你们记住,在我死之前,我都不会允许你们把鼠人当成是野兽一样屠杀。我,起司,来自北方之北的灰袍,将成为全体鼠人的守护者,看护者,教导者。自今日起,日日如此,在你们承认你们口中的野兽是和你们一样的东西之前,我都会在这里。” 说着,法师眼中的魔力越来越澎湃,那些原本只是零星存在的光点开始变成实质性的魔光,环绕在起司的周身。他缓缓抬起右手,在空中将伸出的五指狠狠的握紧成拳头!在这一瞬间,那些攀上了城墙的藤蔓也同时发力,将所有架设好的弩箭摧毁,但是却没有伤害任何一个士兵。 可还不等苍狮的战士们对自己弩箭被毁表示愤怒,他们就看到了更加惊人的场景。他们看到在溪谷城中,巨大的藤蔓缠绕着碎裂散落的石砖,在原本领主城堡的废墟上拔地而起,他们看到一座高度足以触及到天空中燃烧的青色火焰的由植物和砖石混合而成的高塔像是苏醒的巨人般舒展开它的身体。这让那些原本抬起了弓箭的士兵不自觉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们明白自己的箭矢没法伤害一个拥有如此力量的存在。那个站在龙背上的灰色身影,太过于遥远。 “当然,我不会不承认鼠人造成的伤亡。但那些死亡都是瘟疫所带来的疯狂,并不是鼠人们的意愿,我已经找到办法让它们恢复理智。我也会那么做。所以,如果有一天你们想通了,愿意重新接纳这些人成为你们的同类,我自会离去。而在这之前,溪谷城就暂时不属于苍狮王国了。对于这种粗鲁的行为,我感到很,抱歉。” 起司的话里听不到任何的歉意,他只是在龙背上对这些人轻轻鞠了一躬,紧接着开口说道,“说起来,既然这里不再是苍狮的国土,那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话之前,还是请你们离开吧。当然,如果你们现在仍然要和我作战,小心你们的脚下。” 每一个人,包括马库斯和安德雷亚在内的所有苍狮人在法师的话音落下后,都能感觉到一根坚硬的木刺从下方抵在他们的喉咙上。他们也毫不怀疑只要法师动动手指,这支所谓的联军顷刻间就会全部成为滋养脚下绿色植物的肥料。 “是去是留,你们自己考虑。我还有一些私人事务要处理,就先不奉陪了。” 巨龙带着它背上的法师转身朝新建起的高塔飞去。而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在灰袍巫师的背上,一只披着长袍手执提灯的老鼠印记赫然在目。而这个标志后来也衍生成了鼠人最早的旗帜,长久的飘扬在溪谷城的城头。 第一卷瘟疫狂潮完 话虽如此,主线讲完了之后还有些支线故事没交代。从明天开始将更新第一卷的尾声部分,等尾声结束,我们才会开始讲第二卷的故事。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尾声(一) 起司之塔 “咳咳,”屋门打开,门沿上的灰尘随之而落,弄得开门的人止不住的咳嗽。网这声音惊动了房间里坐着的人,他放下手里的书本,转头看向门外。阳光,顺着藤蔓围成的窗口射入,刚好照在这人的书桌上,也落到房间的门前。 “怎么了吗?”起司合上书本,询问道。在他的身后由植物组成的书架上满满的放着大量的书籍,而在他伸手可以摸到的地方,则摆放着卷好的卷轴以及单页的笔记。笔记上的内容由于太过细密而无法辨认,可是最顶端的那张上用鹅毛笔详细的描绘着一张鼠人的身体结构图,旁边用大小不一的文字依次注解。 爱尔莎一见起司这幅茫然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三两步走到法师的桌子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如当初在龙脊之巅要求起司去向村民们证明自己清白时的那样,只不过现在的红狐可没有要让法师证明什么,“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已经整整五天没离开这间房间了你知道吗?葛洛瑞娅和其他人担心你都已经掉毛了!但是它们不敢砸你的门,非得等我回来才让我来找你,你说怎么了?” 起司愣了一下,他想要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这时从极度专注中解放的身体才将各种负面的反馈传达到法师的大脑中,一时之间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晕倒过去。爱尔莎一见对方的反应,也顾不上生气了,赶紧绕过书桌扶住起司,目光里满是关切。同时她也对着门外的其他人招了招手,两只鼠人顶着阳光,赶紧把准备好的食物和水放到了书桌上。 法师顾不上其它,眼睛里只剩下吃食,甚至都没意识到原本极度厌恶阳光的鼠人此时竟然站在阳光之下也没有露出痛苦的状态。等起司拍着胸脯痛苦的咽下最后一块面包之后,他才有机会说话,“抱歉,以前做研究的时候阿福会提醒我休息,我忘了他不在这里。顺便说一句,面包的味道不错,这附近已经可以种植小麦了吗?” “才不是,你吃的太快没看到面包的颜色,这是葛洛瑞娅他们尝试用磨碎的蘑菇粉尔莎有些无奈的说道。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她算是认识到了法师那与众不同的起居习惯,简单来说,自从溪谷城的鼠人们情况稳定之后,起司就一头扎进了书房和实验室,如果没人提醒连吃喝的需求都意识不到。不过看着面前气色如常的法师,红狐也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些灰袍来说,这样强度的研究或许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上次那种苔藓面包虽然营养上没有问题,但口感真的太糟糕了,吃起来就像锯末。网”起司说着吐出舌头做出了厌恶的表情,可见鼠人们上一次的试作品确实给他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心理阴影。 两名开始收拾桌子的鼠人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跟着爱尔莎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说道,“其实您刚才吃的面包里也有混入苔藓粉,毕竟蘑菇田的种植规模还不足够,苔藓仍然是大家的主食。这得多亏葛洛瑞娅大人早在多人议会时期就开始尝试培植食用苔藓,我们现在才不至于跑到城外去拔树皮和草茎来果腹。” “这么说,暴食症已经解决了吗?”所谓暴食症,是起司对鼠人过度进食症状的简称。这也是他在使所有鼠人都恢复理智之后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在取回思考的能力后,原生鼠人的嗜血天性就会自然消除,但不能随之消失的,是它们大的可怕的胃口。而经过法师的研究发现,鼠人的肠胃本来可以更高效的吸收食物中的营养,可却好像被某种机制抑制了一样强迫它们长期处于饥饿之中。 起司则用了几天的时间开发出了可以解除这种抑制的药剂,只不过当时药剂所需要的配料有限,无法满足所有鼠人的需求。这件事后来也就交给了葛洛瑞娅来处理,现在听起来萨隆之女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是的,感谢您的智慧,现在溪谷城里已经没有鼠人会莫名的感到饥饿了。”那名鼠人语气里有着毫不遮掩的崇拜,对于这位以一己之力将所有鼠人从死亡的悲惨命运中拯救出来,还让它们重获理智的灰袍,没有一个鼠人是不带着敬意的。这也让能够进入这座被命名为起司之塔的高塔中服务成为了仅次于直接在葛洛瑞娅手下效力更光荣的工作。 起司点了点头,他现在脑子里同时思考的问题太多,对于鼠人的生活状态反而无暇全面了解,不过听到最基本的吃喝问题得以解决,法师还是很高兴的。他站起来,久违的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转头看向爱尔莎,“所以,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红狐没好气的瞪了法师一眼,对于后者是如何知道自己此行前来的第二个目的的并不感到太过意外,“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件事呢。洛萨和网虫已经从熔铁回来了,他们完成了和烈锤大公的接洽。杰克和蒙娜也已经在溪谷附近待命了,我们两日后动身前往铁堡,把所有人都救出来。” 提到伙伴们的消息,起司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绕过面前的人走到窗边,从极高的地方眺望着长满绿色植被的溪谷城和远方的旷野。“你知道吗?在我长大的地方,塔顶的观星室一只是老师的个人空间,学徒是不得随便进入的。所以我从小时候就想着,有一天,等我自己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法师,我一定要建一座自己的塔,把塔顶的房间当成自己的书房!” “那得祝贺你了,全体鼠人的守护者阁下,您现在不仅有一座塔,它甚至还用你的名字来命名。”爱尔莎坏笑着说道。 “什么?你说它用谁的名字来命名?” “起司之塔啊,所有鼠人都这么叫它。洛萨和杰克他们也对此没有异议。葛洛瑞娅还专门开了个会来向所有鼠人通报这件事呢!” “哈?真见鬼,谁让你们给它取这个名字的!这是我的法师塔,难道命名权不是属于我吗?” “这个嘛,虽然你现在是鼠人名义上的领袖,但我们都知道真正在做工作的是葛洛瑞娅,所以,你懂的,事情就是这样。” “可,它们就不能起个更好的名字吗?知识之塔,书卷之塔,随便其它什么都行啊!起司之塔,这听起来像是某种甜点!为什么没人拦着她!” “呵,你本人都躲在这里埋头读书,我们怎么知道你的意见。再说这名字很意外吗?你知道的,鼠人还是有很多习性和老鼠很接近,而没有老鼠会讨厌奶酪,所以,鼠人也爱起司。”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尾声(二) 罗兰的留言 法师对于自己拥有的第一座法师塔就这么被草率的明明仍然感到不爽。在他的想法里,这命名应该是神圣的,他应该取一个能够概括自己特点,又足够响亮的妥帖的名字,而不是用自己行走于俗世的假名随意的冠在上面。这也让起司暗暗下决定,如果有其他灰袍要来这里做客的时候,他就对会告诉他们这座塔的另一个名字,并声称那才是这里正式的,正确的称呼。 两名鼠人侍者看着它们守护者脸上的笑容,以为是他对现状感到很满意,于是跟着变的欢欣鼓舞。只有爱尔莎能够从起司脸上笑容的微弱区别知道,对鼠人们来说睿智无比的法师现在一定在思考着和伟大完全沾不上关系的傻事。她无奈的用手搭在额头上,无可奈何的轻叹了一口气,这种误会没必要解开,只要他们都高兴就好了。 “好了,既然你已经从无止境的研究里出来了,那就不如索性去看看葛洛瑞娅它们吧。让其他人都看看你还安然无恙能让他们放心。”红狐拉着起司的肩膀,将他半强迫性的推离房间。后者倒也没什么抵抗,反正对鼠人的研究已经初步完成,更多的东西就不是可以单纯的靠数据和推测来进行的了,起司乐得暂时换换脑子,思考些别的事情。 于是一行人从塔顶的阶梯漫步而下,法师注意到除了他建造的阶梯之外,高塔中空的部分低垂着几根粗壮的藤蔓,并且每隔一段高度就会有人造的栏杆来控制它们的位置。“那看起来像是某种利用藤蔓和摇臂组成的升降装置。你们做的?”起司指着他发现的东西,对身边的人说道。 鼠人们对视了一眼,露出尴尬的笑容,“如您所见大人,虽然我们并不介意每天攀登楼梯,但是要搬运家具的时候总还是会不方便。尤其是床,您的房间里到现在为止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这既不合理也不便于您休息,所以我们想…” 起司摆了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个升降机建的好。只是,它似乎有些太好了,我很难想象你们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设计出这样的机械。呃,我不是怀疑你们的能力,只是这些由魔力催生出的植物总会有些奇怪的特性,你们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了解它的?我很好奇这件事。” “哦,您是说这个!”鼠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在明白起司不是因为它们擅自在塔内增添了设施而生气后它们的语气终于再次稳定下来。接着两只鼠人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其实,这不是我们想到的。关于这些植物的特性,以及升降装置的设计图都是出自他人之手,您眼前的这个装置我们只是提供了人力和材料,那位先生的设计非常周全,连在施工时可能遇到的问题都一一做出了标记。对了!说到这位先生,我记得他在离开溪谷之前曾经将一封信件寄放在葛洛瑞娅大人那,说是给您的,不过他也交代我们那封信件并不着急,等您手头的事情解决之后在转交就可以了。” 起司愣了一下,有能力设计升降装置的人,他认识不少。可是在这个时间点能安然的进入溪谷,获得鼠人的信任,还留下信件的人他就知道的不多了。法师眉头一皱,几个名字就从眼前闪过,不过他转念想到既然信件就在葛洛瑞娅手里,那他何必在这里自己猜测呢?想到这,起司不觉加快了脚步,他本能的觉的那封信件的内容并没有鼠人们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时间再晚些的时候,法师从葛洛瑞娅的手里拿到了这封信件,而一看到信封上的“致起司”三个字,他就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了。在所有起司认识的人中,只有罗兰才能写出这样富有情感的字体,在这个神秘的老人笔下,文字并不仅仅是传达意义的符号,更像是一种艺术作品。得知了信件来自罗兰,法师赶忙坐到灯台下拆开信件看了起来。要知道,在溪谷城起司与苍狮的联军对峙之后,他就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虽然珂兰蒂之后有用特殊的渠道联系到法师询问婚约戒指的事情,但她们也没有特别提到罗兰的消息。 而对于法师本人来说,罗兰是教会了他用不同于灰袍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的重要之人,说是他的老师也不为过,再加上他又曾确确实实与灰塔之主克拉克有过共事的经历,这些因素混杂起来让起司对罗兰有着莫名的好感。可随着他开始阅读魔术师留下信件上的内容,这种欣喜的心情逐渐变的沉重起来。 原因无他,罗兰在信中将他在王都的所见所闻没有保留的告知了起司。让法师认识到了在他离开了那座城市后到底发生了多么可怕的变故。同时魔术师还在信中对于听到的内容进行了归纳和推理,将苍狮之王的死指向了魔鬼以及灰塔的主人,最早的灰袍克拉克。得知自己的老师在整个鼠人瘟疫中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起司的心情又怎么可能会好呢?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的老师会在掮客的阴谋中有着一席之地,他无法接受自己所知道的最智慧的人也被那乖张的邪魔所利用的事实。 可同时,起司也意识到也许,整个事件,整场鼠人瘟疫还有另外一种解释。他需要找一个人来对质,印证自己的看法。于是这个刚刚还和众人有说有笑的守护者在匆匆收好信纸后迈步就要回自己的书房。当爱尔莎注意到法师的神色,担忧的询问他要去干什么的时候,他只留下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解释,之后就拨开了红狐的手走开了。 “我有些事情要确认。所以先得回灰塔一趟,两天后队伍出发的时候我会回来。” 红色的巨龙,时隔几天后再次降临溪谷,而它这次的目的,不是为了与人类的军队对抗。只是要带着一个焦急的法师去寻找答案。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尾声(三) 归乡(上) 之所以没有选择用法术返回灰塔,起司也有着自己的考量。一方面,他确实从罗兰的信里得知了很多的东西,也因此意识到现在只有在灰塔众多学徒中地位最特殊的安莉娜可以回答自己的问题。可另一方面,虽然安莉娜对于法师来说是在灰塔中最亲近的存在,可是在之前处理瘟疫的过程中,身为古老血族的安莉娜对起司所表现出的言行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她无法接受一名施法者将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的行径,更加鄙夷起司口中所谓的“正确”之道。这让现在的法师不太敢像以前那样自然的去和自己的抚养者交流。他需要时间思考,思考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安莉娜,以及该用怎样的口吻和语气来询问那个他从信件中得到的最可怕的问题。 “起司少爷,欢迎您回来。”米戈庞大的身体降落在灰塔中段凸出的平台上,身体像是一团幽蓝色气泡的管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这并不令起司感到意外,灰塔的周围有克拉克设下的法阵,任何接近的东西,不论它是从哪个方向,天空还是地底,甚至是从阴影中潜踪而来都会被轻易的捕捉到行踪供灰塔的主人早做准备。而在众多的灰袍中,会以红龙作为交通工具的人,也就只有起司了。网 法师顶着头顶飘落的雪花,这份亘古不变的寒冷让他在感到几分熟悉的同时又在微妙的提醒着他这里不是他的溪谷,在面前高塔中居住的人也仍然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他从龙背上滑下来,将头上的兜帽摘下。在起司的身后,米戈的身躯随着大量的蒸汽逐渐缩小,很快巨龙就变成了一只长着鳞片和翅膀的只有狼狗大小的诡异生物。这种改变大小的法术并不困难,但是对巨龙来说却很少使用,因为它需要消耗太多的能量从而导致严重的饥饿。不过比起暂时饿肚子,米戈更讨厌寒冷。 “阿福,好久不见。这里还是一样的冷。”起司看着眼前的管家,想到自从自己开始记事起对方就在这里为灰袍们服务,突然说出了一句以前绝对不会说的问候。灰袍们总是不去问候对方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缺乏意义的举动,是在浪费宝贵的研究时间。 不过身体由能量构成的管家倒没有因此而语塞,它用自己独特的声音回应道,“确实如此,少爷。恭喜您获得了自己的徽记,老爷知道后应该也会高兴的。可是现在,我想您还是去见安莉娜小姐吧,她在观星室等您。” “观星室,吗?”起司皱了皱眉头,两个学徒在灰塔之主的私人房间见面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他不再多说什么,朝米戈点点头示意它自己找点事做之后就快步走入塔中。当他步入灰塔之中抬头看向头顶的时候,那一层层盘旋而上的阶梯和顶端洒下的光芒生平第一次让他觉得烦躁。安静的高塔中除了法师和他身后的阿福之外就没了其他活物,起司的每一步都在阶梯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在中空的塔身里回荡。 灰塔之中的空间是于外界不同的,这栋建筑早在垒砌第一块石砖的时候就与魔法有了勾连。当身披灰袍的巫师在塔中想要去到某一个制定的房间时,他只需要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个房间,十二步之后的转角自然就会出现房门。当然这其中也是有秘诀的,这种神奇的转移可以起效,首先需要施术者能够暂时摒弃对外界的感知,不看不听,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能被送到目的地。如果一直保持着对外界的警觉,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螺旋楼梯上蜿蜒前行。好在对于这里的施法者来说,他们总是处在专注的思考中,这小小的限制并不困难。 所以当起司推开观星室的大门的时候,离他抵达灰塔不过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在空旷的塔顶大厅,冷风被无形的力量阻挡在外,只留下纯粹的视觉信号流入房间之中,看起来就像是这间屋子有三分之二是完全裸露在外的一样。而这实际上也是魔法的能力,至少起司就曾经见过这里在克拉克的意志下变成完全封闭的房间,构成这间屋子的砖石被赋予了灵动的活性,可以随着主人的想法任意移动或者变的透明。不过现在,坐在这间大厅正中央观星用的椅子上的,并不是那个熟悉的老人。 听到开门的声音,如王座般的石椅缓缓转动,安莉娜的眼睛在黄昏中闪烁着红宝石一样的光芒。她的身上穿的也是灰袍,可是那套灰袍在外观上和起司身上简单宽大的样式却有着巨大的区别,它被剪裁的更加可以体现女性身体的线条,也在袖口和衣摆处点缀上了适当的花边。更别说当它穿在安莉娜身上的时候,整条长袍就像是某种生物一样,按照呼吸的韵律浮现出暗红色的血脉纹路,神秘而且危险。 “你回来的太慢了,我还以为已解决那些琐事,你就会立刻离开那个庸俗的国度。”血族巫师的口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但这种责备是起司所陌生的,那不是亲人之间,被抚养者与抚养者之间的责备,而是上级对下级的责备。带着令人痛苦的疏离感和冷漠,比屋外飘过的风雪更令人难受。 于是法师内心中最后的侥幸消失了,他的表情也变的冷漠,说出的话带着同样的冰冷,“我已经完成了成年任务,得到了徽记。想要何时返回灰塔,是我的自由。” 安莉娜在听到回答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但她还是露出了刻薄的笑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起司,“确实呢。你拿到徽记了,虽然是所有灰袍里用时最久的。那么我该恭喜你吗?全体鼠人的守护者先生?还是说,我该站起来询问您回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是为了做什么呢?” 起司的眉头死死的拧在一起,他实在是不喜欢对方的话语,那比直接用刀子刺他还难受。所以他摇了摇头,决定跳过这种毫无意义的挖苦,直接询问自己想要询问的问题。 “两个问题,第一,老师是不是死了。第二,我的成年任务,到底是什么?”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尾声(四) 归乡(下) 安莉娜没有回答法师的提问。她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婴儿时期就熟悉的生物。作为吸血鬼,安莉娜的生命是漫长而无望的,更别说她的大部分同族都无法理解这位女士存在的岁月有多么久远。她早就该疯了,因为没有一种生物能够保持自己的精神状态在这种空虚中保持稳定,他们总会开始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癖好来维持对世界的热衷,而这癖好,则会慢慢变成偏执。到最后不是让他们的生命迎来终结,就是彻底扭曲他们的心智,让世间多出一个死不掉的疯子。 安莉娜也不例外,纵然她淡薄的心性让她比其他同类撑得更久,甚至还找到了灰塔之主克拉克来帮助自己维持理智。但这终究是最后的挣扎,每一天,每一秒,她的理智都在崩解中挣扎,那些曾经鲜艳的记忆转瞬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可悲的是由于那记忆过于久远,她根本没办法用任何方式寻回。安莉娜可以背诵这座高塔中所有有关于历史的书籍,但她明白这些书籍里记载的文字不是她所经历的过往但聊胜于无。书本上的知识成了她最后的精神药剂,可很快,它们也失去了作用。 那一天,安莉娜依然很清楚的记得,她记得自己冲出房间,不顾一切的闯入塔顶的观星室,她希望克拉克能痛快的杀死她,不要让自己再忍受这无尽的诅咒。而当她看清房间里的景象时,她震惊了。即使是今天,吸血鬼真祖也没法说清楚出现在占星室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颜色,没法说清楚可以看的声音和可以闻的图形。但她清楚的是,当无可描述的世界褪去,克拉克手里多了一个婴儿,一个男婴。 她从未见过灰塔之主虚弱成那个样子,即使是他站在自己面前宣称即将到来的死亡时都没有,安莉娜本可以杀了克拉克的,也许这世间最强大施法者的血可以缓解她的痛苦。但她没有这么做,濒临疯狂的吸血鬼在看到那个婴儿的时候冷静了下来。她意识到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还有一件事她不曾尝试,抚养后代。这是当然的,因为吸血鬼本来就不能生育,而他们精挑细选后所转化的同族也具有思考能力。 “把他交给我。”安莉娜至今都不明白她怎么会和克拉克说出这句话。不过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吧,灰塔之主竟然就真的将怀里的婴儿交给了她。而那个婴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灰袍,站在自己的面前。安莉娜说不上来此时心中的感觉是什么,欣慰吗?又可能夹杂着些许的遗憾和彷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对于人类来说太过漫长,可对于血族来说,太快了啊。 想到这里,吸血鬼女士长出了一口气,她将所有的温情全部压到心底,而这都是为了她的孩子,“你其实早就有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了不是吗?又何必特意跑过来问我呢?” 起司听到这里脑子中轰的一声,他向后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有些事情他确实想到了,但那推测太过惊人,惊人到他不愿意相信。甚至即使安莉娜几乎已经承认自己的猜想,法师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尝试着开口,“告诉我那是个意外好吗?鼠人瘟疫不是老师交给掮客的,是那个该死的邪魔从灰塔偷走的!”这根本不是问句,因为起司不想听到肯定的回答。 “如果真是那样,出面去解决这件事的就不会是你。”安莉娜的话无情的粉碎了法师的奢望,她红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迟疑,“我可怜的起司啊,你到什么时候才会接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什么?因为我?”如果说对方的一句话让起司如坠深渊,那安莉娜的第二句话则让法师在下坠的过程中彻底的感到迷惑。起司确实从脑中鼠人瘟疫的原始资料,附身苍狮国王的魔鬼的死,以及咒鸦在最后关头突然的撒手不管里嗅到了与灰塔之主有关的味道。可他万万没想到克拉克有意无意的将鼠人瘟疫流传出去竟然是为了自己。这完全不合理啊!即使他的老师想要考验他甚至刁难他,但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是啊,这全是因为你。那些凡人的死是因为你,那些鼠人的出现是因为你,不信,抬起你的手好好看看,看看上面有什么。”安莉娜的眼睛里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晕,于此同时,起司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锁链状的纹路。 “这些是…”法师虽然不知道这些纹路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但他能清楚的意识到它们的作用,就是这些刺青组成了一道牢笼,将他体内的某些东西囚禁其中。但他还是不明白这和克拉克释放鼠人瘟疫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场表演,一场展示。克拉克,也就是你口中的老师,这座灰塔的建造者,在向这个世界展示他的成果,也就是,你。”吸血鬼说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残留的余光些许照在她身上好似火焰灼烧一样将她的衣物和皮肉烧成四散的灰烬。可她并不在乎,这小小的夕阳还不足以杀死她,安莉娜走到法师的面前,双手捧着他的双手,逼迫他看向上面的纹路,“你是他打造出来的工具,一把武器,一种枷锁。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我们有能力对抗祂们,那些世界之外来的东西。所以祂们会怕,会想要伤害你,或讨好你。而那个凡人的国度,只是他为了让你的能力得到展示而选定的舞台,仅此而已。” “看,你表现的多好。雨中游荡者向你示好,甚至不惜和另外一个起冲突。你和咒鸦在那个国家的行动甚至还间接的促成了地穴之母的提前苏醒,一举让祂又得多睡上不知道多少年。你像所有人展示了你有这个能力,至少在我们手里操作得当的话,你会是一把足以伤害到祂们的武器。”安莉娜说着,眼睛里的红光越来越强盛,起司的眼睛里倒映着那两团光芒,渐渐的也开始发出同样的光。法师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布偶一样瘫倒在抚养者的怀里。后者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头怜爱的看着怀里的孩子,“你做的太好了,你本不该做的这么好。如果你能再愚笨一些,再自私一些,那一切都还有机会……” 星空在风雪里隐去,只留下凄冷的月光照在石椅上的安莉娜和她怀里昏睡的起司身上。“女主人,”阿福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对眼含泪光的安莉娜提醒道。安莉娜缓缓抬起头,将眼角的泪水擦去。“怎么了?” “已经受到确切的信号,老爷,去世了。”幽蓝色的管家说完这句话,整个身体在月光中逐渐变的透明,最后彻底消失,什么都没留下。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尾声(五) 双狼 是夜,一匹孤狼缓缓漫步在龙血溪的河畔。流淌的河水发出哗啦的响声反射着破碎的月光。狼的眼睛,在这光中好似两盏幽绿色的提灯,而它身上的毛皮则在微风下轻轻颤动,看得出来有经过好好的梳理,不似寻常的野狼身上的毛发总是邋遢且带着污渍。灰狼,站在凸出的石头上看着流动的溪水,非常的专注。在某一刻,它突然探出头颅,一把从水里将一条还没反应过来的鱼儿带离了水面,可滑溜的鱼鳞让狼牙没有第一时间刺入其下的脂肪中,眼看着这条鱼就要再次落回水里。 这时,月光一黯,另一匹狼从河的对岸跃起,在空中准确的咬住了鱼身。然而还不等它落地,看见猎物被抢了的灰狼就一头撞到了后者的身上,两只狼在河岸上滚做一团。它们互相争夺着唯一的猎物,可却没有用上爪子或牙齿,只是单纯的在玩闹。这种玩闹随着鱼儿离开了水面太久死亡而结束。两头狼随口将死鱼分食,然后在月光下蹲了下来。它们身上的毛发在白光下渐渐变短,最好好像完全缩入了皮肤下面一样,而与之同时,原本长满利齿的长腭也变的平整,变成两片沾着鱼血的嘴唇。狼,就这么变成了人。 捕鱼的是两匹狼,自然也就化为了两个人,男人和女人。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女人就扑了上来,用舌头舔着他嘴唇上的鱼血。良久,唇分。杰克双手按在蒙娜的肩头,阻止这位跃跃欲试的女伴进行其它捣蛋的行为,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别闹,我们该出发了。” 蒙娜歪着脑袋看着杰克,转化成狼行者之后,女战士身上的伤痕早就在强悍的自愈能力下消失的荡然无从。甚至别说疤痕了,就是因为龙脊山苦寒之地风吹雪打留下的种种痕迹,也因此而消失无踪。现在的蒙娜看起来比之前至少年轻了三岁,再加上她充满力量的身体和眼睛里纯粹的光芒,即使已经朝夕相对了一段时间,杰克也是不得不撇过头去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失神。 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脑海里又想起了起司在诊断蒙娜时的结论,她在转化的时候受的伤太重,一般来说在那种重伤之下是根本无法完成转化的,可女巫以魔法所制造的荆棘心脏偏偏又促成了转化的完成。这就导致这具躯体中作为人的部分太过虚弱,而作为狼的野性占据了上风,要让蒙娜再次恢复理智,就得等她作为人的部分至少可以与狼性并驾齐驱。这就要求狼行者们不能离群索居,必须尽可能的接触人群,以此唤醒女战士的记忆。可即使如此,康复的时间仍然是一个未知数,起司当时给出的期限是三年,最慢三年,蒙娜就会回来。 似乎是觉得杰克的反应是对自己的厌恶吧,蒙娜的鼻腔里发出委屈的声音,整个人扑到头狼的怀里似乎是在道歉。这个举动让杰克手足无措起来,他只能先将蒙娜推开,看着她的眼睛,“起司他们在等着呢,我们该动身了。”于是不解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泪光。 头狼算是彻底没了脾气,他叹了口气,决定换个说法,“这样,我们玩个游戏,我来跑,你来追。”说到游戏,女战士立刻破涕为笑,点了点头。大概养孩子就是这种感觉吧,杰克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想到。不过事情还是要做,尤其是这个追逐游戏可并不简单,可能是因为理智的缺失,又或者是因为作为人类时就存在的差距吧,蒙娜在运动能力上表现出的水平丝毫不逊色与杰克,甚至犹有过之。如果要拿出全力来赛跑,他们两个的胜负还真的不好说。 所以在吸引了女伴的注意后,杰克认真的活动了一下关节,抬头确定了南北,朝着溪谷城的方向摆开架势,后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像是一团影子一样冲进了树丛里。见此,蒙娜只是兴奋的喊了两声,紧接着弯下腰,用同样的速度跟了上去。那些从鼠人的阴影里摆脱,好不容易敢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动物被这两名狼行者的游戏惊醒,它们恐惧的听着脚步声从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天亮了的时候,这两匹灰狼已经来到了溪谷城的城墙外,杰克重新变回人形,循着地上的标记挖开一片浮土,从里面拿出之前埋在这里的衣物,随手抖了两下将其中一套递给蒙娜。他在后者自然的伸开双臂等待的时候任命的叹了口气,顺从的帮女战士穿上人类的装束。阳光,驱散了夜晚的寒冷,也让盘绕在石砖上的藤蔓欣欣向荣。杰克抬头看了看爬满了植被的城墙,它似乎比上次见的时候又矮了一些,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溪谷城就会彻底变成一片被绿色覆盖的遗迹。不过,想来这也无人会在意,毕竟如今鼠人们真正居住的地方,是这座城市的地下,那是连狼行者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都不会轻易涉足的地下迷宫,葛洛瑞娅在建设它的时候还询问了灰袍的意见。反正那里不是任何习惯了头顶宽阔天空的生物会想要踏足的地方,杰克耸了耸肩膀,拉着蒙娜的手往城市里走去。 至于去城里的哪里,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那座在一片破败建筑里屹立着的高塔,是所有鼠人和人类都知道的,属于灰袍法师的居所。前往铁堡的队伍约好了要在起司之塔下集合。“真是不可思议。”保持着人形的步伐走在如今的溪谷城里,饶是以狼行者的嗅觉也闻不到任何硫磺的气味了,很难想象这座城市不久之前还充斥着大量的恶魔。 “咔哒咔哒”轻微的响动,非常轻微,但瞒不过杰克和蒙娜的耳朵。 “谁?出来!”狼行者并不认为这里会有敌人,但是陌生的气味还是让他本能的做出了战斗的架势。 “别紧张,别紧张…你吓到它了。”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一只雪白的蜘蛛从藤蔓中爬了出来,骑在它背上的网虫轻柔的抚摸着蜘蛛背上的绒毛,瞪了一眼杰克。 一见到这有些熟悉的巨大昆虫,杰克皱起了眉头,“我还以为这东西跟着它的女巫主子一起死了呢。” 女佣兵得意的笑了笑,“是啊,那一只是死了。不过我从它的肚子里找到了未孵化的蛛卵!怎么样,还可以吧。” 人总是对蛇啊,老鼠啊,蜘蛛之类的东西有着本能的恐惧,这像是被刻在基因里的天性一样说不清楚。虽然在作战的时候战士可以凭借愤怒来抵消掉这种不适感,可是此时在这种状态下看到这么巨大的蜘蛛,饶是狼人也心里有些发毛。所以杰克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来接我们的?” 网虫也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指着高塔的方向,“来吧,就等你们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尾声(六)另一队 .. ,灰塔的黎明 “嘿!”一声断喝,三把飞刀在空中急速掠过,稳稳的落在了三十步开外的人形木靶上。看其刺入的位置,恰好是咽喉,右眼以及下阴,这也是飞刀这种破坏力并不算太强的武器能够起到最有效杀伤的位置。投刀人没有满足于这小小的成就,伴着又一声轻喊,又是六把飞刀四散而出,分别击中了其它靶子的类似位置。 当手里的飞刀全部倾泻而出之后,投手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他兴奋的摘下自己头上的布条,原来刚才的训练竟然是在他蒙着眼睛的情况下进行的!“师傅!您看我…”他的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的飞刀已经擦着脸颊飞过,带走了些许的毛发。喀鲁斯斜靠在树干旁,丝毫看不出刚才他曾经向自己的弟子投掷武器的样子。 “记住,不能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武器都用光,你至少要保证自己有自杀的能力。”魔裔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的赞许,他冷漠的说着,瞥了一眼沮丧起来的杰瑞,“还有,刚才我那一刀,你至少得接得住才算合格。精神涣散的刹那是杀手最容易丧命的时候。偷袭别人的人,永远得有被偷袭的觉悟。” “是,师傅。”年轻的鼠人不敢对自己的老师有半分的不敬。他很清楚自己的性命就是喀鲁斯给的,甚至对方还愿意教他处事之道,训练他的身手。况且即便从未离开过熔铁,杰瑞也知道魔裔的手段远非寻常武者所能及,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质疑师傅的决定。学徒恭敬的鞠了一躬之后就立刻跑到靶子旁边,开始回收自己扔出去的飞刀。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一把从人形木靶的背后伸了出来,抓住了杰瑞!发生了这种突然事件,小鼠人却显得相当镇定,他当机立断,手里的飞刀反握化为匕首,照着那只大手就刺了下去。结果那只手用力向前一拽,把杰瑞整个人拉到了木板上,这力量之大让鼠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的飞刀掉在了地上。 “我说你这个学徒本事还没学到,下手可是和你一样黑了。我就跟他逗一下,他就要砍了我的胳膊!这要是跟人起了冲突,还不直接抹了别人的脖子。”矮人从靶子后面走出来,弯腰把地上的飞刀捡起来递给杰瑞。脸上带着笑容,虽然话里似乎在责备学徒的鲁莽,可是表情上来说看不出生气的样子。而鼠人一看自己刚才居然险些伤到烈锤大公,立刻恨不得给自己一刀,还是安德烈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不必自责之后才悻悻的站了起来,跟在矮人的身后。 安德烈的话让喀鲁斯挑了挑眉毛,他不觉得自己的学徒有什么问题,“如果我是他,我会先攻击你的舌头。就我认识的矮人里,只有你的舌头比胳膊还强壮。而且,只有绝对的强者才有资格在战斗中留手,在自问天下无敌之前,每一次出剑都必须抱着将对手挫骨扬灰的决心。这才是战斗之道。” 烈锤大公听完朋友的话,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没有一点认同的意思。“我还觉得你这几天变的温和了不少,结果一开口还是这幅德行,你这个样子跟以前有什么不同?”矮人的意思是说喀鲁斯在开始尝试着使用“气”这种力量后,暴露在外的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确实,若是之前的魔裔,恐怕比起一支擦身而过的飞刀,他会更倾向于用血和疼痛来让学徒记住自己的失误。 喀鲁斯从树干上离开,走向矮人和学徒,“我的温和与否,与我如何要求我的学徒是两回事。利剑被藏在厚鞘里的前提是,它锋利的足以让人害怕。我们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生存,先要保证自己不会被杀,才有机会考虑杀不杀别人。”他看着杰瑞的眼睛,那是一双对杀手来说太过于天真的眼睛,“不要担心杀人,你还没到有资格怜悯的时候。” 安德烈撇了撇嘴,他只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多年未见的变化还不及这几天,以前的喀鲁斯可说不出这么多的比喻和道理,却不知这都是因为气的作用让魔裔可以放下出生以来就背负的重担,仔细审视眼前的世界。不过烈锤大公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和杀手辩论如何训练杰瑞的,他想起自己的事情,于是开口道,“好吧,先不说这个了。咱们明天启程,去铁堡和巫师汇合。” 喀鲁斯点了点头,他至今都没有离开苍狮的主要原因也是在此,其实训练学徒,对于杀手来说并不需要非得停留在熔铁。甚至由于杰瑞的外貌问题,在人群周围总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考虑到在溪谷城所见到的事情,魔裔不得不为安德烈的安危着想,巫师,尤其是灰袍巫师,凡事只要和他们扯上关系,都会和危险与麻烦并列。这次铁堡之行亦是如此,如今西格特已经先一步逝去,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另一位朋友再因为这场瘟疫出什么意外。 “知道了,我们会跟在队伍的后面,不必担心。”魔裔和鼠人自然没法堂而皇之的走在大部队里,所以喀鲁斯的想法是和杰瑞吊在熔铁队伍的后方,这样一方面可以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他们也可以成为队伍额外的眼睛,帮忙监视那些斥候没有注意到的危险。 “那好吧,我让希瑟给你们留两匹马和干粮,你们自行安排。”矮人点点头,这方面他还是很信任喀鲁斯的。说完,烈锤大公就转身准备离开,如今烈锤领百废待兴,又有游牧民在西北伺机而来,他可远没到能松一口气的时候。 就在矮人要走的时候,魔裔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你确定要把你的那件作品送给巫师?你甚至没见过那个起司,如此草率的对待你的最后一件作品,这样好吗?” 安德烈大笑了几声,头也没回的答道,“不是我要选他,是我的作品选了他。这种感应不是矮人不会懂的。”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 尾声(七)熟悉的使者 铁堡,这座坐落于烈锤领的城市比邻黑山领和萨隆领。起司他们曾经在离开浊流镇之后来到这里寻求对瘟疫的更一步真相。在这里他们遇到了来自黑血家族的吸血鬼,山德。在最初的误会之后,几人很快发现这名血族在瘟疫面前其实与他们站在相同的立场上,于是在山德的引荐下他们很快接触到了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沃尔。 而有趣的是,沃尔本身亦是名施法者,他所学的流派则是非常少见的以纯粹防御为目的的守护战巫。也正是因此,铁堡这座城市才会在城中瘟疫之种爆发的情况下得以保全。只不过代价就是整座城市都被魔法拉入了一种停滞的状态中,此时的铁堡就好像一颗巨大的玻璃景观球,球体里面的东西被完全的封锁,依然停留在魔法生效的那个时刻。 现在安德烈和起司相约于此,为的就是将景观球的玻璃外壳砸碎,并且保护其中的人们不再产生更多的伤亡,这就要求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城市里还在发疯的鼠人,不然这魔法的功用也就只是将早该发生的悲剧稍微延后了一些而已。所以作为目前世界上对鼠人最有研究的施法者,起司的出席是非常必要的。再加上烈锤大公本就不是受到盲目仇视鼠人的人,他手下的领民也对他们的大公有着绝对的信任,在这样的基础上,溪谷和烈锤的合作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已经能看到铁堡了。”爱尔莎撩开了马车的布幔,对里面的人说道,她的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你…还好吗?” 会让红狐如此担心的人,自然就是起司。事实上自从从灰塔回来后,法师的状态就十分糟糕。任谁都看的出来他正在被什么东西困扰着,而谁也都明白,会让这名法师如此困扰的东西他们都帮不上忙。众人能做的,也就只有在物资匮乏的溪谷东拼西凑弄出了一架马车供起司乘坐。但就算如此,这几天的路程中除了爱尔莎会将食物送到起司那里之外,他就没怎么离开过马车。 “他怎么样了?”见到红狐从马车里出来,洛萨策马走过来问道。起司的状态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要不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鼠人们甚至都会跟着一同前往铁堡。 爱尔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但已经将意思传达给了同伴。洛萨见此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远处隐约可见的铁堡城墙,又看了看毫无动静的马车车棚,“这样不是办法啊。他到底怎么了?就是和那个恶魔领主面对面的时候我都没见他这么沮丧过。” “巫师的事情,我们怎么会清楚呢?”网虫翻了个白眼,她不是很希望和自己的宠物分开,但巨型蜘蛛显然会和鼠人一样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因此女佣兵恐怕是所有人中最希望铁堡的事情快些结束的,不过她也很清楚不能让这种急躁的心情影响自己的行动,危险就像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一样,往往会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悄然而至。 洛萨看了网虫一眼,他能看得出来后者的满不在乎,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理由因此责备她。说到底,在他还没有恢复黑山伯爵的身份之前,网虫是根本无法拿到当初说好的报酬的。这种时候他就无比的希望杰克能在这里和他商量商量,然而自从蒙娜也转化成狼行者之后,他们就常常会保持着狼形黏在一起。这一路上两名狼行者作为小队的斥候更是除了晚饭的时候会归队之外整天都见不到人影。 想到这,伯爵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恰好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树梢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你们遇到麻烦了?”独眼的年轻精灵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支小队,满意于自己可以悄然靠近到这个距离而无人发现。却忽略了自己背后树丛里的那一双幽绿色的眼睛。还不等洛萨开口回话,精灵就被从后方扑上来的灰狼一下子按到了地面上。 “疼…”巴克姆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背上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住,当他转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两排锋利的狼牙。 “蒙娜!”半人半狼的杰克在精灵丧命之前吼道。其实他倒是多虑了,蒙娜虽然把巴克姆按到了地上,但她现在并没有要吃了他的打算,这个精灵身上有股她熟悉的味道。虽然那只是很浅的印象,可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听到头狼的声音,女战士回头看了看,不情不愿的将爪子从巴克姆的背后挪开,任凭后者狼狈的爬出去好几步远才堪堪站起来。 “你看,现在我们都遇到麻烦了。”洛萨笑着下马拍了拍巴克姆的肩膀,他这一下差点把小腿发软的精灵再次拍倒在地上。虽然这么说不够道德,但看到别人倒霉总能让人开心起来。“说起来,里昂呢?你们没一起来吗?” 精灵不满的将伯爵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摘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最近都和老家伙在一起,说是什么接近自然,我看他身上也快长出蘑菇来了。”在溪谷城一役后,血狮出于内疚暂时没有返回王国,而是和巴克姆沿途游荡了几个村庄之后一同去了精灵居住的森林。据他自己说这是因为他想不明白奉行骑士精神的苍狮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地步,需要找一个地方静静。 “好吧,”洛萨试着想象了一下里昂身上长着蘑菇的样子,发现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血狮后点点头,“是起司叫你来的?”就洛萨所知,这次铁堡之行可没人特意去联系精灵,他能想象巴克姆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法师和精灵们进行了联系。 “不,我和精灵一直没什么来往。他会在这里的原因,是来作为使者。”起司的声音代替了巴克姆回答黑山伯爵的问题。法师这几天里第一次主动离开马车,虽然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使者?”洛萨重复了这个名词,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向心高气傲的精灵在起司面前恭顺的单膝下跪,这样的情景让小队里的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但巴克姆就是这么做了,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谦逊,“像您传达来自亚特伍德绿杖的问候,尊敬的鼠人守护者阁下。”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尾声(八) 增长 巴克姆的到来并不只是为了传达绿杖的问候。他在此时孤身前来更多的是担当象征意义上的认同,这种认同不是来自精灵长者个人,甚至不是来自精灵们的族群,它来自某些更加隐秘,更加广大的群体,即马库斯曾经进入过的梦境世界中的存在们。这些来自世界各地与自然达成了某种联系的个体亦是自然意志的传令官,他们会把大自然无法表达的信息用自己的方式传达出来,比如派出自己的学徒参加一次看似并不重要的行动。 起司久违的露出了些许的笑容,他没有让巴克姆起身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这一礼不是一个精灵向一名灰袍施的,而是代表了鼠人这个种族真正被自然界认可,承认它们是这个世界上一个合理存在的物种。从这方面来说,直到巴克姆这一跪,起司做出的努力才终于得到了回报。自此之后,人类和鼠人间的冲突就仅仅只是种族间的摩擦,不会牵涉到更大层面上的问题。这对于鼠人和它们的守护者来说是个好消息。可好消息过后人们还是得面对面前的问题。 “离预定的集合地还有多远?”起司对身边的同伴问道。他的目光在说话时仍然盯着远处的城墙,照理来说,足以封存整座城市的魔法必然会释放出巨大的魔法气息,可是站在这里,用肉眼都可以看到铁堡的距离内,法师居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魔法波动。如果不是确定封城是真实存在的事情,恐怕灰袍都不会察觉到这座城市的异常。 杰克保持着半狼半人的状态,他已经能够在这种形态下流利的吐字发音,“还有大概半天的路程。如果对方不迟到的话,我们会在日落时碰头。”狼行者本来就拥有侦查上的天然优势,再加上杰克在王都对战巫妖时觉醒了狼巫的能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与游荡在荒野中的狼类精魂沟通,这就让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对野外地形的掌控。 “好,那你们先过去。我需要提前在铁堡附近做一些准备工作。不会花太多时间的。”起司点了点头,说完就径直朝着铁堡的方向走去。爱尔莎想要跟上去,却被洛萨拉住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我们让杰克跟上去,不会出事的。” 红狐不安的看着起司的背影消失在树丛里,她突然发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自己其实还是完全不了解起司,灰袍甚至不愿意透露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自己如此痛苦。蒙娜化身的灰狼用鼻子拱了拱爱尔莎的手,虽然在记忆上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但她还是会和曾经最好的朋友额外亲近。得到了好友的安慰,红狐的心情总算没有再糟糕下去,她轻轻抚摸着蒙娜后颈上的毛发,吸了口气。 杰克看看同伴们,对爱尔莎说道,“蒙娜就先交给你照顾了,我去跟着我们的守护者大人,他要是出了事,葛洛瑞娅恐怕会活撕了我们。”头狼眨了眨眼,转身顺着法师的足迹也隐去了踪迹。 巴克姆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我怎么觉得气氛反倒比之前更差了呢?” 黑山伯爵耸了耸肩,“更差的不是气氛,只是之前有共同的目标可以努力时,我们会下意识的忽略一些问题。现在,潮水褪去,沙滩上就变的凌乱不堪。”说完他翻身上马,继续引导着队伍朝约定的地点前进。留下年轻的精灵还在原地摸不着头脑,结果在灰狼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三步两步窜到了马车上,之前从树梢上被扑下来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先不提小队如何与烈锤大公的队伍会面,单说起司在离开了同伴之后低着头漫无目的的深一脚浅一脚朝远处的城市走着,偷偷跟在他身后的杰克暗自想着以法师这样的速度恐怕明天天亮也到不了铁堡的城墙下。而就是这短短的瞬间,起司的身影在狼行者眼前走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好几秒过去也没有出来。杰克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不顾上隐藏行踪,立刻跑了过去,却只看到树皮上刚刚刻下的一行小字。 “不必担心我,我傍晚会回来。” 狼行者翻了个白眼,转头看了看四周,在确定确实找不到任何起司的踪迹后沮丧的叹了口气。等杰克离开了这棵树大概十分钟,起司的身影却再次从树后出现。法师随手一挥,树皮上的小字立刻消失,根本看不出它们曾经存在过。灰袍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在几天之前,他还做不到这些,可最近他身体里的魔力好似进入了繁殖期的昆虫一样大量的增加,让起司得以使用很多之前不习惯使用的技巧。 现在想想,这现象大概是在击败厄度之后发生的,只不过当时自己忙于处理鼠人的事务,没有顾得上这个异常。现在的法师不仅在施法能力上进步斐然,就连思考也比之前更加清晰,他甚至可以好几天不合眼的做研究也不会感到疲惫。但这改变却让起司感到深深的惶恐,尽他所学,他也不能解释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安莉娜会知道,可他在上次回灰塔后短时间内不想再听到任何与其有关的信息。 起司握了握拳头,他对上次的会面记得不是很清楚,唯一记住的,是老师确切的死讯。法师当然明白这是因为安莉娜对自己用了某种法术有意模糊掉他部分的记忆,但他之前从未对这种事情感到反感,从前的起司认为如果学姐和老师要抹去自己的记忆,那一定是因为自己接触到了不该碰的东西。但如今,克拉克的死讯像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从这之后,灰塔那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主人没有了,他必须自己照顾自己。不,照顾自己还没完,他还有整个鼠人族群要肩负。 “这就是责任和独立的重量吗?真是令人难以释怀啊。”灰袍扬天长叹一声,他面前的植物像是见到了君主的臣民一样自动朝两边推开,露出一条平坦的道路供其前行。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 尾声(九)傍晚 傍晚,营火的光芒照在树叶的下侧,长长的人影和帐篷的阴影重叠在一起,显得有几分诡异。不过这小小的诡异在矮人的大嗓门下很快就消失了,来自熔铁和溪谷两座城市或依附于它们的人们围坐在火堆旁,愉快的分享着食物和趣闻。烤架上剥皮去骨的鹿腿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金黄色的油脂化成油滴落入火中惹得红色的舌头争相伸上来舔舐这新鲜的野味。当然,老练的烤肉者不会允许它们焦化食物的表皮,随着模糊的哼唱,爱尔莎总能准确的把握住火候的分寸。 浓郁的香气让谈笑着的人们不自觉的停下话语,看着火堆上的食物咽口水。蒙娜坐在红狐的身边,第三次想要伸手去抓吃的,也是第三次被阻止。其实以狼行者的身体素质,如果她想要强行抢夺,爱尔莎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或许是火焰唤起了人类的那一面吧,女战士到现在为止还能较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听说狼行者更偏好食用生肉,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矮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挑挑眉毛,对坐在另一条原木上的杰克问道。可能是出于矮人大大咧咧的性格吧,安德烈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话中自然带上的贬低意味。不过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倒也不会斤斤计较。 杰克歪了歪脑袋,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他得承认在苍狮的境内没有什么佳酿能胜过出产自烈锤的烈酒,这可能也是他不在意安德烈话语的原因之一,“一般来说我们当然可以食用生肉。不过那更多的是为了方便以及满足野兽形态下的本能需求。蒙娜现在的状态比较特殊,她不需要变的再狂野了,而食用熟食是我们摸索出的,确切的让她恢复人性的办法中的一个。” 烈锤大公点头说道,“我能理解,我年轻那会儿一扎进矿洞里就是好几个月,吃的都是干巴巴的面饼,喝的都是地下河里的冰水,有的时候我真害怕自己也会变得像矿石一样坚硬!好在从矿洞出来的时候总会有一顿大餐等着勤劳的矮人,那是我觉得最棒的部分!”说着,他甚至站了起来,高举起酒杯,“敬美食与美酒!” 希瑟在一旁揉着自己的额头,熟悉矮人的女骑士知道这是安德烈喝到了兴致上的标志。如果说有什么比脾气暴躁的矮人领主更让她觉得棘手,那无疑就是喝醉了的脾气暴躁的矮人领主。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没有打算阻止矮人继续喝下去的意思,希瑟很清楚大公的酒量,即使喝下和自己的体积相同的烈酒,安德烈还是能一斧子砍中三十步外的苹果。再者来说,女骑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矮人这么开心了,在烈锤,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务需要他处理,这些事务包括且不限于熔铁城的各种重建事项。 而最令人头疼的,就是来自王国的政治问题。起司确实凭借着一己之力让苍狮的联军不得不放弃了攻陷溪谷,剿杀鼠人的打算,可这就让马库斯和安德雷亚计划好的剧本发生了变化。克罗格公爵没能成为消灭鼠人的英雄,虽然面对点燃了整片天空的巨龙这不能怪他,但这确实让安德雷亚没能如想象的那般顺利登上王座。 想起现在王国的格局,希瑟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她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烈酒,长期的军旅生活让她的酒量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大得多。看着半空的酒杯,女骑士的目光逐渐失去焦距,那小半杯酒液在她的凝视下慢慢的开始转动,像被月亮引导的潮汐一样轻刷着杯壁。 “希瑟!”安德烈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抬头有些茫然的等待着领主的下一句话。矮人脱下了他的熊皮披风,短袖的链甲遮不住两条壮硕异常的手臂,“黑山家的小子要和我比比腕力,你来当裁判!” 女骑士这才发现一个原本用来装酒的木桶已经被摆放到了一旁,同样脱下了外套的洛萨活动着手腕,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于是她只得起身,走向酒桶,这是件挺不开心的事情,因为她原本坐着的位置离篝火最近,也就是说她本可以在鹿腿烤好了的时候更早的拿到食物。“这种事情您就不能让喀鲁斯大人来做吗?” “那怎么行!那家伙从来都不认真当裁判!”矮人瞪着眼睛,鼻子下的胡子因为激动而轻微颤抖。坐在角落里的魔裔听到同伴的评价微微一笑,转头对自己的学徒说道,“无谓的炫耀力量既得不到实惠,还会把自己的信息暴露给敌人,你要记住这一点。” “放屁!我上次在乌德山的山洞里跟那个山怪比力气,赢了之后还不是让它乖乖的给我们让路了!”安德烈不满的大吼道。 杀手用细长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首先,不论你做不做那件事,它都会给我们让路。其次,需要我提醒你那个洞窟本来是被它当成厕所的吗?那里面的味道我现在都忘不掉。” “嘿!”正在烤肉的爱尔莎听到这话对着喀鲁斯抗议道,不过等她喊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斥责的对象是一名危险的魔裔。好在此时的喀鲁斯也没有以前那么狠辣,通过对气的修行,他的脾气已经平和了很多。 抛开对此幸灾乐祸的矮人不谈,整个营地里的氛围还是融洽且和谐的。直到一个人的到来。起司好似寒冬的使者,冻结了所有的欢乐。他的脸色苍白,长袍上有着明显的血迹和污渍。那感觉好像刚刚死里逃生一样。 狼行者率先发现了法师,不过心直口快的矮人则第一个问出了问题,“你就是另外一个灰袍巫师?你看起来好像刚被人暴打了一顿。” 其他人则直接关切的朝起司走了过去,爱尔莎更是直接放下了烤到一半的鹿腿,去查看后者的伤势。只有两名狼行者耸动着鼻子,瞳孔浮现出淡淡的绿色,这是他们狼化的预兆。 “小心,我们被包围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 尾声(十) 袭击者 话音还未落下,一支利箭就已经从黑暗的树林里飞了过来,目标是将注意力全放在起司身上的爱尔莎。可这支箭还没有痛饮鲜血,就被一只大手抓住,箭头停在红狐咽喉前寸余就再也前进不得。 “所有人,找掩护!”手里握着箭矢的矮人领主操着大嗓门喊道,同时一把拉过起司,将他扔到爱尔莎身边交由后者照顾。至于安德烈自己则是伸手抓起熊皮斗篷挡在身前。经过鞣制的熊皮足以起到阻挡箭矢的作用。 “什么人会在这里袭击我们?难不成是王国派出来刺杀起司的刺客?”躲到木桶后面的洛萨问道。以如今苍狮的形势,很难想象有谁敢如此贸然的对这些人发动攻击,至于普通的土匪暴徒?他们不是在鼠人瘟疫中被饥饿的鼠人撕成了碎片,就是早早的投降寻求庇护。毕竟自行搭建的木质栅栏可拦不住鼠人的大潮。 对于黑山伯爵的问题,矮人冷笑了一声,他掂了掂手里的箭矢,将其倒握当成匕首使用,用轻蔑的口气说道,“不用担心,只是帮春天就会出来找麻烦的野狗。” 在场的大部分人很快就明白了大公的意思。会在春天出现像野狗一样袭击路过的行人的东西,正是王国西北方草原的游牧部落。算算日子,现在也确实到了每年例行的劫掠时节,而铁堡作为必须要筑城的要地,历来是游牧民光顾的对象,此时出现敌人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野狗可伤不到法师。”伯爵瞥了眼捂着伤口和爱尔莎躲在一起的起司,他很好奇,以今时今日鼠人守护者的实力,寻常的刺客根本没法对他造成伤害。更别说让他流血了。这不是一群游牧民能做到的事情。 而可能是矮人和洛萨间的对话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吧,一阵弓弦的声音响起,安德烈的熊皮斗篷和伯爵身边的木桶上平白的多出了好几根箭矢。只不过游牧民的箭为了满足骑射的需要,比之王国中常用的箭身要短上不少,再加上他们用的弓也更轻便,没法提供足够的动能,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让箭矢的穿透力下降了很多,至少在目前的距离内是这样。 “不管他是怎么受伤的,我们都得先处理掉这些家伙。”网虫冷静的提出了最实际的提议。作为佣兵,即使对手再弱小也必须保持警惕,任何一次麻痹大意都有可能成为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她见过太多因为轻敌而倒下的人了。 “很有道理。”洛萨点点头,可想要与敌人作战,至少要有武器。伯爵略微探出脑袋,看了看放在不远处原木上的战斧,他没法伸手把它拿过来。好在洛萨很快想到,和其他队友的掩体不同,他身前的木桶,是可以被搬动的。伯爵小心的推倒木桶,整个人半趴在地上,让滚动的掩体来为自己的前进开辟安全通道。 理所当然的,会动的目标受到的攻击最多,更多的箭矢射在木桶上,将里面原本存放的液体放出,浓郁的酒香顺着地上的水迹散发开来。“山羊的胡子啊,那可是我最后几桶好酒!这种浪费简直是犯罪!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矮人的叫骂声在紧张的氛围中格外刺耳。已经摸到了武器的希瑟无奈的将一把短剑扔给自己的领主,矮人惯用的战锤对于她来说太重了。 “东边三个,南边两个,西边还有三个,但是我感觉西边的那群里有个人不大对劲。”杰克的眼睛里泛着幽灵一样的绿光,他已经从游牧民身上的味道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只不过西边的那群人中有一个人身上的味道让狼行者觉得陌生,那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味道。 “是蒙皮者,也有人叫他们兽皮行者或者其它什么叫法,就是他打伤了我。魔法对他无效,普通的铁器亦然,只有你和蒙娜才能正面对抗他。”起司背靠着原木,血液从他的手掌底下缓缓流出,任凭爱尔莎如何处理伤口也没法停住。法师大口的吸着气,以此保证自己的呼吸道不被血液堵塞,“没用的,蒙皮者造成的伤只有他死了才能愈合。只要他活着,我的伤口就会一直流血。” “这听上去可不好玩。等我把他干掉,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杰克说着嘴里的牙齿开始慢慢变长。 “小心,他已经不是人了。”起司提醒道,不希望狼行者因为大意而造成意外。蒙皮者是有能力切实的杀死狼人的,因为他们二者的身体素质相差不多,甚至前者还稍占上风。 亚历山大的头狼从掩体后起身,两只箭矢一前一后准确的刺中了他的躯干,但这凡铁打造的武器根本无法伤害狼行者的皮肤。杰克用长出了爪子的手将被毛发挂在胸前的箭矢取下单手折成两段,转头看着法师,露出狰狞的笑容,“真巧,我也不是。”说完,狼人的身影一下子冲入了夜色里,蒙娜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西面的草丛中很快传来游牧民语言的惊呼和叫骂。 “他刚才说东面有三个。”黑山伯爵可不是甘于落后的人,他朝矮人做了个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向了东面的草丛。网虫抽出短剑,歪了歪脑袋,她不是很喜欢在黑暗中作战,不过她更不希望洛萨有什么意外。 安德烈见状赶紧冲向南面的草丛,却正好撞上正往会走的喀鲁斯。魔裔手中的长剑和匕首上滴落着点点的血珠,毫无疑问属于原本应该是矮人目标的敌人。他低头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矮人,耸了耸肩,“在你说找掩体的时候我就过去了,是你自己动作慢。” 烈锤大公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从西面飞了过来,撞断了营地旁的一棵成人腰部粗细的树木。要是寻常人,这一下肯定是死透了,而即使是狼行者,杰克的感觉也不好受。他挣扎着起身,保持着半人半狼的形态,“几位,我想我们可能需要点帮助。”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 尾声(十一)蒙皮之人 “你看到了吗!那东西把杰克像破布娃娃一样甩出来!那到底是什么?蒙皮者到底是什么!”爱尔莎脸上的惊讶之色已经溢于言表,这也容不得她不惊讶。网要知道即使是面对体积比自身大上一倍的恶魔,狼行者的力量也不会落于下风,更别说被打的远飞出去了,截止到现在,红狐能想象到拥有这般力量的存在,也只有曾经袭击过她们的恶魔领主厄度。但那可是堂堂的深渊领主啊! 起司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持续的失血让这位灰袍的视线变的有些缥缈,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就连集中精力都做不到,就更不必说施法了。真是太大意了,法师这么想到。不过他同时也明白,如果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过去,那他至少应该先把知道的事情告诉同伴。所以他用泛白的嘴唇开口说道,“蒙皮者,他们是误入歧途的求道人。根据我知道最早的传说,他们的出现是因为萨满教的错误仪式。” 萨满教,这并不是指某一个确定的宗教,而是泛指大部分远离文明的部落所信奉的原始信仰。这些信仰往往没有明确祭拜的神明,只是由自称得到了神恩的祭司来宣告来自上天的旨意。网这让萨满教的教义和祭祀往往野蛮而血腥,活祭甚至更可怕的献祭仪式都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不过也不能因此就说萨满教是全然的哄骗,在这个存在魔法的世界中,总会有不为人所轻易认知的东西会出于各种理由接受这野蛮的祭礼。蒙皮者们就是这种转化仪式的产物。 “最早的蒙皮者并不邪恶,他们是为了部族猎杀野兽的勇士。萨满们将被猎杀的动物毛皮处理后披在勇士们的身上,祝福他们拥有动物的身体素质。但可能是受到了魔鬼的腐化,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力量,曾经纯粹的兽皮武士开始渴望更加与野兽融合。他们会生吃自己的猎物,包括内脏和肌肉,他们饮尽鲜血,把骨头烧成灰涂在自己的皮肤上。最后,他们会把剥下来的皮直接裹在身上。相传这样猎物的灵魂就会被猎人吸收,彻底成为他的一部分。于是蒙皮者就诞生了。” 起司说到这露出了明显的厌恶表情,在他看来蒙皮者的存在可以称得上是亵渎了,因为他们和巫妖一样触及到了最令人不悦的禁忌,死亡和灵魂。网而且和巫妖之伤害自己的灵魂不同,蒙皮者是彻底的吞噬了另一个与自己等同的生灵的灵魂,这种行径已经与恶魔无异甚至更糟。“当他们披上那副皮囊,就成了被杀死的野兽,可和变形术所不同的是,已经死了的东西没法再死第二次。也就是说” “没人可以伤害蒙皮者?”爱尔莎明白起司的意思,被蒙皮者杀死的猎物反倒变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魔法会在他们身上失效。就像没有人能伤害一块石头,因为它不是生物,不存在生死的问题又何来受伤? “咳咳,”起司咳出一口血,摇了摇头,“并不全然如此。凡是这种亵渎自然的东西,都会害怕日光,据说即使披着外皮,阳光还是可以将蒙皮者焚烧成灰烬。就像吸血鬼一样对吗?不过血族可没有他们那么恶劣,吸血鬼最多是把人类当成食物,但蒙皮者,他们可不仅仅只会猎杀野兽。在他们活动的地区,经常会有传闻关于一个人独自出门,回家后性情大变的故事,而那些故事的结局,往往是一家人全部死于非命或是行踪不明。其实这两个结局都一样,蒙皮者的皮囊是会损坏的,他们总是在寻找更好的。” “你是说蒙皮者杀了他们?可为什么?变成人能有什么好处?”红狐的背后发凉,但这没有让她丧失判断的能力。 法师冷笑了一声,嘴角溢出更多的血液,“这就是他们的代价。变成蒙皮者,他们自己的皮肤就会溃烂腐化,每一天,每一秒,他们都要经受万虫噬骨的痛苦,只有新鲜的皮囊才能缓解这种疼痛。这样你就能明白,他们对这个世界毫无益处,是彻头彻尾的毒瘤!咳咳!” “是毒瘤,但却是顽固的毒瘤。”喀鲁斯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起司身边,他**的上半身上有着几道明显却不严重的伤痕。魔裔皱着眉头,显然对战斗感到疑惑,“如果只有日光才能杀死他,我们又怎么能和他对抗呢?” 魔裔是所有人中最先意识到这点的,作为杀手,他更习惯对着对手的弱点一击致命,而不是缓慢的消耗敌人的体力再伺机而动。这也是为什么他趁着狼行者和矮人将蒙皮者缠住的时候回身找起司寻求建议的原因。这样打下去对双方的消耗是对等的。 “缝隙,那些家伙身上披着的皮必有一处缝隙,找到它,撕开它,就能把他从皮囊里挖出来!没了皮囊,蒙皮者并非不可战胜!”法师说着又开始咳嗽,爱尔莎赶忙按着他的胸口试图帮助起司呼吸。而喀鲁斯的身影则再次冲入了黑暗之中。 红狐担忧的看着树丛,“他们能打赢对吗?他们必须打赢,我们已经熬过了这么多事情,怎么能不明不白的倒在这里。” “给他们,多一点信任吧。那些家伙连地穴之母和恶魔领主都敢砍,区区蒙皮者,最多只是热身罢了。真正让我觉得不安的,是为什么蒙皮者会出现在这里。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游牧民中应该本来没有这样的存在才对,难道是最近才游荡到这一带的吗?咳咳”起司的脸色更加苍白,眼前开始出现颜色鲜艳的光斑,这是大脑缺氧的征兆。 “该死,起司!醒醒!”爱尔莎注意到了法师的沉默,她用力呼唤着后者却始终得不到回应。来自龙脊山的姑娘可不是只会在爱人身边祈祷的公主,怒气在红狐的胸中翻涌,她确认了一下周围已经没有其它敌人后将起司的身体摆正,从腰后以及靴子里抽出惯用的短刀。“以龙脊山之名,没人能在我面前带走你,没人!”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尾声(十二)矮人的把握 营火,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可以穿过树丛的阴影。在这个近乎于全然黑暗的世界里,爱尔莎所能做的,就是利用她的其他感官以及对周围环境的猜测来行动。但即使如此,她和很轻易的发现了正在与众人交战的东西。从隐约的阴影上来看,蒙皮者应该是将自己变成了熊,可没有任何一种熊会如此巨大而强壮,化身为狼形的杰克在对手的庞然体型前仅仅只有三分之一大小,光是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可怖血色光芒的眼睛,就已经顶的上寻常人的头颅那么大! 红狐咽了咽唾沫,她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巨大的生物,作为红龙的米戈在体型上远胜于眼前的怪物,更别说恶魔领主那巨人般的身姿。可即便已经目睹过厄度那充斥着原始暴力的躯体,她还是对蒙皮者感到畏惧。因为从未有过什么生物,能像这般光是站在远处的黑暗中就让人觉得不适,这种感觉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生命的重视,是一种自然生灵对亵渎自然者纯粹的厌恶。 “就像看到了比蜘蛛和毒蛇混合在一起还要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站在不远处的洛萨在见到艾尔莎的状态后开口说道。虽然手持愚者的正义这柄猎巫刀,但黑山伯爵自知不论是体力还是技巧,自己都没有资格上前与蒙皮者作战。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时机,让狼人和矮人消耗对手的体力后,试着发动一次有效的突袭。 “嘿,说话注意点。”网虫在黑暗中发出抗议,她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附近的树冠,从高处监视着战场。女佣兵的手里握着一把短弓,这是她从某个倒霉的游牧民手里抢来的,只不过她很怀疑箭矢能对蒙皮者造成的伤害。而冒然攻击也有可能会吸引不必要的关注。 和佣兵的犹豫不同,在另一棵树上蹲伏的杰瑞全神灌注的盯着自己的敌人。他的心里满是魔裔的教诲,手心里握着安德烈为他打造的匕首,杀手从不担心自己的攻击是否奏效,因为他们总能把刀刃送进敌人铠甲的缝隙里。现在,就是寻觅缝隙的时机。 而如果把蒙皮者身上裹着的皮囊比作披在身外的铠甲,那它的厚度已经足够被称为人形战车了。安德烈第三次尝试着用自己战锤的锥形尖端对对手后退的脚踝发起攻击,虽然比不上原来那把战锤,但这好歹也是堂堂烈锤大公使用的武器,再加上矮人强壮的肌肉,即使是全副武装的骑士受了这一击也一定会从他的战马上被打飞出去。 可除了一声怒吼之外,安德烈的全力一击没有得到任何的回报。哦,这么说或许不大对,他成功的吸引了蒙皮者的注意,和矮人整个人一样大的熊掌带着恶风猛地拍过来!完了。多年的战斗经验让烈锤大公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这点,这足以将狼行者击飞并且撞断树木的重击,绝非他此时身着的甲胃能够防御的,被这一掌拍中,自己是绝无生还的可能。 好在,矮人并非独自作战。安德烈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扑倒在地上,熊掌在他面前横扫而过,让周围的植物纷纷发出痛苦的呻吟。“又一次,我救了你的命。”喀鲁斯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他必须在魔火的帮助下才能看清黑暗中的事物。不过经过持续的摸索,魔裔已经不必害怕因此而再被魔火影响神智了。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蒙皮者的注意力已经再次被杰克和蒙娜吸引,无暇顾及刚才挥空的一击。“是啊,再来几次就能赶上我救你的次数了。你最好从巫师那里得到了能帮助我们胜利的信息,我讨厌不怕锤子的对手。”安德烈嘟哝着,伸手去抓战锤,却发现这柄武器已经因为冲击力而折断,锤头落在远处的草地里。 “那东西的身上有一处缝隙,是他的弱点,找到它,撕开它,我们就能击败他。”魔裔半蹲着身子,让自己的躯体躲在草丛后方。而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对于起司给出的击败敌人的方法,他并没有什么信心。 果不其然,矮人在试了试搬起锤头后放弃了将其当成武器的想法,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缝隙?你怎么不说让我去抓它身上的虱子?谁知道那东西多宽多长?你看看那玩意身上的毛,难道要把它们通通剃干净了找吗?” 喀鲁斯赶紧捂住矮人的嘴,不让他吸引更多的注意。再说谁知道披着熊皮的蒙皮者还有多少的智力,万一他听到几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弱点,那他就更加会将其保护起来。“喊什么,要么我们找到缝隙,要么就得等天亮。这东西怕日光,只要拖到日出我们就赢定了。” “天亮?现在才刚天黑!”愤怒的安德烈扒开同伴的手,大喊着。确实,此时的月亮才刚刚探上树梢,夜才刚刚开始,想要撑到黎明,不说蒙皮者,起司这一方的体力肯定就做不到。但就在这个时候,矮人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问道,“你说,这东西怕日光?” “是啊,怎么了?你还能让太阳再升起来一会儿?”魔裔有些迷惑的问道。在他看来日光这个弱点在这次战斗中不会是关键因素。 谁料矮人露出了笑容,两只大手相互揉搓着,“嘿嘿,那算他倒霉。正好也让巫师看看我给他带来的礼物。去,让你的徒弟回营地里把我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我要让这个怪物见识一下,我们烈锤领的日光!” 杀手立刻明白同伴说的东西就是他之前在熔铁城打造出的毕生杰作,只不过由于喀鲁斯返回熔铁的时候这件物品已经打造完成,他又一直忙着训练杰瑞,所以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老朋友的巅峰之作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听起来,那件物品一定和太阳有关系。于是他把手指放入嘴中,吹响了一连串哨音,这是魔裔从其它地方学来的暗号。 在做完这一切后,喀鲁斯看了看与蒙皮者交战逐渐落于下风的双狼,“但愿你的东西有效。不然我恐怕事情会变的很麻烦。”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 尾声(十三) 换皮 杰克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好。他的右眼被对手的熊爪给抓瞎了,仅剩的左眼没法完整的获取周围的情况。以狼行者的恢复力,损坏的眼球不需要多久就能复原,但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个时候。杰克很好奇,号称不会被银之外的东西杀死的狼人,如果被某种更加巨大的生物吃下去会发生什么,是就此变成那只巨兽肚子里的结石?还是在恢复不及的情况下被伤及了要害而死?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它绝对不值得尝试。亚历山大的头狼变的更加谨慎,不给那只巨熊可以吞下自己的机会。 好在蒙娜已经察觉到了同伴的异样,她有意的守护在杰克的右侧,弥补头狼视野上的不足。但这也让她自己陷入到了危险的境地。女战士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更多的时候她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本能作战,这让她的战斗风格充满了变化性的同时也容易因为充入头脑的热血去和对方硬碰硬。这么做的代价,就是蒙娜的右后腿被巨熊的爪子划过,留下了一道可怖的伤痕。 如果只有狼行者们与蒙皮者交战,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过重的伤势弄得毫无还手的余地。好在队伍中其他的战士们虽然没法正面给予支持,可还是能够牵扯巨熊部分的注意力,尤其是巴克姆。不论精灵是不是愿意,相较于在平地上作战还是在树木的掩映下才能发挥出他全部的能力。高高的树梢对于人类来说太过于危险,但对森林之子来说却可以像平地般行动,轻盈的身体让那些较细的树枝不至于一下子折断,而良好的夜视能力也提供了精灵在夜晚作战的能力。 自从战斗开始,巴克姆的箭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准确的落到蒙皮者的眼睛或者耳朵甚至肛门附近。精灵的硬木箭头在穿透力上比之游牧民的箭矢更加的不如,但巴克姆对动物身体的构造却堪比最老练的猎人,精灵们对于森林中的其它生灵总是会十分关注,他们借此来补足自己无法第一时间察觉到的信息。而现在,披着熊皮的蒙皮者就体会到了精灵箭术令人生厌的地方,要害处传来的痛觉迫使他不得不去关注,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要是他不去管躲在暗处的精灵,那下一支冷箭是不是还是无效。 “吼!”蒙皮者怒吼着,他已经受够了这群难缠的对手,如果这是开饭前的热身运动,那他已经不想再等待下去,该是开饭的时候了。巨熊改变了战术,他朝着最近一支箭飞来的方向开始狂奔,那些挡在他身前的树木在巨大的力量前纷纷折断,断木砸在地面上溅起大量的碎石和灰尘。敏捷的精灵堪堪躲过了这次冲击,他在栖身的树木被撞断之前及时转移了自己的位置,但过于匆忙的动作使他没有拿好手里的武器,他的弓掉到了树下。 “怪物。”巴克姆低声骂道,他不敢冒险下到地面上去捡武器,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对手比狼行者还要强悍的肉体力量之后。他左右四顾了一下,没有看到其他人,为了牵制敌人,除了狼行者始终在正面之外,矮人魔裔都和精灵保持着距离防止互相牵连。但这样的结果就是当蒙皮者决心朝着一个方向突破的时候,松散的包围圈没法限制住他的行动。 树林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屏息倾听,可再也没有树木被撞断的声音了。那个怪物,跑了吗?蒙娜有些茫然的看向头狼,用眼神寻求着答案。杰克略微摇了摇头,他不认为蒙皮者会因为这点小挫折就撤退。他们杀死了所有跟着他来的游牧民,他不可能不作出回应。 “小心,事情不大对劲。他没道理撤退。”魔裔的身影从树干的背后探出来,差点把精灵吓的跌落到地上。在众人中,也就只有喀鲁斯可以有能力及时赶到巴克姆的身边。赤裸着上身的杀手低头看了看前方明显的痕迹,它一直延伸到树林的深处才被其它植物遮蔽。 精灵点点头,“他知道我们可以凭人数优势钳制他,所以他躲起来,准备把我们各个击破。” “或者如果我们聚到一起,他也可以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们其实拿他并没有办法记得吗?”魔裔的眼睛扫视着周围,似乎在担心蒙皮者从阴影里突然出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朝着营地的方向跑。” “放心,那家伙跑起来的动静隔着几里远都听得见,爱尔莎他们有时间把巫师转移开。”精灵接着月光发现了自己的弓,正在考虑要不要冒个险下去把它捡回来。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巴克姆的话让魔裔猛地一个冷战,他的额头上留下几滴冷汗,“你说的没错,那种体型的怪物根本不能掩饰自己的行踪。那么他,是怎么让巫师受伤的呢?作为一名灰袍,即使不能力敌,自保的能力总还是该有的,他不该受那么重的伤。而且那些伤痕的位置,看起来是来自于突然袭击。” “你是说?”杀手的话令人不安,一种糟糕至极的预感出现在精灵的心底。他下意识的抽出腰间的短刀,银色的刀刃在月光下泛起微微的光芒。 “巫师叫他蒙皮者,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不止有一张皮?” “嘶!”毒蛇的吐信声似乎是为了印证喀鲁斯的话一样从二人头顶上传来。在抬头之前,两名战士都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他们同时朝着相反的两个方向跳了出去。“轰!”像是从山坡上滚落的巨石砸中地面般的声音响起,双手堪堪抓住一根树枝的巴克姆回头看去,眼前的情景吓的他险些松开树枝! 那是什么东西啊!精灵看见从树冠下伸出的东西有着牛犊般粗细的身体,暗绿色和惨白色的鳞片像是铠甲一样密密麻麻的覆盖在上面。他无法判断这东西到底有多长,可从那已经撞断了一整排树枝的头部来看,这条巨蛇至少有将近二十米长!而现在,那双闪着寒光的蛇瞳正从下往上,冷冷的盯着挂在树枝上的精灵,他吞吐着蛇信,似乎在思考着该以何种方式将这猎物吞咽下去。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尾声 (十四) 不敌 吞咽,对于蛇类来说是个缓慢的过程。相比较快速的捕食,将半死不活的猎物收入腹中对于没有咀嚼能力的冷血野兽来说是个挑战。不过那也是在猎物的体型够大的情况下,体长超过了二十米的巨型蟒蛇吞咽下可怜的精灵只用了大概三秒。这是喀鲁斯通过自己的心跳推算出的时间。巴克姆实在太倒霉了,他本可以再试着挣扎一下,奈何他的双手都要抓着树枝,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无处借力,更加无从逃脱。 “看来血狮需要换个扈从了。”魔裔的眼底闪动着越来越明显的红光,同伴的遭遇让他不可避免的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安,魔火嗅到了激动的情绪,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重新在这具身体里熊熊燃烧的机会。如果是以前的杀手,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撤退,安德烈并不在这里,他唯一在乎的人没有机会指责他对精灵不管不顾。但月光下的蟒蛇让喀鲁斯厌恶的几欲作呕,他知道这是因为气的原因,自己比之前更加能感觉到某些事物表象之外的东西。这种感觉促使他放弃了暂避锋芒的打算,掌心中的剑身已经伸出了一半。而匕首已经朝着目标的后脑脱手而去。 “叮!”不出所料,没有魔火加持的匕首没法穿透蒙皮者的蛇鳞,不过这已足够引起他的注意。巨大的蟒蛇绕树一周,在面对着杀手时刚好吞下精灵的靴子,巴克姆的轮廓出现在怪物的喉腔里,被肌肉挤压着送往胃袋。“哦,连那些最蠢的巨人都知道吃人应该要先剥衣服,看来你是真的饿的不行了对吗?没关系,我刚好知道一个食谱适合现在的状况,你觉得火烤蛇肉怎么样?” “噗!”如同用打火石点燃火绒,喀鲁斯的右眼在轻响中燃烧起了红色的火苗。顺着他眼眶的边缘,魔裔身体右半边的纹身逐渐亮起相同的颜色,并一直蔓延到其手中的长剑上,黑色的剑刃在魔火的催化下开始散发出可怕的热量和红光,像是刚从锻炉里拿出来般散发着危险的讯号。他轻轻挥动了两下手里的武器,任凭剑身上的热量在空气中留下鲜艳的轨迹,这既是示威,也是在迷惑对手,魔裔很清楚蛇类具有通过热量来搜寻猎物的器官,他只希望蒙皮者也在依靠那东西来行动。 “嘶!”或许是杀手的计划成功了,蟒蛇因为感受到了比实际体型大上很多倍的热量痕迹而开始犹豫不前。当然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它在等着可怜的精灵被送到不那么影响它行动的位置。蒙皮者吞吐着舌头,恐吓着对面树枝上的魔裔,一如他之前对巴克姆那么做的一样。但这次的结果去比上一次差得多。 喀鲁斯的作战经验丰富,他和各种体型的对手都打过交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大部分人都会在这个过程中留下伤疤乃至丢掉性命,说来讽刺,人类的士兵可不会被训练如何对付巨人或吸血鬼,他们在受训时的假想敌,永远是自己的同族。这意味着当面对与人类有着明显外形区别的对手时,寻常的士兵会找不到下手的途径,这就是魔裔的经验起作用的时候了。 蛇在攻击的时候都是一击致命的,当你处于它的攻击范围中的时候盲目移动毫无意义,胜负和生死,都在一瞬之间。杀手的嘴角带着冷笑,他手中长剑低垂,指向自己的斜前方,这种姿势可以帮助他第一时间将剑尖抬高到常人心脏的高度,亦是他最惯用的手法。当然,巨蛇的心脏不会长在头上,而且喀鲁斯也很怀疑蒙皮者是怎么通过披上一层外皮后就将自己的体型改变了如此之多的,他不认为眼前这只蛇的内部构造和正常的蛇类相同。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应对之法了。 火焰,在晚风中飘荡着,从眼眶里溢出的火星在空中快速的消散泯灭。蛇信,像是某种乐器一样用声音应和着月光,声音盖过了树叶的轻响。突然!一阵强风吹过,几片树叶被从枝头拽下来,在杀手与巨蛇间飞舞,喀鲁斯燃烧着火焰的右眼清晰的看见一团巨大的像是马车般的黑影,以攻城锤的气势突破树叶的遮蔽,朝着自己猛冲过来! 就是现在!炽热的剑刃在夜色中留下短小的弧线,然后就被巨大的黑暗一口吞噬而尽!“轰,轰,轰!”巨蛇的去势不减,一连撞断了三根树木,直到头部落到铺满树叶的地面上才停止下来。而在它的背上,站着一个人,这人手里握着一把剑,剑身和他的右眼一样充斥着从深渊中燃起的火焰。血,飞溅,从巨蛇后脑上的伤口里,混杂着骨头和鳞甲的碎片,像是绽放的烟火般绚烂夺目。 喀鲁斯的胸口没有起伏,不是因为他气定神闲,而是身体在极度紧张下忘记了呼吸。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剑凿穿了巨蛇的上膛,可他更清楚,那柔软异常的肌肉组织表明那里绝非是蒙皮者的要害。而既然这一剑没能重创对手,魔裔就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比刚才还要危险的境地。他能感到脚下的东西正在恢复蠕动,要命的蛇信声从身后响起。除此之外,某种他从来没听过,却满是恶毒和诅咒意味的话语从蛇腹的深处响起,这些低语在四周徘徊着,不停地恐吓着杀手,瓦解着他的心智。 死亡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喀鲁斯,有那么几次呼吸的时候,魔裔甚至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只有鼻腔里冰冷的空气提醒着他无望的现实。“哐当”长剑从松开的手指间落下,在蛇鳞上碰撞出些许的火花后落入草中。杀手,跪了下来,他想要逃跑,可双腿已经不受控制的变软,阴冷的手顺着脊椎盘绕而上,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心脏,似乎在挑选合适的角度来将它捏碎。 好在,现在的他不是孤身战斗。一种温暖的感觉笼罩在了魔裔的身上,同时传来的还有他熟悉的大嗓门,“杂种!给我放开他!”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 尾声(十五) 夜阳 矮人,手里拿着的是一盏提灯。这种提灯的造型在他们的矿洞里相当普遍,四方型的金属框架上用暗银色的金属附上了战锤,矿镐等矮人风格的图样和纹路,提灯上的空洞被价格昂贵的水晶所填充用来阻隔风雨。而与寻常矮人矿灯不同的是,这盏提灯的顶部和底部出现了很多并非矮人风格的装饰,骑士特有的盾剑标志,象征着同盟的酒杯以及被当成提灯上盖的银色狮子头都暗示出制造者对苍狮的了解。 至于作为提灯最关键的灯芯部分,看起来则有些奇怪。在水晶制成的四围内,没有蜡烛亦没有油灯所用的灯捻,只有一颗散发着光芒的圆球被几根支架固定在提灯的中部,那光芒和任何东西燃烧所发出的光都不相同,可所有人都不会因此而对其感到陌生。那是太阳的光辉,这不是比喻,而是真真切切的阳光,或者准确的说,那是冬尽春初,从熔铁城的废墟上所见的,自东方龙脊山的背后攀升而上的,第一缕晨辉!它也正是安德烈作为一名矮人工匠在神邸祝福下所锻造出的最高杰作,一盏记录了阳光的提灯。 “嘶!”令人感到牙酸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却不是蛇信吞吐的声音,而是比金铁还坚固的蛇鳞在温暖的灯光下如奶酪般融化时放出的阵阵恶臭之气所带来的声音。网巨蛇,或者说蒙皮者挣扎了起来,他庞大的身体现在成了累赘,在阳光的照耀下这超过二十米的身躯完全无处可藏。他所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躯体蜷缩起来,以此减少被阳光直射的面积,减缓皮肤溶解的疼痛。 喀鲁斯趁此机会赶忙逃离巨蛇的脊背,朝着提灯的方向跑去。不过他跑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反身一个前滚翻捡起了自己掉落的长剑,他眼中的火焰熄灭但眼底的斗志却重燃了起来。“别给他逃跑的机会!精灵小子还在他肚子里呢!” 魔裔的喊声传达了出去,回来的回应是来自杰瑞的飞刀和爱尔莎的箭矢。若是在刚才这样的攻击甚至不能在巨蛇的鳞片上留下痕迹,可在矮人手中提灯的帮助下,刀刃和箭头毫不费力穿透了表皮,深入了怪物的肌肉。“吼!”巨蛇嘶吼着,它想要对那些敢于伤害自己的宵小示威,可那双蛇眼在于阳光对视的时候立刻转了过去。阳光,对于蒙皮者来说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看来我们长鳞片的朋友不太喜欢被人看到啊。网”烈锤大公说着,手执提灯朝前走去,他必须保证阳光尽可能多的照在巨蛇的身上,为同伴制造更多的攻击机会。洛萨和狼行者们已经从矮人身边冲了出去,他们不会错过这难得机会,愚者的正义金色的斧身在光芒的反射下异常夺目,当雕刻着雄狮的斧刃在空气中滑动的时候带起有若实质的狮吼声。 “噗!”长剑和战斧同时刺入巨蛇的身体,杰克则一跃而上试图直接攻击巨蛇的颈部。“嗷呜!”蒙娜尝试着攻击蛇尾,牵制蒙皮者的移动能力,但是她显然还是低估了对手的还击能力,巨蛇庞大的躯体注定了即使它已经蜷缩起来,还是会有一部分躯体在提灯的光照范围之外,蛇尾就是其中之一。伴着一声惨嚎,女战士被一击扫尾打飞了出去,身体重重撞到树干上,连带着将树上的鼠人震落了下来! “嚎!”见到蒙娜受伤,杰克怒吼一声,爪子撕开了巨蛇颈部的鳞片,长满獠牙的大嘴狠狠的撕咬起对手柔软的皮下组织!“咔!”强烈的疼痛几乎逼疯了蒙皮者,巨蛇的身体开始毫无规律的肆意扭动,虽然鳞片被阳光软化,但庞大体型带来的力量优势仍然存在。有了女战士的前车之鉴,除了死死吊在蛇颈上的狼行者之外,包括喀鲁斯在内的近战人员都理智的选择了暂避锋芒。 “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得找到那个混蛋躲在哪里。”魔裔的胸口起伏着,对身边的洛萨说道。他看明白了,徒劳的攻击巨蛇只是在无谓的消耗己方体力,他们必须快速的搜寻到蒙皮者本身的位置,将其从表皮里拔出来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蒙皮者躲在蛇身的心脏里,把他弄出来的时候一定要保证他在阳光下!”爱尔莎从藏身的树丛中走出来,对同伴们说道。她的语气冷漠而平静,那不是红狐平时的样子。尤其是她的眼睛,即使在提灯的光芒下,那双眸子里还是闪动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光芒。 “起司?”矮人尝试着问了一句,爱尔莎转头看了他一眼,略微点了点头。女战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不是很适应这种姿态,她尝试着拉开了手里的短弓,却没有将箭矢射出去。“我把心脏的位置告诉爱尔莎,她会把箭射上去为你们标记。记住,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那东西逃走,我们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洛萨听到背后的对话,耸了耸肩,“你知道,有的时候巫师的能力还是挺让人害怕的。我可不希望别人钻进自己的脑子。” 喀鲁斯没有回答,而是压低身子耐心等待着起司承诺的一箭。他没有等待很久,大概三秒之后,巨蛇为了甩脱自己身上的狼人不得不扬起上半身,与此同时,一支箭尾绑着红色布片的响箭破空而出,呼啸着在光照下准确的击中两片鳞片的中间,牢牢的嵌入其中。有趣的是,这小小的箭矢似乎比战斧和狼爪更能刺激蒙皮者,巨蛇的口中喷出暗绿色的烟雾,盘绕的身体开始散开,做出了要撤退的样子。 “想跑?”洛萨冷笑一声,将战斧别在腰间,双腿猛然发力用最快的速度朝着红色的箭矢狂奔而去。喀鲁斯摇了摇头,他不喜欢这种鲁莽的进攻,但既然事已至此,全力冲锋也不失为最好的选择。魔裔深吸了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魔火一把掐灭,他现在不需要这力量来增强自己的反应,火苗熄灭后取而代之的充盈和轻灵顺着他的血脉流动着,这股力量才是他现在需要的。 提气,屏神,杀手的身影如鬼魅般缥缈却快速,单手提剑片刻间就冲到了黑山伯爵的身边。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尾声(十六)黎明之息 “呼…呼…”呼吸,对于一个失血过多的人来说是种艰难的运动,甚至可以被称为负担。起司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人类的躯体会如此脆弱,且不说具有翅膀和鳞片的巨龙,就是比起精灵或者矮人来人类都显得相形见绌。这个种族似乎天生就像是劣等生物一样,除了繁殖能力外一无是处。一些宗教鼓吹智慧,声称其是人类崇高的缘由,但法师深知,事实并非如此。智慧不是人类独具的能力,至少在这个世界中不是。而在众多具有智慧的种族中,人类对这种天赋的使用也并不优秀。 感受着伤口处发出的疼痛,法师的思绪变的更加缓慢。如果一定要说人类有什么远超其他种族的地方,那恐怕就是触及禁忌的能力了。相比较其他的种族,恐怕只有人类才能发掘并肆无忌惮的碰触如此之多的深邃之物,吸血鬼的出现始于人类,狼行者亦然,更别说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的蒙皮者,他们全是人类在过往的历史中所造就的存在。 不过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评价这些呢?身为施法者,尤其是灰袍,恐怕自己现在正在从事的研究在他人眼中也是禁忌的一种吧。多年之后难保不会有人评价就是因为这个肆意妄为的法师,才让鼠人这种物种留存于世。这可真是,无从反驳啊。起司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模糊而混乱,他只得仰起头,将视线对准头顶的天空,几颗星星在树冠之间闪烁着。那些星星到底是什么呢?所谓的天空,又到底是什么呢?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啊,还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 等起司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自从最近的魔力增长后,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各个方面都有了提升,现在看来这恐怕并不是错觉。“呃…”法师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众人的注意,一只温暖的手按到了他的胸口上,“别动,你还很虚弱。” 睁开双眼,起司用了几秒钟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艾尔莎关切的脸,以及其他同伴们的身影。“蒙皮者呢?”这是法师最关心的问题,在失去意识之前,起司用自己最后能调动的魔力暂时附身到红狐的身上为同伴指明敌人的要害。一方面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伤势必须在蒙皮者死后才能得到恢复,另一方面也是害怕万一放跑了蒙皮者,失去了自己的小队不会是愤怒的邪魔的对手。 “死了,我们所有人亲眼所见。”爱尔莎很快回答道,她将起司身上弄落的毛毯盖回去,即使已经到了正午,失血过多的伤员还是需要保温。不过红狐的简单说法显然没法让法师满意,起司的神情有些焦虑,他知道自己能醒来就意味着蒙皮者受到了重创,但这种重创和真正的死亡之间往往有些微妙的差别,一般人很难区分二者。 “带我去看尸体,我要鉴定他是不是真的…” “这可有些困难,巫师。你要知道,尸体的灰烬会随风飘的到处都是,也许有些已经被你吸进了肺里。”矮人的声音带着调笑的意味传来。安德烈并不讨厌起司的谨慎,前提是这种谨慎是合理而且不冒犯别人的。 “烧了?那你们有确定他真的烧成灰了吗?我是说…”烈锤大公的回答让起司放心了一些,但还不能完全放心。 “反复烧了三次,大公和我亲自把那家伙的焦尸杵碎又烧了一次,我们很确定不管蒙皮者有多顽强的生命力,他都已经死的相当彻底了。”洛萨手里抱着木柴走过,朝法师点点头说道。 听到伯爵的说法,起司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头部后仰全然的枕在原木上。其他人见此就四散开,继续自己之前的工作,在铁堡开城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而这些有关魔法的仪式材料,不能之后才会到来的普通士兵来进行。事实上,安德烈甚至希望自己的士兵可以在铁堡郊外等待,这样起司他们就有充分的时间带走城中的鼠人。 “我现在像个疯子对吗?”当营地的火堆残骸边只剩下起司和爱尔莎的时候,法师突然开口问道。 正在用树藤编制绳索的红狐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说道,“看来有的时候放血并不全是坏事,你终于对自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不过别担心,你不是最近才疯的。” 起司沉默了片刻,在远处的鸟鸣声后再次开口,“告诉我,来自龙脊山的爱尔莎,我现在做的这些有意义吗?魔法,有意义吗?探求真相,有意义吗?” 红狐挥手赶走了一只被花香吸引来的蜜蜂,她看都没看法师,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你是在问我吗?来自灰塔的法师大人。还是说,你是在问你自己呢?我可不喜欢站在那么高的高塔上俯瞰世界,这也是我没成为冰霜卫士的主要原因之一,我讨厌高处。而你,起司,你从来都没行走在地上,一直以来,一直以来,你都在高塔上看着地下的人们。只不过,现在的你比之前站的低了一些。” “这算是某种进步吗?” “朝着我们这些凡人进步吗?” “可我也是个凡人。” “看来我们对凡人这个单词的定义不太一样?”爱尔莎轻笑着,她的笑声也感染了起司。当法师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盏提灯放在那里,上面是一头白色的狮子,提灯的握把从狮子的嘴里伸出来,好像它正衔着这枚铜环一样。 “这是什么?” “烈锤大公带给你的礼物。他说他和他的人民已经走出最黑暗的时刻了,所以不再需要这东西,但你可能会用得上。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起司仔细的打量着这盏提灯,为它的做工而感到惊叹,在他的认识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照明工具。 “它有名字吗?” “我想想,大公好像说它叫……黎明之息。”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尾声(十七)晚安 苍狮,王都,前国王书房 这个房间曾经属于这个国家的国王。但如今,它被当成了封存财产的一部分,和这座城堡以及王座一样,等待着下一个有资格拥有它们的人。比起往日城堡中来往的仆人,此时的王都城堡冷清的让人害怕,这也难怪,王室的戛然而止让国王大厅里的破口只用木板草草钉上就难以为继,呼啸而过的风在城堡的走廊里悠悠低吼着,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 城堡的后续修理被暂时搁置了,比起一座没有主人的城堡,工人们应该优先去修复受损更严重的民宅和城墙。这是一众王国贵族们的决议,当然,提出这个议案的人是安德雷亚。今时今日,王室城堡的工程不是谁都可以染指的,出资修复或者提议修复这座城堡都会被当成是某种对权位的宣言。而刚刚经历过一场远征,急于将劳动力带回领地播种的各个领主们已经没有能力发出这种宣言了。即使是克罗格家族,在溪谷城一战受挫后,族内也出现了反对的声音,甚至有人认为这是家族不应图谋王座的预兆。而作为族长的安德雷亚首先要稳定家族,所以即使他多么渴望登上王座,还得再等些日子。 这就便宜了马库斯,身为国王之手,既然没有新的国王登基,也就意味着无人有权利罢免他。此时的他虽然在实权上不及各大领主,可身份却超然在各个家族之上。这也注定了能在此时随意进出这座城堡的人中,他是最无可争议的一个。这些日子里,马库斯把自己大半的时间花在这间书房内,他着王室的藏书,寻求着解决眼前问题的方法。当然可能更多的是为了逃避现实。毕竟在目前的状况下,他的身份限制了他不能再轻易的展露自己的立场倾向,否则难保会有人恼羞成怒派出刺客或是耍些其他手段。况且,这种做法也能笼络一些民心,对于王都的百姓们来说,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沉浸在对国王哀痛中的马库斯,这就够了。 “啪嗒”一本橡木做封面的厚重书籍被重重合上。国王之手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舒缓长期带来的不适感。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书房的房门以及旁边的窗户,窗外是历代王国骑士的墓园。“原来,这就是您的感觉吗?”马库斯低声自语着,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坐在这本该属于国王的座位上。但有的时候,现实就是会出乎意料。谁能想到团结的王国在国王死去后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貌合神离,几乎所有的领主都在敲着自己的算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起司,那个灰袍法师。国王之手想到这苦笑了一声,他不会因此怨恨起司,因为他知道易地而处他恐怕都做不到起司的成就,再说那一日溪谷城墙上焚天御龙,以一人之姿敌王国全数兵力,光是想想就让人兴不起对抗的念头。只是法师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保护了他认为值得保护的生灵。而自己却在这一大摊烂摊子里举步维艰,真叫人,羡慕啊。 肥胖的国王之手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双手撑着窗沿,“终我一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苍狮恢复成陛下在世时的模样。但愿可以,不然等死了后恐怕会被他嘲笑吧。”马库斯说着,眼神突然聚集在一处,那是一个小小的黑点,不过却越来越大,很快,一只信鸽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但,这世上有什么品种的信鸽,是用树叶当做翅膀的吗? 由树枝做骨,树叶做羽,树种做眼的信鸽扑闪着它更本不应该具备飞行功能的翅膀落在了国王之手面前。晃了晃脑袋,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类是否就是自己的目标。当马库斯想要摸摸这神奇的造物时轰然四散,变成了一摊死物。同时也露出了包裹在鸟腹中的书信。不用问,能使用这样的玩意当做信使的,整个王国四境之内恐怕也就只有那位全体鼠人的保护者了。 马库斯耸了耸肩,不疑有他的拆开信封,起其中的内容。这是他和起司溪谷城一别后的第一次信息交流,虽然只是法师单方面的书信,但也足够引起国王之手的兴趣。“铁堡,吗?”马库斯略微皱着眉头,铁堡所经历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的,不过之前由于鼠人瘟疫所造成的混乱,这座传闻中被封城了的城市到底如何他也无暇考证。如今以法师的书信内容来看,这座城市已经在起司和烈锤大公的见证下恢复正常,城市中的鼠人也被及时制服并带往北境。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王国中许多贵族都觊觎烈锤大公的领土和财产,尤其是在熔铁城坍塌之后。好在烈锤人对他们领主的忠心没有随着熔铁城倒下产生改变,烈锤领内其余的城市以及积极的开始收容熔铁的居民,并着手修复他们领主的城堡。在这样的情况下,镇守西境的烈锤领有越多的资本,王国也就可以不必担心游牧民的进攻。 不过信中提及到了游牧民中有蒙皮者出现,马库斯虽然不是很了解这种异类,但也能从起司字里行间的语气中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走回书桌后,展开一张羊皮纸,用鹅毛笔开始写着什么,同时嘴里念叨着,“这样啊,看来我们的灰袍大人一直没有闲下来,那我也不能落后才行啊。我想想,有哪些家族会帮忙烈锤领的恢复呢?对了,趁这个由头也可以让大公把黑山领的事物一并管了,就当是补偿他熔铁城的损失,相信那些家伙也不敢说什么!啊,这么想可以利用的人还真多啊,嘿嘿…” 笔,慢慢停了下来。马库斯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泯然,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多封信件和文书,目光落在其中最新写好的一张上,这封文书的标题赫然写着,“关于重开王国议事厅之提议”。 “这事其实应该由阿提克斯老爷子来提才合适。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在生我气。罢了,去问问看就知道了,但愿他不会一剑砍了我。”国王之手挠了挠头,将桌子上的文件收整好。准备走出书房,在离开前他转头看了看房间中的东西,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接着吹灭了灯罩里的蜡烛。 “晚安。” 灰塔的黎明第一卷瘟疫狂潮,正式完结。 依书友们的意见,明天休息一天后正式更新外传“失心海湾的船歌”,敬请期待。湖中羊敬上 《灰塔的黎明》 正文 序章 壁炉旁的传说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吧!”酒馆里的酒客们对着老人起哄道。他们还没从老人的故事里得到满足,所以希望他能把故事继续下去。 可老人则打着带几分醉意的眼睛看了看窗外,夜已经很深了。于是他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不行啊,一时没忍住讲到这个时候了。我的小孙子还等我回去哄他睡觉呢,我得赶快回去了。明天吧,明天我会接着讲灰袍法师的故事,怎么样呢?” 酒店老板敲了敲柜台,让酒客们安静下来,老人的故事是这间酒馆生意红火的主要原因,再加上老板本人也是老人的忠实听众,所以他不希望老人遇到麻烦,“既然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大家就别催他了。来来来,为了庆祝这个故事讲完,我请大家喝一杯!” 酒馆里的气氛因为老板的话再度热闹起来,老人也趁着这个时机拿起了挂在门口的外套,披着走进了黑夜里。小镇里的酒馆离住宅并不远,借着月光老人摸出了怀里的钥匙串,从中找到可以开启家门的那把。他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生怕吵醒睡着的家人,却发现在客厅里还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他的孙子,小家伙披着毯子,脑袋因为睡意在不住的上下来回。 老人看到这一幕,露出温暖的笑容,他关上门,拿起衣柜上的火石点燃了门边的油灯。这突然的光亮让小家伙醒了过来。“爷爷,您回来啦,哈切…” 他赶紧走上去,把提灯小心的放在桌子上,抱起自己的孙子,“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我要听故事!您不讲故事我就不睡!”被爷爷抱在怀里,小家伙立刻来了精神,他的眼睛睁的老大,看着自己的祖父。 老人禁不住这么撒娇,只好把小孙子先放到壁炉旁的长椅上,然后用火钳从提灯里借了火随手点燃了壁炉。当温暖的火光充满了这间房间的时候,老人从柜子里拿出两瓶牛奶,将它们放到壁炉上加热。而后在小家伙的催促声中坐到长椅柔软的坐垫里。他拿起一块靠垫放在腿上,让孙子可以靠在上面,接着仔细的检查后者身上的毛毯有没有裹严,生怕冷风从缝隙钻进去。等做完了这一切,老人才再次开口。 “好吧,你这小子。那我就给你讲灰袍法师的故事…” “不要!我不要听他的故事!”小家伙一听爷爷的开头赶紧打断道,接着又发现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太礼貌,红着脸小声解释起来,“您老是给我讲灰袍法师的故事,我今天想听听别人的。好吗,爷爷?” “好,我的小王子,当然没问题。那么,您想听谁的故事呢?” “嗯…我想听黑山伯爵的!那个帅气的洛萨的故事!”小家伙兴奋的说道,孩子总是向往色彩鲜艳的东西,而灰袍对于他来说,太沉闷了。 “洛萨的故事啊,好,我们今天就讲他的故事。” 壁炉里的柴火因为炙烤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点点的火星飞舞中,老人的声音在壁炉旁开始讲述……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章 鱼从天降 每天推开门的时候都能见到开阔的天空和整齐的街巷,地面上看不到污秽的排泄物和干涸的鲜血,空气里没有酒精在胃袋里发酵后产生的恶臭与海风混杂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气味。这里对于佩格来说简直就像天堂一样。虽然此时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从北方吹来的冷风隐隐还在侵扰着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可有着一头绿色长发的女巫已经哼着快活的曲调,开始了她一天的工作。 赤红之瞳,这间酒馆在鼠人瘟疫过去后的第三个月终于重新开始了营业,只不过酒客们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吧台老板从之前沉默寡言的男性变成了自称佩格的年轻姑娘。让一名年轻的女巫来做酒馆的接待人员无疑是浪费的举动,但这却是佩格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她很清楚作为新加入的成员,爱米亚不可能全然的相信自己。而她也不想再把时间花在永远也看不完的书本上,而酒馆老板这个职位虽然也谈不上有趣,可至少能让她不必被困在狭窄的房间里,再加上赤红之瞳作为独眼手下的地下网络沟通情报的地点,那些神情紧张的街头探子也能给女巫提供不少的消遣。至于麻烦,寻常的酒鬼或暴徒又有几个是女巫的对手呢? 扫把,在平整的石砖路上轻轻刷动着。佩格将长发随意的束起来,身上穿着棕色的长裙,她在考虑着等清理完酒馆的门口之后该给自己准备什么样的早餐,昨天进的那批腌肉味道不错,烤热了配上面包和蘑菇汤一定很好。嗯,或许自己可以再奢侈一些,用掉一点草莓酱?真是幸福的烦恼啊,小女巫笑着想到,在失心湾的时候她更多的是考虑着该如何活下去,从来不曾仔细享受过生活。尤其是在海湾生活时所吃的食物大都是潮湿而且带着一股海腥味的,她已经受够了那些该死的腌鱼了。 想到腌鱼,佩格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鼻子似乎真的闻到了那种最厌恶的气味。只是错觉吧,这里已经不是失心湾了,这里是苍狮的王都,虽然现在没有国王。小女巫如此的安慰自己,草草的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扫把,打算结束早晨的清理。而就在这时,她的注意力被天空中的某样东西吸引了,那是一只海鸥,可为什么这里会有海鸥呢?佩格思考着这个问题,却没发现海鸥在她的头顶扔下了某样东西。当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大的黑影,意识到那东西将会落到自己身上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啪嗒!”一条咸鱼,不偏不倚的砸在小女巫扬起的脸蛋上。 “啊!”佩格的尖叫声将四周的所有人全部唤醒,驻扎在酒馆附近的独眼势力打手匆忙的抓起武器,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冲了出来,他们紧张的看着四周的街道,搜寻着敌人的踪影。同时,附近房屋的木窗也被打开,几只弩箭从其中伸出,只等着一声令下就会将酒馆前的敌人射成刺猬。可不论是弩手还是打手都感到了迷惑,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清晨的骚动很快传到了独眼的耳朵里,等太阳再升起一些的时候,赤红之瞳的主人和两名女巫乘着马车来到了这间酒馆。“佩格小姐人呢?”戴着面具的独眼朝手下询问道,虽然爱米亚早就解除了附在那上面的诅咒,但她还是习惯用这副面孔来面对属下。“在二楼。”负责这个区域的小头目赶紧回答道,他才担任这个职位没多久,还不想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事件丢了老大的信任。 穿着红裙的女巫对独眼点了点头,“我和珂兰蒂上去问问她发生了什么。”说完,爱米亚带着自己的女儿自顾自的走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赤红之瞳酒馆的二楼,曾经是独眼的私人空间,但如今已经成了这间酒馆新老板的领地,佩格不允许任何人踏足酒馆二楼。而那些曾经鲁莽的迈上过酒馆二层的伙计也都会带回一些诡异的见闻,比如两面都是同一个房间的门之类匪夷所思的事情。短短几个月间,那里已经成了生人莫近的所在。 独眼耸了耸肩,她当然知道那些传闻都是因为女巫的巫术,不过她既没有必要也没有动机去和手下的人解释。保持神秘可以稳定军心,有助于提高这些人对自己的忠诚。于是她随意的拉开一把椅子,用下巴指了指那个小头目,“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我还没吃早饭呢。” 听着厨房里传来锅盆碰撞的声音,独眼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面具。鼠人瘟疫让大量的流民失去了土地,出于对鼠人的恐惧,很多人在瘟疫过去后仍然拒绝返回故乡,留在了逃难来到的城市。可他们中大都是除了农活外一窍不通的农夫,除了身体之外没有能谋生的技能。因此,她手下的帮派趁此机会着实扩张了许多人手,基本把在瘟疫中的损失恢复了回来。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新人还需要一些时间的训练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我们进来了。”爱米亚在佩格的房间外打了声招呼,接着就随手推开了房门,至于房门上那小小的魔法,在这位资深女巫面前完全不值一提。珂兰蒂有些不满母亲的做法,毕竟佩格是在她的劝说下加入的,所以她希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母亲还是该给予其基本的尊重。不过眼下的情况未定,珂兰蒂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在爱米亚的身后走入了房间。 佩格的房间很整洁,对于一个独具的女巫来说有些太整洁了。细心叠好的毛毯和衣物,一尘不染的地板和家具都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惜现在的生活。唯一让人不那么舒服的地方,恐怕就是一股淡淡的腥味在房间里弥漫着。而这股味道的源头,就是桌子上放着的咸鱼,有着绿色长发的小女巫正抱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坐在旁边,用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的表情看着这条鱼,场面说不出的滑稽。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章 黑山伯爵在溪谷 ? “呼…吸…”金发的男人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任谁在面对一只半人半狼,身高超过两米的壮硕怪物时心跳都会加速。只不过,从男人头上留下的汗珠以及地面上的脚印来看,他心跳加速的原因似乎并不全是恐惧。斧柄,在左右手之间交换着,男人在迷惑自己的对手,让其无法猜测下一次攻击的方向。当然,他也很清楚,面对狼行者,这样的小伎俩往往并不能顺利奏效。 可凡事总得试试对吗?男人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将战斧的斧刃朝向右侧,同时右腿朝前大步跨进,看起来他是想要挥出一次自下而上的攻击。不过狼行者的动态视力远超人类,人立的巨狼只是稍稍朝后撤了半步,就足以让自己避开战斧攻击的范围,同时脚踝部分的肌肉因为发力而鼓起,只等男人的攻击挥空,狼人就会欺身而上将对手撕个粉碎。 持战斧的战士嘴角的笑意更甚,因为对手的反应和他想的一样。面对自己的主动进攻,狼行者自然的选择了防守反击,这是基于二者身体能力差异下最合理的做法,也是他陷阱的第一步。战斧,如狼人预料的一样从右侧砍来,但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挥空。男人没有像正常挥击一样双手一前一后的握着斧柄,他的两只手全都攥在斧柄的后端,这就让他在挥动武器时可以更加便利的打断自己的动作。 这次挥砍是假动作。狼行者意识到了这点,但他的身体已经比头脑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双脚的肌腱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向自己的对手,这个动作可没法停止下来。而男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将战斧拉回怀里,左手握住斧刃的后端,右手握住斧柄的中短,将武器横摆在与自己面门齐平的位置,亦是对手喉咙的位置。 “咚!”碰撞发生了,这一击不偏不倚的击中了狼人的喉结,可结果却是男人被巨大的力量推着朝后滚了好几圈才停住去势。他没有管衣服上的污迹,也不在乎裸露皮肤的擦伤,只是看了看手中已经出现缺口的木质战斧,耸了耸肩。“如何,这次是我赢了吧!” 狼人想要回答,但是喉结遭受的冲击让他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这种狼狈的模样让路过的鼠人以及坐在旁边的围观者发出善意的笑声。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在较量中趋于下风的模样可是不多见的。或者说,即使那名金发的男子手里的武器是他平时使用的那把和他发色一致的战斧,一旦杰克认真起来,胜负也就只是几次呼吸以内的事情。毕竟二者的身体素质差距太大了。 狼行者变回了人形,一边揉着自己的喉咙一边走向一旁,他拿起一桶井水,径直朝着自己的嘴里灌了进去,末了还把剩下的半桶水浇到了自己赤裸的上身上。“哈,嗯嗯,“他清了清嗓子,将其调整到能正常发生的状态,”下一次,我不会被你骗了。” 洛萨大笑几声,不管怎么说,他这次都取得了当之无愧的胜利。黑山伯爵坐到刚刚的对手身边,“放心,这种招数我还多的是呢,你记不过来的。”他说的倒也不是假话,不论是作战的经验还是对武器的运用,受过王国骑士团训练并亲赴战场多年的洛萨都要比只接受冰霜卫士训练的杰克来的好得多。虽然在全力搏杀中狼行者可以凭借着身体优势以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让伯爵难以招架,但是在这种强调技巧性的比拼中,洛萨有着巨大的优势。 “别小看狼行者的记忆力,同样的把戏我绝不会再被耍第二次!”杰克有些忿忿的说着,身为狼人却被普通人以木质武器打中要害,这怎么想都不是件让人快乐的事。不过就是认识到了作战技巧上的不足,杰克才会主动找洛萨进行这样的训练。而后者也在鼠人瘟疫时见识到了许多人类以外的敌人,现在也急需找人提升对异类战斗的经验,所以几乎每隔几天,他们就会这么打上一场。 “随便你。”洛萨摊了摊手,对同伴说道,目前他们两人的战绩是他占有优势,微弱的优势。接着,从战斗中放松下来的二人开始将之前放在一边的防具和饰品穿戴回来,伯爵注意到杰克将一串缀有刀片形状饰物的项链戴到脖子上,那些刀片上用暗红色的凹痕刻画出意义不明的符号。不过符号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材质。 “我说,你那串项链是银的吧?我记得你们不是最好不要碰这东西吗?”银,或者说纯银,是狼行者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害怕并被证实可以确实杀死他们的物质。这也就难怪洛萨或提出这个问题,狼行者戴着银项链,就好像有人把带有放射性的金属做成吊坠一样。 杰克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饰物,调整了一下它的位置,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是老太婆让我戴上的。她说一个部族的头狼必须向族人展示自己的无畏,所以身上必须佩带银饰。我老实说,这感觉就像你穿了串剃刀在脖子上一样难受。” “这是我族古老的传统,亲爱的头狼。既然部族如今除了您和我之外有了新的成员加入,您也必须将亚历山大的传统和习俗全部掌握。这样万一再出现之前那种状况,即使我死了,您也能继续延续部族。”露易丝,杰克变成狼人的转化者,原本居住在铁堡的老狼巫说着缓步走了过来。她的身边是六只看着就让人不怀疑其力量的猎犬。而她口中的新成员,自然是指之前被杰克转化的蒙娜。 “是,尊敬的露易丝女士。”头狼无精打采的回应道,早在他身为猎人之子的时候,他就对学习那些沉闷的知识感到畏惧。这一点并没有随着他变成狼行者而消失。但露易丝说的不无道理,之前在转化蒙娜时出现的问题就已经让杰克意识到了自己对自己种族的传统和能力了解程度上的不足。现在的他即使再不愿意,也必须担负起身为头狼的责任,跟着老狼巫学习部族的智慧。 告别了亚历山大部族的狼人们,洛萨有些无所事事的在溪谷城中闲逛了起来。眼前曾经人声鼎沸的街道,已经变成了被绿色藤蔓盘绕的废墟,不过如果真的把这里当成遗迹的人恐怕会被阴影里一闪而逝的老鼠型身影吓的睡不着觉吧。黑山伯爵这么想着,笑了出来,他很清楚这座城市的地下比起往昔更具活力,鼠人作为一个完全崭新的种族,它们在葛洛瑞娅和起司的带领下正朝着谁也未曾见过的道路前进着。但那是地下的故事,金发的男人属于地上,属于阳光普照的地方。 罢了,去河边钓鱼吧。洛萨这么想着,迈步走向了城外,钓鱼俨然已经成为了这几个月里伯爵最大的消遣。这实在是因为灰袍法师的藏书里没有骑士可以给他看的关系,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想念王都的大书库。也不知道马库斯那家伙怎么样了,伯爵用战斧的斧柄敲了敲肩膀。不过,自己一介连爵位和领地都没保住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担心尊贵的国王之手呢?想到这里,他苦笑了起来。 黑山领,听说被烈锤大公接管了。这很好,安德烈是个合格的领袖,也懂得如何才能让领民富裕。至于对自己的通缉,毕竟那是先王发布的命令,在如今这个时期,即使大家不会再去特意搜捕他,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撤销的。算了吧,只要黑山的人民过得好就行了,连王室都亡了,区区黑山家族的传承,还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想着的伯爵穿过城墙和树林,熟悉的来到龙血溪边,河水在阳光下欢乐的歌唱着,好像几个月前的那场浩劫已经如冬天的残冰一样融化无踪了。“再这么闲下去,我就快变成诗人了。”在河边寻了处还算平整的岩台,洛萨一屁股坐了下去,他从背包里掏出钓鱼的工具,鱼杆就从旁边的树林里随便捡根合手的树枝稍微修整一下。 “噗!”鱼钩在轻响中沉入了水底,清澈的河水根本用不着浮漂。啊,真是悠闲啊。洛萨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懒散的看着自己的鱼钩,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被他背在背上的战斧却开始隐隐发出热量。 “吼!”从脑海中爆发出的狮吼震醒了昏昏欲睡的伯爵。 “谁?”洛萨站起身,手摸到斧柄上喊叫道。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章 上钩 ? 鱼杆,被随手放到了石头上,顺着鱼线可以看到几条仍然保持着戒心的游鱼正在饵食旁犹豫的徘徊。不过即使它们此时吞掉着饵料,钓鱼者也没有精力去提起鱼钩。洛萨站在河边,手中战斧低垂,他的目光警戒的扫视着周围,寻找着激起了愚者的正义反应的对象。经过战斗,黑山伯爵对自己的武器有了较深的认识,如果猎巫刀像刚才那样直接发出警告,那么一定是有人想要对自己施法。 这样的情景在王都就发生过一次。洛萨现在都记得那晚的景象,而这绝不是因为由女巫假扮而成的网虫衣着太过暴露造成的,也许不是。想到这里伯爵赶紧收敛心神,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过他也并不是十分担心,这里离溪谷城并不算远,如果真的有什么极为强大的施法者出现,起司没理由会缩在他的塔里不出来。 “噗通”响声吸引了洛萨的注意,他将视线朝声音的来源转过去,却发现这声音只是被大鱼拖走的钓竿掉进河水里的声音。好吧,一支鱼杆而已。但很快,伯爵就意识到,拖走自己鱼杆的那条鱼似乎有些问题,那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布偶。布偶,可以在水里游泳吗?洛萨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了,在他认识的诸多施法者中,只有一个人会开这种恶作剧般的玩笑。 “绮莉?”他对着周围空无一人的景色说道,这名有些疯疯癫癫的女巫是他唯一能想到会干出这些事情的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猎巫刀会向他发出警告,绮莉想要影响他的心智是早有先例的事情。虽然到现在为止洛萨都不明白女巫为什么那么喜欢找自己的麻烦,不过听说在对抗同样来自失心女巫团的女巫时绮莉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现在应该算是溪谷城的盟友,吧? “猜到的太慢了。”带着戏谑意味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可当洛萨转身,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再回头,龙血溪的对面不知何时已经站定了一位女士,她的模样和打扮都不重要,因为看到她的第一眼,人们的所有注意力就会被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勾走。不过拥有猎巫刀的战士还是可以强迫自己认真的打量一下对方,从华丽的衣着和保养的很好的长发来看,在溪谷一别后,这名女巫并没有亏待自己。 “好吧,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打招呼的女士,这是我的疏忽。请您原谅,小姐。”洛萨耸了耸肩,低头用左手在自己额头上点了一下表示歉意。不论现在处境如何,他从小所受的骑士教育都不允许伯爵对女士无礼。即使他清楚女巫并不能当成会魔法的女人来看待。 绮莉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欢快的笑容,她喜欢洛萨的态度,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对这个人感到兴致盎然,黑山伯爵不论是出身,行动,说话的方式都完美的符合了女巫对于骑士的想象。而这就让洛萨成了她眼中最好的,玩具。别误会,绮莉可从来不向往所谓的骑士大人,她只是想看着这个坚守骑士之道的男人在自己的安排下逐渐混乱迷茫最后抛弃原则的样子。那该是多有趣的场景啊! 不过这可不能让他知道,至少在他还能逃跑的时候还不行。女巫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兴奋,用对她来说正常的口气说道,“这还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真正的样子吧,怎么样?不比跟在你身边那个女佣兵差吧?”说着,她甚至还学着那些贵族小姐展示自己的样子优雅的原地转了一个圈。不过说实话,对于从来没经受过艺术教育的女巫来说,她身上浮华的装扮本身就让她和优雅搭不上边。 洛萨挠了挠头,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绮莉真实的模样,不过比起后者的眼睛,她身体的其它部位就显得太正常了。这倒不是说女巫的样貌丑陋,即使绮莉闭上眼睛,她也会是个可以闻名社交界的美女。只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法抹除的疯癫意味让寻常人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像她现在这般学着普通人行动,她给人的感觉也还是太过狂野。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地方才能诞生这样的女子。 “比起这个,你来找我总不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新衣服吧?”伯爵决定还是先不再纠结于绮莉的外貌和个性,直接询问她的来意。据他所知,这个女巫可不是会无事来打招呼的那种人。 绮莉似乎并没有被洛萨岔开话题的举动弄得不高兴,她轻轻一勾手指,河水中的布偶就带着洛萨的鱼杆一跃而上,落在了女巫的面前。她弯腰捡起鱼杆,在看到其简陋的制作时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东西也能拿来钓鱼吗?也对,这种小溪里确实没什么大鱼,不需要多好的鱼杆。就像,这个国家一样。” 洛萨的眼睛眯了起来,虽然仍然在被通缉,但黑山伯爵无疑还是忠诚于苍狮的。即使王室不再,他也还是容不得他人在面前诋毁自己的国度。“收回你的话,女巫。收回你的话我就把这当成是一句玩笑。” “啊呀,生气了吗?”绮莉的笑容绽放开来,她喜欢看别人被自己激怒的样子,不过这种小小的刺激还不够,“可,你凭什么让我收回这句话呢?骑士大人,您离开过这个国家吗?如果没有的话,您又有什么资格说,这里不是一条小溪,而您,不是一条蠢的用这种树枝都能钓上来的鱼呢?” 洛萨,沉默了。他沉默是因为他不是酒馆里三句话不对就会和人动手的粗人。他经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他知道,绮莉恐怕是对的。一直以来,苍狮都鲜少与其他国家往来,除了临近的几个国家与苍狮之间偶有贸易或摩擦之外,苍狮的贵族们都被来自西方的游牧民和南方的精灵牵扯尽了所有的精力。哪里有机会去往其他国家游历呢?在伯爵认识的苍狮人中,恐怕也就只有先王西格特和血狮里昂有过远行的经历,而从他们归来后的作为来看,远行应当是件好事。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巫随手挥动着树枝制成的鱼杆,挂在鱼线上的布偶随之摆动,“是时候该离开小溪了,我的骑士大人。是时候,去见见大海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章 许可 ? 游动在河流中的鱼想要去看看大海,这没什么问题。但洛萨不是鱼,虽然身份被剥夺荣耀被玷污,可他是一名纯正的苍狮骑士。而骑士,不会因为女巫的几句话就远赴他乡,他必须征得自己效忠对象的同意。即使,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真正的效忠仪式,可从王都那个身披灰袍的人站出来为自己与血斧大公决斗的时候,洛萨就已经将自己忠诚献给了如今全体鼠人的守护者。 “所以,女巫请你去帮忙?”被鼠人们称作起司之塔的高塔上,法师正用奇怪的药水朝一盆植物中倒进去。从那盆植物的外观来看,它应该是起司利用女巫戒指创造出的蔓延了整个溪谷的藤蔓的一部分。法师在提出问题的时候仍然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手头的实验上,似乎并没有对洛萨的请求有多么关心。 金发的伯爵挠了挠头发,他的表情有些尴尬。其实绮莉来邀请他同行的理由说出来根本不具有说服性,她只是说失心湾出了些事情,而她必须返回并同时为了安全起见需要一名护卫。洛萨想要答应女巫的主要原因也不是想要保护绮莉的安全,他纯粹只是想去见识一下那座被女巫统治的港口城市以及其它在苍狮未见过的东西。同时,还有一句话他没有和起司讲,就是作为一名战士,他在此时的溪谷真的无事可做。不论是鼠人还是王国都在从之前的瘟疫中休养生息,游牧民的攻击又有烈锤大公来处理,他感觉自己的关节都快生锈了。 “其实也不是非得去…”洛萨越说自己越是没底气,他知道作为一名骑士,耐心是很重要的,只因为没有战斗可以参加就想要旅行,那实在是不够负责任的想法。但伯爵也没法对自己说谎,他的内心催促着他去见识更广大的世界,于是他吸了口气,“你看,我多增加点见闻也是好的对吧,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见到什么都需要请教你。至少这次去过失心湾之后我应该能更加了解女巫。” 起司看着因为药剂而枯死的试验植物皱了皱眉头,他转身看向站在房门处的洛萨,“你会很痛苦的。” “什么意思?”伯爵被法师的话搞懵了,他歪了歪头,询问道。 灰袍将花盆放在窗台下,自己转身坐回椅子里,拿起笔匆匆在羊皮纸上记载着什么,“总的来说,苍狮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国度。不论是否真的信仰骑士精神,这个王国还是存在着一种所有人发自内心认同的秩序。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法律更有效,因为再严明的律法,执行者都还是人。而信仰,直接作用于人。” 起司继续说着,同时将鹅毛笔放到一旁的墨水瓶里又沾了沾,“但是你将要去的地方不一样。我虽然没有亲自到过失心,但我见识过与其类似的地方。在那里没有秩序,没有法律甚至没有道德。纯粹的利益至上和欲望至上让这些地方充斥着混乱,这混乱比任何瘟疫都要可怕,它不仅会给你带来直观的危险,更会改变你的想法。我很好奇,洛萨.黑山,你有这个准备吗?” “总要看看不是吗?如果你一直都躲在那座塔里,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没什么事情可以准备完全的,打仗如此,更别说冒险了。”伯爵笑了,他向后将身子半倚在门框上,放松的说到。 起司抬起头看了看这位同伴,一直以来在苍狮他都认为杰克和洛萨是最值得信任的两个人。他视他们为同伴,不因学识上的差异而有什么影响。这是他和那些灰塔的同门之间都没有的关系。也因此,法师从个人意愿上来说不希望这些同伴们发生什么意外。可人各有志,再加上洛萨说的并没错,如果他一直待在灰塔,此时的溪谷该是怎样一片光景呢? “好吧…”法师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向伯爵,“如果你坚持的话。但有些准备还是要做,你跟我来。”起司说着拉开房门,顺着楼梯带着洛萨走向塔里的另外一个房间。这个时候,可怜的黑山伯爵还没有意识到灰袍口中的准备到底指的是什么。 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网虫和其他几位生活在溪谷的人类照例来到他们经常聚会的地方,一栋整理过的破损不那么严重的房屋,准备享用晚餐。女佣兵最近把自己的时间花在了研究她从库伊拉手里得到的蜘蛛上,驯蛛人的天性如此,他们总是希望能培育出更优良的品种。这也就让她每天除了晚饭时间之外很难看到洛萨,而今天,这件事的难度似乎更高了一些。 “请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爱尔莎有些疑惑的看着大大咧咧坐在桌子旁的男人,他有着一头棕褐色的头发,皮肤略黑,不像是居于北方的苍狮人,而且这人的身上还隐隐约约有一股鱼腥味。他穿着一身粗布的衣物,外面套着件马甲,看起来像是个海员。 “洛萨?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网虫盯着这人看了几分钟后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虽然外貌和穿着有了很大改变,不过男人身上还是有很多小细节足以证明他的真实身份。尤其是他背后背着的那把战斧,虽然那是一把黝黑色的,雕刻着巨大章鱼形状海怪的战斧,但它的大小和形制都和愚者的正义不谋而合。 见直到网虫才认出自己,洛萨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他原本整洁的牙齿变的黄一块黑一块,真真正正的符合了一口烂牙的描述。“怎么样,这是起司给我设计的新形象。我打算这样去失心湾转转。” 女士们的嘴角在无意识的抽搐着,她们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个疑似是洛萨的男人就连说话的嗓音都产生了微妙的沙哑感,完全就是一副被烟酒毁了嗓子的感觉。而就在这个时候,狼行者们难得的也来共赴晚餐,杰克一马当先的推开门,说道, “我闻到了一股鱼腥味,我们今晚吃鱼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章 争吵 ? “你要去失心?”红狐眨了眨眼睛,看着坐在餐桌旁的洛萨。其他坐在桌边的人基本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们眼里的不解和诧异让黑山伯爵下意识的低下头,好像做了什么错事的孩子一样。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既不是个孩子,也还没做出什么坏事,所以再次把头又抬了起来,正视着众人。 “这没什么不好的。你们看,现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做,王国还没恢复我的爵位,起司也同意了,他甚至主动帮我化妆!”黑山伯爵站起身,手里拿着酒杯,他拼命的想要向同伴们证明去失心湾并不是因为他觉得无聊后做的决定。 爱尔莎他们没有再多什么,只是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默默吃着东西的女佣兵。要说这些人里谁对洛萨的决定最在乎,估计也就只有她了。当然,洛萨在站起来的时候也没忘记朝网虫的方向示意,只不过对方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的说法。于是在这种沉默中,伯爵又坐了下来。接下来的晚餐,所有人都处在一种诡异的沉默里,他们在等网虫开口,她比他们更有资格来支持或反对洛萨的决定。 “叮”终于,女佣兵吃完了她眼前的食物,随着餐叉放在盘子上发出的响声,房间里的耳朵全都抬了起来。嗯,这不完全是比喻,因为狼行者们真的把他们的耳朵物理性的抬了起来。不过网虫今天似乎就是希望其他人把胃口彻底吊起来,她拿起餐巾不急不缓的擦了擦嘴,比起平时佣兵随意的作风,她好像故意让自己的行为像一名有良好教养的贵族女性。 “那么,我亲爱的洛萨伯爵。绮莉女士请求您的帮助,您也回应了她,这很好,很符合您的骑士精神。但,您有没有考虑过,如今的您并非王国承认的贵族,而她也不是什么柔弱的公主或村姑。所以恕我直言,这不是可以凭一己好恶就答应下来的事情。”网虫一开口,就不难听出她话里的怨气,要知道平时的女佣兵说话可不是这幅样子,单论起街头流氓的黑话或下流的阴损之词,她足以做在坐所有人的老师。而当这么一位随性的人开始学着贵族的言辞文绉绉的讲话时,饶是敢正面和恶魔作战的黑山伯爵也无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可洛萨到底也是堂堂的一军统帅,王国的伯爵,鼠人瘟疫的扑灭者之一,他保持着自己声调上的镇定,开口回应道,“那这是什么?有人求助,而我也愿意前往,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不,”网虫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翘起腿,冷漠的看着伯爵,“如果她要你去失心湾,那她就得照哪儿的作风来行事。这不是求助,是交易,你提供护卫,她也必须有所回报。还是说,您所希望的回报是金钱和荣誉之外的东西?” “噗!”正在喝水的杰克听到这话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喷了出来,他尴尬的看了看自己喷到桌子上的污迹,在发现现在没人在意这些之后立刻用手边的抹布随手擦了两下。 洛萨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看得出来女佣兵的话刺激到了作为骑士的荣耀感,“我承认我的决定是下的武断,之前也没有询问你们的意见。但说到底,我并不需要为这里的任何人负责,相对的,我想去哪里帮助谁,要不要报酬也都是我的自由。” “你这样的态度在失心活不过三天,而且我保证在你被人下毒或者从背后捅刀子的时候,你的绮莉小姐绝不会帮你!”网虫站了起来,怒容不再掩饰,完整的爆发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她现在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培养蜘蛛之外多注意注意洛萨的状况。这位伯爵大人在某些方面天真的和孩童没有太大差距,只不过能诱惑后者的是糖果,诱惑前者的则是冒险和荣耀。 洛萨也站了起来,即使是在他年幼且遭遇父母身亡的重创时,他也没有向任何人屈服过。说到底,他是黑山家的人,血脉里流淌着猎人的耐心和激情,他热衷于挑战,或许太热衷了也说不定。“我承认我没有见识过苍狮之外的世界,也不清楚那些地方的规则。但我不认为因此就一直躲在这里有什么出路。我是个战士,我的身手不会因为书本增长,只有见识更多,积累更多我才能在下次发生这该死的瘟疫的时候不再那么不知所措!是,冒险总是伴随着危险,哪里都一样,我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过骑士之外的生活。但是你知道对吗?与其对我冷嘲热讽和大吼大叫,教给我,教给我能让我从冒险中生还的方法。” 网虫咬着牙瞪着眼前的男人,对于伯爵近乎强词夺理的说法,她的回应非常简单。“砰!”一拳,毫不留情的砸在洛萨的右侧脸颊上,让后者措不及防的整个人朝左后方倒地。餐桌旁的其他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场景了,不过好事的头狼却吹了声口哨。“蹬!”女佣兵一脚踩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捂着自己的脸一副错愕神情的洛萨。 “我教不会你这个满脑子骑士道德的石头佣兵该怎么处事。所以,我跟你去。”说完,她非常潇洒的离开了被当做餐厅的房屋。门外传来她的声音,“我需要准备些东西,告诉那个女巫,我们三天后出发。” 洛萨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战场上屹立不倒的骑士却在饭桌上被女人一拳击倒,这事光想着就很滑稽。伯爵晃了晃脑袋,吐出一口带着血渍的唾沫,他的脚步有些虚浮,看得出来网虫那一下打的地方非常精准的刺激到了他的耳蜗致使大脑产生了眩晕。他伸出手指,“抱歉各位,你们谁听到她后半句说什么了?我感觉我好像听到了好多鸟叫的声音,你们谁养了这么多叽叽喳喳的宠物?” “这真是太惨无人道了。”同为男性,杰克还是很同情洛萨的遭遇的。不过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惊恐的发现爱尔莎和蒙娜都露出了欣赏的表情,于是狼行者低声嘟囔起来,“说真的,这太可怕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章 伪装 ? 三天的时间对于洛萨和绮莉来说都不算长。就伯爵来说,要准备的东西不是很多,起司给他进行的伪装与其说是化妆,不如说是类似于幻觉魔法类的东西,似乎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转而褪去。洛萨甚至有些杞人忧天的想到,如果法师拒绝给他解开这个咒语,他也许就得顶着这幅水手的样子过一辈子也说不定。当然,这种简单的小把戏是没法瞒过女巫的,至少对于拥有天生异瞳的绮莉来说不行。 可话虽如此,洛萨也在这三天中发现了女巫的几点异样。首先就是绮莉总是会找借口拒绝进入溪谷城,而且她在每次伯爵谈到起司的时候都会心有余悸的望向城中高塔的方向,似乎对这名不久前还共同作战过的法师感到相当程度的畏惧。这点对于对魔法完全一窍不通的洛萨来说有些不能理解,从外观上,他没法意识到现在的起司和几个月前的起司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也是因为灰袍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敌意,有趣的是,洛萨还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他的变装真的是一种魔法,那他手中的猎巫刀为什么没有生效呢?是因为这种魔法并不会伤害到它的主人吗?还是说现在的起司已经可以将自己的魔力凌驾于熔有寒铁的武器之上了吗?而无法被寒铁隔绝的异常之力,真的还属于魔法的范畴吗,这些问题黑山从未想过。 另一件事,就是在这三天中,不论伯爵从那个角度询问,绮莉也没有多说她为什么要人护送着回到失心湾。只是用施法者特有的故弄玄虚巧妙的将洛萨的问题转移和化解,往往是在二人会面结束之后,洛萨才发现对方还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这让伯爵多少产生了些许不安,通过战士的本能,他能察觉到绮莉在疯癫的外表下的焦虑。这个女巫对这次旅行有着莫名的担忧。 这种紧张感感染了洛萨,他在三天中尝试着向其他的同伴发出邀请,希望他们一同参与到这次冒险中来。尤其是狼行者们,如果说灰袍是魔法之道的专家,那狼人就是施法者的天敌,他们对魔力的天生抗性以及对超自然能量的敏锐嗅觉都注定他们会成为这世界上最出色的巫师猎人。但他毕竟对狼行者缺乏了解,在获得狼形的能力时,狼人们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部分犬科的习性,比如领地意识。 根据老狼巫露易丝的解释,狼行者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事件是不会轻易踏出自己的势力范围的,这是为了防止同一区域内存在复数的部族从而发生冲突。据说狼人数量如此稀少的原因正是因为不断的内斗导致的,与非同部族的同类保持距离也就成了他们共同遵守的法则。 劝说狼行者未果,洛萨也就不得不接受这次行动的小队只有三人的状况。他现在只希望佣兵和女巫不会在半路上打起来,因为这二者都分别表达过对对方不同程度的厌恶。而当第三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洛萨才发现他似乎多虑了。因为绮莉在看到从溪谷城走出来的两人时所有的精力都一下子被网虫所带着的宠物所吸引。 “难以置信!”有着明亮双眸的女巫绕着足以担任马匹任务的巨型白色蜘蛛赞叹道,“我也曾经想过要培养自己的宠物,但是这种蜘蛛总是很难养。你知道,它们似乎太,脆弱了,不管我喂什么它都不吃。” 说到自己的专业,驯蛛人也很快来了精神,“莱霍斯特黑眼惑心蛛的培育是非常困难的,因为这种蜘蛛在幼年时只会食用一种主食,自己的同类。一般情况下它们一次产卵生下的几百只小蜘蛛里,只会有不到五十只活过幼年期。而能保持这种体型的就跟少,我得到的所有蛛卵中也就只有这只活了下来。不过看看它!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它会长得和琼斯一般大吗?”绮莉试图去抚摸这只巨型昆虫,但是后者的八只眼睛始终对她保持着警惕。 网虫听到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我想不会。那只蜘蛛的身上有魔法的痕迹,单靠自然生长能保持这样巨大的体型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想要像那一只那样单凭我恐怕做不到。” “魔法?我想我可以帮上忙,你知道,我和库伊拉女士接受的训练是一样的,给我一些时间我应该可以找到她用来增强这些小家伙的符印。你觉得怎么样?”绮莉兴奋的说道,洛萨能感觉到她之前的阴霾消减了不少,但他还不明白为什么。 “你要帮我?为什么?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女佣兵却不这么想,她有些狐疑的看着绮莉,眼前的女巫并不可靠,尤其是在后者曾经亲手杀死自己同胞的情况下。这让网虫不得不怀疑对方的用意。 “好处?哈哈,我可不是佣兵亲爱的小姐!所以这就意味着,我不必像你一样算计每一件事情。”绮莉无不讽刺的说道,不过接着话锋一转,“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确实有我的用意。而且,这对你没什么损失不是吗?你看,你可以为你的宠物增加一层魔法保护,就当是我付给你的定金了如何?” 网虫的眼睛盯着绮莉看了一会,“我不会把我的东西烙上女巫的印记。我可不想它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反咬一口。” “哦!”女巫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夸张的喊叫着,然后看着伯爵说道,“她真无趣,你知道这一点吧!好吧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原因,我给你看就是了。”绮莉说着,蹦跳着钻进了旁边的树丛里,大概过了几分钟之后,她回来了,以另一副姿态。 “这也是魔法吗?”洛萨看着这个有着半黑半白头发的女人皱起眉头说道。他并没有见过库伊拉的样子,所以也没有认出绮莉装扮的对象。但网虫不是,女佣兵很确定她眼前看到的人就是在溪谷城地下控制着无数巨型昆虫的失心女巫,至少看起来如此。 绮莉,或者说库伊拉得意的在两人面前转了一圈,对自己的变身相当满意。要说她和真正的库伊拉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那位女巫绝不会打扮的如此随意。等她确定眼前的两个人已经被自己的魔法搞糊涂之后,她学着这幅外貌的主人的腔调说道,“失心湾发生了变故,大女巫呼唤外出的女儿回家。我不得不放弃追猎那几个叛徒,带着两名用得上的佣兵和我亲爱的宠物赶回故乡。”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章 渔村风波 ? “我讨厌鱼腥的味道。”一口烂牙的男性佣兵扛着裹在布幔中的武器,耸着鼻子抱怨道。他看着眼前鱼市上贩卖的海货露出由衷的厌恶表情,对于一个生在寒冷北方内陆的人来说,大海和其中的生灵都是陌生的。而那不同于牛羊,却又比河鱼大的多的海鱼也让不了解海洋的人感到深深的不安。要说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只有此时的时间已经到了将近正午,早起出海归来贩鱼的渔夫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地的鳞片和鱼血,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你最好快点习惯,就我所知,失心湾的港口区可不是这种小鱼镇可以比的。”烂牙佣兵的身边站着一个体态比他矮小瘦弱的佣兵。从他的发型和衣着来看这应该是位男性,但是他的脸部线条又有较为柔和的部分,当然大部分人没有兴趣盯着一个男人的脸看的如此仔细。会清楚对方面部不似男子的部分,是因为洛萨亲眼看着网虫如何把自己变成一个男人的。用后者的话来说,这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装扮成男人能不能避免麻烦,洛萨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只要和绮莉一起行动,麻烦就从来不会少。就在两人在鱼市上走着,寻找哪个渔夫看起来会有可能能送他们一程的时候,他们的背后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叫骂声。“抓住那个女人!”“拦住她!”诸如此类夹杂着粗口的低吼让洛萨和网虫露出无奈的神色,他们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 “嘿,嘿,伙计们伙计们,冷静一下好吗?至少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伯爵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大概五六个男人凶神恶煞的冲到他面前,而惹事的女巫已经先一步自然的藏到了洛萨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看着那些人。旁边的网虫摇了摇头,她很清楚绮莉的恶作剧对于普通人来说,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佣兵?”带头的男人瞥了眼洛萨的打扮,不屑的说道。不过话虽如此,当他看到伯爵手里拿着武器时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戒备,如果可以的话,没人想要和如浮萍一样的佣兵拼个你死我活,因为这根本划不来。不过,背后的手下可不允许领头者退缩,他撸起袖子,露出因为劳作而结实的肌肉,以及上面密布的丑陋疤痕,其中不乏刀疤。“我劝你还是站到旁边去,小子。你身后那个娘们今天死定了!” “所以我说她到底干了什么?”洛萨用左手挠了挠头,目光快速的在这些人身上扫过。他试图用语言来缓解冲突,可出于经验,伯爵也在心中默默算计着如果和对方肉搏光凭自己和网虫有几分胜算。至于使用战斧?这个小渔村好歹也还算是苍狮的疆域之内,黑山伯爵可不会对自己的国民拔剑相向。 领头的男人还在思考着该怎么避免和佣兵的冲突,他身后的人却已经按捺不住了,一个光头大汉指着窃笑的绮莉说道,“他把俺们船头的眼睛给扎瞎了!俺们要把她的眼睛也挖出来!”大汉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不仅是在这个渔村,但凡是依靠大海谋生的地方,船长总是有着极高的声望和地位。若非如此,没有人敢于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他的船上。而正因如此,当着船员的面伤害他们的船长是非常不智的选择,在大海上讨生活的人绝不比在陆地上生活的人软弱,那些习惯于拉扯渔网和缆绳的粗壮手臂在打架时一样威力十足。 这一点在上个镇子的时候洛萨已经用自己的身体确认过了。他呼出一口气,之前在被人打过的肋下还在隐隐作痛,不过就此退让可不是骑士的作风,不管怎么说,保护女士都是必须要做的。况且,伯爵真正在保护的人是眼前这些渔夫啊,要是把绮莉真的惹急了,天知道这个女巫会干出什么事来。恐怕把整个镇子烧了都不是不可能吧。 “我想这位女士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弄伤你们船头的眼睛,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吗?”伯爵将战斧低垂,为避免冲突做着最后的努力。 “详细?好我这就详细的告诉你!”失去耐心的领头人狞笑着,拳头和声音同时到达了洛萨的耳边。而这一击毫无疑问的被伯爵挡了下来,他早在对手抬手的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他的意图。不过他没料到的是,这场战斗可不是公平的决斗。 眼见佣兵想要还手,剩下的渔夫们一拥而上,他们抡起壮实的拳头,朝着洛萨的身体狠狠砸下去。可怜的黑山伯爵,他所受的训练教会了他如何战斗,可这种街头的流氓斗殴则截然不同。洛萨轻松的挡住了前几下攻击,灵巧的躲开了后几下攻击,但就在他打算反击的时候,背后却被人用不知从哪里搬来的椅子重重来了一下!“咔嚓!”木质的座椅应声碎裂,切实被击中的黑山伯爵整个人不可抑制的朝前倾身,正好撞上对着他面门来的拳头。这一下,可比之前网虫打的重多了。而本该躲在洛萨身后的女巫,早就跑到远处去开心的看着这些。 “打死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把他放进木桶里喂鲨鱼!”热血上头的渔夫可不管手下的轻重,他们越打越上瘾,原始的残暴完全占据了他们的大脑。现在的他们才不管被打的人是否无辜,也忘了要为船头讨个说法,只剩下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的变态快感在不断扩大。 “所以我说,你就是这个蠢蛋。”熟练的佣兵才不会让自己置身于这种险境中,熟练的佣兵亦非常清楚该怎么处理这些暴民。她从腰带里掏出小刀,瞅准一名大汉抬起的拳头,两步爬到他的背上,照着那只手的手背中央一下子的刺进去! “啊!我的手!”惨叫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看到被打的佣兵的同伴手里攥着沾着血的刀,在他的脚边趴着一个捂着自己的手发出呻吟的渔夫。网虫的眼睛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气,那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佣兵才会有的可怕眼神。不需要语言上的威胁,女佣兵朝人群迈出一步,那些人就后退一步,他们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身强力壮的渔夫,而对方却是刀头舔血手握利刃的佣兵。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网虫走到洛萨的身边,从自己的剑鞘里拔出短剑,这可比小刀有威慑力的多。 “呀!佣兵杀人啦!”女性的尖叫从不远处传来,四处奔逃的人群进一步的动摇了这些渔夫们的战意。女佣兵手持短剑作势欲砍! 其实仔细想想,一名手持武器的佣兵也不足以战胜这些渔夫,他手里的短剑可以捅进一个人的身体里,或许可以砍断第二个人的手臂。但绝对没法再伤到第三个人。只要一拥而上,拼着受伤的代价,想要制服甚至杀死这名矮小的佣兵对于这些大汉来说并不困难。但问题是,谁来当第一和第二个被佣兵砍杀的人?他们不是战士,虽然以捕鱼为业,以大海为邻,但这不代表他们能直视鲜血和恐惧。于是逃吧,反正我们也把那个佣兵打了一顿,在伤及自己之前,先撤退吧。 鱼市,这下彻底安静了下来。那名被刺穿了手背的渔夫在被网虫踢了一脚后也抱着伤手狼狈的逃跑了。女佣兵看着最后一个人消失在转角,才松了口气,将短剑入鞘,看向地上蹲伏着的洛萨。“还站的起来吗?” “你做的有些过火了,那个倒霉蛋的手恐怕保不住了。”黑山伯爵用责怪的语气说着,站了起来。除了脸上有几块淤青之外,他看起来并无大碍,“你知道我衣服下面有穿链甲,这些家伙的拳头伤不到我。没必要见血的,他们打一会儿累了就会走。” 网虫的语气比洛萨还糟,她把小刀上的血迹用鞋底擦去,将其别回腰带,“你太不了解这些人了。既然有人用椅子砸你,就会有人拿起其它东西。这里是鱼市,鱼叉和刀具要多少有多少,等你被砍掉一条胳膊,看你还能不能说我做的太过火。” 伯爵看了看四周的摊位上,确实摆放着不少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他知道女佣兵说的有道理,于是重重叹了口气,“好吧,我下次会争取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不过,我们惹事的那个人呢?” 经他这么一说,网虫才发现绮莉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没了踪影。她咬着嘴唇,气氛的跺了跺脚,“答应那个女巫就是个错误。她除了惹麻烦什么都不会!” 洛萨想要说什么,可还不等他开口,绮莉的身影就又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同时她还拉着一个看起来惊慌失措的中年男人。“嗨!看我找到了什么!这位好心的船长同意带我们出海!” 两人看着女巫拉着的那位“好心”船长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用胳膊想也知道他是被人强迫的。洛萨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迎着绮莉走了过去。而网虫则低声摇头嘟囔着,“疯子。”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章 启航 任谁也看得出来眼前的中年男子并不愿意带着这只诡异的小队走向自己的船。奈何他实在是无力抵抗那个眼睛里好像有星星般的女人开出的价码,那是他捕鱼一年都不见得能换来的财富,而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完全可以靠着这笔钱过上更好的生活。当然,渔夫也不傻,他知道但凡会用如此重金来换取一次搭载的人铁定不正常,他们一定有着极为危险的企图甚至还有可能将自己杀死以封口顺便赖账。但苍狮的经济在鼠人瘟疫中遭受了重创,对于那些贵族老爷和骑士大人来说,这无外乎是多征收些税款的事情,可这些税款落在平民的头上,就意味着生计的难以维系。如果他不干这票买卖,恐怕他的小儿子撑不过这个春天。 洛萨能看出男人的不情愿和担忧,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次绮莉没有用魔法来影响别人的心智,只是单纯的用金钱获得服务的话,即使黑山伯爵也找不到不对的地方。要说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恐怕就是女巫到底有没有钱来支付承诺给渔夫的价码。想到这里,洛萨摸了摸怀里的金项链,这是他作为黑山伯爵衣物中作为装饰品的小东西,把这个给渔夫应该可以让他满意。 “你的宠物,不跟着一起来吗?”伯爵看了看身边一副不情愿样子的网虫,早在进入渔村之前女佣兵就将自己的八腿宠物安置在了附近的森林里,那可不是能让普通人随便看到的东西。对于洛萨的关心,后者看了他一眼,用有些尖锐的语气说,“你不会以为凭一艘渔船就能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吧?放心,我会让它在岸上跟着的。” 显然,刚才在鱼市的风波还让网虫在气头上。伯爵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在一旁对码头景象颇感兴趣的绮莉,“你们来的时候也是坐船来的吗?”既然此时他们要到失心去,那走女巫们来苍狮时的路径自然最保险。不过这一路上绮莉却对她们是如何来到这个国家的闭口不言,这种感觉也不是她故意要隐瞒,而是单纯的出于趣味不想要告知同伴前方将要遇到的东西,期待看到他们脸上吃惊的样子。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果然,现在的绮莉还是保持着神秘感。同时,她用力嗅了嗅周围的空气,本就明亮的双眸更加耀眼起来,“看来得到号召的不止我一个人呢,不过也好,这样事情才更有意思。” 渔村的港口并没多大,或者说这几条伸出陆地的简陋木质踏板能不能被称为港口都是个问题。中年男人踩着脚下嘎吱作响的木板,将小队带向停靠在港湾里的些许渔船,他指着其中一艘转头对他们说道,“这就是我的船,你们要是觉得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洛萨有些犹豫的看着面前这艘连布棚都没有的小船,或许舢板才是更适合它的称呼也说不定。用这样的船在水面上航行本质上跟抱着一根原木没什么区别。“它载得动我们所有人吗?”伯爵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即使在目前没有人坐进去的情况下,这艘船的吃水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深度,高于水面的部分恐怕也就两个拳头的高度,这样的状况联系上两名战士身上的护甲和武器,难保不会直接沉船。 中年渔夫也意识到了问题,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两名佣兵又看看自己的小船,这毕竟是他吃饭的家伙,所以他很清楚船只的载重量恐怕没法承载码头上的这些人。可就在他准备提出分两批带三人前往说好的地点时,码头远处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看来是那些家伙找回来了。”网虫淡淡的说道。这是很合理的事情,这里毕竟是人家的镇子,伤了人还想要大摇大摆的离开恐怕并不容易。洛萨晃了晃脑袋,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听这个动静和平的解决问题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既如此,黑山伯爵还没有死板到被人刀剑相向仍不还手的地步。不过就在两个佣兵摩拳擦掌的时候,绮莉却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到洛萨的后腰上将其踢到了小船里。 “你干什…”伯爵的抱怨还没说完,网虫也被女巫用双手推着跌在了他的身上,二人的面孔非常的接近。不去管小船上陷入尴尬境地的两人,绮莉用一副半玩笑半威胁的口吻对那名可怜的船夫说道,“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带着我们赶紧离开,只要动作够快,那些蠢货不一定找得到你头上。要么,你猜猜他们会不会连带着把怒气发在你身上?” “可我的船它没法载这么多人,它会…”渔夫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女巫用手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接着盯着前者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它不会有事的。而你,也会拿到之前谈好的报酬。” 等洛萨和网虫都坐起来的时候,小船已经在渔夫的滑动下朝着港湾外移动了,有趣的是,虽然四周的海水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灌进这艘可怜的舢板中,但就是差那么一点被无形的力量拦在了船身之外,只有零星的水花溅入,证明它确实正在水面上航行。当小船转出鱼港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些来寻仇的人并未见到他们出港的样子,想来是没有料到这几个外乡人在如此快的速度内就说服了一名渔夫带他们出海。 腥咸的海风,吹动着人们的头发,渔夫在确认了风向之后竖起了船帆,以风力代替人力推动船只前进。不过话虽如此,渔船离岸边的峭壁和长在浅海的红树林也不过就是相隔了大概不到五十米的样子,可以说是贴着海岸线在前进,与真正驶入大海完全不同。当日头渐渐朝西的时候,前方高耸的峭壁投射下巨大的阴影,看起来好似一个没有下颚的头颅。 “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绮莉指着远处的怪异景象说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九章 本性难移 ? 在海上漂泊的人嘴里总是会有许多诡异的传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上生活的枯燥还是确有其事,在有年纪的海员口中,大海以及它所比邻和包容的陆地总是危机四伏且变幻莫测的,即使是一块突出海面的礁石,在他们口中也有可能是某种海洋怪物的残骸或者海妖们诱惑水手的平台。而如果一块突出的岩壁在阳光下像是颗没有下颚的头骨,那你就别指望这附近没有关于它的传说。 “你们要去那里?不,你没跟我说清楚是去垂死者峭壁!这和我们的交易不一样,我和我的船都不会接近那里!绝不!”中年渔夫在看到绮莉的手指方向后脸色瞬间变白,他的声音颤抖,其中饱含着恐惧。他甚至想要改变航行的方向让船只立刻靠岸,当然这件事在洛萨阻止了他碰到船舵后并没有真的发生。 “冷静一点,先生。”黑山伯爵一手按着船舵,一手按住渔夫,“那地方有这么糟糕吗?” 中年人挣扎着想要从洛萨的力量下起身,但是训练有素的骑士可不会连一个普通人都控制不住。在几次尝试无果后,他也只得再次开口,“你们这些外乡人,你们不了解那里,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快让我改变航向,我们不能再靠近那里了!” 渔夫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洛萨转头,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女巫,等待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绮莉眨眨眼,“好吧,那地方确实有些魔法残留,不过也就是那样而已。它不会妨碍我们的,相反,它还能让这些闲杂人等离得远远的。况且,如果我们真要去失心,你最好习惯这些,海上的事情不是内陆人可以想象的。”听她的口气,被称作垂死者峭壁的悬崖似乎确有古怪。至于这古怪是否真的如绮莉所说般不值一提,伯爵则完全不相信。魔法就是魔法,哪怕再微弱,对于阳光下的住民来说都是危险的。 “我们非去不可吗?”网虫皱着眉头问道,如果说洛萨对魔法的态度是慎重的审视,那她就是希望尽量远离。海上的恐怖传说历来不少,而其中没有任何一个是她想要亲历的。归根结底,明哲保身才是佣兵处事的法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事情,是那些自称冒险者的莽夫才会去做的事情。 绮莉悠闲的用手指碰触着船外的水面,“来的时候我们把船沉在那里,如果想回失心湾,我们就必须拿到那艘船。” 伯爵和佣兵对视了一眼,老实说他们并不能理解一艘沉船为什么会是通往失心湾的必要条件。不过跟灰袍相处的经历已经告诉他们,对于巫术和魔法的领域,站在其外的人最好不要询问太多,因为即使施法者愿意向他们解释,说出来的往往也只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所以说到底,普通人和施法者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好吧,如果你觉得太难以接受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先把你放上岸。你自己能走回村子对吗?”洛萨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与其强迫渔夫留下来增加难以预料的变数,不如让他在此离开。“我们可以先把报酬给你,甚至多给你一些,用来补偿你的船。你看这样如何?” 中年人听到这话咽了口唾沫,他盯着面前的佣兵,从外观上来看,对方完全不值得信任。但不知怎的,渔夫并不觉得一个一嘴烂牙烟酒过度的佣兵会说出这种话。有那么一瞬间,他还觉得自己船上有一名骑士。不过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你没有骗我吗?你们会让我先上岸并且给我报酬?” “我想剩下的距离我们可以自己驾船过去。因此没必要让你跟着我们冒险。”洛萨点点头,看向绮莉,“那么说好的报酬呢?” 女巫不高兴的撇过头去,她可从来没想过让这个渔夫下船,看普通人在完全无法理解的遭遇下惊慌失措可是非常有意思的娱乐。可,面对黑山伯爵认真的眼神,绮莉还是不情不愿的掏出一个小袋子,随着船只的摇晃从里面的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没完成交易,说好的把我们送到目的地的!他没遵守约定!” “但我们也没有理由直接拿走别人的船。”洛萨用有些无奈的口气说道,将钱袋从绮莉的手里接过来交给渔夫。“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明天,或者后天,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再回来看看,如果我们平安离开,我会把你的船停在这附近。” “哦,谢谢你,敬爱的先生。您真是太好了。”男人拿过钱袋,连忙对伯爵表示谢意。而洛萨只是摇摇头,控制着船舵让小船靠岸。等那人离开了小船后,洛萨转头对网虫说道。“你能让你的宠物保护他回去吗?我担心这附近可能有野兽存在。” 女佣兵皱着眉头,用奇怪的眼光盯着他,“你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吗?他不是你的领民,而且我们已经给了他报酬,我没派蜘蛛去把他手里的钱抢回来就已经是守规矩了,你居然还让我去保护他?我看你也跟他一起上岸好了,伯爵大人。” 洛萨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本能的想要斥责同伴冷血的说法。但转念一想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于是也只能把这口气闷在自己心里默默的用船桨将小船推离岸边。网虫见此冷哼了一声,看向别的地方去了。只是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女巫看着那名渔夫离开的方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那是一种小孩子眼见自己恶作剧得逞时才会发出的难以抑制的兴奋表情。只不过绮莉可不是个孩子,而那些带有魔法的恶作剧,往往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东西。 “嘎,嘎!”从远处树林里飞起的水鸟在小船的上空飞过,与海面上投下小小的阴影。这些水鸟本来是栖息在海边的树林中的,此时却倾巢而出,那究竟是因为现在到了它们觅食的时刻,还是因为在那片树林中,正发生着什么令它们感到恐惧的事情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十章 问候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们回去吧。等我办完了这件事情自己会回去的。”一头绿色长发的小女孩站在森林旁的道路边,对面前的男人们说道。在这条小路的左侧是茂密的森林,右侧则是向下如刀削斧砍般的峭壁,海水在潮汐作用下拍打着这些岩石,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护送女孩至此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开口说道,“可是独眼老大命令我们全程护送您去失心湾,现在这样我们没法复命啊。而且,您也拒绝了我们租船的建议,眼下没有船只您也没办法渡海不是吗?”虽然对于生活在王都的黑暗住民来说,人类社会中所谓的势力既不可靠也不团结,但对于普通人,独眼这个名字就是苍狮地下世界的绝对统治者。尤其是这段时间借着各地的动乱,这股立足于王都的势力得到了极大的扩张。甚至有人传说,作为首领的独眼,本身会使用某种巫术!这就更让为他效力的人不敢弄虚作假了。 不过这些人不会想到,在独眼的势力中真正拥有施法能力的并非是他们认为的那个首领,而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以及另外两个普通成员更难见到的女士。在他们看来,既然佩格担任了赤红之瞳酒馆老板一职,那么她对于独眼来说就是颇有价值的存在。不管她的实际身份是独眼的私生女,亦或是其某种兴趣的满足者,她的性命都是非常重要的。至少比自己这几个人来的重要。所以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独眼会让他们保护佩格来到这个位于王国南部的偏僻渔村进而前往失心湾,可想来如果几人在此撒手不管,一定会受到严惩。 女巫叹了口气,她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得了的,况且这几个人也帮不上忙。而就在佩格想着该用什么说词让他们离开的时候,树林中传来了鸟雀惊叫的声音。几头小鹿从树丛里冲了出来,在慌乱中没有看到前方的悬崖径直冲了下去。 “什么?”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句话,但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引发这场慌乱的元凶。那人,或者说,那东西正从树林里跑出来。 平心而论,他还保持着粗糙的人类外观,但那也只是说明他具有大略的四肢和一个头部,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肢体从躯干上衍生出来。而即使是那些人类的躯体上,也遍布着柔软湿滑的暗褐色并带有浅灰色斑点的,类似于某种海洋软体动物的覆盖物。一些多余的眼睛生长在这些覆盖物上,不过事实上那只是类似藤壶的硬质贝壳。这怪物的腿一长一短,较短的那条下端分裂成几根带着吸盘的触手,这样的东西同样也生长在他的手臂上。至于头部,仍然可以看出粗略的人形,但那如同在海水里浸泡了好几个月的惨白色半透明皮肤以及皮肤下蠕动的暗红色蠕虫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人类的颅骨在他脑中已经不存。 “救…”怪物蹒跚着,伸出满是触手的胳膊朝向路边的几人,他的一颗眼珠已经因为失去了眼眶而自然的滑落下来,通过后面的肌肉吊在面皮上。而目睹了这样的东西,那几个只是被独眼随意挑出来的人会有什么反应也就可想而知了。 “怪物啊!”“恶魔!是恶魔!”在这种情况下,没人再顾得上保护佩格,他们连滚带爬侧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没过几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也不能怪他们没有勇气,未知永远是人类恐惧的主要来源,而且他们的离开也恰好方便了佩格。 小女巫叹了口气,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慌乱,好像正朝着自己跑来的怪物只是一个长得不大好看的人一样。“我想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吧。”佩格说着,绿色的秀发在魔力的作用下开始入海浪般起伏,“但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尤其是在我还没到家的时候,绮莉。” “轰!”一波巨大的海浪狠狠的撞击在峭壁上,发出的声势似乎要把这座大陆击垮。但它终究没能击垮在此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岩壁,只能忿忿的将自己撞碎成无数飞溅的水滴。而这些水滴在阳光和海风中飞舞着,朝着岩壁之上的方向飘去,缓慢的像是雪花。 无色的海水接触到绿色的头发,顷刻间挥发出淡白色的雾气,它们升腾着,扩撒着,包裹着并保护着其中小小的身影。佩格并不喜欢战斗,但作为库伊拉亲自挑选的跟随她来到苍狮追杀叛逃者的二人之一,她也绝不生疏于战斗。女巫的魔法与灰袍不同,来源不同,原理相距则更远,同时作为来自海港的施法者,海水是她最常用和擅用的媒介。 带着浓重海腥味的雾气在笼罩住佩格的同时也很快吞噬了那个怪物以及他附近色植物。可以看到随着雾气的扩散,被笼罩其中的树木与植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它们的表面凝结出大颗大颗的盐粒,而主体却像是被抽掉了所有水分一样变的脆弱且佝偻。 “被海水灌溉的土地无法长出任何东西。若不是整个世界都在用水去冲淡它,海洋里的盐足以腌制这世上的所有生灵。”佩格低声自语着,这是她在小时候听其他年长的女巫说过的话。海水不可饮用,是因为它们对于生活在陆地上的生物来说太过于混杂了,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液体,却又孕育出了数量远超牛羊的鱼群。那么海水,到底是生命之水,还是死亡之水呢?海洋到底是生命的起源,还是万物的坟场呢?这对于以大海为故乡的女巫来说是个问题。 “咔啦,咔啦”盐粒因为重量从附着的平面上脱落,留下一片了无生机的世界。那个狰狞的怪物,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像是一条被放到盐桶里腌了太久的咸鱼。佩格一向讨厌咸鱼,已经死去的躯体在盐分的加工下不得安息。小女巫踏着地上的盐粒,走到怪物的尸体旁,从他身上残破的衣服里找到了一袋钱币。她轻轻打开钱袋,从中取出两枚印着章鱼徽记的金币放到死者的眼睛上。据说,这可以让他们前往冥界时打点好沿途的事宜。 “女巫的钱是不能碰的。看来没人教过你。”佩格看着眼睛上放着金币的尸体,摇头说道。接着她又看了看远处骷髅形状的岩石,“我还以为我不会再见到这东西了呢,真遗憾。”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十一章 诅咒女士号 天色渐晚,冷风初起。没有了太阳提供热能,海水只能无奈的降低自己的温度,而它最后的尝试,就是像一只巨大的怪物一样吞噬上方空气中仅剩的那些热量。海风的冷,与从龙脊山吹下来的冷是不同的。对于洛萨来说,后者只需要披上厚一些的衣服,点起一团篝火就能够驱散,但前者却像是具有自己的意识一样,顺着衣物间的每一条缝隙钻入,在温热的皮肤上跳舞。 “我们在等什么?”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洛萨抬头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问道。如果在落日之前水面上的环境已经这么令人难以忍受,那不难想象真的天黑后这艘小船上的感觉会有多恶劣。而且,虽然不是没坐过船,黑山伯爵到底还是一名骑士,他可以在颠簸的马背上休息进食,却无法在跟着水波晃动的船只上保持太久的平衡。 网虫比伯爵的表现好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作为一名驯蛛人,她并不常在水面上行动,因为正常的船只都会拒载她吓人的宠物。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在照顾洛萨的同时略微注意水面的状态。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比树林还要让人容易觉得无聊,那恐怕就是水面了。即使是最专注的渔夫,亦需要鱼漂来帮助自己集中注意力,可惜的是女佣兵没有鱼漂。 “如果我们在村里补给一些吃的就好了,哪怕只是些腌鱼都能让我更容易下咽一些。”网虫收回了警戒的目光,从携带的行李中拿出干硬的面包干,这是无暇准备食物的旅人最长准备的口粮。也是最难吃的那种,粗糙,坚硬,比起食物这东西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飞刀之类的武器。女佣兵皱着眉头尝试着咬了一口,理所当然的没有成功。她无奈的摇摇头,在口中囤积更多的唾液,以期能将这如岩石般的食物软化。此时的洛萨则半躺在小船里,嘴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 “吃点东西?”网虫将另一块面包干递给伯爵,后者脸色铁青的摆摆手,即使不吃不喝,他的身体已经在抗议着仿佛永不停息的颠簸了。佣兵撇撇嘴,转而把食物递给女巫,后者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她已经这样将近一个下午了。 “即使是女巫也需要进食对吗?”在发现绮莉对自己递去的食物不闻不问之后,驯蛛人开口提醒道。女巫转过头,眼睛里散发出让人心悸的幽邃光芒,吓的佣兵险些叫出声。不过这光芒只有一瞬,刹那间就消失了,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今天的绮莉在送走了渔夫后就出奇的安静,她结果网虫递来的面包干,随手把它放进海水里沾了沾。 “嘿!”“别担心,我几乎算是喝着海水长大的。”绮莉耸耸肩,若无其事的将滴着海水的食物放进嘴里,接着转头继续看太阳的位置去了。网虫见此愣了几秒,在心中再次提醒自己女巫并不是人类所以这并不奇怪后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她费力的咬着嘴里干硬的物质,心不在焉的向着也许自己也应该尝试着沾一点海水? “时刻已至。”当太阳的底部接触到海面时,女巫站了起来,她的头发在海风中飘散着,眼睛里倒映着落日的光芒。但那光芒真的来自落日吗?如果真是如此,为何绮莉瞳孔中映出的太阳有着令人不快的颜色呢? “什么时刻?”洛萨捂着自己的脑袋挣扎着坐起身子,他疑惑的看着女巫,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网虫也不知道,可比起询问,佣兵更倾向于将手放到武器上来加强防备。她早就已经策划好了如果绮莉要在这里对他们动手,自己该如何从这艘船上逃离。也许还带着伯爵? 女巫没有回答战士的问题,她的双手上举,嘴里开始念诵出晦涩的音节。这些音节恐怕并不属于任何语言,但却会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水底,非常非常深邃的水底。岩壁成了天然的扩音器,绮莉的念诵声被其放大,顺着海风在这海湾中回荡。在这声音的影响下,洛萨等人眼中的落日渐渐从金红色变化,像蒙上了一层铁锈般的朝着锈绿色改变。与此同时,空气中的海腥味比起之前明显了不少,而且还在变的更加呛鼻。网虫想要跳船,可她一转头,发现原本淡蓝色的海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幽蓝且极度深沉的颜色,好像水面下突然出现了一道深渊,正张开大嘴等待着愚蠢的生灵跃入其中化为美餐。 阴森的念诵声回荡着,可渐渐的,另一个小一些却同样坚定的声音加入了这吟诵。声音的源头来自于骷髅形峭壁的顶端,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比绮莉长的多,直到脚踝的绿色长发像是纷杂的海草般晃动着。她同样看着落日,但佩格眼中的落日却是青白色的,那是浪花尖端泡沫的颜色。 两名女巫,两种声音,同样的咒文在二人的合作下才真正变的完整。一者是海面的平静,一者是海底的涌动,而随着这二者混溶的越来越完美,旋涡,开始在骷髅形峭壁的下发出现,海水的颜色开始再次转化,从深变浅,好像从海渊深处逐渐向上爬升一样。 落日,已经有一半沉入了海底。女巫们的声音在某一个时刻同时高亢起来,也就是那个瞬间,一位捂着自己心脏的美人冲出了水面!那是座船首像,雕刻着的是一名有着齐腰长发,下半身具有鱼类特征的女子。她的双眼低垂且半闭,两手捂着自己的左侧胸口,一些故意雕刻出来的液体状物质从手指的缝隙中溢出,被最后一抹残阳染得鲜红。 “轰啦!”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巨大的水花,等它们平静下来的时候,海面上已经多出了一艘三桅帆船。它比之前在渔村中看到的任何一艘船都要大,想来凭借着这样的船身,它必是足以在大海上航行。 “看!那就是我们的船!诅咒女士号!”绮莉兴奋的指着海面上的帆船,对两名目瞪口呆的同伴喊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十二章 女巫之船 被称为诅咒女士号的三桅帆船是一艘对于苍狮人来说过于巨大的船只。对于这个地处世界北方的王国来说,国境内与大海比邻的部分本来就非常之少,而其中可以用作港口发展渔业的更是几乎没有。况且历来王国从来没有被从海上攻击的先例,即使是最饥不择食的海盗,也不会来这块贫瘠而且寒冷的海域搜索猎物。故此,苍狮的造船业可以说是相当落后的。别说是三桅帆船,就是稍大一些的渔船恐怕就足以让习惯于骑马和辽阔平原的苍狮人惊叹的了。 既然连初窥门径都谈不上,也就无从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西是多少国家梦寐以求的技术结晶。洛萨像是个孩子走在甲板上,对船上的所有东西都感到好奇。可环视着周围的女佣兵却识货的多,凡是在海边城市待过的人都会听当地的水手对船只的优良有所讨论,出产自失心湾的船只,是那些水手和船长梦寐以求的宝物。要论为什么,这得从失心湾的地理情况说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说苍狮是被大海抛弃的国度,那失心就像海洋的宠儿。 靠海隆起的山峦组成了弯月型的天然屏障,将狂风和巨浪阻隔在外形成堪称完美的天然深水港。自山峦上流淌下的山泉解决了港湾的淡水问题,这险要的地形也同样阻隔了对这里图谋不轨的敌人。网这是一座无法从陆路抵达的城市,尽管它确实落在大陆的版图上,但除非是身具双翼的飞鸟,否则没人真的能越过那些山峰和它们上面覆盖着的茂密雨林抵达那里。 起初,这片隐秘的乐土被偶然发现的海盗们当成是存放战利品的秘境。可好景不长,保密和团结一向是海盗的硬伤,越来越多的人闻风而至,刚开始是为了冒险偷取海盗的宝藏,后来则是看重这里的战略价值。总之,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座水手的城市在此建立起来。大量的木桩从附近的森林中被砍伐,深深的插进不稳定的沙滩里以作为房屋的地基。原本就存在的山洞被开凿成为天然的居住地。然而这处战略要地的弊病也出现了,浸满海水的土壤注定这里无法种植任何的作物,整个海港的食物都必须依靠外部供给,那些妄图拥有这里的国家最终皆因无法负担统治所需要的高昂费用而选择了放弃。所以如今这里的住民只有一种人,掠夺者。 拥有的舰队足以洗劫沿海要塞的海盗头目,暗中挑动国与国之间战争并从中获利的战争贩子,崇拜深海中邪神的疯狂教会,诸如此类的组织和个人组成了失心湾混乱而又血腥的历史并一直延续至今。网运送尸体的船只每天都在开的更远,因为如果海床上堆积了太多的尸体可能会影响航行,大批大批的肉食鱼类,有且不仅有鲨鱼,常年成群结队的出没在这片海域,吞食那些在城市斗争中淘汰的失败者。 而不论是海盗也好,商人也罢,每一个曾经拥有这座城市的统治群体都明白,要想自己的地位坐的稳固,强大的海上力量是必不可缺的。船工和与此相关的匠人在他们看来是最抢手的财宝,他们从世界各地捕获这些人,囚禁他们,逼迫其为自己打造出更好,更坚固的船身,并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其上,这个传统到了失心女巫们手中,更是得到了进一步发扬。 “佩格为什么会在这里?”抬头看了看站在船身后半段隆起露台上的小女巫,洛萨朝绮莉问道。后者此时正忙着将甲板两侧护栏上的螃蟹用手指弹到水里去。可能是对这种摧残小动物的娱乐太入迷了吧,女巫并没有回答伯爵的问题。 “显然受到召唤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女巫团肯定是召集了所有在外的女巫,而且我保证你的那位绮莉小姐不会告诉我们原因。”正抚摸着主桅杆以确定其材质的网虫说道,她抬头看了看挂在桅杆上低垂着的船帆,又看了看一旁的绞盘,单凭一两个人的力量可不足以转动那东西。于是她得出了结论,“单凭我们四个没法开动这艘船,它太大了。” 洛萨点点头,即使他对航海一窍不通也知道这样的船只绝不是几个人可以驾驶的。他看向之前渔村的方向,思考着上哪才能找到足以开动诅咒女士号的人手,而他的想法显然是多余的。因为自失心来到苍狮的时候,这艘船上也只有三名女巫而已。 “噗!”暗黄色的火苗,从装饰在船只各个位置的铜质灯笼里亮起。普通蜡烛燃起的火焰不会是这种颜色,这些是鱼油蜡烛。佩格双手放在露台的护栏上,这本该是船长俯瞰他船只甲板时的动作,但由于小女巫的身高,让这个动作变的相当滑稽。佩格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轻咳了两声。 “如果你们都准备好了,我就要开船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你们两个现在还是可以选择下船。”佩格不讨厌洛萨和网虫,所以她不希望这两个人跟着她们去那个该死的港口。可女巫也没有必要要保护这两个人,因此如果他们选择不下船,佩格也不会说什么,有人一心求死,何必阻拦他呢? “你确定吗小姐?这艘船怎么看也不像能开动的样子!而且我们也没准备补给!”洛萨大声对高处的女巫说道,夜晚的海浪声比白天更大。不过稳定的船体倒是让伯爵感觉没有之前在小船上那么糟糕。 佩格冷哼了一声,她讨厌别人质疑自己的决定,而伯爵的回答也被她当做了对前往失心的坚持。“看好了,苍狮人,这艘诅咒女士号可不需要那些粗俗的水手。”说着,女巫将小手放在了对她来说太大了的舵盘上,用尽全力转动起来。 “她在干什么?光转那个轮子我们就能…见鬼!”洛萨正在和女佣兵说话,接着他就看到在鱼油灯的诡异光线下,无人推动的绞盘一边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一边缓慢的开始转动。同样的,这艘船上的每一处部件都好像活了一般,在看不见的力量下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船上的两人惊恐的看着身边的事物,直到被雕刻成两把交叉在一起的弯刀的船锚缓缓的从海水中升起。 “现在,我们出发了。”三张绘制着和船首像同样标志的巨大船帆在晚风中展开,推动着整艘船缓缓的朝着外海前进。伴随着一阵让人不安的碰撞声,洛萨他们看到之前他们乘坐的小船不幸的被诅咒女士号撞成了一大滩漂在水面上的残骸。 “哦,可怜的渔夫,他找不回自己的船了。”伯爵低声说道,这小小的叹息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波涛里。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十三章 危险的大海 大海,作为构成自然世界的一部分有着相当微妙的地位。一方面,人类也好,精灵也好,矮人也好甚至是食尸鬼或者其它什么异怪都是陆地的住民,对于他们来说,大海是陌生的。即使是在海上讨了大半辈子生活的老海员,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怎样的存在上航行。那些被船长们重视的海图,有关季风和海流的掌控,说白了只是前人对经验的总结,并不具备真正可以让人信服的东西。 举个例子,为什么海水会和河流中流淌的河水有那么大的差别?如果是博学者,那么他会回答你这是因为其中饱含着很多的盐和其它物质。可,为什么海里会有盐?若是这些盐分来自于海底的土壤,那为什么同样流经大地的河流不会变咸?以及大海到底有多深,海洋的疆域有多广,潮汐的起因为何…诸如此类的问题困扰着所有对那无尽之蓝怀揣疑惑的人。所以不论是什么种族,只要他们知道大海的存在,那么就必然有着关于海洋的传说。其中有些将这一切归于神邸,有些归于恶魔,还有些则更加离奇且抽象。 另一方面,海洋并不是像高山般沉默的。它更像是森林,在有形的表面下隐藏着种类和数量都不亚于地面种族的生灵。在灰塔的图书馆中有一本,或者说一块古老的石质刻板,上面写着“海洋既是另一个世界,其中之物于我等,一如恶魔之于我等。”海里的空间到底是不是另一个世界,恐怕这连灰塔之主克拉克都不清楚。但有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比确定的,那就是在陆地上生长的种族,不受到海洋的欢迎。 这不仅仅表现在陆地生物无法在水中呼吸一件事上,更体现在精神的层面。没有了起伏的大地来作为参照,人们漂泊于海上时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在移动。蓝色的沙漠,一些旅人是这么称呼大海的。 “这是第几天了?我们离上次靠岸过了多久?几年还是几个世界?”洛萨无精打采的走上甲板,对正在摆弄罗盘的网虫问道。伯爵已经放弃了靠日月来计算时间,因为他觉得在海上的时候,每个白天和黑夜都像是一年那么漫长。而原本让他充满兴趣的船只,也在探索完毕后变成了囚笼,区别只是在于这里没有防止人逃跑的栏杆。 女佣兵翻了个白眼,将罗盘揣进怀里,“只过了七天好吗?亲爱的伯爵,你就不能学着再耐心一点吗?如果你实在无聊,就去钓鱼吧,总好过你到处乱走要好。”话虽如此,网虫自己的状态也谈不上好,虽然食品和淡水都在上个城镇得到了足够的补充,但她还是比出海之前瘦了整整一圈,脸色和精神状态也有明显的下滑。 “钓鱼?”黑山伯爵翻了个白眼,他指着天上的太阳,这几天的天气出奇的好,海面上方几乎看不到云朵。“你知道那东西照到水面上会发生什么吗?我只尝试钓了一小会儿,就感觉眼睛快烧起来了!算了吧,我宁可把自己绑在桅杆上吹风。” “放心,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不会无聊了。”从露台上走下来的佩格对眼看着就要吵起来的两人说道。这几天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掌舵,毕竟这艘船上只有两个女巫,而没人会把指挥权交给绮莉。好在这艘诅咒女士号并不是一般的帆船,佩格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确定方向,被女巫们改造的船只就会自己前进。不过话虽如此,魔法的起效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佩格这几天除了掌舵的短暂时间外几乎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而即便这样她的精神看起来还是比其他两人还要糟糕。 洛萨挑了挑眉毛,“我该为此高兴吗?难道这片海域还有海盗敢打女巫的主意?那他们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勇士。”在海上遇到危险,除了恶劣的天气,饮食不足,船员内讧之外,他也只能想到海盗了。可是寻常的海盗不会不认识失心湾女巫的标志,以库伊拉和绮莉那疯狂且血腥的行事风格,伯爵相信女巫们绝对不是抢劫的首选对象。 “亡命徒可不在乎你是海盗还是骑士。不过你说的没错,这片海域没人敢阻拦挂着失心海妖旗帜的船只,只不过我也没说会有海盗出没啊。”佩格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发,绿色的发丝因为缺乏打理而变的干枯卷曲,这让小女巫相当心疼,这一头长发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网虫听到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不是海盗的话,是海妖吗?”这里说的海妖并不特指某一种生物,而是对所有出没在大海上下会给水手带来麻烦的东西的总称。关于海妖的传言从来不少,只不过真实与否很难分辨。 “海妖…嗯,勉强来说也算是吧,不过它们不是来自海里的。”佩格说着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想要继续说下去,但为了能让其他人有所防备,所以她还是讲了出来,“这附近有一些岛屿,或者说礁石?总之那不是可以给人停靠的地方,但却给某些会飞的东西提供了住所。我们今晚应该就会驶入它们的势力范围,虽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最好还是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还有,它们是什么?”洛萨的眉头渐渐展开了,骑士小说中不乏对航海的描写,与海怪战斗至少比钓鱼有意思的多。已经快要被不变的航海生活憋疯了的骑士不介意在抵达目的地前先进行些热身战。 小女巫揉了揉额头,她看到了伯爵眼睛里兴奋的光,这让她不可抑制的联想到绮莉。这样的麻烦一个就够了,我可不想再照顾第二个。“无影鸟,水手们这么叫它,我听说灰袍在王都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人造的版本,用的材料是月精灵。那可真恶心。不过我们将要遇到的东西也差不多,它们在月光下同样会隐形,飞行时也不会发出声音。没人知道它们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但可以肯定它们会袭击海上的船只,把水手抓到那些礁石上吃掉。” “连女巫都不知道它们的样子?听起来像是父母不让孩子晚上出门编出来的故事。”网虫皱了皱眉,不置可否的说道。 “随你怎么想,我可没打算去亲身验证那东西的真假。不过幸运的是,不论它们是什么,它们都不会开门。诅咒女士号一晚上没人驾驶也不会偏离航道,所以我们只要躲在船舱里等太阳升起来就可以了。”佩格耸了耸肩,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这是最保险的方法,也是当初女巫们从失心去苍狮时穿过这片海域用的方法。 听到没有机会和海怪战斗,洛萨显得有些沮丧,不过大局为重,伯爵随即表示了同意。只不过佩格的方案还有唯一一个问题,“我们是没关系,但你得说服她整晚待在船舱里。”说着,他指了指船外,在洛萨手指的方向,一群海豚正随着诅咒女士号在水面跳动。最前面一只海豚的背上坐着一个人,绮莉。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十四章 往昔之歌 “咔嚓”将铁质的大锁锁好,洛萨小心的借着灯光检查起通往甲板的木质舱门上的几处门栓和锁链。这不是可以马虎的东西,一旦这扇舱门出现破损,躲在船舱里的众人可就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而就在伯爵做着这些工作的时候,诅咒女士号船舱里的其他人也正在各自忙着手头的事物。网虫安抚着因为坐船而显得精神萎靡的宠物,那只用来冒充失心湾臭名昭著怪兽的白色巨蛛。佩格则在船身上用白蜡涂抹着什么,对巫术或者魔法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那是在绘制某种法阵。相比之下,绮莉则悠哉的多,这个女巫正舒服的躺在干草垛上,嘴里嚼着肉干哼着小调。 “你下来的时候,船帆已经收起来了吧?不管那些家伙是鸟还是其它什么东西,我都不希望它们把气发在船帆上。”佩格听到锁链摇动的声音,于是开口对洛萨问道。她可没有闲心等着船帆自己慢悠悠的合拢,所以在下达了命令后就进到了船舱里。 洛萨转头看了看,“我想是的。不过如果它们只对食物感兴趣,我们为什么不能放些肉干在甲板上?今晚的海潮与我们航行的方向不同,收起船帆会让我们不得不在这片海域多待很长时间。”虽然伯爵并不懂的航海,不过船体的移动驱使他还是感觉得出来的,而可以的话,他只想要尽快上岸。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道理我想谁都听过。再说,我不想和连样子都不清楚的东西有任何程度上的交集。如果这种方法可以让我们平安的离开这片海域,那多花些时间也是值得的。”小女巫用和她外表年龄不符的语气对骑士说道,然后从画好了魔法图案的木板上跳开,从远处检查它的准确度。“再说虽然大女巫召唤我们回去,但她也没说清失心湾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那并不是件需要着急的事情。” “听起来你并不着急回去。”洛萨耸耸肩,试着拉扯了一下舱门上绑着的锁链,在确认了其坚固程度后说道。 佩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伯爵,“你会着急回去一个,把你当成是工具而且充满威胁和令人作呕想法的地方吗?在女巫团里,我这样的女巫甚至没资格坐在饭桌旁边,但却要做所有其他人不愿意做的工作。” “这很正常啊,我当扈从的时候也要负责喂马和清理马厩,没什么好抱怨的。”洛萨有些疑惑的说道,在他看来这种劳动与其说是折磨,更像是在锻炼自己的忍耐力。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士,如果连这些都坚持不下来的话未免太过于浮躁。 “清理马厩?不,我们要做的可不是这种工作。”绮莉一口咽下了嘴里的肉干,从稻草堆上坐了起来。而佩格则出奇的没有对同伴的话感到不快,只是低垂着视线继续绘制法阵。“女巫团要我们做的可不是那种无聊的体力劳动,那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可以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处理掉下人。” 伯爵思考了几秒,“你是说,你们负责雇佣和遣散那些帮你们做事的人?”可在一旁照顾宠物的女佣兵已经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并且表现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她清楚女巫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佣兵生涯中她也见过太多类似的例子。 “不不不,”说到这件事绮莉像是来了兴致,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兴奋的开始说明,“女巫城堡的结构可不能被外人知道,所以没过一段时间,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更短,我记得最倒霉的家伙只来了两天,连路都没记下来就被处理了!每到那个时候城堡就可热闹了,渡鸦和海鸥都会来啄那些尸体,全镇子的狗也会来!那些狗就像鲨鱼一样,全都吃肉吃红了眼,到后来都分不清吃的是尸体还是其它的狗!哈哈,那场面可太棒了!” 洛萨的脸黑了下来,他开始理解女巫口中处理这个词的意思了。或者说,他这才明白这个词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而明白了这件事就让他明白了佩格刚才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被分配的工作就是,杀人?” “哈!你这种想法在女巫团待不到两个月!”绮莉站了起来,“可不只是杀掉那么简单哦,你要琢磨每一种手法,普通的刀剑还有绞索什么的其他女巫根本不会满意。如果你想不出能取悦她们的手段,那受苦的就会是你!” 明明船舱里并不寒冷,洛萨和网虫的背后却都感到了恶寒,诸神与龙脊山在上,她们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这个时候佩格似乎终于完成了她的工作,拍拍手站了起来,对目瞪口呆的凡人说道,“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每个人从拿得动刀起就被要求切开另一个人的咽喉,因为她们要告诉我们那些…凡人与我们不同,他们的生死皆由我们掌控。我知道在苍狮杀人是要被处以何种惩罚,尊敬的黑山伯爵大人,如果是在您的国家,我们早就活该千刀万剐。所以每个女巫都怕死,我们害怕这世界万一真的有天堂或者地狱,那我们注定会在地狱的最底层永受折磨。” “呦吼,呦吼,你只看到她的手指洁白如玉,却没见过它们深入胸膛取出跳动的心房!你只看到她的牙齿美如贝壳,却没见过它们啜饮鲜血!哦,亲爱的水手,你陷入爱河,你辗转反侧!哦,可怜的水手,你已时日无多,喉咙套上绞索!……”绮莉轻声低唱着一首船歌,本来应该由水手低沉的嗓音来唱的曲调到了她的口中优美婉转,却平添了几分阴森和恐怖。 于是船舱中只剩下着歌声,没有人再多说什么。洛萨穿好了他的铠甲,说是如此,为了不招人注意,除了衣服下贴身的链甲之外,伯爵身上也就只套了一件皮质甲胃。他靠着船舱的墙壁,坐在舱门的对面,手里拄着那把名为愚者的正义的战斧。 “现在知道害怕我们了?”佩格苦笑着对满脸严肃的守门人说道,她知道像洛萨这样的人听到失心女巫的所作所为后会有什么想法。她们是怪物,即使本来不是,女巫团扭曲的教育方式也把她们变成了彻底的怪物。 骑士却笑了,他摇摇头,“不,我只是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们愿意留在苍狮。所以,作为一名骑士,我就必须尽我所能,再把你们带回去。而不是让你们重新过上那种生活。赌上黑山家的荣耀,这是,我的义务。”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十五章 夜来客 日落,每天都会到来,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下一个日出。对于老练的水手来说,每一个晨曦都值得赞美,以及好好喝上一大口的朗姆酒。而对于躲藏在船舱中的人来说,他们能知道的只有甲板缝隙上不再透出丝毫的亮光。只有寒冷潮湿的海风宣告着夜晚的到来。又是一个海上之夜,可却与前一个不尽相同。 得益于诅咒女士号的材质以及带有巫术仪式的建造过程,困扰船员的跳蚤和老鼠以及其它船上生物在这艘帆船上是看不见的。这里唯一的多足生物,只有驯蛛人的宠物。“给它取个名字吧,它应当有个名字。”洛萨突然说道,视线瞥了一眼那巨大的白色八足生物。 女佣兵摇了摇头,“我们从不给它们取名字。因为有了名字,别人就能称呼它们,就能亲近它们。不能放任这种可能存在,它们只需要记住一个主人就足够了,其他人都是敌人。”白色蜘蛛在她的抚摸下温顺的缩成一团,如果不是那八只闪烁着黑曜石般光彩的眼睛,不知情的人恐怕会把它当成是一团毛皮或是某种家具。 黑山伯爵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他只是在无聊的守夜过程中制造些话题罢了。适当的交流也可以防止自己产生倦意,在大部分情况下,疲惫的清醒比警觉的浅眠还要危险。至于两位女巫,作为施法者,她们并不需要担任守夜的工作。绮莉已经在干草堆上舒服的睡着了,佩格虽然对无形的袭击者心怀戒备,但也抵不住一整天的驾船使得她身心疲惫,躺下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两个女巫的鼻息都稳定下来后,网虫开口说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靠在蜘蛛多毛而温暖的头部旁边借着火光用油脂清理着随身携带的匕首。保持武器的锋利度是任何一名战士都必须要比如何挥动它更早学会的技能。 洛萨活动了一下左腿,防止它因为太久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同时用有些奇怪的口气回应道,“你说给蜘蛛取名字?当然,我真的认为这家伙值得有一个名字。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一样,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女佣兵浅笑了一下,“不错的尝试。不过我说的不是名字的事情。我说的是,你真的打算帮这两个女巫到最后?我以为你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出来看看,而不是真的去涉入一个最不该外人涉入的事件里去。” 伯爵也笑了,他这几个月一直把打听网虫的真实姓名当成是某种娱乐,一有机会就会尝试。而显然这游戏还没有个结果,每次女佣兵总是可以敏锐的觉察到洛萨的意图,不过,令人玩味的是,虽然她每次都会避开这个话题,却从来没有对洛萨的试探表现出反感。这种变相的鼓励更加刺激了后者继续尝试其它的途径来寻找答案。而这种现象被溪谷的其他人称之为“他们两人的游戏”。 不过笑过之后该说的事情还是要说,洛萨正色起来,思索了几秒开口道“你觉得我不该夸下海口?因为我并不清楚失心湾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不确定我们的雇主所站的立场是对是错?你害怕我会完不成自己的承诺,或是为了完成承诺做出违背原则的事情。” “听你说雇主这个词真奇怪,不过是的,佣兵和骑士可从来都不一样,在我们看来,对错只是用来讨要更高报酬的借口。我们从来不在乎自己做的事会带来什么后果,因为那会让挣来的钱变的,烫手。”网虫将匕首塞进长靴的外侧,保证随手就可以拿到,接着拔出了自己的短剑,继续擦拭起来。溪谷城自然是没法提供能达到佣兵标准的武器,这柄短剑是他们在沿途城镇的时候买来的。对于网虫来说,这剑有些重了,而且剑柄和剑鞘上还有很多无用的装饰,如果可以,她并不想用这种花俏的武器作战。 “烫手吗?”洛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猎巫刀,战斧的锋刃在灯火下反射出并不刺眼的光芒,可战士知道,他现在手中的武器比他见过和使用过的所有武器都要锋利。“对我而言,只有一件事会让我感到痛苦,那就是背弃原则。我想要帮她们,是因为她们需要帮助。如果我在失心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那我也不会为了一个被欺骗的承诺坚守下去。佣兵不满意雇主,损失的是钱,骑士不满意君主,损失的可远不止财产。” “但愿你能记住这些话。我可不想损失更多东西了。”网虫的语气相当复杂,而洛萨到底懂了多少恐怕就没人知道了。伯爵只知道,这名佣兵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过想要得到多少报酬了,而那应该不是因为网虫想要的金额洛萨付不出来。她想要钱以外的报酬,他知道那是什么。 就在伯爵想要继续将对话继续下去的时候,他张开一半的嘴却突兀的僵住了。不仅是他,女佣兵擦拭的手臂也停在了固定的位置。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确认了自己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落到甲板上来了。而问题是,那东西是什么。洛萨小心的站了起来,不顾网虫的手势,弯着腰,在不发出明显声音的状态下移动着。他的目光穿过上方甲板的缝隙,希望借此看到来者的身形。而有趣的是,在这紧张的氛围下,船只因为浪潮而摇晃的频率渐渐变长了。到最后整艘船就像被放置在了地面上般,一动不动。这诡异的状态催生了不安,女佣兵也站了起来,用目光询问着洛萨。 伯爵轻轻摇摇头,他什么都没看到,或许是因为角度不对,也或许是因为女巫曾经说的,这些东西在月光下没有形体。网虫想要叫醒佩格和绮莉,但洛萨阻止了她,因为按照佩格的说法,那些东西应该没办法进入船舱。况且在这种状态下赫然叫醒女巫,难保不会发出更大的动静吸引那些家伙的注意。伯爵慢慢的走到挂灯旁,小心的用布幔遮住灯罩,在维持照明的同时减少被发现的可能性。 “叩,叩”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脚步声,就在头顶的甲板上回荡着。那不是灵长类动物会发出的脚步声,更像是坚硬的爪子落在木板上摩擦出的声音。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洛萨的心脏不自觉的开始加速跳动,而他却不敢深吸一口气来缓解这种不安。 “叩,叩”脚步声越来越多,听起来落到甲板上的东西数量正在增加。 “叩,咚”不同的响声传来,那是因为舱门部分的木板要比正常的甲板薄一些所导致的结果。而这声音上的不同,也就向对方传达了这里有东西的信号。伯爵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那些家伙发现舱门了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十六章 将计就计 “叩,叩”脚步声离开了舱门的位置,这让两名战士都松了口气。但正当他们以为甲板上的东西没有细心察觉出脚下声音的变化时,诡异的情况发生了。不论是洛萨还是网虫,他们的听觉中都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除此之外,任何声音都没有了。一滴冷汗侥幸从眉毛中留下落入伯爵的眼睛里,带来轻微的疼痛,同时也阻碍了他的视线。 洛萨缓慢的抬起自己的手,想要将眼中的汗水拭去,却不想身上的皮甲在转动时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摩擦声。这声音本来是完全可以忽略的,毕竟在海上有着天然的背景音乐,但此时涛声诡异的消失,这本该细微的声响在死寂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该死!伯爵握着战斧的手指猛然握紧,他立刻将视线对准头顶的甲板。虽然这些厚木板足以抵挡强弓,可谁知道它们的隔音效果如何,又有谁知道此时的甲板上站立着怎样的怪物以何种姿态窥探着任何猎物的信息。 “咚!”第一声,和刚才一样的脚步声在舱门上发出,二人深吸了一口气,可想象中的后续却迟迟没有到来。就在他们即将因为这种氛围而窒息的时候,更多的声音像万鸟齐鸣般响起,“咚!咚!咚!咚!”这巨大而密集的噪音让人第一时间想要去捂住自己的耳朵。那感觉就像是甲板上下起了冰雹,而且几乎全部集中在了舱门及其附近的部分。 “啊!”佩格被这巨大的噪音惊醒,她下意识的尖叫一声。同时坐起身观察周围的情况。在她不远处,是揉着眼睛一副气愤表情的绮莉。此时的网虫和洛萨可没精力去关注被吵醒的女巫,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舱门上,那些厚实的门栓在不断的冲击中微微晃动,连带着将拴在两侧的锁链也带动起来,互相碰撞着跳动着。 战斧和短剑在朦胧的灯光中分立两侧,不需要谁来指挥,两名老练的战士都知道如何在守门时对前几个闯进来的冒失敌人来个迎头痛击。不过,诅咒女士号的用料显然非同寻常,虽然甲板上传来的声音如暴风骤雨,但舱门却没有露出任何要被破坏的迹象。洛萨的精神略微放松了一些,他看着舱门另一边的网虫,说了句话。女佣兵非常自然的通过唇语知道了伯爵的意思,他说的是对不起。 于战斗开始后责备同伴毫无意义。网虫轻轻摇了摇头,用剑尖指了指摇晃的木门,告诉洛萨现在可不是自责的时候。以门外传来的声音来看,不管那些想要进来的东西是什么,它们的数量绝对不少。即使能扑杀掉头几个敌人,以船舱中四个人的力量,也很难说能够撑到最后。他们需要更多的帮助。想到这,网虫突然眯起了眼睛,她转身朝着船舱的一角跑去,留下骑士一个人守着舱门。 这时两名女巫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佩格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显然这种正体不明的敌人感到相当程度的畏惧。至于绮莉,洛萨总觉得如果没有舱门拦着,这个有着明亮双眸的女巫会冲出去将那些打扰了她甜梦的东西通通扔进海里喂鲨鱼。这么想来,情况也许并不算太糟?洛萨低笑了一声,在战斗前过分紧张可不是好事,因为专注到了一定程度,往往意味着对所专注事情外的东西丧失了感知。 果不其然,伯爵在心态平和了一些后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站起身,用手掌贴着头顶的甲板,通过这种方式更直接的感受上方传来的震动,接着沿着某种方向缓慢的移动起来。绮莉和佩格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女巫们没明白洛萨要干什么。不过唤醒了自己宠物的网虫却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骑士的意思。她走到洛萨的面前,用唇语向他发出询问,后者以同样的方式进行了回答。接下来,这两个人就在一处离舱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住了脚。女佣兵招来了她的巨型蜘蛛,抚摸着后者脖颈,如果蜘蛛有这个部位的话,上的绒毛,另一只手握着短剑指了指上方的甲板。 白蛛和自己的女主人心意相通,它立刻了解了主人想要干什么。巨大的蜘蛛转过身,将自己的尾部对着甲板,做起了最擅长的事情,织网。当然体型巨大到了这个地步,巨蛛没办法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快速的织出完美的蛛网,不过即使只有几根蛛丝,它们对于和人类体型相近的东西来说也是相当致命的陷阱。 一切发生的毫无预兆又像是本该如此,随着“咔啦”一声,再厚重的木板也受不住这么猛烈的撞击,月光顺着缺口照进了船舱里。只不过,破口发生的地方,并不是舱门,舱门上的门栓和铰链仍然尽职的保护着大门。被破坏的,是甲板。这其实不难理解不是吗,当对方一味的增加大门的厚度时,推倒墙壁或许反而是件更轻松地事情。而之前那些声势浩大的动作,已经被证实只是怪物们狡猾的伎俩。 如果这艘船的船舱里只是一群心惊胆战的水手,那它们的计策就成功了。但可惜,它们遇到的对手是老练的佣兵和经历了数次历练的骑士。月光下的破口处仍然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但早就等在那里的蛛网却开始剧烈的晃动,这说明确实有什么东西,一头撞到了罗网之内。 “哼,野兽的智慧。”洛萨狞笑着,用船舱中的长柄鱼叉对着蛛网的缝隙中不由分说的狠刺进去,铁质的尖端确实刺到了柔软的肉体,暗绿色的血顺着血槽喷涌而出!另一边的网虫也手持相同的武器,跟着刺击网中的入侵者。只不过相比起生活在内陆的洛萨,女佣兵从看不见的敌人的血中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那是,海藻的味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十七章 真容 什么样的怪物血液里会有海藻的味道?这是个有趣的问题,如果起司在这里,他可能会利用脑中巨大的知识储备得出几个可能的备选对象。而对于诅咒女士号上现在的几位乘客来说,不需要熟背灰塔图书馆中海量的知识,他们自然有办法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佩格!把甲板合上,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样的怪物在和我们作对!”其实不用伯爵说,两名女巫已经各自按自己的想法展开了行动。 绮莉的眉头紧皱,显然还没有从被吵醒的愤怒中平静下来。她看着蛛网中无形之物的血液,露出愉悦而残忍的笑容,这位女巫随手拿起铺在舱底的一根稻草,用它沾了几滴喷溅到身边的血迹。接着用轻柔到令人悚然的口吻对着那根染血的稻草一吸!“怎么回事!”随着洛萨的惊叫,他面前本来被鱼叉刺破的只有几节手指长的伤口里像是喷射一样冲出大量的血液,将措不及防的伯爵喷了个满身满脸。 与此同时,佩格的也已经开始了行动,她单膝跪地,双手触摸着船舱底部的木板,一头绿色的长发在魔力的涌动下跟着浮动。寻常来说,想要通过接触物质的一部分来影响另一部分不是女巫的专长,相较于精准的施法,她们更擅长诅咒和破坏性的魔力释放。但这艘船并非寻常的造物,由失心湾船坞制造出的诅咒女士号,本身就和失心湾的女巫们有着某种联系。此时的佩格只是激活了这种联系,让自己能够像控制舵盘和船帆一样的去控制甲板上的破损处。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本来已经断裂的木板微微颤动起来。早就死去的树木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大量新生的枝丫从甲板的破口处滋生出来,纵横交错着组成网格想要修复中间的孔洞。要是侵略进来的怪物只有一两只,或许女巫的魔法就可以顺利完成,但从甲板上之前的脚步声以及它们足以耍出声东击西的把戏来看,不论侵入到船上的东西是什么,它们的数量绝对不少。 “咔嚓!”新生的枝丫还来不及变粗就被无形的肢体折断,但这尝试也不是毫无意义,依靠着少量树枝的阴影,船舱中的四人还是看到了这些东西躯体的一部分轮廓。那是一只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前肢,要形容它的样子的话,它让洛萨不自觉的想起米戈,作为起司伙伴的红龙。攻击船只的东西当然不是龙,而自然界中存在着的,与巨龙结构近似的生物数量并不多。 “无影鸟?那些水手真是昏了头,这明明是一群大蜥蜴才对!”伯爵率先道出了来袭者的身份。虽然鸟类和蜥蜴在给人的感觉上南辕北辙,但不可否认二者在足部的构造上有相似之处,简单来说,它们都长着锋利的爪子。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些东西走在甲板上时给人的感觉和鸟类类似。不过既然知道了对手是蜥蜴那就不能不提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蜥蜴的鳞片刺起来如此,柔软? 洛萨随手抹去脸上的蜥蜴血,口腔里弥漫的奇怪味道暗示他可能不小心将一些血水吞咽了下去。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血里是不是有毒的时候,虽然知道了敌人的身份,可如何把这些在月光下无形的大蜥蜴赶下船才是重中之重。想到这里,伯爵眯起眼睛,回忆着刚才短暂的瞬间看到的景象,努力推理着敌人要害的位置。 而另一边的网虫就简单的多,女佣兵才不在乎什么一击制敌,她随手将手中的鱼叉插进怪物的身体里,接着飞起一脚踹在鱼叉的底端,愣是将小半截鱼叉全部捅了进去!这一下,不论是不是要害所产生的伤害和疼痛都足以让被刺中的生物失去反抗的能力。网虫慢步在乎的抄起另外一根鱼叉,开始重复起刚才的工作。 蛛网中,渐渐安静了下来,随着不再有任何的挣扎产生,跌入这座陷阱的怪物似乎已经尽数死于了鱼叉之下。而后续的怪物见到同伴的惨状,好像也心生畏惧,不敢再一味的往破口中硬钻。诅咒女士号上又一次迎来了沉默。“呼,这些该死的东西。”洛萨甩了甩沾满暗绿色血液的双手,走到一边拿下一盏提灯朝蛛网中照去,可能是因为怪物已死吧,又或许是因为它们只能在月光下隐形,总之在昏黄的灯光下,伯爵终于看清了怪物的真容。 如果说部分的躯体不能判定生物的种类,那从鳞片中睁开的,带着狭长轨迹的眼球就证明了众人的猜想,袭击他们而被他们杀死的,确实是某种蜥蜴。只不过,这些蜥蜴的鳞片比之陆地上的同类过于细密和柔软,没法提供任何的保护作用,但是取而代之的,是这些鳞片似乎正是它们可以隐形的关键。洛萨试着用小刀割下一部分的蜥蜴鳞片,果不其然在失去外皮后,月光中露出了真实的血肉。 “有意思。”伯爵将割下的表皮放到灯下,那些鳞片反射出淡白色的光彩。两名女巫在见到似乎没有危险后,也因为好奇心靠了上来。 佩格看了看骑士手中的战利品,用自己的知识做出推断,“这些鳞片应该可以反射月光,让人看不到蜥蜴的本体。不过它的效果和能否制成具有同样功效的衣物还需要实验。如果这些家伙的鳞真的能制造出在月下隐形的外衣,那我恐怕会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冒着危险来猎杀它们。但是,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那些传说里不是说它们会飞吗?” “也许只是那些水手们瞎编的,依我看看不见的怪物已经足够让他们把自己锁在船舱里瑟瑟发抖了,他们才没余力辨认怪物是从水里还是天上来的。”绮莉耸了耸肩,检查着自己的牺牲品。在所有死去的蜥蜴中,只有那一只是死于失血过多。 “恐怕并非如此。”网虫略微皱着眉头,一手拿着提灯,一手握着鱼叉,她轻轻挑动着某只蜥蜴的前肢,看到除了鳞片之外,这些生物的关节上还长着层薄薄的皮膜。联想到它们走在甲板上也没有发出除了爪子剐蹭之外的声音,这些蜥蜴的体重一定不重。这么看来它们是否能靠着这层皮膜在海风中滑翔就有待商榷了。 其他人都看到了女佣兵的发现,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这些皮膜是否是蜥蜴会飞的证据,可从这些怪物身上并不沾着海水来看,这种可能性很高。“一种鳞片可以反射月光,同时具备滑翔能力的水生蜥蜴?好吧,它们确实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怪物。”伯爵歪歪脑袋,总结道。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蜥蜴,会因为损失了几个同伴就放弃狩猎吗?” “不,当然不会。众所周知,蜥蜴对于同伴的死亡没什么感觉,它们甚至会同类相食。”佩格解答道,同时明白了洛萨的意思。她警惕的看向四周,不过除了眼前的这个破洞之外没有看到任何可供蜥蜴进入的入口。 绮莉似乎对陷阱中的尸体失去了兴趣,比起不会动的死尸,她更喜欢活着的东西。毕竟,死亡是为数不多的不会重复发生在一个个体上的事情。她听到佩格的话,露出了讽刺的笑容,“同类相食吗?听起来和我们很像啊。”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十八章 过早的行程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诅咒女士号上除了一处甲板的破损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损失了几个同伴后,那些神秘的蜥蜴明智的选择了撤退。它们并不是噬血的异怪,只是在寻觅猎物的野兽。而野兽,会考量自己的得失,较少的食物,极大的付出,这不符合它们的生存原则。不过,船舶上的水手是容易猎食的猎物这个观点,可能也不会因为这一次的狩猎受挫而改变。说到底,不论是对于蜥蜴们来说,亦或是洛萨一行人来说,昨晚的生死较量都只是生命中的一环而已。 太阳散发出的热量炙烤着大海,也让甲板上的人们倍感痛苦。昨晚本来就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可是为了早日脱离这片海域,他们必须抓紧白天的时间前进。洛萨披着自己的外套,将脑袋躲藏在阴影下。他蹲在甲板上,手里是一块干枯萎缩的苍白皮肤,那是昨晚从来袭的蜥蜴身上得到的战利品。 “看起来这东西即使还有效,也没法当成制作衣服的原料了。”伯爵说着,甩了甩手里的蜥蜴皮,后者在他错愕的眼神中碎裂成大小不一的碎块,随着海风扬去。洛萨本能的想要伸手抓回这些碎块,但是最后却一无所获。他有些气急败坏的站起身,张开双手对躲在桅杆阴影下的网虫喊道,“我讨厌所有只能在夜里行动的东西!” 女佣兵笑了一下,她并不讨厌洛萨有的时候像小孩子般的举止。那些总是严肃到让人窒息的人永远不会找人喜欢。不过,其实即使不考虑这些皮革无法在阳光下暴露的特性,单凭昨晚杀死的那几只蜥蜴想要做点什么恐怕也是不够的。再说经历了之前与蒙皮者的作战后,她总是对把动物皮革披到自己身上感到抵触。所以那些蜥蜴尸体最后的去处,就只能作为大蜘蛛的口粮。 无所事事的伯爵在甲板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看到了在战斗中损坏的破口,从中还可以看到蛛网和来不及清理的血迹。“为什么不把这东西修好?对于你们来说这不是很简单吗?” “这你就得问佩格了,她现在是握着舵盘的那个人。我没办法在她的控制下修理这个破洞。”慵懒的躺在吊床上的绮莉挥了挥手说道。没错,她真的把船舱里的吊床搬了出来挂在了两个桅杆之间。似乎是对骑海豚这项运动失去了兴趣,亦或者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因为昨晚的动荡而睡眠不足,这位女巫今天出奇的安静,这对于船上的其他人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把船的控制权交给你的!来的路上我已经受够了在旋涡边上打转了!也不想再被愤怒的鲸鱼追着跑!”站在露台上的佩格听到同伴的话,大声的宣誓道。从她的话中不难推断出之前绮莉曾经一度拥有诅咒女士号的控制权,只不过那显然是场灾难。 “我都说了是那只鲸鱼自己撞上来的!我发射弩炮纯粹是为了自卫!”绮莉抗议道,只不过那说词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不过洛萨还是敏锐的抓住了女巫话中的重点,“这艘船上有弩炮?”他很清楚这种大型的抛射武器乃是战场上的恶梦,在血狮讲述的故事中,也有很多次提到过与其相似的东西。 不过注重骑士个人能力的苍狮却对这种靠机括来驱动的力量向来有些抵触,对于王国的战士们来说,如果弩箭可以从远处安全的杀伤对手,那刻苦训练的士兵岂不是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当然这只是对骑士和士兵们而言,洛萨作为猎熊者部队的统帅,非常清楚这种武器在战场上能起到的作用。可由于弩炮的后坐力,他还真没想过这种东西居然可以被安装在船只上。那是否意味着安装了弩炮的船只可以从海上对临海的城市发动难以防御的恐怖攻势,这个想法令伯爵有些不安起来。 “当然!”绮莉一听洛萨的语气,顿时来了兴趣,她从吊床上跳下来,朝着船头的位置走过去,“每艘失心出产的大型帆船上都会配备弩炮!这是我们的专利。只不过比起在陆地上使用的版本,它们被缩小了一些,威力也是如此。但拿来击穿其它船只的船体和用来恐吓大型海怪还是非常有用的!需要我发射一次来让你看看吗?” “嘿!”虽然伯爵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女巫口中的船载弩炮有多大的威力,但来自佩格的轻喝还是打消了他的念头。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不过将弩炮安装在战舰上?这真是个好主意,也许他可以从失心湾购买一艘这样的船交给王国研究,不过这么说来自己携带的金额足够吗?嗯,恐怕不行,一艘在大海上靠得住的舰船想也知道会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就在洛萨思考的时候,天空慢慢的黯淡了下来。“怎么回事,天这么快就黑了?”伯爵嘟囔着抬起头,看到大量的云雾遮蔽着前方的天空。但那似乎并不是雨云,而更像是单纯的凝结了太多的浓雾。 “这不对啊,迷雾海域应该还需要航行两天才能抵达才对。”佩格不可置信的说道,她紧皱着眉头将海图打开,反复根据罗盘和其它仪器来确定船只的位置。但不论她如何不愿意承认,前方的浓雾都还是逐渐的朝着诅咒女士号靠近过来,女巫口中的迷雾海域,已经近在咫尺了。 “嘎,嘎!”一些高叫着的黑色生物在浓雾中来回飞舞着,它们的声音有些类似乌鸦,但又有些许的区别。洛萨很怀疑在这样的远海为什么会看到飞鸟,但与其对它们为何出现在这里抱有疑惑,伯爵还是理所当然的拔出武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那些是什么?” “雾鸦,迷雾海域的特有生物。”绮莉脸上的轻浮表情在回答时消失了,这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巫少见的严肃起来,盯着前方的乌云和时隐时现的黑色身影。“有人说,它们是被困在迷雾海域里的水手死后化成的亡灵,会把人带去沉船的所在。也有人说它们是某种小型的恶魔,看到就代表船只被厄运盯上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没人可以阻挡失心女巫的船只,这片海域是我们的领地,所有东西都得让路!”绮莉说着,走到船首的甲板上,身上的衣物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她回头看了一眼佩格,后者的眼神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于是有着明亮双眸的女巫深吸了一口气,唱起了一首用非人语言写成的歌曲。一如传说中海妖用来诱惑水手的歌声。 “她在唱什么?”走到佩格身边的女佣兵好奇的问道。 “她在呼唤我们的盟友,迷雾海域的女妖和女巫团缔结了盟约,她们会带着我们驶离这片海域。”小女巫回答道,但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口气那么笃定,“如果前面真的是迷雾海域的话。”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十九章 迷雾海域 在佩格不安的话语中,洛萨和网虫渐渐明白了所谓迷雾海域的事情。所谓的迷雾海域,指的是环绕在失心湾外部的一层常年笼罩着海雾的环形水域。没人知道它到底是因为什么形成的,因为那些海雾怎么看都像是在保护着失心湾不受外敌入侵一样,非常的不自然。所以水手们很理所当然的将海雾与统治失心湾的女巫们链接在一起,认为是她们召唤来了这片雾霭保护自己的领地。但事实上失心女巫团的成员本身以及真正对大海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知道,如此异常的气候绝非凡人的魔法可以造就。 而不管迷雾海域的行成原因为何,它的出现在提供了失心湾一层保护伞的同时也限制了进入和离开港口的船只。在大部分时候,渔船都只敢在迷雾的边缘谨慎的捕捞海产,因为据说只要船只被那迷雾笼罩,即使出口近在咫尺,也再无人能找到出路,只会在迷雾中永远漂流,直到死亡的水手全数化为雾鸦。可渔船可以这样,商船和海盗们却不行,他们的职业决定了他们必然无法忍受窝在迷雾海域以内狭小的空间里。而失心女巫们也不愿意让自己管理的城市变得颓废,所以她们找到了这片海域另外的主人,与她们缔结了盟约。 那就是海妖。关于这个种族,恐怕历来已经有无数种传说和无数种说法在各个海域中盛行。以沉醉于她们歌声的水手为食的海怪,拯救落水者的仙子,亦或是海底城市的建造者,作为海洋掌控者的伟大种族。与之相对的,海妖也有不同的面孔和身形,从丑陋的怪物到半人半鱼的美女再到身上长着鳞片的类人水生生物,她们是水手最常挂在嘴边的梦中情人,却也是他们最深沉的梦魇。 “所以海妖到底长什么样子?我从不同的书上看到过完全不同的版本,还是说那些都是对的,不同种类的海妖长的也不一样?”黑山伯爵有些兴奋的问道。能见到这传说中种族的真容,这是足够让他吹嘘一生的经历。至于海妖到底长的美丽与否,其实洛萨还真的不是太在乎,还是那句话,他是一个骑士,不是一个水手。那种潜伏于深水下的朦胧冲动和幽邃恐惧都是他不曾有过的。 “这个嘛,”说到关于海妖的外貌,佩格显得有些奇怪,她用手指绕着头发,片刻后才说道,“你还是等等自己看吧。我没法用语言描述她们的样子。她们应该快来了,没有任何一艘船能比海妖的游泳速度更快。” 于是骑士就满心期待的注视着海面,等待着海妖的出现。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下午。前方,是海雾笼罩的不详海域,但日头却已经偏西。洛萨百无聊赖的靠在桅杆上,他不缺乏耐心,只不过目前的状况和女巫承诺的似乎相差了太远。仿佛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一样,一直站在船头歌唱的绮莉也停下了歌声,脸上带着烦躁的表情,每一步都在甲板上留下一个响亮的音节。 “她们不会来了,她们没有响应我们的盟约!”女巫气愤的对同伴控诉道。伪装成库伊拉的半黑半白的头发在情绪的影响下渐渐有了褪色的征兆。佩格对于这种情况也很意外,她皱着眉头,眼睛在海面上搜寻着,希望可以看到海妖靠近时的独特水花。 可这注定是徒劳的,没有任何东西被歌声吸引来。就连之前看到的那群雾鸦也失去了耐心一般飞去了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持续回应的,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这和原本不一样。”佩格低声自语道。她的眼睛里迷茫的成分十分明显,现在他们遭遇的状况超出了女巫的预计。也让她产生了些许的慌乱。没有海妖在水下带路,即使是失心女巫,也没法平安的渡过迷雾海域。 “难以想象,我们被困在自己的家门外了!难道那些家伙知道我们叛…”绮莉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佩格捂住了嘴,叛变这种事情,即使看起来周围没有其它听者也不能乱说。这里已经离失心湾足够近了,难保不会有女巫团的成员用魔法监视这片海域。 “等等吧,也许海妖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无法现在过来。而且我们现在驾驶的是诅咒女士号,女巫团迟早会派人来接我们的。”佩格摇摇头,试着安抚绮莉。而一如既往的,她的话对后者来说毫无效果,得到的只是讽刺十足的回答。 “是啊,就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吧!等到我们没有了水和食物,等到我们活活饿死!哦,众神啊,谁知道那些老家伙是不是还活着,她们都没说为什么要把我们召唤回去!但事关汤锅,她们很可能已经全都死了!该死的汤锅,要不是因为那东西,我绝对不会在这里,绝对!”绮莉歇斯底里的喊叫着,转身走入了船舱里。不过即使如此,她的声音还是可以顺着甲板上的破口传上来。 佩格的精神显然也不好,她本来就因为驾船而变的憔悴,如今前途受挫,这位小女巫的脸色白的可怕。网虫见此走过去,给了她一些水和食物,将她送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等女佣兵安顿好了佩格的时候,甲板上就只剩下洛萨在吹着海风。 “她们的话你信几成?”网虫走到伯爵身边,低声询问道。 洛萨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这你就有些难为我了。我又不是起司,魔法的事情也好,怪物的事情也好,我都不清楚。不过我能看出来,她们的情绪失控不是装出来的。事情确实出乎了女巫的意料。只不过问题在于,之后该怎么办。听绮莉刚才的意思,她们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这在情理之中。所以我想她们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即使有那所谓的海妖带路,我也不希望进入那片水域。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觉得,那里面很糟糕。”女佣兵心有余悸的瞥了眼远处的海雾,说道。 “但愿她们能找到办法吧。不过这也不是今天可以完成的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顺便别让绮莉把船底砸漏了。我今晚在甲板上守夜,如果迷雾海域真的那么危险,那些会隐形的大蜥蜴应该也不会冒险靠近过来。”洛萨说着,将战斧抗在肩上,朝网虫笑了笑。 女佣兵转身走向船舱,不过在进门前背对着洛萨说道,“我晚上和你一起守夜,你一个人的话,被什么东西拉进海里都没人知道。”说完也不给后者反驳的机会,就重重的合上了舱门。 黑山伯爵摸摸鼻子,走到船身边向下看着海面,这里的海水一定很深,因为它的颜色已经像墨一样沉。洛萨看了海面几秒就收回了视线,不知怎的,他总感觉在水底,也有目光在看着他。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十章 糟糕的梦 先感受到的东西,是风。触觉和听觉同时起到了作用,冷风夹杂着某些细碎的颗粒撞击着裸露在外的皮肤。然后鼻子里闻到了气味,海的气味,那是混杂在风里的腥咸,在寒冷中让人联想到失去温度的被开膛破肚的死尸。最后,视觉重新被唤醒,只不过人类的眼睛在黑暗中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除了结合听力能判断出自己的前方就是大海,而自己脚下就是沙滩之外,他什么都不能肯定。 朝左看,什么都看不清,朝右看,什么都看不清。他尝试着移动,但却踩到了某些坚硬的东西,不是石头,更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骼。恐惧,嗅着想象的气味从黑暗中袭来,攥住了他的内心,他的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再也没法移动分毫。想象力成为了敌人,那些只存在于恶梦最深处的东西好像正在他的周围起舞,嘲笑着它们的创造者的怯懦。 于是他堵住自己的耳朵,蹲伏下身体,希望阻隔自己的听觉,减少自己的触觉。但他不敢,闭上眼睛。他害怕只要自己一闭上眼睛,那些黑暗里的东西就会冲出来把他撕成碎片,他害怕只要自己不去面对黑暗,那这黑暗就会将他吞噬。这样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个小时,也有可能是几百年。第一缕光,出现了。但那不是友善的光。 光,很难分出友善与否的区别,可他看到那光的第一眼就知道它里面没有一丁点的善意,只有深沉的恶念。暗褐色的光,从遥远的地方发出,分隔开混沌的海和比海水的颜色还要幽邃的天空。有什么东西要来了,某种非常糟糕的东西,某种比最深沉的梦魇还要糟糕的东西。他看着那束光,内心中得到了这样的启示。 那东西,跟着暗褐色的光来的东西,会从海洋里升起,吞没一切。无人可以阻止祂,无人可以抗衡祂,所有凡人所能做的只有,侍奉。不求回报的跪倒在祂面前,奢求祂的怜悯和仁慈,但祂不会赐予怜悯,祂只会带来死亡。暗褐色的光,变的更多了。然后他看出来了,发出令人厌恶光束的事物不是别的,正是太阳。那些暗褐色的光正是海上日出前的晨曦,可太阳,何时变成了这幅令人不愿意接受的模样? 大海的尽头,可怖的日出无法阻止的进行,他想要转头逃跑,可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双脚直到小腿都被没入了沙滩之中。暗褐色的光照亮了这充满憎恶的世界,他看到身处的这片沙滩一片惨白,因为构成它的不是细沙,而是磨成碎粒的骨骼。他想要尖叫,想要用手戳瞎自己的眼睛,掏聋自己的耳朵,撕烂自己的皮肤,让自己不再感受到这恐怖的世界,可他不能。因为他看见了,从海里升起的朝阳。 以及,朝阳照亮下的大海。那是什么啊!他问自己,但得不到答案。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他认知的极限,在暗褐色的日出中,某种巨大的,扭曲的,无以名状的形体在海面上翻滚着,那是什么啊! “呼!”梦,醒了。洛萨猛地从甲板上醒来,身上全是汗水。他的头疼痛着,好像被无数细小的针刺伤。幸好,那只是梦。知道他扶着桅杆站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跳声清楚的好像随时都会蹦出胸腔一样。淡淡的白雾,在伯爵的身边流过,他盯着这些雾气,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本能的伸手一挥,将白色的轨迹搅乱。 等等,雾?他的大脑迅速清醒过来,想起了做梦之前的情景。他和网虫现在应该还在诅咒女士号的甲板上守夜才对,而诅咒女士号还没有驶进迷雾海域,怎么会有雾气呢?冷汗,在风中一吹更显冰凉。洛萨伸手将身边的战斧拿在手里,武器的沉重感令他略微安心了一些。不过这还不够,难道说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女巫们把船开进了迷雾海域? 这么想着,洛萨朝着印象中舵盘所在的露台位置走去。不过很快他就在甲板边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只需要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就能认出这个自称网虫的女佣兵的呢?伯爵不知道。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朝网虫走去,同时询问道,“怎么回事?我们应该有下船锚啊,这些雾是哪里…” “嘘!”网虫将食指压在洛萨色嘴唇上,示意他安静。接着拽着伯爵的衣服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指了指船下的海面,用极小的声音说,“看。但是小心,别惊动到它们。” 洛萨没有立刻按女佣兵的指示行动,他先盯着后者的侧脸看了几秒,又确定猎巫刀没有传来任何自己被迷惑了的信号后才放心的看向海面。接着他就忘记了好几秒的呼吸。薄雾笼罩的海面上散发着黯淡的蓝色微光,那是大群大群的浮游生物聚集而导致的景象。伯爵想要分清发光的生物到底是虾还是水母,可这些发光体本身的外形已经被盛大的光芒所遮盖,看不出个结果。 “真是惊人,实在太美了。”伯爵用同样低沉的声音赞叹道。他从未在任何书中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可网虫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将身体更加靠近洛萨,在他耳边更加小心的低声说道,“仔细看,那些发光物下面有东西。” 伯爵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目力并不差,但海浪的波纹还是极大的影响了他辨认的难度。网虫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朝某个位置指了指,洛萨的注意力顺着手指的延伸进入海面,果然在蓝色的发光生物之间发现了一个暗灰色的阴影。那形状看起来有些熟悉,但是一时之间洛萨也没有认出那是什么。他开口想要询问网虫,却被狠狠的掐了一下胳膊。 疼痛带来了灵感,伯爵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看到的东西到底为何物。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女佣兵的态度如此的小心和谨慎。因为那个灰色的阴影,乃是一条浮在水面上的被海水浸泡的走了形的手臂。人类的手臂。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死人潮 刚才还对海面上神奇景象感到些许惊叹的洛萨在注意到海水中浸泡的残肢后立刻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在散发着幽蓝色光亮的海面上扫过,果然发现了更多类似的东西。而且这些尸块不仅来自于人类,一些非人生物身上的肢体也出现在其中,这让伯爵在感到些许安慰的同时也加重了他的疑惑。如果他看到的这些碎块不是来自某艘沉没于此的船只,那它们会来自哪里呢? “死人潮。”轻柔而带着些许畏惧的声音从二人的背后响起。佩格手里提着一只由鱼骨制成的风灯,里面苍白色的蜡烛发出同样颜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更加没有血色。不过同时洛萨和网虫也注意到,在女巫手中提灯的光芒中,遮天蔽日的浓雾都变得透明了起来,虽然这种效果只在烛火的范围里才看得出来。 “死人潮?你说这些东西?”伯爵瞥了一眼甲板的边缘,重复了一遍佩格提到的这个新名词。这种简单粗暴的起名风格确实是水手们喜爱的样式。如此看来,生长在失心湾的女巫会对这所谓的死人潮有所了解也是合理的。 佩格没有立刻回答洛萨的话,她走到甲板边,像是抱着最后的侥幸确认一样看向海面。正巧一颗不知名的生物头骨恰在此时浮出水面,还残留着血肉的嘴部对着船上的人,像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没错,见到死人潮,那这里就是迷雾海域。”女巫叹了口气,认命般的说道,然后她转身走向舵盘所在的露台,像是故意想要远离甲板的边缘一样。另外两人见此,也跟在了她的后面。 小女巫用手轻轻的在舵盘上摩挲着,短暂的沉默后说道,“你们两位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诅咒女士号明明没有移动过分毫,为什么我们会进到迷雾海域中来?” “很简单,我们的船确实没动过。是这片雾自己靠上来的。”网虫将鬓角的发丝拨到耳后,抬头看向这大雾弥漫的世界,“大概是午夜的时候,它们突然靠近过来。我想要下去找你们,但是还不等走到船舱口,雾气就已经把船吞没了。” 女佣兵没有提到洛萨在守夜的时候睡着的事情,想来是她认为这对于眼前的情况来说没有什么帮助。而伯爵本人则在听到同伴说雾气主动涌过来的时候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刚才做的梦,不,那只是个恶梦!他狠狠摇晃了一下脑袋,将脑海中可怕的景象驱离出去。但那颗已经饱经历练的心脏还是不可抑制的悸动着,提醒着他自己真实的感受。恐惧,发自灵魂的,彻骨的恐惧,对梦中所见之物的恐惧,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这么真实了?洛萨紧紧的咬住牙关,恐惧不是一个骑士应该表现出来的东西。可诚实也是骑士必须遵守的美德,所以他没法对自己说谎,他怕了,甚至比见到那个端坐在溪谷城城堡上的恶魔领主时还要怕。 “你还好吗?”网虫的声音和脸上的关切唤回了伯爵。后者努力的想要挤出一个微笑来让同伴放心,但却发现自己脸部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无法自由的活动。他支吾了一下,像是逃一样的转身走下露台。“可能是守夜弄得我不太舒服吧,我去船舱里休息一会。反正我们现在也被困在这片雾里了。” “他还好吗?”佩格有些疑惑的等洛萨的身影消失在舱门闭合的声音后说道。老实说虽然本来并不想带着任何人回到失心湾,但小女巫很清楚黑山伯爵作为战士的能力,现在情况复杂,有洛萨这样强大的武力在身边应策终归是好的。 可佩格的问题算是问错了人,网虫虽然关心伯爵的情况,但她可没法窥见洛萨梦中的所见。“我不知道。”佣兵摇了摇头,脸上的担忧之色比看到死人潮的时候还要严重。丰富的作战经验告诉她,险境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险境中涣散的人心。而现在洛萨的消沉,极有可能会影响到船上的其他人从而导致他们错过可能存在的机会。 “他害怕了,真令人沮丧,我从没见过他那么怕一样东西,而那个东西居然不是我!”绮莉的声音从舵盘边的二人头上传来,这位双眼明亮的女巫蹲坐在船舱顶部,动作活像一只石像鬼。在发出不满的抱怨后,绮莉一个翻身轻巧的落在了甲板上,看起来她并没有在这大雾中受到什么影响,还是一副对所有事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不可能。”网虫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对女巫说道,“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他不会因为这些雾和海水或者里面泡着的死人就害怕!即使这艘船上的人都因为恐惧而难以自持,他也会是…” 绮莉两步冲到了女佣兵的面前,将后者的话生生压回了肚子里,“嘘,嘘,嘘,冷静点小蜘蛛。”女巫说着一只手绕到网虫的脑后,轻轻抚摸起她的头发,然后果不其然的被后者打落。绮莉歪歪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挫折,“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只是个凡人。即使拿着猎巫刀,也不过是个被骑士精神驱使的玩具。没必要对玩具那么上心对吗?” “哼。”网虫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下了露台。她不想和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巫再多说什么。 “听你的口气,你把那个驯蛛人当成了我们的同类?但她并不是女巫,我很肯定我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任何魔法的气息。虽然她会驯养蜘蛛但那并不能说明什么对吗?”佩格皱着眉头,双手按在舵盘上说道。 “谁知道呢?我的小佩格,你的头发实在太长了,难保有的时候会遮住自己的眼睛呦!”绮莉说完,也离开了操纵台,趴到甲板边去看死人潮,留下困惑的佩格狐疑的看了眼自己的长发。 不过小女巫对于绮莉的话也没有纠结多久,比起关心女佣兵的身世,找到如何离开迷雾海域的方法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疯狂的伯爵 “你还好吗?”走下甲板的网虫在昏暗的烛光中寻找到了抱着自己膝盖埋头其中的洛萨。她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其中没有多余的同情和怜悯以防刺痛骑士的自尊。当然这是她多虑了,现在的洛萨根本没有余力来发怒,他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一如当年得知父母被杀时那样。可现在不是当年,黑山伯爵在诅咒女士号上得不到忠心仆人的照顾,也没有从王都为他昼夜兼程将其拯救出来的慈祥王者。 来自梦境中的可怖景象唤起了洛萨尘封的悲惨回忆,他好像在那片白骨组成的沙滩上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用空洞洞的眼眶注视着伯爵,好像在呼唤他加入到他们的行列,成为白骨中的一份子。而在现实中的洛萨身边,那把曾经数次将主人从环境和恐惧中拯救出来的战斧静静的躺在甲板上,为了掩饰显眼的黄金外表而镀上的暗灰色表皮好像成了它真正的外壳,被海怪型的雕像遮挡住的雄狮眼眸中也没有了闪烁的光辉。这柄猎巫刀没法起到任何作用,因为让它的主人崩溃的东西,早已超出了巫师和魔法的范畴。 女佣兵见洛萨没有回应自己,沉默了片刻后朝着后者靠近。她能看到洛萨微微颤动的手臂,他真的在害怕。可是,为什么,这里有任何东西是能让这个男人感到畏惧的吗?网虫来到伯爵的面前,单膝跪在甲板上,将手掌放到洛萨的手上。“告诉我,你在畏惧什么?让我帮你好吗?”她能感觉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男人的手臂颤抖的更厉害了。可最终,颤抖还是平静了下来。 洛萨抬起头,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恶梦。”任谁都能看出来骑士只是在硬撑,他口中的的恶梦显然并不一般。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告诉我把恶梦说出来就好了。”网虫一手握住伯爵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她在努力回忆自己的母亲安慰自己的情形。而那并不容易,因为在女佣兵的记忆里母亲的存在已经遥远到了快要分不清是否真实的存在过的地步,她时常怀疑自己对母亲的所有记忆,可能只是一个温暖的梦,一份对正常家庭的渴求。但即使如此,如果这份虚假的并很有可能是由自己杜撰出来的回忆能帮助到眼前的男人的话,网虫不会有丝毫犹豫。 洛萨吸了吸鼻子,他的眼睛里有模糊的泪光,恐怕没人能想象以战争疯子闻名苍狮的黑山伯爵有朝一日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伯爵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因为喉咙的肌肉太过紧绷而没有成功,他因为这个挫折而感到沮丧,可看着面前女人温柔的视线,他拼命的压制着自己内心里肆虐的怪物。一如当年在校场上被苍狮之王的目光所注视的时候。“我,我看到了…” 伯爵的叙述很缺乏逻辑,他的话语里充斥着大量碎片化的信息,这些东一句西一句的话让人没办法真正了解他看到了什么。可即使如此,那零散的话语中所透露出的恐怖内容也让人不寒而栗。网虫轻轻将洛萨搂进了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重复着安慰的话语,因为她不知道伯爵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不过佣兵不知道的事,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未必。 “归宿。”绮莉的声音在船舱里回荡着。这名女巫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她坐在木梁上,摇晃着双腿,眼睛看着抱在一起的骑士和佣兵,“你梦到的地方,叫做归宿。” 两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很快被吸引,绮莉双手用力一推,整个人从木梁上落了下来,双脚同时着地,稳稳的站住了身形。她走近两人,继续刚才的话,“这是失心湾水手们的传说。据说所有人在死后都会到那里去,以粉碎的形势。血肉在棺材中腐烂,骨骼在冲刷中裂解,然后和着河流或者地下水流入大海,最终流到归宿,也就是你说的那片白骨海滩上,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这是我知道的部分,至于你说的那个海里的东西,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某种守护归宿的存在也说不定。” “可是他之前从未听过这个传说,怎么会梦到你说的东西?”网虫这时候也顾不上刚才在甲板上和绮莉的不愉快,询问起来。 “这,我就不能肯定了。”女巫双手放在腰后,一步一步的绕着两人转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不过我想,应该和死人潮有关系。据说,死人潮就是要去往归宿的直达车,也许我们的伯爵大人在死人潮里得到了某种启示?这种情况也是可能的,你知道,凡是见过死人潮的船上总会有几个疯掉的水手,嘴里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 “我可,没疯!”洛萨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他显然对绮莉的不以为然十分恼火。但不论是女巫还是佣兵都看得出来,伯爵的眼神在说话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反而像是一个在酒馆里吹牛被捅破的酒鬼,这不是他应有的样子。 绮莉似乎是对洛萨的反应感到厌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接着用带着鄙夷和嫌弃的眼神看了伯爵几秒,耸了耸肩,“也许吧。”说完,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蜡烛没有照亮的黑暗里。而洛萨却没有因此冷静下来,他转头对网虫大声的喊道,“我没疯!”说着还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木柱上,碎裂的木屑深深的扎进他的手上,让血液有了新的流向。 疼痛让伯爵的愤怒找到了倾泻点,他开始不停地用双拳猛击木柱,用来支撑甲板的柱子在骑士的全力挥击下爆发出一团又一团的木屑。女佣兵的眼睛里也流出了眼泪,她开始相信女巫的话了,这个自称洛萨的男人,或许已经疯了。于是她从背后接近伯爵,对着他的脖子一击猛击!气管受到重创的男人穆然倒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网虫跪在他的胸口上,双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掐晕了过去。 通往甲板的舱门,打开了。绮莉像是早就等在那里一样用微笑迎接女佣兵的到来。而后者则毫不客气的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去,手臂一抬,蜘蛛毒牙形状的匕首就已经抵在了女巫的脖子上。“告诉我,让他恢复原状的方法。”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寻路 “哇哇哇!”绮莉夸张的高举着双手,嘴里发出惊叫。但女巫的表情可没有任何的恐惧,反而笑容更加的明显。她知道网虫不敢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佣兵的天性还是在提醒着后者不能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臂,远没有它看上去那么危险。直接的证据是,绮莉借着喊叫时的动作朝后退出了两步,这段距离不足以让她脱离危险范围,但可以在匕首切断她的喉咙前争取到足够施法的时间。网虫也知道这一点,但她没有立刻跟上去,对女巫进一步施压。 “你们不要闹了好不好?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佩格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从露台上传来,她从身后的船长室里吃力的搬动着某种几乎和她身高一样的立柱,为了保持重心不倾斜,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但即使如此,当她来到通往甲板的台阶边时也没办法自己来进行搬运工作了。因为那立柱的高度已经遮住了她的眼睛,“谁来帮我把这个该死的鬼东西搬下去!” 网虫和绮莉对视了几秒钟,女佣兵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收起了威胁的姿态,将手中的匕首收了回去。不过在她去帮佩格之前,还是狠狠的瞪了后者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不过绮莉对此倒是看起来并不害怕,她悠哉的吹着口哨,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合力将立柱从露台上搬下来。 随着一声沉重的响声,立柱被安放到了主桅杆的下方,这个时候女佣兵才看清楚自己搬运的东西的细节。总体来说,它就好像是一根石质图腾,但与一般部落中使用的图腾柱不同的是,这根立柱上的雕文要惊喜的多。大量有关海洋动物和海鸟的形象环绕着立柱的四周,在立柱的中间雕刻着沙滩的环状图案,看起来是用来指代海底的。而立柱的下半段则颜色极深,所雕刻的东西也从清晰变的模糊不清,立柱底端的雕刻让人根本难以辨认,只是一大团一大团形体不明的凸出物,好似雕刻的工匠只做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就草草结束。 “这是什么东西?”网虫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问道。显然,寻常的航海不会用到这种石柱。而且女佣兵发誓她在接触到石柱的时候手上所感觉到的温度也是有所变化的,越靠近石柱顶部的温度越高,而越靠近底部的越低。若说这东西没有魔力,恐怕根本没人会相信。 “能把我们从这里带出去的东西。”佩格的体力可比不上网虫,她双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恢复了将近一分钟才理顺自己的呼吸说出这句话。然后她站起身,看着佣兵的脸,严肃的说,“不用为伯爵担心。失心女巫团的大女巫精通梦境之道,如果她愿意,治好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我保证我可以说服她帮我们治疗洛萨的问题,只要我们能安全抵达失心湾。” 两名女巫相较起来,虽然佩格的身形矮小,可她的可信度却比绮莉高上太多。网虫沉默了片刻,她现在本来就没有什么选择,也没有能力分辨女巫所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即使女巫团的人没法治疗洛萨,登上陆地也一定会比继续在海上漂泊更能帮助到他。这么想来,佣兵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小女巫的建议。“我能帮上什么忙?” “先打一些海水来,我们要填满这个洞。”佩格说着,指指立柱上端的凹槽,那里有一个漏斗形的孔洞,通向立柱的里面。 按理来说,以立柱的重量,其中的大部分必然不是中空的,再加上漏斗状凹槽的下端甚至比一人的小指还要细,即使立柱本身具有一定高度,想要装满它也不会需要太多的海水。可当第三桶水灌进去而依然见不到任何一丝溢出的状况时,任谁都会意识到这东西有多么邪门。尤其是在佣兵打水向里倾倒的过程中,女巫们一直在立柱旁默默的念诵着什么,这更加加重了场面的诡异感。 “嘎!嘎!”第四桶水,灌入,饶是女佣兵这样的战士也感到双臂酸痛难忍。正在这时,刺耳的声音从诅咒女士号的上方传来。网虫抬起头,即使是足以让船只迷失方向的大雾也难以掩盖那些被称为雾鸦的诡异鸟类。它们像是沙漠中等待目标死去的秃鹫一样呈圆环状飞舞着,聒噪着,可就在网虫打算无视它们,继续打水的时候,一只雾鸦从空中径直的飞来,合拢了翅膀,像是一支黑色的箭矢一样重重的,重重的砸进了立柱中央的凹槽内! “什…”女佣兵转头看去,只见原本干涸的凹槽底部已经沾满了鲜血和混杂在一起的黑色羽毛。然而,水,慢慢溢出来了。好似闻到血腥味而出巢的鲨鱼,那些之前被灌入的海水从小孔中升起,但不论它们涨的多高,凹槽底部的血和羽毛都没有随着浮起,反而是通通流入了小孔中消失不见了。 “你来还是我来?”佩格抬头询问着绮莉,可话虽如此,以往常后者对前者的态度,其实佩格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她拿起放在立柱上的石质小刀,准备划开自己的手臂。但另一只同样白暂的手阻止了她。 “这次我来。”绮莉在同伴莫名的目光中抢下石刀,毫不犹豫的割开了自己右手的手心,将其放到已经像是一个小水池般的凹槽上方,任由血液在重力的作用下滴落。砸进平静的水面中。 “滴答!”本该细微的声音清晰的响彻在每个人的耳朵里。鲜红的血液在海水中涣散变形,但很快,它就凝结成了一个固定的形体,一只飞翔着的雾鸦。这只微型雾鸦在水中盘旋了几圈,接着冲着一个方向稳定下来,张开双翼做出滑翔的姿势。 “开船吧,我可不想等法术失效了我们还被困在这里。”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长矛与尸体 有了指路的方法,诅咒女士号很快收起了船锚,在迷雾之中前进。之前在船身边环绕的死人潮,早在佩格将立柱搬出来之前就已经消失无踪。这发生在大海里的诡异现象是连最资深的海员都无法预测的,没人说得清死人潮会在何时出现在何地,又在何时消失于波涛之中。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遇到死人潮就意味着这次航行注定不能一帆风顺。 浓雾,让海面上的空气变得更加潮湿,网虫靠在露台下方,感觉自己一张嘴就会喝进一大口海水。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下到甲板下面去,她不愿意看到那个样子的洛萨。苍白的烛光驱散了雾霭,让船只的掌舵者得以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前进,这种蜡烛如果是普通人向女巫购买,要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不过好在相较于这种蜡烛,船长们购得迷雾海域出入权的价码要便宜得多。 据佩格所知,失心女巫团并不向失心湾的住民们抽取税金。这是很明智的选择,因为你不能指望着在无法城市会有人老老实实的缴税,而强行征税不仅需要大量的人力,还会激起住民的不满情绪。前几个占领过失心湾的领主都已经证明那是条非常愚蠢的道路。但话虽如此,女巫团的生活可并不拮据,船长们购得的海域出入权是以次数为单位的,如果他们想要赚钱,就得不停地向女巫们缴费。所以就结果来说,不论迷雾海域的出现是否和女巫有关,现在这片海域的存在都成为了她们统治失心湾的重要一环。 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迷雾海域的范围正在剧烈的扩张,而女巫们赖以出入海域的盟友,海妖,又在这个时候不再响应她们的召唤。二者同时作用下,即使还没有回到故乡,佩格也能猜测到失心湾的状况有多糟糕。不过从大女巫还有能力召回外出的女巫团成员来看,这片迷雾还没法成为绝对的牢笼,她现在只希望不要等到诅咒女士号靠岸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女巫团已经遗弃了失心湾。 “小心!前面有东西!”绮莉的声音惊醒了陷入思考的小女巫,她赶忙抬头,理所当然的只看到了一片大雾。不过绮莉的眼睛绝对是值得信任的,即使是迷雾海域里的浓雾,也不能彻底遮蔽她的视线。于是佩格将船慢了下来,等待着领航员的下一步指示,“朝右开!我们可以从那东西身边绕过去。” 身高堪堪和舵盘齐平的佩格吃力的向右转动轮盘,女巫们大多不是船长或海员,所以她们的船只仍然需要保证普通人可以顺利的驾驶。就比如当初去到苍狮的时候,库伊拉就带了一些船员,只不过后来在她和某些存在达成了交易之后,那些可怜的船员就都成了女巫饲养的巨大昆虫的食料。这么看起来,或许当时库伊拉也没打算再回到失心湾去,毕竟和永生的诱惑相比,女巫团的责任和能带来的利益就小的微不足道了。 “刷啦!”海水冲刷着某些东西的声音在船体的左侧响起,巨大的阴影即使是隔着浓雾也可以窥见。网虫走到甲板的左侧,想要看清浓雾后的东西。“那是鲸鱼的死尸。”绮莉先一步道出了阴影的真相,“这附近偶尔会有鲸鱼出没。但它们的尸体不常会出现在海面上。正常来说,那东西应该很快就被其它鱼类吃光了。” 说着,女巫摘下了挂在桅杆上的风灯,探出身让苍白的烛光驱散左舷的雾霭,露出不远处的巨大尸首。她没有说错,网虫很确定眼前这个宛如小岛般巨大的东西和自己之前在图册中见到的被称为鲸鱼的鱼类确实有相近之处。只不过这种几乎没有天敌的海兽身上,会有那么多的伤口吗?而且以女佣兵的眼光来判断,造成哪些伤口的可不是尖牙利齿,显然是经过打磨的武器! “能看出怎么死的吗?”佩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现在的迷雾海域让她感到陌生,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错过任何可能发现的细节。 绮莉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看起来像是海妖,但我不觉得那些家伙有时间狩猎这么大的鲸鱼却不响应我们的召唤。你等一下,我上去看看。”女巫将手里的风灯不由分说的塞到网虫的手里,自己则一步跃上护栏,纵身跳到了鲸尸之上。女佣兵想要阻止,可也来不及了,她只得站在甲板上,手里举着风灯,确保灯光可以引导绮莉船只的位置。 大概过了几分钟,当网虫开始盘算要不要喊几声看看绮莉有没有遭遇不测的时候,女巫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灯光里。同时让人注意到的是她手里拿着的东西,那看起来像是一根长矛。“接着!”绮莉喊着,将手里的长矛朝着甲板上扔了过来,不过她的准头和力道实在是差强人意,网虫不得不朝着长矛来的方向跑了两步,才一脚将飞在空中的武器踩到甲板上。出于保险起见,女佣兵绝不会没有准备的拿女巫碰过的来路不明的东西,那在她看来与自杀无疑。 “这是什么东西?”网虫用灯光照射着脚下的武器,她能判断出这东西用途,可它的制作工艺以及形制都与佣兵所认知的长矛有很大差异。反倒是上面的一些简单雕刻与摆在主桅杆下的那根诡异立柱上的图案有着类似的风格。 “海妖的长矛,我忘了用海妖语怎么称呼这玩意了,那不重要。这根是我从那只死鱼的肚子上拔出来的,还有好几根断了的也插在那附近,不管它是不是被海妖杀死的,它活着的时候肯定让那些家伙很不高兴,真是条坏鲸鱼。”绮莉顺着船体上的梯子爬上甲板,对同伴解释道。 “你在那东西身上看到了其它的外口吗?”佩格听到了甲板上的对话,向绮莉问道。按照女巫对于鲸鱼的了解,它们是很难死在海妖的长矛下的。这些武器在水中不足以穿透鲸鱼厚重的脂肪层,也就更别说伤及要害最终致死。 “没看到,除了被海妖攻击过的痕迹我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我们最好赶紧离开,我刚才在海里看见了一些大家伙,应该是被尸体吸引过来的。我可不希望咱们被当成附赠的小菜。”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在望 迷雾只是漂浮在海面上,对于海底的生物来说这片水手们避之不及的海域只是有些阴暗罢了。这也是为什么可以在水下自由活动的海妖能够担任迷雾海域领航员的职位,他们在海中所依据的参照物不会受到海面天气的影响。同样的道理,迷雾海域中的掠食鱼类一点不比其它地方少,甚至因为幽暗的环境,一些本来只生活在更深的阴森海域中的东西偶尔会在迷雾海的浅层被目击到。 “砰!”海浪击打着诅咒女士号的船身,让整艘帆船在波浪中上下颠簸,大浪溅起的水花甚至越过了护栏,洒在甲板上如同下雨了一样。而甲板上的三位女士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却没有任何的抱怨,因为她们知道,这些海浪并非是因为潮汐或者季风,引起这场骚动的纯粹是那些妄图占有鲸鱼巨大尸体的海兽们在海面上大打出手。 网虫压低身子,紧紧抓着桅杆上的缆绳不让自己被抛飞出去。如果这是一艘正常的帆船,水手们绝对无法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正常的操作它突破波涛。好在女巫们的魔法让海兽没有注意到船只的存在,无人操作便可收紧的铰链也防止了意外事故的发生。即便如此,诅咒女士号的前进速度也十分缓慢,等它终于离开了足够的距离时,三位船员已经精疲力尽的瘫在了甲板上。 “这完全不合理。”佩格把半个身子都依靠在舵盘上,像是抱怨又像是申诉一样对同伴们说道,“迷雾海域根本不应该有那么多海怪!即使有,这些大家伙也完全不应该为了争夺一具鲸鱼的尸体就那么拼命!它们又不是见到血的鲨鱼,真是见鬼。” 小女巫说的话很有道理,首先,作为海妖们居住的海域,迷雾海附近的大型海兽不是被驯服就是被驱逐。偶尔有几只可怕到海妖们也不敢招惹的存在,那它们就会将那片海域标记出来尽量远离。所以在同一时间出现复数的巨大海怪,在这片水域来说是不合理的。况且,这些足以被称为海怪的巨兽本身都有着自己较为稳定的食物来源,又或者以长久的睡眠来抵消庞大身躯对进食的渴望,如之前这般不顾后果的疯抢食物,完全不是这些海洋霸主的风格。 不过抱怨归抱怨,在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之前,她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快航行以期早日离开这片已经变的陌生了的海域。好在,尽管迷雾的范围扩大了不少,迷雾海与失心湾之间的距离却算不上遥远。在经历了死人潮和海怪的骚乱几天后,诅咒女士号的船头前方终于隐约亮起了阳光。瞭望台上的绮莉大声欢呼着,告诉同伴们这令人振奋的消息。 “终于要到了吗?”站在甲板上的网虫必须眯着眼睛,才能看到远方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亮光。不过即便如此,她的心里也感到了些许放松,人类终归还是活在太阳下的生物,长久的在不见天日的海域中航行,既是对航海技术的考验,也是对海员心灵的折磨。而且抵达失心湾,也就意味着另外一件事。 “咔哒”舱门,在女佣兵身后闭合,这几天以来洛萨的疯病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甚至原本只是暴躁的伯爵在一天前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变成了一头只会进食和排泄的野兽,网虫不得不将他绑在船舱里,一方面是为了能够接近他,另一方面也是防止他伤害自己。 “呼!”虽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洛萨的五感却似乎受到了本能的刺激而变的敏锐,他一听到有人进入船舱的声音,立刻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声。而女佣兵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招呼方式,她慢慢走到伯爵的身边,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男人。该说幸好灰袍在出发前就用魔法和伪装改变了洛萨的外貌吗,网虫很庆幸自己不用真的看到那个一头金发的如同狮子一样自信的人落得如此田地。 她想要伸手去抚摸伯爵的头发,却被后者敏捷的躲开,甚至险些被狠狠的咬上一口。“再忍一忍,我会找到让你恢复的方法的。”说完,网虫叹了口气,她并不信任绮莉口中的那个大女巫。即使对方真的有能力让洛萨复原,她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不是吗?进行这次冒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就像自己曾经提醒过的一样。不过佣兵不是这么轻易放弃希望的人,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宠物,“照顾好他。” 白色蜘蛛用前足在木板上敲打出明显的声音作为对主人的回应。网虫点点头,在离开船舱之前恰好看到被扔在稻草堆里的战斧,就像它的主人一样,这把曾经被冠以赫恩之手的刑具,如今又变的黯淡起来。丝毫没有了在洛萨手中可以劈裂恶魔躯体时的那股让人胆寒的气势。“没有了主人的刀剑,就像没有了君主的骑士一样无用。”佣兵低声呢喃着,然后使劲摇了摇脑袋、骑士和君主之间的关系可不该在她的常用语名录里,为了财务而战的佣兵本来是绝对不会向往那些愚蠢到为了荣耀而死的骑士的才对。 “你出来了,他的状况怎么样?”佩格喝着水壶里的淡水,手里拿着干面包,面包里夹着些块肉干。这种对于航海来说有些奢侈的食物证明她现在的心情相当放松。终于可以摆脱驾驶的任务,小女巫确实有高兴的理由。 “还是一样。你确定你们的大女巫可以治好他吗?”网虫接过佩格递来的水壶,谨慎的抿了一小口水。 佩格从身边的篮子里又掏出了些肉干以及两个橘子,将其中的一个给了女佣兵后开口道,“吃吧,在失心湾,这一颗果子就够买一条人命的。我一定会再回到苍狮,所以为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着想,我会尽力让伯爵大人恢复正常的。据珂兰蒂说,黑山家的财产可是全部都由洛萨一人继承,那可是一个领主世家数代积累的财富!你不会介意分一点养活我这个可怜的女巫的对吗?”她眨了眨眼,开了个玩笑。 “你也说了那是他的财产,于我有什么关系。”网虫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拨开橘子小心的啃食着其中多汁的果肉。 “得了,我是女巫,又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你们两个有关系,嘻嘻,或许现在叫你伯爵夫人也不算太早对吗?” 女佣兵别过脸,对于男女,她早就见识过了很多,本不该像个小女孩一样被人调笑一两句就脸红。可她感受着脸颊上的热意,心跳也随之加快了些许。而就在这个时候,佩格的声音再次从瞭望台上传来。 “虽然我不介意再多听一些伯爵和佣兵的八卦,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我们有麻烦了!”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入浪 ? 绮莉所说的麻烦,很快就被另外两个人注意到了。恐怕她们也很难不去注意到这件事。那是来自迷雾海域后方的可怕响动,伴随着诅咒女士号周围的海水水位诡异的下降而变的高于众人的头顶。即使是女巫的船只也没法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抗衡,面对这吞吐着海潮的力量,任谁都会生出无法抵抗的念头。而在海边长大的绮莉和佩格,则很快意识到了这种反常的现象所意味着的后果。 海啸,这种灾难性的巨浪一般只会发生在近海地区。但如果迷雾海域的范围扩大并非只是一味的向外,而是同时也向着失心湾扩展的话,那么这海啸的出现似乎也就没那么突兀了。甚至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这附近会出现那么多体积庞大的海怪,它们并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而是被海啸所卷起的巨大力量带到了这片海域。当然,对于身在海啸影响范围之中的人来说,他们可没时间和心思分析这些。 “见鬼见鬼见鬼!”佩格一边歇斯底里的呼唤着,一边命令诅咒女士号收起船帆。在海啸面前,这位矮小的船长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而此时的网虫和绮莉,则努力将船长室中的贵重物品运到船舱里去。鉴于之后整艘船都极有可能被淹没到洪流中,船体必然会被损坏,船舱之外的地方就变的毫无安全性可言。 当然,比起搬运物资,更加重要的是加固船舱。这可不是像之前那样为了防备看不见的夜行蜥蜴简单的拴上几条锁链就可以的。女佣兵和她的宠物用预备的,或是干脆从其他地方拆下来木头紧急抢修着甲板上的破口。蛛丝在很大程度上加快了这项工程的进度,只是不能保证这些丝线在海水里还能不能表现的如此可靠。 海鸣之音越来越大,如同高墙一样的阴影从船只的背后逐渐靠近。离诅咒女士号被海啸的巨浪吞没的那一刻没有多久了。网虫钉好最后一块木板,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正站在一条大瀑布之前,所听到的全是震耳欲聋的水声。女佣兵在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后迅速的跑向舱门,进入后紧紧的锁住铰链,好像生怕留下缝隙,让海水顺着灌进来一样。但只关上舱门是完全不够的,航行于海上的船只从来都不会将甲板完全封死,那样下层空间中的空气就会变得完全不流通。可是现在,一些细流已经顺着接缝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柱。 “这样下去我们还没被海啸卷进去就已经被淹死在船舱里了。”网虫尝试着命令巨蛛用蛛丝堵住入水处,但是蛛网的韧性在无形的水流面前似乎仍然不足。女佣兵颓然的坐在稻草堆上,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挽救这几乎必死的前路。 “别担心,这艘诅咒女士号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佩格说着走到船舱中央最粗的柱子边,伸出手指在上面划动起来。于此同时,大量被隐藏在木板纹理中的不知名符号开始变的清晰,在烛光的照射下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船舱的四壁。 绮莉一头扑进另一堆干草里,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毫不担心。她悠闲地看着佩格在激活船只上的铭文,目光自然的扫到了同样被绑在这里的洛萨。“是我的错觉,还是我们的伯爵大人突然安静下来了?” 经过女巫提醒,网虫才发现好像自从她们发现了海啸之后,像个野兽一样的洛萨就再也没发出过任何的声音,只是安静的躺在干草里。女佣兵觉得这件事情不对,赶紧爬起来走到伯爵身边想要确认他的状况,却看到洛萨居然在这种吵闹的环境中安然的沉睡着。表情极为平静,完全没有之前那几天的暴戾之气。这显然是不合理的,不过眼下不论是网虫还是女巫们都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关心洛萨的问题,她们的心完全被甲板上已经涨到如山峦般高大的浪头牵动着。 “冻结!”佩格的激活已经到了最后一步,随着她的怒喝,那些顺着甲板的缝隙流入的海水在魔力的影响下顷刻间凝固,混杂着之前布下的蛛网变成了冰制的封层。整个船舱中的温度虽然因此而下降了很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已经没有可见的缝隙会渗入海水,唯一的问题恐怕就是如果船体整个被压入水中,那凭着一层薄冰到底能不能抵抗海水的压力。 “船舱里的空气和食物够我们三天的份量,如果三天后我们还是没有脱离海啸或者被抛到岸上,那就真的只能殊死一搏了。”佩格重重的出了口气,宣布了这艘船能为他们提供庇护的期限。 女佣兵怀疑的用手碰了碰甲板上的冰层,在感受到凉意后说道,“失心湾很常发生海啸吗?这种等级的大浪应该已经足以破坏任何城市了吧,你们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建立起城市的?” “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女巫团之前的人是怎么对抗海啸的我不知道,但对于我们来说,海啸就像每隔几年就会来一次的暴风雨。”绮莉说起海啸就来了兴致,从稻草堆里坐了起来,“海妖们会很早就向我们预警海啸的到来,所有人都可以有条不紊的做好避难工作。比较有钱的家伙们往往在失心周围的山里有自己的避难所,穷一点的人则会趁着海啸还在远海乘船去海上待到海啸过去。当然,那些船票并不便宜就是了。不过好处就在于,海啸会带走所有的尸体,所以那几天搬尸人都会放假。” “那房屋呢?你们总不能把房子一起带到山里或者海上吧?” “哈哈,当然不。所以失心的所有房子除了地基是石头之外上层建筑都是用木头撘的,这样即使被海啸冲垮了,只要地基还在就能迅速重建。而且重建的时候还能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每次海啸之后简直就是失心湾最和平的日子。” “不过海啸之后也是城里的各个势力重新划分地盘的时候。每次重建的时候,都会有一些势力永远消失就是了。呵,说到底,失心湾可从来没有不流血的时候。”佩格在绮莉的讲解后接到,话语中满是对自己故乡的鄙夷。 “咚!”像是石头沉入水中一样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闲聊,她们抬起头,看向那些封住了甲板缝隙的冰块。原本白色的冰层已经变成了更深的颜色。耳朵中些许的不适感也在提醒着她们,诅咒女士号,已经完全被海浪吞入了海面之下。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海神之索 “咕噜噜,咕噜噜”气泡在海水里摇晃着飘向高处。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些小家伙,在水中变的迟钝的手掌却只是掀起一股水流将气泡送向了更高的地方。等一下,等等我!离得越来越远的气泡让人心生焦急,惊讶的发现原来并不是气泡上升的速度变快,而是自己正在这水中下沉。好在,这里并不是什么深水,背后很快就出现了实感,已经到底了。 双手用力的在沙滩上一撑,其实这水根本就不足以没顶,所以很顺利的站了起来,口鼻中涌入了潮湿的空气。“噗哈!”地上生物的本能驱使着吸入更多的气体,将占据着自己气管和其它腔体中的液体排出体外。随手抹掉挂在眼皮上的水珠,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天空,阴暗,闪烁着暗褐色光芒的球体挂在空中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压抑气场。在这种阳光的照射下,无尽的水面显示出一种丑陋的颜色。但奇怪的是,明明在钻出水面之前,从水下看到的光和水都不是这样的才对。为什么呢?思考的能力好像消失了一样,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可是却无法对比和判断眼前的景象。耳边,没有任何的声音,没有风声,没有水声,什么都没有。或许是聋了吧,这么想着,内心却没有丝毫的不安,聋了,就聋了吧。 “嗡!”就在对声音已经没有任何的期望之时,耳鸣一样的噪音却瞬间引爆了这个沉默的世界。措不及防的被这声音而击倒,险些又一次在水中摔倒。死死地捂着耳朵,徒劳的试图抵抗这声音的轰炸。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或许是声音减弱了,又或许是耳朵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嘈杂,松开了手。渐渐的,能在无序的噪音中听到一个来自很远的地方的声音,“靠近我。” “是,伟大的——,我这就去您身边。”说着,也不管那个方向离岸边越来越远,迈动脚步,任凭海水逐渐漫过下巴,越过嘴唇……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将洛萨从梦中打醒。伯爵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捂住自己被打的脸颊,但是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被绑上了绳索。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已经从那一巴掌的力度和打击面积知道了是谁攻击了自己,“我说,如果你再多打我几次,我的牙一定会掉出来。”但洛萨的笑话在他看清眼前网虫的状态后就讲不出来了。他看见女佣兵脸色苍白,双眼含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怎么回事?” “哦,欢迎回来。至于怎么回事嘛,你还是自己看吧。”绮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后伯爵只觉得身上一松,绑着他的绳索被全部解开。洛萨活动了一下双臂,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可是当他借着烛光看到自己的手臂时,黑山伯爵彻底愣住了。原本盖在双臂上的袖子被撕开,露出下面结实的肌肉,这本没什么问题,即使这些肌肉上的伤痕多了一些,那也是武勋的象征。可,问题在于那些伤痕之上的东西,洛萨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手臂上不知怎么出现了两条黑色的环状花纹,这些花纹从他的手腕开始螺旋式的朝上伸展,一只蔓延到他的大臂上才停止。在花纹的尽头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双像是小手或者爪子的痕迹。 “这是什么?”饶是洛萨平时再有胆量,当他看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异现象时还是有些害怕,“你们画在我身上的恶作剧?” “恶作剧?如果说谁可以玩出这种恶作剧,那恐怕就是那些渔民和海盗嘴里念叨着的海神了吧。”佩格的身影也出现在洛萨的视野里,小女巫用看某种极为污秽之物的眼神看着洛萨,准确的说是他胳膊上的纹路。佩格皱着眉头,用干草拨开洛萨残破的袖子,“已经到大臂了吗?这下可是比疯病还麻烦啊。” “好吧,能不能先让我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佩格你不应该在甲板上开船吗?还有为什么把我绑起来,以及我身上这个丑陋的刺青又是什么东西?”伯爵坐起来,揉了揉脑袋,满眼的困惑。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之前,对于第一次做怪梦之后的经历他完全没有印象。 两个女巫对视了一眼,佩格认命一样的点点头,坐到洛萨的身前,开始给他讲述这几天的遭遇。当听到自己发疯的消息时,伯爵表现出了极大的困惑,不过这点疑惑在听到现在整艘诅咒女士号都被卷入了海啸时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以洛萨的认知来说,即使是在那些骑士小说里,也不会有这样的情景出现,但是看看四周木板上的冰块以及透不进一丝光亮的船舱,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就如你们所说,那我手上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洛萨晃了晃手臂,那些黑色的印记在烛火下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你被选上了。”绮莉坐在一边手里剥着橘子皮,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被选上了?我被什么东西选上了?”黑山伯爵皱紧了眉头,他感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着实奇怪。莫名的怪梦,失忆,以及现在的黑色印记,这些都不应该是正常的航海中发生的。 “不知道。”佩格摇了摇头,站起来,“一直以来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在失心就不曾停止过。那些横穿了迷雾海域的船上总会有几个水手身上有和你差不多的东西。它们不是疾病,更像是某种诅咒,但是与我们所使用的咒术体系完全不同,即使是大女巫也没法解除。海员们叫它海神之索,那两条手臂会慢慢朝着你的喉咙延伸,等它们扼住你的咽喉,你就会被呛死。不论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里。这个过程通常要花上好几年,但我想可能是船身被海水吞没让你更加靠近海洋才会让病情加重,按理来说它不该蔓延的那么快。” 洛萨听完女巫的话愣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你是说我会被身上的…黑斑杀死?”他摇着头笑了,“这听起来可一点也不严肃。而且如果它是咒术的话,我只需要握住我的战斧,”他弯腰捡起放在不远处的愚者的正义,但什么都没发生。 “好吧,看来这次你帮不了我。”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混乱之音 失心湾,海啸来临前两天,码头区 “最后一批,最后一批!老约翰的船上还有三个空位!一口价十枚血钱!中午开船!”水手用他沙哑的嗓音嘶吼着。他的目光扫过码头上的人群,这次海啸的通知来的太晚了,而且扩大的迷雾海域也让很多船只再也没有靠岸,这两个因素结合在一起注定会有很多人没法付得起紧急避难的船费。可那又如何呢?不论是船长还是水手,都没人会在意这些穷人的死活,反正失心湾从来不缺人手,从世界各地流亡而来的家伙比海啸带来的潮汐还要多太多。再加上失心湾还有专门从事人口交易的商人存在,在这座港口城市里,人命并不比老鼠的性命珍贵。所以水手在看这些人的时候,就仿佛在看一群在下水道被水流灌满前争相逃命的老鼠。 但是要小心的是,这些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老鼠可是非常危险的。它们可不在乎挡在自己前面的是人还是猫,为了生存,即使牙齿再脆弱,爪子再短小,鼠辈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当然也无所畏惧。水手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牢牢的抓着身后的桅杆,让自己处于人群够不到的高度。但他还是警惕着四周,然后果不其然的发现了一个正在悄悄试图爬上船身的身影。 “有人想要免费搭船!伙计们,让他明白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送他下海去喂鱼!”水手对着船上大声喊道,很快就有几个船员发现了这个图谋不顾的家伙。他们狞笑着,手里拿着鱼叉,将这个想要偷偷上船的家伙的兜帽挑下来,露出下面一张稚嫩却让人恐惧的脸。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个孩子,另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孩子身上应该得了某种严重的疾病,他的右半张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上面满是坏疮和溃烂的抓痕。右眼的眼眶里更是只有一团令人作呕的脓水,也难怪他要带上兜帽来遮住面容。 “原来是只病鸡。”挑掉孩子兜帽的水手鄙夷的说道,同时举起鱼叉就要刺下去。不过另一个看起来跟年长些的人拦住了他,他是这艘船的船长,人称没牙约翰。留着络腮胡子的船长咧开嘴,露出一排做工考究的金牙,他确实在早年的海员生涯里丢掉了他所有的牙齿,不过约翰一直认为那是海神给他的恩赐,让他给这些新的牙齿提前留出位置。 约翰船长嘴里咀嚼着多汁的棕榈科植物果实,居高临下的看了那个孩子一眼,然后低声说道,“海瘟,呵,放到平时这只病鸡可以卖给女巫,她们会用他的眼睛来熬药。别用鱼叉弄死他,他身上的病会沾到刃口上,最后我们一船的人都得陪葬!蠢货!拿船桨把他砸下去,让鱼虾分吃他的尸体。” 听到了船长的命令,水手们赶紧放下鱼叉,改用船桨狠狠的敲打着扒在船身外侧的孩子,没几下就把他生生打了下去。没牙约翰看都没看那孩子落水后的样子,他走到船尾,看着港口上的人,把嘴里嚼着的东西随口吐到他们当中。“哈,看来十枚血钱对你们这些穷鬼来说太多了?而我大可以空着三个位置离开这里,任你们在海啸下变成鱼食。不过,我是很仁慈的,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因为海啸的缘故,这片天空干净的让人害怕,“在那玩意儿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我会接受两位出价最高的乘客。” 何以为出价最高?在失心湾生活的人都知道给出这个问题答案的最简单办法,那就是,去除其他出价者。随着船长的话音落下,一些人开始紧张的朝着码头的出口移动,而另一些人,则将手伸进了怀里或者放到了靴子的边缘,用凶狠的眼神注视着周围的人。一场围绕着登船资格的厮杀,已经在所难免。船长咧着嘴,一口金牙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色彩,他并不是因为残忍才会开出这样的价码,只是刚好想要为自己的船补充两名体格足够健壮的船员,况且对于生活在这座无法城市的人来说,杀人和被杀,可称不上残忍。 血,顺着码头上的木板缝隙流入下方的海水里,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区域。也将那些本来对孩童感兴趣的食肉鱼类吸引了过去,让前者有机会拖着瘦弱的身躯,挣扎着在较远的地方爬上岸。咒骂声,惨叫声,因为杀戮而激动发出的呻吟声,混合着海鸥在天空中盘旋时的鸣叫以及海水中渴望血肉的鱼类翻动的声音。这声音刺耳吗?或许对于生长在有着明确道德和法律地区的人来说,它刺耳无比。但对于一个从小就喝着血水长大的孩子来说,它太平常了。平常到不值得去多看一眼。他所关心的是,自己错失了偷渡进船上的机会,而海啸,比发疯的人群更危险。 该怎么办呢?该做些什么,才能让这个身染海瘟的孩子活过这场海啸呢?他拼命思考着,不过碍于所知道的知识有限,早已饥饿的躯体也没法为大脑提供更多的能量,这所谓的拼命并不能起到什么成效。真痛苦啊,他用左眼看着自己的右手,上面的皮肤像鱼鳞一样溃烂开裂,发出难闻的臭气。也许死了更轻松吧,只是,好希望可以在死之前试着吃饱一次啊。听说人吃饱了之后,就会睡的很安稳,而死亡,和睡眠很像吧。 突然,有着金牙的船长说的话闯入了孩子的脑海,女巫会用自己的右眼来熬药。那么或许,她们愿意用一顿饱饭的价码,买下自己的命……会吗?孩子咬着嘴唇,他虽然出生在这座由女巫统治的城市,但他其实并没有真的见过女巫。毕竟她们大部分的时间都躲在那座石头堡垒里。“咕!”饥饿,催促着他,比起在犹豫中饿死,孩子很清楚自己该去做什么。就像失心湾所有人做的那样,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活下去,去享乐,然后在享乐中死!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小小的愿望 披着破布的小小身影赤足行走在满是泥泞和污水的街道上。每当海啸来临前的一段时间这里的卫生环境总会变得比平时更差。脚下的不明物质粘稠却异常的湿滑,让人有一种被海蛇缠住了脚踝的错觉。不过即使脚下真的有海蛇,想来这孩子也不会多害怕,疲惫和饥饿足以让人忘却恐惧,因为他的注意力早就难以集中,就更别说去处理和联想了。 往常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已经变的可以用荒凉来形容。酒馆前被两根短铁链挂着的招牌没有了平时的人气,其中一根铁链已经因为腐蚀而断裂,粗糙的绘制着酒杯和弯刀图案的招牌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来。孩子谨慎的避开了招牌的下面,他不想被从天而降的木板砸烂脑袋。 不过话虽如此,孩子还是在这座曾经是酒馆的建筑门前停留了几秒。如果是在平时,他这样的人只要出现在街道上就会被酒馆的打手狠狠修理一番,而他们修理他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他会传染疾病或者影响出入的酒客的心情。只是因为他们可以以此取乐。不过拥有能够进入酒馆的资格还是这些街头流浪儿的憧憬目标。记忆里似乎有另一个孩子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酒馆的常客,后来他怎么了呢?是被剁碎了当成狗粮了,还是被扔到了港口的水底?算了吧,在这里所谓的梦想就是如此可笑的东西。 从对酒馆的思考中恢复过来,孩子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他知道女巫们所在的石头堡垒在失心湾的正中央,就如所有失心人都知道这一点一样。可是越是靠近女巫的堡垒,就越是需要身份和地位才能行走的地方。对于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来说,那里陌生的就如同另一个世界一样。那么要放弃吗?如果现在潜入酒馆,总还是能在后厨找到些没来得及搬走的食物,用以果腹应当是足够了。 不,我看过太多漂浮在水里的尸体了。我不希望自己也变成那样。孩子咬紧牙关,不去想酒馆里可能会有的食物,继续迈开脚步朝着城市的中心走去。而等到他走到了自己曾经到过的,最靠近内城区的地方,他才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海啸就要来了,那么女巫是不是还会在她们的堡垒里?还是说她们也像那些有钱人一样早早的出海避难去了呢? 望着前方干净一些的街道,他陷入了迷茫。就在这时,街道里传来了响声,孩子遵循一直以来的生存本能下意识的躲到了一旁的阴影里。夹杂着鱼港特有腔调的脏话逐渐清晰起来,孩子立刻意识到那是拾荒者发出的声音。所谓拾荒者,也被称为清道夫,他们会在海啸来临前对城市做最后一轮清扫,将那些具备一定价值的东西带到港口卖给愿意买下它们的人。这是一个颇有特色的行业,或者说他们还不足以被称为行业,因为海啸可不是年年都会光顾失心,所以大部分清道夫平时还是在做其他工作。比如海盗或者打手。 怎么办,要绕路吗?孩子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和咒骂声犹豫起来。他看看四周,想要找出安全的逃跑路线,虽然他觉得这些人应该不会浪费时间来殴打自己,但是他没有冒险的资本。哪里?从哪里可以逃脱?目光,焦急的寻找着,最终定格在垒在一边的木箱和木桶上,如果可以爬到那堆杂物上,自己也许就能攀上房顶。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因为他之前从来没有这么尝试过。可现在为了生存,值得去试一试。 两个清道夫正在搬着一个做工考究的小木柜。这是他们从一户商人的家里找到的,显然那家人没来得及在出海前将家具一同搬上船。而像这样镀金镶银的木柜,一定会有很多船长想要买来放到自己的船长室里。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这一笔会赚到不少。不过可能到手的利益并不能缓解搬运时的不满,两个拾荒者谁也不愿意出力,这就导致他们搬运的木柜一直处于摇晃的状态。 终于,他们中的其中一个忍受不了同伴的偷懒,尽管他自己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嘿,如果我们把这玩意扔到地上,谁也分不到钱对不对?”另外一人冷哼了一声,“那也许你该多出些力,因为是我从那座该死的屋子里找到这玩意的!而你就只会去翻衣柜!” “每一件带蕾丝的衣服都能卖上大价钱蠢货!而且我们拿几件衣服肯定比搬这个死沉死沉的箱子更有赚头!你这蠢货!”第一个人开口骂道。第二个人一听这话立刻拉下了脸,他一松手,任凭木箱落到地上。“那结果呢?你找到衣服了吗!没有!你这只知道抱怨的废物,除了喝酒以外什么都……”“哐当!”就在他越说越激动的时候,大量的碰撞声从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听起来就像是一堆垒在一起的木桶和木箱散落的声音。 “谁!”“谁在哪!”两个水手立刻抽出了武器,弓起身子朝着小巷靠近。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散落一地的木制品,以及一个被木箱压在地上的小孩。后者瘦弱且丑陋的右手正在挣扎着,试图搬开自己身上的木箱,但显然对他来说,这个木箱太重了些。 “哈,一只病鸡。”拾荒者耍了个刀花,口气里满是不屑和鄙夷。“刚好我一肚子气,也许捅死些什么能让我好受一点。”他说着就想要走上去,可却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杀一个病鸡可没钱拿。我们还是赶紧把柜子搬到码头换了钱,下午还来得及再来搜一趟。至于这小家伙,就让他被压在这里活活饿死渴死就好了。”第一个人悻悻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点点头同意了同伴的话。 脚步声,渐渐远了。只留下被压在木箱下面的孩子放弃了挣扎木然的看着小巷上的天空。他的耳朵里灌满了泥水,也许这些泥水已经顺着耳道灌进了脑子也说不定。好饿啊,结果到最后也没能吃上一顿饱饭,如果刚才进那家酒馆里搜一搜就好了。那里没准还有剩下的酒,酒是什么味道呢?听说和马尿差不多,人为什么特地要去喝马尿呢?啊,想不动了,好困啊……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一只病鸡!”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十章 堡垒与山怪 失心湾中心的堡垒,并不是由失心女巫们所建。这栋看起来形似礁石一样的岩石要塞据说来自更加遥远的年代,甚至有人传说在第一批开荒者找到了失心湾时,这栋建筑就已经屹立于此了。而历代的统治者们似乎也都对这座要塞情有独钟,将其作为自己的大本营。久而久之,不论他们的统治能力强弱,占据要塞都意味着对这座城市具有统治权。而与之对应的,不论冲刷失心湾的海啸有多么强烈,这座堡垒都会在海啸褪去后如常的矗立在此,宣示着新的周期将照常开始。 而在女巫们占据了这座建筑后,她们用自己擅长的技艺将其改造成了货真价实的魔法要塞,据说如果没有得到女巫们的邀请,光是接近它都会染上不可被治愈的诅咒。况且,不论不可知的魔法力量会对造访者产生何种影响,中央要塞的门前也有一位让人不敢冒险的守卫者。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姓,亦不知他的由来,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在酒馆的议论中为他取了个绰号,山怪。 山怪是个挺直观的名字,因为这名守门人确实像吟游诗人口中居住在山峦里的巨型怪兽般魁梧,他大概两米五左右的个头,身上的肌肉线条即使在铠甲的遮盖下也十分显眼。山怪从不说话,有人说这是因为他被女巫拔去了舌头,也有人说这怪物根本就不是人类,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类,会有着那样一双冷漠而无生气的眼睛。他们也只能从眼睛来评判山怪,一顶黑铁打造的全罩式头盔将他的整张脸都包裹的密不透风,只有面门上的六个出气孔和眼睛前方的开口证明这东西不是一具雕像。 山怪的武器是一把长枪,或者说形制像是长枪的东西,寻常人小臂粗细的枪杆光是砸到人身上恐怕就已经可以造成致命的损伤。至于那黑漆漆的枪头则完全可以被视作重锤的锤头。这样的一柄武器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来对付人类的,甚至拿来攻击战马都显得大材小用。也许只有传说中用来对抗巨龙或是海怪的武器才需要被铸造成这样吧。 当然,武器并不是越大越沉就越好,笨重的武器不仅无法为使用者带来胜利,反而可能影响他们的发挥,与重量相匹配的惯性让所有的技巧都变成了笑话。所以虽然人们都承认山怪所具有的压迫力,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觉得他不可战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试图挑战这名守门人以证明自己的力量或是妄图取而代之。但山怪还是站在这里,好像即使海啸的到来也不能让他移动一步。 那么山怪真的是个被女巫制造出来的血肉傀儡吗?这恐怕并不完全正确,因为至少对于山怪来说,他站在这里为失心女巫团效力纯粹是出于个人的意愿。只不过或许是太过靠近这座魔法要塞的缘故,就连这位守门人自己也说不清这种自愿是因为一份丰厚的报酬还是被魔法所影响的结果。不过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山怪晃了晃脑袋,铠甲因为主人的活动而互相碰撞发出低沉且生硬的响声。 魁梧的战士,朝来者浅浅的鞠了一躬。而走近要塞的人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然后就要走入山怪身边的大门中,不过忠诚的守门人这次没有给予放行,他略微朝门前迈了一步,虽然仍然半低着头,可阻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让开。”来人不客气的开口说道,她精心修饰的眉毛因为气愤而耸起。山怪没有让开,不过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来人身后拖着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孩,身上的破布外衣已经在拖拽中磨损严重,露出一半溃烂的身体。这孩子看起来命不久矣,但毕竟还没有真正的死亡,所以,他不能进入。 “我说,让开。”她的口吻变的更加不耐。尽管女巫们也承认山怪作为守门人非常的称职,但他有些时候似乎称职的过了头。尤其是在面对年轻女巫的时候,她们总觉得这名守门人没有给予她们应有的尊重。 “不能,进入。”好像是多年未运行的齿轮突然被重新转动,山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么两个词语,然后就赶紧恭敬的低下头去,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冒犯了主人而道歉。理所当然的,他的歉意没有传达给面前的女巫。 “嘶!”毒蛇吐信的声音传来,有着姣好面容的女子从腿上解下了自己的武器,一柄由三条海蛇缠绕编成的鞭子。她示威性的用左手逗弄着鞭首的三条蛇头,这三条海蛇都是附近海域臭名昭著的剧毒之物,再勇敢的水手也不敢在这样的武器威胁下继续与它们的主人对抗。不过山怪并不是水手,所以他只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双眼无神的看向前方,任凭那些毒蛇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 女巫挑挑眉毛,她的怒火已经被提高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高度,先前捡到病鸡的愉快感也被弄得荡然无存。于是她扬起鞭子,打算让这个不懂变通的守门人好好尝尝忤逆自己主人的下场。但躲在铠甲下的那双冰冷的眼睛迫使扬起的蛇鞭又缓缓的放了下去。她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恐惧和愤怒,她什么都看不见,而鞭打一块石头并不会让人好受,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很蠢。 海蛇,再次缠绕到了女巫的大腿上,她松开手里系在孩子脖子上的绳索,“看好他,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他没了气,你也得死!”说完,她就气哼哼的走进了堡垒之中。留下山怪和躺在地上捂着伤口的孩子。 “咔啦咔啦”铠甲碰撞的声音让孩子顾不上伤口的疼痛,他抬起头,看到了一顶黑铁制成的头盔以及后面那双冰冷的眼睛。可怜的孩子之前从没听过山怪,他无从得知自己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会对自己做什么。他想要逃跑,但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僵硬。 守门人盯着这孩子看了几眼,缓缓的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袋子。戴着金属手套的大手将袋子放在手心里送到孩子的面前。“喝,水。”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嘉伦与海拉 “嘉伦,你擅自离开要塞。如果被大女巫知道你在看守期间擅离职守,因此让要塞出了什么差错,你承担的了这个责任吗?”昏暗无光的堡垒大厅中,有气无力的女声从上方传来。而被称为嘉伦的女性则不耐烦的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抬起头看向上方烛火难以照到的空间里。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的呼出,仿佛是受到了鼓舞,嘉伦身边的烛台开始一个个亮起,阴暗的大厅几秒钟之内就变的灯火通明。 而在这通明的灯火里,一个瘦弱的身影变的瑟缩了起来。从位置上来看,她正是之前在黑暗里质问嘉伦的人。“别忘了我们两个谁才是这座堡垒的管理者。只会躲在阴影里指手画脚的家伙还是给我老实的闭上嘴比较好。不然,”嘉伦说着,将自己腿上缠绕着的蛇鞭取下,三只海蛇的头颅立刻高昂起来,对着那个黑影发出威胁性的声音。 瘦弱的人不再说话,默默退到了烛火之外。嘉伦见此满意的点点头,收回了武器,在大厅里寻找起自己要拿的东西。她很快就在冰冷的石头壁炉边找到了那些东西,它们看起来似乎是某种长柄的铁质印章,但底部的图案都不完整,女巫一把握住放在架子上的全部四个印章,转头走出了大厅。而随着嘉伦的脚步离去,大厅里的烛火又立刻黯淡下去,好像是有某种极为畏惧火焰和光亮的怪物急不可耐的把它们熄灭了一样。 堡垒之外,山怪已经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被女巫拖拽过来的可怜孩子也还倒在同样的地方。除了地上非常不明显的一小滩水渍,没有东西可以证明在嘉伦进出的这段时间之内二人有任何的互动。而即使骄傲的女巫迈着大步走出来,她也不会去特别关注地上那一点点不明显的痕迹。嘉伦对着山怪示威性的晃了晃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然后将其按照底部的图案拼接在一起。 四块印章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捧心的人鱼形象,这个形象与诅咒女士号的船首像颇为相似。女巫走近地上的孩子,用脚将后者踢翻了过来,使他背面朝上。“感到光荣吧,从今天起,你就是失心女巫团的财产了。”嘉伦说着,毫不留情的将印章按到了孩子的背上。“呲啦!”一阵黑烟从印章的底部升腾而起,伴随着些许电光,即使已经是濒临死亡,那孩子还是在超越了常理的剧痛下发出无声的哀嚎。但目睹了这一切的守门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还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黑烟消散,覆盖在孩子背后的残破布片彻底结束了它们的使命,露出瘦弱脊背上的丑陋疤痕。做完这残忍的举动,女巫兴高采烈的一把拉起另一头系在孩子脖子上的套索,对着山怪说道,“现在,我可以带着他进去了吧。” 身着重甲的巨汉低下身子,在铠甲的碰撞声中做出了请通行的姿态。嘉伦得意的扬起下巴,拖着她的战利品走入堡垒之中。阳光,被天边大块大块的乌云遮蔽,海风里开始渐渐有了躁动的气息,山怪少见的抬起头,看向海边的方向。海啸,快要来了。而海啸的来临对于刚才那个孩子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虽然看门人并不是很清楚女巫们搜集海瘟的患者是为了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绝不是为了治好他们。 女巫的堡垒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对于再次醒来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到这座堡垒之中的,他只是一个将自己的肉体贩卖给了女巫,只求一顿饱饭的病鸡。不过好奇同样是人之天性,至少在失心湾的外围地区,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工整的以石砖制成的房屋,这些在烛火下隐约闪烁着点点光芒的石砖让人想起月光下的沙滩。“就好像把星星铸进了石头一样。”这是他能想到最符合眼前景象的形容。 同时,他也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一直困扰着他的饥饿和病痛在这些奇特岩石反射出的光芒下似乎受到了抑制,它们仍然存在,但却没有像平时那样难以接受。“这间石室可以减缓痛苦,但这种减缓只是一种欺骗,应该饿死的人还是会饿死,被病痛啃噬的人仍然会被吞噬。说到底,这里只是一间充满了欺骗的房间罢了。”虚弱的女声从烛火后响起。孩子看到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平心而论,她并不丑陋,不论是鼻子还是眼睛都让人觉得舒服,只是她那种如同死尸一样的枯槁和虚弱之感让人倍感不适,难以欣赏她的外貌。 所以孩子感到了害怕,他朝相反的方向退去,很快就贴到了石墙上。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从背后传来,加重了他的恐慌。烛火后的女巫平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有些许的怜悯,但这种怜悯不是对人的,而是看向那些即将被宰杀的小动物时的样子。而哪怕是如此的怜悯,在女巫的眼睛里也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她的目光很快变得如守门人一样冰冷,慢慢开口说道,“你说你想吃一顿饱饭?可惜现在这里只有我和嘉伦两个人,嘉伦是带你回来的那个女巫。所以,如果你不嫌弃我来烹制食物的话,就跟我来吧。” 这女人说完,轻轻推开了石室的房门,露出后面用漆黑的砖石制成的走廊。“我身上的伤,是您治好的吗?”孩子鼓足了勇气,在女巫走出石室前问道,他扬了扬右手,上面包扎着几圈白色的布条。只是那布条包扎的手法一看就很生疏,只是勉强不让伤口进一步恶化而已。不只是手臂,被嘉伦一路拖回堡垒,这孩子的身上早就伤痕密布,而现在那些伤口上都有了被处理过的痕迹,除了背后的那道烙印还在隐隐作痛。 “你已经是女巫团的所有物,在女巫团的成员需要你死亡之前,生死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所以来吧,跟我去厨房结清你的报酬,之后嘉伦要对你做什么就和我无关了。” “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女士。” 女巫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或者说该告诉这个孩子自己的哪一个名字,不过最终,她还是开口了,“如果你希望的话,你可以叫我,海拉。”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墓穴之女(上) 昏暗的要塞内部让人没法分清实际的距离感,跟在自称海拉的女巫身后,已经被当成女巫团财产一部分的孩子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到底转过多少个回廊,又经过了多少个路口。不过有趣的是,他可以肯定,自己在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一扇门,换句话来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房间。不过有限的眼界和知识让这孩子还不能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女巫身后,满心期待着一顿大餐。 “踏!”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海拉突然停住脚步,让身后的孩子险些撞到自己身上。“到了,在这里等等吧,我去弄些吃的来。”女巫用一贯的虚弱声音说道,接着就要走入前方的黑暗之中。好在,她并没有真的就这么抛下身后的小尾巴在黑暗里,在朝前走了两步之后,海拉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于是两排黯淡的烛火就顺着房间两侧亮起,隐约勾勒出一张摆在中间的长桌和围绕在它周围的椅子。 “坐在那里等我,不会很久的。”女巫说着勾了勾手,一张椅子自己从桌子下挪了出来。而尽管只是一闪而逝,目睹了这一切的孩子十分肯定推动椅子的力量来自于某种从桌布低下伸出来的白色东西。他咬着嘴唇,对刚才瞥见的景象感到极度的不安,但女巫的命令是不容违抗的,这是失心湾人尽皆知的道理。于是他还是鼓足了勇气,朝着长桌走去,小心的检查了一下那张椅子之后谨慎的坐了下去。至于海拉,女巫在那孩子疑神疑鬼的时候就已经转入了烛光没有照亮的一处走廊里。 脚步声,又一次响起,不过这次并非来自海拉,而是驻守在堡垒中的另一位女巫,孩子记得她的名字是嘉伦。大腿上缠绕着鞭子的女巫随意看了看周围,轻皱着眉头好像对那些照明的蜡烛并不满意,“那个家伙总是把这里搞的阴沉沉的。”她低声说着,用金属制成的鞋跟用力踩了一下地板。“噗!”蜡烛上的火苗瞬间膨胀了起来,将模糊的空间变的明亮而温暖。 孩子用手遮住眼睛,几秒钟之后才放下。而这时嘉伦已经坐到了长桌的另外一边翘起腿打量着他。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审美是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没有双亲教育的情况下,人很难分辨何以为美,而又何以为丑。网举个例子,即使抛开女巫这一重禁忌的身份不谈,有着一头修建的整整齐齐的橙红色短发的嘉伦恐怕足以让这座城市中的大部分男人疯狂。女巫经过精心保养的身体和在天生的魅惑魔力影响下姣好的面容是粗俗的鱼妇或者那些做皮肉生意的流莺所根本不能相比的。但对于没有美丑标准的孩子来说,这个短发的女巫绝不比帮他包扎了伤口的海拉美丽。而察觉到那双眸子里的戏谑意味,坐在长桌另一头的孩子身上被拖拽时造成的伤痕又一次开始隐隐作痛。 “别担心,小家伙。失心女巫还不会对你这样的人做出赖账这样无聊的事情。”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安,嘉伦将身体朝后仰去,将重心放在椅背上。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下方,饶有兴致的开口打破了沉默,“既然我承诺了你一顿饱饭来换你的躯体,那我就会履行这个承诺。不过,你确定要吃海拉做的东西吗?” 看到孩子的注意力被自己吸引了,女巫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个好人?会给你包扎伤口,还主动帮你做吃的?”虽然并不清楚嘉伦这话的意思,可对于一个身染恶疾的孤儿来说,所谓的好人可能已经不足以形容海拉了,她在他眼里几乎就是给世间带来光明的神使,虽然这位神使并不喜欢光亮。 “噗哈哈哈!你真的那么认为?哈哈哈!”嘉伦看到孩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读懂了他的想法。这位女巫好不顾忌形象的大笑起来,甚至差点从椅子上翻到下去。这样令人烦躁的笑声直到女巫的肚子因为酸痛而弯曲起来才停止,她抹着眼角因为大笑流出的泪水,抬起头再次看向长桌对面的孩子。“哦,你真是只愚蠢的小鸟,只是因为面前的盘子里被放上了米粒就忘了屠夫的屠刀。这可不行,你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可太无趣了,来,让我给你讲讲这位海拉小姐的故事!” “嘉伦!”端着装着食物的木盘,海拉站在走廊里对同伴怒喝道。她过于瘦弱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明显的表情。不过可惜的是,瘦弱的身体加上即使用尽全力却还是中气不足的声音,海拉的阻止只是助长了嘉伦的兴致。 “怎么?你想阻拦我?还是说,你想亲自给我们的小客人讲讲你的故事?我亲爱的,海拉,小姐。”女巫故意把海拉这两个字拉的很长,像是在有意的强调着什么。而这也确实让孩子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海拉这个名字的发音,与失心湾方言中的坟墓一词几乎完全一致。于是当海拉把木盘放到孩子面前的桌子上时,他不可抑制的在看向女巫的目光中加上了几分狐疑。 “海拉,哦,多么恶意的名字。从墓地诞生的诅咒之女,从死者的子宫里钻出来的活死人!她可是我们女巫团里的名人,即使是那个让人讨厌的绮莉也没有像她出生时那么传奇。”嘉伦咯咯笑着,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我可以开始说你的故事了吗?我的姐妹?” 海拉听着同伴的冷嘲热讽,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将木盘上的一朵红玫瑰拿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你可以边吃边听,小家伙。不,你最好边吃边听,因为我怕你听完这个故事,就再也吃不下饭。”嘉伦轻轻拍了拍手,从桌子的下方钻出了两条黑色的拇指粗细的小蛇,分别卷着刀叉放到了孩子的木盘上。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墓穴之女(下) 在大概距今三十年前,可能并没有三十年这么久,但二十五六年却是一定够的。那个时代对于起司洛萨他们这个岁数的人来说已经有些遥远了,毕竟以个人来说,自己没有或无法经历的时间总是遥远的。就像那些在酒馆里大谈四五十年前的世道和未来四五十年后的情形的人,他们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在考据或者推测那些时间,只是凭着自己的意愿回忆和想象。 所以尽管嘉伦自认为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相,可那也不过是她从其她更年长的女巫嘴里听到的故事,而让这个故事变的足以让女巫将它信以为真的理由,就是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位就生活在女巫团中活生生的成员的,也就是关于海拉的故事。相传在那个时代,女巫们才刚刚赢得了失心湾的统治权,失心女巫团的旗帜第一次被竖起在这座城市里。 但凡事皆有代价,女巫们之前的统治者可不会将失心湾的统治权拱手相让。对于那场奠定了如今地位的战争,年纪大一些的女巫都不愿意再去提起,小一辈的成员只知道当时的女巫团经此一战元气大伤,战死的女巫足足占了当时女巫团的三分之一!甚至还有一些隐晦的传言表明有许多女巫在那段战争岁月失去了比性命更加宝贵的东西,生育能力。这巨大的损失直到近年新的年轻女巫们长大成人才终于恢复。不过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只要女巫能再控制失心湾五年,她们为了夺得这里统治权所付出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了。 而海拉的出生,就是在最后一场大战之后。一般来说,女巫们虽然对同伴相当残忍,但由于自身寿命的短暂,所以对种族延续格外注意,即使是最不近人情的大女巫,也会明令保护怀孕的同族。可是战争不会随人所愿,女巫的敌人们同样知道她们的弱点,于是在形势不利于自己的时候果断的选择了最恶毒的报复方式。他们突袭了女巫团的后方营地,将大部分怀孕中的女巫残忍杀死。 海拉的母亲正是当时后方营地管理者,但她同时也是一名孕妇。如果说女巫最虚弱的时期是什么时候,那一定是她们怀孕的那段时间。尤其是越临近胎儿出生,作为母亲就愈加的虚弱。况且由于已经到了战争的末期,大女巫迫切的想要一鼓作气彻底击溃自己的敌人,她将本来看护后方营地的守护者也一同抽调去了前线,试图集结女巫团所有的力量来碾碎对手。两种情况综合起来,足可见当时后方营地的女巫们面临的是多么绝望的状况。 面对这种无望的处境,如果是一般的人或许也就带着怨念死去了。若是对女巫团抛弃自己的怨念强一些,或许还会成为这片海域上的又一个怨灵传说也不一定。但她们到底是女巫,即使因为怀孕而虚弱,她们也是伴随着死亡和毁灭存在的乌鸦与黑猫的宠儿。所以后方营地的女巫们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残忍的,可怕的,却又合理的决定。她们献祭了自己腹中的胎儿,以这些尚未出生就逝去的夭折者的怨念为契机,使用了即使是在女巫团历史上也是最恶毒的诅咒。没人知道那诅咒是如何生效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所有参与到这次突袭中的敌对势力成员都在诅咒下彻底消失了。而诅咒的施展者,也在巨大的代价下集体死去。 在女巫团正是统治失心湾的第一天,她们举行了对战死姐妹的葬礼,本来按照女巫的传统,死者应该回归汤锅,将自己的智慧与力量传递给同胞。但由于这些女巫死于发动诅咒的代价,她们的躯体仍然保持着怀孕的状态,即使是不懂魔法的普通人,也能看出这些死者身上萦绕着的可怕怨念。所以土葬,就成了她们的结局。 “那一天下着大雨,所有女巫团和与我们结盟的其他盟友都出席了葬礼。即使是最不守规矩的家伙,也在那一天穿上了黑色的丧服,以此表示对逝去者的尊重。所有的棺材都是找城里最好的石匠打造的,每一个都需要六个人才能举得起来。这一方面是为了防止食尸鬼之类的东西骚扰到她们,另一方面也是大女巫害怕这些带着怨念死去的姐妹会在某一个晚上翻开封土回来找她复仇。” 嘉伦的语气逐渐严肃起来,眼神看向孩子背后的黑暗走廊,好像从中看到了那个久远的场景,“葬礼在傍晚开始,新开垦的田地被征收成了墓地,三艘木船满载着金银宝石围绕在棺木旁边,黑暗之中吟诵起早在我们来到这片土地之前就流传下来的安魂曲。在漆黑的雨幕里,没人知道到底有多少来宾,据说连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存在都回到了这里。甚至有人声称在观礼的人群中看到了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人。” 一阵冷风吹过大厅,两排烛火随之摇曳,拿着刀叉的孩子感到自己的背后一阵阵的发凉。可女巫的故事,还没到最高潮,“所有的棺材,几乎所有的棺材都已经安放完毕。只剩下那位负责后方营地的先人,也就是提出释放诅咒的那个人。在搬动她的棺木时,大雨安静了下来。我是说,虽然雨水还在下,但每个人都能听到其他人的呼吸。然后,在大女巫将第一把土洒在棺木上的时候,从最上层的棺材里传来了哭声,婴儿的哭声。” “是的,那个孩子就是我。可能是我母亲偷偷修改了诅咒,也可能是纯粹因为运气,总之,我活下来了。在坟墓里出生,所以以海拉为名。这就是我,失心女巫团的墓穴之女。”平静的声音补充到。孩子的视线随之看向这位女巫,他惊讶的发现,本来如干尸一样的海拉不知何时已经大变了模样。她干瘪的脸颊重新鼓起,干枯的头发也有了光泽。但孩子也发现,那束放在她面前的玫瑰已经变成了黑色,鲜艳的花瓣腐烂瘫软,黏答答的糊在桌子上。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赛赫 ? “怎么,很奇怪吗?别忘了她和我可都是女巫。”嘉伦注意到孩子看向海拉时诧异的目光,有些讽刺意味的说道。虽然女巫们很喜欢向不懂得魔法之道的普通人展示他们无法理解的奇迹,并以此获得他们的崇拜与畏惧。但这种炫耀感往往也会让她们想起自己与人类的区别,甚至与同胞的区别,没有哪两个女巫的能力完全一致,她们的天赋与生俱来而不可预知,往往也难以控制。所以并不是天赋异禀的女巫就会一定能走到最后,心智和自制力才是成为女巫们筛选领袖时考虑的标准。 事实也是如此,单就天赋来说,嘉伦在巫术的造诣上远不如绮莉,甚至就连一直被后者欺负的佩格,在新生代的女巫中也有无人能及的领域。但女巫团无论如何不会把驻守这样的任务交给那两个人,在她们看来,绮莉的性格太过难以预测,对于年长的女巫也没有该有的敬畏之心,她可以作为女巫团的尖刀,但稍有不慎这柄武器就一定会伤害到持刀人自己。至于佩格,虽然那个一头长发的小家伙看起来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但精于世故的老女巫早就看出她对失心湾的不满,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斩断自己与女巫团的联系。 相比之下,嘉伦虽然有时会因为自己的暴虐之心而做出些出格的举动,但她对女巫团和其他女巫们都表示出了相当程度的尊重。尽管这种尊重是带着竞争性的,可具有权力欲对于女巫来说并不是件坏事,欲望会成为前进的动力,驱使着年轻的女巫掌握魔法和知识。不过,在手执蛇鞭的女巫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之前,年长者还是为她找到了一个足够钳制住她的搭档,海拉。 刀叉,放到了木盘上。自己吃饱了吗?孩子并不清楚,因为他之前从来没有过饱餐的经历。不过他知道的是,至少现在自己的肠胃没有再发出叫声,四肢也多少有了些力气。这样就很好了,这样就足够了。于是他尝试着说出了那句他这辈子很有可能没机会说出的话,“我吃饱了。”说完,他两眼,哦不,独眼一闭,一副准备引颈就死的样子。 女巫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堡垒内回响起来。“哦,看看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嘉伦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玩着手里的蛇鞭,走近了她的被害者。三条颜色不同的海蛇在孩子的耳边此起彼伏的低吼着,好像随时都会用毒牙撕开他的喉咙!大概过了几分钟,在孩子已经因为过度紧张而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行动能力时,他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我说过会把你变成药剂,但不是现在。不过你记着,小子,报酬已经支付,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如果你想跑,我会把你推进装满了毒蛇的坑洞里,让你好好了解疼痛和恐惧这两个词的意义。”嘉伦背对着孩子,在身影隐入走廊前说道。 “呼,呼”坐在椅子上的人大口呼吸着,他看着桌子,突然意识到原来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可死亡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容易接受。恰好此时,一双洁白的手将他面前的木盘轻轻拿了起来。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在几分钟之前,这双手还枯瘦的仿佛十根细麻杆。“请问,她是什么意思?我会在什么时候死?”孩子鼓起勇气朝海拉问道。虽然知道了这位女巫的来历,但老实说他还是对她害怕不起来,那些让人畏惧的怪谈和恐惧对于真的每天都挣扎在生存边缘的人来说,并不那么让人害怕。 “别着急,她就是这个样子,也许过几天她就会把这件事忘了也说不定。不过你现在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在海啸退去之前,你就先在这里帮我做些工作好吗?”尽管外貌不再枯槁,海拉的声音仍然谈不上有底气,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那声音就好像海风掠过沙滩时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的空灵,让人害怕下一瞬间就消失无踪,再也无处可寻。 于是孩子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站起身子想要帮忙拿木盘,可是在看到自己因为海瘟而丑陋畸形的右手后又立刻把它背到了身后。他记得曾经有人因为他的样子太过丑陋而鞭打他,他不希望海拉也因此而讨厌他。不过女巫看待事物的美丑自然与众不同,更何况身为墓穴之女,海拉自身的体质就让她经常以一副丑陋不堪的样子示人。这位女士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接着,她露出突然想到某件事情的表情,再次开口道,“既然你要在这里帮忙,那还是把名字告诉我吧。这样我也好称呼你,而且,你也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不是吗?” 孩子沉默了片刻,才支吾的说道,“抱歉,女士,但我没有名字…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同伴,从没人称呼过我…” 海拉低头看着孩子的头顶,那上面一半的头发已经因为海瘟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布满肿块和脓疮的可怖皮肉。女巫的眼神微不可查的黯淡了一下,“无名者吗?哈,跟我挺像的呢。那这样的话,我来为你取一个名字怎么样?放心,不会像海拉这么随便的。” 他抬起头,看着女人的眼睛,用极细微的声音像是呢喃又像是恳求的说道,“请您给我,名字。” “让我想想…赛赫吧,你觉得赛赫怎么样?” “赛赫,我知道了。我的名字就叫赛赫。” 孩子,或者说赛赫,因为得到了名字而感到高兴。而海拉却没有告诉他,在女巫之间使用的古老语言中,赛赫的意思是瘟疫。坟墓给了瘟疫名字?听起来可真有几分滑稽。不过对于现在的这个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带着兴高采烈的赛赫走向厨房,海拉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嘉伦离开的方向。作为助手这座堡垒的副手,她知道自己二人的使命何在,不过也正因如此,她担心同伴的竞争心会让她过于独断,要知道既然女巫团派了两名女巫前来完成这项任务,那就说明这项任务一定是需要两人之力才能完成。也许应该和她聊一聊任务的事情了,毕竟眼看着海啸就要来了。 海拉这么想着,用魔力吹熄了长桌旁的蜡烛。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两个启示 ? 长久以来,对于这座立于失心湾中心矗立的要塞有何具体意义,历代的统治者们从来没有停止过挖掘。这不难理解,海上的古代遗迹往往意味着失落的宝藏,或者古老的知识,对于一些人来说,后者和前者更是具有等同的意义。不过,遗憾的是历代失心湾的领主们往往都太过于肤浅,这种肤浅不是经历上的,能够占据这座无法天堂的家伙必然已经足够称得上是一时的枭雄。这种肤浅是纯粹知识层面的,即使是那些熟记大海上所有传说的海盗,也有解不开的秘密,也有不知道的财宝。那只是因为有些东西本就隐秘在了时间的浊流之下,被厚厚的泥沙掩盖,无从窥见。 女巫们不一样,虽然已经抛弃了之前的名字,可失心女巫团曾经是一支流窜在世界上的队伍。她们的历史悠久,去过的地方也就更加丰富。尽管这样的颠沛生活并不是任何一个女巫的追求,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经历让失心女巫比起其它的同胞更加睿智,她们的汤锅历经百年而未干,里面炖煮着的智慧即便不够深奥,却必然称得上广博。 这样独特的经历让失心女巫们在统治的二十几年间就洞悉了失心湾堡垒的秘密。但就像大部分的问题一样,一个解答只能得出更多的问题,而海拉和嘉伦驻守在此的目的,就是尽量为解决之后的问题收集情报。因为单要论对城市的控制力,笼罩在失心人心头的女巫们的权威,早就比象征着权威的堡垒还要稳固,除非有朝一日有人把女巫们的人头挑在长矛上插遍港口,否则不会有人怀疑这些受到乌鸦和黑猫钟爱的女士最终会卷土重来,用她们恶毒的诅咒将自己的敌人粉碎。 “可您还是没有说清楚这里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赛赫用泛黑的毛皮擦干净自己使用过的木盘,对正在清理餐具的海拉说道。鉴于赛赫的生命里几乎没有多女巫团正确的认识,而海拉也不希望他对自己和自己的同胞产生偏见,所以耐心的跟他简单讲了讲关于失心女巫团的故事以及她和嘉伦留在这里的理由。 “这个嘛,你不妨自己来猜猜看。动动脑筋,想想什么地方会和这里一样。”海拉微笑着卖了个关子,她虽然讨厌光亮,但并不厌恶与人交流,只不过大部分包括女巫在内的人在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心生不悦,久而久之,即使海拉再渴望交谈的对象,她也习惯了沉默和孤独。可赛赫不一样,或许是明白自己时日无多,这个身染重病的孩子并不害怕墓穴之女。毕竟对于将死之人来说,即使死亡女神落在面前,他们也可以安然的欣赏女神面纱后的容颜,而不是因为恐惧而逃避。 “和这里,一样?”赛赫没有念过书,但从街道底层磨练出的敏锐直觉让他自然的抓住了女巫话中的重点。这种机敏让海拉脸上的笑容在黑暗里更加明亮。 “没错,和这里一样。你看,虽然这座堡垒有过许多任主人,但他们,包括之前的我们,都认为这里应该是特殊的地方。应该是举世无双的,难以类比的。但这不对,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建造了这个地方的人也是人类。而人类会建造的建筑,总逃不过那几种,不论是神庙还是城塞,即使风格有别,有些事情还是会相同的。这就是共性。” “就像所有的房子都有门!因为人们需要进入房子,但是又不想让谁都可以进来!”赛赫用力的点了点头,举出了一个不知道恰不恰当的例子,这孩子显然是第一次猜谜,他完全被这种思考的感觉吸引住了,小声的开始陈列起自己知道的信息,“所以,这是一栋建在海边的,黑色的,只有一个入口的,没有窗户的房子。它会被拿来干什么呢?唔…” 有想法是好的,这是得出结论的第一步。但想要真的得到答案,所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联想和线索,知识的储备才是解开谜题的关键。而这方面对于赛赫来说,他欠缺的实在太多了。不过海拉也不是真的要这孩子得出正确答案,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赛赫思考时的样子,这就足够了。她所希望的,就是让这个孩子在思考中忘记自己的丑陋,在思想的世界里正视自己,那也是她一直在做的事情。 “嘶!”一条小蛇在海拉的手边低吼着,将女巫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知道这是嘉伦在找她,于是海拉用手里的餐叉赶走了小蛇后,对赛赫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做一下,你就在这里好好想这个问题吧,如果累了的话,右手边的桌子上有水可以喝。” 赛赫明显还沉浸在思考的世界中,听到话后只是点了点头。女巫轻笑了一下,并不恼怒,她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房间,不过想到嘉伦找到自己的方法,她在真的离开前走到厨房里堆放肉食的地方,在一只熏猪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头已经被当成食物拜访的猪在女巫的低语后微不可查的闪动了一下眼皮,接着就又沉默下去。 海拉满意的拍了拍熏猪的头顶,离开了这里。片刻之后,她就出现在了嘉伦的身后,也就是位于这栋堡垒最高层的房间里。“怎么了吗?我以为你在海啸之前都不会再和我说话。” 嘉伦的脸和头发上都沾着水,这可能和她面前的石台上摆放的水盆有关。但总之即使没有转过头,这位短发女巫身上的不悦也足够明显。“我得到了两个启示。其中一个我想是在暗示诅咒女士号会在海啸时返航。”她说着,头上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不禁让已经走到水盆对面的海拉感到奇怪。要知道,虽然库伊拉和绮莉都不是讨人喜欢的家伙,可得知诅咒女士号即将返回的消息,并不该让嘉伦这么不安。 “那另外一个呢?”墓穴之女开口问道。看着眼前的水盆,这是一种简单的占卜仪式。不过同样的启示不会再传达第二次,所以现在即使她把脸放进去也没法得知嘉伦到底看到了什么。 “另外一个,”女巫说着,将大腿上的蛇鞭拿在了手里,然后手腕一甩,三条海蛇就呼啸着朝着海拉的方向抽打了过去。海拉完全没料到嘉伦会突然出手,所以根本来不及反应。不过好在三首蛇鞭真正的目标也并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某些东西。 “嘎咔!”沙哑而低沉的惨叫从海拉的背后传来。后者当机立断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她没有回头去看嘉伦攻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是双手抬起举到空中,好像在捧着什么东西,接着她猛地矮身,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到了地面上! “噗!”水变成了火,幽蓝色的光从水盆中升腾的火苗里放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得益于此,海拉看到了那些爬在墙壁上的东西…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墙中之蟾 “这些是什么!”即使是一向语气平稳的海拉,此时的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她仓皇的转身,绕着水盆来到嘉伦身边,并不是所有女巫都擅长正面作战,墓穴之女对于刀剑和尖牙一向没有什么办法。短发女巫很清楚同伴的短板,所以即使海拉的靠近使她挥舞蛇鞭的轨迹没有那么顺畅,她也少见的保持了沉默。因为嘉伦知道,在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时,自己肯定无法悠闲的处理干净,想要获得完全的胜利,海拉的能力是必要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和海啸有关!”鞭打和嘶吼声交相呼应,嘉伦的鞭术师承于一名曾经浪迹此处佣兵,不过即使是那名以长鞭扬名的家伙,也不曾使用过会主动撕咬敌人的武器。这柄三头蛇鞭是嘉伦亲自制作的武器,互相缠绕着的三只海蛇亦是她亲自进入危险的海域捕捉而得。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是于海中活动的海妖轻易也不会去招惹这些毒蛇,它们灵活的身体和猛烈的毒性足以让鲨鱼都望而却步。可嘉伦还是这么做了,而且一口气捕猎了三种最臭名昭著的毒蛇。这份胆气和身手也让年长的女巫们对她的评价大大提高。 放在平日,大部分女巫对这柄蛇鞭的印象只是嘉伦用来释放她暴虐怒气的工具,因为它看起来比起武器,更像是让人恐惧的刑具。所以一直都有人在背后暗暗议论这位暴脾气的同胞只是哗众取宠的制造出了一把看起来威风的玩具。网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海拉可以肯定这些议论者错的相当离谱。三头蛇鞭不仅仅具备压倒性的恐怖气场,而且在实战中亦有着惊人的功效。 首先是蛇头,虽然自身的生命早已结束,但那三条海蛇的躯体还是被女巫的秘法所控制,如活着时那样富有思考的能力。在面对弱小的对手时,它们会一分为三,分别攻击三个相邻的敌人,而若是对手的体型不允许这么做,这三只蛇头也会从三个不同的角度突破对手的防线。可若是仅仅如此的话,那这蛇鞭那在谁手里恐怕都是一个效果,只要穿上足以防御蛇咬的护甲,这鞭子也不过如此。 这种感觉或许也是嘉伦制造这把武器的目的所在,她的对手往往被鞭首所吸引,而忽略了长鞭的其它部分。这样的代价就是当柔软而冰冷的蛇鞭准确的缠住敌人的手腕,脚踝,脖子甚至舌头的时候,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残酷的女巫拉向了致命的深渊。至少海拉就见过她的搭档用手里的长鞭将一个喝醉酒后敢对女巫出言不逊的家伙在二十步外活活拔舌,所以她敢说,若单论魔法之外的战斗能力,嘉伦一定是女巫团中的翘楚。 但即使是最优秀的战士,在面对数量复数于自己的敌人时也会力不从心。这间占卜用的房间不知何时潜入了如此多的对手,它们不断的从屋顶和墙壁上朝女巫们猛扑过来,张牙舞爪且悍不畏死。嘉伦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她没办法在精准的操控长鞭时兼顾施法,所以虽然不愿意示弱,她还是向同伴提出了要求,“海拉,做点什么!别在一边傻看着!” 海拉当然没有袖手旁观,她已经从众多被嘉伦杀死的敌人中拖过来了一个,在水盆中冷火光芒的照耀下,女巫得以见到袭击者的真容。那是一种矮小的怪物,要说外形,应当介于蟾蜍和人类儿童之间,它们的手脚上长着蹼,眼睛突出而且大到比例夸张。不过好在这些东西除了长相丑陋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强悍的地方,被海拉拉回来的这只怪物只是前肢上被咬了一口,就已经因海蛇的神经毒素而死亡。 墓穴之女快速念动咒语,如果说大部分施法者的咒文都是抑扬顿挫的话,那么海拉现在所用的则与之完全相反,大量含糊不清而且没有重音的言语从她口中飞出,女巫的手则在怪物的面颊上轻轻勾勒着某种图案。随着最后一个圆形被合拢,咒语和仪式同时结束,那具死尸在海拉的身前颤抖了几下,接着缓慢的爬了起来。“为我而战吧,无名的士兵。” 似乎是为了回应海拉的话语,这具刚刚站起身的死尸立刻发出低吼声,转身对着一只迎面飞来的同伴猛冲过去。体型相近力量相当的两个个体在空中发生碰撞,但似乎是由于受到了魔法加强的关系,海拉的僵尸士兵在这种对抗中似乎占得了上风,二者落到地上朝着墙壁滚做一团。“然后为我而逝吧,已经死去的躯壳。” “砰!”尸体在咒语的影响下剧烈的爆炸,迸射出带有强烈腐蚀性的血肉,这些剧毒落入趴在墙壁上的怪物群之中,带起阵阵的惨叫。 “继续,它们的数量还在增多!”见到海拉的攻击起效,嘉伦在露出些许笑容的同时也开口催促道。她说的没错,虽然尸爆直接杀伤了大量的敌人,可在冷光的照耀下,敌人的数量却变得更多。 “它们是从哪来的,我可不觉得山怪会放这么多客人进来。”海拉尝试着再拖过来一具尸体,可是拉到一半时才发现这具尸体因为经受了一次猛烈的鞭打而碎裂,她拖过来的只有尸体的下半截。不过这也让女巫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在尸体的上下两截身子中间,她没有看到理应出现的大量内脏,只有少量的碎肉和众多的液体。 “我的汤锅啊,这些家伙不是自然生物!”墓穴之女迅速想到了眼前景象的意义,只有因魔法或类似原因而诞生的粗糙个体才会有如此简单的结构。因为它们根本不必考虑生物的其它功能,只是群用完即弃的棋子。 嘉伦的右手向上猛地一挥,她的蛇鞭带着恐怖的响声完成了一次上摆,准确的将一只妄图从上方进攻的怪物击碎,同样的内脏结构证实了海拉所言不虚。这就有趣了,显然这座失心湾里不应该有人有能力瞒着两个女巫将数量如此之多的魔法造物带入堡垒,那么这些怪物究竟是怎么来的呢?“把火焰加大!这些东西一定有个来头,我要看看它们是怎么出现的!” 海拉点了点头,她同意嘉伦的话,于是伸手从袖口里拿出一只小袋子,将其打开后迅速倒入水盆之中。这个过程就好像往正常的火堆里填进了油脂一样,蓝色的火苗一下膨胀起来,瞬间将整个屋子全部照的清清楚楚。得益于此,女巫们终于看清了这些袭击她们的怪物从何而来。“墙壁!见鬼,这些东西是从墙里冒出来的!”有更多精力观察的海拉率先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在这些黑色石块垒成的墙壁上有着很多用碎石以及泥土填充的缝隙,这些缝隙外又覆盖上了大量的黏合材料保证岩石不会因为自然原因脱落。但如今,这些黏合材料之中开始向外渗出粘稠的液体,这些液体在墙壁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露珠”并逐渐增大。整个过程就像是卵生动物的孵化过程,只不过这一进程被加快了太多倍,而孵化出的产物,就是这些趴在墙壁上的怪物。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暂避 ? “这就是你看到的第二个启示吗?”海拉在制造了又一具僵尸士兵后对嘉伦问道。她还记得对方曾经提到在水中预见到了两个启示。其中之一是诅咒女士号的返航,另外一个看起来应该就是指堡垒遇袭这件事了。但这只是海拉的推测,嘉伦脸上凝重的表情似乎表示事情比她想的还要糟糕一些。 短发的女巫用长鞭在空中缠住一只怪物,利用惯性和怪物自身的重量,将其甩向其它的敌人。体能并不是女巫们着重锻炼的对象,虽然她们经常要用冥想来增强自己控制魔力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们会花上同样多的时间来锻炼肌肉。所以即使是以近战手段见长的嘉伦,在这已经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的作战后也已经疲惫不堪,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好像吊上了两颗铁球,沉重无比。 不过相比较肌肉上的酸痛,嘉伦的大脑倒是仍然清晰,她一脚踹飞了冲到了眼前的敌人,眼角的余光开始搜索起房间的出口。之前就说过,这座古怪的堡垒中并没有门,所以想要暂时逃出房间利用大门来锁住敌人的想法并不能成立,不过狭窄的走廊显然比会让自己腹背受敌的大厅要适合对抗数量庞大的对手。于是嘉伦在确认了方向后当机立断,手腕一抖,蛇鞭带着劲风一下子缠住了放着水盆的石柱,这根石柱可没有诅咒女士号上用来导航的那一根那么重,疲惫的女巫双手握住鞭柄,双臂一起用力,成功的将这根柱子弄倒在了地上。 “嘭!”岩石碰撞岩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冲天的火光。水盆在碰撞中自然没法保持水平,里面燃烧着蓝色火焰的液体也顺势像小雨一样落在了女巫的身前,那些诡异的火焰形成了一道火墙,将蟾蜍一样的敌人阻隔在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我们走!”这样说着,嘉伦完全不给同伴反驳的余地,她一把拉起海拉的胳膊,带着她朝着房间的出口冲去。这个决定其实是十分明智的,因为这些从墙壁里渗出来的怪物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想要致二人于死地的样子,它们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盲目的朝着房间中的活人身上扑过去。所以假设嘉伦和海拉可以逃出蟾蜍怪的感知范围的话,那么这些怪物就有可能会留在原地或是盲目的游荡。而且,可能是因为体质的问题吧,海拉真的很轻,在短发女巫拖拽同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手里拉着的好像只是个小孩子。 这让嘉伦的打算得以成功,在燃烧着蓝火的液体熄灭前,两个女巫已经跑出了房间,在走廊中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它们没追过来对吧?”更多的体力消耗让短发女巫连自己的武器都拿不稳,她随意的将蛇鞭缠在腰上,双手按在膝盖上减缓身体的疲劳。而海拉则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情里反应过来。“你干了什么!你打翻了占卜盆!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我们两个都要…” “如果我们再待在那里,谁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有命活到受罚。”嘉伦随意挥了挥手,显然对海拉担心的事情并不在意,她将视线投向走廊的一段,那里隐隐的还有蓝色的火光照出,不过听不见任何的响动。“而且这些家伙并不是我得到的第二个启示。它们只是某种前兆,去把守门的那个傻大个叫进来,我们有更大的麻烦要解决。” 海拉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嘉伦脸上的表情还是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她深知自己的这位姐妹表面上是总是显得暴躁而冲动,但实际上在蛇鞭的嘶鸣声中,嘉伦思考的速度并不慢。单纯凭借胆色可没法在崇尚智谋的女巫团中得到地位,一直以来嘉伦在海拉的眼里都是一条致命的响尾蛇,她的粗鲁和傲慢以及那把随意挥舞的可怖武器都只是这条毒蛇尾巴上用来引人注目的机关,真正致命的毒牙则永远隐藏其后,等猎物在机关的影响下被看出了虚实,就将刺入它们的要害。 “我明白了,我会把山怪带来的。你自己小心,海啸已经近在咫尺了,如果这里失守,我们可没其它地方躲藏。”墓穴之女说完,转身朝堡垒的下层去了。而留在走廊里的嘉伦,则冷笑了一声,“多余的担心。”她轻轻伸手拍了拍自己的武器,三条毒蛇中暗红色的那只就乖乖的扬起头,张开嘴露出四颗狭长的毒牙。嘉伦没有多少犹豫,一下子将毒蛇上膛上较长的那两根毒牙中的一根掰了下来拿在手中。被主人如此对待的毒蛇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惨叫,早在被制作成蛇鞭的一部分时,它其实就已经死了。 短发女巫掂了掂手中的毒牙,将它当成了某种匕首,在确定那些蟾蜍一样的怪物没有追过来之后开始用其在走廊的墙壁以及地板上刻画。岩石,当然比蛇牙要硬的多,而嘉伦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要在岩石上留下凹痕,她手中的牙齿在与坚硬石质表面摩擦的时候自然的碎裂,变成细密的骨粉,像是用灰白色的颜料在黑色石头上作画一样写下大量古怪的符号。通往占卜室的通道只此一条,只要将这里封阻,那这些怪物就不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一颗毒牙能磨出的骨粉数量有限,还不等嘉伦将她的符号从墙壁延伸到地板,手中的颜料就已经用光了。无奈之下女巫只能再拔下一颗蛇牙继续她的行为。这不是她希望的,因为就如之前说过的那样,被制成蛇鞭的海蛇早已死去,它们失去的牙齿可没法再生,嘉伦现在做的无疑是在损坏她赖以成名的武器。可比起武器的损坏,她更加不能接受自己的身边放着一颗炸弹,蛇鞭坏了可以再做,如果因为心疼这几颗牙齿就放任隐患的话,她想象不出来可能会遭遇怎样糟糕的后果。 “下一次,我一定要做一条用更多毒蛇做的鞭子,五条?不,至少要七条!如果海蛇的种类不够,我就去找那些陆地上的毒蛇。”嘉伦忿忿的自语着,以此来缓解心痛的感觉。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的头顶上方,黑色岩石制成的天顶缝隙里,正在缓缓渗出的粘稠液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封闭 当女巫们被突然从墙壁中出现的怪物搞的焦头烂额的时候,赛赫则安静的坐在厨房的椅子上思考着海拉给他的问题。从行为上来看,赛赫表现出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耐心和集中力,这也并不难推测原因,混乱的环境最容易让孩子快速成长,只是这种成长在让他们早早学会了长大后才应该懂得的道理的同时,也有可能会让本该随着成长而消失的性格缺陷扩大并拉长。 这件事反映到赛赫身上,大概就是对生命价值的漠视,他可以为了一顿饱饭放弃自己的生命,也就别期望着他会因此把别人的生命重视到什么地步。当然,上面这句话中的别人里,绝对不包括海拉,这位和他在有生之年说过最多话的人已经被他当成了某种偶像,即使现在让赛赫对女巫顶礼膜拜,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而既然海拉给了他一个问题,那么他就一定要想出答案。 在黑暗中的孩子抱着脑袋冥思苦想着,他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蜡烛,烛光照亮了这间挂满了食物的厨房。看得出来,女巫们并没有再单独将一个房间当成储藏室,同时赛赫也发现这间所谓的厨房里,好像除了食物之外没有任何应该有的东西。但厨房里应该有什么呢?可怜的小家伙并不曾拥有过一间厨房,也不曾被人告知过厨房的构造,他只知道作为厨房的屋子有着可以将生肉变熟的神奇能力,而这种能力绝不是只有女巫才拥有的。所以这间厨房在赛赫的眼里绝不正常。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从房间外的走廊响起,这座堡垒中论起活人一共也只有三个,而且加上这脚步声虽然急促却并不沉重,可见发出它的人有着很轻的体重。“海拉小姐!”赛赫尝试着开口喊道。穿过走廊的人确实是海拉,不过现在的女巫可没有闲暇再用那么慢条斯理的口气和这孩子讲话。 墓穴之女勉强停下脚步,看着想要走出厨房的赛赫厉声喝道,“待在那里面,不要出来!”说完,就又沿着走廊离开了。赛赫愣愣的站在桌子边上,歪着脑袋呆立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被海拉小姐如此斥责,毕竟不具备夜视能力的赛赫可看不清海拉脸上的焦急表情,在他听到的急促语调来看,女巫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过愚笨,还没有想到那个问题的答案而生气吧。 快想,快想!赛赫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他不能辜负海拉对自己的期望,绝对不能。况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另外那名叫做嘉伦的女巫就要来收走自己的性命,绝不可以到死都没有完成海拉女士给出的问题!仅有的那只眼睛里因为焦急而流出了泪水,这种生理现象其实很早以前就不在赛赫身上发生了,因为从很早以前开始,这个孩子就没有了足以刺激他到想要流泪的情感。 而同样早就忘了流泪这种现象的人,在这里还有一个。毕竟山怪既然以传说中居住在山峦中的怪物为名,自然也像那种怪物般坚毅。这位沉默的守门人永远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只用那两只冰冷的眼睛透过头盔的间隙来目睹外界的一切。他监视着堡垒外的所有建筑和小巷,即使远处已经传来了隐隐的海浪声也没有任何的松懈,没有人可以绕过他进入他所守护的建筑。除非,是建筑里的人要出来。 “守门人!我需要你的帮助!”海拉的声音从山怪后方的走廊里传来。引得这位壮硕的守卫缓缓的转过身体,将背靠在入口的墙壁上,让自己同时可以看到走廊里和走廊外的场景。哪怕是被女巫呼唤,山怪仍然在提防着会有想要闯入这座堡垒的人。以他的经验,那些没得到上船机会又不甘心认命的家伙,总会在海啸声的逼迫下妄图冲进女巫的要塞来赢得一处安全的避难所。而他黑色铠甲上的点点血迹以及要塞前的残肢也在说明这种事在这次海啸来临前亦不会例外。 海拉跑近了过来,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激烈的运动下涌现出不正常的潮红,这让她的话显得更有说服力了一些。但守门人仍然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女巫,脚下完全没有要移动的意思。“堡垒里出现了敌人!你得去帮忙!”海拉对山怪说道,她知道对方的性格固执异常,恐怕没法用三言两语来说动,若非如此,女巫团也不会指派他来做堡垒的守门人。 “敌,人?”山怪对堡垒里出现敌人并不感到惊讶,虽然坚固的外墙挡住了外敌的进入,但女巫们进行恶魔召唤或者其它危险的炼金实验时也时长会让堡垒内部出现棘手的对手。若是放在平常也就罢了,女巫们会撤离出堡垒等待增援赶到再对敌人进行剿灭。可眼下海啸临近,即使发出求救信号,女巫团恐怕也不会冒险派出增援。但若是山怪现在退入堡垒内部,那谁来看守大门呢? 海拉一眼就看出了守门人的难处,虽然她只有这一次奉命驻守堡垒,可是每次海啸前的状况她也听其它女巫说起过。海拉看了一眼堡垒外的景象,做出了一个决定,“你现在去最上层帮嘉伦,我来关闭入口。”入口的关闭并不是随意的事情,由于过于良好的气密性,堡垒内部的空气是极为有限的,想要成功撑到海啸退去,必须严格的把控入口关闭的时机。而为了减少海啸期间堡垒内氧气的消耗,女巫团才规定每次负责驻守的女巫最多只允许有两人。 山怪见海拉开口,于是点了点头,迈动脚步朝着堡垒内走去。在他的背后,黑色的石壁在女巫的咒语下缓缓落下,将外界的最后一缕光亮拒之门外。 “咚,咚,咚!”脚步声,又一次从厨房外响起,只不过这次沉重了很多。赛赫听到这声音,立刻站起来,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见到从走廊上过去的人并不是海拉而是那个沉默的守门人。等他有些局促不安的想要再坐下时,女巫才从走廊上跑来。 “海拉女士,我知道了!我知道您问的问题的答案了!答案是…”可惜,海拉现在可没有精力听赛赫的猜测。她对于一个人留在上层封锁走廊的嘉伦有着不好的预感。所以这次,她看也没看的从厨房门前跑了过去。留下房间里的孩子徒劳的将手臂放下,用越来越小的声音说道,“答案是坟墓。只有坟墓才会区隔房间还不安装门,因为它关上之后就再也没打算打开,当然不需要门。”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暴怒 当山怪赶到堡垒上层的时候,情况已经变的十分严峻了。身着黑色铠甲的战士看着几乎堵住了走廊的蟾蜍状怪物,眼神中虽然没有波动,却少见的做出了戒备的姿态。若单论正面作战,山怪一人足矣将这走廊封锁一段时间,可眼下他的首要任务并非抵抗怪物的进一步扩散,这一路上守门人很肯定自己没有看到嘉伦的身影,也就是说女巫必然还在这些怪物的包围之中。而不论是生是死,作为女巫团的仆役,山怪都必须保证嘉伦肢体的完整性。换句话来说,他得主动的冲入怪物之中将雇主带出来才行。 “哼。”一声冷哼,好似来自某种体型硕大的巨兽,守门人双手执枪,肌肉在铠甲下绷紧。他知道自己手里的武器不适合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作战,但作为破冰的第一次冲击,没有比这杆沉重到足以穿透龙鳞的武器更合适的了。“咚!”战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那些最靠近他的怪物已经意识到了守门人的到来,只不过它们似乎还没有考虑好要如何处理这个搅局者,它们也不必思考了,因为这位沉默的斗士已经带着他的愤怒冲了过来。 “嘎咔!哇!”山怪手中的枪头与其说是刺进去,不如说是砸过去,他就像神话中的巨人一样手执连根拔起的大树,将那些妄图阻挡他前进的家伙像用扫帚扫飞灰尘般的姿态扫飞出去。接着,当守门人察觉到眼前的敌人数量密集到某一种程度的时候,他果断的深吸一口气,身体后仰,长矛在手中水平平举,最后随着一道黑光,这杆凶器被巨大的力量推动着深深的,深深的冲入了蟾蜍怪物的包围群之中。 在某些传说里,这个世界的光亮来自于造物者以利器刺破了阴暗的闭塞,让光明得以涌入这个世界。以此来说,山怪此时的这一击着实看起来有了贯穿苍穹的味道。只不过,纵使大量的同伴被杀死,蟾蜍怪们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也许它们根本就没有思考和害怕的能力也说不定。这些异形毫不畏惧的调转过头,张开漆黑的大嘴对着来者发出恐吓性的怒吼。但回应它们的,是包裹在金属护手中的拳头。 搏击在失心湾算是非常普遍的运动了,血气上头的水手和年轻人即使没有仇怨,也会选择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精力顺便磨炼自己的反应。当然这其中必然要付出几颗牙齿或者断上几根骨头来作为学费。而即使是失心湾的地下搏击之王,也曾经公开表示过自己并非这座城市中的最强者,单以肉体力量来说,那个默默矗立在女巫堡垒之前的人才是当之无愧的肉搏冠军。 这是非常正确的判断,因为对于山怪来说,那柄长枪只是让他有了可以更有效杀伤敌人的手段,但要论他真正擅长的东西,那还得是这一双天生的拳头。“嗡!”快速出拳带出的劲风并不像长柄武器那样悠远,但这短促的声音却更具力度和重量。蟾蜍怪并不以身体素质见长,嘉伦的蛇鞭可以轻易的将它们的手脚抽断,而山怪的拳头则可以如重锤一样将他碰到的肉体顷刻化为烂泥。 “嘎!”一只怪物从走廊的上方扑下,想要偷袭被困在同类中的敌人,但它显然犯了严重的错误,它不该大吼大叫。冰冷的目光在头盔后轻轻一瞥,守门人右手朝着面前一拨,大批的怪物就像波浪般被扫到了一旁。接着,这位战士抬起他的左手,手掌不偏不倚接住了飞扑过来的敌人的头!时间,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就连那些无脑的怪物们都在此刻明智的与他保持了距离,观望着山怪要如何处置那名冒失的对手。他会捏爆它的脑袋吗?还是把它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扔掉呢? 显然守门人并不满足于这些简单的处刑方式,他之所以被称之为山怪,自然是因为他有着如怪物般的一面。“吼啊!”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从头盔中爆出,压过了所有怪物的嘶鸣。紧接着,黑甲的战士用他的左手重重砸向地面,发出同样令人心悸的巨响,他的力量如此之大,大到被攥在手里的那只蟾蜍怪的脑袋已经伸入到了地面的裂缝中。但守门人仍不满足,他的右手高高扬起,拳头握的像是一颗铁球,“轰!”铁甲和石砖碰撞的声音,“轰!”“轰轰轰轰!”那就像是在狂欢宴会上喝醉了的鼓手打出的节奏,随着山怪的双臂一次次落下,地上的塌陷越来越大。所幸这座堡垒的建造工艺非同一般,才让它没有因此而坍塌。 鼓点,渐渐平息下来,但肉眼可见的蒸汽却从黑甲人铠甲的缝隙里蒸腾而出,好像一尊从深渊里爬出来的魔神。那双冰冷的眸子在抬起时变的火热,里面沸腾的杀戮欲和愤怒像是两把有如实质的刺刀,深深的插进每一个看到它们的生物心里。蟾蜍怪们,害怕了。即使它们是由既短暂的过程催生出的怪物,它们终究还是活着的东西,而既然是活着的东西,无一不本能的避让能够将自己的粉碎的东西。这是无法克服的,在这些怪物眼中,此时的山怪已经不再是个生物,他更像是一团猛火或是一股浓酸这样无法阻挡的物质,所以它们遵循着自己的本能,退却了。 原本堵塞着走廊的怪物,转眼间都拥入了走廊的深处,只留下大量附着在砖石上的黏着物证明着刚才在这里发生过什么。而既然海水退去,原本被淹没的礁石也就显现出来。嘉伦的样子十分狼狈,她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怪物撕碎,同样被撕碎的还有这名女巫心爱的武器以及她的理智。当海拉后一步赶到去搀扶嘉伦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后者身上涌动的不受控制的魔力。 “我要杀光它们,我要杀光它们!”短发女巫的七窍里都开始朝外散发出橙红色的光芒,那是她因为愤怒而喷涌而出的魔力。就像当初在苍狮目睹了闪电之死的珂兰蒂一样,嘉伦在被怪物击败侮辱之后,也进入了理智全无的疯狂状态。如果放任她在这种情况下施法,谁也不知道这名年轻的女巫可以造成多大的破坏,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会带来极为糟糕的结果。 “冷静一点!你必须冷静下来!”海拉焦急的在同伴耳边叫喊着,同为女巫,她清楚嘉伦现在的状况有多么危险。在这种状况下海拉根本做不了什么,现在的嘉伦就是一个塞满了火药的木桶,任何试图安抚她的施法都反而有可能成为引爆这桶炸药的诱因。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能阻止引线的燃烧,随着情感的激荡越加严重,嘉伦的毛孔中都开始冒出魔力的光芒。 “我要杀光它们!”女巫高叫着,但她现在其实已经完全不能分辨自己要报复的对象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要复仇,要杀戮,要毁灭,要……“砰!”一声闷响从嘉伦的脑后响起,这名处于暴走边缘的女巫瞬间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在海拉的怀里。在墓穴之女惊讶的眼神中,守门人缓缓的收起了拳头。 “女巫,失控,杀死,女巫。我,阻止。”后者沉默了许久憋出这么几个单词,而海拉用了几秒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原本山怪作为女巫们的仆人,是绝对不会攻击女巫的。但如果任由嘉伦施法,势必会造成海拉的死亡,这又逼迫守门人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基于这种情况,他才出手打晕了嘉伦。 “谢谢。”海拉在确认了嘉伦的呼吸正常后,抬头看着一身黑甲的战士,有些胆怯的说道。她以前可不知道这名木讷的守门人有着那么狂暴的一面。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十章 归来的预兆 .. ,灰塔的黎明 其实嘉伦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那些匆匆出生的蟾蜍怪物似乎除了长相怪异之外并没有太好的攻击手段。它们既没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也没有致命的毒液,只有同时作为血液和唾液的胶质有着较为强烈的腐蚀性,这些粘稠的流体造成了女巫身上衣物的损坏,同时也在嘉伦的皮肤上留下了大量丑陋的痕迹。这也就难怪女巫会在被救出来时丧失理智,恐怕任何人在受到这样的伤害后都会怒火冲心。 好在作为深知失控情绪危害的群体,女巫团对年轻女巫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有着一套近乎残忍的课程。当嘉伦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当然这也和那些包扎在她身上的布条有关,没有直接看到受伤的皮肤减缓了嘉伦内心的烦躁。“那些怪物怎么样了?”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对身边的黑暗里说道。即使没有看到和听到,女巫之间特有的感应也让她明白海拉就在这里。 “山怪挡在走廊那里,它们似乎很怕他。我想暂时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坏消息是你之前画下的符文在激活前就全都被抹掉了,你还有材料再做一次那个吗?”海拉从黑暗里现出形体,她知道嘉伦用来施法的材料是什么,而经过魔法炼制的海蛇毒牙显然并不是女巫们随时都会储备的素材。 果不其然,嘉伦摇了摇头,“不行,我的鞭子已经被那些该死的东西吃下去了。而且我也怀疑只是封锁走廊能不能真的把它们困在里面。偷袭我的家伙可是直接从墙壁里渗出来的,如果它们愿意,它们应该可以出现在这栋堡垒的任何地方。” “但它们没有,至少目前除了长层之外堡垒里的其它地方还是安全的。”墓穴之女肯定的说道,她的魔法可以让她具有某种超越五感的感知能力,这让海拉可以肯定蟾蜍怪出现的范围仅仅限定在建筑的上层。 “海啸已经来了吗?”嘉伦突然问出了一个好似不相关的问题。但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个问题应该并不是无关紧要的。海拉很快明白同伴的问题应该是和她一直没有言明的第二个启示有关,所以闭目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开口说道,“还没有,但是已经很接近了。我想以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感觉到它。有什么问题吗?” 短发的女巫叹了口气,“是山怪救的我,也就是说大门已经封死了。即使现在向大女巫汇报这里的情况恐怕也不会有回应。这可真是糟糕透了,如果没法和诅咒女士号上的同伴联系上,不论是我们还是她们都会死。”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第二个启示到底说了什么?”海拉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同伴从来不是个喜欢垂头丧气的人。会让嘉伦变的如此悲观,想来那则启示肯定是揭露了非常不利的未来。而女巫希望至少在这种未来成真之前,自己也能知情。 嘉伦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口提到了另一件事。“还记得大女巫对这个地方用途的猜测吗?”海拉当然记得,她甚至还在不久前对嘉伦捡回来的那个孩子提过相同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在女巫团之中早就达成了共识,她不明白为什么同伴会在此时提出来。 “当然。按照大女巫和其他资深者的研究结果,这里应该是一座被废弃的古代灵庙,被用来供奉特殊的尸体和其他什么东西,所以这里才会既像坟墓,却又有着明确的出入口。而之所以找不到尸骨或者壁画,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建造者从这里撤离时带走了它们。又或者在失心湾被发现以前,这座堡垒已经泡在海水里很多年,所以那些东西都被冲走和损坏了。”海拉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这也是每一名失心女巫都知道的事,完全不值得再拿出来讨论,除非,“等一下,你是说大女巫错了?这里不是什么庙宇?” “灵庙?”嘉伦站起身,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也许并不全错。但你想想会有庙宇里故意放上生产怪物的机关吗?即使是拿来对付入侵者也太奇怪了吧!那些怪物可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朝着活人扑上去。而且,作为守卫者来说,那些东西的攻击能力太差了,除了那副丑陋的外表和数量之外,它们还不如拿着草叉的农夫有威胁。” “可你怎么确定那些怪物是这里建造的时候放进去的,女巫团已经研究了这里很长时间了,我们从没发现这些东西的存在。它们也许是最近才潜入进来的。”海拉皱着眉头,她并不认为嘉伦的看法足以推翻大女巫的结论。 “潜入进来?你看到那些东西是这么出现的了吗!它们是从墙壁里面渗出来的!而我现在就敢肯定,如果我们把身边的墙,脚下的地,全都拆开,一定也能从里面发现同样的液体。只不过它们还没有被唤醒罢了。”嘉伦的语调抬高了一些,用来表示她对于海拉想法的鄙夷。她边说还用力跺了跺脚,像是想要把沉睡在地板下面的怪物吵醒一般。 “你到底想说什么?”海拉受不了同伴歇斯底里的言行,于是直接说道。 嘉伦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同伴,惊讶于对方的迟钝,“我想说什么?我想说的是,不管我们现在把这里当成什么,但有一件事我们和大女巫以及其他人都判断错了!这里从没被废弃!而现在,它的主人要回来了!那些怪物就是征兆,而我敢保证大女巫对此一定有所预感,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下令召回出门的人,她知道要面对这里的主人,我们必须团结所有的力量!而你我,如果我们没能成功和诅咒女士号汇合的话,就会成为这场归来的第一批祭品。”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翻滚 “已经蔓延到锁骨了,不过这两天它的速度有所放缓,很难说最后会在什么时候合拢。网”在洛萨穿上他的衬衣时,佩格做出了总结。骑士点点头,吸了口气吹灭了身边的蜡烛,一方面船舱的内部结构对他来说已经烂熟于心。另一方面,这里的空气比起封仓的时候变的明显稀薄了不少,没人希望还没等海啸把他们冲到失心湾就因为窒息憋屈的死在这里。 “为什么会放缓?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吗?”随意的坐在稻草里,黑山伯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这也难怪,作为一名策马千里的战士,把他连续几天困在昏暗的船舱里足以称得上是刑罚。况且为了减少排泄,所有人都只吃了刚刚好够维生的食物和饮水,但即使如此,船舱里已经有隐隐的异味在飘荡了。 不过比起这些,洛萨还是更关心自己身上名为“海神之索”的诅咒,这种莫名出现在海员身上的黑色印记会从受害人的手腕开始慢慢向上攀升,直到最后在咽喉处合拢。那时受害者就会如被两只大手掐住了脖子一样,在痛苦的挣扎中窒息而死。洛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这种奇怪的诅咒找上,不过海神之索的出现本身就有着极高的随机性,即使女巫也说不清它到底因何而来,又因何要杀死受害者。网每当这种时候,伯爵总是怀念现在应该还在北境的高塔上为鼠人烦恼的起司,如果灰袍法师在这里,事情应该就会简单许多。 黑暗中的小女巫摇摇头,不过随即意识到洛萨并不具备在黑暗中睹物的能力,于是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虽然以前确实有人来找女巫团希望驱除这种诅咒,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在这件事情上,即使是大女巫来也没用。不过我倒是听水手说过,失心湾确实有人从海神之索里逃生,如果你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我会想办法找到那个人的。” 洛萨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佩格没有理由骗他。但说实话,对于自己命不久矣这件事,他真的没有什么紧迫感。这被称作海神之索的诅咒在他身上蔓延的时候,伯爵根本毫无感觉,即不疼也不痒,如果说这样的东西可以杀死自己,洛萨在亲身体验之前恐怕是没办法相信的。况且,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上的诅咒应该和那个诡异的梦有关系。但是那个梦的记忆在他苏醒之后就快速消退,到了现在就连一个画面也想不起来了,只留下一些极为模糊的印象。 不过洛萨没有紧迫感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在听到佩格的话之后,网虫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到那个该死的失心湾?自从躲在这里后我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再说你们又怎么肯定我们一定会跟着海啸抵达城市,而不是一头撞碎在某个岩壁上?” “所以我才说不要和这些佣兵解释太多,他们根本理解不了你在说什么,稍微超出常理的事情就归结到魔法头上。而当魔法都没法安慰自己的时候,他们就成了毫无理智的傻子。”绮莉的声音悠悠响起,她算是四个人中最无所谓的那个了。在这段漂流中,这个女巫不仅没有觉得苦闷风,反而经常会发出莫名的笑声。而如果别人问她为什么发笑,她会回答说有人在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这样的情况让佩格也对这位同伴感到忌惮,她知道绮莉的双眼能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目视之物,但后者一贯的疯癫行为让她难以分辨绮莉说的到底是事实,还是她真的疯了从而看到的幻象。 “你说什么?”网虫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从黑暗中传出的响动也显示这位女佣兵正在起身。而蛰伏在船舱一角的大蜘蛛也跟着自己的主人一同激动起来,摩擦着口器发出警告式的响动。而面对女佣兵的威胁,绮莉毫无畏惧,她的眼睛变的明亮,其中流转着和灰袍法师不同根源却同样致命的魔力。一场战斗,似乎即将展开。 “够了。”洛萨的声音并不大。但确非常明确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当这位战士毫无保留的释放出在军阵中磨炼得到的气势时,不论是女巫还是佣兵都为之一滞,“我知道呆在这里大家的脾气都不会好,但内讧对于我们即将面对的处境毫无益处。网虫,我的好女士,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至于绮莉,我承认我们这些普通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显得愚昧,可那也是因为从来没人教给我们知识。没人想当傻子,所以与其冷嘲热讽,不如向我们这些凡人解释一下当前的处境如何?” 女佣兵重新坐了下来,而绮莉则在轻轻咂嘴之后不情不愿的开口说道,“多管闲事。我可没义务给你们将那些常识,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很快就会抵达失心湾就行了。而且我建议从现在开始你们最好停止进食,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 “你说随时,到底是指…哇哦!”洛萨的话说道一半就被突然的变化打断了。原本平静的船舱在转瞬间就剧烈的晃动起来,感觉就像是有某种巨大的生物从下方要将这个小小的庇护所抛飞出去一样。 “我说的就是这样子!你个蠢货!海啸已经到了近海,我们从底部被推高上去了!闭上你们的嘴,小心你们的舌头!然后,如果你们不想被摔成肉泥的话,抓住柱子!刺激的要来啦!咦哈!”绮莉在这剧烈的变化中好像兴奋了起来,感觉上就如同即将第一次骑马的小孩子般兴奋,她高叫着,在船体朝一侧倾斜时稳稳的抓住一根立柱,整个人像是某种大型猿类一样靠着惯性大幅度的晃动起来。 而船舱里的其他人就没她这么好的兴致了,洛萨和网虫一时不查,被甩到了墙壁的一侧,眼看网虫的脑袋就要撞上木板,伯爵情急之下一把将女佣兵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用后背承受了这次冲击。“唔!”撞击让洛萨发出一声闷哼,他觉得这一下差点把内脏挤出来。而网虫这时候也顾不上其它,她快速的做出了现在最明智的反应。“蛛网!” 巨大的蜘蛛快速的喷射着蛛丝,这些具有粘性的丝线把洛萨和网虫以当前的姿势牢牢的绑紧到了一侧的墙壁上,顺便也用同样的方式固定住了尖叫着的佩格以及到处乱飞的愚者的正义,在没人能预计的混乱里,要是被这样战斧来上一下可就神仙难救了。 “轰隆隆隆!”海啸巨大的能量终于传达到了船舱里的人身上,整艘诅咒女士号好似被狂风卷到天上的纸片一样,无助的翻滚着,晃动着,即使有着冰层的保护,也能清楚的听到外面海水的碰撞声以及令人担忧的嘎吱声,如果这艘船在下一秒因为这种暴力而分崩离析,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海中之卵 “咚,咚,咚”海浪声,固然是大的。网大的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在怒涛中粉碎一样。可尽管诅咒女士号在这足以冲毁城市的巨浪中翻滚,网虫耳边的声音却盖过了这些混乱之音。有力的响动暗合着某种自然的节拍,那是洛萨的心跳声。即使隔着一层衬衣,女佣兵也可以听的清清楚楚。据说越是经过锻炼的人,他们的心跳声就越缓慢而每次跳动的力度却强过常人,黑山伯爵的心脏跳动的极其有力,这点无可厚非,但若说他跳动的缓慢就有些不属实了。 “你很紧张吗?为什么你的心跳声好像在打鼓?”网虫的声音从洛萨的下巴下方传来,因为姿势的问题,女佣兵现在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伯爵的怀里。洛萨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他的心跳加快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船外的巨浪,更多的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和网虫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平时的二人即使言语上颇为随意,但行动上却还保留着相当的距离。 一方面,黑山伯爵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本能的去尊重一名女性,而这种尊重的重点就包括减少男女间肢体上的接触。另一方面,网虫作为佣兵,尤其是女性佣兵,她早就将保护自己变成了一种本能,男性在很多时候是危险的,不论他们是否是同伴是否值得信任这点都不会改变。她看过太多的女性因为一时的疏忽被身边的人伤害,其中不乏早已共事多年的伙伴。冲动,来自本能的野性冲动,并不是谁都可以压制的,当压力超过了阈值,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可奇妙的是,即使与洛萨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网虫也并不觉得害怕。她对这个男人有着莫名的信心,因为他不仅仅是一名战士,一个贵族,更是一位遵循荣耀传统的骑士。如果伯爵此时能看到女佣兵的脸的话,他会发现网虫在问他心跳的问题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那就像是看着猎物在自己的蛛网上徒劳挣扎的蜘蛛般快活的笑。 “我当然不紧张,我怎么会紧张呢?真好笑,哈,哈”洛萨的声音有几分生硬,他的脖子上渗出了几滴汗水,而那不是因为炎热。这样的反应可不多见,要知道即使是在战场上孤身面对与房屋一般高的鼠巨人,黑山伯爵都不曾露出这么慌乱的姿态。网虫的笑容更加明显,她正打算进一步抓住这个少见的机会看看洛萨的反应,可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失重感袭击了所有人。 “咦哈!”绮莉在黑暗中兴奋的吼叫着,整个人如猿猴一般在船舱里辗转腾挪玩的不亦乐乎。甚至玩到了高兴的时候,这位女巫还会学着那些船长的样子发出一些在命令。比如此时当整艘船被剧烈的压到水底从而产生失重感的时候,绮莉就说道,“小心,有大浪打上了我们的甲板!如果不想被冲下去喂鱼的话,你们最好给我抓牢,小崽子们!” “汤锅在上,大女巫啊,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或者至少让绮莉安静下来。”佩格一个人被蛛丝固定在地板上,小声的祈祷着。不过可惜的是,失心女巫团的大女巫再神通广大也终究不是神明,而即使是真正的神明,又有几个会慷慨的回应每一个信徒的祷告呢?船舱外的响动小了些,但那不是因为海啸的速度放缓了,只是在水中那些碰撞声没有那么明显。 “咚!”沉重的声音让还没适应这种安静的几人全都睁大了眼睛,他们很明显的感觉到,诅咒女士号撞到了某种东西。而从碰撞时的声音来看,那多半不是海床或者礁石。“咚!咚!”更多的碰撞声传来,而且每一次都会将船只的方向改变。 “怎么回事?我们撞到了什么?”洛萨高声向女巫们提问道,他想到了之前遇到鲸鱼尸体时绮莉提到的大型深海捕食者,伯爵害怕那些与他们撞击的东西正是那些深海巨兽。如果真是如此,谁也说不好诅咒女士号会不会被某个好奇心强烈的巨型个体一口吞下,到时候别说跟着海啸去失心湾了,恐怕在氧气耗尽前几人就会成为怪物的腹中餐。 “不知道,我正在想办法!”佩格咬着牙回应道,她可不记得深海巨兽会跟着海啸一同来到如此靠近岸边的海域,但接连的碰撞让她不敢怠慢,随着魔力的涌动,小女巫脑后的头发像小蛇般钻入了甲板的的缝隙中,与那些保护着船体的坚冰相接触。接着这种方法,佩格得以模糊的窥见船舱外的情景。“汤锅啊,这些是什么!” 魔力的感知不如视觉和听觉直观,所以佩格不能直接看到船舱外面的东西的样貌。但小女巫可以肯定的是,围绕在诅咒女士号周围的,是几只巨大且外貌相近的个体。它们中最大的有两艘诅咒女士号那般大,小的也和船只齐平。这些诡异的东西在海啸下层的汹涌涡流中依然保持着相对的平衡,甚至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它们之间的距离都一直保持在微妙的定值中。 绮莉听到佩格的尖叫也来了兴趣,她抓住一根柱子,用手放到甲板上之后闭上双眼,作为一名拥有与众不同双眸的女巫,她对于事物的洞察力本就在佩格之上。随着点点微光在她的眼皮缝隙中泄出,绮莉看到了比小女巫更加完整的景象。她看到了在无光的涡流中,那些如不存在这个空间一般,稳稳的在海水里漂浮的庞然大物。“一,二总共有五颗,那好像是,那好像是一些巨大的鸡蛋!哦,我想能下出这种大小鸡蛋的鸡一定是鸡中之王!” “才不是鸡蛋!鸡蛋的外壳是硬的,可是我们撞到这些东西上却没有产生破损,那些东西的表皮是软的!它们不是鸡蛋,它们是,是卵!”佩格纠正着同伴的说法,但自己也被自己的猜测所惊吓。汤锅在上,到底是怎样的生物才会生出这样巨大的卵,而这些卵又是为何而来,是偶然吗?还是说大女巫召回她们的理由就是这些诡异的东西呢?佩格不知道,恐怕这个问题只有等见到失心湾的同伴才有办法得到解答吧。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大女巫 这里,很安静。开凿山体建成的洞穴安静的有如一口枯井里的黑暗,当然这里并不黑暗,甚至可以用明亮来形容。雕刻成人鱼造型的烛台上放置着用鲸鱼和其它大型海兽油脂制成的粗大蜡烛,照亮着洞穴里的房间。冰冷的岩石地面被铺上了厚厚的毛毯,即使光脚走在上面也不会有半分的不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那是由精灵出产的香薰在点燃时散发的香味,柔和而清新,据说一小块这样的香薰就可以换来重量两倍于其的黄金。但在这里,这名贵的香料只是一种日用品。 事实上不仅仅是空气中焚烧的香料,这里的每一件事物放到失心湾中想来都会成为争夺的对象,单一价格来衡量这一切,那这座建造在洞穴中的建筑可以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宝库。而这样的宝库,绝不该出现在失心湾这样的无法地带,因为在极大的利益诱惑下,即使宝库中居住着巨龙,也会有勇敢或者说狂妄的人冲进来,用暴力或者诡计来窃取这些财富。 所以看守这里的不是巨龙。而是在这座港口城市更加让人闻风丧胆的团体,亦是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她们是失心女巫团,黑猫与乌鸦的女儿,与生俱来的施法者,披着凡人表皮的怪异之物。就像女巫团的叛逃者葛琳用了漫长的时间来打造一处庇护所一样,由女巫团花费更多人力财力建造的这处大本营是比寻常君王的城堡更加坚固的要塞,即使是真正的巨龙,恐怕也不能从正面突破这里的防守。 这正是女巫们追求的庇护所,毕竟她们和灰袍那样纯粹追求知识的施法者不同,为了给汤锅中增添配料,女巫们必须与世俗有所接触,做不到真正的远离世俗。但另一方面她们又希望有自己的空间来学习和尝试着掌控体内的力量,所以建造在文明社会之中或边缘的安全屋就成了她们自然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失心湾的人们会说,掌握了黑色堡垒的人能掌握失心湾的权利,但只有拥有女巫洞窟的人,才能得到失心湾的财富。不过且不说这庇护所的内部机关重重,就是有幸抵达过这里又活着离开的人,恐怕也没法再次找到进入的途径。 “嘎!嘎!”乌鸦,在金子做成的树枝上鸣叫着。听到宠物的叫声,埋头工作的人缓缓停下了笔。她抬起头,果不其然的看到一名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疾步走入了房间,脸上带着不知该说是激动还是惶恐的表情,“海啸的前潮已经登陆了港口区。大女巫阁下。” 被称作大女巫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虽然这次将要发生的事对于较为年轻,这里的年轻是和她相比,的女巫来说是一场重大的试炼,如果应对不当就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可这样的场面对于已经活了太久的大女巫来说并不值得再一惊一乍,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即使面对稍有不慎就会丧命的对手,自己也没法再像年轻时那样心跳加速了。算了,还是别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了。大女巫这么想着,将手中的羽毛笔轻轻一撇,后者就从笔重新化为了一片黑羽,自然的飞回了那只乌鸦的身上。 “嘉伦和海拉有传来什么消息吗?”她向后靠进厚厚的毛皮里,灰白色的头发干枯而弯曲,披散着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个鼻尖。 前来报信的女巫看向这位年迈的领导者,据说整个女巫团中知道大女巫确切年龄的人也不会超过三个,而其中被认为最有可能知道这个信息的人,就是在多年前带着女儿逃离了失心湾的葛琳。女巫的力量,不一定会反应到她们的年龄上,但年长且仍旧不陷入疯狂的女巫则必然强悍,这是所有女巫都清楚的事情。 这正是让整个失心女巫团都团结在一起的关键,她们的大女巫的存在,尽管她的外表已经看起来与行将就木的老妪无异,可她仍然是整个失心湾最睿智的施法者,而且从大女巫到现在都还没确定自己的接班人来看,她对于自己的寿命还有着相当乐观的估计。每当想到有这么一位存在在领导着女巫团,所有女巫都会因此而感到欣慰。 报信的女巫也不例外,她脸上的神情很快归于平静,用恭敬的语气回答道,“没有收到来自她们的信息,不过可以肯定堡垒已经封闭起来了。需要我向她们进行询问吗?” “不必了。”大女巫用不急不缓的语速说着,“嘉伦是个好孩子,她对事物的感觉相当敏锐,应变起来也很果断,这是我对她放心的原因。不过,她有的时候做事太果断了,缺乏考虑,容易被情绪掌控。而海拉就不一样,那孩子的性格看起来软弱,实际上却和佩格一样是压不弯的稻草,她会看到嘉伦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不必为她们担心,你们只需要按计划行事就可以了。” “是,尊敬的女士。另外,有姐妹对还没有看到诅咒女士号归来表示忧虑,她们担心迷雾海域的异常可能会让库伊拉姐妹的归来受阻。” 大女巫抬起手,枯瘦的手掌显得掌纹异常明显,“不要为不会发生的事情浪费心思。预言已经写下,未来亦会如此,诅咒女士号会在我们需要她的时候归来,带领女巫团闯过这一次难关。这是在所有人共同见证下确定的事,无需多虑。” “可…恕我直言,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不觉得库伊拉姐妹的能力足以带领我们。她无疑是一位优秀的女巫,但她对魔法的研究跟多是偏向于饲养那些昆虫,我是说,它们是很强力的帮手,但也只是帮手。” 一阵微风从没有关严的门缝中吹来,引得烛火摇曳,这股风一直吹到大女巫的身边,将她的白发吹起,露出下面那双幽邃的眼眸。老女巫抬起手,拇指和中指细细揉搓着,好像在感觉这阵风里的什么东西。接着,她笑了,那笑声让房间中的另外一个女巫险些瘫软下去,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无知触怒了这位领袖。 “嘎!嘎!”乌鸦叫着,从黄金做成的树枝上张开翅膀,飞到大女巫的肩头。 “没关系,海风给了我消息,诅咒女士号已经进港了。去告诉所有姐妹,捍卫女巫团荣誉的时刻就要来了。” “是!”如蒙大赦的报信者立刻回答之后三两步冲出了房间,汤锅在上,大女巫上次发出笑声是在什么时候?十年前?二十年前? 等房间里只剩下老女巫和她的乌鸦的时候,前者伸出手臂,让后者落到自己的面前。“从冰雪里来的狮子吗?呵呵,我上一次遇到从那里来的人还是在年轻的时候。去把他带来,把他带到我面前来,至少别让他死了。” 话音,落下,黑色的鸟扇动着翅膀消失在了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真是奇怪,那里明明没有任何出入口才对。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气泡 “咕噜咕噜咕噜”气泡在上升,从黑暗的水底朝着并不比水底明亮多少的水面逃离。一只手猛地向上挥动,将那些排成行的气泡全部搅乱在浑浊的水中四散而后破裂。现在可不是为气泡担心的时候。那只手的主人将手合拢成蹼状,向下拨开水体,以此来带动自己的身体上浮。这时借着水面上投射下来的些许黯淡光辉,他看到了一些闪烁着金光的小小的东西正从自己的右上方慢慢落下。现在也不是为几枚金币担心的时候。虽然那小小的几枚金币放到平时足够让他去杀人,但不是现在。 往水面游动,向下沉落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大的比如破碎的木质家具,小的则有各种餐具甚至破烂的画框。他没有去管这些东西,只是尽力的朝海面游,拼尽全力的游。这时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让他的身形一滞,他低下头,看到了一个脸孔有些熟悉的女人鼓着脸颊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是谁来着?可能是和自己有过几次交易的流莺?看她的样子这个水性不精的女人绝对是撑不到游上水面了。所以她才想让自己帮她一把。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现在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别人,别说你只是个流莺,就是城堡里的女巫,也只有自求多福的份!蠢货!平时随口吹捧几句就把自己当回事了,现在居然还敢恬不知耻的抓住我的脚踝?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用另一只脚使劲踹了一下抓住自己的脚踝的手。可惜,由于水流的缓冲,这一下并没能让女人松手。放手啊!你这个蠢货!你自己死了无所谓,别拖累别人啊!一下,两下,到了第三下的时候他意识到只踹手恐怕不能达成目的,于是将目标转向了女人的脸,对着那张因为涂抹了太多劣质化妆品而在水中显得异常丑陋的脸狠狠一脚! 手,松开了。他目送着那个女人带着怨毒的表情沉入了幽深的水底。不一会一大团的气泡飘上来,代表她放弃了挣扎。这都是你自己平时不练习游泳的错,如果你把抛媚眼的时间减少一些多锻炼一下你的腿,就不会像具石像一样直挺挺的往下坠。他如此想着,转过头继续向上游动,水面,已经很近了,光线穿过波涛在海面下形成一根根光柱。他受到了鼓舞,加快了手脚上的动作,不过这也加快了他氧气的消耗,让他的头脑变的有些迟缓。不过这没关系,很快就能抵达海面了,这里有这么多垃圾,自己总能找到一块足够大的漂浮物。 红色的雾,从他的视野下方扩散。等等,海水里怎么会有雾?那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同时再次低下头,果不其然看到刚才被那个女人抓过的脚踝上几个指甲造成的伤口,那里正是红雾的源头。该死该死该死!他睁大了眼睛,里面满是惊恐。在冷水中受伤往往不易察觉,因为冷水降低了人皮肤的敏感度,甚至有的水手是在爬到了甲板上后才发现自己被长矛插了个对穿。但与人类在冷水中感知能力下降相反,海洋的住民,尤其是捕猎者可是对血腥味敏感的很。那些天杀的鲨鱼在好几海里开外都能嗅到血的气味。 但愿这里没有那些该死的海狗,失心湾水手对鲨鱼的蔑称,即使它们也被海啸裹着来到了这里,那滔天的巨浪应该也还能让它们晕头转向一段时间。最好再让它们反胃一阵,这样它们就不会对进食那么有兴趣。他想着,但是没有向任何神祈祷。寻常的海员多少都会有自己的信仰,毕竟大海无情,崇拜某位海神至少能让自己在航行中稍感慰藉,或者让他们在死亡将近的时候有一个可以诅咒咒骂的对象。可他没有,或者说失心湾的大部分海员都没有,比起神明,他们更相信口袋里的金币和血钱以及腰带上挂着的弯刀。大海可从来都不仁慈,与其对着某个劣质的泥偶神神叨叨的浪费时间,他更愿意把自己的弯刀磨快一点。 想到弯刀,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坚硬的触感告诉他那把多次染血为自己杀出一条活路的武器还别在腰上。没有比这更好的宽慰了。于是他不再担心脚上的伤口,继续踩着水朝上方游去。终于,随着“噗”的一声,他又一次呼吸到了空气,“哈哈!”他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笑声,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骄傲。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海啸面前捡回性命,即使他是一个被赶下船的水手,我是说,前水手。不过那又怎么样?他还活着!和那些交了大把大把金币和血钱给那些黑心船长的肥羊一样活着,而且也不用担心某个见财起意的船长带着他的水手趁自己睡着了之后绑起来扔进海里。没有比这更棒的事情了。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享受着阳光和空气,直到那一块小小的黑色三角鱼鳍出现在不远处的水面上。不,见鬼的!他只用了不到一秒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脚上的伤口还是引来了饥肠辘辘的捕食者。可恶,水面下有那么多死鬼,为什么偏偏盯上我!你这只会追着血味到处乱跑的畜生!但是骂归骂,他还是积极的朝四周看去,寻找着能让自己暂时离开水面的东西。但可惜的是那些漂着的木头都太小了。 好吧好吧!你想吃了我?那就试试看!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绝不会因为一头鲨鱼而放弃,他再次露出狰狞的表情,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弯刀。这把武器比在空气中挥舞的时候要慢了很多,杀伤力也会差不少。但至少它应该可以刺穿鲨鱼的表皮,它必须可以刺穿那该死的表皮。眼睛,看清了水下的景象,果不其然,一头小马驹大小的黑色鲨鱼半张着布满锋利牙齿的嘴,朝他游了过来。可他也敏锐的发现,那只鲨鱼的眼睛有一只已经瞎了,可能是不小心撞到了海底的岩石,或是被其它猎物反抗时弄瞎的。虽然视觉对于鲨鱼来说并不是很重要,但这无疑让他有了信心。 来吧,你这独眼龙。他默默估算着自己和鲨鱼之间的距离,调整着手中弯刀的角度,机会只有一次。和鲨鱼搏斗的秘诀就是要抱着比它还残暴的信念,将自己手里的武器插进它的要害。必须一击致命。十步,鲨鱼明显意识到了自己的猎物停在了原地,于是开始摆出攻击的姿势。五步,那只庞大的猎食者有些疑惑的摇晃着尾鳍,它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个猎物不逃跑。三步,轻微的疑惑很快就被血腥味刺激的消失了,它用力摆动着身体,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猎物猛扑过去! 一步,然后停止。人和鲨鱼停在了水中。他的整条右臂被鲨鱼吞入了嘴里,但他右手上弯刀的刀剑,从鲨鱼的头顶刺了出来!血雾,仍在海中扩散着。他强忍住想尖叫的冲动,左手掏出靴子里的匕首,一下,一下的将自己的右臂从肩膀上切下去。这并不困难,因为鲨鱼的牙齿已经将其咬的千疮百孔。但鲨鱼死了,而他活着。尽管失去了一条胳膊,可还是活着!现在只要离开水面,止住出血,他还是有机会生还的,所以看,有祈祷的工夫还不如去磨刀。他笑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就在他轻摆着双腿,想要再次到水面上换气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冲出水面,尽管他离那水和空气的界线只有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发生了什么?他的大脑因为失血和寒冷而变的麻木。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盯着水面上的阳光看了好几秒,然后终于后知后觉的低下头。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踝。只不过,那只手上包裹着细密的鳞片,手指间还带有薄薄的肉膜。只一瞬间,他就认出了抓着自己的东西,所有失心湾水手一定都见过的东西,那被称为海妖的水中生物。不! “咕噜咕噜咕噜”海啸过后还在翻涌的海面上,一团气泡从水中上浮至此,在阳光下尽数破碎,泯然于无。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上浮 翻滚,停止了。就像它开始时那样突然。当然这对于诅咒女士号船舱里的人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即使是四人中体格最好的洛萨,也在这接连不断的颠簸中开始无法集中精神。而得益于这段时间的极少量进食,他怀里的网虫只是在衬衣上吐了几口酸水。所以当翻滚停止,女佣兵立刻就想要切断缠绕在她和洛萨身上的蛛丝,将自己从这种尴尬的境地里解放出来。 只不过在她尝试着呼唤作为宠物的巨型蜘蛛来切断丝线的时候,网虫发现不论自己怎么召唤都无法得到回应。这种异常的沉默让她紧张了起来。“你能看见发生了什么吗?”因为位置问题脸对着洛萨胸膛的女佣兵问道,她希望伯爵可以看到自己的宠物,告诉她情况。可当她说完了这句话后,突兀的眩晕感却从脑中产生,让她险些失去意识。 “冷静一点。这个船舱里的空气不多了。我想你的蜘蛛也是因此没法行动。尽量减少活动,我来想办法弄断蛛丝。”洛萨沉声说道,他的位置比网虫更有利一些,能得到的空气也更多。伯爵说完,想要从身上拔出备用的匕首,却发现那些利器早已在他发疯的时候就被其他人收走了,那里还有东西可以切开蛛丝?洛萨压下心中的烦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倾听着黑暗,希望听到女巫们发出的声音。但没有,可能是在颠簸中被飞来的东西撞晕,又或者也和网虫一样因为缺氧而无法行动。但总之眼下似乎只有靠自己了。 思考,现在这个情况下还有什么办法切开蛛丝?伯爵的后脑也产生了些许的异样,他知道自己也开始产生了缺氧反应。但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作为一名骑士,只要还没有真正死亡就不能放弃身边的同伴。更何况那个人是网虫,是…等等,网虫?洛萨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咽了口唾沫。“我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抱歉,但请你相信这都是为了帮我们摆脱困境。” 半昏迷状态中的女佣兵当然听不清洛萨说了什么,她只觉得一只温暖的手从腰部向上最后停在了自己的胸口。女性自保的本能让她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而伯爵所做的,就是扯下了网虫胸口挂着的蜘蛛牙形状的护身符。这柄小刀形状的护身符早在之前王都对抗爱德华家族食尸鬼的时候网虫就曾经将其作为飞刀使用过,而洛萨也因为将身上插着护身符的食尸鬼踹进了水里被迫在之后将其打捞了回来。因此伯爵才会对这个小物件记忆犹新。虽然作为护身符,蜘蛛牙形状的吊坠并不如真正的武器锋利,但好歹也是由金属打造之后又经过细心的打磨,用来切割蛛丝也算是勉勉强强可行。 终于,在洛萨彻底昏迷之前,他成功的将已经因为摇晃而变的松散的蛛丝切开。久久没有站立的双脚在踩到木质甲板时险些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好在骑士的本能让他没有这么轻易的倒地,同时还用手接住了已经几乎没有了意识的网虫将后者轻轻放到地上。呼,吸。大口吞咽着满是异味的空气,现在可不是细细品味味道的时候。洛萨眨了眨眼,试图在黑暗中找到女巫们的位置,点火肯定是别想了,以现在船舱里的空气密度,蜡烛恐怕很难燃烧起来。他只得凭着印象和运气,在无光的空间里摸索起来。 好在,船舱本来也不大。没用多久,洛萨就摸到了一大把长发,不用问,这是佩格的头发。伯爵赶紧加快脚步,在暗道一声对不住后顺着头发朝女巫靠近。只不过佩格的身体素质本来就糟糕,如果说网虫还有着模糊的意识的话,这位小女巫已经很干脆的晕了过去。洛萨尝试着拍了拍后者的脸颊,在几次无果后将佩格靠墙放好,而或许是因为听到拍击脸颊的声音,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了一声呻吟。 “绮莉?你醒着吗?”伯爵朝呻吟声的来源走去,隐隐在黑暗里看到了两点光亮。那是女巫闪烁着魔力的眼眸。绮莉似乎还保持着一定的意识,就是身体因为缺氧而难以动弹,她听到洛萨走近,伸出手准确的抓住后者的袖口,然后将伯爵的身体拉向自己。 洛萨没有抵抗,他把耳朵放到了绮莉的耳边,听女巫有什么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带我,到柱子那里。必须,解开冰层。”黑山伯爵没有太多犹豫,虽然他很怀疑诅咒女士号现在还处于水底,但从水下游出去尚有一线生机,总比在这里活活窒息而死来的好。 骑士扛起女巫,艰难的朝船舱中央的柱子走去,虽然没有特别指明,但显然想要接触魔法,绮莉必须要碰到当时佩格施展魔法时的那根主柱。女巫的手,在帮助下艰难的碰到了木头,魔力,从双眼中涌向那控制着整艘船的中枢。于是大量的符号开始浮现在柱子的表面,慢慢开始旋转。于此同时,一阵震动令二人措不及防的摔倒在地,“轰隆!” 身体上无形的重量在告诉着每一个人,他们的船舱正在上浮,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干得好!”洛萨低声对绮莉说道。可女巫却并不对此感到高兴,“那不是我做的。有人在把我们举上去。”“什么?”伯爵下意识的问道,他知道绮莉没法回答自己的问题,可还是感到惊讶。究竟是谁能在这种情况下将一艘船从海中以这样的速度托举而上?难不成是之前那些巨大的卵孵化出了什么巨型海怪? 不过很快,洛萨的意识就在缺氧中模糊下来,他昏昏沉沉的倚靠着绮莉跌倒在甲板上,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久违的海风正从船舱上部被撕开的破洞里一边发出着呜呜的风声一边灌入进来。骑士揉着脑袋挣扎着起身,眼睛因为阳光而无法完全睁开,但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了,一个黑影在甲板上的破口外站立着,同时在注意到他的苏醒后离开了破口的边缘。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费欧尼 骑士是完全相信自己的感官的。作为务实的战士,如果总是觉得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只是偶然的错觉,那离被一把匕首从背后划开喉咙也就不远了。所以洛萨很清楚的认识到,有人,或者说刚刚有人站在诅咒女士号的甲板上,同时那个人也很有可能就是将甲板上的破洞打开,让海风吹进来的人。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或者她应该是一行人的救命恩人。但伯爵可不觉得这事情会这么简单。 “咳咳,”洛萨咳嗽了两声,他的喉咙因为过于干燥而感到痛苦,同时在起身的时候,身体上的无力也在告诉他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的虚弱。在经历了那么一段时间的禁食生活后,即使是强壮的战士也瘦成了皮包骨头,洛萨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还能举起愚者的正义和敌人作战了。但在事情发生前,多余的担心是没有帮助的,伯爵勉强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周围。 在破洞和木板的缝隙中照下来的阳光落在船舱里,让人能看清这里的情况。两名女巫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不过她们的呼吸倒是平稳的很,应该只是因为过度的体力透支而陷入了深沉的睡眠。至于网虫,她的情况要好一些,不过洛萨也没有立刻把她叫醒的意思,在当前的情况下,即使四人全部醒来他们的战力也不会有多大提升。与其如此,还不如先让他们在这个较为安全的空间里休息,由自己爬上甲板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于是洛萨在光亮中寻找起他的武器,之前被铺在底层的稻草因为翻滚而变的四散,让人看不清真正的地板。不过好在即使被巫师镀上了一层伪装性的外壳,猎巫刀的锋芒依旧不减,伯爵很快在一处反光点找到了他的战斧。当他拿起武器的时候,手上的沉重感险些让他倒下去,洛萨摇了摇头,露出了苦笑,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拿起真正的武器时的样子。而自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骑士即使身处绝境,亦有责任守护他人。更别说只是因为没有进食而虚弱了。伯爵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腹部的力量将战斧举起,他掂了掂手上的重量,估算着如果自己要挥动它可以支撑多久。 在登上甲板之前,伯爵还是把战斧别在了背后,他可不想手里提着武器去见那个敌我不明的人,这样有可能会把原本抱有善意的好人吓走。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好人会在海啸后将一艘船的甲板凿穿。手掌抬起放到眼睛上方,时隔了几天后,洛萨终于又一次看见了太阳以及阳光下的海面。这可真是不可思议,他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没人可以在一个幽闭的小房间里活下去。 “欧!”海鸥从头顶飞过,发出高亢的叫声。这令伯爵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他重新审视着甲板,发现诅咒女士号的船体几乎已经损坏殆尽了,除了被魔法保护的船舱之外,不论是桅杆还是后方的露台都在激流中破损严重,原本的三桅帆船现在连一根桅杆都不剩,活脱脱一个漂浮在海面上的木头盒子。“但愿她们付得起修理费。”洛萨喃喃自语道。 海鸥会出现,说明此事船体的位置已经靠近海岸,伯爵朝着甲板的边缘走了几步,看到了满是残骸和漂浮物的海面。这如同洪水末世一样的景色让他的笑容消失了。不过很快洛萨就意识到了这景象会出现在那里,他转头看向背后,果然看到了高耸的山峦出现在远方,连绵展开像是一道屏障将大海阻隔于外。“原来如此,所以这里就是失心湾?” “并不完全准确。你口中的人类城市现在已经消失,虽然它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被大海覆盖,可如果海水不退去,这里就不属于人类。”带着奇怪腔调和颤音的声音从甲板的前方传来。洛萨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了一个人,或者说人形生物。 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存在。站在甲板上的生物身体修长,至少有两米高,充满了流线型的美感,他的手脚纤细,却可以看到明显的肌肉轮廓。在这纤细的肢体上,没有人类的皮肤,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细密的鳞片,这些大概只有半个指甲大小的鳞片构成了这个生物的表皮,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的颜色。整体来说,这个生物的肤色,或者说鳞色是浅蓝色的,但在他的胸口和四肢上却有着亮黄色的线条,这醒目的标志让洛萨联想到了带有剧毒的蘑菇或者毒蛇身上的花纹。 生物的头部与人类有着较大的差异,他的脖子比人类要长大概四分之一左右,头部也呈现出狭长的样子。他的脸上没有鼻子,不过在锁骨附近倒是有类似鱼鳃的东西。而在那张脸上最显著的,当属那一对大眼睛,初步估计那双眼睛的大小只少是人类的三倍左右,而且这两只眼睛在狭长的面部上明显的朝向两边,分布的比起人类更像是鱼类。 洛萨注意到这个生物的身上虽然没有人类的衣物,可依然佩戴了一些由贝壳和海藻制成的饰品,尤其是他的腰带上有着一把看起来是鲨鱼牙齿制成的短刀,这证明了其来自文明族群的事实。若是换一个人来,他恐怕已经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非人物种而尖叫惶恐。但伯爵是鼠人瘟疫的经历着,在目睹了半人半鼠的怪物以及王都中的阴影住民后,洛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面对这名诡异的存在时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当他打量对方的时候,那感觉就只是像在欣赏一件不常见的艺术品。 “所以,是您救了我们?”既然对方已经用人类的语言打了招呼,伯爵就直接开口说道。甲板上的异类背负着双手,听到这个问题后咧开了嘴,洛萨猜这是想要模仿人类的微笑,只不过那过大的嘴巴以及其中密布的锋利牙齿都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善意。 “救?不,我只是延缓了你们去往归宿的时间罢了。我们在生命之海中的过程全是为了在抵达归宿前经历苦难,只有这样,我们才会理解永恒安宁的意义。所以这不是拯救,不如说是因为我的好奇和自私延长了你们受苦的时间。对此,我感到很抱歉。”那东西说道,轻轻俯下了身子,露出脊椎上突出的鳍状物。 洛萨蹙起了眉头,不过转瞬就散开了,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和自己经受的教育不同的世界观。而作为一名骑士,他应当对其他人的信仰抱有尊重,再说既然所有人都是这世间的生灵,又有谁说得清到底谁看待世界的观点才是正确的呢?这么想着,骑士的脸上又露出的笑容,他能从这个类鱼的生物身上感到一种平和的气质,这不同于善意,但却会让人心生向往。 “您无需道歉,不论您的出发点是什么,我们都确实得到了您的帮助。”洛萨微微低头,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满脑子都是战争的领主了,如果说鼠人瘟疫让他学会了什么,谦卑一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 “你有一颗祥和的心,有某种强大的精神在你的心里根植,这在你的族类里可不多见。”类鱼的生物歪了歪头,他似乎并没有眼皮这样的东西,“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你能和旅行者同行。她们对于意志脆弱的人来说太过于难懂了,但对于你却不一定。” “旅行者?” “嗯,我想想,她们在普通人中声称自己是女巫。用这个称呼你应该更亲切些。”这生物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朝洛萨走近了两步,他的脚掌上只有四根脚趾而且分的很开。“抱歉,按照陆上生物的礼仪,我似乎应该先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费欧尼,在我们的语言里是变形者的意思。” “洛萨,我想我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伯爵伸出手,和自称费欧尼的生物完成了一次握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掌潮湿而且同样布满鳞片。而且除此之外,在费欧尼的手掌中似乎还有一些带有一定吸力的小东西。 “哦,原来如此。”当两人握手的时候,费欧尼突然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人。难怪我会在这里。”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领者之证 ? “你说什么?”洛萨注意到了费欧尼的话,他的身体立刻表现出些许的戒备。虽然骑士并不会厌恶具有不同世界观的人,可那些遵照某种预言或指示行动的人却依然让他感到不快。对于洛萨来说,人的每一个决定都应该是发由己心的,是受到自身的价值观决定的,而不是来自对模糊不清的信息的盲目遵从。这也是骑士与普通士兵的区别,君主当然可以命令他们,但前提是这个命令值得。 似鱼类人的生物将双手重新背到身后,居高临下饶有兴致的审视着洛萨的反应,比起立刻用言辞来解释自己的意思,他选择用无害的行动来做出回答。而伯爵也不是鲁莽之辈,他在保持戒备的盯着对方几秒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于是摇摇头叹了口气,“抱歉,我想我一定是因为这段旅程而变的太敏感了。” “不必妄自菲薄洛萨,相信我,我见过太多比你更敏感的人。”说着费欧尼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在那里有一处不易察觉的痕迹,上面的鳞片都要被周围的鳞片颜色深一些,“你看,这是一位暴躁的海盗船长给我留下的礼物,而我当时只是想和他说几句话。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从很早就明白不能用种族来定义个体,如果每个人的性格都一样的话岂非很无趣?” “你说的话有点像我一个认识的家伙。”伯爵点点头,将手放在胸口为刚才的失礼而道歉,“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解释一下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我是哪个人?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来这里是为了搭救你们的盟友的。” 费欧尼转头看了看甲板上的破洞,“哦,你说旅行者。我的族群确实与她们达成了某种联合。不过从很早以前我就不再和我的族人生活在一起了。我不是说他们不好,只是因为我的好奇心太重了,总想着去看看海上的世界,于是我自学了你们的语言,学会了在空气中呼吸,而我做的事情可能会让他们遭遇不必要的风险。毕竟海妖还是个很团结的群体,如果因我而引起争端,那和我的本心就背道而驰了。” 承认了自己海妖身份的生物说着走了几步,向洛萨展示他虽然还有点古怪,但却确实可以移动的步伐。这也让伯爵了解到,原来一般的海妖是没法离开海洋的。“至于你说我觉得你是某个特殊的人,这其实很好证明。”费欧尼再次走近洛萨,他举起一只手,不过并没有直接伸向伯爵,而是露出了询问的意思。在洛萨点头之后,海妖才用他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前者的衣襟,露出他身上从手臂向脖子蔓延的印记。 “海神之索?”伯爵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过他还不清楚这种连女巫都束手无策的海洋诅咒在海妖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确实,人类是这么称呼它的。”费欧尼的手指在黑色的花纹上轻轻滑动着,他的动作极为轻柔,像是在抚摸某种珍贵的艺术品,“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它有另外一个名字,翻译成你们的语言应该叫做,嗯,领者之证。我们海妖相信大海是非常宽广的,逝去的灵魂想要找到归宿的入口,只能搭着海浪无助的漂泊。但身负领者之证的人,他们会直接前往归宿,获得永恒的安宁。所以每当族里有人出现这个纹饰,周围的将死者都会来到他的身边,等待着他把他们的灵魂一起带去归宿。” “顺便说一下,在我们的信仰里大海也不会是被某一个神邸独占,就我所知,居住在这附近的两个部族,其中一个是我之前的部族,就分别信仰波涛女士和群鲨之父。不过我想人类应该对我们的信仰并不感兴趣,所以就不详细介绍祂们的不同了。”费欧尼有些不舍的收回手指,看得出来不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这个海妖对海神之索的崇敬之情却是无法作假的。 洛萨沉默了几秒,“领者之证吗?听着费欧尼,我想我的问题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唐突,但事实就是我还不想去你们口中的归宿获得永恒的安宁。我在这里还有未尽之事,我还有要回去的地方,要履行的责任。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能否将它从我身上抹去呢?” 这次轮到海妖沉默了,他用手指轻轻点着自己高耸的脑袋,两只大眼睛看着洛萨,似乎在确认这个人类是否真的理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嗯,我懂了。你和那些人都一样。”他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失望,不过这种感情没有持续很久,“一般来说我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你不同,我会回部族里去询问长老,看看能否找到解决的办法。” “十分感谢。”洛萨能听出对方话里的遗憾,不过现在不是为了讨好海妖而不顾自己性命的时候。在问完了这一桩心头大患之后,伯爵也放松了下来,他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饥饿的嚎叫,这让甲板上的两人都露出了笑容。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费欧尼说完,走到甲板边一跃跳入海中。洛萨注意到,当海妖的身体接触到海水之后,那些细小的鳞片很快变大,原本看起来瘦弱的躯体在海水中变的魁梧而充满力量。费欧尼游的很快,不等伯爵看清更多的细节就消失在了波涛里。而洛萨则干脆坐在了甲板上,看着海鸥飞舞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伯爵的思考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道白色的波浪没用多久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那是费欧尼,海妖用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拖着一只半损坏的木盒,仅用其余的肢体就能流畅的在水中游动。看着这迅捷的身影,洛萨甚至产生了海妖有四条手臂的错觉,等等,那好像不是错觉。当费欧尼重新爬上甲板的时候,他确实长着四条手臂!两条像人类那样从肩膀延伸出去,而另外两条则从背后大概肩胛骨的位置伸出来。从背后伸出的手臂似乎没法脱离海水存在,海妖一离开水面,那两条胳膊就很快萎缩收入了背后的鳞片里。 “抱歉我只找到这些。虽然我研究过人类的食物,不过老实说我还不能很好的分辨它们。但我想这总好过给你几条活鱼或者海螺什么的。”费欧尼双手抱着木盒把它放到洛萨的面前,那里面是一些干面包和香肠之类食物,“每次海啸过后总是会有很多这样的东西。事实上在察觉到你们的船之前,我也在搜集这些东西来丰富我的研究。它们还和你的胃口吗?” 当然现在的洛萨可没时间回答海妖的问题,他正忙着把食物塞进嘴里。被海水泡过的食物当然不好吃,但饿了好几天的人可没资格挑挑拣拣。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鲨齿 当人在过度饥饿后是不能一下子大量进食的。洛萨已经忘了是谁教给他这个道理,可能是自己的父亲,也有可能是照顾他的国王或者担任他教官的骑士们。但总之,他还记得这个道理。所以尽管非常的饥饿,伯爵还是有意识的控制了自己的进食,他只吃了拳头大小的面包并且喝了些红酒,或者说类似红酒的液体,那东西的味道实在太糟了,如果不是没有其它淡水来源洛萨肯定不会去碰它。不过,对于一个不久前还处于窒息和饥渴双重威胁下的人来说,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 “你不吃了吗?按照你的体型,我本以为这些食物你都可以吃下去。”费欧尼有些疑惑的看着停下来的洛萨,他观察过那些人类,甚至曾经在失心湾黑暗的浅滩下窥视过那些酒馆中作乐的人群。在他的理解中,人类总是在进食,他们不像海妖和海洋中的其它生灵一样一次进食就可以维持好几天的生命,人类总是在吃喝,高兴的时候如此,悲伤的时候如此,这一度让费欧尼以为人类其实是非常脆弱的生物。 但事实是他错了,人类并不脆弱,他们只是太过于不自觉,总是让自己认为自己很脆弱。例子就是,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类,他说他叫洛萨,这可能是个真名更可能是假名。不过无所谓,海妖不是通过名字来认识个体的。而这个自称洛萨的个体,费欧尼在他身上看到了不亚于那些活过了漫长岁月的海龟才有的坚韧。一个拥有这种气度的人,不会是脆弱的。而能诞生出这样个体的族群也必然不是。 “没这个必要,再说我还有同伴要照顾,她们醒来的时候会比我更需要这些食物和饮水。”骑士微笑着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对费欧尼说道,“你之前管女巫们叫旅行者,这是因为什么?我知道她们会去很多地方游历,但这应该和你口中的旅行还是不同的。” 于是海妖也坐了下来,看得出来他不常在陆地上席地而坐,所以在下蹲时甚至还转头观察了一下洛萨的姿势。“这不怪你,知道旅行者们来历的物种在陆地上并不多见,而她们也不喜欢提起自己的身世。甚至很多年轻的旅行者,比如你的两位同伴,很可能都完全对此事一无所知。不过大海里的变动比陆地上要缓慢很多,很多在天空下被遗忘了的事情,在海水中仍然有人记得。” 费欧尼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海妖的眼睛被海面上的某些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立刻站起来,伸手示意洛萨小心,“你最好现在躲回甲板下面去。是鲨齿部落的人,他们和旅行者可没有签订契约,所以多半也不会带着善意。” 伯爵也隐约看到了海面上有几个黑点,只是人类的视力让他不能确定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费欧尼已经用语言和行为在洛萨的心中赢得了一份尊重,他没有犹豫,立刻起身,顺手拿起装着食物的木盒就要从破洞里跳回甲板下方。可是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躲起来,那费欧尼就要独自一人面对他口中的鲨齿部落,这会不会带来什么危险呢?“我躲起来了,你怎么办?” 海妖背负起双手,他似乎很习惯这样做,露出像刚刚见面时一样的平静表情,“不必为我担心,洛萨。我是无部落者,根据海妖的传统,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但如果让他们发现了你们就不能保证了,现在你最好快点躲起来,如果你的同伴醒了的话,不要让他们出声。” 伯爵并不知道费欧尼口中的所谓海妖的传统到底是什么,但他选择了相信这个刚刚结识的朋友。骑士暗道一声好运后纵身跳回船舱里,留下海妖独自站在甲板上悠然的看着远方的黑点逐渐放大,显露成一个个三角形的鱼鳍。这些鱼鳍分为两种,一种是真正的鲨鱼的,另外一种则类似费欧尼背上长着的样式。 当鲨鱼接近你的时候,无谋的逃跑毫无意义,它们可以凭着血腥味追踪到极遥远的地方。所以面对鲨鱼的时候,你反而应该冷静,用有限的时间规划出最佳的退路,那些狭窄的缝隙,或者暂时的藏身之所,这些才是真正能起到作用的关键。费欧尼的脑中出现了这样一段话,这是他小的时候部族的长者交给他的,而以他的切身经历来说,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噗!”鱼鳍急速靠近,当它们与诅咒女士号大概还有三十米的时候,破浪的声音突然暴起,一条不输于费欧尼的矫健身影从水中跃出,稳稳的踩在一头体型比其它同类大出一倍的鲨鱼背上。来者当然也是一名海妖,不过比起费欧尼的样子,这个鲨齿部落的海妖身上的鳞片更加深邃,一些地方更是露出了没有鳞片保护的暗红色血肉,那是曾经受过重伤留下的痕迹。这名领头人的腰上挂着由各种骨头制成的腰带,中间最大的部分是一只鲨齿,但其他的部分则来自各种其他生物,其中不乏人类的指骨和牙齿。 “费欧尼,变形者。”海妖的语言没法在空气中使用,所以踩在鲨鱼背上的海妖用的也是人类的语言。只不过比起费欧尼要生涩很多,显然并不熟练。而有趣的是,从音调的高低以及这位战士身体线条上的微妙不同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女性海妖。 “杰奎雅,崇高的猎人。能在这里见到你是我的荣幸。”费欧尼背着手,海妖之间可没有在空气中使用的礼仪,所以他们只是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尊重。只不过这位被称作杰奎雅的女性海妖是不是尊重费欧尼就是个问题了。 只见她一抬手,手中的长柄武器就对准了站在甲板上的同类。这柄武器并非出自人类之手,而是用鱼骨,贝壳以及海底的矿石为原料在海底的火山边缘打造而成,乃是海妖中地位的象征,“你在,这里。为什么?” 这问题在意料之中,费欧尼气定神闲的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脚下的船体以及周围海面上漂浮着的残骸,“如你所见,我在搜寻人类的物品以增进对他们的了解。而你又是为何而来的呢?据我所知鲨齿部落和这座城市的管理者关系并不好不是吗?” “现在,这里,属于大海。”杰奎雅冷冷说道,将武器略微朝下放了些,“鲨齿,为狩猎而来。”这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鲨齿部落一向讨厌人类,他们趁着这个时机来失心湾劫掠一番倒也说得过去。可费欧尼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这位同胞似乎并没有说实话,她率领的这只小队足足有十五个战士和数量相当的鲨鱼,这可不是一支来杀戮落水者应该配备的部队,它的规模太大了。 不过在此表现出太强的求知欲并无好处,费欧尼不露声色的微微点头,“那我祝福您和您的族人武运昌隆。而我,要继续研究这些人类的东西了,我想您不至于对它们有兴趣吧?那可和鲨齿一贯的作风不太一样。” 女猎人盯着费欧尼看了几秒,有些狐疑的放下了武器。她的肌肉在空气中紧绷,费欧尼不确定这是因为对方不适应无水的环境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但总之,作为无部族者的费欧尼拥有着让他足以得到所有人尊重的知识,杰奎雅即使不喜欢他也不会为自己的部族得罪这个人,谁知道将来哪天他的知识就会派上用场呢?“感谢你的祝福,变形者。不过你最好小心,别让那些人类把你捉去做宠物。”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杰奎雅和她的小队迅速离开了这里。 而与此同时,在诅咒女士号的船舱下方,佩格被一场噩梦惊醒,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双眼睁的老大。“黑塔!黑塔被攻击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费欧尼的提议 抛开洛萨和佩格,将船舱里的其他两人叫起来并向她们解释当前的情况,尤其是向两个并不是失心湾出身的人解释黑色堡垒的存在以及其意义花费了一些时间。当网虫和洛萨终于明白佩格口中的黑塔以及其被攻击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时,绮莉已经吃掉了两个巴掌大小的面包,顺便喝完了半瓶不知道是不是红酒的东西。 “是海拉找上你的?”吃完了食物满意的拍着独自的女巫问道,虽然失心女巫团里有很多女巫可以借助梦境来传递信息。但是那些女巫大多数都已经到了不会再被指派到黑塔中看守的年纪。在年轻的一代里,除了绮莉和佩格之外拥有这个能力的人也就只有海拉了。 佩格点点头,皱着眉头喝下了瓶子里的液体,她本来就对酒精感到不适,更别说这种刺鼻的劣酒,但此时为了保持自己的活动能力,小女巫再不想喝也得强迫着灌下去。“噗哈!”佩格喊出两个音节时脸上的表情逗笑了其他人。不过他们很快正色起来,因为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没错,我能认出来那是海拉。所以和她一起看守黑塔的就应该是嘉伦。据海拉的说法,她们现在正在遭受攻击!” “攻击?等等,按照你们的说法,现在那座堡垒不是应该被海水完全的淹没了吗?这种情况下有什么东西还能攻击她们?这让我有点不明白了,难道是鱼群吗?”网虫和洛萨一样没有吃太多的东西,在简单的补充了能量之后,佣兵正在检查自己的装备。她还想要去确认宠物蜘蛛的状况,不过却先一步被女巫们的消息绊住了脚步。而听到海中的堡垒正在遭受攻击,网虫只觉得荒唐。 “你说对了一半,是海妖。带着鲨鱼的海妖。”佩格有些不悦的说道。她不喜欢别人把自己一本正经的话当成是幻想。而且虽然并不喜欢嘉伦,可是佩格和海拉的交情还是不错的,她并不希望那个安静的朋友就这么葬身鱼腹。 “鲨齿部族。”洛萨在听到带着鲨鱼的海妖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叫出了这个费欧尼刚才告诉他的这个名字。而有趣的是,另一个来自甲板破洞上方的声音也在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于是其他三人的目光理所当然的被吸引到了后者那里。她们看到一个修长的影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在甲板下方的船舱地板上。海妖轻轻一跃,从甲板上跳了下来,一般来说这些习惯在水中活动的物种到了陆地上身体就会因为重力而变的迟钝且脆弱,不过费欧尼作为一名对陆地情有独钟的异类,自然也锻炼过在空气中活动的能力。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只是想告诉洛萨,那些鲨齿部落的人已经走了。”费欧尼依然背负着双手,身体站的笔直,“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我能猜到他们为什么这么行色匆匆了。”没错,为什么身为鲨齿最强战士之一的杰奎琳会亲自带着那支数量庞大的队伍在这里巡逻,他们并不是单纯的在猎杀落水的人类,他们是在为攻击黑塔的同伴策应。 “你是谁?”绮莉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海妖,而佩格和网虫则已经因为这个不速之客而进入了戒备状态。女佣兵掏出了自己的短剑,另外一边绿色的长发也已经在有了在空中飘动的趋势。洛萨见此赶紧冲到她们和费欧尼中间,“你们等一下,他不是敌人。” 在海妖的自我介绍以及伯爵的补充说明中,其他三人虽然还有些无法相信,但终归算是接受了费欧尼的善意。佩格带着几分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作为一名失心湾的土著,她本该是对海妖最了解的人,没想到反倒是洛萨在她们昏迷的这段时间和海妖搭上了关系。而且听起来,这个名叫费欧尼的海妖恐怕在他的族群中还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 “你是和我们签订盟约的那些海妖中的一个吗?我看你们鳞片的颜色差不多。”和佩格不同,绮莉可不在乎什么面子的问题,她绕着费欧尼转了两圈,想要在陆地上看到海妖可不容易。而且海妖在离开了海水后,身体也会出现微妙的变化,这种新鲜感很快引起了绮莉的兴趣,如果不是还不清楚费欧尼的态度,恐怕她已经伸手开始对海妖的路上状态开始检查了。但饶是如此,绮莉也还是注意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费欧尼的外表,准确的说,他的鳞片颜色。据女巫们所知,海妖在幼年期是可以自由改变自己的鳞片颜色的,所以一个群落的海妖往往会具有相似的鳞片,这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群落的认同所产生的结果。 费欧尼盯着绮莉看了几秒,似乎对这个女巫了解海妖的程度感到惊讶,据他所知即使是失心女巫团里的女巫也往往在谈起自己的种族时简单的将其归类为海底具备一定灵智的异怪,从来不曾有兴趣深入了解海妖的社会。但不管怎么说,尝试了解异族这件事和费欧尼所做的并无差别,这种找到了同类人的感觉让他对绮莉产生了微妙的好感,于是他开口说道,“您说对了一部分,尊敬的女士。与你们的团体签订契约的是烈涛部族,他们确实曾经在我年幼时收留过我一段时间,但我并不是他们的一员。或者说,现在不是了。” “烈涛?鲨齿?哦,我觉得还是叫你们小蓝海妖和小红海妖比较顺口。”绮莉耸耸肩,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海妖部族的差别,只是单纯的觉的这些颜色不同的海妖看起来挺漂亮就是了。而她的话也令费欧尼愣了几秒后跟着笑了出来。“您说的没错,名字对于我们族群以外的人来说确实不如鳞色更醒目,我的族人们要是也能发现我们只是鳞色不同就好了。” 洛萨歪头想了想,他总觉得绮莉和费欧尼的对话有哪里出现了分歧而且二者都没有注意到。不过辩论一向不是骑士的课程,所以他也就没有深入的思考这个问题。况且比起这些,佩格受到的求救信号才更加重要。“你们所说的那个黑塔,有办法知道它在哪里吗?” 小女巫沉默着摇了摇头,“如果是在地上的话,我当然知道。但是现在外面肯定都是海水对吗?我熟悉的参照物已经都没法使用了。想要测量黑塔的位置需要时间。不过我想既然他们正在遭到攻击,我们应该可以通过其它方法来找到堡垒的位置。” “而在那之前我们已经被那个什么鲨齿部落的巡逻队发现好几次了!而且你看看这艘船,它已经没法航行了,难道我们要游过去增援吗?你确定那是增援不是殉葬?”网虫皱着眉头,她不抵触冒险,但冒险和送死之间是有区别的,而且还挺大。 “嗯…你们确定要去黑塔吗?”就在三人即将争论起来的时候,费欧尼突然开口问道。“虽然我并不讨厌鲨齿部落,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他们想要干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老实说我不希望他们得逞。如果你们要去阻止他们,那么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十章 三朵玫瑰 ? “您还好吗?”赛赫有些胆怯的说道,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条沾血的布片。用宝贵的淡水清洗伤口或许在老海员眼里是奢侈的浪费,但是对于这个孩子来说,他宁可将自己要喝的水省下来也不能让海拉冒伤口感染的风险。他清楚的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就是因为被钉子扎破了手掌,几天后伤口腐烂化脓却又没钱截肢,只能拖着坏死的手掌继续生活。可又过了几天坏烂的部分开始扩散,眼见着就要危机生命,那人咬咬牙喝的烂醉后用斧头砍下来自己的整条手臂!但他随后还是死于了失血过多。 海拉伸手抚摸了一下赛赫的头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温暖的笑容,“别担心,我只是睡了一会儿。”她阻止了后者还想继续擦拭自己伤口的举动,那其实完全没必要。首先女巫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她们血脉中流淌的魔力可以有效的抑制感染或者肢体坏死,其次,那些储备起来饮用的淡水也谈不上有多干净。虽然用布幔遮住了桶盖,可是放久了难免还是会有杂菌滋生。 二人的对话吸引来了房间外的人注意,随着长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换了一身衣服的嘉伦走了进来。她看着躺在草席上的海拉,“他们进攻的频率越来越快了。这里的墙壁可能坚持不了多久。而且那些该死的蟾蜍也一直从墙壁里钻出来,我们快要退无可退了。”嘉伦说的没错,这处厨房是堡垒中女巫们改建的最多的房间,可能正是因此,蟾蜍怪才无法穿透这里的墙壁,这也让这里成为了目前唯一的安全屋。而除了墙壁中敌人的威胁,隐隐的撞击声也从上层的通道中传来,那是海妖在攻击堡垒外壁的声音。 海拉沉默了片刻,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赛赫离远一点,男孩听话的躲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然后女巫才从她的脑袋下面抽出一支已经干枯的玫瑰,随手扔到地上。“我想我应该是成功的和佩格联系上了。只不过我通过她的眼睛看到她们的状况似乎也不是很好。我们也只能期望她们尽快赶来了。不过我很怀疑即使是库伊拉女士,可能也没办法在海中战胜海妖。” “永远别小看年长的女巫们,尤其是像库伊拉女士那样的存在。根据我所听到的信息,她的本事可不仅仅是限于驱使那些丑陋的虫子。况且即使无法直接战胜敌人,那些该死的海妖也要明白直面一位女巫团核心成员的代价,我们会和他们全面开战,而结果一定是他们的死亡!”嘉伦咬着牙说出这番话。她的性子本就火爆,而自从海啸来临,这一连串窝囊的遭遇已经让这位女巫的怒意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程度,可以说她现在就是满满一桶的黑火药,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炸个天翻地覆。 所以海拉明智的没有再往下搭话,她没敢和嘉伦坦白自己在梦中与佩格的交流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瞬,而虽然她确实通过佩格的梦境看到了诅咒女士号的船舱里有着四人,但女巫的本能让她意识到这四个人中只有两个是她的同类。那么少的那个人是谁?绮莉?这很有可能,那个疯子虽然天赋卓绝,可要说有什么事能让她意外身亡那也绝对不少。不过真的吗?在海拉的印象中,虽然绮莉并不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但她疯狂的行径下总是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就像是野狗总知道自己不能朝着谁乱吠一样。 可如果不是绮莉,汤锅在上,难道少掉的那个人会是库伊拉女士吗?海拉思考到这个想法时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好在因为她的脸一直缺乏血色,所以嘉伦没有在意。库伊拉,这个名字即使是在最年长的女巫中都有着相当的份量,虽然可能并不是最博学或者最睿智的女巫,但库伊拉绝对是女巫团中最善战的一位,她手下的巨虫曾经无数次将那些妄图挑战女巫团权威的家伙撕咬成碎块。海拉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的战斗会导致这位强大的女巫没法及时响应大女巫的号召返乡。也许是她在那些叛徒的手里有了重大发现? 将这些担忧强行按下,海拉站了起来,她的身体在施法之后又有了干枯的倾向,对于同伴的这个特点,嘉伦也同样很清楚。“你还有多少玫瑰?”短发的女巫问道,海拉想要维持自己的行动能力就需要吸食玫瑰,而且必须是新鲜的玫瑰,这在女巫团中并不是秘密。 大女巫还特意为了她开辟了一处玫瑰园,要不是考虑到那里的玫瑰除了给海拉吸食之外还可以作为施法的材料,其他的女巫恐怕会被这种差别待遇弄得眼红吧。但即使如此,对海拉这种怪癖的质疑声就从来没停过,很多女巫都怀疑必须依靠吸食玫瑰才能保持活力只是她的幌子,阴沉的墓穴之女从来没有将她真正的力量展现出来过。不过对于嘉伦来说,海拉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同伴,这就够了。 “三朵,”海拉在思考了几秒后回答,她之前可没料到驻守堡垒的任务会演变成这样,所以即使出于小心多带了几朵玫瑰,在连续的施法下也被消耗到了相当危险的地步,“如果不考虑施法的话足够等到海水退去了。但是一旦发生战斗,那么…” “我知道,我知道。”嘉伦打断了同伴的话,她当然清楚以海拉消耗玫瑰的速度,三朵玫瑰根本不足以让她持续高强度的战斗。而在海中对抗海妖的战斗会是什么强度?这显然是个蠢问题,但嘉伦作为受到指派的堡垒守卫,也有着自己的坚持,“留下一支玫瑰吧,如果堡垒沦陷而库伊拉女士她们没能及时赶到。或者她们赶到之后我们还是不敌那些鱼人,你就自己先逃走吧。总得有人去向大女巫报告。” 海拉点点头,嘉伦的性格有多独断她是知道的。不过她并不讨厌这份强硬,因为嘉伦有着很多女巫都不具备的一种特质,责任感。也正是因此,海拉才会乐意与她进行搭档,因为只有在和嘉伦共同执行任务的时候,她才不需要害怕同伴抛下自己各自逃命。 “我们会活下去的。”嘉伦看着同伴,想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她并不擅长激励别人,讽刺和挖苦倒是意外的无师自通就是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鲨齿与烈涛 就在海拉和嘉伦在因为得到了诅咒女士号的消息而感到些许的鼓舞之时,她们寄予厚望的援助者却还迟迟没有出发。其实这不难理解,对于佩格他们来说,援助同伴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如何援助就是个大问题了。虽然海妖费欧尼提出自己可以帮助几人找到堡垒的位置,但这只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中的一个小细节而已。困扰诅咒女士号上众人的主要问题仍然没有解决,那就是他们该如何前往堡垒的所在以及当他们抵达的时候,该如何与围攻堡垒的海妖交战并取胜。 “我们这样赶过去只是给她们陪葬。我和绮莉没法击退那么多的敌人。而你们两个又无法下海作战,事实就是我们根本没有胜算。”佩格作为和海拉取得联系的当事人,她当然明白后者所面临的处境有多么严峻。但越是了解,她也就越不能轻易带着同伴冲入海妖的包围圈之中。所以当费欧尼表示可以带路之后,佩格是第一个站出来阻止几人立刻动身的。 洛萨和网虫面面相觑,他们本来就不是这次救援行动的主力军,原本他们还指望着两位女巫可以凭借着魔法击败海妖,不过既然佩格已经坦言她们没有这个能力,这两名战士也知道自己在海战中能起到的作用恐怕微乎其微。“也许我们可以找人帮忙,你们不是和那个什么烈涛部族有盟约关系吗?也许我们可以让他们派人来协助作战。”洛萨想到费欧尼之前提到过的另一个海妖氏族,于是开口说道。 “还记得我们在进入迷雾海域之前曾经试着呼唤过海妖吗?那就是女巫团和烈涛部落之间的暗号。而如果他们那个时候没有回应我们,恐怕现在也没法回应。”佩格摇了摇头,不过她很快想起在场的还有一位海妖,也许费欧尼会知道为什么烈涛海妖没有履行他们的盟约,于是他转头看向后者,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果然,费欧尼在听到女巫的话后歪了歪脑袋,“我想那并非是因为烈涛不受约定。据我所知,他们最近正处在自顾不暇的状态,否则鲨齿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进攻人类的领地。”海妖说完,看到洛萨眼中仍未消退的疑惑,肩膀上的鳃状器官轻轻抖了抖,“好吧,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恐怕旅行者们都未必知道,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必须要保密的事情,只是一直以来人类对于海面以下的东西都没什么好奇心,既然这关乎你们的行动,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吧。” 在费欧尼的叙述中,烈涛和鲨齿是长久以来生活在失心湾附近的两个海妖部落,根据古老的歌谣,它们曾经出自同一个先祖。但信仰的不同决定了二者终将分道扬镳。鲨齿部落信奉的乃是群鲨之父,海中最强大的猎人,残忍的捕食者,他们相信只有像鲨鱼那样用力量和机敏去战斗,才能在大海中赢得自己的生存。而似乎是为了奖励他们的信仰,不知从何时起,鲨鱼就成了鲨齿部落的标志,这些可怕的海中猎手在鲨齿海妖身边如同护卫一样巡游着,但他们的关系却不同于猎手和猎狗,反倒如同平等的搭档。而鲨齿部落的族人也相信,只要他们不停地狩猎,当他们的生命从躯壳中脱离,他们的鲨鱼伙伴就会带着灵魂前往归宿,将他们带到群鲨之父的身边。 而与自认为是猎人的鲨齿相反,信仰波涛女士的烈涛部族崇尚如同海浪一样遵循自然之道生存,随着天候的转换而潮涨潮落。这让洛萨不自觉的想起居住在森林里的精灵,他们在对待自然的态度上有着相似的看法。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烈涛氏族软弱,就像可以淹没城市的海啸一样,烈涛氏族一样有着不属于鲨齿的武力。而且由于他们更擅长饲养鱼群和结队行动,烈涛部族的规模总是维持在鲨齿的两到三倍之间。这也是为什么女巫们在签订契约时会找上的是烈涛部族,在人类看来这些海妖比他们与鲨鱼为伴的同类文明的多。 “而因为信仰的关系,烈涛和鲨齿最大的区别还不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对于鲨齿来说,个人和他的鲨鱼就已经可以算是一个群体,离群索居的猎人比比皆是,即使是部族在发动战争的时候,也要通过信使来将猎人们呼唤到一起组成军队。但烈涛则完全不同,波涛女士的祭司担任着族群的领导者,她们会决定通过海潮的涌动来决定族群的所有事务,这在让烈涛更加团结的同时,也让很多人没有发声的机会。”费欧尼再说到这里时眼睛里的神采明显黯淡了下来,联系到他出身烈涛的身世,或许正是这种部族结构让这名海妖选择了脱离部族。 “所以你的意思是烈涛氏族不回应我们的召唤是因为他们自己正遭受险境而他们的祭司分不出人手?”佩格皱着眉头,据她所知自从女巫和海妖达成了盟约,这样的情况从未发生过。但眼下她也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尤其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想起了之前在海啸中与船体发生碰撞的那三颗大卵,或许烈涛部族的无作为和那东西有关。 “合理的推断。但是我必须指出,烈涛在这片海域没有什么外敌,唯一有可能威胁他们的就是人类的船只和舰队。但是你知道,海底和海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冲突了,他们自身应该不会受到威胁。因此我想,恐怕事实并非如此。我个人认为,烈涛氏族正在筹备某些重大的宗教仪式,因此没办法履行盟约。”费欧尼点点头,推测道。 “还有一个问题,”绮莉突然插话进来,盯着海妖,眼睛里的魔力在危险的吞吐着,“你暗示我们烈涛部族背叛了盟约,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也是个海妖不是吗?帮助我们这些陆上生物能给你带来什么利益吗?还是说,你只是在误导我们怀疑自己的盟友?” 费欧尼并没有感到害怕,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来,海妖背负着双手,低头看着女巫,“您的怀疑合情合理。不过这是在我是一名人类的基础上。或许对于你们来说,帮助外族的生物伤害本族的族人是不可饶恕的恶行。但对于我们来说,大海中的每一个灵魂都是一致的,不管是海妖还是人类,最终都是归宿沙滩上的一粒尘埃。因此我不会偏袒烈涛或者故意抹黑鲨齿,我所说的话都是出于善意的忠告。当然,我不否认我个人对烈涛部族有着复杂的看法,至于原因,请恕我没办法说明。” 绮莉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她的眼睛告诉她眼前的生物没有说谎。但如果费欧尼没有说谎,那困扰着众人的问题就仍然存在。“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没有能救出嘉伦她们的方法…”佩格有些泄气的说道。 就在船舱里的人都在现实面前感到苦恼的时候,一阵猛烈的颤动袭击了他们。大量的海水顺着甲板上的破洞毫无征兆的倾灌而入,积水迅速蔓延到了脚踝的深度。“怎么回事!海啸不是过去了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说服 ? 船舱中的五人跌跌撞撞的冲上甲板,摇晃的船体让这本来并不困难的过程变的相当具有挑战性。而当他们爬到了甲板上之后,眼前的景象更加令人无法理解。大海咆哮着,如果说海啸是它聚集起全部力量朝陆地砸下来的重拳,那么现在大海正在用连绵不绝的左右勾拳来击打对手。而当它这么做的时候,像汗珠一样勉强攀附在大海之上的东西,也就理所当然的按着惯性颠簸上下。这还得感谢刚才的浪潮将不少海水灌入了船舱,让船体有了重量。否则只剩下一个空壳的诅咒女士号恐怕将在更大的海浪中被抛起,在汹涌的海面上摔得粉碎。 但话虽如此,灌了半船舱海水的三桅帆船也已经是到了沉没的边缘,仅仅站在甲板上就能听到船体在海浪中发出的挣扎一般的响动。而这还不是最糟的事情,肉眼可见的黑云从大海的方向靠近,哪怕是生活在内陆的洛萨,也知道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预兆。而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中,无处藏身的几人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次海啸之后天气都会连续晴上好几个星期,为什么这次不一样!”佩格有些抓狂的喊叫道,这场暴风雨让小队的情况彻底陷入了低谷,此时的他们别说去援助堡垒中的同伴,就是自保恐怕都有很大困难。 而伯爵则发现,他们的海妖朋友在看到海面上的情况时脸上的表情比佩格还要难看。那种混杂着震惊和恐惧的样子即使有着不同的面部结构也不影响传达。“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洛萨开口问道,直觉告诉他费欧尼不是会无端感到恐惧的人,他会露出这种样子,一定是对这场暴风雨以及海面上的异常现象有着确切的认识。 果不其然,海妖将视线转向洛萨,眼中的恐惧丝毫没有消减,他张张嘴,用了一些时间才重新记忆起人类语言的使用方法,“回归。这是回归!传说是真的,这就是第一千次潮汐,回归开始了!不,不行,我要去找她,我必须…”海妖说着就要跳入水中,但是一捆结实的蛛丝却先一步将他捆在了甲板上。网虫拍了拍她的大型宠物,算是对它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还能听从命令的鼓励。 “你干什么?”洛萨皱着眉头对同伴说道,虽然认识的时间短暂,但他却将费欧尼视为一个值得尊重的朋友。 “你没看出来吗?我们不能让他离开,他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没有了他,大海对我们就全是敌意。”女佣兵可不管伯爵的愤怒,她也并不在乎这小小的背叛所带来的结果,网虫只知道想要活下去,一行人就必须得到海妖的帮助,哪怕是强迫性的。 可骑士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观点,他朝巨型蜘蛛和它的主人走去,在颠簸的甲板上凭借着过人的平衡感保持着直立行走,“那也是他的选择。我们已经被他救过一次,他不欠我们的。” 而在伯爵和佣兵争吵的时候,绮莉已经不客气的坐到了费欧尼的身上,她揭开鱼人肩膀上的蛛丝,确保那不会影响到后者的呼吸。“以我的经验,那两个人一旦开始争吵就会忘了很多事情,到了后来甚至会连争吵的原因都忘记。所以,亲爱的海妖先生,如果你不想和我们一起沉入海底的话,我觉得你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下权利了。” 费欧尼倒是不在乎沉入海底,这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被海水淹死的海妖。甚至只要接触到海水,想要挣脱这些蛛丝对于海妖来说都不是难事。不过他并不确定这艘摇摇欲坠的船只到底何时才会真的淹没,在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后,费欧尼急着赶回烈涛部落见一个人,越快越好。于是为了尽快脱身,海妖开口了,“我知道附近的悬崖边有一处可以避难的洞窟,那里的海水常年处于同一水位,即使是海啸也不会让洞窟被淹没。我可以带你们过去,洞窟的位置和我想去的地方在同一个方向。” “一个安全的藏身地!费欧尼先生出价了!那么现场还有价码更高的竞标者吗?”即使是命如危卵的情况,绮莉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喊叫着,模仿着拍卖场中的主持人。而早就习惯了同伴行事作风的佩格则直接无视掉了这些戏谑的言论,蹲下身子盯着海妖,她背后的长发在乱风中飘扬的过于整齐,让人本能的觉的不舒服。 “先帮我们救出同伴,再带我们去藏身处。别跟我说你不到,不管是海妖还是人类,离群索居者必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另外,现在的情况和那些你口中的鲨齿部族一定也有关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你最好想想清楚。”佩格知道自己的要求相当过分。不过她必须赌,赌这个海妖只是出于担心才想要返回烈涛部落而没有直接的证据,也赌那些围攻堡垒的海妖所做的事情确实与眼前的异状有关。 如果这番女巫的这番说辞是讲给一个再莽撞一点的人听,那它无异于对牛弹琴。可费欧尼恰恰不莽撞,甚至因为长久的独自生活而变的谨慎的过了头。在短暂的冲动后,海妖很快意识到如果现在发生的事情真的如自己所猜测,那他孤身一人返回烈涛也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相反,一旦鲨齿成功打下女巫的堡垒,情况甚至还会进一步恶化。 刚好这时一阵大浪打来,绮莉灵巧的翻身躲开,而海妖则被海浪卷下了甲板。佩格见状眼睛睁到了最大,可就在女巫打算施展法术将侥幸逃脱的费欧尼抓回来的时候,海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下一朵浪花上。接触了海水的费欧尼体型至少膨胀了将近一半,连带着给人的感觉也从之前的优雅甚至软弱变的带上了几分野性。海妖当着女巫的面,轻松地挣脱了身上的蛛丝,然后用那两只鱼眼看着甲板上的人类。 “如果你们相救自己的同伴,我们就必须快一点。据我所知鲨齿部族的效率还是想相当之高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嗅血 雨,开始下了。雨滴击打着海面,如果放在平时,从海水中看着海面上不断出现的涟漪是杰奎雅喜欢的消遣。她总觉得目睹这种奇妙的自然现象可以让自己的心灵平静,而一颗平静的心对于猎手来说是必要的。不过,这不是说海妖猎人厌恶冲动,就像他们的伙伴鲨鱼有着在血液中迷失自我的狂暴一面,鲨齿的猎人们也会在敌人面前解放自己的所有原始暴怒。但杰奎雅和那些容易被暴怒所支配的年轻同胞不同,就像作为她搭档的鲨鱼已经在无意中成长到了普通鲨鱼达不到的大小,她作为猎手的经验也让她察觉到了这份暴怒退去后那难以填补的空虚。 该如何形容这种空虚呢?杰奎雅曾经想过太多的比喻,但又一一否定。那种与猎物在危险中起舞,尽情的向对方倾泻杀戮欲望,却在中途戛然而止的感觉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有太多次她看着眼前下沉的尸体,茫然无措,因为即使那具尸体曾经属于某个强敌,当它的灵魂离去,留下的也就只是副无趣的皮囊,只和去给那些猥琐的鱼虾分食。曾经有一阵,杰奎雅将这种怅然感归为群鲨之父对自己信徒的试炼。但她很快发现这种感觉在其它鲨齿族人中也并不是普遍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稀少,而且当她向族中的老人讲述这种感觉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们的恐惧。那种感觉不是一名猎人欣赏另一名猎人的,而是单纯的在看某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 所以出问题的是自己吗?杰奎雅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最终找到了该如何称呼这种空虚,饥饿感,不是寻常的饥饿感,是那种在极度饥饿中看到了丰盛的食物,却在浅尝了第一口之后就被人拉开的饥饿感。它无法被填满,只会在每一次狩猎中被撕裂的越来越大,女猎手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被这种饥饿感吞噬,被驱使着做出些不符合猎手身份的事情,但今天还不是那一天,今天她还是鲨齿骄傲的猎人,所以她有义务和责任让鲨齿荣耀,让群鲨之父荣耀。 “女士,这附近的地上人已经被处理干净了。”一名男性鲨齿海妖在自己的鲨鱼陪伴下向杰奎雅报告,他亲昵的抚摸着自己搭档的背鳍,女猎手注意到二者的嘴巴附近都有红色的血迹,想来是刚刚经过了一次狂热的进食。虽然海妖的食谱里没有人类,但有时因为噬血冲动或者愤怒,他们也会在战斗中少量的吞食对手的血肉并将其视为一种对群鲨之父信仰的证明。 至于他口中的地上人,那是一群恰好找到了一大块浮木的幸存者。他们的运气让他们成功的在海啸中幸存,甚至还在海面上找到了可以容身的庇护所。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这些幸存者之间还会发展出一些基于人性的戏码。但海妖们出现了,在幸存者还没能展现自己丑陋的一面之前,他们的运气就用光了。屠杀无力反击的人类更本用不到杰奎雅出手,她把这种机会交给了那些想要向群鲨之父证明自己能力的年轻人。所以听到这场杀戮终于结束,女猎手甚至有一种解脱感,那不是基于同情,只是单纯的不耐烦。 “很好,我们继续巡逻。暴雨会让那些人类惊恐,留心你的鲨鱼,它们是比我们更资深的猎手。”杰奎雅随口说道,在崇拜的目光中举起象征着身份的武器,鲨齿部落特质的战争工具上带着永不熄灭的地心之火,这对于可以在冰冷海水中感知热量的海妖们来说无异于明灯。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武器会让具有热量感知能力的猎物逃走,除了大规模的部族活动,杰奎雅基本不会随身携带它。 鲨齿们迅速集结,他们的眼中满是热诚,虽然没能参加围攻女巫堡垒的行动让这些年轻的战士有些失落。但能追随着传奇一般的女猎手为群鲨寻找饵食,这已经足够光荣了。杰奎雅点点头,用海妖独特的身体结构感知海水的流向,海流比之前激烈了很多,这可能是某种预兆,或许如费欧尼般博学的海妖能知道它意味着什么。费欧尼,想到这个名字猎人的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她听说这个烈涛部族出身的家伙有着不俗的身手却甘愿成为一名学者,这让信奉猎人之道的杰奎雅相当不屑。 “只有懦夫才需要用空泛的知识来说服自己,真正的猎人只需要积累经验,然后遵循本能的指引就会找到正确的道路。”这是鲨齿部落中世代流传的信条,也是杰奎雅所信奉的准则。她相信,自己离这句谚语中所说的真正的猎人,已经不远了。就在这位猎人准备再度领队出发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之前被她忽略的事。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杰奎雅迅速冲过人群,朝着尸骨飘落的地方游去,她猛地冲出海面,在其它海妖诧异的目光中落到之前被那些幸存者当做安全港的木板上。 雨滴,击打在她的身上,即使隔着鳞片,女海妖也能感觉到每一滴雨水中的力量。不过现在她不是要考虑这个,猎手用手在木板上抹了一把,然后用手指揉搓起来。因为手指上一样有鳞片覆盖,杰奎雅用了点时间才确认了一件事,曾经浸泡在海水中又暴露在阳光下的东西上,会有一层薄薄的盐粒。她在之前费欧尼研究的船只的甲板上也看到了同样的景象。所不同的是,甲板上的盐粒有着明显的被踩踏的痕迹,那不是海妖的脚印,也就是说,在太阳出来后,那艘船上仍然有人行走过。而那片海水里却没有半点的血腥味。 “费欧尼,你这个骗子!”意识到自己被费欧尼过于镇定的表现所戏耍的女猎手咬着牙,在暴风雨中低吼着。她的自尊在欺骗中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咔嚓!”一道惊雷从漆黑的乌云中刺出,消失在了远方。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拦截 在暴风雨里前进是件困难的事情。任何有航海经验的水手都会告诉你这个时候你能做的就是降下所有的风帆,捆好缆绳然后乖乖的躲到船舱里祈祷,向你所信仰的大海主宰祈祷这场风暴不会持续太久,也不会将你的船只淹没。至于顶着暴风雨朝某一个方向航行?恐怕以人类的航海技术还没办法制造出能达到这种要求的船只,除非是那些传说中由海神祝福过的号称永不沉没的舰船,那可能还有机会。 但现在,就在这片本应该被称为失心湾的城市上方的海面上,一艘千疮百孔的三桅帆船,或者说曾经是三桅帆船的东西正在海浪中顽强的前进着。而有趣的是,这艘船上没有任何一片风帆,那么它的动力来自于何处呢? “据说一些贩卖奴隶的船只会强迫那些可怜人用船桨提供动力。这样既可以让船速提升,也能消耗他们的体力防止他们暴动。”网虫伸出手,手掌上迅速积累起一小洼雨水。她说完,将雨水放到鼻子下方闻了闻,尝试着伸出舌头舔了两下确认这些液体是否是真的淡水。 “残忍但是有效的策略,很多海盗船也用类似的手段来加快自己的速度,尤其是在无风的海域袭击那些帆船。但坏处就是,这会很大的消耗水手的体力,让他们在接下来的靠舷战里表现的像个菜鸟。”佩格作为出生在失心湾的女巫,在航海经验以及见闻上要比女佣兵知道的多得多。所以她不仅知道以人力来补足风力的船只存在,也知道它的优势和劣势。 “那他们一定没见过我们这位领航员,我可看不出他的体力有任何的消耗。寻常的海妖就有这种力量吗?”洛萨朝甲板外的海面看去,被船体分开的波浪在狂暴的海潮里不值一提,但光是可以与这种自然现象相抗衡的能力,就已经让伯爵感到了由衷的震撼。没错,此时推动着诅咒女士号前进的动力,正是费欧尼自身。这名海妖凭借着一己之力推动着整艘船只朝着女巫的堡垒破浪而行。 “如果他们每个都能做到这种事情,失心湾早就变成他们的了。”绮莉的语气有些复杂,那感觉就像是在自己家的后院里见到了某种陌生生物的孩子,在惊喜之余又带着几分恐惧。虽然早就知道海妖在海中和在空气中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但费欧尼此时表现出来的力量与耐力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女巫们了解到的海妖战士,甚至那些信奉波涛女士的烈涛祭司,能不能做到这种事情都还是个未知数。 伯爵耸了耸肩,看着头顶用蛛丝和木板勉强做成的顶棚,“那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至少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暂时而已,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海妖。即使他自己不在意种族之间的区别,他所认识,所熟知的朋友和故人也都是海妖。而如果烈涛和鲨齿都要与我们开战,那费欧尼去帮助那一边就是件显而易见的事情。别相信这些所谓的中立者,他们的中立是有很大局限的。一旦天平上没有了平衡可言,中立也就变得毫无意义。”网虫沉声说道。在她作为佣兵的时间里,她见过太多这样离群索居的“贤者”,这些人口头说着平等和善良,但事实上他们做的事情也有着自己的偏向。对此佣兵的认为就是,这世上根本没有不去站队的人,只是有些人还在等待能让自己站队后获得更大利益的时机。 洛萨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口,船体就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于是他的话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怎么回事?”这种当然得不到答案的惊叹。诅咒女士号上的四人冒着暴雨冲上甲板,他们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好在连绵不断的惊雷让这场风暴并不沉闷,即使是作为普通人的洛萨和网虫也能接着电光看到船尾的情景。 一条手臂,一条海妖的手臂在波涛中被抛上甲板,伯爵下意识的接住,然后凭借着上面带着黄色纹路的鳞片认出了它的主人。“这是费欧尼的手!他被攻击了!”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中想要靠语言来传递信息相当困难,好在其余三人的目光也顺着洛萨的手指看到了断手上的特征。她们点点头,随即摆出了作战的架势。攻击了费欧尼的东西,无疑也不会放过他们。 “在那里。”平静的声音出现在洛萨和网虫的脑海中,翠绿色的发丝不知何时绕到了他们的手腕上,佩格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星光,这位女巫正以自己的力量搜寻着费欧尼的踪迹。骑士和佣兵都不是没有面对过魔法的人,他们很快理解了现在的状况,视觉也跟着转向了女巫所指明的方向。在那里,在一片混乱的波涛中,可以看到一个长着背鳍的巨大影子在海面下游动着。那是鲨鱼,这毫无疑问,可鲨鱼可以长到这么大吗?要知道在自然界中并不是体型越大对于捕食者越有利,但庞大的体型一定会伴随着力量上的增长倒是确实。 “鲨齿海妖吗?”顺理成章的推测,洛萨低声叫出了袭击者的名字。他的目光扫过海面,目前没有看到第二只鲨鱼或者海妖的行迹。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伯爵很快将眼下的情况断定为某个实力强大的海妖个体带着自己的鲨鱼在大部队抵达前先一步袭击了费欧尼,目的可能是为了阻拦他们一行人的进程,也有可能是想要和费欧尼进行某种决斗。而从那只大鲨鱼一只徘徊在水面上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能知道水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骑士通过手腕上的发丝,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女巫。佩格立刻摇了摇头,接着用询问的眼光看向绮莉,后者则耸耸肩,她的眼睛可以看穿很多东西,但纷乱阴暗的海流绝不在其中。 洛萨耸了一下鼻子,看着海中的鲨鳍咽了口口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尽你们所能给我些帮助,我要下去把那只大鱼解决掉!”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暴风雨下的对峙 当海面上的暴风雨让近在咫尺的人都没法用语言来传达信息的时候,海面下的世界却异乎寻常的安静。天空中的雷电在波涛的曲折下落入水中变成扭曲的光斑,这样的景色或许会引得人类赞叹,但对于出生并成长于海底的海妖来说却算不上稀奇。至少没有一整条手臂被连根斩断来的稀奇。 水中的战斗往往是快速的,这是个有趣的现象,虽然水比空气更粘稠,可其中的居民们还是在长久的时间里摸索出了不逊于陆上生物的速度。而冰冷的海水令生活在此的生灵普遍不具有敏感的痛觉,所以海中的战斗也往往是安静的,没有那么多撕心裂肺的惨叫,当败者意识到自己失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功能。 好在对于费欧尼来说,情况还没有那么糟。他确实没有在杰奎雅的第一次进攻时来得及反应,那是因为当时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推动船只前进和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上,而这小小的分神,代价就是他的整条手臂。背后的伤口在流出鲜血的同时隐隐作痛,可海妖却只是站在海床上抬头仰望着对手。这一方面是因为相比较陆上生物,海妖的痛觉神经确实不发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费欧尼已经得到了教训,在面对鲨齿的头号猎人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分神的资格。 海妖的眼睛让他们在昏暗的海水中还是可以看清事物,尤其是杰奎雅手里的那柄带有热量的武器更是格外醒目。女猎手知道这一点,但她并没有将其弃之不用的打算,会暴露自己的武器对于需要隐藏自己的猎人来说确实算不上好东西,但女海妖现在并不需要隐藏自己,她不是在伏击,而是在追猎。所以,她就是要告诉费欧尼,这个胆敢欺骗她的家伙,她在这里,并且随时都可以取走他的性命。这种如鲠在喉的压力才是这柄武器的真正用法,骗子没资格获得安详的死亡,他们必须在死前被折磨。 费欧尼大概能猜到对手的打算,他了解鲨齿的猎人,甚至比一些猎人自身更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这让他很快明白杰奎雅为什么没有直接干净利落的从背后杀死自己,她希望自己对欺骗她付出代价。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应对这位愤怒的猎手。只剩下三条手臂的海妖思索着,他不是没有战斗经验的人,甚至在孤身游荡的日子里,费欧尼经常要遭遇比同族更加危险的对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杰奎雅,因为就像他了解她一样,猎人也会揣测自己的猎物。 略加思索之后,费欧尼得到了结论。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暂且撤退,虽然在正面对抗上自己和真正的猎人没法相提并论,但单论速度,他有自信能和杰奎雅一较高低。而越长的逃跑路径就意味着越多的变数,猎人了解这片海域,但费欧尼理解这片海域,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在逃跑的过程中找到可以利用的机会来摆脱这次追猎。而这个想法的弊端则相当明显,如果海妖在这里选择逃跑,那他和陆地人之间的所有协议都毫无意义,没有自己的帮助,他们别说去解救同伴,恐怕连保全自身都是痴人说梦。 如果追猎者只有女猎手一人,费欧尼或许会这么做,那四个人里有两名女巫,她们或许会有办法带着其他两人重回陆地。但他知道杰奎雅的小队绝对会在稍后跟上他们的领队,而那时自己的离开就等于把四个没有还手能力的陆地人扔到了一群狂热的鲨鱼口中,即使是女巫团的自身女巫也不敢冒险在大海中孤身对抗一个小队的海妖猎手。所以这条最佳的解决之道只是死路。 而既然逃跑不成,他也不会指望能搏得杰奎雅的原谅,猎手的狂怒和他们的鲨鱼伙伴一样著名,一旦认定对方是敌人那在两方中有人先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前战斗都不会停止。对于费欧尼来说,迎战成了他最好的选择,以女海妖的性格,即使她的小队到来,只要二人没有分出胜负,她必然不会允许手下动手,这样就给了女巫们时间。唯一的问题是,女巫能不能理解现在的情况以及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那艘船上的陆地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现在还不掉头逃跑?说谎者。”杰奎雅的声音在海水中震荡着,这是海妖们的语言,具体说起来有些像是海豚或者鲸鱼发出的叫声,无法被人类理解。 “他们本来就不需要给我任何好处,我只是在阻止你和你的族人正在进行的疯狂行径,猎手女士。你知道一旦你们攻陷了那座堡垒会发生什么吗?你们这是在和陆上人宣战!无数海妖会在战斗中死去,他们的灵魂会充满愤怒和悔恨,永远无法在归宿中安息。”费欧尼用同样的语言回答道。他所说的确实也是他行动的主要原因,按照海妖们的信仰,在死亡前经历极大的恐惧和愤怒会让灵魂找不到归宿的所在,那对于他们来说是比死亡更大的惩罚,他们的灵魂会在波涛中被负面情绪撕碎飘荡,直到大海干涸。 “战争早就打响了,是你离群索居了太久没有听到那来自深海的呼唤。费欧尼,变形者,你才是被诸神抛弃的家伙,这里不会有人得不到安息除了你!波涛不会带你前往归宿,群鲨也一样,你才是那个会孤寂的在深海中被虾蟹啃食的东西。而我,会让那一天变成今天。”猎人将手中带着热量的武器指向费欧尼,沉声说道。 对于杰奎雅的恐吓,海妖表现出了冷漠,早在他离开烈涛部族的时候,这样的诅咒他就已经听过太多次。但他同时也注意到杰奎雅话中隐含的意思,“烈涛和鲨齿,不,应该说波涛女士和群鲨之父,这一次站到了一起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海中之狮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网虫的声音顺着女巫的头发传达到洛萨的脑海里。伯爵听出了问题中的关切,露出了些许的笑意。只不过在暴风雨之中这样的笑容能不能被别人看见就是个问题了。 “我尽力而为。”骑士确认了一下自己腰上的蛛丝,这是他敢于下海于鲨鱼一战的依仗。有了这条安全绳,他就有了退路,有的时候与敌人战斗并不需要立刻分出一个死活,持续的消耗对手的体力,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才是以弱胜强最正确的道路。不过,只靠一条系在腰里的蛛丝可没法提供更多的帮助,等洛萨进入海中,他在空气里灵敏的五感就会在水里被极大的削弱,毕竟人类不是水生生物。 “等等,”在洛萨要去解开手腕上的长发时,佩格用声音阻止了他。身材矮小的女巫有些不甘心的看着伯爵手上的发丝,这些头发可是她的宝贝,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决断同样是女巫必须掌握的事情。于是佩格用手指顺着那几根头发向上搜寻,在达到了某种长度时咬着牙齿用力一拽!五根绿色的发丝在离开了主人后立刻像是某种动物一样绕着洛萨的手腕缠绕成了一圈,“它可以让你听见我,不,准确的说是可以让你接着这个途径看到你的敌人。” 佩格在说话的同时捅了捅一旁的绮莉,后者正在因为狂风暴雨而感到兴奋,在她注意到洛萨手腕上的发丝之后,女巫的眼睛里开始散发出明亮的光彩,“看起来很有趣啊!由我来充当你的眼睛,再由佩格把信息告诉你,而你身上的安全绳则握在小佣兵的手里。伯爵大人,您身后可是有三位女士在为您加油哦,这样的风流成性可是有违骑士精神的呦!”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不等洛萨做出回应,网虫的声音已经顺着发丝传递了出来。她半低着头,让自己的表情在风雨中被彻底的掩埋,不过如果细心观察的话还是可以发现,女佣兵握着蛛丝的双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其它原因而在微微颤抖。她深知自己手里的绳索即将成为洛萨生命的最后一道保险,这种紧张感甚至超过了她亲自上阵战斗时的忧虑。 就在这时,一只手,穿过风雨落在了网虫的肩膀上,伯爵似乎察觉了女佣兵的不安,他把脸凑到后者的耳边,用自己的声音而非女巫的魔法说了些什么。之后,他从女佣兵的身边离开,面朝着汹涌的海面露出笑容。这位战士最后检查了一下背在背后的战斧,这是他唯一可以用来与那只巨鲨作战的武器。在确认了自己随时可以把愚者的正义拔出来之后,洛萨朝着身后甲板上的三名同伴比了一个准备妥当的手势,接着纵身跳入了海中! “噗通!”在身体撞击海面的冲击感消退后,骑士在海面下感受到了久违的安静。他尝试着在海水中睁开眼睛,发现果然如女巫们所预料的那样,肉眼能看见的范围在浑浊的海水中实在有限,如果真的只靠他自己,恐怕别说于鲨鱼战斗,就是能不能成功靠近那条鲨鱼都是个问题。深海的不可预测带来的未知恐惧也像大网一样将他网住,似乎下一秒就会有超出想象的海怪从他视野之外冲破泥沙的帷幕来到伯爵的眼前。好在腰里的蛛丝依然牢牢的系在那里,那轻微的颤抖给了洛萨克服恐惧的力量。 这世上可从来没有真正的孤胆骑士,知道自己的身后依然有着可以信赖的同伴以及要保护的东西对于洛萨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不过给伯爵带来压力的不仅仅是海水中的未知恐惧,为了在水中活动方便,他连身上仅有的几件护具也全都卸掉,这是为了弥补人类天生在水中活动的不适而做出的牺牲。相比起不知道是不是能起到作用的皮甲,灵活性在面对鲨鱼时明显要来的重要得多。可这也意味着,此时的洛萨在鲨鱼的利齿前与赤身裸体无异,每一次受伤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在短暂的下沉后,洛萨双脚踩水,手臂拨开海浪重新上浮到海面上,一方面是为了补充氧气,一方面也是告诉绮莉自己的位置。随着他的上浮,女巫的声音也再次出现。“你面前大概二百步左右,那东西应该还没发现你。要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佩格的声音有些发紧,即使是女巫也从来没有指挥过这么胡来的战斗。在暴风雨中仅仅靠着一把斧头和一根绳索就去挑战身形比自己还大的鲨鱼?这恐怕是连最残忍的斗兽场都不会上演的无聊戏码,因为即使是傻子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下注给那一边。 “后悔?不,苍狮的骑士绝不后悔。”用意念传回这句回应,洛萨大口吸入着空气,接着一头扎入水中朝着前方游动。在海水中偷袭鲨鱼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对于人类来说是这样,所以伯爵没有丝毫掩饰自己行径的想法,他的右手在游动时始终有所保留,为的就是能够随时抽出背后的战斧迎击自己的对手。 “正前方一百步!它发现你了,但是没有移动的打算。”没有移动的打算吗?也对,骄傲的狮子不会因为鬣狗的靠近而避让,作为鲨齿部落最具盛名猎手的搭档,那头巨鲨显然也有着和它主人相当的自傲。洛萨这么想着,身体在冰凉的海水中逐渐升温,随着靠近自己的对手,他不仅没有迟疑甚至本能的开始兴奋,流淌在血脉中的激情在燃烧,骑士也有骑士的骄傲,这份骄傲不会因为在陌生的环境中作战就消失。猎人还是猎物,在胜负决出前谁又说得清楚呢? “正前方七十步!它开始准备朝你扑过去了!”女巫的传声要比正常的语音快得多,得益于此,洛萨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在得知对手即将发动第一次攻击的时候,伯爵的嘴角露出笑意,但是却没有要拔出战斧的意思。这是一次试探,对于他和巨鲨来说都是。 “正前方……快避开!”鲨鱼冲锋的速度明显超过了女巫的预期,佩格的话还没说到一半,那巨大的黑影已经出现在了洛萨的眼前。伯爵,还是没有拔出武器。他甚至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直直的盯着敌人的身姿飞速靠近而任凭自己的身体在海水中下沉。 “咔嚓!”惊雷闪过,在甲板上的绮莉看的清楚,那象征着巨鲨的鱼鳍和海面下伯爵的身影交错而过,快的让人难以描述。网虫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拼命抑制自己想要拉紧绳索的冲动,那会影响洛萨的动作,那会要了他的命。可即使如此,团团的红色也从水底漂浮到了水上,随着海水翻涌。 “他受伤了。”绮莉断言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齐开 ? “看,这就是自不量力的代价。那些陆上人和你一样愚蠢。”海面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躲过两名海妖的眼睛,他们虽然身处水底,但却能十分清楚的看到洛萨与杰奎雅的搭档在第一次交锋后的结果。女猎手不屑的说着,嘴角露出森然的笑意,在她的眼中,费欧尼和诅咒女士号上的人类都已经是待宰的羔羊,面对这样的猎物,杰奎雅并不会着急出手,她更倾向于逼出猎物最后的求生欲望,毕竟没有反抗可称不上是猎杀。 但此时的猎人还不知道,她已经犯下了两个错误。而其中一个,正是她对于眼前这个名叫费欧尼的同类的不了解。是的,虽然同为海妖,可杰奎琳并不了解费欧尼,这也不怪她,鲨齿部落的猎人们经常离群索居,和烈涛部族的生活方式大相径庭,这让她并不知晓费欧尼离开烈涛部族的真正情况,如果她知道费欧尼曾经做过什么,女猎手或许就不会想要激起对方的求生欲望了。 血,还在流着。费欧尼的眼睛看着海面上那团血雾,他知道那是属于谁的血,那个在甲板上和他交换了名字的人类,那个身上有着领者之证的人类。“若真的有人可以带领灵魂前往归宿,那他确实应该如此勇敢。”海妖肩膀上的鱼鳃慢慢平复下来,他背上的伤口也开始收缩,这种压缩自身肌肉以防止过度失血的能力,很多海妖都有,可费欧尼要做的并不仅仅是止血而已。 “勇敢,这我倒不否认。”杰奎雅的目光从海面上收回来,她对自己的搭档有着绝对的信任,知道那来自群鲨之父赐予的同伴可以解决自己的战斗,而她只需要专心对付她的对手。“活在海洋和空气中的一切生灵都是勇敢的,除了你,变形者。连陆地人都知道为了生存的机会做出殊死一搏,而你却还在犹豫。你在迟疑什么?除了战斗你没有其它的选择。” “那就如您所愿吧。”身上带有金色鳞片的海妖说罢,身上剩下的三条手臂都做出了战斗的样子。并不是所有海妖都有四只胳膊,寻常的海妖只是在背后的位置会长出类似鱼类的鳍来辅助他们游动。而费欧尼生来特殊,他只有一片长在腰后的鱼鳍,背上则有着两只手臂,这也是他被称为变形者的主要原因之一。烈涛部族的海妖们认为这是费欧尼亲族的特征,但也有不少人认为正是这种异常才导致了费欧尼被亲人遗弃,而鉴于谁也不知道费欧尼的亲族是哪一支海妖族群,这两种说法也就因此变的无从判别真伪。 海妖的速度在海中能有多快?这是一个会让很多有经验的船长摇头苦笑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所有靠大海讨生活的人都不愿意面对的真相,那就是海妖们在水中的速度快过任何人类制造的出来的船只,快过任何他们见过的鱼类,至于海妖的极限在哪里?那不是人类有资格知道的事情。而这种差距也是在告诉所有的航海者,这片无际的汪洋并不属于他们。 好在费欧尼并不是个人类,虽然他背后的手臂让他没法像正常的海妖一样在水中高速的游动,但站在海床上,他的反应力还是足够让他避开女猎手这迎面刺来的一击。沉没于海底的泥沙在带着火山余温的尖刃下被卷起,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这就是海底的战斗,无声,致命。费欧尼没有选择趁着这个机会冲上去和杰奎雅肉搏,而是选择了继续后撤,他不认为女猎手会留出这么大的空隙给他进攻。 当有着明显热量的武器在泥沙中显露出来的时候,杰奎雅脸上失望的表情显示费欧尼的决定是正确的。女猎手本来是打算利用泥沙暂时遮挡住对手对自己武器的察觉,然后趁乱一击致命,毕竟这些海泥要比正常的海水温暖的多,足够拿来混淆视听。不过一击不成,杰奎雅可不会善罢甘休,沉重的海流在她手中的尖刃面前如同无物,带着隐隐红光的武器直冲费欧尼的胸口! 但大海从来不属于某一个人,既然女猎手可以凭借着对海流的熟悉刺出这快速的一击,费欧尼自然也能利用海水做其它的事情。只见这个海妖身体朝右侧猛地一转,他左后方的手臂以一个标准的投掷姿势,将刚才混乱中捡起的一块岩石不偏不倚的砸向杰奎雅的刀尖!岩石和刀尖在海水中碰撞,同样没有任何的声音,可变形者的另外两条手臂在力量上超出了杰奎雅的想象,她只觉得自己的武器尖端好像是迎头撞上了一块礁石,整个人不可阻挡的朝另一侧偏斜。 这就是费欧尼的机会,他立刻欺身上前,左手尝试着去抓对手的右手腕,右手则用全力朝着女海妖的面门打下去。些许血液在海水中扩散开来,费欧尼的拳头确实的打中了杰奎雅的脸颊,他手背上的鳞片甚至刮破了对方的皮肤。但也就仅此而已,变形者正常的双臂在力量上并不突出,而在水下打击的力度也会被水压削弱相当的程度。 “不错的尝试。可惜这可算不上有意义的攻击。”女猎手如此评价道,用左手拨开费欧尼的右手,接着径直按到了他的右肩上盖住了他的鱼鳃。剧烈的动作本就最为消耗氧气,而杰奎雅这一下直接封住了变形者一半的呼吸能力,费欧尼的动作一下子就变慢了下来。 女猎手趁胜追击,她的左手继续发力,呼吸部位传来的痛苦令费欧尼直接跪倒在了海床上,他握着杰奎雅的右手也无力的下垂。胜券在握的猎人得意的高举起她的武器,用尖端指向对手的头顶。“这就是你欺骗鲨齿的代价!” 血雾,从海底爆开,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与海面上绽放的同类遥相呼应着,好像在庆祝猎人的胜利。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命悬一线 ? 疼痛,在海水中并不突显。尤其是在头顶被连绵的暴雨打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洛萨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检查自己的伤势。当然他也是害怕这会让他遭受来自鲨鱼的第二次攻击。不过话虽如此,确认伤势还是非常有必要的,至少要知道伤口会带来的影响才行。伯爵壮着胆子,摸向疼痛的源头,还好,他没有碰到想象中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肠子,这就说明伤口的深度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网虫想要把你拉回来,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佩格的声音从手腕上传入洛萨的脑中,骑士的嘴角随之上扬。确实,他能感觉到系在腰上的蛛丝的颤抖,虽然他的眼睛因为暴雨而失去了作用,但在这一刻,洛萨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甲板上脸色煞白的女佣兵。 “不行,阻止她。战斗还没结束。”他用意念回应着同伴,右手从伤口处移开转而摸向背后的武器。金属特有的坚硬质感让骑士松了口气,还好愚者的正义没有在刚才的冲撞中脱落,否则自己恐怕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但既然战斧尚在,他就更加没有退缩的道理,流血和受伤自从洛萨十五岁以来就从来没有中断过,他早就对自己身体上的损伤感到了麻木。而这种麻木,也是他敢于在第一次交锋时没有出手的底气。 “听说鲨鱼会在闻到血味之后丧失理智,和食尸鬼一样陷入进食狂热,但愿这不是法师随口胡说出来的。”洛萨心里这么想着,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进入了水面之下。而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交锋带起的波流吹开了杂质,他能清楚的看到在不远处那庞大的身影正顺着水流晃动。鲨鱼身体前端那两只对于躯体来说过小的眼睛,散发着可怖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已经受伤的猎物。 血,还在流,在海水中散开围绕着洛萨的全身,包括他的衣物,他的武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以及,他从手臂开始上扬一直蔓延到锁骨附近的诡异纹路。那些纹路在鲜血的刺激下似乎隐隐改变了颜色,从死气沉沉的黑色里浮现出点点的暗褐色,只是这种改变太不明显,也没人会在此时在意这些,所以恐怕即使是洛萨本人也没有察觉到分毫。而且比起这些,骑士还有更加直接的麻烦要对付。 “那东西又朝你过去了!”绮莉的声音警告道。这位女巫是现在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可以从甲板上看清海面上战况的人。可也就只是如此,海水包容万物的混杂性注定了它是极为难以穿过的媒介,魔法想要对海中的物体奏效绝不简单,况且大海不同于空气,其中的种种神奇自成体系,不是生活在陆地上的施法者可以染指和理解的。即使两名女巫现在出手,她们的法术也会在入海的那一瞬间受到极大的影响,现在她们能做的着实有限。 几乎在女巫警告到来的同时,洛萨也察觉到了对手的动向,那只巨大的鲨鱼示威一样的张开它密布着三排利齿的大嘴,其中最靠近边缘一侧的牙齿上还沾着伯爵的血肉。洛萨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斧柄,他很想立刻就把战斧抽出来护在身前,但战士训练的成果强迫他不要这么做。野兽虽然不如人类具有智慧,但它们也绝不愚蠢,过早的将自己的獠牙暴露出来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这样拼着受伤留给对方的印象将毫无意义。 好吧,你想尝尝更多人肉的滋味?那就来试试吧。伯爵的眉头紧皱着,看向自己的对手,有了刚才的经验,他有把握在这次交锋中用战斧给对方留下足够深刻的礼物。而察觉到搭档受伤,正在和费欧尼战斗的另外一个海妖应该也不能无动于衷吧?只要费欧尼能抓住这个机会,这场战斗就还有获胜的可能。至于自己,只需要保证不会死于接下来的攻击中就可以…什么? 出乎洛萨的想象,那条巨鲨没有再像第一次进攻时般直冲过来,这只怪物在尾鳍的摆动中非常自然的潜入了海水的更深处,电光没法照亮的地方。生物的构造是有限制的,就比如很多陆上的生物看不见它们头顶的东西一样,在海洋中能够时刻关注自己身下的生物也不多。很遗憾的是,人类并不在不多的那一部分里。随着鲨鱼的身影消失在深水之中,洛萨的后背开始泛起了凉意,不过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也无暇去分辨这股凉意的原因了。 “绮莉,那东西游下去了,你还能看到它吗?”伯爵现在最后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女巫的身上,可其实不用绮莉回答,洛萨就已经能猜到答案了。 “不行,我没法看清海面下面太深的地方!见鬼,那只死鱼怎么会这么聪明?”绮莉的回答很快印证了洛萨的猜想。 即使是女巫的眼睛,在浑浊的大海中也是有极限的。而既然如此,骑士握着战斧的手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一些,不是他觉得鲨鱼会放过他,而是他知道自己握的再紧,面对自下方而来出其不意的敌人时也绝对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回击。该怎么办?洛萨的大脑飞速旋转着,这种快速思考是战士在面临危险时的某种本能,他极力的从自己的经验和知识中翻找着能够解决眼前困境的方法。但事实是,苍狮的骑士不会知道如何对付海里的鲨鱼。 所以当那张血盆大口从洛萨的脚下突然出现得时候,洛萨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噗通!”巨大的水花在一瞬间盖住了暴雨和雷鸣,虽然只有一瞬,但站在诅咒女士号甲板上的人都清楚的看到了水花中飞出的东西。手握战斧的骑士,以及,将他撞出了水面的鲨鱼。 “不!”网虫突然嘶吼起来,她手中的蛛丝在刚才的冲撞中一松,那条用来做洛萨最后保险的绳索就这么彻底的断裂。 女巫们比佣兵更早的察觉到了这异样。而虽然她们的法术在水中确实无法发挥,但这一刻,鲨鱼和洛萨都是在水面之上的。佩格的长发披散着散发着浓郁的绿色光彩,她矮小的身形飘离了甲板,双手从上空落下!与此同时,一道绿色的闪电也不偏不倚的穿过风雨击中了洛萨,但神奇的是,这道闪电不仅没有伤害伯爵的躯体,反而给了他力量。另一边,绮莉的眼睛则死死的盯着那只鲨鱼,眼看着大海中的猎手就要用它有力的牙齿来终结战士的性命,一股让雨水都为之停滞的无形力量却从甲板上射出,让鲨鱼身下的海水也随之变重,像是一双大手一样拉住了它的躯体,使洛萨没有如本该的那样落入上下六排牙齿的中间。 但女巫们能做的也仅仅如此,在又一次轻微的响动中,鲨鱼和伯爵都再次落入海洋的怀抱,再次消失在了她们的视野里。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负隅顽抗 “垂死挣扎。”女猎手说着右手上再加了几分力度。而随着她的动作,更多的血液从费欧尼的手心里流出来。为了避免死亡的命运,海妖用自己背后仅剩的一只手臂挡住了刺下来的刀刃,而代价,就是带着海底火山不息热量的尖锋深深的刺入了他的手掌里。钻心彻骨的疼痛即使是冰冷的海水也无法抚慰,从背后直接传递到费欧尼的四肢百骸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因为这疼痛而猛烈的收缩,活活疼死,并不仅仅是个形容。 “还,没完呢。”跪倒在地的海妖接着这股疼痛,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的迸发出来,他用正常的左手抓住杰奎雅握着武器的手腕,右手同时攥住女猎手盖在他腮上的手掌。杰奎雅的眼睛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采,她没想到除了背后天赋异禀的两只手臂之外,费欧尼正常的手臂也能使出这么大的力量。不过这也和二人的位置有关,费欧尼半跪在海床上,也就更好发力,而杰奎雅的双脚已经几乎离开了海床,整个人是半漂浮在水中的,这样的她在力量对抗上本就不占优势。 女猎手知道没有必要在这里和对手拼到最后,所以她很果断的松开了手里的长柄武器,那本来也不是她最惯用的工具,只是为了方便召集部下才勉强带在身上。现在她从费欧尼身边推开后立刻拔出了背在背后的鲨齿尖刀,这把武器的尖端像鱼叉一样锋利,刀身却又经历过细腻的打磨,单论锋利程度恐怕不属于陆地上的金属武器。 费欧尼双肩上的腮鼓动着,如果这是两个人类之间的战斗,他现在应该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但海底的世界总是安静的,在这里,激烈的杀戮也不会发出特别的响动,大海沉默的包容着一切,慈祥又残忍。“唔。”剩下三条手臂的海妖尝试着拔出自己手掌中的武器,但是发现后者已经插入的太深,恐怕粗鲁的拔出会让他直接丧失行动的能力。无奈之下费欧尼只能拖着这可怖的伤势,重新面对自己的对手。 “我不得不承认,你超出了我的预计。”女猎手漂在海水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像只在战斗中失去了自己肢体的螃蟹的费欧尼,“你是个值得铭记的猎物,也许我会在杀了你之后把你的头颅交给长老,他们会很乐意将你献给群鲨之父的。而如果群鲨之父垂青,你的灵魂也能早点找到它的去路。”对于鲨齿部落来说,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并不是固定的,所以在遇到那些值得铭记的猎物或者其他海妖敌人的时候,他们会用战利品的方式将其带回部族献祭给他们信仰的群鲨之父。鲨齿们相信只要是在英勇作战中死去的灵魂,群鲨之父都会给予他们前往归宿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这些猎人们从来不把杀戮当成是一种恶行,杀人与被杀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善战,如此而已。 “不胜荣幸。”费欧尼的声音没有了早先的优雅,不过任谁的手掌上被利器刺入,想来也没法再优雅下去。可就在杰奎雅打算结果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对手时,费欧尼再次开口说道,“能请您帮个忙吗?” 女猎手停住了抬起一半的刀刃,“是想我给谁带个遗言吗?那你最好快一点说完,别让我觉得你是在怕死。” “不,不是遗言。”费欧尼摇了摇头,“在我离开烈涛的时候,我就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的我没有任何需要说遗言的人。我希望您帮我个忙,是想问能不能请您抬头看看海面上的战况如何了呢?抱歉,我的背好像因为用力过猛受了些伤,抬不起头了。” 杰奎雅有些错愕的愣了几秒,随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冷嘲热讽不是猎人的习惯。她抬起头,沉默了几秒之后开口说道,“战斗还在继续,不过那个人类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如果大海慈悲,你们的灵魂不会被不同的浪花卷走,到时候你们可以慢慢说。” “还是算了吧,人类就算是死了,灵魂也会像石头一样沉。到时候我漂在海面上他沉在海底,恐怕什么也说不了。所以,我还是活着吧。”费欧尼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倒是真的不那么畏惧死亡,不论是随着波浪漂荡还是变成海中的残渣,这个海妖早就有了准备。但既然得知洛萨还没有放弃,那他也没有理由死在女猎手的刀下。 “是吗?”杰奎雅歪了歪脑袋,手中的尖刀立在水中。她从来都不善言辞,因此更趋向于用手中的武器来证明自己的态度。没有继续迟疑的理由,女猎手的身形在海水中猛的加速,整个人化作一条流光,她手中的尖刀破开波浪,如同剑鱼身前的利刺,目标直指费欧尼的胸口! “嗡!”水中不会发出利器碰撞的声音,所以这声闷响来自于某些东西在水中挥舞时的水流。女猎手在费欧尼背后止住去势,回过身盯着这名被她认为应该已经没有反抗力的对手。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没能杀的了他。而原因,正被费欧尼用双手牢牢的握在手里。那是一根混合了金属和贝壳打造而成的握柄,它的上面本该是利刃的部分插着一条有着金色鳞纹的手臂,手臂的断口处甚至还在向外渗血。 “像海胆一样,变形者。”女猎手的话里没有了蔑视,因为任谁都不能蔑视一个有勇气自断手臂的人。 “准确的说,应该是像海星一样,崇高的猎手。”费欧尼也转过身,他的背后是两个碗口大的伤口,那里曾经长着两条手臂。其中一条被杰奎雅砍下随着波浪不知了去向,而另外一条,正插在他手里的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武器上面。 “如果当年捡到你的是鲨齿,你会是个不错的猎人。”这应该算是杰奎雅作为对手能向费欧尼说出的最崇高的赞赏了。 而被称为变形者的海妖只是笑了笑,“也许吧,虽然我觉得群鲨之父的教条我恐怕也一样没法接受。您知道的,我讨厌鲨鱼,尤其是它们的牙齿,它们看上去太贪婪了,好像要把所有东西都磨碎吞咽下去一样。” 回应费欧尼的,是再次劈过来的鲨齿尖刀。海妖不敢托大,他主动将手中被当成长杖使用的武器迎上去,用一次提前的碰撞来阻断杰奎雅可能的变招。而在战斗经验上,女猎手还是有着绝对的优势,在陆地上的战斗尚且不能只顾对手的双手,更何况这里是海中。一记有力的膝撞,在费欧尼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重重砸在他的肚子上,海妖的身体下意识的蜷缩起来,而杰奎雅则毫不留情的将空着的左手并拢,像是要钻开沙地的蠕虫一样刺入费欧尼背后的伤口里! “你大可以负隅顽抗,但这对最终的结果无济于事。”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十章 濒死体验 再次落入海水中,洛萨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是砸到了石板上一样疼痛。虽然佩格以绿色闪电为媒介重新激活了骑士的生命力,让他不至于在冰冷的海水中因为失血而昏厥,但随着电弧的刺激,洛萨的五感也陷入了彻底的混乱。触感,痛觉,视觉,听觉,嗅觉,这些放在平时会被大脑有条不紊的分析并加以反馈的东西在此刻成了一把把汤匙,同时插入他的头颅里绞动着已经在失血下勉力支撑的思考中枢。右手握着的战斧在此刻变的轻如无物,而那并不是因为这种刺激激发了洛萨的某种潜能,只是战士最信赖的感官终于在此刻彻底的背叛了他。 于是为了自保,骑士的大脑做出了一个非常自然的决定,停止工作。这种停止和睡眠与昏迷还不相同,洛萨的眼睛仍然睁着,耳朵依然在听,皮肤也在如实的传回潮湿的触感和水压的力量。但这些信号已经没有了用处,那些场景变成了无意义的光斑,声音与耳鸣时的高频振动无异。这种情况是极少会出现的,而如果起司在场并察觉到了洛萨的异状,他会告诉其他人,这种状况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于死亡,大脑的死亡。一旦这种大脑停摆时间超过了某个期限,那即是身躯在危机中存活了下来,名为洛萨的意志也已经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徒具自然机能的皮囊。 但有趣的是,这世界上另外有一群人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寻求这种状态,并将其视为堪破生死的关键。这些人认为只有在这种无限接近于死亡的时刻,灵魂的存在才会涌现,人才能摆脱自己拖累的躯壳,洞悉那些用五感无法察觉的事情。这些人中有的人确实成功了,他们在生死之间对自己的躯体和外在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并基于这种认识创造出了一种神妙不可思议的东西,气。而这似死非死的状态也被他们称为,入定。 当然洛萨的这种被动的濒死和炼气者自主的入定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差异的,不说别的,炼气者的入定可不会因为时间的问题将自己的大脑逼入死境。不过,即使是只有这片刻的时间,骑士的意识也确实在濒死中接触到了某些东西,而途径则来自于他身上被称为海神之索的诡异纹路。 海水,变的比之前更加浑浊。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绮莉的眼睛也很快没办法在海面上找到洛萨和巨鲨的踪迹。而如果正在激战中的两个海妖此时能抽出一些经历抬头的话,他们恐怕会惊讶的发现在海面下的浅海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浓重的让人不适的黑暗。那黑暗不应该存在于海面下方的水域中,那黑暗只应该存在于最深邃,最凄冷的海渊里,光是看着它,就能让所有的智慧生物本能的联想到种种恐怖。 而这团不合时宜的黑暗显然也惊动了某些其它的东西,洛萨面前的巨鲨眼睛里因为鲜血而激动的神采逐渐平息了下来。这头鲨鱼用一种理智到完全不该出现在鲨鱼身上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人类,而它本来呈现出上深下浅两种灰色的身体,也在迅速的转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红色,就好像整支鲨鱼的皮肤被活活剥下,血液顺着脂肪的缝隙流到了体表凝结成了新的外壳一般。 洛萨,睁开了眼睛。不,或者说他的眼中重新有了焦距。只是当这个人类在水中轻松的恢复了如同在陆上般的站姿时,他的眼睛也就变得让人畏惧起来。鲨鱼和骑士对视着,或者说两个本身并不在此的意志借由这两具躯壳对视着。男人抬起右手,他的手掌里好像生出了无数细软的黑色触须顺着握把爬满了整把战斧,那被灰袍法师镀上的用来迷惑人的章鱼海怪型雕刻变的栩栩如生。 而巨鲨只是冷冷的看着人类的作为,眼睛里透露出些许的好奇和淡淡的疑惑。它或者说祂能感觉到眼前使用着这具人类身体的存在和自己类似,但祂从未见过对方。又一个,从外面来的家伙吗? 洛萨抬起战斧,仔细打量起这把跟他朝夕相对的武器,那感觉就像是第一见到玩具的孩子。不过就在他尝试着挥舞这把武器的时候,隐隐的金光从海怪雕刻的眼睛里散发出来,伴随着的是同样若隐若现的狮吼。洛萨的脸上露出被惊吓的表情,然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又陷入了昏厥。全身血红的鲨鱼默默打量了浮在自己面前的生物几秒,在确认那里面已经又变回了毫无新意的人类意识后失去了兴致。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洛萨自己再一次恢复视觉之后,他看到的对手是一头肤色明显与之前差距极大的鲨鱼的原因。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大脑刚刚经历了濒临死亡的恐惧吧,他看到对手的外貌发生改变后内心里却没有怎么惊讶和害怕。他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因为甚至在这段时间里,洛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水中待了那么久之后丝毫没有窒息的感觉。不过有件事情他还是意识到了,那就是他有必要杀死眼前的东西。 战斧,在海流里挥动着,斧身和斧刃上都奇妙的没有传来任何在水中应该受到的阻力,甚至这大海中的波浪像是想要故意帮助洛萨一样推动着他的行动。不过巨鲨也不会坐以待毙,野性和饥饿重新在这个猎食者的眼眸里点燃,它顾不上自身的变化,朝着那个耍弄着金属块的人类猛冲过去,在它的记忆中,它曾经通过一次这样的攻击重创了这只猎物。 战斧和鱼鳍在海中交错,血顺着伤口缓慢的溢出。只是这一次,受伤的不是人类。洛萨自如的在海水中转身,提着战斧看着鲨鱼身上那条狭长的伤口,感到了些许的不可思议。不过还不等他多想,受伤的巨鲨就在疼痛的刺激下发动了第二次攻击,这一次,它选择先下潜。 “能看到他吗?”诅咒女士号的甲板上,网虫焦急的攥着佩格的手,指甲深深的刺入了女巫的肌肤还没有自觉。自从刚刚系在洛萨腰上的蛛丝断了之后,绮莉的眼睛就成了她们唯一能够感知到伯爵的方法。可是绮莉已经有好几秒看不到洛萨的踪影了,这怎么能不让人担心? “不要催,如果我看见了我会告诉你,该死的,就算人掉进海里去了,那么大条鱼应该也能看见才…”女巫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就在她的嘴在震惊中停止工作的刹那,大团的水花再次从海面上爆起!一如之前巨鲨顶飞洛萨时的状况。 只是这一次,绮莉很清楚的看到了两件事。第一,浪花中没有洛萨的身影。第二,也是她无法组织语言的原因,她看到那只如同公牛一般大小的鲨鱼朝向甲板的那一侧,从上下颚的交合处也就是嘴角开始,有一道正在逐渐破裂的伤口,而且这道伤口之大之深,几乎就要把这条鲨鱼的前半个身子剖开成两半!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不知所踪 ? “不!”目睹了巨鲨可怖伤势的人可不止甲板上的女巫,杰奎雅在一阵莫名的心悸后很快意识到这古怪异常的由来。她向后急退远离费欧尼,后者也没有趁胜追击,其一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追上去也不一定是女猎手的对手,其二也是因为费欧尼对能引起对手如此巨大异状的情形同样感到好奇。在两个海妖的战斗暂时停止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一同转向了海面上,在那里漂浮着两个身影,一个是人类,另一个,是伤口在水中逐渐溃散开来连同内脏和脂肪一起飘散而出的鲨鱼。 在察觉到自己搭档的惨状后,杰奎雅二话不说,冲向海面。诚然,鲨齿的猎人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会因杀戮而感到愧疚,甚至因为长久的独自狩猎,他们连自己部族的亲缘或者夫妻关系也可以看得很淡薄。但若说这世上有那种死亡会让这些猎人的内心被痛苦的搅动,那就是他们伙伴鲨鱼的死亡。很多猎人都把伙伴视为自己灵魂的延伸,它们是这世界上最了解自己,最懂得自己的他者。可以说虽然鲨齿的信仰中对鲨鱼的部分会把它们当成是带领猎手灵魂前往归宿的使者,但每个猎人在获得自己的鲨鱼伙伴时,都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即使一开始二者间的渊源没有这么深厚,那么只要狩猎继续下去,他们自然会在一次次的生死经历中结下外人无法理解的依赖。 费欧尼曾经见过那些失去了伙伴的猎人,他们要么回到部族里,要么孤身一人游荡在海床上,像是丢了灵魂的躯壳。纵使这些人中的一些强打精神将逝去伙伴的牙齿或骨头带在身上继续狩猎,他们的心也永远不再完整,每当那些鲜活的记忆涌上心头,他们的表情都会变的苦涩不堪。这也是为什么变形者从来没有想要加入鲨齿部落的原因,他总觉得群鲨之父的猎人们从来都不是自由的,伙伴和信仰是套在他们脖子上的锁链,一头扯在群鲨之父手中,另一头则深至他们的灵魂深处。 不过费欧尼没有为杰奎雅伤心太久,因为他知道在极度悲伤和盛怒之下的猎人会把愤怒倾泻到谁身上。洛萨,这个不可思议的人类,以陆地生物的身体在海中击败了群鲨之父的子嗣。变形者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去的,所以在一阵轻微的划水声之后,费欧尼也朝着浅海奋力游去。 女猎手首先抵达了浅海,她呆呆的看着同伴的尸体在自己面前下沉,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使命。这打击对她太大了,而这死亡也来的太突然,谁能想到一个人类居然可以杀死它?以人类手里的那些根本无法在水中发挥作用的金属武器,他怎么能杀死它?他凭什么,他,他,“啊!”歇斯底里的吼叫在海洋中扩散,让所有的海洋生物为之一滞,这吼叫中包含的绝望,愤怒,难以置信如同海底爆发的炸雷冲击着它们的感官。 而洛萨本就脆弱的意识在这种哀嚎中也终于土崩瓦解,彻底跌入了粘稠的梦境里。费欧尼从下方接住了骑士下沉的身体,看了一眼还沉浸在痛苦中的猎手,然后果断朝着诅咒女士号冲去,他必须把洛萨交给女巫,让她们带着他离开。这是最后的机会,失去了两条手臂的自己绝对没办法推着船只逃离杰奎雅的追击,想要让这些人类离开,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巫的魔法上。 女猎手的哀嚎停止了,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像火山里流出的岩浆般炙热,这股炙热就算用整个大海里所有的水来抑制也无法浇灭分毫。这世上只有一种液体可以熄灭这怒火。那就是那个凶手,那个人类的血。他就在这里,等着我伙伴,我这就把那个该死的人类献给你,让你的灵魂可以在波涛里追逐他,撕咬他,我这就…“叛徒!”杰奎雅看到了费欧尼抱着洛萨的身影,她在激怒之下举起自己手中的弯刀,猛地顺着海流朝后者掷去!弯刀在波浪里回旋起来,并且越来越快,它带着猎人的愤怒在海流的推动下直奔自己的目标! “噗通!咚!”两个声音先后响起。前者,是费欧尼带着洛萨从水中跃出的声音,后者是二人一齐跌落到甲板上的声音。网虫见此顾不上其它,立刻冲上去检查洛萨身上的伤势。而费欧尼则挣扎着爬起来,张开嘴努力的发出人类的语言,“离开这里。”说完就在佩格的面前倒了下去,这时两名女巫才看到他的背后插着一柄鲨齿弯刀,刀身有三分之一没入了海妖的右腰,但是并没有将费欧尼刺穿。 暴风雨渐渐的小了,海上的风暴总是如此,来时快去时也快。两名女巫在渐小的雨幕中对视了一眼,她们都知道现在的情况仍然谈不上安全,虽然看刚才海上的样子洛萨应该是杀死了一头鲨鱼,但是鲨齿海妖的部队可不会只有一名猎手。“你有什么办法吗?”佩格问绮莉。 后者眨眨眼睛,露出了笑容,“当然有,而且你不是也知道吗?”得到这样的回答后,有着绿色长发的女巫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她知道绮莉说的是什么办法,但那正是她想要极力避免的事情,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咚!咚!”碰撞声从船底传来,让甲板上的女巫们险些滑倒。她们知道这是海妖在凿船底,面对女巫,即使是在大海上有经验的海妖也不会冒险露头跳到人类的船只上作战。他们会选择用更加稳妥的方式来战胜失心湾的统治者,那就是把她们的船底凿穿,等女巫们落入海水中时,那即使她们的巫术再危险,能发挥作用的也就不足十之一二了。 “该死的!这些海里的家伙!”佩格半弓着身子,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衡。她知道早已千疮百孔的诅咒女士号绝对撑不了多久,而她和绮莉也完全不擅长在水中作战。所以现在,即使一百万个不情愿,她也没有什么选择的办法了。身形较小的佩格靠近自己的女巫同伴,趁着晃动没有那么激烈的瞬间扑到了绮莉的怀里,这倒不是她想要从绮莉的怀抱中得到什么安全感,其实单要论危险性,在佩格心里绮莉和水底的海妖相差的并不多。 “以吾血之血,奉汝血之灵。”艰深古奥的咒文在两个女巫的口中同时念诵,紧接着两人张开嘴巴,朝着对方的脖颈狠狠的咬了下去。她们的牙齿刺破皮肤,直达里面柔软的组织,同伴的鲜血很快就顺着伤口流入了她们的嘴里。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加上自身受伤的疼痛让佩格皱紧了眉头,不过与她相反,绮莉的表情倒是显得异样的兴奋。这种女巫之间才能使用的巫术是女巫团成员们极少会去碰触的东西,因为即使是一同成长起来的女巫,相互之间也总是各有想法,而这个法术,会让两人对对方开放自己的一切。也只有这样,只有用另一个人的意识去使用自己本来所拥有的全部潜能,才能将潜能爆发时所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于是绮莉的头发开始变长,并且充满光彩,而佩格的眼睛里开始出现点点星辰,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意识驾驭对方的力量,这当然不容易,可好在她们终归是在一个体系下成长起来的同伴,这并非不可能。 “咕噜噜!”诅咒女士号,沉没了。这艘三桅帆船熬过了海啸,却没能熬过海妖猎人愤怒的攻击,它的船底有着十几个触目惊心的破口,在这样的破损下,没有船只可以不沉。可船只的沉没并不是杰奎雅的目的,她要的是那些躲在木头上的人类,以及协助了他们的费欧尼。但她什么都没找到,纵使女猎手一次又一次的在船体和附近的水域中寻找,她还是找不到任何有关这些人的踪迹。诅咒女士号上的几人,完全的消失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鱼人,弯刀和眼睛 释放潜能,对于女巫来说是一种禁忌。因为不管是天赋多差劲的女巫,她们所蕴含的潜在魔法力量都是极为危险的,一旦毫无顾忌的释放,那对于周围的普通人来说无疑会变成一场灾难。据说,在久远的年代,曾经有一个领主垂涎女巫的美貌和魔力,通过与巫师和其它阴影中的存在交易的方式,将一名年幼的女巫从家人身边带走,饲养在自己的城堡中。尽管这名领主对诱拐来的可怜女巫有着很多邪恶的计划,不过还没这些计划还没开始前就结束了,因为这名女巫实在太过年幼,一次她不小心跌倒的时候周围恰好没有人来安慰,感到委屈的女巫开始放声大哭,她的哭声笼罩了整个城堡。第二天人们推开城堡的大门,发现其中包括领主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变成了石像,只有那名女巫因为哭累了在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这故事当然有夸大其实的成分在内,一般来说年幼的女巫是不会有这么大的破坏力的。而且这故事也是以普通人的角度出发,用来教育那些自以为是的俗世君主他们的权势在不可思议的魔力下一文不值,对于女巫自身来说并没有威慑意义。 事实上,女巫团之所以禁止其成员,尤其是年轻的女巫随便挖掘自身的力量,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通过时间累积的经验女巫们发现,这种爆发性使用魔力的做法会极大的减少施法者本就比普通人类短上很多的寿命,而且还会从某种意义上降低这名女巫能达到的能力上限。不过在面对真正关乎性命的危险时,大部分女巫也没有机会去考虑之后的事情,所以这个理由并不能约束这些天性狂野的施法者。其二,或者说这条被年长女巫们不愿提起的理由,才是真正之所以要约束魔力使用的原因。而这就关乎到女巫这一族群最大的秘密,她们的起源。 “唔…”在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中,费欧尼逐渐清醒了过来。海妖的自愈能力本就强于人类,而变形者的自愈能力又强于寻常的海妖,这点尤其体现在他背后的两条手臂上,那两条与生俱来的多余肢体,即使被连根砍断也能逐渐恢复,费欧尼的身体的其它部分虽然没有这么夸张的生命力,但仅仅是一处穿刺伤,还不至于让这个海妖毙命。不过不立刻死亡并不代表着没有危险,如此严重的伤口必须经过精心的处理才能顺利愈合,否则一旦开始恶化,那生命力再强也只是徒劳的将其喂养给腐坏血肉的细菌。 海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醒来后立刻想要检查自己的伤口,却发现当他的手摸到背后的痛处时,那里已经被绑好了纱布,略微的粘稠触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草药味道都证明已经有人处理了他的伤势。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变形者才打量起他身边的环境。整齐却呆板的暗色砖块组成的墙壁和地面以及昏暗而压抑的空间让他立刻联想到了一个从小就在传说中提及的地方,那就是位于人类城市中央的黑色尖塔。出于好奇,费欧尼也曾经趁着其它次海啸的时候跟着海潮近距离观赏过这座古老的建筑,但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到这个建筑里面来。 “哗啦!”锋利的物体摩擦地砖的声音响起,费欧尼将视线投向声音的来处,看到一个虽然穿着衣服,可半个身体明显受到某种疾病困扰的人类孩童手里举着一只烛台,另一只手里拖着杰奎雅刺伤他的弯刀。“你醒了吗?鱼人先生。”赛赫用有些胆怯的声音问道。 费欧尼没有和人类孩童交流的经验,不过想到这里的位置以及这个孩子主动朝自己打招呼来看,他应该并不是很害怕海妖。于是变形者调整了一下身体姿势,让自己的双肩更好的接触空气,人类的平躺姿势对于海妖来说并不容易呼吸。“嗯,我想我是醒过来了,年轻的先生。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些,但干涸的喉咙还是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沙哑。 赛赫的身体在一震,他显然是希望费欧尼不要做出任何回应,这样他就能赶快回到海拉的身旁结束这趟恐怖的任务。想到海拉,孩子咬了咬牙,他必须完成女巫给他的任务,这是他唯一能帮到她的地方。于是赛赫壮着胆子,又朝费欧尼靠近了几步,接着小心的,非常缓慢的将手里拖着的鲨齿刀,放到了海妖面前的地板上。从这里可以看出这柄武器的重量并不重,想来也是因为要在海水中挥舞的关系。 “海拉女士说,你可能会用得上这个。那些怪物来的越来越多了,凭山怪一个人没法全都拦住,我们需要帮手。”孩子一字一顿的认真传述着。 “怪物?等等,孩子,你口中的海拉女士是谁?和我在一起的其他人类又在哪里?既然我在这,那他们应该也在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费欧尼说着,情急之下站了起来,看来给自己做伤口处理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专业,而且他,不,多半是她,估计还非常熟悉海妖的生理结构。 “唔…”变形者显然是低估了自己对于一个人类孩童能造成的冲击力,一个活生生的长满鳞片的海妖,可比那些形似蛤蟆的丑八怪要让赛赫害怕多了。毕竟赛赫已经看到了山怪处理掉太多的蟾蜍怪,他对于那些无脑的怪物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但此时见到费欧尼站起来,海妖瘦高的形象一下就令孩子意识到自己似乎离对方太近了。街头长起来的孤儿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什么反应?那当然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于是变形者抬起手,还不等说话,蜡烛的细小光亮就已经消失了。费欧尼挠了挠头,虽然在海妖里他也经常被骂做怪物,但那种咒骂和被孩童害怕还是有很大差异的。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变形者犹豫了片刻,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弯刀,既然那孩子提到了怪物,自己还是带着些自保的东西比较好。接着,他凭着记忆和对空气中潮湿气息的感知,朝着赛赫离去的方向走去,海妖的黑暗视力很好,即使没有拿着照明物也并不妨碍。 再说赛赫,当他慌慌张张的跑回海拉所在的房间时,他看到海拉和嘉伦以及另外两个跟鱼人一起出现的女巫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而在她们的身后,是一对昏迷的男女。其中男人的上衣已经被撕开,可以看到从他的双腕作为起点,两条诡异的暗褐色纹路蜿蜒向上,螺旋着延伸到他的锁骨附近,而后竖直向下,在他的胸口绘制出一副诡异的花纹。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小赛赫总觉得那副花纹里,有一只眼睛。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大女巫的指示 “我们没办法离开这里,你看看我和绮莉的样子,短时间内我们没办法再次动用这么大量的魔力!”佩格忿忿的说着,用手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之前的咬伤已经经过了海拉的处理,伤口上贴着和费欧尼类似的白色布片,但想来长发女巫并不是在向同伴指明她的脖子上还有旧伤未愈。即使是对于女巫来说,连续的释放自己的潜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下一次如此粗暴的使用魔力前,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在这段时间中女巫虽然不至于丧失施法能力,可是在法术的使用上却必须节制,否则真的有可能永久的失去魔力。 “那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办?”嘉伦大声的说着,用手指着房间外的走廊,“那些东西随时可能冲进来,就算它们冲不进来,这里的空气也根本撑不了多久,即使空气撑的住,外面那些海妖也会砸破墙壁把我们变成渔网里的鱼!与其坐以待毙,我们只有拼命这一条路!”看得出来,她现在正处在非常激动的情况下。这也难怪,本来在嘉伦看来,佩格她们才应该是来帮忙的人,结果现在虽然两组人成功汇合,却也一同被困在了堡垒之中。 面对这两位争的面红耳赤的同伴,海拉表现的颇为手足无措,她本来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但偏偏不论是嘉伦还是绮莉都是她为数不多在女巫团中相熟的人,而且眼下的情况也决不允许这四位年轻的女巫再这么犹豫下去。没过去一秒,海妖都有可能砸开堡垒的外墙,到时海水灌进里面,以她们的状态绝对不可能有机会逃出生天。但就如佩格所说,她和绮莉的状态并不好,放手一搏的代价很有可能是她们自己的生命,在这种情况下女巫宁愿拉着其他同伴陪葬也不会主动牺牲自己。说到底,她们并不对其他人负责,她们只对女巫团,或者说大女巫负责。 无奈之下,墓穴之女只能轻轻的拉了拉绮莉的衣袖,期望这位年轻一代中最具实力的女巫能出面说服二人。但事情却并没有那么顺利,绮莉此时的外貌已经变成了库伊拉的模样,正抱着双臂一副高深莫测的派头,她还没放弃继承假冒库伊拉从而继承后者遗产的计划。虽然,早在诅咒女士号上的一行人被魔力送到房间中的时候,嘉伦和海拉早就注意到了来人并不是库伊拉而是绮莉这件事,不过偏执的女巫还是在演着这出戏。 这四个女巫之间的气氛是如此紧张,以至于赛赫在注意到了她们尖锐的声音后完全不敢报告费欧尼苏醒的消息,只能胆怯的躲到一旁的角落里。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注意到在房间中央点燃的蜡烛上空,突然掠过了一道黑影。赛赫揉了揉眼睛,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确实看到了一只乌鸦从火光上方一闪而过,但这个房间里哪来的乌鸦呢?好在,他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那只乌鸦就主动引起了女巫们的注意。 “嘎!”不论是在何种文明的描述中,乌鸦或者说渡鸦的叫声都不会被形容的太过动人。但这也让这种多半和不详联系在一起的叫声非常具有辨识度。只是一声鸟鸣,落在蜡烛旁的黑色鸟类就成功的吸引了四名女巫的注意。而她们也一眼就认出了这只乌鸦的主人,无他,现在能这么自由的出现在这座密闭堡垒中的乌鸦,在整个失心湾附近的地区也只有一只。 “大女巫阁下。”年轻的女巫们纷纷对着乌鸦行礼,她们知道大女巫可以通过这只禽鸟的眼睛看到遥远地方的事物,甚至还能利用乌鸦释放一些魔法,这在其他对魔力控制难以与真正通过学习掌握魔法的巫师相提并论的女巫们来说简直难以置信。而也正是这种能力,让这位年老到从不远离汤锅的女巫得以控制女巫团的各个角落。只要在失心湾的土地上,从阴影中飞出的乌鸦就是窥视一切的眼睛。 “嘎!”不知道算不算是对嘉伦等人的回应,乌鸦再次发出了难听的叫声。与此同时,它伸出脚爪,在桌子上指了指。在它的脚爪前方,木质的桌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用蜡油写出的符号,这是一个流行于各个女巫团体和个人之间的符号。它的意思是,宴会。 嘉伦在看到这个符号的时候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她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说道,“可是我们没有准备宴会的材料,既没有客人也没有菜肴。这样的宴会是不会成立的。”站在她旁边的佩格和海拉也立刻附和起差不多的话,从她们的态度上可以看得出来,这几个年轻女巫对于“宴会”有着非常严重的抗拒心理,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绮莉也露出了不太舒服的样子。 但乌鸦只是歪了歪头,暗黄色的眼睛里黑色的瞳仁像是被封在琥珀里的昆虫。“嘎!”它叫了一声,张开翅膀引得旁边的烛火一阵摇曳。嘉伦几人立刻低下头,害怕是自己的抗拒违逆激怒了大女巫。翅膀拍打的声音,消失了,女巫们抬起头,发现那只乌鸦已经不在桌子上,可还不等她们松口气,海拉就拉了拉同伴的衣服,让她们看向一旁晕倒在一起的男女,那是洛萨和网虫。只是现在,在他们的身上,两只暗黄色的眼睛默默盯着几人看了一会,然后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想,大女巫的意思是让我们把他们当成菜肴。”海拉犹豫了一下说道。她在说话的时候尤其注意了一下佩格和绮莉的反应,毕竟这两个人类是她们带过来的,而且那个男性的身上还有着严重的伤口以及类似海神之索却又不是的诡异纹路。她不确定这两人对于另外两名女巫来说是什么人。 “唔…”佩格捂着脑袋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她不敢违背大女巫的意志,要知道当初只是一个简单的信号就足以把她从遥远的苍狮召回,可见大女巫的威信对于这些在女巫团中出生的新一代到了何种地步。但另一方面,洛萨和网虫都不是普通人,后者还好说,虽然没有她指挥那只大蜘蛛可能没那么听话,但洛萨却不同。抛开他俗世中的财富和爵位不谈,这位战士的背后可还站着起司这名灰袍法师在。如果洛萨本人因为多管闲事在战斗中死去,那灰袍恐怕也不能多说什么,可是如果洛萨的死是因为女巫们为了自己保命把他当成了菜肴?佩格完全不想知道灰袍和大女巫哪个更加强大,因为不论结果如何,她们这四个当事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嘉伦冷眼看着苦恼的佩格,虽然她刚才还和后者吵成一团,并且现在还是一副仍然在生气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相当尊重其他的女巫同伴。“这两个人是你们带来的,你们自己决定他们的下场。” 片刻之后,随着堡垒上方传来的越来越激烈的碰撞上,佩格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们还是…”可她的话还没说出重点,绮莉就突然窜了出来,打断了前者,“好啊,我们来举行宴会吧!”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女巫的宴会 女巫的宴会,听起来似乎是指由女巫主办或者有女巫参加的宴会,亦或是女巫之间的私密聚餐。以上三种说法都不算错,因为真正的女巫宴会包含了以上三点,第一,主办者必须是女巫,而且最好是位资深的女巫。第二,参加宴会的人员亦需是女巫,这里倒是不需要她们具有怎样的资格,只要生来就拥有女巫之血就有了入席的邀请券。至于第三,这场宴会确实也只属于女巫,那些并非女巫的参与者在宴会中只有两种可能的身份,客人和菜肴。简单来说,女巫的宴会就是一场以“菜肴”的生命或者其它东西作为祭品,由女巫们作陪,宴请“客人”的魔法仪式。 这种被称为宴会的仪式是从多久出现在女巫们的传统里的已经无从考证,或许只有最年迈的女巫还能从久远的记忆里依稀取得这部分的记忆。但可以肯定的是,女巫们之所以会容易受到当地居民的发现并遭到驱逐,很大程度上与这种宴会有关。一些醉心于魔法的女巫团体甚至会狂热的将宴会定为每隔一段时间必须举行的仪式,而参加这种仪式的女巫越多,宴会的规模也就越大。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女巫集会就是以此为契机发生的,据说这些参加的女巫们趁着夜色潜入一座熟睡中的城市,将城市里的男女老少通通变成了菜肴,而宴请的对象,则是具有瘟疫之源之称的恶魔领主。 那么既然如此,有资格担任这种禁忌宴会客人的存在也就很清楚了。恶魔和魔鬼自然是宴会上的常客,这二者对会献上祭品取悦自己的女巫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甚至有传闻曾经有女巫利用宴会的契机,骗取了魔鬼的服务,这可是在其它情况下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可失心女巫团并不是会依赖这两种存在的女巫团体,虽然大女巫并不禁止女巫团的成员与这两者接触,但女巫团却不会以团体的名义触碰。这也就是说,没有恶魔和魔鬼会在此时有到来失心湾的理由,毕竟这是一场没有邀请函的宴会,尤其还是仅仅由四名年轻女巫主办。 所以,会被这场宴会吸引来的东西就很清楚了。那必然是具有足够帮女巫们脱离困境的力量,且会对这种仪式感兴趣,自身又处在失心湾附近的东西。简单来说,这场宴会的参加者,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恶魔和魔鬼更加危险的邪恶存在。但现在女巫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很快,房间的最深处被清空,惨白色蜡油画成的魔法阵象征着宴会的桌子,被安放在其中的洛萨和网虫就是菜肴。女巫的仪式从来都是极为隐秘的,所以为了阻隔可能的干扰和好奇的视线,海拉用厨房里本来就有的肉类做了一道屏障。在这道屏障之外,赛赫,山怪和费欧尼还在奋力的抵抗着想要靠近的蟾蜍状怪物,而在屏障之内,女巫们则在昏暗的烛光下褪去了衣衫。宴会可不仅仅是吃喝,作为主人们的女巫有义务用身体让客人愉悦。而那些在狂乱宴会后诞生的畸形种子,也可以成为女巫们释放禁忌魔法的材料。 “我讨厌这种宴会。”佩格皱着眉头用手臂遮挡着自己的身体。可能是多少受到了灰袍法师和苍狮精神的影响,现在的她有些无法接受之前女巫团中的长辈在介绍宴会仪式时所提到的狂乱的快乐。这倒不是说佩格拒绝享乐,只是快乐也应该是适度的,一旦快乐无节制的扩大,那它和痛苦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差别了,都是会让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的毒药。 海拉同情的拍了拍佩格的肩膀表示安慰,她虽然没有像后者那样表现的羞涩难当,但从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位墓穴之女也不乐意举行这种危险的仪式。只是既然这是大女巫的指示,而且绮莉和嘉伦也表现出了积极性,她没有理由和能力去反对那两名同胞。至于洛萨和网虫,这还真不在海拉的考虑范围里,她并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至少对于那些成年人不是。 嘉伦站在法阵的另一边,对另外三人做出开始的手势。四名女巫围绕着蜡油组成的圆形魔阵,开始慢慢移动起来,起初,她们只是绕着圆圈走动,接着,女巫们的步幅开始出现变化,她们开始小步的跳跃,上身也跟着做出动作,感觉就像是在模仿海中的水草。与此同时,四名女巫的眼睛也在身体的移动中逐渐失去焦距,她们的嘴巴张开,无声的念诵着某种名号,那是即将在这里现身的邪灵在自报家门。 “咕噜,咕噜噜”海水翻涌的声音从女巫们脚下的地砖缝隙里传来,一些暗蓝色和惨白色相间的粘稠物质顺着缝隙缓缓溢出,将洛萨和网虫朝着两个方向推开。一尊怪异且扭曲的塑像,逐渐在烛火中成型。当女巫们停下她们癫狂的舞步,重新拥有思考能力的时候,她们看到在法阵的中央矗立着的可怖具象。那是一个类似海床底部生活的穴居鳗鱼的东西,它从地砖上探出身子,肥大粗壮的柱形躯体几乎要与房间的顶部齐平,而从这身体的中部开始,一个个粗细不等但至少与成年人腰肢相差不多的分叉就柔软的垂下,那分叉的前端,是丑陋的鳗鱼头部。 眼前的存在已经丑陋的超出了女巫们的预期,要知道即使是恶魔和魔鬼,它们在现身人前的时候都会用一副还过得去的模样。但是眼前的东西,就好像是由纯粹的邪恶意念所组成的树木,周身散发着阴冷且令人窒息的绝望。如果她们知道要来赴宴的是这种东西,恐怕女巫们宁可选择违背大女巫的意愿。但事实已经如此,再去后悔也来不及了,嘉伦作为四人中最具有责任感的人,咽了口唾沫后鼓起勇气尝试着开口说道。 “尊敬的阁下,感谢您愿意屈尊来到我们的宴席。对于您的到来,我和我的同伴都感到无比的荣幸。” “听到了吗?她说她很荣幸!”一只鳗鱼的头颅张开嘴,露出里面两排锋利的牙齿,发出尖锐的声音。 “她感到荣幸?我们却不这么觉得。”另一只头颅里发出冷漠的声音。 “我们总是这样!她可是第一个见到我们没有吓的排泄的人类!”又一个声音说。 “她不是第一个,那里还有三个。”…… 越来越多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的话语从这怪物的数不清的头部上的嘴里发出。它们似乎没有一个统一的思想,每个头颅都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或者只是单纯的在给另一个头颅的观点找麻烦。于是争吵很快开始了,那些鳗鱼们互相恐吓着,甚至脾气比较暴躁的已经和旁边的鳗鱼绞在了一起。 “我有预感我们的宴会会很有趣。”绮莉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存在,说道。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挑剔的客人 长着无数鳗鱼脑袋的古怪存在喋喋不休的争吵着,如果仔细倾听的话,可以发现那些头颅所讨论的话题早就和一开始无关,甚至在不同部分的头颅所讨论的话题也不尽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头颅都保持着自己的观点,完全不接纳其它同类的说法,这也让它们的争吵完全没有平息下来的意思,如果放任这些家伙继续下去,可能过了几天甚至几年的时间它们仍然在这里互相反驳。 嘉伦几次张口试图打断这些头颅之间的对话,但是那些鳗鱼脑袋却根本不理会将它们呼唤来此的女巫。佩格和海拉则是根本不想和这个丑陋而扭曲的存在扯上关系,她们巴不得这个怪物就这么自顾自的沉浸在辩论和争吵里,忘记被召唤的理由。所以四名女巫中,最后终结了这份混乱的人反而是她们中天性最趋向混乱的绮莉。或许也正是这份混乱,才能让她理解这怪物身上的混乱。 “够了!全部给我停止!”很少有人能在不穿衣服的情况下把话说的如此有气势,而如果说话的人是名女性,她喊话的对象则是一只扭曲的怪兽的话,那这份气势就显得更加可贵。绮莉的话语里带上了魔力,这让她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变成了咆哮,但这种蛮不讲理的讲话方式对于大部分生物来说都是一种挑衅行为。所以,当那些鳗鱼脑袋全部闭上了嘴,无数双眼睛从房间高处的黑暗中盯着绮莉的时候,其他女巫都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些发凉。她们很害怕下一秒那些怪物就会伸出脑袋将绮莉分而食之,接着袭击其余的所有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些鳗鱼并没有被绮莉的举动激怒,相反,它们似乎对这个敢于对自己大吼大叫的女巫产生了兴趣。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一只头上戴着几只藤壶的脑袋开口说道,“你叫我们停下,小肉人。但你要我们停下做什么呢?” “哈?”绮莉插着腰,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说我要你停下干什么?你不是响应我们的召唤来帮忙的吗?现在你居然反过来问我?” 似乎是被这话提醒,所有的头颅立刻又开始躁动起来,其中一些低声欢呼着,“宴会!宴会!我们喜欢宴会!虽然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而另外一些则在大量着房间里的环境,对这个房间评头论足,俨然就是一副美食家的做派。好在在场面再次混乱起来之前,那只头上戴着藤壶的头颅再次开口说道,“确实,我们响应邀请而来。但我们记得邀请里说了会为我们献上菜肴,那么小肉人,菜肴在哪里呢?还是说,你就是给我们的菜肴?”那只鳗鱼说着,有意张开它的大嘴,一股恶臭从里面飘散而出,但那不是肉类腐烂发出的恶臭,而是某种更加污秽和肮脏的东西。 绮莉冷哼了一声,朝后退了两步,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她害怕,只是纯粹觉得恶臭难当罢了。“他们不就在你脚下吗?还是说你并没有脚?”女巫说着指了指昏倒在怪物旁边的网虫和洛萨。从语气和表情上丝毫看不出这两个人是和他有着出生入死交情的同伴,或许在女巫的眼里,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人可以被称得上是同伴也说不定。 数量庞大的鳗鱼头颅顺着女巫的手指发现了晕倒在蜡油法阵中的两人,它们开合着布满锋利牙齿的大嘴,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将其撕碎吞咽。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这些鳗鱼就对着这两个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它们兴致缺缺的缩回身子,丝毫没有动嘴的意思。“我们不喜欢你的菜肴。”怪物的一颗头颅说道。 “为什么?他们可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作为祭品难道还不够吗?”嘉伦有些难以接受,在她看来一次性献祭两名如此强悍的战士已经是非常奢侈的行为了。要知道,虽然没有见过洛萨和网虫清醒时的样子,但只需要简单的查看他们的身体就能知道这两人绝不是寻常的海盗匪徒可以比拟,他们是真正受过训练,并且一直处于战斗的第一线的战士。这样的祭品即使是恶魔和魔鬼也不会觉得不满,对于前者来说,吞咽强者的血肉远比吞噬弱者的要来的畅快的多,而魔鬼则会看中这两具身体以及身体中的意识所蕴含的价值。 “战士?我们可不在乎他们是不是战士。”一只鳗鱼头颅伸到嘉伦的面前,发出阴冷的声音。另外一只也帮腔道,“他们是战士还是诗人还是男人或者女人对于我们来说都没意义!这样的肉食我们只需要弄翻几艘船就要多少有多少!”“对,没意义,没意义!”“我们吃人肉都吃腻了,一点也不好吃,尤其是那些水手,身上总有死鱼的腥臭味。”…… 这倒是让女巫们有些始料未及的事情了,毕竟很少有邪魔会不喜欢活祭,只能说这个扭曲的怪物着实是个异类,又或者是因为它自身的存在太过于特殊从而让它的兴趣与普通的邪魔不同。“那你想要什么?”绮莉开口问道,如果这句话是对魔鬼说的,基本上就已经是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后者。不过这怪物虽然头颅众多,但每个的智力看起来都不会高于人类的水平,所以在和它交流的时候也没必要使用过于严谨的词汇。 “我们想要什么?”戴着藤壶的脑袋用古怪的口气重复了一次这句话。它周围的脑袋也纷纷低声重复着,很快,所有的脑袋都安静了下来,好像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它们到底想要女巫支付什么作为报酬。 海拉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感到异常,她轻轻的拉了拉佩格,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同伴,而后者也能理解她的担忧。因为很明显,这些鳗鱼的思考方式是非常分化且极端的,而绮莉的问题又是把它们当成是一个整体来询问,所以按照刚才的情况来看,接下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每个鳗鱼头都提出一个自己的愿望然后和同伴争论不休。到那个时候,恐怕每一个脑袋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而可怜的女巫们如果不满足所有的愿望,估计就没办法真正得到这个怪物的帮助。 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两名女巫的意料,那些头颅在沉默后突然异口同声的说道,“一个灵魂!一个纯洁的灵魂!我们想要他,想要他变成我们的一员!想要,想要!献给我们,我们将实现你们的愿望,任何愿望。”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纯洁的灵魂 ? “纯洁的灵魂?”嘉伦皱了皱眉头,她对这个要求有些意外。毕竟虽然邪魔们一直都有收集灵魂的习惯,但是在女巫们的经验中,这些怪物所渴求的往往是某种特定人物的灵魂,比如某位曾经给他们带来过麻烦的战士或者他们的后裔,亦或是带着某种罪孽的痴愚之人,好像嗜酒者或暴食者。但纯洁的灵魂,这可是个怪异的要求,而且必须要搞清楚的是,所谓的纯洁到底是何物。 “纯洁的灵魂!”一个头颅兴奋的喊道,虽然鳗鱼的脸上不存在表情之类的东西,但它的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渴求。“没错!纯洁的灵魂,没有污染的,能够让我们完整的灵魂!”另一个头颅低吼着,它从嘉伦的肩上绕过去,从女巫的另一侧对她诉说着。 绮莉倒是没有其他同伴的犹豫,她很果断的点点头,“好啊,你们想要纯洁的灵魂对吧,正好海拉之前捡来的那个孩子就给你吧。” “绮莉!”海拉惊呼一声,她虽然没有真的要保护赛赫的意思,可是安静的死于提取海瘟的实验和被邪魔夺取灵魂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身为墓穴之女的海拉并不会因赛赫即将迎来死亡的命运而不忍,毕竟她自己就是在墓地这个常人生命的终点出生的。但这不意味着她会把那个可怜的孩子交给怪物,女巫们知晓一旦被这种邪魔夺去灵魂,要面临的可能就是数不尽的折磨。 不过,长着大量头颅的怪异存在似乎并没有同意绮莉的提议,在海拉焦急的目光中,那些海鳗轻轻摇晃着细长的身体,做出拒绝的姿态。“不行,那孩子的灵魂说不上纯洁,和他的躯体被诅咒了一样,他的灵魂也充斥着自卑,懦弱这些杂质。如果我们想要的东西只是这种程度,我们随便去找一个喝醉酒的水手就可以了。”头上戴着藤壶的海鳗说道。 “不如说,在这个建筑里的所有人类和女巫都不符合我们想要的标准。你们都不具备纯洁的灵魂,你们的灵魂都混杂斑驳,虽然我们很欣赏这样的灵魂,但这样的灵魂我们已经有太多了,不需要再多了。”另外一颗头颅补充道。其它的头颅也跟着应和着,“没错!太多了!”“我们不需要更多的我们!”“我们只要纯洁的灵魂,一个就好!”“纯洁的灵魂!”… “停停停!你们这群鱼脑袋的家伙给我闭嘴!”绮莉再次用她独有的方式平息了邪灵的躁动。当然更多的可能性也许是因为邪灵本身并不具备人类口中所谓的尊严或者类似的东西,所以它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女巫见那些鳗鱼头冷静了下来,非常不客气的一把抓住那个戴着藤壶的鳗鱼脑袋,将对方拉到和自己同样的高度,“我说你是不是想找茬?你要是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提出这个要求?故意找我们麻烦是不是啊?我警告你,虽然我们是有可能会死在这里,但是戏弄失心女巫团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只被绮莉抓在手里的鱼头张开嘴,挣扎着想要从女巫手里摆脱,但是在后者感受到对方的反抗,索性将鳗鱼的身体夹在了腋下,一副绝不放手的打算。旁边的鱼头见状却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反而显得有些委屈,或许在它们看来自己的要求提的已经很清楚了,完全就是这些女巫揣着明白装糊涂。于是一只瘦弱一些的鳗鱼从同伴中伸出来,开口说道,“并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耍你们的意思。”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才能给你们纯洁的灵魂?”嘉伦见到这样的情景也有了些胆气,代替绮莉开口询问起来。这也是她担心如果绮莉继续由着性子和邪灵交谈可能会让邪灵产生真正的反感情绪,毕竟绮莉做起事来总是过于出人意料,即使这次她的强硬态度取得了好的效果,也没人可以保证下一次也会是这么幸运的结果。女巫们不反感赌博,但在事情不必放到赌桌上之前,她们更乐意使用更稳妥的方法。 海鳗们似乎犹豫了一下,它们的目光开始分散向各处,但唯独躲开了嘉伦的眼睛。不过在从建筑物上方传来的碰撞声催促下,这些家伙最终还是将视线聚焦到了两个地方,也就是在这个狭小空间中的两个不清醒者身上,洛萨和网虫。“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灵魂是绝对纯洁的。”“就是在自然情况下诞生的初生之物。”“女巫们没办法制造纯洁的初生之物,女巫只能制造女巫。”“但人类不同,他们可以,而这里有一个雄性和一个雌性。”“我们可以等,人类的生产周期在我们看来并不是漫长的时间。”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这并不代表着女巫们会立刻笑着接纳这个提案。绮莉松开了夹着鱼头的手臂,闪烁着魔力的眼睛里出现了古怪的神色。不只是她,在场的四位女巫都感到了不同程度的不适。诚然,她们是女巫,不被人类所接受者,隐于人群之中的异类,甚至连繁衍都是靠吞噬人类的男性来完成。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们不具备人性。而这种天性就包括了所有雌性哺乳动物都会具备的本能,对初生幼崽的母爱。如果所谓的代价是让女巫们献上某个成年人的生命,她们不会有太多犹豫,甚至再夸张一点,如果是献上一个十几岁孩子的生命,她们也能接受。归根结底,具备思考能力的生物是可以被当成平等的存在的,而杀死一个与自己平等的存在,总还能在心理上安慰自己这只是自然界的物竞天择。 可幼崽不同,这些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对所有事物全然不知的小生命是绝对无辜的,而不论男女,在面对这样的无助的存在时都难免新生不忍。更何况现在邪灵的要求是让她们主动创造出这样一个无辜的灵魂,再在它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将其送入那扭曲邪恶之物的口中。这是真正的邪恶之举,无从反驳,无以辩解,或许它事出有因,或许可以算得上合理,但它仍然是罪恶的,是无法洗脱的罪孽。 “让他们交配,然后怀孕,对女巫来说不是难事。”“对啊,只是一个婴儿而已,你们可以骗他们那本来就是个死胎!”“或者趁他们不注意带走那个婴儿,办法很多。”“他们不会知道的,他们不会知道我们的交易。”“来吧,只是一个跟你们无关的婴儿而已,答应我们,我们会解决你们的困境。” 在四名女巫中,海拉的心肠最软,她紧紧咬着嘴唇,即使已经有血液流出也不自知。墓穴之女的眼睛紧张的看着绮莉,她生怕这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同伴会满不在乎的答应这个条件,那时她该怎么办?反对吗?还是背负起罪孽选择苟且呢?海拉不知道。纠结于此的并不仅仅是海拉,佩格和嘉伦全都陷入了同样的困扰中,女巫不是怪物,她们深知这一点。但如果今天自己同意了这桩交易,自己以后真的还能这么确切的说出这句话吗?这场交易的代价,绝不仅仅是一个无辜的灵魂,这四名女巫都知道,一旦交易成立,她们也将丢失掉自己的某些东西,而且可能永远无法寻回。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碎裂之兆 ? 海底只有碰撞的声音和波浪的声音在回响。被装上了混杂了金属的撞头的鲸鱼在鲨齿部族的海妖指挥下一次次的撞击着这座矗立在海中的黑色尖塔。可以明显的看到那些组成建筑的沉重黑色砖块已经出现了变形和裂纹,一般来说,这种内部中空的水下建筑一旦外层受到细微的破坏,海水中的水压就会趁势而入,将小小的裂纹变成足以致命的破口。 但很显然这座尖塔的制造者对此早有准备,海妖们已经发现在表层的砖块下面还有着一层同样材质的墙壁,而且这两道墙壁之间还有着一层缝隙,正是这层缝隙里灌注的海水抵消了撞击内层墙壁的力量,让这座建筑物的水下抗击打能力提升到了前所未见的高度。无奈之下,海妖们只能继续驱使着鲸鱼继续凿击内侧墙壁,但他们也不敢肯定这第二层墙壁的下面,是不是还有第三层。 鲸鱼们哀嚎着,它们发出的高频声波在海水中凄厉的飘荡,一些海妖战士甚至已经露出了不忍的表情。照这个趋势进行下去,等这座堡垒被攻破,他们好不容易驯养的这些海中巨兽也会彻底失去继续服役的能力。这可是鲨齿部族多年才累积下来的战争财富,是他们可以和烈涛部族叫嚣的资本,如果在这里赔个干净,可以预见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几个世代中部族的发展必然会受到影响。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鲨齿战士敢于站出来对这次行动提出异议。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对女巫团领导的失心湾人类聚集地实在是缺乏好感,而且这次行动乃是群鲨之父的旨意,其中的意义容不得猎人们反驳。而另一方面,真正让这场攻城战变的如此寂静的原因,是从巡逻中归来的杰奎雅小队。在部族中具有最强猎手之称的杰奎雅身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没人怀疑她现在会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随手杀人。 至于女猎手糟糕状态的来源,鲨齿的族人已经有所发现,那只几乎成为了杰奎雅标志的巨鲨并没有出现在主人的身侧,而杰奎雅的腰带上也对了几颗还沾染着鲜血的鲨鱼牙齿。情况显而易见了不是吗?可真正让鲨齿战士们感到疑惑的是,在这片海域中,究竟是谁有能力当着这位猎手的面杀死她的伙伴。这恐怕是烈涛氏族祭司长都不具备的能力,更别说那些在海水中连施法都不能完成的女巫,他们唯一能猜测到的结果,估计也就只有某种极其凶猛难缠的巨型海怪。深海中的怪异一直是海妖们最大的敌人,几乎所有在颂歌中战死的海妖战士都是因为与海渊中的恐怖作战而亡。 但海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和代表着群鲨之父意志的猎人发生冲突呢?海妖们不知道,他们知道的是,现在必须尽快攻破眼前的堡垒,让这位因为愤怒而热血翻涌的猎手冲进去肆意杀戮一番,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于是控制鲸鱼的海妖只得不顾那些惨叫,催促着巨兽用更加猛烈的攻势攻击黑色堡垒,任凭一些鲸鱼的嘴里已经流出了血沫。 “轰咔!”在不知道多少次撞击之后,一声清脆的响声激起了所有鲨齿战士的注意。他们看到在鲸鱼缓缓后退后,那处被连续撞击的墙壁终于产生了一道开始泛出气泡的裂纹,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再多一次撞击,这处被人类视作地表的建筑就将在海妖们的攻势下彻底屈服。杰奎雅握紧了手中的长柄武器,这武器在费欧尼逃跑的时候被随意的丢到了海床上,在失去了鲨齿弯刀之后,女猎手没有更好的选择。 杰奎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道裂缝,她已经决定要第一时间冲入建筑内,趁里面的人类淹死之前找到他们,然后逼问出费欧尼以及他带走的那几个人类的下落。不过她不会知道自己正在寻找的仇人就在眼前的建筑物中,要不然她应该会现在就冲上前去试图从缝隙中穿过吧。也幸好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在黑色尖塔的内层墙壁即将破碎之际,一些黑色的液体顺着裂缝流了出来。 “停下!”鲸鱼背上的海妖惊叫着,他发现自己身下的巨兽在见到那些黑色液体后竟然不受控制的开始掉头全力远离。这本还不算什么大骚乱,可为了早点进入堡垒,海妖们的队伍正是呈包围状集结在尖塔附近,鲸鱼们突然的异常令它们直直的冲向鲨齿海妖的阵线。霎时间惊叫声此起彼伏,训鲸者高叫着让前方的同胞让开,猎手们仓皇的躲避着冲来的鲸鱼以及因为避让鲸鱼而撞过来的同伴,一些鲨鱼为了保护主人奋不顾身的冲上去试图改变鲸鱼的游动方向。混乱,在海中弥漫着。而在这些混乱不堪的场景中,杰奎雅依然保持着镇定。 女猎手拨开朝自己冲过来的海妖,从杂乱的人群中找到通往目标的航道,水中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仿佛完全消失了一样。当然,她并没有失去听觉,只是在大脑和身体感官高度集中地情况下视觉听觉触觉等感觉被统合成了一种更加完整且直观的感觉,这是很多战士都曾经有过的体验。当杰奎雅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来到了尖塔的附近,在这里,她可以轻易的看到黑色内层上的裂缝,以及从中冒出的气泡。 “!”猎手突然对着墙壁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她的身体先于大脑命令她做出这样的动作。接着,她才听到在混乱的呼声下所掩盖的东西。那是无数个声音所组成的窃窃私语,没人能真的听清它们到底在说什么,但只是模糊的听到这些对话的大概,就足以让人觉得心浮气躁。杰奎雅不敢移开自己的视线,即使那些黑色的液体在海水中扩散开来朝着她的方形涌来,她也不敢移动身体,猎手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东西在从那个裂口里出来,而眼前的这些黑色物质和洋流下的低语,只不过是那东西登场前的铺垫。 黑暗,从尖塔的一个点作为起始,在海中不断地扩散却不见被稀释。这片洋溢着令人烦躁的黑暗像是某种巨型乌贼吐出的大量墨汁,迅速笼罩了围攻尖塔的鲨齿海妖们,然后就不再扩散。而海妖们,则久久的没有从墨汁的边缘冲出。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猎人与邪魔 杰奎雅仰望着黑暗中的东西,在女猎手的生命中,她从未学到过有关眼前存在的知识,她也从未知晓海洋中何时孕育出来了如此畸形的怪物。没错,怪物,即使是初见她亦可以明确的意识到对方绝非自然环境中的生灵,因为即使是最混乱无序的波涛,也没法造就如此的异形。那像海底火山喷出的杂质般高耸的躯干,以及从上面分裂下来的如同海葵一样的肢体,海鳗的牙齿绝不应该长着倒钩,眼睛里也不会露出那般可怖的光芒。 “有趣,真有趣。”鳗鱼的头部开合着,用海妖的语言低声倾吐着戏谑的声音。“我们的黑烟对她不起作用!”另一个头颅呼喊着,但是从中却没有招式失灵时应该有的惶恐。“鲨父的猎人,她的感知确实有可能超出我们的黑烟。”戴着三颗藤壶的脑袋较为冷静的分析着。“她不是鲨父的猎人,我们没看到她的鲨鱼!”“她的鲨鱼死了!我们知道,我们看到了,听到了,也嗅到了。”… 杰奎雅的手臂有些颤抖,她注意到随着那朵丑陋畸形的海葵伸展开来,组成它的每一条鳗鱼都具有一口吃掉一名海妖的大小。当这些可怖的怪物从四面八方盯着自己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一群高高在上的巨人在谈论他们眼中的蚂蚁。渺小,往往也意味着无力,在海洋中尤其如此,毕竟再勇猛的沙丁鱼也没办法击溃骚扰自己的巨鲸,当遮盖阳光的蝠鲼从水中游过,虾蟹都只能躲回礁石的阴影下祈求平安。 但猎手本就是为了打破这种因天生的限制而划分的等级制度而生,他们的武器和经验足以弥补体型上的劣势,他们的勇气和智慧则将自己从被动的一方变为主动。“以群鲨之父的名义,肮脏的邪魔,你们最好滚回海渊里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杰奎雅挥动着带有热量的长柄武器,她怒喝道,期望自己侍奉的神明可以震慑这些口吐人言的异类存在。 可怒喝只换来了嘲笑,数以百计种的嘲笑,“看啊,小猎人生气了。她让我们滚回去呢!”“我们好害怕啊,群鲨之父,哦,他的名字让我们颤抖,嘻嘻!”“你可以喊的声音再大一点,看看你口中的父神会不会来帮助你。”在这众多的嘲笑者中,一只长着六只眼睛的鳗鱼缓慢的靠近了杰奎雅,它的六只眼睛里满是恶意,口中的舌头像蛇一样分叉,“你的神是个懦夫,可怜的小家伙。他不过是个躲在鲨鱼皮囊下的水母,除了催促你们为他献上更多的猎物,他什么都不会。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全知亦是全能,我们是万也是一,我们,才是这片海洋的主宰。” 邪魔的低语侵扰着猎人的大脑,杰奎雅有那么一瞬间差点真的相信了面前巨兽的花言巧语而背弃她的信仰。但她腰带上的鲨齿却刺激了她的精神,在女猎手的眼中,她仿佛看到了同伴灵活的身形在自己身边游动,将迷惑自己的力量尽数撕碎。这让她想到了流传在猎人们中的古语,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从不信仰父神,父神也从未选择我。我只遵循最崇高的狩猎之道,而这条道路的名字,就是群鲨!我不是谁的奴仆,我是崇高的猎手,为狩猎而生,因狩猎而死!”猎手的牙齿在宣誓中逐渐变尖,同时在她的意识中,某种可以更加明确的感知热量和血液的感官正在生成。这一刻,她既是海妖又是鲨鱼,她所遵循的道路以这种方式来回报自己的践行者。 “噗!”快速的冲击稍纵即逝,杰奎雅的身体从六只眼睛的鳗鱼头上弹开,她手中的武器上带着刚刚刺出的黑色血液,浓稠的像是化不开的黑夜。“啊啊啊!”痛苦的呻吟从无数个头颅里爆发,它们的感觉是相通的,每一颗头颅都感受到了,那被人活活挖去一只眼睛的痛苦。“你要付出代价!”张开大嘴的怪物从下向上追击着猎人,长满螺旋状倒刺的大嘴让人联想到章鱼的口器。 但猎人可不是那么好抓住的,杰奎雅根本不需要低头就知道下方的状况,她快速的游动着,脑中思考着战胜这庞然大物的方法。不能远离它,因为距离的优势在怪物那边,自己可以偷袭它一次,却不能抵挡多个头颅的联手夹击。所以胜算不在远,而在近。“哼,代价?我可不觉得对付你这样的东西还需要付出代价。”女猎手叫嚣着,身形一转朝着那丑陋畸形的躯干游去。 “杀了你!”“撕了你!”“生吞了你!”附近的海鳗吼叫着加入了追猎的行列,它们从各个方向长着大嘴而来,组成一道利齿的渔网,试图封锁杰奎雅的道路。可女猎手早就熟悉了在狭缝中穿行,她还年轻的时候就曾经在错综复杂的珊瑚中锻炼自己的敏捷,所以即便面对数长大嘴,杰奎雅还是能够从容的找到脱困的道路,她通过变速的游动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的真实速度,长在背后的鱼鳍让她可以在游动中完成夸张的转向。 加速,减速,左转,俯冲,闪转腾挪间杰奎雅已经十分接近怪物的躯干,而最早试图吃掉她的海鳗们已经被猎人戏耍的全部缠成了一团。甚至由于那些海鳗的躯干所组成的屏障,离得再远一些的头颅根本无法穿过缝隙来攻击杰奎雅,女猎手的神情变得愈加平静,她意识到这头怪物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而既然所有的头颅都有着共同的痛觉,那不难猜测它们也在共用其它的重要器官,所以那躯干里一定有着这东西的要害! 锋利的金属尖端在水中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轨迹,杰奎雅的双手高抬,手中的武器朝着面前的肉体狠狠刺入!“你好啊,美人。”想象中的血肉飞溅并没有发生,一只布满几丁质甲壳的手臂从躯干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猎手的武器。同时,手臂的主人,一个有着海妖上半身的怪异肉瘤从躯干中探出身子,用下流的语气说道。 “什么?”杰奎雅被这始料未及的变故吓了一跳,她本能的想要后退,却发现那东西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肩膀。情急之下,猎手将身体弓起来,如虾一般蜷缩,然后利用自己的双腿重重踩在对手的胸口!可这一击同样没有起到作用,杰奎雅只觉得自己一脚踩进了海床上的沙坑,眼看着双腿迅速没入了对手的胸膛。“哦,你性子挺烈。没关系,我们就喜欢烈一点的。这样嚼起来比较带劲。”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崩解 邪恶,这个词汇似乎对于生在秩序和安全中的人来说有些难以理解。在人类和其他组建了国家的智慧生物的印象里,邪恶已经逐渐变成了正义的反义词,变成了用来区分敌我的一种标志。好像只要是顺应自身的东西就是正义,而违逆的就是邪恶。但在更加久远的年代里,在那个语言中的所有词汇都来自于人们的日常经验的时代里,词语还没有被如此滥用。而在那个时候邪恶这个单词就已经存在了,那它到底是用来指代什么的呢?在那个正邪不分,人与动物还相对混淆的年代,究竟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被称为邪恶呢? 女猎手相信自己面前的东西绝对担得起这个称号。随着两脚的脚踝被没入肉瘤之中,大量令人作呕的想法和意志顺着海妖的神经蜿蜒向上,冲入她的大脑之中。杰奎雅从未想到过世界上可以有如此龌龊的集合体,她的眼睛和耳朵受到这些邪念的绑架,开始浮现出不知道是回忆还是幻象的景象,那些暴虐的,丑陋的,残忍的场景和叫声令女猎手即使听不清其中的人类语言也备受折磨。 “尽情感受这份混乱吧,因为你很快就要成为它的一员了。”呈现出海妖形状的肉瘤在杰奎雅的耳边低语着,他的脸上带着恶劣的笑意,“我很好奇,猎手,你又能为我们带来怎样的新体验呢?我们从你身上嗅到了仇恨,关于这个,我们希望知道的更多。当然,你也会知道更多关于我们的事情。当我们心意相通的时候,你就会变成我们,我们也会变成你,你会感到从未有过的完整。” “我看是从未有过的丑陋才对。究竟是怎样肮脏的旋涡才会诞生出你们这样的怪物!”杰奎雅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奋力挣扎着,试图摆脱怪物的血肉泥沼。女猎手紧咬着牙关,以这种方式提醒着自己她现在真正面临的处境,借此来抵抗那些妄图将她拖入混乱中的声音和图像。而到了这一步,她也终于肯定,自己正在对抗的东西是某种极为复杂而且可怕的邪恶存在,虽然不能肯定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这也许就是群鲨之父要求鲨齿们攻打这里的原因。一定是那些人类,是那些人类把这东西招到了这里,愚蠢的人类! “我们能感受到你的仇恨在咆哮,哦,多么美妙的声音。我们已经迫不及待将你纳入我们的一员了!”怪物兴奋的低吼着,那些顺着肢体送入受害人脑中的东西就是为了搅乱受害者的思绪,只有那些真正意志强大或者有着绝对不能放弃的目标的人才能抵抗它的影响。可是在抵抗这些邪恶幻影的同时,受害人不可避免的会暴露出自己的想法,比如杰奎雅的仇恨,尤其是对于杀死了自己搭档鲨鱼的人类的仇恨。 如果只是暴露了自己的执念,那还算不上危险。可事实上,邪灵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它非常善于诱导这些执着的思绪,将其引向错误和混乱的歧途,“来吧,女猎手,加入我们,我们就会帮你完成复仇!你成为了我们,你的仇恨就是我们的仇恨,我们冲出海面,爬上陆地,把你的怒火倾斜到你的仇人身上,让他千百倍的体验你的愤怒!和我们融为一体,没有人能从我们手上逃离,即使他躲到沙漠深处,我们也会顺着地下河找到他,把他溺死在泥水里!在那之后,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们可以杀戮更多的人类,一整艘船?一整座村子?甚至那些建在海边的城市我们也可以用海水把它淹没!我们会为你复仇,我们会一直不断的复仇,直至大海干枯,直至陆地沉落,来吧,加入我们!” 放在平时如果有人说出这种话,杰奎雅只会把他当成是疯子或者傻子。但此时的女猎手在那些混乱幻影的影响下自身的判断能力正在逐步减弱,加之仇恨之火在邪灵的煽动下被有意的放大,她真的产生了些许同意的念头。于是猎手张开嘴,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让疼痛来刺激麻木的大脑。“我不需要你们来帮我复仇,我自己的猎物,我自会完成狩猎。” 猎手说着,用长柄武器的尖端重重刺入海妖形肉瘤的胸口,这柄带着火山热量的武器似乎起到了神奇的功效,那徒具人形的肿胀之物发出刺耳的尖叫,快速的退去,吐出了杰奎雅的双脚。不过仅仅凭这一击就想要真的伤害到这足以和整座黑色尖塔比较大小的怪物是不现实的,果不其然,刚刚变成一堆烂肉的物质再次重组,变成了海妖的样子。只是他的脸上不再是笑容,而是愤怒的姿态。 “不识抬举的东西!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拒绝了什么!我们是这大海中所有灵魂的归宿,是一切问题的答案,你的愚蠢和短视让你错过了通往终极的唯一机会!”狰狞的肉瘤嘶吼着,他的手臂逐渐变形,化为了两条鞭状伪足,同时,大量的骨刺顺着海妖的皮肤冒出,让这个刚刚还颇为健美的皮囊迅速变成了类似狮子鱼一样的存在。 面对对手的改变,杰奎雅没有畏惧,当她的双腿重获自由之后,那些骇人的影像就无法再影响她的思维。女猎手冷哼一声,手中的武器在水中挥舞着搅动着波浪,“所有灵魂的归宿?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个疯狂的怪物,现在看来你的狂妄自大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即使是刚学会说话的孩子都知道,万事万物的终结之地只有一处也只会有一处,就凭你这丑陋的东西也敢自称归宿?别让我发笑了。通过刚才的把戏,我已经明白了你是什么,你只是一团纠缠不清,不肯释怀的怨灵!只是一堆连自己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残破灵魂缠绕纠结在一起诞生的可悲存在!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猎物,因为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团影子,只是一具不愿意腐烂的尸骸!” 黑雾,渐渐变淡了。似乎是对杰奎雅看破了自己的底细感到了异常的恐惧,那巨大的如海葵般的怪物甚至没有再尝试攻击女猎手,只是用它难以计数的头颅上难以计数的眼睛怨毒的盯着她。“你会为你的话付出代价的,猎手。我们只差一点就会变的完整,我们只差一个灵魂就可以变的完整,等我们变的完整,我们会找上你的!等着吧,那一天不远了。” 海流,渐渐平复了下来。随着黑雾完全散去,鲨齿部族的海妖们迷惑的看着周围,他们刚刚经历了生命中最可怕的恶梦,但现在看来那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梦。不过他们很快发现,杰奎雅的身影背对着族人,站在离那座黑色尖塔不远的地方。就在有些大胆的海妖想要呼唤他们的女猎手的时候,天崩地裂的响声猛然爆发!在这响动中,那座雄伟的,不知道在此处矗立了多少年的黑色堡垒,四分五裂,整齐的砖石变成了遍地的碎块,颓然的倾倒在海床之上。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十章 铺毛毯的床 最先感受到的是异乎寻常的柔软触感,那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一直以来作为佣兵,她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即使偶尔回到家乡,也多半是为了培育新的蜘蛛,根本不顾上好好的休息,再说她也很怀疑那座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制作培养蜘蛛的设施上的村子到底能不能提供真正的休息场所。不过这没什么可抱怨的,驯蛛人的使命如此,他们总是在寻找,培养更优秀的蜘蛛种类,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 有些说远了,回到柔软的触感上来,即使之前从未有过任何经验,她也能察觉到这是经过仔细加工过的动物皮毛才会有的质感。女人似乎天生有这种能力,她们总是可以分辨一些男人忽略掉的细节,比如同样一块毛毯,它的好坏对于男性和女性来说就有截然不同的评判标准。所以佣兵很确定,自己现在感受到的皮草制品定然价值不菲,这种经过精加工的手工产品已经不是可以用原料来估价的类型了,对于那些贵族来说,这种奢侈品的价格很有可能是等重的白银。但随即她开始意识到了更多的东西,首当其中的就是自己为什么会被这种昂贵的皮草包裹,而且还是赤身裸体。 在清楚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后,佣兵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她还需要几秒钟来尽可能的收集更多的讯息,而过早的暴露自己清醒的状况则会让自身迅速落入被动。轻微的呼吸,充斥着鼻腔的是带着几分甜腻的空气,熏香,而且是高级货。佣兵的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如果说一块昂贵的毛毯是因为它的主人并不识货才随意的拿来给人使用,那这种熏香香料就是只有真正强调所谓贵族气息的豪奢之家才会点起。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应该在即将沉没的诅咒女士号上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皮,睁开,昏暗的烛光在装饰着金箔的纱帐上反射出暗黄色的光芒。那些有金箔制成的装饰物描绘的好像是遥远国度中的动物和人物,它绝不是来自任何一个网虫知道的国家。佣兵轻轻挪动着身体,借此确认自己的状况,微妙的不适感令她再次蹙起了眉头,她有些疑惑的感受着这种不适,这是她之前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的。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这种不适感的源头,或者说,她接下来看到的东西令她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身体上的些许痛楚。毕竟当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任何女性都会如此。 而令佣兵没有尖叫出来或是寻找匕首将男人的后楼割开的唯一理由,恐怕就只是因为她认的那个男人,洛萨。伯爵裸露出毛毯的半身上遍布着新旧各异的伤痕,最老的已经变成了类似纹身的样子,而最新的伤痕上还有淡淡的草药和血腥气味。网虫有意看看之前在对抗巨鲨时洛萨腹部受到的重伤,但是她却不敢就这么直接掀开毛毯,而这也不是因为所谓的羞涩,对于网虫来说看到异性的裸体并不是件大惊小怪的事情。真正阻止她这么做的,是一种直觉,她本能的意识到洛萨在自己身边熟睡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在自己和黑山伯爵之间发生了什么。 “呼…”微微的叹出一口气,女佣兵又躺入了醒来时的位置,在她了解现在身在何地之前,她必须先整理好脑中的思绪。其实她并不在意和洛萨发生什么,或者说她早就应该和洛萨发生什么,只不过伯爵所受的教育令他在对异性的处理上完全不得要领。直到二人晕厥之前,洛萨从甲板上跳入海水中的那一刻,骑士才在网虫的耳边倾诉了他的想法。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状态是网虫乐于见到的,她害怕洛萨过于纠结于那套贵族和骑士所使用的社会法则,而导致自己和他在后者取回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之前难以有任何进展。 但另一方面,虽然事情的结果对自己似乎有利,网虫还是需要知道事情的经过和原因。她不相信洛萨是会做出趁人之危这种事的人,如果他是的话,早在在王都自己成为他和灰袍巫师俘虏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自己和他在昏迷后以这样的状态在一个如此奢华的房间中醒来?网虫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女巫的魔法。但这还是说不通不是吗?即使女巫们通过魔法把二人带来了这处安全地带,甚至把他们安置到了一个房间,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说,是女巫又做了什么手脚吗?那又是为什么呢? 没办法得到答案的思索总是让人疲劳的,网虫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决定先搁置这个问题。因为就在刚刚,她又有了一个更大的问题要处理。“如果你醒了的话,我希望你把眼睛睁开。这样对我们两个都简单一些。” “你是怎么察觉到的?我根本没…”“你的呼吸比牛还沉重。”被网虫噎住的洛萨尴尬的笑了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胸膛以及女佣兵露出毛毯的部分肌肤,也很快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所以,现在算是这么一回事?”伯爵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女伴般的说道。 “不知道,也许我们已经死了,现在这里是那些传教士嘴里老说的地狱也说不定。”佣兵没好气的回答道,不知怎的,她对洛萨的反应感到些许的不爽。不过这种不快也就只是一点点而已,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一个冷静接受事实的黑山伯爵远比一个大惊小怪的黑山伯爵要好得多。 骑士听到佣兵的话撇了撇嘴,眼前的陌生环境同样让他不安,但他的嘴角却露出了笑意,温暖的笑意,“地狱?我可不相信地狱有这么美妙。而且地狱里也不会有产自海洋另一端的工艺品。”洛萨说着,伸手去碰触纱帐上的装饰物,他从书籍里读到过一些远方国度的异闻,其中就有眼前所见的这种艺术风格。 “如果不是地狱,那我们就还活着。反正即使天堂真的存在,也不是我这样的人该去的地方。”女佣兵说着,也坐了起来。她注意到在纱帐外的灯火中有一些家具的轮廓,看起来他们现在所在的房间还不小的样子。于是网虫抓着毛毯,轻轻的撩开纱帐下了床。 “你去哪?”洛萨有些惊讶的问。 “去找点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嘉伦的报告 ? 在洛萨和网虫还在他们的房间中摸索的时候,这座宏大建筑的真正主人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悠然的喝着倒在昂贵瓷杯中的液体。而在她的桌子上,黄金制成的树枝枝头落着一只乌鸦,这只禽鸟正歪着脑袋看着桌子前方台阶下面单膝跪着的两个人。她们已经跪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看起来大女巫还没有要让她们站起来的打算。长久的保持一个动作对人体的负担是很重的,跪姿尤其如此,两个女巫中身高较矮,有着一头绿色长发的那个的小腿已经有了明显的颤抖,她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乌鸦盘算着,如果这个女巫因为无法保持跪姿而触怒了自己的主人,也许它今天的晚饭就可以提前开始。 然而乌鸦的愿望很快落空了。在大女巫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托盘里之后,她开口说道,“起来吧,你们已经反省了足够长的时间了。” 跪着的两人慢慢起身,这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的腿部肌肉需要时间来恢复活力,另一方面则是她们很清楚大女巫的作风。在一段时间的自我反省之后,这位女巫团的领袖就会要求犯错了的成员进行检讨。这检讨容不得半点的避重就轻和含糊其辞,因为任何妄图在措辞上为自己开解的行为都会变成更加严厉和可怕的惩罚。但即使全部和盘托出自己的失误,如果检讨的内容不能够让大女巫满意,也会让受罚者的评价变低,影响之后的前途,就更别说要是在大女巫面前说出了一些愚蠢的发言,那就不是简单的惩罚就能结束的事情了。 两名女巫站了起来,额头的冷汗顺着她们的发丝朝下滴落,落入铺在房间地面上的毛毯中。大女巫瞥了一眼这两人,决定不再给她们更多的时间,于是开口说道,“嘉伦小姐,你先来说说这次的情况吧。” “是,尊敬的大女巫阁下。”嘉伦的指节因为过度紧握而泛白,她低着头,脸色异常的苍白。作为被指派作为城中堡垒看守人,嘉伦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完成的绝对不是糟糕就可以概括的。虽然遭遇了种种意外,尤其是来自海妖的袭击更是导致堡垒中的驻守者在大女巫的指引下才通过与邪魔达成交易的方式逃离,可是女巫们从来都是实用主义者,单看结果来说,嘉伦必须要为堡垒的彻底坍塌背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也很清楚这一点,和女巫团的损失相比,自己损失的武器也好,精力也好全部都不值一提。 “这次任务是我的错。我没能守住堡垒,对此我愿意接受惩罚。”想要听到这位不服输的女巫用这么低三下四的口吻承认自己的错误是相当难得的事情。即使是在大女巫的面前,佩格的印象中嘉伦也总是受到褒奖的那个,因此她才能在自己和绮莉这些和她实力在伯仲之间甚至之上的人还在做年长女巫的跟班或者打手的时候成为被单独指派的对象。这足可见大女巫对嘉伦的欣赏,只是这份欣赏带来的并不全是好处,辜负女巫团使命的时候可不会有人站出来因为你的年龄而为你开脱。 “不错的表态,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大女巫慢条斯理的说着,似乎对嘉伦的回答并不在乎。她伸出自己干枯的手,从桌子上的碟子里拿起一枚干果,送到乌鸦的头边喂食起自己的宠物。 “是,阁下。我这一次任务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没能及时应对突发的状况。我没有料到堡垒会同时受到来自内外的两重攻击,所以在抵抗海妖进攻的时候完全无法启动堡垒中的防御机制,导致了如此失败的结果。我应该在进入堡垒之后就绘制预警用的魔法阵,这样在第一次遭到袭击的时候就可以更加有效的击退敌人,不至于被迫放弃了堡垒中的大部分空间,尤其是上层控制室。” “哦?你是说你受到了来自堡垒内的袭击?”大女巫似乎来了兴趣,她抬起头,看着台阶下的嘉伦,“说说看,是什么样的袭击才能让你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丢掉整个堡垒上层的控制权。我记得那里本该是整座堡垒最需要保护的地方。” 嘉伦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大女巫的话透露出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大女巫似乎并不知道堡垒的墙壁里隐藏着某种可以从粘液化为实体的怪物,这可以为自己的失利找到足够好的理由。但是坏消息是,自己绝对不能在接下来的回答中表现出丝毫想要以此脱罪的意图。而一但自己维持客观描述导致大女巫觉得那些蟾蜍怪其实还在自己可以处理的范围之内,那么天知道她会怎么想。 不过沉默只能是暂时的,当大女巫拿起第二颗干果的时候,嘉伦终于开口了,“阁下,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佩格和大女巫一样并不知道诅咒女士号沉没前堡垒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在嘉伦讲述她和海拉在控制室中被怪物袭击的时候,长发女巫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在佩格的印象中,那座已经不知道立了多少年的堡垒里可不应该出现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这完全违背了历代失心湾统治者对那座建筑的定义。不过嘉伦提到的怪物,她又确实在堡垒中看到了,这样看来事实或许就是如此。 “能从墙壁里钻出来的蟾蜍形怪物吗?”大女巫低声说道,“有趣的造物,等你回去后再整理一份关于这种怪物的详细报告给我。至于现在,作为整个女巫团中少数见过这种怪物的人,我想听听你对这种怪物出现的猜测。” 嘉伦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认为那些东西应该是堡垒里本身就有的。从它们可以以粘液状存在的情况来看,或许早在那座堡垒的建造之中,建造者就已经将那些怪物的粘液一起封筑在砖缝里,只等一个信号就会激活它们攻击堡垒中的敌人。而这个信号,或许与海妖的攻击有关,怪物的出现和海妖对堡垒的攻击都是我们在已知的失心湾历史上的第一次,它们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有趣的猜测,嘉伦小姐。不过鉴于现在整座堡垒已经坍塌,想要在海水退去以前再对你的想法做调查已经没有了可能,现在这些也就只能是个猜测。”苍老的女巫说道,“你的报告我已经知道了,先下去休息吧。我已经没有问题要现在问你了,不过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佩格小姐。”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旅途的终点 嘉伦如蒙大赦的离开了大女巫的房间,当沉重的大门关闭,房间里就只剩下佩格和大女巫,当然还有后者的乌鸦。大女巫不再喂食自己的宠物,这让那只禽鸟多少有些不满,不过它可不敢对自己的主人表达出这种意见,要知道在失心湾地区,乌鸦还不算是一种珍贵的动物,想要找到合适的替代品,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那么女巫呢?找到一个合适的女巫来替代其他某位有问题的女巫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因为每个女巫的天赋都有所不同,这是一种恩赐,让她们生来就独一无二。这也是一种诅咒,即便是同一个女巫团中享有同样资源的两个女巫,她们的寿命和对魔法的控制能力也会出现差异,其中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大女巫本身。 “佩格,能看到你回来真好。”统领着整个女巫团的人说道,“你知道当库伊拉带走你和绮莉的时候,我本以为你已经在劫难逃。这点我们都清楚对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考虑的多的人明明为了每天都殚精竭虑,却还是不如那些疯子受上天垂青。有的时候我甚至认为这是神明的恶作剧,他们不喜欢需要动脑子的智者,只喜欢能表演出让自己开心的滑稽戏的小丑。” “能得到您的关心,我不胜惶恐。”深深的低下头的小女巫竭尽全力抑制着自己语音中的颤抖。如果换一个人说出这番话,比如海拉,那佩格都会很乐意去附和两句赞同这种观点。但说出这话的人可是大女巫,作为女巫团中最年长也最强大的存在,没人怀疑这位女士对于魔法的天赋,而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施法者将自己比喻成小丑?佩格不得不用自己的大脑飞速的揣摩着对方真正的意思。她是在抱怨自己活下来而库伊拉没有吗?她是在感叹优秀的女巫死去而弱者还在苟且偷生吗?顺着这个思路,佩格的冷汗越来越多。 “不必那么紧张,我的小佩格。”似乎是察觉到了小女巫的状态,坐在桌子后面的人开口说道,“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或者说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们所有的年轻人。时间,尤其是生命的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有限的,但是女巫团不能如此。所以我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继任者,当然,这并不是件急迫的事情,我这个老身子骨还能撑上一段时间。” “说远了对吗?请原谅,人老了就是这样,脑子里有太多的事情,到了嘴里就全都串在了一起。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对于你的选择,我并不感到反感,甚至,我还很支持。就像当年我支持葛琳带着她的女儿离开失心湾一样。” 大女巫的话像是被敲响的撞钟一样瞬间震慑了佩格的身体。她顾不上礼数,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她刚才说什么?她说她身为大女巫支持了葛琳的背叛!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等一下,如果是她支持了葛琳的背叛,那她为何又要同意库伊拉带着自己和绮莉去苍狮追杀她们?她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是说,她根本就没认为库伊拉可以完成这次追猎,她根本就是要她死! “呵呵,你看起来很惊讶。其实不用这样,如果你仔细想想女巫团里的成员,你就会知道,即使是在几十年前,我也可以阻止葛琳的行动。现在被你们称作老家伙的资深者,全部都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她们全部忠诚于我,甚至有的时候有些过于忠诚了。因此,葛琳才显得可贵,她让我看到了一种不同的可能性,而在这座城市里,她的可能性没办法开花结果。所以,作为去往那个遥远国度中仅剩的两名见证者,佩格小姐,我想问问你,你认为我和她,谁做的更对一些呢?”大女巫将身子往前倾斜了一些,似乎对佩格的回答十分在意。 佩格沉默了很久,她脑中太多的思绪在激荡。不过最终,小女巫决定直接坦白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因为她意识到大女巫必然不需要听到那些附会之言。“我认为,女巫团的结构让我们不浪费时间在无端的事情上,但血脉和亲人让我们更具人性。所以失心湾是我们统治下的城市,其中的居民畏惧我们,憎恨我们或者崇拜我们。但在苍狮,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女巫为何物,我们可以自由的行走在阳光下,不享受任何的特权,也无需担心被任何人仇视。这两者的好坏我无法判断,但以我个人来说,我会选择后者。请恕我无礼,大女巫阁下。”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大女巫笑了起来,进而大笑了起来,接着剧烈的咳嗽。年老的身体禁不起太激烈的情绪波动,好在她从来都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笑声和咳嗽声都很快消失了,“更具人性吗?这就是你认为我和葛琳之间的区别,没错,我想你找到的地方相当准确,佩格。你无需担心,这次我找你和绮莉回来,并不会要求你们留在女巫团,如果你们希望,你们完全可以在之后返回那个北方的国家。然后你就可以和葛琳的女儿说,女巫团已经原谅了她们的离开,她们不需要再担心我们的追杀了。” “您,您说的是真的吗?”佩格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这是因为她没有办法表现出比之前更大的震惊。任凭小女巫怎么猜测,她也不会想到对方居然会亲口同意自己加入苍狮的背叛者们,不,她们已经不是背叛者了,至少在这位领导者眼里不是。 “是真的。说谎话在失心湾可是要被用烧红的贴钳拔舌的,这你应该从小就知道不是吗?”大女巫慢条斯理的说着,“我之前还有些疑虑,你们这些年轻人已经记不清了。但我们必须谨记,关于我们的来处,以及我们可能的去处。但在不久前,海风带给了我消息,于是我同意了库伊拉的计划任她去往北方。现在你回到了我面前,让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我终于可以肯定,这里就是我们漫长旅途的终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此,我们可以不必那么急躁了。只要我们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鞭与锁 “哐啷哐啷”铁链摆动的声音在很多人耳朵相当刺耳,因为这种被人为制造出来用于束缚和控制的东西让所有不喜欢被他人摆布的个体意识到他们自身的自由其实是有限的。不论是在失心湾还是在苍狮亦或是大海之中,每个生命,不论人类还是海妖都生来就身戴枷锁,这枷锁限制了他们,也塑造了他们。不过总有些人想要破除身上的这幅枷锁,他们或是成功或是失败,其中又可以分成几类。 有的人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过真的要破开束缚,他们只是想要把身上的锁链换一个款式,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款式。而有的人则是真正的砸烂了身上的镣铐,得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自由,然后他们意识到,那种所谓的自由,原来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因为失去了枷锁,不仅意味着失去了限制,也意味着失去了保护,不是每个人都渴望如野兽一般在茫茫天地之间以一己之力与万物周旋,那太可怕了。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又打了一副枷锁,赶紧钻回去来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这种人并不懦弱,他们只是选择了自己真正适合的。至于那些真正彻底摆脱了枷锁的人,他们或许已经不再是人了吧,因为人这个定义,对于他们来说亦是枷锁的一部分。 那我呢?我应该算是这三者中的哪一类?费欧尼这么想着,轻轻摇了摇头,睁开眼睛。他看到自己身处一间算不上狭小,可一定称得上简陋的房间,也许石洞是对这个空间更好的描述也说不定。潮湿而冰凉的平滑石面对于海妖来说称不上是种折磨,海水中的冰凉处远比阴冷的岩石要骇人的多。不过对于人类来说,在一个这样的房间里被铁链吊着双臂待上一段时间却肯定是难以忍受的,证据就是被束缚在自己面前的赛赫已经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积极的试图挣脱铁链,男孩的眼睛也随着疲惫而黯淡。倒是另一个人,那个被称为山怪的男人,他倒是表现出了令费欧尼惊讶的镇定。如果不是他头盔里吹出的湿润空气证明他还活着,海妖甚至会错以为女巫们将一副盔甲挂在了这里。 “哐啷哐啷”铁链摇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接近了一些。被困在石洞中的三人一同将视线转向入口,很快一个高挑的身影就走了进来。这个女人是一名女巫,这毫无疑问,或者说在这个洞窟里的人本该就全都是女巫,因为这里就是失心女巫团的大本营,没有任何其他的人被应允踏足这处禁地,即使是被女巫的魔法带来的也不行。 “噗!”插在岩石缝隙里的油灯被点亮,人影也具有了细节。现在费欧尼可以看到,走进来的女巫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并用皮绳束成了一道,她的五官相当精致,似乎女巫们天生就不会长得丑陋,即使偶有称不上美丽的,也往往带着几分特殊的韵味。这一点放在眼前的这人身上来说的话,就是她的嘴唇很薄,异常的薄,这让她看起来相当的刻薄且具有攻击性。 事实上她也确实如此,毕竟作为掌管女巫团机密监狱的监狱长,她的地位在女巫团中本就特殊,即使是那些和她年岁相当甚至更年长一些的女巫,都不愿意轻易和她扯上关系,就更别提那些本就比她年轻的小辈们了。不过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至少在赛赫和山怪看来,这位女巫手里的鞭子就和某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巫十分相似。 “守门人也就罢了,我本来也对傻大个不敢兴趣。但是海妖和带海瘟的小孩可都是难得的客人,尤其是海妖,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家伙呢!本来想着把他的皮剥下来做一件披风的,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那女巫带着几分不悦,扭头对房间外的黑暗里抱怨道。 “这是大女巫阁下的命令,您如果不愿意可以去找她抱怨。我只是按照指令来这里把人带走而已。”嘉伦的声音响起,她走入这间牢房,目光扫过三名囚犯。很好,没有看到任何新增添的外伤,这位秘密监狱的监狱长可是出了名的噬虐,这和她自身的巫术有关,但是其中肯定也包含着某些恶劣的兴趣。嘉伦不愿意深究这件事,毕竟作为传授了自己鞭术的训练者和抚养自己成人的导师,她还是相当尊重和信任这个人的,在刻意磨削成员间血缘关系的女巫团中,她是少数可以让嘉伦视为家人的存在。 “切,你现在变的越来越无趣了。不早点学会给自己找乐子,可是没法在这个沉闷的地方待下去的明白吗?而且大女巫的命令也没必要完全的遵守,抓住她命令的重点就可以了。”监狱长随意的说着,从腰带上摘下一串钥匙,开始从中寻找对应三名囚犯身上的那几把。 “这就是为什么您在这个位置上一待就待了十年的原因,您对女巫团的命令太不当一回事了。”嘉伦有些带着责难意味的说道。如果这名女巫没有被这样惩罚性的拴在监狱长的位置上,以她的实力和能力,甚至有可能帮助嘉伦避免这次的巨大失败。 回答嘉伦的是一串被扔过来的钥匙,显然被自己带大的年轻人如此指责,年长的女巫相当不高兴。“好啊,你嫌我做事不严谨,那就全部自己做好了。事事都亲力亲为,你早晚把自己累死!出门的时候把钥匙挂在门上就行了,反正这里也没其他犯人。”监狱长说着,快步离开了牢房。她的脚步声在铁链碰撞声中异常响亮,显然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抱歉,她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我劝你们别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她是真的有可能干的出把人扒皮抽骨这种事的。”嘉伦一边对三名囚犯说着,一边熟练的翻找着钥匙,很快,她就找到了对应山怪的那一把。被解开束缚的守门人对女巫点点头,算作是感谢。除了极为少数的情况,即使是大女巫亲自出马也没法让这位木讷的战士开口说话。 而费欧尼则注意到了那女巫离开前说的话,“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犯人?那么洛萨先生和网虫女士去哪里了呢?他们应该是和我们一起抵达这里的对吗?” 海妖的话让嘉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如果可以,后者现在并不想提起有关那两名佣兵的事情。“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海妖。现在我帮你们打开枷锁,是看在你们帮助女巫团坚守过堡垒的份上,记住你们的身份。光是出现在这里的罪过就已经足够让你们死上一万次了,现在你们只需要闭上嘴跟着我走,多余的问题只会要了你自己的命!” 嘉伦的话不仅让费欧尼闭上了嘴,刚鼓起勇气想要询问海拉下落的赛赫也赶紧把到了嘴里的言语咽了回去。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会客室 在嘉伦的带领下,两人一海妖三名男性被迫低着头跟在女巫的身后,这种行迹让人很容易理解为前者是后者的奴隶。但事实上,即使如此,在一行人穿过那些女巫们经常会使用的走廊时,敌意甚至带着杀意的目光还是会时不时的落在他们的身上。这也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长久以来此地作为女巫团最秘密的要塞,靠的就是毫不留情的实行保密制度,女巫们不会也不曾想过要公开这处隐秘基地,所以任何除了女巫团成员之外的人都不能有机会将这个秘密传播出去。这是哪怕最年幼的女巫都知道的规定。但今天,它被打破了,而打破它的人,是女巫团至高无上的领袖。 “不要吃任何东西,不要喝任何东西,如果可以,最好也不要呼吸这里的空气。不要说出你们的名字,不要和任何人交谈,你们不会猜到我们有多少种方法置人于死地。”在嘉伦把三人带到一个看起来只比牢房好一些的房间后,她如此嘱咐着他们。当然这话其实多半是对费欧尼说的,山怪已经很熟悉和女巫们打交道了,能被选做黑色堡垒的守门人,足以证明他被女巫们所信任,当然只是很少的一点信任。至于赛赫,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不过嘉伦当初随手救下这个孩子本来的目的就是要用他的身体来当成炼金材料,他本来就该死在那场海啸里,现在他已经多活了太久,看到了太多他本来不能也不该看到的东西。 赛赫听到嘉伦的话,刚刚因为进到了屋子里而稍微放松的神经又立刻绷紧了起来。他疑神疑鬼的看着这个房间里的每一处,生怕自己遗漏了某些致命的威胁。相比起来山怪就表现的镇定得多,这位即使被关在牢房里依然没有摘下盔甲的战士走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房间中的长椅上,木质的长椅在受到这沉重的冲击时发出了抗议般的呻吟,不过显然这并不能改变守门人的重量。这也让想要坐到山怪旁边的赛赫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的坐在了一旁得椅子上。 “你不休息一下吗?虽然我知道你在海妖里也算得上是个战士,可是被吊了那么久多少还是会疲惫吧。”嘉伦有些疑惑的说道。而她口中的海妖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看他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把女巫的警告当一回事,也不知道是被求知欲压倒了恐惧还是根本不了解女巫的厉害。在嘉伦开口之后,费欧尼才停下手上的行动,他正在检查一副挂在墙壁上的油画。 “只要还在陆地上,站立或是坐下对我的消耗其实相差不大。我们是没有办法在空气中得到休息的,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多看些东西。即使我已经很积极的接触人类,想要像现在这样进入你们的房间观察布局和装饰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听得出来,海妖现在的情绪并不低落。不过费欧尼的话其实也只说了一半,他确实因为能观察人类的居所而感到兴奋,但真正让他连坐下都不能的事情,还是因为他对小队中另外两名普通人类行踪的担忧。尤其是洛萨,作为在海中战胜了巨鲨的人类,费欧尼对他的兴趣可是远超于其他事物。 “随便你,这个房间本来就是被当成客房来建设的。只不过显然等我们建好了之后才发现女巫团根本就不会有客人。因此这里一直都无人使用,不必担心触发什么机关或者防御性法术。”嘉伦双手抱胸说道,接着这位女巫见三人没有了其他的问题,于是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房间,“我需要等佩格回来才知道对你们的具体处理方式是什么。在此期间你们最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其他女巫对你们的态度想必你们刚才已经见到了。” “那如果在您离开的期间有其他女巫进来呢?”费欧尼突然问道。他这个问题的真实意思其实就是想问嘉伦如果他们被迫做出伤害女巫的举动会遭到怎样的对待。虽然海妖已经大概猜到了结果,不过也许女巫们会在这种问题上有不同的看法呢? 对于海妖的问题,嘉伦没有给出回答,她只是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就离开了房间。这种态度让人实在琢磨不透她的意思,女巫是在无声的告诉费欧尼没有其他人会做出这种举动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三个人的死活,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呢?这恐怕只有她自己说的清楚。而沉重的关门声已经让几人获得她想法的机会变成了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间里除了费欧尼偶尔发出的脚步声之外安静的吓人。赛赫在过度的紧张之后终于还是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他的眼皮就又沉重了起来,至于坐在他旁边的山怪则很可能已经睡着了。就在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带着奇怪腔调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有个问题,你能告诉我答案吗?孩子。” 赛赫揉了揉眼睛,他知道这是海妖在说话,虽然在初次见到那个名叫费欧尼的家伙时他着实吓了一跳,不过一连串的遭遇已经让这可怜的孩子很难再因为海妖的外表而大惊小怪了。于是他在半梦半醒间随意的应和道,“什么问题?我知道的也不多,如果您要问的问题太复杂,哈切,我也没什么办法给出答案。” 费欧尼轻笑了一下,露出一嘴与人类不同的利齿。他的脚步带着他走回了之前在嘉伦还在时就被摆弄过一次的画框前,注视着里面的油画。那幅油画的内容是一名抱着宠物猫表情恬淡的妇人,从她身上华丽的衣着以及头上繁复的头饰来看,这名妇人必然来自于一个富有的家庭。如果仔细的研究这些衣物和妇人怀里猫的品种的话,也许可以得到关于这幅肖像主人的更多信息。不过海妖并不关心这些,他歪着脑袋,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对身后不远处的赛赫说道,“没关系,我想我的问题并不难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人类的这种被称为画的装饰品,里面绘制的东西,原来是会动的吗?”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画中之物 画之所以为画,之所以可以被流传和赏鉴,当然是因为它不会改变。画不是建筑,不会因为历经风霜而变的内蕴悠长,画也不是音乐,不会因为乐手和乐器的不同而因时因地的转化。画就是画,不能被破坏,不能经历一点点的损伤,那张纸张或布匹上记载的图像,必须有在时间流逝和空间转换中屹立的份量。所以画里的东西自然不会动。当然,对于大部分人,比如赛赫来说画不会动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它的本质只是被涂抹的颜料,而颜料在干涸后就失去了自主移动的可能,本该是这样。 “嘎吱!”山怪在赛赫反应过来之前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壮硕的身材加上身上的铠甲让这个人像是一座小山一样令人咋舌。守门人在起身后没有犹豫,单手伸到装饰着金属雕纹和绸缎坐垫的长椅下沿,一下子就将其翻到了一旁,发出骇人的撞击声。他像是一道凶猛的海浪,径直冲着费欧尼的位置前进。然后在海妖从身后的巨响中反应过来之前将他轻易的推到一旁,接着抬起握紧的拳头,对着那副油画中的女人狠狠的挥了过去。被推到一旁的费欧尼清楚的看到,画中那个女人的眼睛一直跟在山怪的身上,这可不是一件装饰品该有的反应。 “轰隆!”裹着钢铁的拳头毫无意外的击穿了墙壁上的油画,并且继续向前将墙壁打出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沉默的守门人收回拳头,鲜血顺着他手指的缝隙留下,这毫无保留的一拳无疑也让他自己吃到了苦头。被打了一个大洞的油画挂在他的小臂上被从墙上扯下来,然后被像废纸一样随便扔到了地面上。山怪的目光穿过头盔投下的阴影,他清楚的看到,自己打穿的那张画布上空无一物,那个本该在油画里的女人,不见了。“把戏。”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和忌惮从盔甲里涌出。 费欧尼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张画,现在他可以肯定人类的艺术品不该具有那样灵动的眼睛了。“监视吗?还是…”海妖思考着,如果说这只是女巫们拿来监视自己三人的手段,倒还没有什么。可费欧尼其实在说出这种可能性时内心里就将其否定了。原因无他,他从那个画里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敌意,他相信山怪一定也是对此做出了第一时间将其破坏的判断。不管曾经在这幅画里的东西想要干什么,都不能让她继续下去。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眼前过于突兀和极具冲击力的场面让赛赫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另外两个人发问道。不过这孩子还不知道,当他起身的那一刻,油灯就在他的背后打出了一道阴影,而这道阴影的动作和它主人的并不一致。 “没什么。只是嘉伦小姐的警告看起来还不够全面,即使我们不吃不喝,还是会有人想要找上门来。”海妖站了起来,眼睛一瞬间就注意到了赛赫的背后。只是他并没有声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一旁的椅子,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宣告这场小骚动已经结束了一样。而山怪则晃动着头盔,观察着房间里的其它部分,尤其是墙壁,似乎是在寻找其它可能存在的挂画。 “是吗?那,那你们已经把她,我是说找上门来的人,你们把她赶走了对吗?还是我们要去找海,我是说嘉伦女士寻求帮助?”受惊的孩子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作为一名失心湾长大的土著,他对于女巫的恐惧已经到了一种下意识的程度。听到同伴告知有女巫带着敌意来到了这间屋子里,他的双腿已经开始轻微的抖动了。这也不能怪他,以女巫们在这座城市中的声望,换个成年人在此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没事的,这点小问题还不用劳烦嘉伦小姐。再说她也告诫过我们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对吗。”可是她自己却第一个离开了这里,费欧尼在说这句话时想到,如果说之前嘉伦的警告还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在房间里有敌人的情况下,女巫的提前离场就显得有些诡异了。那感觉,好像就是嘉伦默许了对三人怀有敌意的女巫潜入进来下手一样。不过考虑到女巫团的制度,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对,她是这么说的。她说我们不要吃任何东西,不要喝任何东西,也不要离开房间,她是这么说的。”赛赫的嘴唇有些发白,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或饮水了,突然的刺激让这孩子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眩晕感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的脚步发飘。 “赛赫,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吗小家伙?”费欧尼注意到了孩子的状态,像是想要扶住他一样朝前走了两步,口中呼唤着孩童的名字。 “是的,鱼人先生。我是赛赫,这是海拉女士给我的名字。”似乎是想到海拉让男孩又有了力量,他晃了晃脑袋,倔强的想要驱散脑中的眩晕感。结果却适得其反,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朝背后的椅子里倒去。而随着他和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接近,那道影子的形状也就越异常。 费欧尼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明白此时绝对不能让赛赫和自己的影子重合,否则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海妖右脚用力,修长的身体如同一道利箭冲向男孩,只见他伸出左手,一把将赛赫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接着立即转身拉开和那道影子的距离,等他停住的时候,海妖的右手指着影子的方向,以这种方式来警告对方不要靠近。这其实是有问题的,因为按理来说随着赛赫的身体位置改变,他的影子也应该跟着挪移,但是随着男孩的离开,他的影子却留在了原地,并且逐渐变成了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 “退后。”沉重的脚步来自守门人。山怪的手里拿着一截刚才被他掀翻的长椅的木腿,尖锐的断面让它成为了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聊胜于无的替代品。费欧尼点点头,抱着赛赫亦步亦趋的退到战士的背后,不过海妖的余光也时刻警戒着自己的背后,尤其是影子。 就在山怪和那诡异的影子对峙,房间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候,房门随着“吱呀”一声打开了。佩格和嘉伦出现在房间的入口处看着里面的状况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小心!那是影兽!”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影兽 女巫的警告让房间中的三人都紧张了起来。不过话虽如此,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所谓的影兽是何物。虽然从名字中可以得知这个东西应该和影子有关,它也确实躲到过赛赫的影子里,但是影兽可以在影子里做什么,以及它到底是什么,这些就不是凭一个名字可以被告知的事情了。所以除了这个影兽的出现会让女巫都紧张起来之外,费欧尼三人并没有得到什么真正有用的情报。 但反观另一边,伪装成阴影的怪物在被女巫的声音惊吓后立刻有了行动。只见那团人形的阴影飞速收拢,一团由其组成的黑色物质从平面转为立体,化为黑光一跃而起!山怪迅速调整自己手臂的姿势,想要将这团黑色物质在空中拦截下来。可惜影兽的动作太快,而且变成实体之后的体积又不大,守门人手中的木棒只是略微擦到了黑影的边缘而已,没有影响到那东西的轨迹。 越过山怪之后,影兽的目标就直指费欧尼和赛赫。如果是在水中,海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躲开这次袭击,然而轻薄的空气没办法像水流那样提供强劲的动力,加上在陆地上呼吸不畅的原因,费欧尼在飞速的权衡了眼前的情况后做出了自认最明智的决定。他一脚踏出,整个身子再次回转将自己的背部朝向敌人同时将赛赫推开,以此来保证这孩子不会受到牵连。费欧尼可不知道影兽有什么样的能耐,他已经做好了硬接这次攻击后身体再被穿个洞的准备,不过即便是海妖,身体的恢复力也不是无限的,如果在如此短期内连续受到重创,那么他还是会迎来死亡。说到底,海妖只是一种水生智慧生物罢了,并不是狼行者那般的存在。 刺痛,从背后传来。那是被利爪撕开皮肤和肌肉才会感受到的疼痛。于疼痛一起传来的,是轻微的冲击力,这让海妖多少有些安慰,看来这个所谓的影兽是有实体的,而且自身的重量不是很大。但随即他的眼角余光就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从自己的头顶飞了过去,落点正是惊慌失措的赛赫。什么?费欧尼立刻明白眼前的景象是怎么回事,那东西是把自己的背当成了跳板了。 海妖明白的事情赛赫可不明白。在这个孩子看来,那团黑色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这或许是因为它本来是躲在自己的影子里的缘故。随着黑影跃过海妖的头顶,男孩很快意识到自己绝没可能躲开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凭着本能将双手抬起护在前方,试图以这种方式保护自己身体的要害。赛赫闭上眼睛,等待着想象中的撞击和疼痛。想象很快化为现实,可和男孩预测的产生了些许的差异。那团黑影没有撞到他的手臂上,相反,它以不可思议的动作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姿态,准确的落到了赛赫的头顶! “喵~”在这颇为悠闲的叫声中,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赛赫。在这个男孩的头上蹲坐着一只看起来只有一两岁大的黑猫,从它伸出来的爪子上沾着的血迹来看,这东西就是刚刚抓伤了费欧尼的影兽。这是怎么回事,所谓的影兽,只是只猫? 注意到守门人和海妖疑惑的目光,嘉伦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刚才大喊影兽名字的人正是她。而现在眼前发生的事情让女巫自己也觉得刚才的反应有些过度了。不过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嘉伦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做错,不论影兽现在看起来多么的没有攻击性,它都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魔法生物,虽然它现在看起来实在不像如此。“你见过影兽这么亲近一个第一次见的人类吗?” 听到同伴的问题,佩格思考了几秒然后果断的摇了摇头。“我只见过那东西把人的喉咙咬碎,它们可不喜欢除了自己以外的其它活物记得吗?”得益于佩格的回答,嘉伦知道了自己并没有犯错误。真正犯了错误的不是她,而是那只影兽。那本该是噬血成性的怪物,为什么会对三个活生生的非女巫生物不感兴趣呢? “发,发生了什么?什么东西在我头上?”赛赫胆怯的问道。他实在太害怕了,害怕到不敢改变自己的动作,更不敢挥手将头上的东西赶走。街头求生的经验让这个孩子知道有些时候忍受痛苦比摆脱痛苦更重要,操之过急的想要解决问题,往往得到的是相反的结果。所以当别人殴打他一次取乐的时候,赛赫从来都不会表现出反抗的意思。他只会默默的缩成一团,等着那些人觉得无趣然后走开。 这次也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他头顶的黑猫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将爪子上的海妖血舔干净后踩着男孩被海瘟腐化的畸形肩膀跳了下来,像是在树枝上行走般自然。这下不等其他人反应,赛赫也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他看到了那只站在胳膊上的黑猫,本能的送了一口气。然后突如其来的剧痛,就占据了他的全部思考。 “赛赫!”费欧尼低喝了一声,海妖作为离得最近的人看的非常清楚,就在男孩看到黑猫的一瞬间,那只黑猫的尾巴就变成了某种带有尖刺的鞭状物,一下子刺进了赛赫靠近它,也就是被海瘟感染的那只眼睛里。“噗!”暗绿色的脓水和原本是眼球的东西在猫尾拔出来的时候一起被带离了眼眶。“啊!”刺耳的惨叫声从男孩的嘴里爆发出来,他现在不顾上其它,双手颤抖着捂着自己的眼睛。而影兽,则在赛赫改变动作以前先一步落到了地上,甩动着自己的尾巴,好像对上面沾着的东西相当不喜欢。 “别过去!”佩格叫住了想要上前的海妖,在这样狭小的环境里和影兽作战是非常不明智的,一旦它真的开始攻击,恐怕在场的几人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被叫住的费欧尼紧咬着牙,盯着那只优哉游哉的黑猫,后者在弄干净了自己的尾巴之后就坐在原地,看也不看房间里的其他人。不对,海妖突然意识到,影兽并不是没有在看他们,而是这只看似像是猫的生物的面孔上,除了嘴巴之外该有的五官一律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冲动 眼睛,鼻子,耳朵,对应着视觉,嗅觉和听觉。作为除了触觉之外最重要的三种感官,它们几乎无一例外侧出现在每一种常见生物的身体上。当然由于生存环境和需要的不同,这三者或许也会被废弃或变的异常发达。但不应该否认的是,它们都是生物在生存中相当重要的感知能力。因此,当见到一种不使用这三种感知,甚至不依靠触觉来感知外物的生物,尤其是这种生物还具备和常人无异的行动能力时,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可置信的错乱感。影兽就是能给人这种感觉的存在。 在形似常见的猫类外形下,实际上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首先是它的毛发,或者说表皮才更加合适。虽然乍看之下影兽的体表也有着类似的短毛,可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东西的样子更像是在海底伸出触须捕食海流中路过浮游生物的软体组织。这些组织也确实在影兽的毛孔里进进出出,让人不寒而栗。但有趣的是,只要你的精神不集中在那些毛发上,它们看起来就和普通的猫毛无异。 其次是它表露在外的器官,影兽是有耳朵和嘴巴的,这可能是它与寻常生物最接近的地方,不过它的嘴巴里可不是上下两排牙齿和一条舌头,而是不断蠕动的伸向身体内部的腔体以及弥补在腔体上的倒刺。从这方面来讲,它的进食方式恐怕更接近昆虫而非哺乳动物。但真正令人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一个这样的生物会拥有与猫类似的外形?当看着那张只有嘴巴的面目时,想必谁都会觉得不适。 “啊!”赛赫的惨叫还在持续着,这也不能怪这孩子。虽然他的右眼早就因为海瘟而失去了功能,但毕竟那是人体上最脆弱的器官,尤其是它离大脑如此接近,当被那诡异的猫尾刺进眼窝的时候,赛赫还以为那东西会一直伸进他的头颅内,绞烂他的脑子。在这充满恐惧的惨叫中,即使是冷漠的女巫也会动容。嘉伦作为将赛赫带回来的那个人,内心里已经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资产的一部分,现在自己的资产被当面破坏,这位刚刚因为失职而郁闷的女巫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脏爆开,右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腰间的长鞭上。 “嘉伦!佩格!”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女巫从走廊的拐角处十分狼狈的跑了过来,在看到站在房门口的两位同伴后大喊起来,“不好了,我的魔法阵出了问题,召唤来的影兽跑了!你们快帮我一起找,那东西放着不管会出事的!” 正在房间中的影兽抖了抖耳朵,用没有眼睛的脸对着房门的方向,它显然察觉到了自己召唤者的接近。这怪物示威性的对门口的两名女巫张开嘴,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然后向后一跃,如它出现的时候那样消失在了家具的影子里。这个时候,那名大喊大叫的女巫才跑到嘉伦和佩格身后,和受过实战训练的二人不同,这个召唤出影兽的女巫体力看起来十分糟糕,当她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双手拄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 佩格率先转头看向这个同伴,她看到一头亚麻色的被束成麻花辫的长发像是根粗绳一样随着它的主人上下晃动。绿色头发的女巫叹了口气,她认识这根辫子的主人,同时也意识到刚刚影兽并不是某个对费欧尼他们怀有敌意的女巫故意设在这里的陷阱,纯粹就只是个意外。原因无他,这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克莱尔,事情已经发生了。” “什么?”被称为克莱尔的女巫愣了下才抬起头,她的脸上有着一些浅浅的雀斑。此时嘉伦也转过了身子,她毫不客气的伸手抓住了前者的辫子。在些许的光斑闪耀后,克莱尔用来保护自己的魔法宣告失败,她被强迫着直视嘉伦的眼睛,那是一双怒火翻涌的眼睛。 “你那该死的猫弄伤了我的东西,克莱尔。”作为同辈的女巫,嘉伦和克莱尔算的上熟人。但这种熟悉不是因为交情,只是纯粹曾经在一起受训而已。而从那个时候开始,克莱尔的表现就让所有同辈和长辈都印象深刻。在以能力和资历作为衡量标准女巫团中,像克莱尔这样天赋不济的女巫是完全无法和嘉伦相提并论的,而后者也完全不需要表现出任何对她的尊重。 “我我我,我很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嘉伦,我只是在控制魔环的外圈做了些改进,我以为那可以让它更好的起效…”“够了!”嘉伦粗暴的打断了克莱尔的辩解,怒气冲冲的随手把她扔进了房间。可怜的克莱尔就这么倒在了地上,让房间中的费欧尼和山怪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女巫团的另一面,倒在地上的克莱尔还想要对嘉伦辩解,但迎接她的却是对着腹部的一击猛踩。这一下所带来的惨叫甚至让赛赫都一时间止住了声音。男孩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状况,大脑在疼痛中完全无法运作。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其他女巫身上,那克莱尔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因为同伴的愤怒而导致伤残也并不奇怪。要是不巧碰到了如库伊拉或者绮莉这样性格乖张的女巫,更是有可能遭遇生不如死的下场。而且在女巫团中没人会怜悯她,因为她犯下了错误,同时无力偿还,那只要不剥夺性命,即使是大女巫也会默许这种惩罚。过份这个词,从来就不在女巫的字典上。所幸,嘉伦并不是这样的人,在看着克莱尔因为自己的重踩而抱着肚子在地上呕吐之后,她对自己的冲动行为感到了相当强烈的懊悔。守卫堡垒任务的失败和遭遇影兽时的无措令这位女巫正处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焦躁之中。 “把他给我治好,这是你的责任。”像是宣判又像是投降般的话语从腰间盘着长鞭的女巫嘴里说出。嘉伦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不知道是去抓捕那只逃跑的影兽,还是对自己行为的逃避。 佩格本想拦住嘉伦,她在和大女巫交谈后有些事情想要通知她。不过考虑到后者现在的状态,她明智的选择了暂时沉默。绿色头发的女巫看着房间里一个跪在地上呕吐的同伴,一个眼眶中仍然在淌血的孩子,以及被山怪扔飞而导致了一系列碰撞的房间,第一次觉得绮莉或许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女巫的房间 “咳咳,咳咳”趴在地上的女巫擦了擦嘴角的呕吐物,狼狈的站了起来。所幸,离她上一次进食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所以吐出来的东西量并不大。但即使只是胃酸,散发出的刺鼻气味也足够让海妖和佩格皱起眉头。更何况这间会客室在刚才的骚动中已经变的乱七八糟,于是佩格轻叹了一口气,走进房间扶起克莱尔,“我刚返回失心,房间还需要整理,你那里可以先让他们待一会吗?” 鼻涕眼泪一大把的麻花辫女巫勉强点了点头,然后虚弱的朝走廊来时的方向走去。佩格瞥了一眼房间中的三人,山怪沉默的上前将可怜的赛赫抱起来,二者的体型让孩子在守门人手中就像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鸡。费欧尼见此也没有什么其它意见,从刚才的状况不难看出,那只影兽应当是不想和召唤它的克莱尔见面的,那么此时跟在克莱尔的身边才是最为安全的做法。 一行五人在女巫团洞窟的走廊中前进着,不过与之前相比,三名非女巫成员的心态已经出现了相当大的变化。尤其是海妖,原本抱着几分学习和观光性质的心态在见识到了女巫之间的残酷无情和毫无理由就会袭击过来的怪物后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刚刚冷却下来的战士本能,他有意识的将自己的血液更积极的输送到背上的断口处,希望被鲨齿女猎手斩断的双臂能更快的长回来。当然,这种冒险的做法也有可能会导致原本稳定了的伤口再次破裂,不过坐以待毙从来不是费欧尼的作风,虽然心向归宿,但他不愿意随波逐流。 克莱尔的脚步停了下来,这让跟着她的三人多少有些迷惑,因为在他们看来这里仍然是装饰华丽的走廊之中,没有看到任何通往某个房间的迹象。不过佩格倒是表现出理所当然的样子,她甚至还转过了身子,那感觉就像是故意不去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样。对此,克莱尔露出了感谢的神色,每个女巫都有自己的隐私,虽然克莱尔在整个女巫团中的地位几乎已经是底层,但她还是很高兴有人愿意给她尊重。梳着麻花辫的女巫轻轻吸了口气,来到墙壁旁边,用左手的无名指轻轻在墙壁上滑动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原本毫无隔阂的墙壁上出现了两个长方形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一道大门。而大门的中点就是克莱尔所站的位置。 随着克莱尔轻轻的用右手敲击了一下门缝,大量的木质花纹出现在原本是墙壁的门扉上,接着这扇几乎是凭空出现的木门就在众人面前朝左右打开。“请,请进。里面有些乱,希望你们不要在意,我平时不太收拾屋子的。”带着几分歉意,克莱尔招呼着几人走入她的房间。说是房间,当真正走入大门之后几人才发现,这里面的空间大小和复杂程度完全不亚于一座独立的房屋,可见和苍狮的女巫一样,失心女巫团也用魔法改造了她们的洞窟。 同时,费欧尼也理解了克莱尔口中“有些乱”所描述的意思,他看到在本该是会客室的房间里胡乱的洒落着大量的稿纸,本来应该用来放置茶盘的木桌上满是摊开的书籍和卷轴,两盏大的离奇的油灯放置在左右两侧,显然是因为这里的主人为了在阅读时有充足的照明才这么设计。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可以说是寒酸的。和走廊中充斥的昂贵物品相反,克莱尔的房间朴素异常,所有的家具都只是简单的上了一遍漆就草草了事,没有任何装饰性的花纹和金属点缀,墙壁和地面上也只是用木板将原本的岩石遮盖起来,让这里不至于如监狱般阴冷。 “把他放到那边的沙发上,我去拿草药。”克莱尔指了指被各种杂物掩盖的家具,自己则匆匆打开一道门去到了更深的房间。 山怪都到那个家具前,看了看上面的杂物又看了看赛赫,守门人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的将上面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露出下面勉强用厚布裹着的木板,将男孩放了上去。费欧尼耸耸肩,低头打算捡起一张脚下的纸张,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不过这个动作却被佩格拦住了。“虽然克莱尔是我们当中最迟钝的那个,但她也是名货真价实的女巫。甚至有的时候就是因为她的不经意,造成的破坏可能比寻常女巫还要严重。如果你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魔法变成一只青蛙或者双手化为脓水,我劝你还是不要阅读这里的任何东西。” 海妖点点头,同意了佩格的提议。不过这并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如果说身为博学者的他是海妖中对人类了解最多的那类海妖,那么对女巫的了解则是对所有海妖,包括当初和女巫团订立了盟约的烈涛部族大祭司在内,来说都是一片空白。所以现在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费欧尼还是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女巫的信息的,于是他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们的房间会有更多的防御措施。比如卫兵什么的。” “女巫不相信任何人,甚至包括我们自己。事实上我们很多时候都在尽量减少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设置防御魔法,因为天知道哪天那道魔法就会被人反过来用到自己的身上。不过话虽如此,多数人还是会做些防卫措施,克莱尔是个例外。大概是她觉得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吧。”佩格轻叹了口气,将被山怪扫到地上的书本和纸张收拢起来放到一边。对于克莱尔,她其实没有什么鄙视,因为被迫和比自己天赋要好上太多的绮莉搭档,佩格很能理解这位性格怯懦的同僚的处境。 费欧尼听到这里沉默了,他能感觉到佩格话语里的忧伤。不过好在很快,随着房门后一阵物品掉落的声音,克莱尔抱着一些瓶瓶罐罐回到了客厅。这个刚刚还步履艰难的女巫似乎因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恢复了精神,她颇为兴奋的越过地上的杂物,走向赛赫,“太好了,我一直想试试这种药有没有用,但是自己又怕疼!现在我终于有机会了!” 佩格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赶紧来到前者的身边,“你还记得嘉伦的要求对吧?现在可不是试验你那些发明的时候。”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静室 在佩格的劝阻下,克莱尔在不情愿的表情中放弃了自己怀里的大部分东西。起初海妖还担心这些女巫,尤其是克莱尔这样看起来并不擅长战斗的会不懂得如何处理伤口,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克莱尔处理赛赫右眼的手法比大部分声称自己是医生的人要好的多也熟练的多,并且她也没有像正常人那样在看到充斥着伤口的血液,脓水,神经组织和肌肉时露出畏惧和为难的表情,手中的器具没有多余的颤抖,准确的清除着伤口上多余的东西,并用草药制成的药膏来抑制更进一步的损伤。 “克莱尔虽然并不擅长挖掘自己的潜力,但作为一名失心女巫,她还是受到过足够完整的训练的。这也是嘉伦放心让她来治疗那孩子的原因,不论是尸体还是活物,我们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习惯用刀去肢解它们。对此你不必感到忧虑。”似乎是看出了费欧尼的担忧,佩格在海妖身边解释道。而站在一旁的山怪则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示,不知道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女巫们的本事还是不善于表达。 “对了克莱尔,女巫团是有什么行动吗?我刚才在走廊里就没看到几个人,而且还都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那些资深的年长者去哪里了?”佩格这时才开口询问起自己在和大女巫结束谈话后发现的异状,于是决定向克莱尔询问。虽然后者一向不以消息灵通著称,但总好过她这个刚刚从遥远的苍狮返回的人。果然,听到佩格的问题后,克莱尔有了反应。 “我以为大女巫已经跟你说了呢,毕竟你一回来就被召见了那么久。具体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从前两天开始,大概就是侦测到诅咒女士号靠近的信号之后,女巫团就开始准备了。在你们回来之前,很多资深女巫就已经结队出发去了不知道哪里。我只知道这些,因为你看我到刚才为止都在做召唤影兽的准备。”克莱尔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回答。 佩格点点头,克莱尔的回答已经透露出了比她想象的更多的信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连克莱尔这样的女巫都知道诅咒女士号的靠近,换句话来说,女巫团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动向。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人来接应他们呢?要知道召回令可是大女巫亲自下达的,她总不是想要让好不容易赶回来的同胞葬身海啸吧?不过这个问题即使问了克莱尔想来也是无用,只是佩格敏锐的感觉到此次的事件一定还有些东西是大女巫之前没有和她说清楚的,之后再从其他途径来找找看吧。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召唤影兽?那东西又不能当助手也不能拿来当宠物,你总不会是想要让它帮你抓老鼠吧?”佩格放松了些随口问道。女巫的行为往往是因为一时兴起,这一点可不是绮莉的专利,几乎所有的女巫都是因兴趣而行动,鲜少有人像嘉伦那般有着严肃的心态和严谨的计划。所以佩格在询问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况且之前克莱尔在找她求助的时候也说了召唤法阵上的改进出了疏漏,也许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试验自己的改进结果失败了也说不定。 不过,这随口问出的问题却让克莱尔的手一抖,险些插进赛赫的脑子里。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回答到,“我,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加上我从来没有召唤过影兽,所以想要尝试一下。结果召唤法阵出了问题,虽然在召唤上顺利完成,但是却没有衔接到应该跟着启动的控制和沟通法阵上,那只影兽的动作又很快,我来不及修补法阵就被它逃跑了。” 佩格没有察觉到不对,她把克莱尔的胆怯理解为了对自己失误所导致结果的恐惧。所以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克莱尔召唤影兽的动机,转而提到了眼下的情形上,“影兽虽然不如巫师之影来的厉害,可是也是相当麻烦的东西。我看你还是在它搞出更大的问题之前赶紧抓回来比较好。既然你召唤它的法阵运作正常,你可以直接把它连接到驱离的法阵上,这是最快的方法。” “可是即使这样还是需要先把那只怪物抓回来才行。如果它故意躲着我,我没办法把它强制性的拉扯回来。”克莱尔略微松了一口气,回答道。确实,和恶魔召唤术一样,对召唤物的掌控主要由控制法阵负责,既然影兽在召唤之后就摆脱了克莱尔的影响,那么即使是女巫也没法强制做出有效的回击。就算她可以通过修改法阵达成这一效果,所需要的时间也是相当庞大的。 “这个嘛…”佩格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看到了费欧尼背后的被影兽抓破的伤痕,那些伤口在海妖强悍的自愈力影响下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离完全愈合想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那就需要这位海妖先生的帮助了。我可以对你背上的伤口释放法术,让你可以反向找到弄伤你的影兽。这是用来寻找仇敌最基础的方法,本来这个法术还有距离限制。但影兽没法逃出洞窟,它跑不了多远。” “真的吗?太好了!”克莱尔听到佩格愿意帮自己找回影兽,立刻表示同意。而费欧尼想到那只可怕的怪物后,也没有多少犹豫就答应了佩格的要求。谁都希望看到那种不祥之物早点被处理掉。 “那好,把你的静室借我施法,我们早点开始就早点结束。”佩格说着就走向克莱尔的储物架,熟练的从上面找起施法所需要的东西。后者自然没有意见,她告知了佩格进入静室的密语后就继续着手在处理赛赫的伤势上。眼部神经太过复杂,即使是精通人体结构的女巫也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处理妥当。 费欧尼跟着绿色长发的女巫走入了这间所谓的静室。这是女巫们每个人的个人空间里都会有的房间,一般用于冥想和进行一些不能被打扰的工作。和外面杂乱的环境不同,克莱尔的静室出奇的干净简洁,看得出来这名女巫虽然坚持打扫,但不常使用这里。 “吱呀”木质包铁的房门被佩格合上。小女巫认真的一道一道将房门上的六道门锁依据某种次序锁好,经过这一重工序,一般的窥探魔法就无法再看到这间房间里的情形。冥想和认真工作时的人是很脆弱的,这样的保护措施非常必要。 “好了,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佩格检查了一遍房间里的其它魔法纹路,点头说道。接着,她坐到费欧尼的面前,盯着海妖的眼睛,异常严肃的说道,“变形者费欧尼,我可以信任你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十章 密谋 费欧尼的惊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其实仔细想想就可以知道,如果只是为了追踪影兽的踪迹,佩格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郑重的使用静室这种设施,女巫这么做必然有着其他的企图在。而这个企图多半还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换句话来说,佩格的企图将会有损整个女巫团的利益。这就很有意思了,要知道她才刚刚返回失心湾,有什么事情会让她不惜做到这个地步呢? “如果我对人类的语言了解的没错,信任是一种个人主观的行为,与你所说的被信任者其实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即使您这么问我,我也没法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海妖回答道。但话虽如此,可是费欧尼平静的神色以及言语中的平静已经给了佩格一定的信心。 “你说的没错,海妖。可我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所以,我就当你是可以信任的吧。”佩格苦笑着说道,虽然身在自己长大的地方,但在这里她可以信任的人却比苍狮那个遥远的异国还要稀少,“那么作为我信任的人,我希望你可以听听我的请求。” 费欧尼跟着坐了下来,轻轻用手指击打着自己的额头,对于他来说,这算是一种可以提高注意力和思考能力的习惯。见海妖已经准备好,佩格最后环视了一周静室,在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开口说道,“我们犯了个错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因为这个错误,一次本不该落在无辜者头上的厄运被钉在了不久的将来。但好在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因此,我希望你趁着搜索影兽的机会,找到洛萨和网虫,带他们离开这里。如果可以,最好能带他们离开失心湾,即使不行,也要确保送他们到一处远离海水的地方。你,能做到吗?” “看来我们可以幸免于难是有原因的。”海妖很快意识到女巫口中的错误是什么,虽然不能确定具体内容,可他还是意识到这必然是女巫们当时为了逃出即将崩溃的堡垒而做出的事情,“但就算我同意也没用。凭我的能力,根本没法完成你托付的任务。”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让他们逃走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海拉和嘉伦甚至绮莉都会给你提供帮助,尤其是海拉,她现在就是负责看管洛萨和网虫的人,只要我在给你释放的追踪法术里加一些手脚,她就会知道你是来带他们走的人。至于逃离这里的方法,嘉伦已经去准备了,她会主动来找你们。你需要保证的,就是把他们送到远离大海的地方,远离那个东西。”早在会见大女巫之前,几名女巫就已经产生了同样的想法。她们知道女巫团对网虫这样的“祭品”会进行怎样的处理,因此便让海拉主动去担任了看守者的职务。这在旁人看来也完全合理,毕竟谁也想不到订立了契约的人会是最想破坏契约的人。这种对自己行为的后悔乃至否定完全不像是女巫会做的事情。 “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费欧尼点点头,表示对佩格到现在为止的计划感到认同。确实,从刚才克莱尔的话中可以得知,现在女巫们的大本营里有很多的人员已经外出,趁此机会加上海拉和嘉伦的协助,将洛萨他们带出这里应该并不是不可能。 “问吧。”佩格并不是那种知无不言的人。但既然现在是她请求费欧尼来帮忙,那自己至少应当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况且克莱尔是那种一旦沉入手头的工作就会对其他事充耳不闻的人,想来根本不会在意时间问题。因此,女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淡然的回答道。 “如果我带走他们,你们要付出什么代价?”海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女巫的面部,希望捕捉到对方所有细微的表情。费欧尼并不是无谋之人,即使佩格给出的理由相当具有说服力,但他还是要确认这个委托是不是女巫们别有所图的陷阱。而另一方面,要是女巫所言不虚,那海妖也希望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他相信这也是洛萨和网虫会想知道的事情。 “吸,呼”身材娇小的女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过了两秒才将其吐出。失心湾地处南方又是临海的地区,气温比起春天依旧寒冷的苍狮已经高上不少,但即便如此,佩格却觉得自己吸入肺中的空气像是冰块一样刺骨。印象中那可怖且扭曲的怪物形体再次出现,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停止这种想象。邪魔不同于魔鬼,打破和后者的交易有时还能补救,但前者,没人知道那些疯狂的存在会做出怎样的报复。不过好在女巫们也不是全无底牌,既然当初是大女巫指引她们召唤了那个邪魔,那么大女巫就一定对它有所了解。在这一点上失心女巫团还是相当团结的,她们不会容忍自己的姐妹被邪魔从女巫团的地盘里抓走。 “感谢您的关心。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违反这次契约会带来怎样的代价。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我履行了这份该死的,罪恶的,丑陋的协议,我的余生都会在阴影中度过。那是不能被允许的,肉体可以因为抗争而受伤,心灵却不能因苟且而挫败。这是我从另一位同胞的嘴里听到的,而据她说,这是一位睿智的法师告诉她的。”佩格说道,她口中的另一位同胞自然就是在苍狮收留了她的珂兰蒂。 “况且,是我们促成了那孩子的诞生。严格来说,我们都算是他的母亲。又有哪个母亲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怪物的食粮呢?” 费欧尼听了女巫的解释沉默了片刻,他需要时间来判断佩格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而女巫则很耐心的等待着结果,不过即使海妖不答应她的请求,佩格和其他几人也不会就此放弃,女巫本身就是一群任性妄为的施法者,既然她们决意要毁约,那就总有办法做到。 有趣的是,这似乎也是大女巫故意为之的结果,即使有能力通过训练和教育让新生代的女巫成为忠于女巫团利益的个体,大女巫却没有这么做,相反,她还对那些表现出强烈主见的年轻女巫报以赞赏和鼓励。就算这些小女巫在外面惹来了麻烦,女巫团的解决方针也更倾向于对外而非对内。现在看来,这可能就是大女巫预见到了女巫团之后的走向,在故意怂恿这些新生代走出失心湾的举措。 沉默,终究还是被打破了。“我接受您的委托。虽然不知道作为一个海妖,我能带他们到多远离大海的地方,但是我想我可以尽力而为。”费欧尼思量再三,还是同意了女巫的请求。虽然这次是难得可以接近女巫的机会,但海妖明白以眼前事情的走向,他很可能没办法活着将自己在此的见闻记录下来。既然如此,帮助洛萨二人离开和获得逃离这里的途径对于他来说就成了一举两得的事情。 “好的,那我现在就给你施法。”佩格的嘴角露出笑容,说道,“另外你要记着,在真正脱离危险之前,你不能告诉洛萨和网虫我们让他们逃走的真正原因。不然以那个苍狮人的死脑筋,他很有可能会拒绝离开。还有,如果你有办法穿过迷雾海域,我希望你能在十个月内把他们送到苍狮,到了那里,自然有人可以帮他们抵挡厄运。” “铭记在心,女士。”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笼中鸟鸣 虽然并不十分明显,但洛萨还是察觉到了一件事,他们被囚禁了。或许囚禁这个词用的不够好,因为毕竟女巫们没有把二人投入冰冷的监牢用锁链控制他们的行动,相反,这间作为囚笼的房间华丽异常,各种饮食起居之物一应俱全。如果换个人来的话,恐怕他会很乐意被这样关起来。但女巫们不知道,她们锁住的可不是一般的佣兵,习惯了草原的雄狮是不会屈服于牢笼的。 “护身符还在你身上吗?”洛萨在装作给女伴盘子里放上食物时小声的问道。网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驯蛛人也能看出来现在两人的处境,而不必多想就知道这会是和人所为。不过知道归知道,如寒铁护身符这样克制魔法的利器,自然不会被女巫忽略,准确的说,她们没有忽略任何东西。“我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有什么你应该看的很清楚啊?还是说,你没看仔细?” “咳咳”伯爵猛地咳嗽了两声,险些把自己呛死。确实,二人醒来的时候随身的衣物已经全都不见,就连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在床边找到的更加符合失心湾风格的款式。但是网虫的这种说话方式还是令洛萨感到十分的不适应。不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黑山伯爵手足无措的模样,女佣兵发现捉弄洛萨可能会成为她新的爱好。不过爱好归爱好,眼下的事情仍然要处理。 “来整理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吧。”网虫很自然的说着,好像刚才主动岔开话题的人不是她一样。而洛萨虽然对这种转折多少有些不适应,不过也只能接受。于是将手中的刀叉放下,准备先听听女伴的意见,“首先是我们自己,如我刚才所说,衣服,护甲,武器全都被收走了。其它的东西暂且不论,那些女巫应该会对你的斧子和我的护身符颇为在意,我们能再拿回它们的可能性不大。” 洛萨点点头,这些情况他完全认同,同时伯爵也知道想要和女巫讲理这件事本身就不现实。即使有绮莉和佩格从中帮忙,他们想要被当成客人一样对待恐怕也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况。刚才我已经检查过这个房间了,一间卧室一间客厅还有厕所。老实说一般的旅店恐怕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尤其是厕所,显然她们是有把我们长期监禁的打算。” 诚然,在这个时代所建造的建筑中,对于厕所这种不可不有却又难以安放的设施实在是微妙的。据洛萨所知,即使是苍狮王都的城堡中所采用的方式也往往只是用木桶将秽物从房间里运出城堡。倒是熔铁城听说有着较为完善的下水系统,矮人对建筑学的掌握让烈锤领的城市反倒成为了王国中厕所最普及的地区。 不过即使如此,在一座大型建筑中一个楼层能有一处厕所就已经是足够的了,极少会有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加修一个这样的房间。一方面以这个时代的工艺程度,免不了会有异味产生,另一方面即使是在建筑中制造下水管道的高昂费用实在是没法让这种设施普及。因此,既然在囚禁洛萨二人的房间里出现了厕所,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个房间极有可能就是作为长期监禁来使用的地方。 “门我倒是有看到,但是我没有看到送食口,也许她们会定期派人送食物进来?”洛萨也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座监牢,那么除了排泄之外狱卒就还得保证囚犯的进食。尤其是从这里的装潢和已经放入的食物来看,女巫们并没打算虐待自己的囚犯。但若是如此,事情就更奇怪了。以当前的物资供给,作为囚犯的两人完全可以保持在自身运动能力最好的状态,如果女巫想要长期囚禁他们,就得尽量减少和他们的接触防止意外的发生。那么向房间中供给食物最好的方法就是送食口。 “那就得等之后才知道了。也许她们根本没打算再给我们提供食物也说不定。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被困在这里肯定没办法帮到你的那位女巫小姐。”网虫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慵懒的对洛萨抱怨着。她这是在指责伯爵当时就不应该同意绮莉一起来失心湾的请求。而以眼下的形势来看或许确实如此,女巫根本没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甚至也没有把他们当成是帮手看待。 “也许你是对的。”有些出乎女佣兵意料的是,这次洛萨对她的抱怨表示了赞同,这可是很少的情况,一般来说这位骑士的性格就和他的信条一样不懂变通,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别人很难加以改变。网虫赶紧伸出手摸到了洛萨的额头上,还关切的观察着他的瞳孔确认后者是不是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你居然会认错?我得好好检查一下,这些菜里恐怕有毒。” “我没开玩笑。”洛萨拍掉了网虫的手,转而将其握住。这个动作让女佣兵脸颊一红接着很快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伯爵耸了耸肩,对这小小的失败表示惋惜,不过还是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可能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她只跟我说需要我的帮助,但具体让我帮她什么却没有提及。那么我想她可能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我和你去对付什么海妖或者海里的巨卵。她真正想让我们帮忙对抗的东西是…”说到这里,洛萨停止了言语,而是用手指指了指房门,暗示门外的女巫们。 女佣兵很快懂得了他的意思。确实,如果绮莉打从一开始就是把假想敌定为自己的同胞,那作为她的帮手,二人被囚禁在此就说得通了。不过,即便此时明确了自己的立场,又有什么用呢?“好吧,就算你是对的。可是我们现在成了笼中之鸟,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等。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就可以了。”洛萨露出了笑容,温和的说道。他从餐桌旁站起来,走到网虫的背后抱住她,“既然是她请求我们的帮助,那我们这些笼中鸟就不必自己找到打开笼子的办法,这是她该考虑的问题。我们,只需要在开笼之前抓紧时间休息就可以了。”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库伊拉的遗产(上) “嘎啦嘎啦嘎啦”巨大蜘蛛的尖脚不安的反复触击地面,发出密集的响动。不过好在昂贵的木质地板在这种冲击之下却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不知道是因为其本身的质量和硬度都是上乘之作还是其上附有保护性魔法的原因。但是不论保护木地板的东西是什么,这段急促的声音都会让听到的人感受到其发出者的烦躁情绪。而当听到的人也相当烦躁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成为点燃引线的诱因。 “够了!”绮莉从墙边站起来,双手插进脑后半黑半白的头发里胡乱的拨动。就和她的头发颜色一样,此时女巫的外表仍然保持了库伊拉的样貌。事实上,这个豪华巨大宛如宫殿的空间正是属于库伊拉的房间。这也是绮莉会返回失心湾的主要原因,她希望通过伪装的方式来获得库伊拉,这位地位极高的资深女巫留下的财产。 这种手段当然说不上合规矩,照例女巫团中死亡的成员,其财产不论是世俗的还是魔法的都应该在一段时间的搁置后归于女巫团来处置。唯一能得到些许优惠的只有这名成员的直裔血亲,而这也只是因为血亲之间继承魔法物品的难度较小而已。不过话虽如此,女巫团中的亲缘关系是不能被宣扬的,掌握这一切真相的只有大女巫和另一位主管此事的资深女巫,据说有一本叫做鸦羽之书的典籍就是这位资深女巫用来记录女巫团关系的载体。 但此时知道这位库伊拉并不是本人的人在整个女巫团中只有寥寥几位,除开一同被困在黑色堡垒中的三名年轻女巫之外,也就只有大女巫知晓库伊拉实际上已经殒命的消息。而既然后者没有勒令绮莉卸下这层伪装,那么绮莉也就把这当成是一种默许。或许在大女巫看来这是对绮莉的大胆尝试的奖励也说不定。 然而不拆穿虚假的伪装并不代表着绮莉可以顺利接手库伊拉的遗产,女巫们都是藏匿的大师,光是看看她们修建的藏身地就知道她们对于将魔法融入建筑学有多么的精通。而每一名女巫在洞窟中的房间都是她们自己亲手打造,要说其中没有秘密,那恐怕是在自欺欺人。所以绮莉现在面对的难题就是,她该如何在库伊拉的房间中找到通往后者宝藏的大门,当然这只是个比喻,事实上这种藏匿地绝对不止一个,所以大门也绝对不止一个。这件事说起来困难重重,不过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来搜寻房间里的每一个信息,想要得到宝藏的大部分也不会太过困难,毕竟绮莉本身也是一名出色的女巫。这件事真正困扰她的,是时间上的压力。 资深女巫们不知道何时会归来。即使是人际关系淡漠的女巫,她们终归还是一个团体的成员,一同作战也好,交换材料或协力制作物品也好,虽然免不了相互算计,但她们终归还是要与他人有所交集。绮莉很清楚自己的伪装只能伪装外表,对于库伊拉在女巫团中与谁相熟,与谁敌视,对这些人又分别会用怎样的语气说话,她一概不知。所以她的时间是有限的,这名拙劣的伪装者必须在自己的伪装被拆穿之前捞到足够多的回报才不枉这一次冒险返回失心湾。但现在除了房间表面上的世俗杂物,她还没有找到任何一件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该死,该死!真是该死!”因为焦躁而发狂的女巫随手抄起放在木架上的昂贵瓷器,完全不顾及这件精美的装饰品可能承载的价值和历史,将其狠狠砸向地面!“咔嚓!”四散的瓷片惊吓到了巨型蜘蛛,后者立刻将庞大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却因此碰到了更多的家具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灾难性的连锁反应。当烟尘散去,这只被网虫驯养长大的白色蜘蛛已经僵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周围的变化。 见到这样的反应,绮莉一个翻身爬到了蜘蛛的背上,一把抓住了这只巨大昆虫身上的绒毛,然后毫不客气的将其拔了下来。“一个一个的都这么没用!你说你除了吐丝还会干什么?啊?长着八只眼睛都看不到暗门,你还好意思催我!”诸如此类完全不讲道理和道理的抱怨在女巫口中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而迫于主人之前下达的命令和对女巫身上魔力的敬畏,这只可怜的昆虫只能忍受着绮莉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嘎达”瓷片轻轻落到地板上的声音中止了绮莉的无理取闹,女巫好奇的将头探出去,接着惊奇的看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类似蚂蚁却带着明显人工改造痕迹的昆虫。这些小东西像是搬运工一样将刚刚洒落在地面上的杂物托举起来,并朝着同一个方向进行运送。绮莉当即跳下蜘蛛,小心的靠近这些蚂蚁,跟着它们前进。很快,她就看到了这些小家伙是如何出现的,那是一些被隐藏起来的出入口,大部分安置在家具的后方或是大型家具的底部,少部分则直接隐藏在墙壁上的缝隙之中。 搬运瓷片的是一些体型有手指大小的蚂蚁,而当它们将杂物堆放到出入口附近,就会有体型再小一些的蚂蚁钻出来,用特殊的唾液软化并分解这些过大的碎片,将其拆分成可以通过的大小再一一搬运进去。绮莉很耐心的观察着这些奇特的小家伙,她发现它们显然有着非常优秀的分辨能力,能够很好地判断掉落在地面上的东西哪些已经损坏需要被运走,哪些则只是掉到了地上不需要清理。 女巫的眼睛里开始散发出带有魔力的灵光,虽然这间房间的前主人库伊拉是以培养昆虫闻名的女巫,但是据绮莉所知库伊拉的培养方向主要在于大型的昆虫的作战能力,对于这样小型化的种类一直不甚在意。于是她伸出手指捻起一只搬运蚁,仔细的观察起这个个体,接着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笑容。她从这只蚂蚁的身上,找到了找到库伊拉宝藏的方法。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库伊拉的遗产(下) 构成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唯一的吗?这个问题很早就被提出,也有很多人试图去解答,其中的有些人找到了他们的答案,并以此发展出了对于整个世界新的认识。至于这些答案正确与否,那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妄言和揣度的了,但总之有一件事似乎是较为准确的。那就是智慧生物们似乎是认同世界本质的唯一性的,这种情况表现在实际上就是人们总是在把各种零散的表象统整起来,将其归纳为一个可以全部解释的内容。并且这样的内容,也在被统整去归纳于一个更大的内容。由此可以推测,这些统整者的最终目的,就是将目之所及的全部都整理为一个最全面的东西,而这东西或许就是被人们挂在嘴上的真理。 当然想要通过这种途径找到真理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不过通过这种思考,不可否认的就是事物之间应当存在着一些联系,魔法也是如此。同一个施法者所释放的法术或是绘制出的法阵,虽然作用万千,但内核中一定是具有这个施法者个人化的东西的,而找到并以此作为钥匙解锁此人的其它魔法,就是巫师们常常会做的事情。不过这种方法往往只能在那名被解析者死亡后才能使用,因为如果那人还活着,那他难免不会察觉到自己的魔法被人所研究,从而对研究者进行反击或者改变之后的施法习惯。 幸好已经被绮莉亲手割开喉咙的房间主人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女巫将手中的蚂蚁拿到近前,不顾后者的挣扎,利用自己天生的双眸窥探着这些昆虫是受到了何种魔法的支配。结果是有些令人震惊的,绮莉发现她手中的这只生物并不全是生物,或者说,除了一些不重要的部分,这只蚂蚁完全就是只小型化的石像鬼。但这并不合理啊,用血肉和金石结合的石像鬼并不是没有,但将动物的血肉换成昆虫,尤其还是如此小型的昆虫身体却隐藏着大量无法克服的障碍,绮莉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库伊拉本人对石像鬼制作方面有这么高深的研究。 那么,这些用来清扫地面的东西是库伊拉和其他施法者交换得来的吗?还是她从某处找到的呢?绮莉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的是,如果这些蚂蚁的制作者并非库伊拉,那么对方就很有可能在这些清洁工的身上留下可以监视库伊拉的途径。而如果那人足够认真的对待这条线索,想来他此时应该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是个只有外貌上一致的冒牌货!想到这种猜测,绮莉的背后感到一股冷意。但她的表情却逐渐变的愉悦起来。她喜欢这种紧迫感,这种被怪物从背后追赶时心脏里混杂着兴奋和恐惧而剧烈收紧才会有的紧迫感。 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女巫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用两个手指准确的抓住蚂蚁的一根触角,“好吧,这才有点意思。让我们来看看你这个小东西里面可以装多少的秘密!”说着,绮莉毫不犹豫的扯下了那根触角。破坏,历来都是结构一种造物的最简单方法,通过这种原始而野蛮的方式阻碍造物本身的运转,就能让人窥探到其运作的真实原理。这对于石像鬼,这种半魔法造物来说也是适用的。 被拔掉了一根触角的蚂蚁迅速安静下来。同时在那一刻,绮莉感觉到相当多的视线从下方看向自己的手中,那是来自其它蚂蚁的目光。“有意思,看起来这些家伙之间还有联系。”女巫的兴趣更加高昂了起来。蚂蚁这种生物在自然界中本来就是以团队行动而闻名,但是没想到制作了这些蚂蚁石像鬼的人竟然还保留了这种特性。这就很难说是因为石像鬼的原材料本身就有正常的蚂蚁还是因为制作者的刻意安排。不过好在不论是哪一种对于绮莉来说都是一样的,凭借着对库伊拉魔法的熟悉,她已经找到了那个最关键的东西。 随手将手中的造物扔回地面,绮莉迫不及待的开始用那双眼睛搜寻着房屋中其它带有类似魔法灵光的地点或物品。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一个摆放着花瓶的大理石质矮台上。女巫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这个矮台以及其上的花瓶,敏锐的注意到花瓶中生长的淡红色花朵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依旧成长旺盛,当然这很可能是因为魔法的关系。绮莉将脸凑近花朵,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花香随之进入她的鼻腔,而她从中没有感知到任何魔法或者药剂的味道。谜题不在气味上。 女巫蹲下身子,将目光从花朵和花瓶上移开,试图从大理石石柱上寻找线索。不少施法者都会像这样将自己的重要之物隐藏起来并设置某种暗号和机关来进行保护。不过要注意的是机关和暗号本身也可能成为暴露隐藏之物的最重要线索。绮莉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处暗门的异常之处,从中找到解开库伊拉宝库的关键。这本该是次艰难的推理,可是绮莉的那双眼睛早已让她看到了太多不该暴露出来的线索,比如,花瓶的底部和石台相接处的魔力光芒,以及花朵上不自然的经络纹路。 “简单的谜题。”绮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然后随手将花瓶中的几朵花的花瓣撕下不同的数目并将其扔回花瓶中。“咔哒!”机括的响声虽然隐秘,但是在安静的房屋内还是变的异常明显。女巫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看到本来是一面等身高的镜子已经失去了镜面,露出后面不知通向何处的走廊。 “在这里等我,明白了吗?”绮莉对着大蜘蛛说道,然后也不管后者懂了还是没懂,蹦蹦跳跳的走入了走廊之中。在蜘蛛的八个复眼中可以看到的是如水银一样的物质从镜框的边界逐渐渗出,很快一面和之前无异的镜子就彻底的挡住了密道的入口。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旅者之名 “我们最初的世界,是水。”绮莉一走进密道,就从身边的岩壁上看到了这行字。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在所有女巫年幼的时候,只要她是被同族养大的,那么她就会知道这段有些意义不明的类似神话的东西。不过在那个时候,没有人会为年幼的女巫解答关于这古怪言论的内涵。所以绮莉也没有在意,沿着走廊继续朝着深处走去。 “水的世界很快被我们遗弃了,因为我们注意到了那东西,所以我们全族迁往第二个世界。”一行稍微浅一些的字句出现在第一行字的几步之遥。绮莉看到这行字之后,出于本能一般,将手指放到了文字之上。几乎在同时,一股混杂了恐惧,悔恨,急切,焦虑的情感顺着这些文字流入女巫的体内,吓的绮莉立刻将手指收回。那些情感也就跟着烟消云散。女巫皱起眉头,向前疾走了两步。 “我们到达的第二个世界,是数。”果不其然,第三行字出现在岩壁上,只不过这行字的字体比起前两行字要死板的多。看起来就像是由某种制式装置而非人工制作出来的一样。绮莉犹豫了一下,小心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当手指和文字相接触的刹那,整个世界都改变了。在她的眼中,眼前的岩石已经失去了颜色和外貌,只留下一个细致到令人晕眩的轮廓和大量奇怪的类似文字的东西。不仅如此,绮莉低头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发现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女巫不喜欢这种新奇的视野,它让这个世界看起来变的太无聊了。 “数的世界虽然安全,但它并不适合我们生存,我们毕竟是从水中诞生的生命。所以,我们找到了第三个世界。”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绮莉看到这行文字的时候,她自然的产生了认同感。虽然不知道所谓数的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时空,但能远离刚才体验过的诡异现象是再好不过。于是女巫将这句话暂时定为了她最喜欢的一句。 “第三个世界的基础,是物质。丰富而多彩,我们甚为满意。”女巫见到满意这两个字,立刻来了兴趣,她好奇的将手掌贴到这段文字上,眼前立刻浮现出一片美丽的世界,岩石,草原,流水,参天而又不知名的巨木从枝叶的缝隙间洒下温暖的光芒。这里就像是那些崇拜神邸的宗教中所宣扬的神国一样美好。光是看到这些景色,绮莉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开始哼唱起熟悉的民谣。 渐渐的,绮莉的歌声停止了。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很快就发现那是确实存在的感受。她的视野在这片被称为第三世界的空间中游荡,在感受着这里的美丽的同时却察觉到了另外一些东西。这里缺失了某些东西,难以言明,但绝对相当重要。带着这种疑惑,绮莉闭着眼睛手指摩挲着文字朝前走去。“物质的世界,很好。但我们不够坚强,难以成为它的住民。我们想追求某些其它的东西,某些更加独特的,能够给予我们价值的东西。” “第四个世界,是存在。纯粹的存在。”绮莉见到第四世界后简短的说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了上去。于是她的所有感觉都消失了,完全的消失了。她不再能感知到外在的世界,但她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内在,自己的内在。她看到某种宏大且无可用语言形容的东西串联着自己和其它的万物,那是超越了他们所表现出的颜色硬度之类表象的东西。这种感觉奇妙至极,但很快就让人感到寂寞。这个世界很和谐,但它也很寂寞,过于接近本质的后果就是所有的万物都不再变化,没有了活力。 “第四世界给予了我们难以想象的智慧,它变成了某种馈赠和诅咒的结合物融入了所有族人的身体与可能存在的灵魂。这一点是后来才被发现的。”言语透过指尖在女巫耳边倾诉着,叙说着这个寂寞的世界给她们带来的改变。“不是所有族人都适应第四世界,有些人提出要回到第三世界居住,我们同意了。但她们很快就回来了,至少对于在第四世界的我们来说很快,她们带来了消息,在第一世界被发现的东西从来没有放弃追赶我们。祂已经到了第三世界,我们必须再次迁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从第一世界逃离时感受到的焦虑又一次袭来,只是绮莉从这次的焦虑感中感受到了之前那一次没有过的东西,疲惫感。即使只是通过留下的只言片语来体会,她也能明白这些文字中记载的人经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来寻找一处可以接纳她们的地方。而她也逐渐意识到这在幼年时显得无稽的童话可能并非如此,它们的主角就是她们这一族群,现如今被称为女巫的群体。 走廊,快要到尽头了。墙上的刻字只剩下一行,绮莉怀着几分忐忑又有几分期待的心情来到这最后一行文字面前。上面的文字让她异常亲切,到了这时她才猛然意识到之前的文字都不是用她熟知的语言书写的,但她却莫名的全都认的。“现在,我们来到了第五世界。这里像是第三和第四直接的混合,直到我们来到了这里,我们才有能力用语言叙述之前的经历。但我们深知自己身后追赶的东西,我们不知道几时又要离开这个时空。于是我们自称旅行者,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我们不能停下。” “旅行者已经是个古老的称呼了。现在,我们是女巫。”绮莉有些不屑的笑了出来,将手指从岩壁上移开,转身推开了密道尽头的大门。她不是不能理解库伊拉为什么会把这些记载了女巫种族起源历史的文字刻在这里,结合后者在苍狮王国不惜与恶魔甚至比恶魔还要邪恶的存在达成交易以换取某些东西的情况来看,这种被追逐的紧迫感时刻都在催促着库伊拉去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用来防备那个始终没有放过女巫们的东西。 但这和绮莉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位女巫虽然有着不属于库伊拉的疯狂,但她却不曾被灌输过这种压力。对于这种差异,绮莉并不认为它是年长的女巫们的失误。这一定是来自那位大女巫的意志,而这种意志所阐述的内容很明确,在这个所谓的第五世界中,女巫们会迎接她们的宿命。这就足够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海战 杰奎雅的处境很不好,或者说,非常不好。这位来自鲨齿部族的女猎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如果一定要让她把眼前的处境归咎于一个人的话,那她毫无疑问会想到费欧尼。那个骗子,叛徒,海妖之中的异类,不被海浪和群鲨注视的混蛋,愿鲨父与波涛之女将他的身体碾成微粒落入海沟,被最丑陋的怪物吞咽! 强烈的内心活动让女猎手没法再向平时那般优雅的隐身于海水之中。随着沉闷的响动,她躲藏的那块海底岩石在烟雾中倾倒,杰奎雅不得不朝一旁飞扑过去才避免了被巨石压碎的悲惨命运。而将这块屹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海底巨石击倒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片海域的硕大冰块,要知道,失心湾的海洋可是从来与结冰无缘,要不是杰奎雅曾经孤身前往北方的海域狩猎,她甚至都不会知道这种白蓝色的固状物体是平时承载着一切的海水。女猎手止住了身形,站立在海床上抬头朝着冰块落下的方向露出厌恶的表情,不论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利用这种非自然的手段来扰乱宁静的海洋都是海妖们,尤其是鲨齿的猎人们无法容忍的罪行。 不过那又有什么作用呢?既然敢于向水中的海妖发起攻击,这些扰乱者自然没有把他们的愤怒当成是一种威胁。诚然,这里是失心湾,是鲨齿部落和烈涛部落的领地,但这里除了海妖之外有着第三个主人,失心女巫团。骑着扫把的人影从海面上掠过,将手中或者口袋里的魔法道具和施法媒介扔进身下的海水里,她们肆意大笑着,对这么久终于又一次可以毫无顾忌的施展魔法感到愉悦。 年轻的海妖战士不能容忍敌人的猖狂,他不顾危险冲向海面,试图用手中的短矛来袭击那些因为放松警惕而离海面过近的女巫。但还不等这个年轻人从海水中跃起,一把经过秘药炮制的豌豆就从他头顶被洒落下来。这些绿色的小东西一入水就开始冒出密集的泡沫,接着从泡沫里冲出来的,是一大群墨绿色的海蛇!这些海蛇张大嘴巴,露出带着毒牙的上下颚,朝着可怜的海妖战士迅速的包围过来。 “不!”杰奎雅伸出手,却自知无力阻止惨剧的发生。她看见那位年轻的同族用短矛击退了前两只海蛇,却被蛇群包围了起来,先是一条毒蛇偷偷咬到了他的脚踝,接着在毒液的削弱下,越来越多的毒蛇加入了这场盛宴。很快,群蛇散去,只留下一具浑身满是伤口的尸体一边冒着血,一边沉默的朝海底坠落。而纵观此时的海底,坠落的尸体又何止一具,海妖的,鲨鱼的,这些被女巫们用各种巫术虐杀致死的凄惨残骸像是从海面上落下的流星雨一样令人绝望。 狂怒的女猎手眼睛睁的老大,她不能眼看着自己带来的族人全部命丧于此。于是她双腿发力,从海床上一跃而起,朝着海面游去。见到这位猎人的举动,其它海妖们不自觉的靠拢过来,希望得到她的庇护。但杰奎雅却用海妖的语言对这些靠近的同族喊叫着,“分散!不要聚集在一起!那些女巫会优先攻击人群密集的地方!把鲨鱼隐蔽起来,它们的体型太大了!” 得到了命令的鲨齿猎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成为目标的原因,他们开始按照杰奎雅的指示命令自己的鲨鱼搭档隐藏在海底的礁石阴影中。至于他们自己则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防止被女巫用简单的方法一网打尽。 同时,发布了这些命令的杰奎雅已经来到了海面附近,海妖体表长着的鳞片和猎食性鱼类有着同样的隐蔽作用,从正上方直接俯瞰海面是不容易找到一名有心隐藏的海妖的。杰奎雅深知这一点,她越是靠近海面,就越是减少自己四肢的活动幅度,降低被发现的概率。猎人的隐忍盖过了内心的焦躁,女猎手肩部的腮开合的频率也在随之降低,她的眼睛穿过了波浪和空气,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扫把从高到底,一名手里拿着一根木质短魔杖的女巫正以魔力的视觉搜索着目标。在她的眼中,这片海水就像是透明的一样,那些鱼类和海妖和玻璃缸里的观赏鱼般无处可逃。可是在这些观赏鱼中,有一个靠水面太近了。她狞笑着,决定给这只胆大妄为的鱼一点教训。于是快速的将自己的魔力注入手中的魔杖,她故意压低了自己的飞行高度,用魔杖的顶端轻击着海面。而结果,就是在海面下搅起了猛烈的波浪,不过单纯的波浪可没法杀死海妖,真正致命的东西,是裹挟在波浪里的足以将生物大脑震碎的声波。 被女巫盯上的目标一动不动,可能是被海底的惊涛骇浪吓傻了吧,她这么想着。原本料想中的追逐战没有发生,这多少有些令人失望。不过能快点解决掉这一个也好,毕竟多杀掉几个海妖可是能让自己在女巫团的地位更高一些的。魔杖,在目标的头顶轻轻一转,一道从小变大的旋涡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龙卷风一样自海面扩散向下,变成杀伤力十足的风暴。这风暴轻易的就将那个海妖撕成了碎片,不过,这过程是不是有些太轻易了?女巫有些疑惑的想着,她没有看到后者在漩涡中的挣扎,这感觉不太对劲,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在攻击一具尸体一样。可尸体,又怎么会自己悬在那里呢?猛然间的觉察令女巫的后背流出冷汗,可是已经太晚了。 杰奎琳冲出同族被搅得粉碎的尸体,顶着旋涡中的压力和令人不适的声波,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海面。而越是朝海面靠拢,女巫法术的影响就越小,当杰奎琳的手伸出海水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听不到那恼人的声音了。她所听到的,只有海浪拨开的声音,以及那个被自己从扫把上拉下来的猎物的惊呼声。惊呼声非常短暂,因为即使是女巫,也没法在海水里说话,再说,杰奎雅有力的双臂已经扼住了她的脖子。 “去死吧,人类!”虽然知道女巫并不是人类,不过海妖还是在此时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件事。在杰奎雅的眼里,没有魔力的人类也好,可以施法的女巫也罢,这些被大海排斥的生物都只是群鲨之父安排给她的猎物!挣扎,停止了,失去了呼吸的女巫双眼充血,她到底是死于溺水还是窒息可能并不容易确认。但她确实死了,死在一个海妖的手里。 “以群鲨之父的名义!把这些家伙拉下水!”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落潮之战(上) 有了杰奎雅的带领,鲨齿海妖们的斗志被重新点燃,他们猛然想起即使不依靠鲨鱼,自己也是群鲨之父骄傲的猎手。而猎手,绝不满足于四散奔逃。一开始是模仿着杰奎雅用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后来则是各自依靠自己的技巧寻求出路,这场战斗的天平渐渐恢复了平衡。于是直到刚才还肆意大笑挥洒着自己魔力的女巫们开始感到了压力,尽管海妖和女巫的战损比仍然悬殊而夸张,但是双方本身的数量本就存在差距。失心女巫团是一个相当大的女巫团体,可其中的成员也不会超过百名,能作为成熟的战士出现在这里的资深者更是不超过五分之一。每损失一位同伴,女巫们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可是她们不能因此退却,因为这次战役事关女巫团的未来。 “结成小队行动,相互掩护!现在不是各自为战的时候!”领头的女巫高呼着,她的身边迅速靠拢过来两三个平时就较为熟悉的同伴。同样的情景也发生在其他女巫身上,这些骑着扫把的施法者结成了一支支三四人的小队,冲在前方的女巫负责制造破坏,后方的女巫则负责保护同伴及自己的安全。这种战术也是女巫们在面对不利情况时最常见和有效的应对措施。 潜伏在海面下的猎手们再次迎来了自己的猎物,只不过这一次双方都有了防备,再难如前几轮交锋一样出现明显的胜负。硬要说的话,一些年轻的海妖难以抑制自己的冲动或是不知道女巫法术的厉害,冒然冲出水面,下场不是缺手断脚就是当场毙命,不过还是那句话,相比较女巫们来说,鲨齿海妖的数量更具优势,这些伤亡比起一开始被杀死的部分不值一提。 杰奎雅再次潜伏了起来,她仰望着天空中的敌人,努力寻找着对方的弱点。但是海妖对海流的敏感让她开始意识到另外一件事,几乎是同时,不安的声音开始在海妖中响起,“退潮了。”退潮,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坏的消息。按常理来说,如此巨大足以吞没城镇的海啸要退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至少四五天乃至十天半月都是合情合理。但失心湾这片海域的潮汐变化无常却又极富规律,虽然每次海啸的规模和间隔都有所不同,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极快的退潮。用本地水手的话说,这个鬼地方的海水退的比来的快上十倍。 海妖是依附大海而行动的物种,就如同人类总是脚踩大地。而如果大地颤动失衡,即使是再高明的战士也难免会失了分寸。杰奎雅深知这一点,退潮会让这场刚刚进入僵局的战斗重新回到女巫的步调中去。被海潮裹挟返回大海的鲨齿猎人根本无力抵抗敌人的追击,伤亡会异常惨重。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未来,所以必须在此刻做出打破僵局的尝试,至少要让溃败变成撤退才行。 可是该怎么做呢?女巫们高高的飞在空气之中,如果她们不主动接近海面,鲨齿猎人的攻击根本难以命中。这些懦夫,她们根本不敢和骄傲的海妖们短兵相接,她们只敢坐在那些木棍上,等等,坐在木棍上?杰奎雅意识到了这场战争中对方所拥有的最大优势极有可能变成她们最大的劣势,想到这里,她立刻查看四周,想要看看有没有能够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海面,诡异的平静下来。女巫们谨慎的和海水保持了距离,她们的施法并非毫无消耗,适当的休息是非常必要的。况且,在经历了前几轮战斗后,要说这些施法者对海妖的悍不畏死没有丝毫忌惮也是不对的,对于女巫们来说,用自己的性命来和这些低贱的鱼人交换,即使交换了上百条也是极大的亏损。但此战事关重大,她们又不得不战,那么怎么才能在战斗中保全自己呢?答案很简单,她们不需要躲开海妖每次的袭击,只需要让其他人挡在自己和海妖中间就可以了。同一小队的女巫们开始用眼神和语言暗示同伴交换位置,提供保护的后卫成为了人人都想争取的职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女巫的个体性给了她们独一无二的能力,也必然会造成协同作战时的困难。 最终,这个问题被之前提出小队行动的女巫解决。她的办法是每一轮俯冲之后都交换小队中的先后位置,这种轮换制也是无奈之举,担当前锋的女巫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会全力攻击敌人,她们只会希望尽快完成这一轮攻击赶快换到安全的位置,而后卫则完全相反。如此一来,女巫方面的冲击力大幅下降,她们的攻击对于有意躲避的海妖来说已经称不上威胁。那么反击,就该开始了。 “鲨齿的战士们,成败在此一举,我们不能辜负鲨父的期望,杀了她们!”杰奎雅骑在一头鲨鱼的身上,她的身后是这只鲨鱼真正的搭档。女猎手的右手拿着长刃,左手则提着一件由海草和石块组成的奇怪物件,这种物件也是其他跟杰奎雅一样骑在鲨鱼背上的海妖人手一个的东西。听到杰奎雅的宣言,所有的骑手全都露出凝重的表情,他们扬起自己的武器,露出自己的牙齿,以此表达自己的决心。 “听着,所有骑手在冲锋后立刻潜回深海。绞杀手在海面就位,完成击杀后立刻撤退。退潮马上就要发生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一定要让那些家伙为她们的所做付出代价!”回应杰奎雅的,是数十道嘴里衔着武器,一同游向海面的身影。 与此同时,海面上方的女巫们也看到了这些靠近的敌人。“不知死活的东西,姐妹们!以女巫团的名义,以大女巫之名!让这些丑陋的怪物理解谁是这片土地的主人!”魔力之光,在这片名为失心湾的被水淹没的城市的正上方绽放开来。骑在扫把上的女巫们压低了她们的帽檐,准备开始这最后一轮的交锋。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落潮之战(下) 海浪,原本只会因自然的伟力而运动,它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只是大量的海水在各种因素的驱使下产生的现象,至少在没有更多的因素介入的情况下本该如此。但如今,在这片名为失心湾的城市地基之上,大量因海啸而聚集起来的海水的表层,海浪却出现了异常的波动,只因为这里已经成为了女巫和海妖的战场。尽管这异常还小的不值一提,可是这就是智慧种族的神奇之处吧,他们总能让理所当然的东西产生变化,而这变化的大小却又取决于他们对自然了解的程度,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循环。 对于从空中俯冲而下的女巫们来说,她们看到一朵朵盛开的花蕾在海面上猛然的绽放开来,冲天而且的波涛是它的花瓣,至于它的花芯,则是一条条奋力跃起的鲨鱼以及它们背上的鲨齿骑手。这样的景象让每一名失心女巫都感到了错愕,她们虽然通过各自的方式感知到了海妖们正不顾死活的冲向海面,可当这些猎手真的来到了她们的面前,视觉和听觉上的冲击还是给了她们相当的震撼。 好在对于这群训练有素的施法者来说,这震撼还不足以影响她们的施法,女巫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各自释放出自己擅长的法术,一时之间各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和光影化作死亡之雨笼罩向鲨齿海妖们。但这些战士可不是被渔网围住就会束手就擒的存在,他们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挥动着自己的武器,像一把把尖刀狠狠的朝着天空刺去。 “以鲨父之名!”杰奎雅怒吼着,长柄战刃即使离了海水依旧带着灼热的温度,伴随着一阵水汽被蒸发的声音撕开了一只朝自己飞过来的黑色大鸟的身体。那只有着黑色羽毛的鸟类甚至来不及哀鸣,就褪去了周身的羽毛露出早已死去的骨骼颓然的坠入海面。 但坐在女猎手身后的那名海妖就没这么好运了,几颗暗刻着魔力符文的石子在空中碰撞分离,恰好包围住了他,年轻的战士用手中的武器拨开了其中一颗飞石,眼角余光中一丝黑光闪过,脑袋上已经被洞穿了一个一指宽的血洞。他的双眼迅速失去神采,没有了意识的躯体从鲨鱼的背上滑落。死亡,在战场上永远如此突然而不留情面。 同样的情景发生在所有海妖的身上,他们或如杰奎雅般侥幸躲过了女巫们的攻击,或是如后者般在魔法的影响下当场阵亡而跌回海面。当鲨鱼的身体因为惯性冲出魔法范围的时候,它们背上的骑手已经不足之前的三分之一。而这三分之一的骑手,对于女巫来说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死神。“掷!”杰奎雅用人类的语言嘶吼着,不过其实她说什么都一样,因为这只是一个信号,用来提醒那些死里逃生的同伴们现在还不是庆幸的时候,相反,现在才是这场搏命之战真正的开始。 “嗡!”由海草制成的粗制投索在空中发出低沉的闷响。这些投掷物的质量并不高,即使绑在上面的石子击中头部恐怕也不足以让人致命,但杀伤力本身就不是杰奎雅制造它们的初衷。当在海水中舞动了不知道多久的坚韧水草缠住女巫们骑着的扫把甚至直接缠住身体,没有几个人能在遭受这样的袭击下保持镇静,被击中的女巫们无一例外的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失去了平衡从空中下落。 这,才是海妖们真正想要的。“不!”一名女巫惨叫着丢掉了她的扫把,在杰奎雅身边和女猎手一同落向海面,女猎手看也不看这个女巫的脸,随手一挥就用手中的武器抹了前者的脖子,让她还没真正接触海水就已经没了气息。当然海妖中有这样身手的并不多,大部分战士都在扔出手中的投索后就跟着胯下的鲨鱼一起落回水中。不过在海面之下,更多的海妖早已手握武器准备许久,他们的眼睛急迫的注视着海面,一有女巫跌入水中就如嗅到了血味的鲨鱼般一拥而上,将手中的利刃毫不犹豫的刺进这些施法者的身体! “轰!轰!轰!”下落引发的声势远比上冲浩大的多,而这一次,那些落入水中的花朵迅速染上了鲜红的颜色,在那些幸存的女巫眼中,海妖的身影如同一只只蚂蚁一样,将她们的姐妹一个个肢解蚕食。“混蛋!该死的东西!”女巫们用极高的音调咒骂着,以此宣泄着她们的愤怒和恐惧。她们认识到自己面前的对手和失心湾的那些海盗水手完全不同,而眼前的战场也和她们熟悉的相距甚远。不需要任何的命令和指示,所有的女巫都拉高了自己的高度,没有人想要再次发动进攻。这场战斗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杰奎雅带领的冲锋彻底击碎了女巫们的战意,让这些施法者认识到了自己也是会死的,而且在海面上死亡绝不会比在陆地上困难。 许久,对于这场战斗的双方来说已经足够久的时间之后,海水退潮的趋势已经变的明显起来。但此时的女巫们既没有了追击的,也错过了追击的时机,她们只能不甘心的目送着海妖们大摇大摆的跟着海潮返回他们的领地。就在所有女巫都以为战斗会这么结束的时候,一个海妖却在退去的海水中露出了身体,杰奎雅,这名在刚才的冲锋中一马当先的女猎手给了所有女巫非常深刻的印象。 “你们的土地本就属于大海!我们早晚会夺回来的,到时你们就会和今天其它的人类一样,变成鲨鱼的饵食!”海妖用人类的语言叫嚣着,她手中的长刃闪动着暗红色的光芒。 女巫当中领头的那位压低了飞行的高度,来到了杰奎雅的斜上方,低头俯瞰着这个对手。她的脸上先是愤怒,接着变成了恶毒的冷笑,“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对吗?到我们的城市里大闹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是猎人,你们是猎物。”杰奎雅用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划过,用这个非常人类化的手势挑衅着对手。 女巫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她不怀好意的说道,“猎人?猎物?你们的逻辑真是简单的可笑。看看你的周围吧,海妖,你们这些口中喊着鲨鱼之神名号的鱼人。我知道这次行动是你们两个部族一起发动的,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来负责进攻的都是你们鲨齿的人,为什么我们会知道你们的位置,为什么,现在会退潮?收起你的高傲吧,猎人。然后你会发现,潮汐,并不站在你那边。”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逃跑 “你来了?”海拉在听着脚步声靠近后抬起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人。她靠在装饰着挂毯的墙上,右手边就是一扇精美的木质大门。不过有趣的是,在女巫们的建筑内部,这种房间的出入口一般都会被魔法隐藏起来。尤其是这扇木质大门的合拢处,还被特意挂上了三把大锁。这三把锁的造型分别是乌鸦,人鱼和舵盘。 这是熟悉女巫把戏的人才会知道的信息,也就是女巫们的门锁并非只有锁门这个作用,用复数的门锁封锁房间本身就是一种密码。别说没有钥匙,就算在手握全部钥匙的情况下用错误的顺序打开这些锁头,都会将开门者引入与他想要进入的房间截然不同的陷阱或者干脆直接放出某种危险的怪物,值得一提的是,影兽因为本身可以潜藏在阴影中的特性往往会担任这个职位。 不过此次费欧尼不需要担心这样的问题,因为海拉,这位本该作为守门人于此的女巫会亲自为他开门。海妖点点头,算是和海拉打了招呼,倒不是他此时心情不好,只是在出发时佩格特意叮嘱他在离开女巫洞窟之前千万不能说话,声音有的时候会传的比人想象的远的多。而居住于此的女巫们,耳朵也比常人敏锐的多。海拉同样知道这一点,不过由于她也是一名女巫,保护自身的言语不被人偷听还是可以做到的,因此她才会这么随意的和费欧尼这名逃犯打招呼。 海妖虽然没法出声,不过还是可以用简单的手势和女巫进行交流。事实上由于海妖在水下使用语言时会因为海水这一不同于空气的介质的问题而传播的比陆地上的声音远的多,许多海妖为了保证隐秘或者隐藏自身,都会选择用手语来进行交流。费欧尼指了指大门,另一只手伸出两只手指,表示自己想要指代的对象是房间中的两人。海拉微笑着点头,确认洛萨和网虫确实就在她一旁的房间之中。 不过费欧尼没有立刻要求女巫放人,毕竟佩格告诉他的信息有限,他还需要从海拉这里得到更多两人现在状况的情报。而海拉则不等费欧尼表达自己的疑问,就开口说明了起来,“他们对自己被囚禁的事情有所了解,不论是那个男人还是女士都有着很清醒的头脑,这很好。不过碍于耳目,我没办法传递给他们更多的信息,一旦我打开这扇大门,不出几分钟就会有人察觉到异常。而且最先察觉到的人多半就是曾经关押过你们的那位典狱长女士,她和嘉伦有着复杂的关系,如果可以,我们不希望和她站到对立面。” “她也会是你们逃离这里最大的阻碍,不过也别太担心,嘉伦应该已经去想办法缠住她了,要是一切顺利,她甚至有可能对我们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等等我打开大门之后,真正的问题是如何让那两个人了解到现在的情况。他们和你一样,绝对不能在踏出房门后说话,否则没有女巫保护,这里的守卫会立刻将你们杀死,你必须让他们快速了解眼下的情况。这件事,你能做到吗?” 海拉的表情十分严肃,费欧尼看得出来对方的话里没有半分夸张,他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洛萨也好网虫也好,这两个人类都经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他们认清状况的速度和应激反应应该可以避免这场逃亡过早的结束。女巫看到费欧尼的反应皱起的眉头略微松开了些,她对于这个海妖以及房中的两个人都不是很熟悉,但既然费欧尼有把握,那就总比在这里继续耽搁要好。 “还有最后一件事,”海拉从衣服里掏出钥匙后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转头对海妖说道,“如果我没感觉错,退潮已经开始了。更多的内容我不是很清楚,即使清楚也不能多说,但这次的事件可能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鲨齿部落对失心湾的攻击很可能是一个更大计划里的一环,而另外一个部族,也就是你长大的烈涛部族,并不全然的和鲨齿站在同一边。为了安全起见,你们离开失心湾的时候最好不要和这双方任何一边联系。迷雾海域能穿过去自然最好,但现在事有蹊跷,即使你是海妖,也不要冒然前往那里。如果实在没办法,就让他们先在失心湾潜伏起来,每次海啸过后都是秩序极度混乱的时候,没人会注意几张生面孔。” 费欧尼歪了歪脑袋,他觉得在自己见过的几名女巫里,只有这个海拉表现出了不同于其他女巫的一面,她会收容赛赫甚至给了那个孩子一个名字,而在逃离这里的问题上,她也注意到了很多佩格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并进行了提醒。或许在这几人之中,这个看起来虚弱阴沉的女士才是思考最缜密周详的那个。海妖略微鞠了一躬,算是对海拉这些额外提醒的感激。 女巫在笑了笑后就转身深吸了一口气将钥匙插入了人鱼形的锁头里。可以看到在海拉转动钥匙的时候,那只铜质的人鱼脸上的表情从安详变的狰狞,它扭动着身体,好像在试图阻止开锁这一过程,不过海拉只是迅速的用手指按住人鱼的眼睛,锁头就安静下来伴随着“啪嗒”一声打开了。相较而下,舵盘和乌鸦的门锁就没有这么多的问题,舵盘轻轻朝西面旋转了几度,乌鸦则眨了眨眼睛就爽快的放行了。 “吱呀”木门轻轻打开,露出里面温暖的房间,和正坐在房间里的桌子旁的二人。他们的情况比费欧尼想象的要好得多,比起之前被铁链捆绑着挂在冰冷的岩洞里的海妖,洛萨和网虫的待遇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问题了,在门打开的瞬间,洛萨就一步站到了网虫的身前,将后者保护起来。不过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两人之后,脸上的戒备之色明显降低了很多。伯爵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海妖将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不要说话。洛萨转头看了看网虫,在后者同意的眼神中点点头,小心的走出了房间。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佩格已经告诉了海妖如何逃离这里,你们跟上他就可以了。”海拉沉声说道,然后目送着三人朝着走廊的另一端开始奔跑,她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张口说道,“网虫小姐!请务必保重身体!还有,对不起……”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倔强 海拉的话,女佣兵根本没有听见。因为在女巫犹豫的时候,三人就已经冲出了相当远的距离,再加上海拉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即使网虫听到了,恐怕她也无法理解女巫在说什么吧。毕竟对于她来说,自己身体上的异状还远没到会显现的时候,在这个时代想要提前知道某些事情可是并不容易的。所以虽然抱有着很多疑惑,不过此时的网虫和洛萨还是把眼前的状况理解为了以绮莉为首的年轻女巫们在试图对抗女巫团的行为。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证,伴随着打斗的声音。长鞭特有的破空声在走廊上回响着,金质的人鱼形烛台被某种力量抛出,从费欧尼面前擦过,重重撞在墙壁上。海妖立刻止住身形,同时做出手势示意身后的两人停下并保持安静。三人在烛台被抛出的转角处半蹲下来,屏住呼吸,希望以此来降低自己被发现的可能。而他们之所以不认为自己已经被发现了,是因为在拐角看不到的那一边,战斗的声音并没有停止。相反,甚至有更加激烈的架势。而在长鞭破空的间隙,他们也渐渐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其中一个声音还有些熟悉。 “你知道放走他们会有什么后果吗?”较为陌生的那个声音伴随着破空声质问着。接着是地面与鞭身击打发出的脆响,显然这次攻击没有达到它应该产生的效果。而作为长鞭这样收手缓慢的武器,稍有武器训练的人都知道此时正是反击的时机。但他们没有等到反击的响动,只是听到那个较为熟悉的声音用低沉却坚定的声音回答。 “我知道,我愿意接受违约的代价。”这个坚定的女声让人很快想到了它的主人,嘉伦。而综合二人对话时熟络的语气和鞭子的声音,费欧尼也立刻猜测出是何人在和嘉伦战斗,那就是女巫监狱的监狱长,那名抚养嘉伦长大并教会了她使用鞭子的女巫。 “你知道什么?你就是个肆意妄为的丫头!”破空声伴随着质问再次响起,而这一次,沉闷的响声证明它确实击打或是缠绕到了某种东西,“嘉伦,你知不知道和你做了交易的东西是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是连大女巫都不会轻易得罪的存在!你现在告诉我你想要违背和它的契约?你如果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省得你被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没有!”嘉伦的声音也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冷静,她的嗓音因为疼痛和情绪波动而升高,“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履行这么邪恶的契约,如果非要我这么做的话,我宁可死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明白,你的心就和铁链一样冰冷!”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洛萨和网虫都下意识的捂起了自己的脸颊,他们或多或少都回忆起了与之有关的记忆。虽然这种直接拍击脸颊的打击在实战中的伤害不大,但似乎却是有效的用来向他人宣泄自身不满情绪的手段。而被击打者,多半也会在突如其来的疼痛中错愕一段时间。果不其然,在这声脆响之后,走廊里就只能听到因为情绪激烈波动而沉重的呼吸声。 “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会自己来弥补。”嘉伦倔强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和你不一样,不会因为害怕承担后果就放任事情发生!即使我因为这个决定而落得生不如此,也总好过变成一个冰冷的只知道延长寿命的怪物!” “你说什么?”即使是洛萨和费欧尼三人完全不熟悉这位担任着监狱长之职的女巫,他们也能清楚的听出这四个字中所蕴含的如同海啸一样的怒意。显然,嘉伦的话碰触到了对方的痛处,而这种痛处不是真正的亲近之人是绝不会知晓的。但当亲近之人用这痛处来刺伤自己的时候,所产生的痛苦恐怕比这处伤疤留下时还要令人心痛。 可面对发怒的典狱长,嘉伦却没有住口的意思。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也被对方撕开了结痂吧,她竟然还继续说了下去,“我说,我不会像你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恶魔吞噬而无动于衷!也不会等一切都没法改变后才像个傻子一样养大一个和你真正的孩子有那么几分相似的替代品!”“轰!”巨大的爆炸声随即响起,更多的烛台和挂毯裹挟着一个人影砸到了之前的墙面上。 那个人当然是嘉伦。以女巫们的体质,她们在抗击打能力上与普通人类其实并无太大区别,所以嘉伦理所当然的瘫软在了这堆杂物中,只是她也因此注意到了躲藏在拐角阴影里的三人。短发的女巫没有露出任何异状,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她的表情都用来表达自身的疼痛了。不过还不等洛萨等人对此作出反应,另一个人就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视线里。 “你怎么敢再提起这件事!你怎么能再提起这件事!”典狱长的表情十分狰狞,即使说以她现在的表情是想要杀了嘉伦,恐怕都没有人会怀疑。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份愤怒所带来的专注,她并没有注意到费欧尼在阴影中发亮的鳞片。她迈步走向嘉伦,一把将后者从地上拉着衣领拽了起来,澎湃的魔力让她周围的光线产生了诡异的偏折,让他人所看到的东西变的有几分怪异。 虽然洛萨几人都想要立刻冲上去救人,但是他们现在手无寸铁,即使是偷袭也没有半分把握能从盛怒之中的女巫手里救人。网虫按住了伯爵的肩膀,手指深深的扣进后者的肉里,她知道只要自己稍一松懈,身前的这个男人就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挑战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他就是这样的人。费欧尼盯着嘉伦,海妖的目光和女巫的目光四目相对,后者稍稍晃动了一下瞳孔,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她要他们趁现在走。没有更多的犹豫,费欧尼的后腿发力,率先冲了出去。 人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典狱长松开了抓着嘉伦的手,任凭这个如同自己女儿一般的人落到地上。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嘉伦,“过了这一关,他们就能顺利逃走。但是这真的值得吗?如果那个女人没有生下她的孩子,或者他们真的逃离了失心湾,就算是大女巫也救不了你们。” 嘉伦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呼吸终于平复下来后仰头直视着对方,“值得的,母亲。”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九十章 水下闸门 “滴答,滴答”水珠顺着倒垂在岩洞顶部的钟乳石末端缓缓滴下,些许微弱的水花随着撞击轻轻溅起,却只会凸显出这里异常的安静。这里是失心女巫团洞窟中的一处边缘角落,本来是用来倾倒垃圾污秽之物的通道,但如今却因为海啸引起的海水上涨而变成了一汪水池。虽然是这样的地方,可是肉眼可见,鼻中可闻都感觉不到任何的污秽。想来即使是这样的通道,女巫们也不允许它变的肮脏从而玷污了她们的领域。而如今站在这汪水池边上的,并不是负责丢弃垃圾的女巫,因为这里就是佩格给出的逃离地点。 来到这里的三人在池水边发现了一些木盒,有趣的是,这些木盒上虽然没有锁,却在开合处用铜块钉上了一些形状各异的把手。而费欧尼一眼就从这些木盒里看到了几个他熟悉的图案,那是之前海拉解开门锁时锁头上的图案,这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海妖举手示意另外两人不要乱动,接着谨慎的靠近了这些摆放在一起的杂物,在洛萨和网虫疑惑的视线中,海妖犹豫着伸出了手。 第一个,是人鱼。“咔哒”木盒被打开,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白布被垫放在盒子的下方。第二个,是舵盘。费欧尼不死心的将其打开,里面依然空荡荡的和第一个木盒一样。怀着最后看看的想法,他又打开了第三个木盒,乌鸦。“嘎!嘎!”剧烈的鸟类叫声让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他们立刻将视线扫过四周,生怕这响动是某种警报引来海拉口中的守卫。但好在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费欧尼送了口气,转头将目光放回盒子里,然后他就惊呆了。因为他明明记得在自己打开这第三个木盒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但现在,一把鲨齿刀正斜放在木盒里,刀刃上似乎还有着没有擦拭掉的血迹。那是费欧尼自己的血迹。 同时,洛萨和网虫也走了过来,和海妖不同,他们分别走向了之前的那两个木盒,原本铺在盒底的白布不知何时鼓了起来,掀开之后二人发现里面正是他们被女巫收走的武器和饰品。网虫有些神经质的迅速将寒铁护身符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块能够隔绝魔法的神奇饰品给她的安全感远比一座城墙还要大。而洛萨则抄起自己的战斧,愚者的正义虽然被灰袍法师改变了外形,可是入手的份量和挥舞时的手感都告诉伯爵,这就是他的武器。看来,这应该是女巫们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费欧尼间两人将箱子里的东西利落的收到身上,对着水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着转身一跃跳入水中。网虫和洛萨对视了一眼,伯爵皱了皱眉头,他的水性并不好。女佣兵看出了他的不安,右手悄悄扣住洛萨的左手,对着他眨了下眼睛,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后者跟着跳入了水池里。海水有些凉,但是还不至于将人冻僵,二人在水中睁开眼睛,看到费欧尼已经在水底的洞口处等待。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这条被女巫们用来排污的水道四壁上居然长着某种会发出黯淡光芒的水生植物,这些植物向路标一样指引着三人离开此处。 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三人入水的水花平复之后,那三个被打开的木盒居然自动合了起来!那枚本来被镶在木盒开口处的铜质人鱼徽记自然的脱落,在地面上弹了几下,如巧合一般的也落入水池之中。霎时间,一个影子在水光里迅速放大,潜入水中不见了。 水下通道中,费欧尼凭着海妖的本能感受着水流,在许多错落的洞口中将同伴引导向最近的出口。人类可没法在水下呼吸,他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才能保证那两人的安全。好在这里毕竟只是排污口而已,除了一些迷惑用的洞口和岔路,女巫们没有再设置其他阻碍,费欧尼略微想了一下就找到了通往外界的通道。他转身来到洛萨和网虫的身后,推动着他们用更快的速度超出口靠近。 可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当三人来到通道的尽头,眼看着就要冲入大海的时候,一道金属制成的闸门拦住了他们。水草,死鱼以及一些其他东西缠绕在这道闸门上随着水流飘动,看来女巫们并不是完全忽略了这条通道。费欧尼上前,用力推动和抬举了几下这道闸门,发现构成它的金属条深深的扎在通道周围的岩石中,任凭海妖如何用力也是不动分毫。这个时候他就怀念起自己被砍断的两条手臂了,以那两条手臂的怪力,说不得还有可能让周围的岩石产生松动,但以现在的情况,肯定是没有办法了。 那么为今之计,还是先趁着洛萨和网虫还没有溺水把他们送回女巫的洞窟内,再由自己返回这里找到破开闸门的方法比较好。这样做虽然有些危险,但想来女巫应该不会那么常来这处倾倒垃圾的房间。海妖打定了注意,转身打算告知两位同伴自己的意思,却发现洛萨和网虫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武器,背对着闸门如临大敌一样戒备着什么。费欧尼愣了一下,不过海妖很快明白了同伴为什么会有这种动作,一道黑影在通道四壁的微光里晃动了一下就消失不见。那是什么东西? 海妖撘住两人的肩膀,示意他们退后,他抽出那把本来属于鲨齿女猎手的弯刀,站在了同伴身前。人类不适合在水中作战,即使他们拿着武器,在水中挥动起来也不得要领还要大量消耗无法补充的氧气。既然如此,还不如由自己来搞清楚这不明黑影的真相,而让他们试着弄开闸门比较好。费欧尼将弯刀拿在右手里,这把武器的长度倒是正合适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施展。 黑影,再次出现,这一次,海妖凭借着优秀的视力看到了更多的细节。那东西,长着一条鱼尾,那么,它是一条鱼吗?这很有可能,不管是女巫故意还是无意,在这种倾倒垃圾的通道里生存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因此而长的体型庞大也算是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费欧尼的内心隐隐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他用左手指了指闸门,示意洛萨和网虫去处理这个阻碍,自己则打着十二万分小心朝来时的通道里游动了一段距离,如果战斗不可避免,那么就要让它发生在离同伴比较远的地方。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人鱼 费欧尼慢慢靠近黑影之前闪过的地方,目光随意的扫过周围的发光植物。这不是他轻视对手,只是比起视觉,海妖还是更信任与生俱来的对于海水的感知能力。即使是一只从海床上破土而出的寄居蟹,受过训练的海妖战士在集中精力的状况下也是可以察觉到的。更别说刚才费欧尼看到的黑影明显有着与成人相近甚至更大一些的体型。他有着十成的把握可以感知到对方的行动。 果不其然,水流在海妖的感知中产生了波动,他将视线朝着感知到的位置看去,见到那个在暗蓝色的微光中的身影。那东西的形象费欧尼并不陌生,不如说在各种人类制作的有关海洋的装饰中总会出现它的身影,那是有着人类上半身和鱼类下半身的存在于水手口耳相传的神奇生物,人鱼。费欧尼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将手中的鲨齿弯刀竖在身前,在狭窄的通道中这样的做法就几乎是断绝了对方进攻的途径。 人鱼,这是一种几乎在任何海域都有流传的存在。这些生物的上半身在传言中多为美丽的人类女性,当然有些也被传说成了精灵女性,对此费欧尼不置可否,因为稍微有些理智的人都会知道这不会是真的。理由很简单,人类的身体在海洋中过于累赘,即使下半身是鱼类,缺乏鳞片和其它特殊的水生器官,人鱼也不适合在海洋中生存。以一名人类研究者的角度来想,海妖更趋向于相信所谓的人鱼只是那些寂寞的水手在海上编造出来的幻想。他甚至认为要是这世界上存在不喜欢山峦的矮人水手的话,那人鱼的上半身说不定也会有矮人的版本。 但是眼前的身影无疑在挑战费欧尼一直以来的观点,在微光下他无法看清这个酷似人鱼的生物身上更多的细节,只能凭着猜测做判断。这里是女巫的领地,海妖如此提醒着自己,那么看到什么都不奇怪不是吗?这么想着,费欧尼尝试着用海妖的语言向对方提问,他相信女巫们再神通广大,也不会监听水中的声音,再说据他所知,还没有任何地上生物能听懂海妖的语言。但如果眼前的真是人鱼,那同为水生种族,对方就有可能会掌握这片海域中使用最广泛的交流方式。 可惜,费欧尼的尝试失败了。可能是被他的提问刺激到了,人鱼形的影子迅速朝着海妖冲了过来,速度之快令费欧尼有些始料未及。好在他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身体轻划侧过身来,手中的弯刀朝着对方的胸口砍去。然而在二者即将碰触的刹那,海妖本能的觉察到了某种异常,他下意识的将握刀的手翻转,与人鱼的身体擦过而不是相撞。即使如此,他还是感到手腕上传来了巨大的力量。由此可知,如果刚刚那一下真的砍实了,恐怕下场不是弯刀折断就是海妖的手臂骨折。 那绝对不是人鱼。海妖非常肯定,甚至那东西很可能不是生物。身后传来的沉闷响声以及飞溅起来的泥沙证明了费欧尼的判断,没有任何血肉之躯可以用这样的体型制造出这样的声势,除非,构成它的东西是金石。“嘎吱嘎吱”刺耳的摩擦声在海水中回荡,刚刚撞到了墙壁上的人鱼以手臂一百八十度翻折的诡异姿势整个人如鱼叉一样再次冲向费欧尼! 这一次,海妖避无可避,只能双手架起鲨齿刀试图阻挡。冲击力,顺着骨质的刀身传到双臂,费欧尼的身躯不受控制的朝后急退,不出所料的撞到身后的岩壁上。沉重的撞击让海妖感受到了痛苦,但这同样激发了他的力量,他的肌肉鼓起,身体朝着右前方用力,一闪身从岩壁上绕开,利用对方的力量让其再次受挫。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经过两次交锋,费欧尼基本已经肯定自己的对手恐怕是某种石像或者铜像。即使是在海中生活,类似如生物般行动的石像的传说他还是听过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自己居然会遇到这样的敌人。那么,该怎么对付它呢?留给自己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啊,如果不能及时打开闸门或是带洛萨他们回到之前的房间,那么不仅这次逃跑成功不了,恐怕还会产生更糟糕的结果。 “那可不行啊。”费欧尼自语着,手中弯刀第一次主动出击,朝着还没有从碰撞中反应过来的对手身上砍去。结果当然是毫无效果,鲨齿刀自身的硬度不比人类使用的金属武器,刀身又为了适应水下的作战而故意磨的很薄,砍在金属上连印记都留不下来。攻击无果,对方的反击却迅猛而且致命,虽然只是人类女性正常大小的拳头,但是砸在费欧尼的胸口上却如同一道巨浪,把后者一下子打了出去。 “轰!”海妖被击退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之前闸门的位置,网虫一直关注着不远处的战斗,见到费欧尼飞过来,赶紧拉开正在试图凿开岩石的洛萨。但是伯爵的战斧还在作为撬棍插在岩缝里,一时之间没有来得及拔出,费欧尼就这么重重的撞到了愚者的正义的斧柄上。 “咕噜噜!”泡沫,顺着扩大的裂缝冒出。得益于海妖的撞击,坚硬的猎巫刀在闸门附近的岩石上制造出了一道明显的裂痕。而代价,则是费欧尼的脊椎骨险些因为这次撞击而折断。洛萨上前试图缓和费欧尼的伤势,不过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一道黑影正从通道内快速直扑过来!来不及了,伯爵一咬牙,一把推开海妖,整个人蜷缩起来打算硬接这次撞击,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网虫和海妖只看到在人鱼的撞击下,已经松动的闸门伴随着大量的碎石朝着外侧飞出,一同飞出的还有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洛萨。黑山伯爵的嘴角溢出的血液证明他的内脏在这次碰撞中受伤不浅。女佣兵见状一脚踩在岩石上,飞身出去想要拉住洛萨的身体。而海妖则注意到撞开了闸门的人鱼并没有因为离开了女巫的领地范围而停止活动,相反,它已经将目标对准了网虫。 “离她,远点!”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归宿之主(上) 时间,在洛萨的眼睛里慢了下来,并很快变成了静止。他能清晰的看到顺着海流漂浮的微小物质快速的趋于静止,一刻不停的波浪也在无形的力量下停滞不动,变的如同水晶做成的精美雕像一般。而在这停止了所有活动的世界里,唯有一个东西是动的,那就是洛萨自己,他看到了形似人鱼的东西从背后冲向网虫,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将后者拉开。但是当他的手碰到了女佣兵的肩膀,伯爵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抓住实体的感觉,甚至,他的手指已经不受阻碍的伸入了网虫的肩膀当中。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发生的事情明显超出了伯爵的理解范围,他迷茫的用手臂在网虫的身上试探着,希望能触摸到一丝实在的质感。在这无谓的尝试持续了几次之后才终于死心,将视线转向别处,这时他才注意到,从海面落下的光柱,不知何时停止了跟着波浪摆动。伯爵转头看向下方,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有些陌生的男人,几秒钟之后他才想起,这个男人正是他现在的模样。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受到了多重的伤势,不说从嘴里溢出的血雾,他的双臂已经扭曲成了一种非常诡异的形状,以洛萨自己的经验,这无疑是非常严重的骨折。甚至不仅仅是双臂,这具身体的双腿,腰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形,这样的伤势即使立刻得到医治,恐怕也没法短时间康复。而以眼下的状况来说,洛萨敢肯定自己这次应该是死定了。 那么,这就是结束了吗?现在的状况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死亡幻象,而现在自己之所以可以从远处看到那具躯体,也是因为意识已经脱离了肉体吗?不知怎的,这时的洛萨看着自己,心中却异常的平静,可能这也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可以感到情感的器官吧。伯爵的视线再次转移,他看到远处高耸的石壁上已经破开的通道,以及从通道中捡起愚者的正义正奋力朝着人鱼形敌人甩出的海妖。这么看来,网虫应该可以躲过这次攻击,这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相信之后以费欧尼在广阔水域中的速度,他也一定能带着女佣兵逃回岸上。 “真的足够了吗?”一个声音突然如上浮的气泡一样从幽邃的海底漂升到伯爵的耳边,明明音量并不大,给人的感觉却如同被猛力敲响的洪钟振聋发聩。洛萨下意识的低头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他什么都没看到,原本还能看得见的海床不知何时被无尽的黑暗吞没,让人难以相信这里只是近海。可能是因为没有了肉体的制约吧,明明下方的海洋根本无法感知,可洛萨还是能察觉到在这片黑暗中存在着某个个体,而且这个个体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全然的陌生,在不久之前,他曾经和它或祂有过交集。 “来自沙土之海的居民,你真的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可以逝去了吗?”那诡异的声音再次传来,但给人的感觉却异常的温暖。洛萨凝视着,或者说他努力做出凝视的姿态,希望能窥得哪怕分毫有关这声音主人的信息。这注定是徒劳,这种徒劳让伯爵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种自卑感,好像自己只是一只站在巨人手指间上的蚂蚁,所有的信仰,尊严,荣耀,训练得来的技能在这占据了整个海洋下层的黑暗面前安通通失去了意义,甚至就连肉体的外壳都没法保护他,此时的他,是真正赤裸着暴露在这声音主人的面前。 “不必如此。你与我之间的差距远比你想象的要小的多,我们,都只是世界之海中微不足道的浮尘。”那声音似乎是感受到了洛萨的自卑,居然主动开口来安慰后者。这场景如果在旁人看来显然充斥着异常之处,因为不论这个来自深水的东西是什么,祂的自恃都太低了。但那声音中确实饱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洛萨的意识居然就在这短短一句话后平复了下来,不再感到丝毫的不安。 “你是谁?”这是骑士第一次尝试着主动和对方交流,他的问题看起来简明,实际上却不简单,这世界上能真的能确切的回答出这个问题的人,恐怕并不多。面对这样的提问,深水黑暗中的声音也选择了暂时的沉默,这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因为现在的洛萨已经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或者说,在这万物静止的刹那,再久也是瞬间。 “你提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我恐怕没法用你能理解的语言来向你解释。如果一定要给出一个答案的话,你可以叫我,归宿。” 归宿,洛萨记得这个名词。这是海妖们嘴里总是在念叨着的安息之地,是他们口中世间所有意识最后的安眠之所。可这不对劲不是吗,海妖信仰中的终点怎么可能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存在?那样的存在还可以被称为归宿吗?还是说,自己眼前的这片黑暗只是打着这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名字,试图诓骗自己的魔鬼或是其它什么东西呢? 然而这些问题想来即使伯爵在此时用上无尽的岁月去思考也得不到答案吧,即使他开口询问,对方应该不会给出明确的解答。所以洛萨很快意识到没必要将精力纠结于对方的身份上,他应该询问的问题是另外一个,“你要干什么?” 那声音温柔的说道,“我希望延续你的生命。因为我可以通过你的眼睛看到很多之前看不到的东西,你让我了解到了深水之上的事物。而如果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你的肉体即将停止运作,你的意识也将随之而去,那会让我很,遗憾。” “你能通过我的眼睛看到东西?为什么,我不记得曾经和你打过交道,更不记得曾经把灵魂卖给过他人。”洛萨感到了些许的不适,任何人在得知有人通过自己的身体感受到自己的感受时恐怕都不会觉得高兴。 “海神之索,你这么叫它。我的肢体偶尔会在海中摇摆,不时就会碰到其他的生物,他们身上就会产生这种印记。大部分情况下,我并不知晓这件事情的发生,因为他们的躯体和意识都太过脆弱,根本无从承受我的凝视。你也一度如此。然而在你的身体里还有着另外一股和我类似却不同的能量,微弱,极其微弱,但确确实实。这能量让你撑过了最开始的阶段,而你的身体随即适应了一部分我的存在,因此,你才变成了现在这个特殊的样子。我很好奇,你身上的另外一股能量到底从何而来。” 听完这段话,洛萨的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名字,起司。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归宿之主(下) 如果说自己身上有任何染上这个自称归宿的存在所说的能量的可能,那就只有一种原因,就是灰袍法师施展在自己身上的伪装魔法。但即使猜到了这件事,洛萨可不打算把它说出去,虽然眼下这个归宿好像是要来帮自己的,但是不论是对方的形象还是祂自己承认就是海神之索这种海上诅咒的散播源头,都让伯爵兴不起任何信任的念头。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朋友以及效忠的对象透露给对方的。可是换个角度想,如果归宿真的是祂口中这样的存在,祂为什么还要询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会知道答案吗?既然你能得到我的视觉,那你还不如再自己动手翻翻我的记忆,省的咱们在这里浪费时间。”这是试探,洛萨装出一副被翻看记忆因为无所谓的样子,迫切的希望知道对方到底对自己有多强的控制力。要是祂真的可以随意读取记忆,甚至思想,那伯爵该考虑的事情就会产生变化。而归宿的回答,则有些出乎意料。 “读取记忆和思想是对生灵的不敬。我是归宿,只为让疲惫的生灵安歇,在他们还不希望休息之前,我不会插手他们的意志。所以你不必非得解答我的疑惑,那不是你的责任。”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深水下的存在继续说道,“还是让我们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吧,现在在你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顺从死亡,那么我将履行我的职责,将你接纳到永恒安眠之地,让你安歇。至于你的肉体,则会回归自然,供鱼虾吞噬,供海水腐化。二,接受我的帮助,成为我在深水之上的眼睛。我不能直接复原你的肉体,但我可以让你和你的同伴尽快安全,那样,你就有很大的机会保住性命。但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你选择第二条路,那么你就要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洛萨询问道。他早就从起司那里听说过和这些存在打交道的些许情报,知道如果在这里选择接受帮助,那么事后可能会付出更多。可平心而论,有几个人能在知道自己有办法获救的情况下仍然选择死亡呢?哪怕这获救是有代价的,可我们总相信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办法逃避或者偿还这些负债。这无疑是一种自大,但如果没有这种傲慢,生物恐怕是没法繁衍下去的。 “代价很简单,那就是你不能离开大海,三年。我知道你是人类,是脚踩土壤的种族,所以我不会让你这三年里都泡在海上。但你不能离开大海太远,你在陆上的行动范围,只能到海风还能吹到的地方,海鸥还能飞到的地方。如果你继续背离大海,你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会留在原地。”归宿的声音依然温暖而平静,像是在讲述枕边故事的老者。 洛萨盯着身下的黑暗,这个代价在他看来并不是不能接受。海风和海鸥的界定虽然模糊,可总归是给了伯爵在陆上生活的宽裕。按照归宿的说法,他即使是搭船回到苍狮找一个滨海的村落生活三年也无不可。但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三年之后呢?我听说魔鬼的交易中如果救人一命,那他至少要交出自己一半的时间来为魔鬼服务。我不认为你是魔鬼,可也不认为你会这么善良。” “善良是相对而言的,如果这世界上不存在邪恶,自然就不会有良善。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戒备我,因为我的所求与你并不冲突,我只是想看看。你知道,太久了,从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以来,我所见证的,接纳的全都是疲惫不堪的归人。这让我很好奇,如果生命真的那么令人疲惫,为什么这世上的生灵还如此前赴后继的生存。但在深水之下,我没法看到阳光,你们的世界离我过于遥远了。我承认,我刚才对你说的话有所保留。三年其实并不是什么明确的期限,只要你身上还有我的印记,那么当你接近大海的时候,我就会在你身边,而我知道你不属于海洋,你身上没有海水的气味。所以我只需要你活着时候的三年,等到你死去,你的意识自会顺流而下回到我的怀抱,到那时我会再请你跟我讲述更多的事情。这样,你是否觉得好一些呢?” “把灵魂,卖给你吗?”洛萨在听到自己一旦接受这个提议死后就会沉入归宿的领域时内心犹豫了片刻。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即使自己拒绝对方的请求,在此时此地选择死亡,他的灵魂还是会落入幽邃而不见光明的海洋底层。 “不,我不需要你贩卖自己的灵魂,我也不是在用生存的时间来出价。说到底,人类,你们口中的年,月和日都只不过是你们依据外界参照物订立的计量单位。如果这世上没有太阳,没有昼夜,你们的躯体不需要心跳和脉搏,那么时间在你们的意识中就会失去意义。它在我眼里就是这样,而我,不会用没有意义的东西作为价码。我,不喜欢交易,衡量事物的价值不是我的强项。” “那什么是你的强项呢?”伯爵不禁这么问道。归宿的声音过了一会才飘荡上来,“接纳。” 洛萨沉默着咀嚼这两个字的含义,然后转头看了看朝着自己身体努力靠近的网虫,脸上露出了笑容,“好。我答应你,不管你是谁,我同意你的提议。但我请求你,如果你要救我的性命,也请救救她。” “当然,我会的。我很期待能见证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所以我会让她们活下来。”归宿回答道。 等等!新生命?她们?伯爵一下子就抓住了对方话中的问题,他的眼睛睁的老大,一个猜测从他的脑海中迸射而出。可还不等洛萨再次向深水中的存在求证,时间之轮就又开始了转动。而他的意识,也重新被躯体所捕获,在他再次陷入昏迷之前,他只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自己的身下涌上。而对于不知道这片刻之间发生了什么的网虫来说,她只看见一股海流从海底升起,将洛萨朝着海面推起! “噗!”低沉的碰撞声从女佣兵的背后响起,她转过头,看到愚者的正义正插在那个人鱼形怪影的脖子上,几乎将后者的脑袋砍了下来。随着若有若无的狮吼,刚才还在水中游动自如的人鱼一下子失去了动力,像块石头一样死气沉沉的落了下来。与此同时,托起了洛萨的海流也同样开始推动网虫的后背,在人鱼和佣兵二者一下一上交错而过的瞬间,网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战斧的斧柄,将愚者的正义拔了出来一起带向海面。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多了三个 海风呼啸着撞击着船帆,退潮时分的天气对于航行在海面上的船只来说并不比海啸时温柔。波浪撞击在木质的船身侧面,飞溅起的水花像箭雨一样落在甲板上。而那些或赤裸着上身,或仅仅只穿了一件单衣的水手则只能咬着牙忍受着可怕的洗礼。每当他们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这些讨海人就会转头看向船身后方高台上的舵盘,在那里站着的掌舵人披着一件装饰过度的外套,头上戴着一顶破烂而且大的滑稽的宽檐三角帽,在帽子上还插着一根金色的鸟类羽毛,他就是这艘船的船长。 这位船长先生在汹涌的海风中用一只手努力将自己的帽子按在自己的脑袋上,另外一只手紧握着舵盘保持船身的平衡,这动作虽然看起来相当随意,但任何有航海经验的人都知道在这样的风浪里的舵轮有多大的份量。船长握着舵盘的手臂上肌肉隆起,上面用暗青色刺着的海蛇纹身如同有生命一样蠕动。他的胸口衣襟打开,露出满是污泥,盐粒和伤疤的皮肤,这倒不是他为了用伤疤彰显自己的过往,只是单纯的用这种方式来更加直观的感受风向和强度。他用嘶哑且难听的声音吼道,“东四十五度转副帆!你们这些混蛋听不出来桅杆快被折断了吗!大副,带着人把主帆收起来,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吹回海里,该死的,这次我们一定要当第一批站上失心湾的人!” 将身体挂在栏杆上的水手听到船长的指示,立刻用更大的声音向着船员们重复,海浪声和海风声都让航海时的语言交流难度颇高。好在,这艘船上的船员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即使被海风吞没了只言片语,他们也听到了船长命令中的关键词并迅速行动起来。被称为大副的男人赤裸着上身,露出黝黑且健壮的肌肉,他的头上包裹着头巾,防止头发在风里乱飞,也遮住了他没有耳朵的右耳洞。大副接到命令,松开身边的绳索,在颠簸的甲板上朝着主桅杆走去,途中随意的拍击了几个水手的肩膀,“你,你,你还有你,跟我去收主帆!” 包括大副在内的五名水手聚集到主帆下的绞盘旁,大副朝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然后用眼神和其它水手完成了交流。“推!”“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声音随着五位水手推动绞盘发出,沉重的铁链在绞盘的拉动下连接到主帆的缆绳上,将这块对于目前情况弊大于利的风帆收拢起来。可就在主帆收拢了大概一半的时候,一道巨浪从船只的右舷打来,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将整个船体的右侧推得老高! “抓紧!”大副怒吼着,可是提醒的还是有些晚了,一名较为瘦弱的水手没有及时抓稳绞盘上的扶手,整个人朝着左侧滑落过去。“救命!啊!”瘦弱的水手惨叫着,希望有同伴能拉住他,他的双手在倾斜的甲板上胡乱抓取着,可是被海水浸的过于滑腻的甲板根本没法提供任何的帮助。他最后的机会,就是在跌出船体时抓住甲板边缘的栅栏。可好死不死的是,当这个水手抓住了栅栏略微送了一口气之后,一道黑影遮蔽住了他的上方,他抬起头,看到一具类人似鱼的东西被海浪甩出来,越过了整艘船的上方,朝着他的面门砸了下来。 “轰!”最后的惨叫声被撞击和落水声彻底淹没,甚至都没有几个水手注意到有一位同伴跌到了海里去,他们自己还自顾不暇呢。不过站在高台上的船长却目睹了这一切,他将身体紧靠在舵盘上以此增加自身与船体的连接,左手则死死的抓着被吹飞的帽子的帽檐,不让这顶象征着船长资格的帽子被海风带走。“见鬼,那是什么玩意。”船长很肯定的看到将自己的船员砸下船的东西是一条人鱼,但问题是,比起活生生的生物,那东西的飞行轨迹和质感都更像是某种雕像。可,海浪里怎么会有雕像? 没等船长想明白这个问题,又一个浪头打了上来,这一次的巨浪比之前更大,几乎将船体掀的和海面形成了接近九十度的危险角度。而这一次,被海浪带下船身的船员可就不止一个了,将近半船的人都在这道巨浪中被冲下了甲板。甚至就连那位船长也放弃了自己的帽子,死死的抱着面前的舵盘才幸免于难。他看着自己的船员一个接一个的被冲下甲板,眼睛一闭,心想这次算是完了,没想到自己纵横大海多年,最后竟然是被退潮时的海浪干掉,真是倒霉透顶,这要是死了之后做了水鬼,怕不是要被其他人耻笑不知道多少年。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就像第一道巨浪来时毫无征兆一样,在这第二道巨浪之后,海面迅速的平静下来。久久没有等到船身被掀翻感觉的船长睁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注视着海面。这算什么?难道是海神看不起我这条破船吗? “船长,人!”大副的声音唤醒了还有些发愣的船长,他马上看到海面上自己的船员努力挣扎着向甲板上的同伴示意自己的位置。而大副和其他的船员则全都注视着船长,按照海上的规矩,没有船长指示擅自离开甲板和叛乱是可以画上等号的行为。“愣着干什么!把水里的人都给老子捞上来!” 海风,渐渐平复了下来,似乎是退潮对这片海域的影响变小了。之前被卷进海里的水手们被一字排开躺在甲板上呕吐着海水,船上的船医用他半懂不懂的医术诊断着这些水手。船长站在高台上,他的大副手里拿着之前被刮飞的船长帽走了上来。“您的帽子,先生。” 船长接过帽子,随手扣在头上,谁料里面的一根水草倒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左眼。等他手忙脚乱的把帽子里的水草弄掉之后,他才看向憋着笑的大副,说道,“少了几个?”像刚才那样的风浪,被卷下船的船员能找回六成就已经是万幸,船长已经准备好了听到一个令自己心疼的减员数字。要知道,这年头在失心湾找几个信得过还要价合理的水手可是难于登天的事。 谁知大副的嘴角带着诡异的表情,说道,“没少,甚至还多了一个!” “你说什么?”船长听了这话眉毛一挑,右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他怀疑这是大副要造反,而多的那一个人就是他。 大副见状赶忙后退,并且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您误会我了先生!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人少了两个,但是捞上来了三个新的!而且,这三个里还有只鱼!”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水货 在大副的解释后船长总算是将手掌从刀柄上挪开,他跟着大副走下高台,来到甲板上查看那三名捞上来的“新人”。“嘎噔,嘎噔”木质的假腿撞击在甲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没错,这位船长的右腿自膝盖以下就变成了木质的假肢。说是假肢,其实也就是带有卡槽的短木棍,虽然形状和表面都经过了修饰以及打磨,但总也好不过原本的肉体。这也是在大海上航行的常态,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这一船的人鲜有身上不带着伤残的,这些伤残小至狰狞的伤疤,大到残缺的手指脚趾,瞎眼断耳也不少见。不过像船长这样有着严重残疾的倒是不多见,而这也不是说船长的运气实在不好,只是若非有着极高的声望和能力,缺手断脚的残疾之人可是没有船只会收留的。 戴着木质假腿的船长审视着被排在最边缘的三人,目光首先被费欧尼吸引了过去。海妖,哪怕是对于失心湾的水手来说都是极为神秘的存在,虽然女巫们出售的“血钱”可以让这些航海者获得海妖的帮助从而穿越迷雾海域,但即使在领航的过程中海妖们也极少和船只上的人类交流。二者只是漠然的履行着达成的协定,各取所需的分享着这片海洋。 在这种情况下,一名健康的海妖意味着什么就已经不言而喻了,在船长的眼里,费欧尼压根就不是一个生物,他是一大摊堆在甲板上的血钱!有了他,自己的船只就可以跳过女巫们严酷的剥削,在迷雾海域中畅行无阻。不过船长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想起海妖这种生物本身并不比人类愚昧,而且极度仇视人类。在女巫们出面之前,从来没有人和海妖达成合作的协议,所以即使自己能够得到一名活着的海妖,恐怕也没办法说服他为自己工作。甚至如果用暴力的手段来让他屈服的话,很有可能被这些潮汐之子带到之前不知道的危险海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想到这里,船长揉了揉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还是把他拿去卖钱比较划算,不说别人,光是女巫们就有很大可能会出大价钱收购这只鱼人。至于那些疯婆子是把他拿去还给其它海妖做人情,还是解剖或者制成魔药那就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事情了。 一笔横财,但也就是一笔横财而已。这么想着,船长将目光扫过另外两人身上,他的目光被网虫被海水浸的贴身的衣服吸引了几秒,可炙热的呼吸很快平复了下来。这世界上的水手没有人会拒绝女人,但失心湾的男人却明白,在他们冒然行事之前,最好先学会尊重女性自己的意愿。否则,那些被恶趣味的女巫弄残挂在码头上喂海鸥的家伙一定会嘲笑他们没有学会吸取教训。 抛开性别,船长的眼睛在洛萨和网虫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几轮,最后抽出弯刀,在其它船员疑惑的目光中小心的挑开了两人身上的几处衣服。接着他又将弯刀当成拐杖,弯下身子抬起他们的手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变的凝重起来。“你们在捞出这几个水货的时候还捞到了什么?”他转头用严肃的口吻质问着身后的水手,他很清楚自己的手下手脚可称不上干净,偷藏战利品几乎是众人默认的规矩。 “先生,这不好吧。”大副一听船长在问战利品,赶紧上前劝阻到,一般来说在海里捡到的东西谁拿到就归谁,即使是船长也没有权利逼迫着自己的船员向自己缴税。除非他打算被绑上双手走跳板去喂鲨鱼。可这次一向懒懒散散的船长却推开了自己的大副,并且用力的把弯刀插到甲板上。“你懂个屁!你们捞上来了什么都给老子掏出来!这两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家伙!” 水手们面面相觑,自己的船长是个什么德行他们都很清楚,所以此时一听船长的话不像是开玩笑,也就犹豫了起来。“嘎噔!”金属撞击甲板的声音响起,大副不情不愿的从自己的袖口里扔出一枚暗银色的护身符。然后用恶狠狠的声音对船长说,“等上岸了,你得请我喝酒!”有了他带头,其余水手们也开始从身上稀稀落落的扔出或是来自洛萨三人,或是来自其它落水的同伴的东西。其中比较夸张的就是两个人从缆绳的底下掏出一柄战斧和一把鲨齿弯刀。 船长的表情在看到这两把武器的时候更加难看了,他没有去碰鲨齿刀,而是掂量了一下愚者的正义,用手指小心的摸了一下战斧的刃口,被割出了一道小小的破口。“好家伙。”船长说了句不知道是赞叹还是感慨的话,将这把对他来说过于沉重的武器放回了甲板上。 “看出什么来了?”大副问道,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自家船长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嗯,大概就是自从他丢掉自己的右腿之后就没有过。 “先说那条鱼,他不是和女巫达成协议的那一群,那一群的海妖不会用这种弯刀。这是好事,女巫不会因此来把他带走。但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没有和他交流的可能性。把他绑起来扔到离海面越远越好的地方,等我们上岸了就找个好买家。”船长说完,就有几名水手用腕口粗细的麻绳把费欧尼捆成了粽子,扛着他走下了甲板。 “至于这两个家伙。”船长说着用假腿踢了踢洛萨扭曲的手臂,眉头死死的拧成一团,“这两个家伙比那条鱼还要麻烦。我实在猜不透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你看看他们身上,这些肌肉还有手上的老茧都不是在水上或者路上干活弄出来的。他们是受过训练的职业战士,不是佣兵就是海盗。不,一般的佣兵和海盗都不会有这么一身肌肉,除非是某个国家的海军,还得是最精锐的那种。” “那是好事啊!有能力的战士卖的价钱恐怕会比海妖还要高!”大副兴奋的搓着手,说道。 “好个屁!”船长用自己的假腿猛踹了一下大副的屁股,“你看看那把斧头,老子两只手才能勉强举起来,而且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都没看到一点锈迹!这样的家伙拿在手里还能使得顺手,这两个人加起来恐怕咱们全船的人绑一起都不是对手!而且你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那是普通人穿的吗?丝绸你知道是什么价钱!啊!那可是两兜子金子!哪个国家会给自己的海军配备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所以他们也绝不是军人。真是见了鬼了,这是我今年,不,这五年见过的最奇怪的事了。” “船长!船长你来看看!这个男的身上的,是不是海神之索!”就在船长嘴里骂骂咧咧的时候,担任瞭望手的海员敏锐的发现了洛萨手臂上的纹身。这一看不要紧,船长用弯刀划开了伯爵胸口的衣服,当看到那几乎遍布了他整个胸膛并且蔓延向下的诡异纹路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海神在上,真是邪了门了!”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九十六章 女巫的后院 海神之索,对于常年在海上行走的水手们来说当然不陌生,即使没有亲眼看到过这赫赫有名的海上诅咒,却也会在酒馆或者老水手的闲谈中得到有关的信息。而和其它捕风捉影的海上传闻不同,海神之索乃是少数的的确确被所有人公认的确实存在的事物,甚至失心湾的酒馆上还有一副被老板当成珍藏的拓印画,据说就是从某个被海神索命的倒霉鬼身上拓下来的。 可话虽如此,这并不代表着水手们对于海神之索已经等闲视之,这种诅咒在航海中被迷信的认为是极为不详的征兆。代表着这艘船曾经驶入过凡人不该航行的海域,因此海神才会在船员中降下诅咒作为警告。如今见到洛萨身上大量且繁复的古怪花纹,水手们都开始不安的窃窃私语起来。就连一向沉稳的大副也龇牙咧嘴的走到船长的耳边,“先生,我们是不是该把他扔回海里?” 船长吸了吸鼻子,他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船员,而是走到洛萨的身边用弯刀的侧面挑动着后者的身体,仔细的观察起来。“我们都管这东西叫海神之索,是因为什么?”他突然说道,令周围的水手们摸不到头脑。 “是因为这东西会像吊索一样把人活活勒死。”大副似乎明白了些船长的意思,也走过去。这个比船长壮了将近两圈的汉子直接将伯爵身上的衣服撕开,露出后者衣服下面与水手这一身份不符的肌肉分布以及更多的纹路。 “那这东西就不是海神之索,要按这么说,它应该叫海神之铠。你看看这些纹路,如果不是这小子自己纹上去的,那它们就没有一点要绞死他的意思。”船长说着,站起身子,似乎确定了某些事。他转头对自己的船员们说道,“海神没有的打算杀了他,否则我们就不会捡到他。他不是被诅咒着,他被海洋所祝福,而捡到他的我们,也会共享这份恩泽。” 短短两句话,船员中的不安情绪就变的荡然无存,甚至还因为这虚无缥缈的海神的恩泽而兴奋起来。毕竟在无依无靠的海上飘荡,没有一个水手是不迷信的,而如何解释那些超越了常识的现象来引导部下的迷信,这也是船长必须掌握的能力。在完成了安抚的工作之后,船长低声对大副说道,“把这两个人带到我房间去,贴身物品还给他们,武器就先算了。” “明白,先生。那要不要让船医看看这个男人?他身上骨折的地方太多,我怕搬运的时候会出问题。” “看个屁!那个混蛋除了会喝酒和让我们吃水果外就知道截肢!要不是看在他姑且还知道怎么止血的份上,我早就让他喂鱼去了。” 大副耸了耸肩膀,自从船长的腿在某次海战中被迫截肢之后,他对于船医在船上的作用就一直持相当怀疑的态度。不过事实上这种船只上也确实没有什么正经的医生,即使有,拮据而简陋的海上生活也无法为专业的医疗职业者提供足够发挥技术的物资和场所,要知道在颠簸的甲板上缝合伤口和在安静的手术室里可是截然不同的。“你,你,你们几个,跟我把这两个人抬到船长室去。手脚干净点,别像没见过女人一样。”大副招呼了几个做事心比较细的水手来帮忙,嘴里还不忘提醒一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失心湾,哪怕是流莺都活的比其它地区的同行硬气的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统治这个城市的女巫团对于男性的天然排斥。 处理完这三个刚被捞上来的水货,船长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船只的前方,隐隐已经能看到些许的陆地在褪去的海水下露出来。这是个好兆头,意味着失心湾即将重见天日。但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催促,想要第一个登陆退潮后的失心湾,他和他的船都必须再快一些。“小崽子们!你们都听好了,这次我们从这片禁区绕进来,为的就是第一个登陆!只要我们能成功,那这几年就不愁没生意做了,到时候你们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欢呼声和振奋的回应在船长的话音还没落下时就开始回响。 关于所谓的第一个登陆,这其实是一项失心湾由来已久的传统。一直以来,作为水手,海盗,商人的聚集地,失心湾的人们就极为重视航海技术的发展。这一方面促成了这里发达的造船技术,另一方面也让航海技术娴熟的海员成为了最抢手的人才。而如何评断海员的好坏呢?或许对于老练的水手来说有着很多的方法,可是对于商人们而言,那些凭经验来判断的标准太过于模糊,他们希望有一个更为明确的选拔门槛。于是就有眼光独到的商人想到,每次海啸退潮之后的海况都极为复杂,很多船长都会为了稳妥而等待退潮结束才返航。但是每次退潮期也都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提前返回失心湾,在这种情况下能活着抵达的人,往往都有着极佳的航海技术。久之,商人们开始更愿意与这样的船长和船只建立合作的关系,在这种渊源下,若是有幸成为第一艘在退潮时返回失心湾的船,那就会成为所有人追捧的对象,生意和财路不需要你找,每天都会主动送上门来。 这,就是船长打的主意。他知道自己的短腿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虽然现在还能靠假肢支撑,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最多再有个三五年,他的右腿就会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失去了航海能力的水手在失心湾可是没有存在的价值。所以他想要做的,就是在自己变成那样的废物之前挣他个盆满钵满,然后在拿这笔钱去周围的国家买上一座庄园,从此锦衣玉食高枕无忧。这一次登陆计划,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案。为此,他甚至说动了船员们穿越这部分女巫团严令禁止航行的海域,为的就是比其它窥视第一宝座的同行更接近胜利一些。 海风平复了下来,风向对行船有利。船长重新握住木质的舵盘,看着甲板上的船员们,操着破锣嗓子大吼道,“把主帆放下来!既然海神为我们送来了征兆,那就让海风送我们一程!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成为整个失心湾最富有的水手!” “呦吼!呦吼!”船歌在海员的口中回荡,他们的动作让整艘船宛如一个整体,在作为大脑的船长领导下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前路,开始朝着目标快速的前进。船长感受着海风吹拂这自己的胸膛,嘴角的笑容难以抑制的上扬,就差一点了,他几乎已经看到了其他人在登陆时见到早早插在岸上的自己的旗帜露出的愤慨表情。 可就在这艘船沿着航线顺利行驶的时候,几个黑点从他们远处的天空中逐渐靠近。这里是女巫们划出的若干禁区中的一个,原因则无人知晓,不过有一个传闻就是,在这些禁区中,隐藏着通往女巫们秘密堡垒的线索。所以这些禁区也被称为,女巫的后院。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展示忠诚 最先发现异常的瞭望员也是第一个遭遇不幸的,这个可怜的小伙子还来不及向船员们发出警告,就被一阵随风飘过的淡绿色粉末包裹,接着就是一声绝望的蛙鸣和从高处坠落发出的“啪叽”一声。淡绿色的血液和少许的肉块溅到瞭望台附近干活的水手身上,甚至有个水手刚好在唱船歌的部分,那些肮脏的血肉直接掉进了他的嘴里。接着,是呕吐和惊恐的声音组成的协奏曲。海里自然是不会有青蛙的,即使有,也绝不会从天上掉到甲板上摔死,当其他水手们茫然的朝头顶望去,他们看到了空荡荡的瞭望篮以及一些骑在扫把上的身影。 “女巫!”不知道是谁开始大喊,然后一柄从空中投落的飞刀就让他彻底闭上了嘴巴。其余的水手们见到同伴的惨状,内心里刚刚涌起的勇气瞬间消失的七七八八,他们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这片大海和其下陆地的主人,这些飞在天上的人才是。 站在舵盘后的船长目睹了这一切,他其实是所有人中第二个发现女巫的人。他也明智的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事实上,在看到女巫的一刹那,逃跑的想法就占据了这位老水手的思绪,但仅仅是又一个刹那,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理由很简单,他自认在这茫茫的大海上,身为人类的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躲过女巫们的追杀。既然如此,那么就只能试着交涉了。 “尊敬而美丽的女士们,请问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的船员?”将帽子摘下扣在胸前的船长一边朝空中喊着,一边缓步走下高台来到自己的船员当中。他的举动令恐慌的水手们冷静下来,围绕在自己的船长身边装作谦卑的模样低下头颅。实际上则在女巫们看不见的地方用手语快速交谈着。交谈的内容大致就是该怎么对付这些不速之客。身为大副的壮汉小心的抬眼打量了一下空中这些骑在扫把上还头戴宽檐帽的女人,他敏锐的注意到一些女巫明显离船较远一些,而那些女巫身上有些有着较为明显的受伤痕迹。 不过大副察觉到了不代表船长可以,对于这位老水手来说,他现在可没工夫关心这些女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在,在杀掉了最初两个水手之后,女巫们的嗜血得到了发泄,她们中领头的那位略微降低了飞行的高度,居高临下的用如海一样幽蓝的眸子轻蔑的看着这个满嘴烂牙的老水手。“这里是禁航区,如果你是失心湾的人就该知道这件事。” 船长立刻露出惊恐和迷惑混杂在一起的表情,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的解释道,“海神在上!我不知道我们航行进了您们的海域!哦,天哪,一定是刚才的那股退潮浪把我们卷进来的!我们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请给我们一个机会,尊敬的女士!我对我的船起誓,我立刻就带着这帮蠢蛋离开!”这几句话配合着细微的颤抖和不断冒出的冷汗,将一个误创禁区的冒失船长形象演绎的毫无破绽。 但是女巫又哪里是那么好骗的呢?有着幽蓝色眼眸的女巫嘴角露出冷笑,她可不是绮莉佩格这样年轻的女巫,不论是阅历还是经验都让她极为难以哄骗。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作为这支队伍的领袖带队以极少的人数袭击鲨齿海妖的部队。所以根本用不到任何的证据,她在第一眼看到这艘船的时候就知道船上的人是在打什么样的主意。 为了夺得第一个登陆而铤而走险穿过女巫后院的船长这位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被海浪卷进来的?哦,那可真是坏运气啊,船长先生。实在是太坏了。而且,我看你的坏运气不止如此吧?从你船只的吃水和船上的人员来看,你在这次退潮的时候可没捞上任何买卖,这可真是浪费了你这条船了。就我所知这样的三桅帆船只有我们的船坞才能制造,每年加上旧船向外出售的也就一两艘,啧啧,这样的好船您想必是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吧?就这么空手而归,不怕还不上债吗?” “咕噜”船长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能被这口唾沫呛死。这些该死的女巫太了解他们了,不论是航海知识还是城市里的形势,女巫团根本不需任何线人和情报机构就能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他清楚,自己那套说辞在这个女巫的面前恐怕是行不通了。但行不通怎么办?闯入禁区从来没有第二种下场,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躲过这一劫呢?船长的脑筋飞快的思考着。 和拼命思索着求生之法的船长不同,作为这支女巫小队暂时的领袖,蓝眼的女巫也有着自己的打算。此次战斗的损失因为女猎手杰奎雅的顽强抵抗而大大超出了女巫们的预料,而这份伤亡的责任,理所当然不会落到大女巫的头上,那么为了给自己的指挥失误减少一点惩罚,她迫不及待的需要能将功补过的机会。扶持一名在失心湾里足够有话语权的代理人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在和海妖们之间的形势逐渐扑朔迷离的今天,单靠女巫的力量守住失心湾自然不难,可要想真正给予那些鱼人沉重的打击,凡人的船队也是必要的。 不过话虽如此,女巫并没有放过船长的打算。都说曾经被钓起过一次的鱼会变的更加精明,人也一样,船长虽然在能力上符合女巫的期望,但是从他现在还能强行镇定自若的能力以及对属下的掌控力都证明着他不是一个会甘于任人摆布的棋子。这可不够好,女巫们想要的是服从命令的士兵,她们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在和海妖作战的时候还要顾虑这些普通人的想法。相比之下,在一众海员中裹着头巾还少了一只耳朵的那个就更加合适,从他和其他船员的表现来看,这个人应该是船上的二把手,而这种壮汉通常更习惯用暴力来解决问题,他会是个比现在的这名船长更合适的棋子。 打定了主意,女巫再次开口,“这样吧,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按照你们这些水手的规矩,船上的一切都得听船长命令。所以,你们这次误入禁区也只要一个人负责就行了。现在,失心湾的水手们,该向女巫团展示你们的忠诚了。”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图腾 展示忠诚?水手们互相看了看,他们很快理解了这四个字的意思,女巫这是要他们杀了自己的船长来保命。如果这是一艘海盗船的话,那么船员们恐怕已经迫不及待的行动起来了,对于海盗来说船长这个职位从来都是有能力者居之,船员和船长之间的关系虽然密切但绝不是牢不可破的。而如果这是一艘商船的话,恐怕结果也不会差太多,对于商船上的水手来说,没有货物是比自己的性命更宝贵的,而如果杀死船长就能保护自己的货物,那这就和在风暴前将货舱里过重的木桶扔进海中是一样的道理。 但这艘船既非海盗船,也不是商船。这听起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行驶在海洋上的船只除了隶属于某个国家的军舰以外基本都会归于这两类当中,而军舰,某种意义上也是这两种分类的混合体。那么这艘船到底是一艘什么船呢?说来其实很简单,他们是一艘探险船,而船上的船员们以冒险家自居。探险船,这称呼听起来有些天真而幼稚,但实际上这种船只在大海上的数量虽然不多,却也不少。 所谓的探险船并不是总在探险,毕竟对于凶险莫测的大海来说,吞没一条离开了安全航道的船只是件过于容易的事情。因此,为了维修船只并给水手们发工钱,探险船也会接受各种委托,从运输货物,人员,到调查某一海域的情况,甚至受雇去确认某些特定船只的状况。通常最后一种情况多数伴随着打捞的任务。总的来说,探险船更像是海上的佣兵,如果船长和船员们不介意,他们也可以随时客串一下海盗,但至少这艘船并不会这么做。理由是他们的船长并不认为掠夺是带来财富的正确途径。 那么对于这些探险家来说,他们是否会在女巫的威胁下对自己的船长倒戈相向呢?要知道比起海盗和商船,探险船上的人员在流动性上要小得多,在场的船员有很多都是和船长经历过好几年冒险时光的老船员,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船长几乎已经是如父兄般的人物,而面对这位虽然贪财好色但是对手下又格外宽容的男人时,他们…还是把手放到了自己武器的握把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海从不讴歌忠诚,如果一定要说,保证自己成功返航就是水手唯一的信条。女巫嘴角的冷笑更盛,她已经看到了这位利欲熏心的船长在被自己的船员乱刀砍死时脸上痛苦的表情了。但就在大副打算真正将武器出鞘的那一刻,老练的船长却突然脱下了自己的外袍,露出下面和其它水手一样的普通衣物。他太了解自己的船员了,所以他知道他们的忠诚可以到何种地步。而若是等这些水手真的拔出武器,事情才变的彻底不可挽回,因为即使自己侥幸生还,芥蒂和隔阂也注定他们无法再共同航行。 “尊敬的女士,”船长谦卑的鞠躬,随手将自己的帽子放到外袍上,“请您不要怀疑我的船员对于您们的忠诚,那对于这些小伙子们来说太让人伤心了。我愿意承担此次的全部罪责,但我恳求您能完成我最后一个小小的请求。您知道的,被自己的船员杀死,对于一个船长来说实在是太过痛苦的死法。所以我请求您,不论您用何种手段让我如何痛苦的死去,请不要让我的船员们来动手。” 握在刀柄上的手,放开了。船长诚恳的哀求让水手们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他们内心刚刚燃起的凶性一下子被扑灭,甚至不少人对自己刚才的做法感到了羞愧。这就是船长想要达到的目的,他留住了自己的后路。而女巫的脸色则阴沉了下来,她没想到这个男人死到临头还能耍出这样的花招。烦躁让幽蓝色眼眸里燃起了危险的火光,她不想再耽搁时间了。 “既然你想死在我手里,那我就成全你。荣幸吧,凡人。”魔力,将宽大的衣袍吹动,露出女巫黑色外袍下的衣物。炎热的天气让她除了防晒的外袍之外没有穿戴太多的服饰,因此露出的皮肤本该让见到的男人燥热难耐。但是即使是再大胆的水手,当看到女巫眼睛里散发出的光芒和她从腰间布袋中伸出的,闪烁着淡绿色磷光的手,都会噤若寒蝉。在这一刻,他们重新认识到,女巫,并不是和人类。 鳞粉,带着诡异的反光化成一道旋风,不给目标任何的反应时间就将他包围了起来。船长知道,就是这团粉末,将自己的瞭望员变成了一只可怜的青蛙。现在看来,自己恐怕也要步上他的后尘了。炙热的灼烧感从皮肤上传来,好像是浓酸在侵蚀他的表皮,将他的血肉变成柔软的,类似泥团之类的东西,以方便之后的塑型。可就在此时,一道强光让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轰隆!”比闪光慢上几秒的雷声姗姗响起。可天上明明连半点雨云都没有。“船长烧起来了!”一名戴着单眼眼罩的水手在强光下赶紧翻开自己的另外一只眼睛,用这只没有受到刺激的眼睛看到包裹着船长的绿色鳞粉,被炸雷引燃,变成了一团绿色的火焰!“天哪!”诸如此类的惊呼声在船员中传出,他们认为这道闪电定是女巫招来惩罚他们的船长。 可女巫们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她们的法术中可不包括闪电的部分,尤其是这道莫名的闪电还准确的引燃了带着变形魔力的粉末。这是怎么回事?幽蓝色眼眸的女巫略微升高了自己扫把的高度,保证如果发生异状时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噼里啪啦!”在绿色的火舌中,饱含魔力的粉尘被彻底的燃烧,发出一连串轻微的爆炸声。当这些爆炸声逐渐平静下去,绿色的火苗也慢慢散开,露出下面本该被雷劈成焦炭的人影。那位船长,毫发无伤,只是他胸口的衣物被闪电打出了一块缺口,其中一根蓝白相间的奇怪装饰物摆脱了将它和船长的脖子连接在一起的皮绳,上面不时冒出微弱的电弧。 “图腾。”女巫轻轻的呢喃着,说出了这件小东西的名字。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哈夫丹与雷鸣巨人 图腾,这种事物常常出现在较为原始的群落当中,被当成是部族的象征以及精神寄托。可事实上它的存在并不只是一种标志物而已,图腾的出现最早是源于对祖先的崇拜,类似于纪念碑或雕塑,但随着它被人作为偶像来祭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图腾之道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就女巫们的知识而言,虽然这世上大部分的图腾只是类似于标志的东西,但其中却也存在着极少部分可以作为媒介来引发魔力甚至其他力量的例子。而现在出现在她们眼前的这一个,显然就属于后者。并且,有着幽蓝眼眸的女巫还认识这个图腾所代表的东西。 “你是雷鸣巨人的后裔?”女巫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雷鸣巨人是失心湾乃至附近海域的水手和居民都知道传说,据说海上的暴风雨都是因为一个巨人,他的脚踩在海床上,他的头穿过云端,他的呼吸喷涌出漆黑的云雾,他的声音就是雷鸣,而他的目光则是闪电。因此,那些被海上的暴风雨卷入的船只经常会看到被雷光映亮在黑云上的巨大人影,那就是雷鸣巨人的身影。 船长没有回答女巫的提问,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自己也没有从这突然的情况中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小心的伸手将仍然有些细微电光的图腾捏住,在酥麻感中将其拿到眼前仔细的观看。他是在回想有关这个图腾的事情,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很多水手都会将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编成装饰物挂在自己的身上,结果时间一长再想记起其中某个的来历就会变得相当困难。好在或许是被电力刺激的感觉激活了他的大脑,船长很快回忆起了这枚图腾的来历。 那是很多年以前了,当这名船长刚刚成为船长的时候,他的船远不如如今这艘三桅帆船漂亮和实用。不过,一艘老船配上一个年轻的船长在任何海域都是常见的组合。那时的他还没有来到失心湾,虽然他已经听说过这片由女巫统治的无法之地,但还没有动身前来。但年轻人独有的勇气或者称之为鲁莽并没有让他的早年航海经历一帆风顺,为了走私一种货物,他和他的船员冒险驶入了一座在战争中的城市,在那里,他遇到了一名瞎眼的老人。这样的老人肯定是没法在战乱中生存的,可其他人又有谁能保证自己就可以呢?总之,不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对老人见识的看重,年轻的船长都在得到自己想要的货物之余将这个老者带到了船上。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船长居然还能清晰的记起老者的样貌和他脸上的皱纹,这对于把记忆里都拿来用在航道和海图上的水手来说真是不可思议。后来,这个老人跟着船长航行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几个月,但绝对不到一年。当有一次船只在一处靠近失心湾的小镇停留补给的时候,年轻的船长对老人说出了自己早晚要去失心湾闯一闯的想法。老人没有给予什么忠告或者建议,只是将自己的脖子上的挂饰送给了船长,然后就在那个小镇下船离开了。或许是他觉得自己的老身子骨已经没法忍耐船上的生活了吧。 “嘎!嘎!”渡鸦的鸣叫声打断了船长的回忆,他看到一只比普通乌鸦大上将近一倍的黑色鸟类鸣叫着从失心湾的方向飞来,落在女巫的肩膀上。后者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她低声的和乌鸦说了些什么,之后相当不情愿的再次对船长开口,“感谢大女巫的仁慈吧,船长先生。这一次你的性命会留在你自己手里。不过你最好记着,你欠我们一条命。同时我也得恭喜你,因为这片海面上还没有比你们更接近失心湾的船,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将是第一批登陆者。好好享受你们的荣耀和幸运吧,水手。” “感谢您的仁慈,女士。我会珍惜这次幸运的。”船长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他是实在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捡回一命,现在看来或许那名老人早在当初听到他要去失心湾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在这片由女巫统治的土地上会发生什么,才把这枚图腾作为礼物给他预防今天这样的场面。船长用手指摩挲着手中的图腾,如果能再见到这个老人,他一定会好好请他喝一杯。但想来这么多年过去,制作了这个图腾的人应该也已经魂归大海了吧。 “但愿如此,黑箭号的船长,哈夫丹先生。黑猫与渡鸦都已经记住了你的名字,大海和女巫团都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女巫说完,拉高了自己的扫把,回到姐妹中去。这群女巫的离开就如同她们的到来一样让人想起海上的糟糕天气,毫无征兆,亦毫无办法。 风帆,在猎猎作响,船员们互相看了看,他们都不知道在经历了刚才的事件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船长。最后还是大副站了出来,来到船长的身边恭敬的低下头,“先生,我很报…”“砰!”大副的话还没说完,船长粗糙的大手就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肩膀。接着就是用木质假腿使出的横扫,将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壮汉绊倒在地。“看什么?你们也听到女巫说的了!今天我们要是没有第一个登陆,我就把你们全都捆好了喂鲨鱼!都给我干活去,你们这帮懒骨头!” 压抑的气氛在船长熟悉的叫骂声中烟消云散。水手们脸上的愁容立刻化解,他们嘴里抱怨着,身体却积极的返回自己的岗位操纵着这艘名为“黑箭”号的三桅帆船朝着它应该前进的方向航行。在确认没有人在看这边之后,船长拉起了倒在地上的大副,“你还想在甲板上唐多久?那些白痴可不会自己修正航向我的大副。” “遵命,先生!”壮汉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向船长点头示意后就去对其他水手们发号施令。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到了这时,船长才拾起衣帽,一瘸一拐的走回自己的岗位,舵盘的后方。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条完好的左腿抖得有多厉害。当这个老海员的双手重新握住木质的舵盘时,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最好不要再提起。再说比起船员的人心不齐,被女巫记住了这件事才更加让人头疼。哈夫丹拿出放在口袋里的图腾,看着这枚由木头雕刻而成的暗灰色饰物,那些原本认为是木纹的不起眼纹路在现在看来与翻滚的黑云何其相似,但真正让船长一直记挂的,还是女巫在见到这枚图腾时念叨的那个名字,“雷鸣巨人吗。”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章 初次见面 海上的夜晚其实并不会比白天宁静,海浪涌动着,在互相推动的同时不厌其烦的击打着黑箭号的船体。新手海员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在船上入睡,这就和骑士必须学会在马上入眠是一个道理,如果连休息都无法做到,那又谈何工作呢。黑箭号上的水手都是经验颇丰之人,他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留下几名必要的留守人员后,其他船员也就回到了甲板下的船舱里休息。即使三桅帆船已经比大部分船体大得多,吊床仍然是大部分水手的休息场所。在整艘船上,唯一的床榻被安放在船长室内。但今夜,它却并不属于哈夫丹船长。 “作为一个四肢尽断的人来说,你的精神不错。”这是哈夫丹在回到船长室中看到靠在床头的洛萨时说的第一句话。 “作为一个刚和女巫打完招呼并且苟且偷生的人来说,您的精神也不错。”伯爵微笑着回答道,船长室的隔音效果可不好,虽然甲板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全部传到了他耳朵里,可是凭声音猜个七七八八还是不难做到的。 “耳朵太灵可不是件好事,小子。你的女伴怎么样了?”船长随意的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上面摊开的海图折起来放到一边,小心的点起灯罩里的蜡烛,接着打开桌面上唯一的一本皮质书,另外一只手在桌子的抽屉里翻找着炭笔。他这是要写航海日记,这是每一个船长都必须做的事情。而这本航海日记,往往也是后来人知道世界上曾经有这么一位船长的唯一线索。 洛萨在描写海上生活的书中得知了这种习惯,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位船长这么做。所以虽然四肢全都不能动,他还是伸长了脖子希望更加清楚的看到哈夫丹的动作,而在几番尝试无果后,伯爵决定还是直接开口询问来的快一些,“您能给我看看航海日记吗?” “哈?”船长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洛萨,露出满嘴的烂牙,“当然可以,等我死了之后你可以随便看。第一天上船吧小子,这点规矩你都不懂?在船长下船以前,他的航海日志和他的命可是一件东西。而比起我的命,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身边的人比较好。” “她没事。”洛萨说完这三个字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网虫的脸,她真的没事吗?想起在水中看到的那个自称归宿的存在最后对自己说的话,伯爵的心中开始萌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那是混杂着恐惧和喜悦以及更多难以分清的复杂的粘稠如蜜糖般的东西,“她不会有事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他用较轻的声音这么说道。
“好吧,她没事。可是要我说你有事,小子,而且还是很大的事。四肢尽断,你觉得这种人在失心湾会被拿来干什么?嗯?给我个理由让你继续活下去,而不是把你扔进海里好让我有半个床位来睡觉。”船长潦草的记下几笔之后就将航海日志合上随手一推,他把肩膀搭在椅背上,眼睛看着灯罩里的烛光。在火光的映照下,这个男人的身影被放大拉长映在墙壁上。 “我的斧头在哪?”洛萨突然问道。船长随手一指,伯爵就看到了门边木桶里伸出的斧柄。看到愚者的正义并没有被冲走,洛萨略微松了一口气,“把它放到我手里,三天后我就可以下地。到时候我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哈夫丹挑了挑眉毛,“我以为斧头只能拿来砍断手脚,可从来没听过它还能治伤。” “只在我手里有用。可能是因为这世上很少有跟我一样蠢的人了吧。”洛萨回答道,他想起当初在溪谷城与恶魔作战时愚者的正义为他治疗了伤口的事情。既然那次可以,那这次这柄战斧也不会令它的主人失望。 “那么好吧,蠢人先生,我姑且相信你的鬼话。因为你问起来身上并没有酒味,啊,这可是个好习惯,要知道除了那些海盗,没人会在船上喝酒。”船长说着,砸了咂嘴,然后从桌子上的水壶中喝了口水,“而我们,宁可喝着这些发臭的水,也不会在船上沾酒。” “等我们上了岸,可以喝个痛快。”伯爵对于酒并不抗拒,虽然骑士们严于律己,不过也还没到滴酒不沾的程度。再说适当的饮酒可以鼓舞部下的士气,这些洛萨相当清楚。而或许是遗传自黑山家族祖先的血脉吧,虽然洛萨自己没怎么喝过酒,他的酒量却好的离奇。 “哼,这话等你口袋里有钱了再说吧。不过喝酒的地方我倒还是知道几个,前提是那几个酒保都能从海上回来。不过他们运气总是很好,你知道,很少有人能拒绝带着酒桶上船的人。”哈夫丹船长撇了撇嘴,显然他也不是那些少数人中的一个。 “可载着酒的船,往往开不远。”洛萨说道,这句谚语流行于苍狮仅有一片的沿海地带,是他在渔村中听来的。 果然,船长笑了,“说的没错,小子。酒只是替代品,如果你的生活足够刺激,你就不需要酒。那么告诉我,你是来寻找刺激的吗?” 这是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问题的答案将关系到洛萨和哈夫丹之间的关系。伯爵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不能犹豫,因为犹豫就代表着思考,就代表着有所隐瞒,就会带来猜疑。而在海上,人们只有一种方法来摆脱猜疑。 “算是吧。我和我的妻子,”他说着看了一眼网虫,没有注意到后者的手指轻微颤动了一下,“我们两个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打算来失心湾避一下风头。当然您也注意到了我们之前都是在陆地上讨生活的,所以海上对于我们来说相当陌生。只要等这波风头过去,我俩就会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船长点了点头,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你这样的家伙我见过一船了,至少一船。看来你的女伴之前的男人挺厉害啊,能把你逼到这个样子。不过没关系小子,失心湾欢迎任何人,这里不计出身,不问目的,但记住,这里的人也不讲情面。你的运气不错,我刚好损失了两个水手,如果你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康复,你就能在我的船上干些活,等你能偿还我救了你们两人的债,你们就自由了。至于你的妻子,就当她是吧,她不能跟着我们出海,船上从来没有女水手。不过别担心,她在岸上挣得钱可能比你还多,如果她能表现的,热情一点的话。” 洛萨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不喜欢这个玩笑。假如这只是个玩笑的话。“不,我会很快挣到钱的。我想我们不会打扰您太长时间。” “呵,但愿如此。”哈夫丹说着,将自己的东西用大衣裹好,打开了船长室的门,“鉴于你们今天住的是这艘船上唯一的豪华客房,这笔费用当然也要记在账单上,好好享受吧,我尊敬的先生。”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城市重建 在持续不断的退潮声中,时间过去了整整五个昼夜。黑箭号在洛萨三人上船后的第二天就顺利抵达了失心湾,或者说失心湾的最高处。而随着海水逐渐退去,哈夫丹船长也必须跟着退潮调整船体的位置以防搁浅。至于他为什么不干脆把船停到失心湾本来陆地的边界,那当然是因为害怕有人趁水摸鱼抢了这来之不易的第一。在这样的状态下,第二艘返回失心湾的船于第三天,也就是黑箭号返航的第二天回到了陆地边缘,那艘船的船长看起来和哈夫丹还是老相识,两人隔着船艄说了些水手间的问候。 但每次两船接近时,哈夫丹都会暗中让水手们准备好武器。毕竟每次大部队返回失心湾时,岸边都总会停着几艘没有主人的空船。而胜利者的说法是,这些船的主人早在退潮时就落水了,是海浪把这些空船送回来的。当然这种鬼话即使是赛赫这样的孤儿也不会相信,不过在这片无法之地,很多事情大家都不会开口说破,只要能自圆其说就好了。 第三天稍晚一点,第三艘船出现在了两位船长的视野里,虽然没有升旗,但这两个老海员都一眼认出来那是这片海域臭名昭著的海盗船长“捕鱼手”的旗舰。当海盗船晃晃悠悠的靠近,海员们可以看到这艘船的船身上有着数个触目惊心的破洞,好在位置都在吃水线以上,没有对船体的航行造成致命伤。显然,失心湾的捕鱼手在这次海啸期间受到了不小的挑战。 当时已经能在网虫搀扶下在甲板上晒太阳的洛萨听到水手们说那是海盗船时稍微紧张了片刻,可是黑箭号和另一艘船却迎着海盗船开了过去。在船长后来的解释里伯爵才明白,只要是失心湾的海盗,即使是最穷凶极恶的,也不会在海啸期间动手。这种规矩为的就是让这片无法地带的人们在天灾面前能少花些精力对付自己的同族,而稍微有些余裕的船只,甚至会主动询问他人需不需要帮助。 “这是这片海域最后的底线。我们是自由自在的水手,所以我们拒绝遵守人制定的法律和那些贵族老爷们嘴里的美德,但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类,所以我们在自然面前也会像其他动物那般保护自己的同胞。只要他们不先亮出獠牙就行。而且按照那些商人的说法,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价值的货物。所以多活下来一个人,失心湾的财富就会更多一点。”哈夫丹船长的话让洛萨对这片土地有了新的认识。或许这世上本就不存在绝对的混乱,因为混乱和秩序这两个概念本身就是被人为制定出来的标准。 洛萨在甲板上看到了那名叫做捕鱼手的大海盗,只不过从他两条被砍断的胳膊来看,这家伙以后估计什么鱼都捕不了了。之后捕鱼手和另一艘船的船长私下说了些什么,哈夫丹猜测应该是雇佣后者把自己送出失心湾,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没了胳膊的海盗在这里可活不长,尤其是那些海盗船员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船长的时候。据说捕鱼手的宝藏就藏在失心湾的某块礁石附近,那是一笔会让人出卖灵魂的财富。当然,这和洛萨没什么关系,即使他想要钱,从茫茫大海中寻宝也不是个稳妥的办法。 等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回到失心湾的船只就多了起来,似乎是因为海潮已经不那么危险的原因,甚至在第四天傍晚,一艘载着食物和淡水的货船缓缓驶入了浅水区。几名船长商量了一下,出资买下了这艘船上三分之一的食物,在较为平整的沙滩上组织了一次晚宴和水手们庆祝自己劫后余生。洛萨和网虫没有参加这场晚宴,因为当他们看着那些在篝火旁狂乱舞蹈的水手时,两人的内心里都带着几分费解。 第五天的幸存者更多,这些船舶基本都是满载着之前出海避难的失心湾居民,而这些居民的归来,也就意味着整座城市正式进入了重建的阶段。水性好的人们开始组织前往浅海回收还能使用的材料,小孩和女人在沙滩上将被埋在下面的东西挖掘出来,身子骨再强健一些的人则去附近的山中砍伐树木作为搭建房屋的材料。整个过程安静而有序,看不出建设家园的希望,也看不到面对毁灭一空的家园的绝望,平淡似无垠的海面,隐隐透出几分麻木的味道。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轮回。 当天傍晚,哈夫丹船长带着几分酒气回到了船上。他跟大副交代了几句,就敲响了那间本该属于他的船长室的房门。洛萨正坐在椅子上任由网虫检查他四肢骨骼的愈合情况。“打扰到你们了吗?”船长摘下自己的帽子,随手挂在门边的钩子上,虽然嘴里说着打搅,可是一点想要退出去的意思都没有。“那要看你是来干什么的。”网虫不咸不淡的回答道,站起身毫不畏惧的盯着对方。 即使是哈夫丹船长在这种时候也只能摊摊手,几天的观察下来,船长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位女士在形式作风上和他见过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如果一定要在这个海港城市里找到和网虫相似的人,那恐怕只有极为极为少数的那几位女海盗可以相提并论。但网虫的行事风格中又带着海盗绝不会有的自律,这让船长不仅好奇洛萨是从哪里找到了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女士。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对我客气一点,网虫小姐。我毕竟救了你和你丈夫的命。”船长耸了耸鼻子,大大咧咧的坐到床上,“先不谈这个了,我刚刚参加完船长会议回来,有些事要询问你们一下。不用紧张,相同的事情现在每艘船上都在做,我们在寻找一件事情的答案。如果你们知道,或者可以提供线索,我可以向你们提供酬劳,当然,先从你们欠我的钱里扣。” “说说看。”洛萨开口说道,能在这时候被所有船长们所重视的事情即使他不知道,听听总也没错。 哈夫丹点点头,思考了一下措辞,水手们平时用的语言相对匮乏,他得回忆片刻才能找到准确的词汇,“我们的城市,失心湾。它的中央原本有一座黑色的尖塔,从第一个水手发现这里时就存在。它的历史比这座城市的历史还要漫长。但现在,它不见了。原本该是尖塔的位置只有一片废墟,在这次海啸里,有什么东西把它摧毁了。我们很好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萨和网虫对视了一眼,他们确实有一些非常模糊的记忆关于自己在诅咒女士号和女巫洞窟之间似乎在一处建筑物内停留,但他们不能确定那里就是船长所说的黑色尖塔。那也有可能只是女巫洞窟中一个装潢比较特殊的房间,或是单纯的魔法造成的幻觉。迷惑,反映在两人的脸上。船长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他来询问二人只是因为他们是在女巫的禁航区里被捞起来的,现在看来他们应该也只是被海浪带到那里而已。“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你们了。再过两天,第一批房子就会建起来,你们可以下船到我的那几间里休息。城市的重建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我们下次出海会在那之后。所以,抓紧时间休息吧,小子。另外,别让人看见你身上的东西,水手都是很迷信的。” “感谢您的提醒,先生。”洛萨说道。 “别叫我先生,你还不是我的船员。另外,在这座城市里,没人会用您这个字。在你们还完债之前,都给我小心一点。”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海滩上的卵 大概又过了两三天的时间,洛萨已经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是断裂的骨头即使有着猎巫刀的帮助也没法真的快速复原。网虫跟着水手们前往附近的山中进行了简单的狩猎,用猎物换来了给洛萨固定手脚的夹板。若是放在之前伯爵可能会认为网虫的关心有些过虑了,在愚者的正义帮助下他的骨头只需要半个月左右就能长回来。但可能是心态发生了什么变化吧,这次洛萨选择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不过带上夹板不代表洛萨就会老老实实的养伤,只要有机会,他都会在黑箭号的甲板上闲逛,这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的肌肉不至于因放松而衰弱,另一方面他也是在暗中从水手们的谈话中偷听关于费欧尼下落的信息。对于这位帮过自己多次的海妖,遵循骑士精神的黑山伯爵是不可能撒手不管的。然而该说是不出所料吗?费欧尼的处境绝对比洛萨想象的要糟糕的多。 人类是不喜欢海妖的,这不奇怪,准确的说人类不喜欢所有和他们一样拥有思考能力却不是人类的东西。当然,那些被他们所厌恶的其它种族基本也是如此,这可能是所有智慧种族天生具有的特性吧。而这种现象放在失心湾,就出现在了海妖和水手身上。诚然,几乎所有失心湾的船只都得到过海妖的帮助,因为没有这些海之住民,单凭纯粹的航海技术是无法穿越迷雾海域的。但若是你问这里的海员是否对海妖心存感激,回答你的多半是一口唾沫或是老痰。这二者之间的仇恨可以追溯到失心湾建立的初期,并在时间的酝酿下愈加深沉。 在这种氛围影响下,洛萨也不好说出自己认识费欧尼的事实,尤其是在黑箭号的船员都知道他身上有着异常的海神之索的情况下,即使是和水手们打交道不多的伯爵也能注意到他们对自己的不喜。想来如果不是哈夫丹极高的声望和那似是而非的说词,水手们根本不会同意这样一个带着不祥之兆的男人在自己的船上待如此久的时间。所以到目前为止,洛萨能知道的关于费欧尼的消息也就只有海妖被关在船舱的最深处,以及哈夫丹船长打算把这件新奇的货物私下出售的消息。 虽然以苍狮的作风,洛萨最开始趋向于去赚钱然后用这笔钱赎回费欧尼的自由。但是骑士发现这种事情在失心湾是不可能实现的。在这座城市中,所有的合理收入都被老练的商人们制定出了微妙的价格,即可以让人继续生存,但也仅仅只能继续生存。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失心湾成为水手是不论男女都希望的事情,因为只有出海才有可能从繁重重复而且无望的生存方式中解脱出来。那些安分守己的人兢兢业业几年的结果,就是在海啸来临前攥着手里根本不足以购买船位的积蓄绝望的自暴自弃。 这不是一座对所有人抱有善意的城市,洛萨很快明白了这一点。想要救出海妖,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抛开心中名为骑士精神的枷锁,成为这个城市中有权利者的武器。以伯爵的身手,只要不是碰到女巫,没有多少人会是他的一合之敌。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洛萨打从心里认可自己信奉的骑士精神,而一个人是没办法违背自己内心最纯粹的想法的。 而另一条路,就是在哈夫丹船长出售费欧尼之前或之后找机会将自己的朋友救出来。伯爵更趋向于出售之后,毕竟哈夫丹救了自己三人的性命,于情于理,他不该让船长再承担更大的损失。既然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洛萨也就不再着急于眼下这几天,他锻炼着自己的身体,同时留意水手们的言语,等待着救出同伴那天的到来。在这等待中,另一件事情让失心湾沸腾了起来。 “你们看到那个东西了吗!太惊人了!我敢说那一定是鲸鱼的蛋!”这天洛萨在晒太阳的时候一名水手对身边的同伴说道。伯爵被说话人的语气所吸引,支起了耳朵打算仔细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果然,另一名水手也很快回答道,“你说的不对,我在捕鲸船上的朋友和我说过,他们在捞上来的母鲸鱼肚子里发现过小鲸鱼,所以鲸鱼是不会下蛋的。那东西不是鲸鱼的蛋。要我说,那肯定是海龟的蛋!” “放屁!那颗蛋都跟房子一样大了!下的出来这东西的海龟还不得要一座岛那么大!这世上哪来的这么大的海龟,它得吃多少东西才够啊!”第一个说话的水手听到自己的假说被反驳,立刻提高了嗓音回应道。“所以说你真是没见识,我跟你说,绿橄榄号的船长就登陆过一个岛,那岛上有树有花,有河流还有不少猴子和鹿。但你猜怎么着?等绿橄榄号补给完成离开那座岛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整个岛都是海龟龟壳上的青苔!那岛上隆起来的高山根本就是海龟的脑袋,上面的云雾就是海龟的呼吸!我看这东西就是那只海龟下的蛋,准没错。” 随着两名水手的讨论,更多的水手加入了进去,他们的话题也开始从各种猜测转换到海上的重重异闻,逐渐偏离了主题。不过洛萨倒是听的津津有味,这些两分真八分假的故事可是他从书上都看不到的。而且说不定其中有些确实是真的呢?而水手们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男人正在听着大家的谈话,于是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对洛萨招了招手,“新来的,别光是听着啊!你是从女巫的后花园里被捞上来的,不可能肚子里只有海水吧?来,说说你知道的事情,让我们也听听。” 伯爵本来是不想趟这浑水的,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这是自己和水手们拉进关系的好机会,再加上他也确实听的来了兴致,于是半推半就的咳嗽了两声,“实不相瞒,我出海的时间还短,海上的事情我肯定知道的没有各位多,能讲的就是我老家那里流传的故事,你们要是愿意听,那我就讲讲…”水手,向来是不拒绝故事的,漫长无趣的航海让每一个海员都成为了能说会道的说书人和不顾好坏的听众。当下,洛萨就把发生在苍狮的种种传说挑挑拣拣的说了几个,不过随着他越说越多,思绪自然而然的就飘到了不久前发生的鼠人瘟疫上,于是嘴里的内容也就开始混杂起鼠人,灰袍巫师以及恶魔和其它种种怪异。 这些来自远方的故事有着和失心湾截然不同的风格,水手们立刻被它吸引住并开始催促洛萨讲的更多,更详细。而且随着听众的聚集,渐渐的,整艘船上留守的海员都坐到了洛萨的周围,听着他的讲述,不时插个话问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网虫和其他水手们返回船上的时候。 “你看起来说的挺起劲?”不久之后两人回到船长室,女佣兵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不告诉他们你就是苍狮的黑山伯爵?” 洛萨尴尬的笑了笑,网虫出门一天去打猎和帮忙城市的复兴工作换取他们所需的物资,反观自己则跟一群水手吹牛聊天确实有些过分。“我这不是跟他们套套话,了解了解情况吗。再说我这手脚也没法下船,总得找点事情做。” “哦?那你都了解到什么情况了?我怎么听到的都是你们在说酒馆和女人?”网虫环抱着双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洛萨。 “咳咳,我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偏到那边去的!我保证那不是我的本意!” “那就请你说说你的本意是什么吧,伯爵大人。” “我的本意是…对了,是他们在说海滩上的巨卵!”洛萨猛然想起了自己一开始听到的话题,赶紧辩解道。 女佣兵冷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没那么难看了,她坐下来,压低了音量,“这次算你走运。我今天特地跑去看了那颗卵。” 。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洛萨的推测 听到网虫的话,洛萨的神情严肃起来。女佣兵也和他的反应差不都,虽然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去过那座黑色尖塔,但他们都可以肯定曾经在诅咒女士号的船舱里听到绮莉和佩格念叨过裹挟在海啸中的巨卵。洛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这件事他并不希望被其他人听到,尤其是哈夫丹船长。这无关对后者的好恶,纯粹是因为有些事少些人知道就少些麻烦。 女佣兵走到房门边小心的打开门缝朝外看了看,在确定门外没有偷听者或是可能刚好路过的人之后拉上了门闩。“哈夫丹船长今天不会回船上,据说是因为在参加会议后船长们要在岸上待一晚,远离自己的船和依仗,以此来表示自己没有对其他人有所隐瞒。但要我说这只是为了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私下达成密谋和交换情报罢了。” “远航是漫长而枯燥的生活,而且也无从得知地上的消息。我今天在和那些水手交谈时对这点深有体会,海上和陆地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而水手则是在这两个世界中来回穿梭的人。”洛萨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分析的说道,确实,他今天从很多水手口中听到了类似的事情。比如一次远航之后再回到家,妻子早已和情人远走高飞,或者返航入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村子已经被帝国摧毁,只留下一地残骸,至于家人和朋友则完全不知所踪,生死不明。这不是伯爵熟悉的生活,但这却是水手们熟悉的生活。 “你没必要逼自己成为一名水手,我们都知道你不是。”网虫敏锐的发现了洛萨言语中的不安和担忧,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在后者的肩膀上作为安慰。作为佣兵,她知道这种感受,这种发现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和常识全都不适用,身边的人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般的感觉,她已经经历过太多了。这也是佣兵们最后总是选择退役,或是逐渐变的麻木的原因。人对变化的适应力是有极限的。好在网虫已经在自己的极限到来之前找到了她的目标,她不需要去追求某一种特定的生活方式,她只希望和一个特定的人在一起。 “谢谢。”洛萨略微歪过头,让自己的脸和网虫粗糙的手接触。女佣兵的手谈不上美感,因为它的主人不是伯爵印象中的那些贵族小姐,但这很好,对于洛萨来说这只手远比那些美丽脆弱犹如玻璃一样的肢体要好得多。网虫没有把手抽走,她从后面抱住了这个男人。这可能是一种天赋,她能察觉到洛萨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并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些情绪没法伤害洛萨的心灵。 “离上床的时间还早,我们还是先说说那颗巨卵的事情吧。”女佣兵在伯爵的耳边说着,吹出的空气让后者情不自禁的先后仰头。 “你看到它了,它到底有多大?”关于巨卵的尺寸,水手们早就有了很多描述,但这些描述过于抽象和随意,甚至已经有了以讹传讹的夸大扭曲,洛萨没法相信这些说法。而既然网虫亲眼看到了巨卵,那么至少她的话是可信的。 “我说不上来,那东西还有一半在沙子里,不过从挖出来的部分推测,它不会比这艘船要小。”网虫思考了片刻,说道,“我感觉,只是我感觉,现在挖出来的这颗卵可能比我们当时在海啸里碰到的时候又大了一些。那时候如果是三颗这么大的卵撞击到船体的话,我们没有这么容易撑过来。但是这也有可能是水流的原因,答案可能只有女巫才会知道。” “女巫们很快就会回来,她们不会让普通人摆弄那些巨卵的,不论那是什么东西的卵或者它是不是卵。而且,城市的初步建设已经完成,她们也是时候宣布自己的统治将继续延续下去了,再晚一些难免不会有人想要做些什么。”洛萨毕竟出身贵族世家,即使对那套所谓的统治法则嗤之以鼻,他也要比一般人更加了解如何治理和统领一片土地。所以根据伯爵的猜测,女巫团没有第一时间出面的原因可能是她们想要给那些返航的船长们一些尊重,毕竟这些船长才是失心湾真正的发展动力。但这种尊重是有限的,她们会让船长们想起来谁才是失心湾真正的拥有者和统治者。这一点,不论那座只具有象征意义黑色尖塔存在与否都是如此。 “女巫们迟早会回来的,就像乌鸦总会找到死尸。”网虫带有几分不悦的说道,她不喜欢女巫,这不是什么难以察觉的事情,“问题是当她们来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做。不论她们之前为什么囚禁我们,如果被她们发现我们的踪迹,她们都会再次这么做。而且我保证这一次不会比上一次要客气。真是见鬼,明明带我们来这里,请求我们帮助的也是女巫。” “很多事就是这样,当你在外面的时候,条理和界线都很清楚。但是当你不小心伸出手被卷进旋涡里,那上下左右就没了意义。”洛萨微笑着说道,这句话是他今天才从其他水手嘴里听到的,当然,原来的说法可没有伯爵这么雅致。 “好吧,你已经很像个水手了。要是你身上沾上了那种挥之不去的鱼腥味,我很好奇苍狮的人还愿不愿意承认你的名字。”网虫用手指玩弄着洛萨的头发,虽然这些头发已经被起司的魔法改变了颜色,可在女佣兵眼里她看到的还是洛萨原本的样子,“问题不在这里。我们现在要注意的问题是,该如何躲开女巫的耳目。我敢保证,只要那些女巫开始发出通告追捕我们,你的这些好朋友都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们供出去。即使我们可以遮掩外貌,口音也会出卖我们。” “这暂时还不是问题,即使是女巫,她们现在也得把精力放在城市的重建上,否则她们就不是真的想要统治这里。而且,还记得我们和海妖之间的冲突吗?我是说那些带着鲨鱼的家伙。当我们在被捞上来的时候这艘船曾经遇到过一队女巫,我不知道有多少,可从当时的声势以及船长的状态来看绝对是可以轻松将黑箭号上的活人全杀光的数量。那么问题是,这些女巫去干了什么。”洛萨的目光逐渐变的锐利起来,身为猎熊者军团的统帅,他很清楚在自己的人员被袭击了之后该如何反应。 “如果我没猜错,女巫们现在应该头疼的并不是我们,而是海妖。至少,是那些袭击了这里的海妖。”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女巫的野心 “好啦,抬起头来吧。你身上的伤应该还没好的这么彻底,长时间的跪姿对你的身体恢复毫无益处。”女巫洞窟的最深处,大女巫的房间内。这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苍老女士说着,随手一挥,一张装饰华丽的绣凳就被送到了台阶下的人身后。而那个颤颤巍巍站起来的人,正是之前带领女巫们与海妖交战以及后来在海上遇到了黑箭号并和船长交涉的有着幽蓝色眼眸的女巫。 蓝眼的女巫低声道谢,坐到了凳子上,她的右腹部确实在与海妖的作战中受伤,只是造成伤害的武器过于锋利,一直到后来回到大本营的时候,她才从渗出衣服的血迹察觉到这个事实。而即使过了整整一周的时间,这条狭长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的趋势,女巫只好用特殊的方式暂时封死了伤口附近血液的流动。毫无疑问,这情况的发生是因为伤害到她的武器上带有某种诅咒。 “你身上的诅咒还是没办法祛除?”大女巫调整了一个更加放松的坐姿,从面前的桌子上用叉子叉起一小块奶酪。 “是的。海妖的诅咒和我能找到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我没办法破解它。”蓝眼女巫提到这件事,脸上露出不甘和沮丧混杂在一起的表情。作为一名精于施法的女巫,她对于诅咒的使用和解除自问称得上是精通,可现在却花了七天的时间还对自己身上的伤口没有办法,这无疑是一种耻辱。而好在这次的伤口并不在要害,否则她恐怕早就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西海岸有个巫师精通于诅咒之道,等眼下的事情解决了,我可以给你找到他的方法。不过现在,你就先保持原状吧,这对你也是个教训。”大女巫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老迈的身体在咀嚼的时候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 台下的女巫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些和她一同出战负伤而归的姐妹,她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坦白,毕竟在女巫团里没有事情能够真的瞒过大女巫。“归来时有伤者十四人,其中一人不治,另外有重伤两人,其余人的伤势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又一个,吗?”大女巫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尽管漫长的时间让她已经学会了接受死亡,但每一名同族的逝去仍然会触动这位老人的心,“算上直接战死的,这场仗还没开打,我们就已经损失了七个姐妹了。而且其中六个甚至没办法回归汤锅。” 台下的人再次跪倒在地,“这是我的失职!大女巫阁下,我恳请接受惩罚!”女巫的非自然死亡,在失心湾虽然稀少但倒也不是没有,一次出现复数的死伤同样可以接受。毕竟女巫团的整体数量决定了它可以在短时间内承受一些成员的死亡而不至于如寻常以家庭作为单位行动的女巫们一样稍有死伤就会遭到重创。然而问题并不在这里,死伤出现在战争中是太过于正常的事情,即使大女巫再喜爱她的团员们,当她决定对海妖展开攻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出现死伤的准备。真正的问题是,由于退潮以及海妖们并不是真正溃败的关系,女巫没法回收战死者的尸体,甚至其中的大部分估计已经被鲨鱼吞食干净。无法让死去的成员回归汤锅,对女巫团来说才是真正的损失。 “算了,这次的责任并不都在你。杰奎雅是海妖中闻名的猎手,她的存在确实发挥了让我都没有料到的作用。不过我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经此一战,鲨齿部族在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对失心湾构成威胁。如今我们的对手,就只剩下一家。”老人半睁着眼皮,用平静的声音说着在旁人听来有些恐怖的言语。对自己种族成员死亡的伤痛和对敌对种族几倍伤亡的漠视在她的身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蓝眼的女巫重新起身,用有些胆怯的声音询问道,“阁下,我们真的要和烈涛氏族决裂吗?一直以来我们两方都是合作关系,这次重创了鲨齿之后,相信他们会对我们更加尊重。再说他们甚至已经把海王卵送到了我们的手上,我们刚刚承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是不是再…” 大女巫的眼神让这段话的声音渐渐变小。这位老迈的女巫领袖放下手中的叉子,俯瞰着台阶下的小辈,“在我们争取下失心湾的统治权时,我们没有畏惧过牺牲。在我们将那些狂傲的水手和海盗驯服成绵羊的时候,我们没有畏惧过牺牲。现在,我们也不会畏惧牺牲。伊顿,你必须明白这一点。我们在第一世界没有畏惧过的东西,在第五世界也不会成为问题。确实,我们和海妖有过盟约,但暂时的结盟只是为了积蓄力量,这片海域和这座城市最终都只需要一个共同的主人,那就是失心女巫团。至于那些海妖,如果他们愿意臣服,我们可以让他们活着。如果他们不明白这一点,那即使是潮汐女士和群鲨之父也不能保护他们。” 被称为伊顿的女巫诚惶诚恐的低下头颅,对大女巫表示遵从。后者的表情也随之柔和下来,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害怕过多的伤亡会让别人认为女巫团已经衰落。你害怕当那些水手们看到我们流血,他们就会知道铁器一样能杀死我们。你能看到隐患,这很好,非常好。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来带领其他人的原因,我们的族人最大的问题就是过于看重自身的寿命,忘了弯刀的弓箭能比时间更快的杀死我们。但伊顿,你必须记住,牺牲和流血是无法避免的,在任何世界都一样。而我建立女巫团的初衷,就是为了以现在的流血来换取未来的和平。” 乌鸦,从大门外飞来,落在黄金制成的的树枝上。大女巫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宠物,“我已经等这个机会太久了。如果我们放过这一次,下一次女巫团可以完全掌控这里的时机就不知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还会不会在。作为我的女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阁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伊顿沉声说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母亲的决心,意识到了这将是一场怎样的行动。 “很好,你先回去休息吧。另外,海王卵已经被发现了,你派几个人去让那些粗鲁愚蠢的海员明白那是谁的财产。”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鲨齿的嘶吼 海浪,逐渐恢复了熟悉的样子。退潮的影响在深水中并不明显,当身下的海床迅速下降到没法看清的阴影中去时,身后的推力也就随之消失了。但纵然如此,杰奎雅心中的推力依然迫使她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自己印象中部族所在的位置游动。水流在女猎手的面前变成了难以突破的墙壁,极力阻碍着这位负伤的猎人返回她的故乡。同伴的呼喊在她的耳边逐渐减弱,这倒不是说她已经把同伴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只是一方面现在的杰奎雅脑中充满了纷杂的念头和混乱的思绪,根本无心读取水中的信息;另一方面,海水中虽然已经察觉不到退潮的海流,但是另一股令人不安的波动充斥着这片海域,那些声音或多或少的影响了海妖的听觉。 女巫最后的话语和脸上的恶毒表情在杰奎雅脑海中不断重复,潮汐并不站在这一边,一个极为不好的预测逐渐在女猎手心中浮现。她必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回部族,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心中不断燃烧的火焰平复下来。 跟在杰奎雅身后的海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相信尊敬的女猎手绝不会无端的落入狂暴,一定是有某种原因迫使她飞速前进,而不论那个原因是什么,身为鲨齿海妖他们都应该站在杰奎雅的身后。这也是为什么在多年的环境中更有组织的怒涛部族没办法将鲨齿击溃的原因,这些猎人就如他们身边的鲨鱼一样,平时松散而自由,可一旦面对危险,他们就会结成令人胆寒的队伍,以来自海底的原始暴力捍卫自己的利益。 海水中飘来的味道让人感到熟悉,那是部族所在的海域特有的味道。不同海域中海水的成分会有这微妙的差异,而这些差异对于海妖来说就是分辨位置的利器。杰奎雅渐渐放慢了前进的速度,她仍然急着赶回群落,但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自己和自己身后的这些同胞就必须小心的靠近才行,伏击,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让后面的人警戒,这片海域不安全。”她用手语对身后的人传达道。 鲨鱼在幽蓝色的水中游动着,为它们的伙伴搜寻着可能存在的敌人,那样子就如同有些地方的游牧民在作战时会携带的猎犬一样。海底的世界是安静的,越是深邃的地方就越安静,这仿佛无声的世界平时只会让猎手们觉得舒服,可眼下却让人烦躁。队伍越来越接近部族的所在了。海床在他们的身下隆起,变成一大片连绵的海底丘陵,其中的礁石在微弱的光照下投射出大量的阴影,每一个阴影里似乎都隐藏着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这里正是每一个鲨齿海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可这里却显得那么陌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黑色的巨大影子从远处渐渐清晰,那是几乎要突出海面的岩石组成的一道屏障,这是鲨齿部落的地标,在这道天然屏障之后,就是部落的聚集地,多少年来鲨齿部落的海妖们就是在这道岩石壁垒的保护下繁衍生息。对于猎人们来说,这道屏障不仅可以遮蔽狂暴的海流,也能为他们提供数之不尽的小型庇护所,即使有敌人大举入侵,他们也能依托着这道天险将对手逐个猎杀。 杰奎雅在距离岩石屏障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用手势示意身后的同伴分散行动。于是几名公认身手最好,资格最老的猎手跟在杰奎雅身后,其它的猎人和鲨鱼则兵分三路,从不同的方向绕过屏障。这是为了让可能存在的伏兵抓不住到底该主要攻击哪一队,也是自然界中鱼群在面对大型捕食者时惯用的伎俩。 而在这四组人马中,女猎手所带领的队伍选择的路径最短也最危险。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钓鱼的想法在里面,杰奎雅有自信即使是被打了埋伏,她和她身边的这些经验丰富的猎手也会有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那时其它的队伍就会相对安全并且有更多的反应时间驰援。 好在,想象中的伏击并没有发生。杰奎雅和她的小队顺利的穿过了岩石屏障上的通道,甚至有些太顺利了。当这些海妖站在高耸的屏障上俯瞰自己的群落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原本由岩石和沙土制成的城市,不见了,留下的,只有大量的断壁残垣。所有的海妖都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当自己去为了鲨父远赴人类的领土作战时,家乡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鲨父在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名海妖忍不住说道。而比起感叹,杰奎雅已经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正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朝着最糟糕的方向滑落。她纵身跳下悬崖,将自己身体尽可能的收缩成一束,以这样的方式减少与水流的摩擦。其余几名猎人互相看了看,也握紧了自己的武器紧跟其后。在震惊过后,他们的胸膛中开始翻涌出更多的感情,而其中那些将占据主导,还需要看聚落受损的情况。 猎手们只希望建筑的损毁就是他们要面对的最大损失,可随着几人逐渐靠近,海水中弥漫的血腥味以及嗅着它而来的种种食肉鱼类都让人没法再保持这种乐观的态度。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杰奎雅的手死死的握着那柄象征着指挥权的长柄武器,她敏锐的视觉已经让她看到了倒在建筑物和海床上的同族尸体。其中不乏孩子和老人。这也对,壮年的鲨齿海妖一般都以个体或少量群体的方式在外游猎,会定居在这里的居民本身就以年长者和年幼者居多。 “负责保护这里的人是谁?”杰奎雅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询问着身后的同伴。站在她身后的海妖没有用语言回答,只是朝废墟的中心抬起了手,在那里可以看到一根竖起的石柱,上面钉着一个人。那是一具已经失去了右臂和左腿的海妖尸体,他的血肉被肉食鱼类分食,只留下头颅还相对完整,这也有可能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狰狞以至于鱼类都不敢啃食的关系吧。 杰奎雅缓步走在这片她曾经熟悉的城镇废墟里,在她的身后,其余三队海妖也绕过了屏障,看到了这可怕的景象。哭声和咒骂声逐渐在海底升起,那是这些猎手们找到了废墟中自己认识甚至有血缘关系的人的尸首。不过即使不是直系亲属,鲨齿部族的海妖也都紧密的如同兄弟姐妹一般,所有的老人都是他们的长辈,而所有的孩子都是他们的晚辈。如今上下皆伤的惨剧发生,最坚毅的猎手也忍不住任凭痛苦的情绪从胸膛涌上大脑。在这一片的哀嚎之中,杰奎雅来到了那名被钉在最高处的尸体面前,一把尖端呈螺旋形的长枪从后者的胸膛贯穿而过,将尸体和石柱牢牢的变成一个整体。女猎手认识这种长枪,它是怒涛部族常用的武器。 但杰奎雅没有确定这场惨剧的凶手,她害怕这是女巫们故意设下的伎俩。直到,她从这句尸体的左手里发现了一枚闪烁着黯淡光辉的护身符,这枚护身符被死死的,死死的攥在手里,即使手上的肉已经逐渐腐烂仍然没有松开。女猎手掏出小刀,割开了尸体的左手,她看到那枚护身符上三分的波浪,这是潮汐女士祭司才会使用的标志。而这,不是女巫可以伪造的东西。 “啊!”饱含着愤怒与痛苦的嘶吼,在海底回响着。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狼蛛 雨,从空中洒落,击打在男人的肩膀上。在失心湾,即使是从天空中落下的淡水也透着一股海腥味。洛萨舔了舔嘴角滴落的雨滴,略微皱了皱眉头,他已经对这种带着古怪味道的淡水感到厌倦,怀念起龙脊山上流淌下的清冽雪水,那才是苍狮人熟悉的味道。不过心里的不悦并没有影响到伯爵的手脚,他用力一推,就将一大块木料送上了前方的车仓。“好了!” “嘎啦嘎啦”木质的圆轮在拉车人的应和声中开始滚动。而洛萨则跟在车后,防止木料因为颠簸滚落出来,同时也是准备在车身陷入泥泞的时候帮忙。他边走边揉着酸痛的手臂,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四肢的骨头算是基本愈合了,只是有的时候还是会突然性的无力。这是着急也没有用的事情啊,此时的伯爵只能等着时间来恢复他躯体上的损伤。雨水,顺着缠手的间隙流到手掌里格外冰冷,洛萨甩了甩手,想到也许等自己老了之后,这些伤痕就会在雨天或者冬日的夜晚用疼痛来提醒自己年轻时的妄为吧。 但那也不错,洛萨想着,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他的心情最近都不错,这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奇怪,任凭水手们怎么想,也不觉得每天在城市中做着重活,还欠了哈夫丹船长一屁股债的家伙有什么出路。他甚至连去酒馆喝酒的钱都没有,每天一完成工作就直奔那间建在海滩边的矮小木屋。那里是黑箭号的补给仓库之一,据说这个男人和他的妻子就住在那里。 关于这个男人的妻子,不少水手都有着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或者干脆根据这些已经不知道传了几手的谣言捏造出来的“准确信息”。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那个女人是名女巫。而第二多的则是她的真实身份是下船的女海盗。毕竟水手们很难相信一名普通的女性有能力和男人一样工作甚至战斗。有些游手好闲或者单纯只是喝酒之后打赌输了的家伙曾经不信邪的挑战过这位女士,但下场只是增添了后者的威名。 “我说,待会要不要去喝一杯?据说美人鱼酒馆新来了几个女招待,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拉车的男人转过头对跟在一旁的洛萨说道,这人的身高至少比洛萨高出一头,并且有着和身高相称的壮硕肌肉,以及一嘴的大胡子。据说除了为女巫效力的守门人山怪,这个家伙就是整个失心湾力气最大的男人了。可能正是得益于此,这个在洛萨看来有几分傻气的家伙在失心湾总是不担心没活干。 洛萨摇了摇头,不说他没什么心思喝酒,酒馆这种各色人等混杂的地方对于极力掩藏自己身份的人来说还是少去为妙。大汉见状歪歪脑袋,对于伯爵的反应已经感到见怪不怪了。二人在细雨中沉默的前进着,周围的建筑已经比之前刚上岸时好了不少,大量的木质框架加上树叶制成的房屋组成了颇为复杂的村落,其中不乏一些正在建设中的砖石建筑。关于这一点洛萨也问过黑箭号上的水手,既然这屋子迟早要被下一次海啸冲垮,为什么还有人要建的这么结实呢?对此水手们的回答是,对于商人来说,他们仓库里金钱和货物的价值远比建设砖石房屋的价值高上太多,而失心湾混乱的治安环境就让其显得更加有必要。 说到失心湾的混乱,洛萨已经在这几天充分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无法地带。简单来说,就算在这样的雨中走着,也还是能看到女性被三个看起来喝醉了的男人拖进建筑物的阴影中。没错,这件事情真的就发生在伯爵的眼前,此时此刻。拉车的大汉对此看起来早就见怪不怪,最多只是撇撇嘴对自己撞见了这样的事情感到晦气。“下雨天也不消停,他们倒是不嫌地上的泥脏。你说是不是?嗯?人呢?” 小巷,阴暗,潮湿,满是泥泞。三名酒鬼怪笑着,将他们的猎物逼进死角。那是一名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身上穿着整洁的服装,看起来应该是从某个商人家里跑出来的女佣。这名少女有着一头淡绿色的长发,发丝将她发出轻微啜泣声的脸颊遮盖起来让人看不清她在雨里的表情。不过这根本不重要,对于这些酒鬼来说,少女的样貌甚至她到底是不是女性都无所谓,只是看着这纤细的肢体和裸露在外的白嫩肌肤就足以让这些家伙燃起最原始的暴虐欲望。然而,本应该发生的龌龊之事还是没有发生。 一个黑影从背后接着雨声巧妙的接近到那三名酒鬼的身后,精准而快速解决掉了这三人。洛萨松开勒住最后一个酒鬼脖子的手臂,任凭后者瘫软的倒在泥地里。现在,这条小巷中还具有意识的人就只剩下他和那名少女了。 “如果想要见我,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的周章。”伯爵站在少女的面前沉声说道。事实上,在洛萨的眼中,这名少女的发色是在他击倒了三个酒鬼后才变得熟悉起来,之前伯爵眼中女孩的发色明明是黑色。不过这种小把戏在他认出了面前人的身份后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需要确认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狼蛛先生。”绿色长发的少女抬起头,她使用的称呼正是洛萨在失心湾的假名。这个假名是网虫给伯爵起的,这种听起来好像有些威风但重复度相当高的绰号是他们伪装自己身份的第一层保护。 “那么现在你得到答案了吗?佩格小姐。”洛萨微笑着问道,不管怎么说,佩格还是他比较熟悉的人之一,再说当时帮助他和网虫逃离女巫洞窟时佩格也出了力。此时再见到这名女巫安然无恙,伯爵还是相当开心的。至于她测试自己这件事,洛萨没放在心上。 “我的答案是,您还是和在苍狮一样,是个古板的老好人。”佩格也笑了,她很高兴看到伯爵没有被失心湾的环境影响,依然是那个秉持着自己正义的骑士。当然,这不全是因为洛萨没有对那三名酒鬼或者伪装起来的佩格做出什么有违骑士精神的行为,单凭这一件事情没法判断一个人的内心。真正让女巫觉得洛萨还是那个人的,是他脸上诚挚的笑容。 “那么,我能问问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吗?” 佩格摇了摇头,“在这里不行。我们不能在没有屋顶的地方谈论这件事情,先回到你的同伴身边去吧,狼蛛阁下。我会在稍晚的时候去拜访您和您的妻子。”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小插曲(上) 当洛萨走出小巷的时候,装着木材的推车刚好挡在了出口。而那个本该拉车的大汉则靠在车沿上在雨中吹着口哨,看起来他想要做出一副偷懒的样子,但任多不善于偷懒的人也不会在雨里这么做吧。伯爵笑了一下,轻巧的用一只手撑在车边,如同一只雨燕般翻过车身和堆在上面的木料,轻盈的落在地上。“我搞定了,咱们走吧。” “你确定?那姑娘呢?你不会把她也一起打躺下了吧?”大汉朝小巷里看了看,不过他的视野只能看到有限的部分,拐角的存在让他没法看到倒在泥地上的三名酒鬼。至于他口中的姑娘,女巫自有办法从这里离开。 洛萨拍了拍大汉的肩膀,算是对他的感谢。后者也就没有再多问,这里是失心湾,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需要知道的那么清楚。于是粗制滥造的车轮再次开始滚动,在失心湾的街道中前进。二人走着走着,前方的视野略微开阔了一些,这不是因为他们走到了城市的边缘,恰恰相反,他们现在的位置刚好是城市的中心,也就是本该有黑色尖塔矗立的地方。而现在,这里已经被一层栅栏围了起来,雨中的石头废墟看起来像是一只倾倒在地上的怪物。“这层栅栏是谁建起来的?”洛萨问,他上次经过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 “不知道,不过敢在这里建东西那就多半是女巫们要求的。说也奇怪,这座塔在这里都好久了,从来也没有哪次海啸把它弄坏过,偏偏就这一次直接塌了。现在不少人都说,这是因为女巫们的行为触怒了海神…”大汉的话说到一半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刚刚意识到现在这里正是整个城市中女巫出没最频繁的地方。难保自己的抱怨不会被某个恰好路过的女巫听到。 洛萨歪了歪脑袋,对于这个大个子朋友的口不择言已经习以为常。事实上他们两个人最开始认识,就是因为这个傻大个因为讽刺了一群水手而被殴打,当时正在找活干的伯爵恰好路过,顺手将其中几个水手撂倒算是救了这家伙一命。不然血气上头的水手打起人来可是没个轻重的,缺牙断骨只是小意思,搞不好还会伤及内脏,那在失心湾可就基本算是判了一个人死刑。 等两人重新遁入了建筑物的遮蔽之中,拉车的大汉才松了一口气。“女巫们把废墟围起来了吗?”洛萨自己低声重复了一遍,从最近几日的情况来看,女巫们没有召集人手打算重修那座尖塔,可是她们又偏偏浪费精力把这块废墟圈了起来。伯爵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并不简单,等一下回家如果有机会的话得去问问佩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了,说起来你知道后来那颗沙滩上的大卵被运到哪里去了吗?” 大汉停下来挠了挠头,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我可不知道,只听说后来女巫派人把那颗卵运出去了,至于运到了哪里,是拿去煮了还是煎了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些帮忙运了大卵的人都好一阵迷迷糊糊的,幸好我坐的船晚几天才回来,要不然我估计也得被拉去。” 雨渐渐小了,海边的天气就是如此,只要不是风暴,雨势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将木材交给商人拿了钱之后,洛萨也就和大汉告别朝着自己暂住的海边小屋走去。他掂量掂量手里的几枚钱币,耸了耸鼻子,这些钱可不算多,充其量也就是他和网虫一天的饭钱罢了。在失心湾卖苦力本就如此,想要真正积累财富,必然要接触那些洛萨不喜欢的事情。摇了摇头,将脑中关于找活干时看到的东西驱离出脑海,伯爵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居民较多的区域。随着雨水渐少,人声开始喧闹起来。 “先生,来坐下喝一杯吧。”一个看起来比洛萨还要小上几岁的女孩穿着比实际需要更轻薄的衣服冒着小雨从屋檐下跑出来,拉住了他的衣袖,或者说,她想要拉住。可伯爵的反应速度又哪里会让她有可乘之机呢?洛萨只是轻轻侧身,两步就避过了女孩的手,同时反手将自己今天的工钱揣进腰带内侧的皮囊里。在大街上握着钱走路总是能招来各种各样的人,流莺只能算是其中最好的那种。 “不了,女士。今天的天气让我没什么兴致,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会找你喝一杯。”伯爵耸耸肩,装出一副轻浮的样子。这才是这座城市里最正常的反应,如果他表现出了反感或者对对方的同情,反而会让别人奇怪。当然这不是说洛萨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看着还应该在父母的保护下成长的少女沦落街头,曾经作为领主的他怎么可能不对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感到愤怒。但他也知道,失心湾的问题不是女巫们造成的,早在这些黑猫与乌鸦之女统治这里之前,这座城市就已经如此。而女巫的到来甚至还间接保护了这座城市中女性的安全。 有时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讽刺。洛萨摆脱了这条街道,迈步在泥泞的道路上前进。鼻腔里除了雨后的潮湿空气渐渐有了些别的味道,食物的味道。伯爵抬头看了看,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屋子上看到了香肠形状的招牌,也许自己是该买点吃的来招待一下到访的客人?作为贵族的习惯让洛萨想到这个问题,这一个月以来,他和网虫的主食基本就是干巴巴的面包和少量的鱼肉以及酸的掉牙的水果,至于蔬菜或者红肉几乎从来没见过。伯爵自己还好说,可是网虫的情况让他不希望女伴在饮食上太过节制,哪怕手头拮据他也尽量希望网虫可以得到均衡的营养。 好吧,那就去稍微买点。打定了注意,洛萨快步朝着食品店靠近,心中暗暗希望能买到便宜点的蔬菜,哪怕不那么新鲜也好。可就在伯爵推开食品店的大门的时候,一把菜刀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狠狠的钉进木质的门框里。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小插曲(下) “抓住那个畜生!”还不等洛萨从贴脸飞过的菜刀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一声怒吼就从食品店的深处传来。随之一同的,是一团朝着伯爵脸上扑过来的黑影。若是一般人,此时最好的反应就是侧头避让过这团黑影,然而黑山伯爵何许人也,他凭借着从箭术训练中得到的动态视力以及百战中练就的反应力立刻做出了反馈。洛萨的右手肌肉收缩,整条手臂如弹簧般举起,张开的五指像是五根钢钉,组成了坚实的捕网,而那团黑影,则是自投罗网的游鱼。 “砰!”入手处柔软中带着坚硬的触感让人很快联想到动物,洛萨这时才看清,自己下意识抓住的,是一只身上带着黑色花斑的大猫。而这只大猫的嘴里,则叼着一条鱼。这几个关键信息串在一起,野猫偷鱼和老板扔出菜刀来阻止小偷的情形就清晰了起来。 “呼噜!”只不过现在被伯爵抓住手里的家伙可不是一般的野猫。随着一声低沉的鼻音和手背上的刺痛,洛萨发现自己这只大猫比起他所熟悉的猫类来说更大,而它皮毛下健壮的肌肉也证明这绝不是一只为了讨饲主喜欢而存在的生物。但更令伯爵奇怪的是,即使到了现在,这只大猫还是没有松开嘴里的鱼,相反,它咬的更紧了。 “先把门关上,蠢货!”气急败坏的声音再次传来,洛萨后知后觉的往屋子里走了两步,将身后的房门带上。这样即使大猫挣脱了他的控制,一时半会也逃不出去。而此时,食品店的主人终于现身,那是一个有着酒糟鼻子,秃顶,身上穿着一件满是污迹的厚围裙的中年男人。从他缺少小拇指和无名指的左手来看,他之前不是个赌徒就是个大意的水手,当然,有可能两者皆是。 男人搓着手,狞笑着看向洛萨手中的大猫,“跑啊,畜生,你怎么不跑了?嗯?”伯爵看到他这幅样子,下意识的朝另一个方向走了两步,二人的绕了一个圈,老板顺势从门框上拔下了自己的菜刀。“敢偷我的鱼!哼,你问问失心湾有哪个人敢到我老吉米的店里偷鱼!看我不把你这畜生的皮剥下来做成抹布!” 就在自称老吉米的老板对着一只猫放狠话的时候,他背后的门又开了。“混蛋!没看见我正在抓猫吗?居然还敢开门!”老吉米头也不回的对背后进来的人骂道,然后被一脚踹倒到地上。“你这甲板上的蛆虫,你居然敢踹老吉米,我要…”咒骂说到一半就咽回了肚子里,这也不能怪老吉米,任谁看到五个手里拿着弯刀的海盗都会是这个反应。 “几位是来买什么的啊?本店有上好的海鱼和蔬菜,最近还新进了一批香肠,正经的猪肉,绝对没加石灰!”老板立刻换上了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刚才对着大猫耍狠的样子消失无踪。只是后进门的这五个海盗却不像是来吗东西的,刚才踢了吉米一脚的领头人撇了撇嘴,用弯刀指着食品店老板的胸口,“今天,我们不买东西。我们来找人,我们找山猫。” 洛萨小心的朝店铺的里面退去,他不想淌这趟浑水,而被他抓在手里的大猫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不再挣扎吵闹,安静了下来。“山猫?什,什么山猫?”老吉米愣了一下,半躺在地上疑惑道,接着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你们说山猫!那不,那个小子手里抓着的就是!嘿,我不知道这是你们几位的宠物啊,你看我就知道水手有养鹦鹉的,养猴子的,养山猫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冒犯冒犯,这鱼我也不要钱了,就当是送给…噗!”老吉米的话没说完,肚子上就又挨了一脚,他的口水喷出去老高,整个人因为疼痛弯曲的像是虾米一样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但是踹他的海盗可丝毫不怜悯这个人。 “我们找的山猫是你兄弟,那个骗子!识相的就快点把人交出来,他骗了我们船长,害我们折损了好几个弟兄,你也是失心湾的老人了,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处理对吧?”海盗晃动着手里的弯刀,眼神和语气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哎呦…疼…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山猫是谁。”老吉米抱着肚子在地板上翻滚着低声说道,“我是有个兄弟,可那混蛋早就死了,就算他活着,我们也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你们找错了人啊。”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那就不怪我们了,等把你的手指一个一个剁下来的时候,希望你不会改变这套说词。”海盗说着,就要让手下将老吉米拽起来砍他的手指。伯爵见此微微叹了口气,余光看到了另一把插在案板上的剔骨刀,用空着的手小心拔出来,背在背后。“等一下,你们能不能慢点再问他。我还等着买东西呢。” 海盗们这才正眼打量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此时的洛萨一副做劳力的打扮,手里还抓着一只大猫,看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你算什么东西?嗯?这是银骷髅号和老吉米之间的事,你个外人要想活命就闭上嘴。还是说,你和这家伙是一伙的?” “银骷髅号?没听说过。但我可告诉你,我是来为哈夫丹船长的黑箭号采买伙食的,你也最好放尊重一点。”老实说,洛萨并不希望把哈夫丹船长搬出来当挡箭牌。可他现在重伤未愈,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与无名手持武器的敌人战斗即使是黑山伯爵也没把握能稳操胜券。但要让他对老吉米即将面临的悲惨遭遇视而不见,骑士也是做不到。无奈,洛萨只能希望老吉米确实与那个什么山猫没有瓜葛,只是无辜受到迁怒的倒霉蛋,否则说不得就会让两艘船的关系变得紧张,那他可就欠哈夫丹更多了。 然而,黑箭号的名声似乎比洛萨想的还要响亮,那五名海盗听到这名字后明显的一愣,领头的那人似乎不愿意这么退缩,“你说你是黑箭号的船员你就是?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去码头上打听打听,看看狼蛛是不是哈夫丹船长的船员。我在这里等着你。”洛萨见到对方萌生了退意,立刻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 “狼蛛?”海盗头子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在把它和黑箭号上著名的水手做对应。这里就得感谢网虫了,像狼蛛这种没什么意涵的绰号去酒馆里随便一喊就能找到三四个人回应,这群海盗一时之间根本没法确认洛萨的虚实。一名喽啰这时凑到他的耳边,“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好像黑箭号上是有这么个人,现在就和他老婆一起住在海边的仓库里。” 海盗的嘴角颤抖了一下,点点头,“呵,行吧。这次算你走运,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他用刀尖指着老吉米,然后抬头看着洛萨,“还有你小子,今年黑箭号是第一艘登陆的船,我们敬重哈夫丹船长,给你这个面子。但你可别以为我们银骷髅号的人是好惹的。”说完,他就带着手下离开了这间房子。 随着房门关上,老吉米长出了一口气,“海神在上,这帮垃圾总算走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不过看向洛萨的目光里满是狐疑,“你小子,真是黑箭号的船员?”伯爵张口想要说话,可还没等他发声,另一个声音就从他背后,也就是食品店前台通往仓库的那道门里传了出来。 “千真万确,这小子是撘黑箭号来的。但他是不是老哈夫丹的船员,这可就不好说了。”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山猫 说话的人是个干瘦的男性,他上身只穿了一件非常宽松的短褂,露出满是刀疤和纹身的肢体。一块船锚形状的刺青在他的右臂上已经有些模糊,说明这块纹身是很多年以前纹上去的。而据洛萨所知,只有水手才会在自己的身上纹下这样的图案,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怎么看都不像个水手,他只能理解为这是某种伪装或者就是这人已经下船多年。 “你做事太不小心了,居然让人追到了这里。要不是这小子,你哥我的手指头可就不保了!”老吉米耸着鼻子抱怨着,从他的话来看,这个干瘦而且还有些驼背的男人正是刚刚海盗们口中寻找的山猫。并且从他们的对话的熟悉里可以知道,老吉米之前跟海盗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位兄弟的话多半也是假的。 山猫挠了挠头,随手拿起一块挂在墙上的肉干就一口咬了下去,尽管那块肉干的背面已经生了虫,但他看起来满不在乎,甚至咀嚼的津津有味。等他的兄弟气哼哼的从他手上把食物抢走后才不情不愿的坐在桌子上开口,“得了吧,就银骷髅的那几个孬种感剁你的手指?这失心湾码头上谁不知道你老吉米的本事?不说别的,这鬼地方又不生庄稼又不养牲畜,但你这里永远都有一屋子食物,哪怕质量再不好,你这手就足够让那些白痴掂量掂量的了。小子,”他说着将目光转向洛萨,“你今天运气不错,我可以告诉你整个失心湾除了给那些酒馆还有女巫大人供应的食物,剩下的东西有一半在这间店里都能找到。而你今天又帮我们兄弟解决了个麻烦,你今天的晚餐会值得期待。” “还是算了吧,我不希望我的餐桌上有死人的味道。”洛萨皱着眉头说道,他指的是之前银骷髅号的船员说山猫卖给他们假情报导致人员折损这件事。伯爵出手帮助老吉米,是因为他不忍看到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无辜的被伤害,而当他意识到这个人并非无辜的时候,他的心情会变糟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现在还能让洛萨没有发火的原因,就是老吉米和他一样,不知道山猫干了什么,所以老吉米姑且也能算作是受害者,这样的话,自己帮助一个没有那么无辜的受害者总好过被真正的恶徒欺骗。但愿如此。 “死人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是烂肉的味道?还是内脏腐朽的味道?或许是盐巴洒在老肉上的味道也说不定吧。”山猫晃着腿,对洛萨的讽刺一点也不在意。他伸手扒拉了一片菜叶,眼睛透过上面的虫洞盯着伯爵,“你觉得我不是个好东西?你觉得我害死了人?你怎么知道那些银骷髅的家伙是去干什么?他们可是海盗,小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碗饭是怎么吃的吧。当然,如果你硬要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所有人都是海盗,整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海盗,损人利己,诸神在上这是祂们教给我们的!” 说到这里山猫从桌子上跳下来,用手里的菜叶当成佩剑,滑稽的模仿着戏剧中骑士的礼仪,“你看,其实我和我兄弟卖的东西没有什么区别。这间屋子里的食物虽然能吃,但都一定有办法让你不舒服,面包里混了木屑,香肠里灌了石灰,这年头连老鼠肉香肠都掺假,我说的对不对老哥?也不只是卖吃的,卖其它东西的人也总要如此,不然他们赚什么呢?这就是七分真三分假。” “至于我,我卖的东西没他们这么实在,但却总是比他们重要。你说奇怪不奇怪,没有实体的东西怎么会比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可靠呢?它必然不能这样。所以我卖的东西天然就有劣势,那就是我的买家总是认为他们买去的东西没效果,是因为我卖的不好,从来不认为是自己不会用。这可这是天大的冤枉,你买一把椅子来当桌子却抱怨做的太矮弄疼了腰,到底是谁的错?所以要按他们的看法,我卖的东西,是三分真七分假。但在我看来,我卖的东西可是十成十的真货,童叟无欺的多!”山猫的演讲似乎还要继续,老吉米却让他停了下来。 老板随手将一包用破布包着的东西甩到山猫的脸上,总算是让他安静了下来。“不好意思,让你听他废话了半天。这家伙平时没这么多话,这肯定是又吸了鲸脂没了脑子。”老吉米说着随手把兄弟扔进了后面的仓库,然后把门关了起来,“咱们还是做咱们的买卖,不过有件事他说对了,不管怎么说,你今天帮了我,东西可以算便宜点。听说你和你女人住在一起,那我这可有好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老板说着就把手伸向柜台下面,看起来是要去拿那所谓的“好东西”。洛萨大概能猜出来那是什么,所以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我不需要那些。今天我只是想买点蔬菜,如果能再买些肉就更好了,我已经不想再吃鱼了。”这倒是实话,作为在苍狮长大的人,洛萨对失心湾的食物真的没法全部接受,对于他来说,即使掺了石灰的香肠也好过那些看着就恶心的咸鱼。 至于老吉米口中的鲸脂说的可不是真的鲸鱼脂肪,而是一种在外貌上类似的白色膏状物。这种东西在失心湾并不少见,只要加火点燃产生的气体可以让人产生愉悦的幻觉,本来是作为止疼药来使用。但后来却因为致幻的效果太好而被当成享乐的东西,可可以确定的是,这种鲸脂具有很强的成瘾性,而且还会对人体产生损害,可以看做是各种效果都增强了的烟草。 “好吧,那你等一下,我去后面挑几个被虫子咬的不那么厉害的菜给你,算是送你的谢礼。之后还要买什么,就要看你兜里有多少钱了。另外,你最好把那只该死的猫弄出去,你打算拎着它到什么时候?就算你想把它弄回去吃肉,我也得提醒你这种一看就是出来为小猫觅食的家伙身上什么都没有。”老吉米耸耸肩,转身打开大门,里面依稀还可以听见山猫高谈阔论的声音。洛萨叹了口气,作为骑士,他对鲸脂这东西是完全排斥的,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水手们在苦闷的生活中想要放松自己的想法。就比如他很肯定,哈夫丹船长的房间里就藏着鲸脂。 几分钟之后,抱着食材的洛萨就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那只偷鱼的猫也在此时和他分别,叼着伯爵买下的鱼消失在了小巷的阴影里。这一次,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走出了失心湾最热闹的地段又避开了码头的缘故。看着不远处的连成一片的仓库,伯爵露出了笑容,他知道在那里有人等他回去。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动荡之涛(上) 当洛萨回到他暂时称之为“家”的小屋时,佩格已经在那里了。在所有的女巫中,网虫唯一不带有敌意的就是这位,这也有可能是为什么女巫们选择由佩格来担任这个和洛萨联系的角色的原因。因为只有她,才能让伯爵和女佣兵用较为放松和理性的状态来听取来自女巫团内部的消息和警告。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在参与谋划了放走洛萨二人的四名女巫中,现在也只有她才能偷偷遛出来活动。 “你去哪了?明知道有客人会来还故意晚回来是什么意思?”当洛萨走近房门的时候,网虫的问题和她言语中的不满让伯爵露出了苦笑。他扬了扬手里的食物,用行动代替了自己的辩解。女佣兵轻轻皱起眉头,将洛萨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跟你说过不要乱花钱。” 伯爵挠了挠头,对房间里的女巫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作为黑山伯爵,洛萨的消费习惯和作为佣兵出身的网虫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以前在苍狮时还显现不出来,可在失心湾这生活的一个月间,二人,或者说女佣兵没少以这个话题和洛萨争论。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可能网虫自己也意识到身体上出现了一些变化,虽然还没有具体了解到这种变化的原因,但她明显感觉自己的体力出现了下降,这种情况下二人能依靠的经济来源则多数只能依靠洛萨,这就更显示出对金钱管理的重要性。 “没关系,我这次出来的时候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佩格露出了微笑,在洛萨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将带来的钱交给了网虫。只不过这些钱财的数量有限,这也是因为女巫们对金钱同样缺乏概念的原因,她们没有囤积钱币的习惯而是更喜欢将财富转化成工艺品或者可以作为施法材料的东西。而由女巫团出产,作为失心湾最高价值货币的“血钱”,则不是佩格这样的年轻女巫可以随意染指的东西。 “谢谢你,这可以解决我们眼下最大的麻烦。”如果是陌生人给的钱财,洛萨可能不会轻易接受。但女巫本来就是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由雇主提供活动的经费哪怕在骑士看来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礼貌性的感谢还是需要的,毕竟佩格她们还是可以选择就这么不管洛萨他们,任他们自生自灭。可伯爵同时也意识到,在女巫支付给他们金钱的同时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佩格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不,金钱不会是你们最大的麻烦,很快就不是了。”她说着,轻轻敲打了几下墙壁,随即一阵淡绿色的光纹在简陋的木墙上一闪而过,这是她从起司那里学习到的遮蔽房间中信息的法术,只不过女巫在使用的时候根据自身情况做出了相应的改进。伯爵和从厨房走回来的网虫见到这阵波纹,也很快明白了佩格的用意。 “说吧,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的大女巫把你和绮莉从苍狮叫回来,总不会是因为一场几年就发生一次的海啸。”洛萨说着帮网虫铺平了坐垫,这坐垫还是他花了一天的工钱特地从一个工艺品商人那里买来的。而后者虽然照例抱怨了一番,也因需要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说的没错,虽然我现在仍然不能肯定大女巫的用意,可是这次绝不是一场海啸这么简单。我,不,应该说是我们,也就是海拉和嘉伦加上我三个人,通过我们收集到的情报,至少可以肯定几件事。”佩格的目光从眼前的二人脸上扫过,老实说,比起女巫同伴,她更愿意相信洛萨和网虫,苍狮人特有的精神自不必说,佣兵干净果决的形式作风也比女巫们阴柔甚至有些阴损的行事方式要好得多,“第一,我们现在正在和海妖交战。” 这不是什么难以猜测的秘密,在失心湾清理沙滩的时候发掘出的人类和海妖尸体就让经历过诅咒女士号一系列事件的二人察觉到了女巫与海妖间的关系绝不像其他失心湾的人想象的那么紧密。既然鲨齿海妖敢于袭击女巫的船只,那么以女巫们的作风报复回去甚至全面开战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但关键的问题并不是这里,“战斗的规模有多大?”作为将领,洛萨很敏锐的抓住了佩格口中的用语,交战,一般不会是指代赌上一切的全面战争。那么从失心湾的正常人还没有意识到这点来看,这场战斗的规模还相当有限。 “目前来说还只限于女巫团的资深女巫,至于海妖那边我就不知道的十分清楚了。从最近的状态来说,我们猜测不仅仅是鲨齿,烈涛氏族应该也和女巫团,不,是和整个失心湾处于紧张的状态,如果战争的局势进一步扩大,很有可能就会将普通人牵连进来。”佩格的脸上带着忧色,她很清楚失心湾的普通人并不是都会站在女巫这一边,到时难保大女巫不会为了权威对不服从者进行清洗。 “普通人已经被牵连进来了。”洛萨摇了摇头,打断了佩格的话,“或者说当海妖们行动起来的时候,这场战争就不是与这里的人无关的了。我原本以为女巫们有可能阻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们的大女巫够聪明,水手们不会介意帮助女巫打这场仗。没人想把海洋分给其他人,尤其是那些人还不是人类。当然,前提是你们能驱散那片海雾。” 洛萨的话很大一部分依据来自于他与失心湾的普通人接触时的观察,尤其是这里人类阶层的最上级,即各位船长们。他们当然不满意女巫的抽税,但让他们更不满意的,是海妖阴晴不定的态度。说到底,迷雾海域和海妖的存在才是扼住失心湾咽喉的力量。自由的海员不介意在登陆的时候略微向统治者低头,但他们绝不允许有人染指属于他们的大海。 “我想这可能就是大女巫的最终目的。除去那些负责作战的女巫,很多的人被指派去做一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工作,但这可能与迷雾海域有相当大的关联。之前你们发现的海王卵,我是说巨卵,估计也是被用在这方面的。”佩格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了几成,但作为一名年轻的女巫,这已经是她能力的极限了,“所以我们的意思是,既然你们现在还没有离开失心湾,就尽量不要考虑在这个时候返回苍狮。现在所有的人力都被投入到了城市的重建中,事情还不明朗,等到船长们发现海妖的敌意,估计这场战争就会自然的扩大。他们不会愿意被锁死在这里。而你们所要做的,就是尽量远离这场战争。” “远离战争?”伯爵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然后摇了摇头,“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如果大海要淹没孤岛,难道这岛上会有安全的地方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动荡之涛(下) 不怪洛萨会这么说,失心湾的环境特殊,一旦女巫团真的决定发动对海妖的战役,那么整座城市就都没有了退路,只有将海妖击败才能通往外界。也正是因此,正常的统治者绝对不会下这种命令,因为他们的做法无异于将整座城市的人都强制的绑上自己的战船,如果这场战争失败,在海妖的报复以及食物饮水的匮乏下,整个失心湾都不会有多少人能侥幸存活。这是不折不扣的疯狂之举,可女巫们毫不在乎,毕竟她们已经为了这场战争失去了好几名资深女巫,这投入足可见得女巫团对其的态度,你死我活。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也许我可以为你们找到一处安全的庇护所。”佩格低着头,小声说道。她自己也没有底气真的能在战乱中找到安全区,只是作为一名女巫,她不允许承认自己的无力。好在很快,她就晃了晃脑袋,将这种不好的感觉驱离了出去,“不要这么悲观,这场仗不一定会打下去。海妖也必须控制自身的伤亡,如果他们接受大女巫的条件的话,那结果可能不会这么糟。” 对于这种想法,洛萨和网虫都没打算接受。他们都很清楚战争游戏的规则,就如同女巫想要将失心湾彻底收入囊中一样,海妖们何尝不想解决掉这些每日从自己头顶掠过的人类呢?对土地的争夺不论是在地上,还是在海上都是一样容不得半分退让的。 “先不说这个了。”佩格看到两人脸上的表情,决定暂时先跳过这个无望的话题,“那个和你们在一起的海妖呢?对于海王卵和烈涛氏族我知道的不多,但是他应该会知道不少,现在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提到费欧尼,洛萨的脸色一黯,他叹了口气,“如果要找他的话,你出面恐怕比较好。据我所知,哈夫丹船长已经委托了别人处理这件事,他现在被关在奴隶贩子的手里,等着卖个好价钱。我知道牢房的位置,但那里的戒备太过森严,我试了两次都没有办法找到机会。所以眼下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由女巫出面直接用钱帮他赎身。” 佩格思索了一下,“不,由我们买下来的话太过于显眼了,到时候我恐怕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送回你们身边。最好的办法,还是去找一个听起来有能力买下他的人作为我们的代理,这样比较稳妥,也更符合这里的形式作风。不过眼下的问题是,我没有信得过的人选,这恐怕还得靠你们自己寻觅,如果实在不行,由你出面来赎回他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暴露的危险很大,虽然大战在即,女巫团应该没有精力搜索你们,可我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样吧,如果我们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我会派人来通知你们,而如果你们的动作较快,就去城市西南角的房子里,那里有人可以把信息告诉我。” 伯爵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不过他马上接着问道,“如果只是需要费欧尼的知识的话,我想你们总有办法和他说上话,你知道,利用魔法。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着急的把他救出来?当然,我不是在怀疑你的好心,只是我想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对吗?” 佩格愣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她的目光在网虫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明显的歉意,“是的,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就能和海妖对话。但我们需要的不仅如此。城中的那座废墟,我想你们应该见过了。不用怀疑,它是在我们的眼前崩塌的。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可能找到了鲨齿海妖攻击那里的原因。在尖塔的下方,我们发现了通往下层的入口。换句话来说,那座建筑物原本的作用很有可能只是为了掩藏它下方的东西。派遣探索小队已经是肯定的事了,而构成这支小队的人员绝不会全是女巫。所以,我希望你和费欧尼都能参加这次行动。而我们也会争取探索队的名额。” “为什么?”不等洛萨开口,网虫首先问道,“如果是女巫团组织的探索队的话,当然不会在乎成本,你们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选。而且你刚刚都说了让我们小心行事,现在又让洛萨去和你们探险,这不是完全矛盾了吗?” “听起来是这样的。”佩格没有否认女佣兵指出的问题,“不过他也不是出现在女巫的面前就一定会被认出来。知道你们两人样貌的女巫并不多,而她们都不在这次行动的名单上。至于其他女巫,即使有接到寻找你们的要求多半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认为尖塔地下的部分可能和迷雾海域的形成有重大的关系。如果我们能找到控制迷雾海域的办法,那就可以找机会在战争的态势扩他前离开失心湾。相信我,在这里待得时间越久,你们就越不安全。” 洛萨按住了网虫的手,他当然不希望就这么没头没尾的离开失心湾,但如果能让女佣兵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现在的伯爵是会欣然接受的。这种微妙的心态变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产生的,甚至洛萨到现在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段时间中和网虫的相处方式出现了相当大的改变。至于这种改变到底是好是坏,女佣兵又有没有察觉,现在还不得而知。 “我知道了。等我找到人选可以救出费欧尼,我会再联系你。这个探险队什么时候会行动?” 佩格在脑中算了算各项的准备工作,说道,“大概五天之后,我会提前给你们留出名额,不必担心这方面,你只要快点把人救出来就行了。” 之后女巫又说了些事情,包括失心湾大概的势力划分以及某几位需要特别小心的船长和商人,在晚饭前离开了洛萨的小屋。女巫走后,网虫和洛萨开始着手用买回来的食物进行烹饪,“你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这里?当初要来的人不是你吗?现在这样临阵退缩,可一点不像我认识的黑山伯爵。”网虫突然对洛萨说道。 “有些事情变了。”伯爵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伴,“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涉险。”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洛萨的衣领,强迫他转过身子,“听着,我不是什么王国的公主,我不需要王子来保护我。即使我们之间有什么,我也不会像你知道的那些女人一样理所当然的寻求你的庇护。你不是我的主人,明白吗?” “我…明白。” 女佣兵看着洛萨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不,你一点都不明白。”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鱼骨头 说老实话,黑山伯爵并不常去酒馆。这件事情不难理解,作为一名领主,即使是在苍狮这样民众和贵族之间矛盾相对较为缓和的国家,有些事情还是会发生。那些或因为自己,或因为某个**的官员,或是被无常残酷的命运逼上绝路的人不会也无法用理性去分析自己遭遇到的不幸到底来自于什么原因。所以他们会把这些愤怒倾泻向他们能找到的最有可能却轻易接触不到的对象身上。乔装混入治下地区酒馆被人识破伪装的贵族,往往都不会有好下场,在酒精和躁动的气氛影响下,人们会非常乐意把他们平时口中的“大人”揍成一滩烂泥。 而即使不说这种风险,热衷于征战和各种叙事传奇的洛萨也不会把酒馆当成是一种消遣,在他看来饮酒要么是为了抵御严寒,要么是为了鼓舞士气,要么是为了在怀念父母的深夜麻痹自己。总之,酒精对于他来说不是一种娱乐用品。这或许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他询问老吉米在何处可以找到山猫而后者给出的答案是一家酒馆时伯爵会那么不高兴了。 洛萨站在巷子里,他的面前就是那家挂着一整条鲨鱼骨骼作为招牌的酒馆。这间酒馆没有招牌,或者说那条鲨鱼骨架就是它的招牌,所以失心的人们习惯于叫它“鱼骨头”。伯爵踌躇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踌躇什么,明明事情很简单,他只需要走进去,找到山猫,然后跟他询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就可以了。但他就是迈不动自己的步子,因为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该用何种的方式进入一家陌生的酒馆。 “砰!”在洛萨愣神的工夫,他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伯爵几乎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撞自己的人的胳膊。然后才看到他抓住的人,正是自己要找的山猫。“怎么?自己站在路上发呆还敢嘶,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山猫的话说道一半,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疑惑的说道。这也正常,两天前他和洛萨见面的时候刚吸完鲸脂,神智和记忆都不清楚。 洛萨摇了摇头,攥着山猫的手更加用力,好像生怕这人跑了一样,“见过,还很熟。上次我带给你的肉干吃完了没有?”山猫紧绷的身体在听到伯爵的问题时放松了一些,因为那是他和他哥哥老吉米约定的暗号,凡是说出这个问题的人,都是老吉米介绍过来的。干瘦的男人咧嘴一笑,“吃完了吃完了,还得好好谢谢你呢。走,咱们先去喝一杯。”说着,就拉着洛萨进了酒馆。 酒馆内外几乎可以说是两个世界。在木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混杂着香气,臭气,酒气,还有更多难以言明的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洛萨的脑子在短暂的瞬间停止了运转。如果是杰克来的话,那家伙估计会捂着鼻子冲出去吧。伯爵突然这么想到。而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入了酒馆,身后的门也被人合上。喧闹而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大量的灯光映照在酒杯上的反光,令人再次怀疑自己所见的真实性。或许直到现在,洛萨才真正见识到了失心湾这头巨兽平静的外表下颤动的内脏。 “章鱼,先来两杯麦酒!少兑点水!”山猫熟络的对吧台里的男人喊了一声,眼睛在灯火中搜寻着合适的位置。很快,一张藏在柱子后面的桌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而那张桌子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也不是巧合,这种酒馆虽然不会特意区隔区域,但还是会有意无意的将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摆上桌子,供那些不希望被人打扰和偷听的客人使用。待二人在桌子旁坐定,女侍也已经端着酒杯走来。 “这位小哥之前没见过啊,新面孔嘛。”梳着一头麻花辫,脸上有着浅浅雀斑的女侍在放下酒杯的时候看了看洛萨的样貌,调侃道,“你跟这只山猫喝酒,可得小心自己的钱袋,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这么说我们亲爱的勒妮小姐就是好东西喽?”山猫笑着,手掌自然地攀上女侍的屁股。而后者非但没有反感,反而还对他抛了个媚眼,“我是不是好东西,你不清楚吗?还是说,一段时间不见,你要再验验货?” “今天就算了,我和这位小哥有事要说。改天我一定好好验验”勒妮有些失望的走开了。同时,山猫脸上刚刚还洋溢出的猥琐表情也迅速消失的一干二净,“这个女人可不好惹,虽然她的本事不错,可是总喜欢搞些小动作。要是换个人来,恐怕早就被打死了,但她偏偏还是这家酒馆老板的人,很多不知道的水手被拿了钱也无可奈何。不过我倒是挺喜欢这一路的。”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洛萨有些无奈的说道。他嗅了嗅酒杯里的液体,眉头一皱。除了酒和水之外,这杯子里还放了些别的。 山猫见此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喝了一大口,“没事,死不了人。就是些让人提神助兴的调味剂,这家店里还算放的少的。我见过最夸张的是那人明明喝的自己肚子都快涨破了,嘴里还不停地说渴。不过要都这么干,那老板也得赔死。这调味剂的价钱可不低啊。” “你知道还喝的这么起劲?”伯爵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这酒水中的东西和慢性毒药也没什么差别了,而没人服毒的时候会感到开心。 “人被刀砍会死,被绞住喉咙也会死,在海上脱水会死,喝多了海水还是死。哈,这世界上死法可太多了,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只需要体验一样就可以了。而如果一定要在所有死法里挑一样,我宁可是喝酒喝死或者吸鲸脂吸死。”山猫挑了挑眉毛,端着酒杯说道,“而我也很好奇,你这样的人会怎么死。我敢打赌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对吗?” “至少不是死在酒和女人上。”洛萨有些不快的说道。他现在有点不想和这个山猫继续聊下去了。 “别说的这么肯定,我尊敬的先生。因为据我所知,所有的男人都是死在这两样上的。”干瘦的男人说着,放下了酒杯,“不过既然你不想谈这个问题,那我们就聊聊你想聊的吧。但还是那句话,我卖的东西,得看你怎么用。”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海鸟与风暴 山猫,这个人的事洛萨后来又去各方打听了一些。而其中贡献最多的就是他的亲哥哥,也就是食品铺的老板老吉米,这听起来多少有些不合理,因为做哥哥的怎么会这么积极的将自己兄弟的情报告诉外人呢?除非,这些情报根本无法对山猫造成影响。这世上的人大概总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别人知道的太多,至于怎么算多,怎么又算太多,这个界限则因人而异。可这世上也偏偏有人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乎,即使从小到大做过的事全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无所谓,山猫就是这样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掮客,一个没有弱点的商人,而好巧不巧的是,山猫所卖的东西,就是情报,各种人,各种事的情报。 “在你开始之前,根据我的经验,我有必要先给你点建议。这一来能让咱们做买卖的速度快上一些,二来也是给你提个醒,别之后和上次那帮银骷髅的人一样自己蠢还不认账。”山猫说着,手指在酒杯上搓动着。从他提到银骷髅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渐渐想起了上一次和洛萨见面时的情景,“这第一点,就是我只卖我知道的,推测和猜想我一概不谈。而在我知道的事里面,我只卖结果。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我全当没有。所以你要是想问我女巫的事情或者哪艘船上的人员关系大可不必,这种事你要想知道不如去问那些吟游诗人。” “第二点,就是别把我想的太神。我的限制并不是说我真的知道女巫的秘密和精确到个人的资料,而是我为了保证自己安全定下来的界线,界线以外的东西,其实我不知道的居多。而界线以内的东西,能被我当成商品卖的也很少。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失望,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我可就要点第二杯了。”干瘦的男人笑着,似乎在赶洛萨离开。 伯爵当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说起情报商人,洛萨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早在他在苍狮领兵打仗的时候,对情报的收集就一直相当重视,大大小小的情报贩子他见过至少两位数的量。这其中自然有些人只是滥竽充数,甚至不乏敌人派来的间谍散播假消息,久而久之,洛萨自己也有了一套鉴别情报来源是否可信的标准。基于这套标准,他对山猫此时表现出的“专业水平”还是相当满意的。 “当然,只要你不会在喝第二杯之后就醉倒就行。”洛萨耸了耸肩,“不过我此次和你做的交易,不是为了问事。” “哦?”山猫刚要抬起手让女侍再来杯麦酒,听到这话又把手放了回去,“那你得说说你想干什么,我怕它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啊。” “不会不会,我想请你办的事,一定是你能办成的。”伯爵将身子朝前倾斜了一些,“我想请你,陪我演出戏。” “戏我可不会演,这你得找那些演员来,不过演员又有谁会跑到这里来呢?”山猫向后瘫坐在椅子里,让自己的上半张脸藏在影子下。 “先别急着拒绝,听我把事情和你讲完再做决定不迟。”洛萨说道。其实他的本意是希望让山猫介绍一个可以作为代理人去买出费欧尼的人选。但伯爵却在几句话之间猛然发觉,比起再去寻找代理人,山猫作为情报贩子的身份让他本人比任何人都要合适这个任务。所有人都会知道山猫是受人指使才去买下海妖,但所有人同时也会知道在一个名声在外的情报贩子嘴里想要他雇主的信息并不容易。 “哐当”酒杯落在了桌子上,这已经是山猫面前的第三只空酒杯了。这个男人伸手拈其一块肉干放到嘴里,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有了醉态。可以伯爵的眼光看来,这家伙现在还清醒的很,他上半身恍如醉酒的动作只是一种令人放松戒备的表演。 “嗝!”情报贩子打了一个酒嗝,吧唧了几下嘴巴,“狼蛛,对吧?你说的事情我不是不能办,甚至还很好办。只要你给的钱足够,我和那个卖人的家伙还多多少少有些交情。不过,虽然这个问题可能会触及红线,但我还是得问,你知道,正常情况下我们是不会问这么多的。但现在的情况绝非正常。”说着,这个人用手指指了指洛萨,“你得告诉我,你是和谁一伙的。” “这很重要吗?”伯爵正色道,他从山猫的问题里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因为和谁一伙这个问题,就说明这里存在着至少两个相互对立的势力。而这绝不会是指单个船长间的状态,更像是在说失心湾里存在着某种派系一样的东西。 “嘿嘿,告诉你也无所谓,如果你这个问题是在这次海啸前问,我会说一点都不重要。因为那个时候的失心湾只有一种鸟会飞来,乌鸦。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虽然没有证据,可码头上已经可以看见海鸥的踪影,甚至某些更加古老的鸟类也隐隐可见。所以我必须询问你,在你头上盘旋的,究竟是那一种飞鸟。而基于你的回答,我才能说我愿不愿意达成这项交易。”山猫咧着嘴,右手的食指在空中画圈。 洛萨沉默了片刻,他隐隐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但有些内容还无法肯定。但权衡了片刻后,他还是开口道,“我的头顶只有太阳,没有任何飞鸟。而太阳,不会参与到鸟类的纷争里去。” “太阳?我看不是。”情报贩子摇了摇头,指了指洛萨衣领没有遮住的锁骨,那上面有着隐约可见的类似刺青的纹路,“黑箭号上有个传说,说了一个身上有海神之索却没有死掉的家伙。所以,你头顶的不是太阳,而是风暴。风暴,可以杀死所有海鸟。” 伯爵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而山猫却突然哈哈大笑,拍着桌子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脸上的表情。放心,我只是说了个笑话而已,这个单子我接了。明天正午,在这里见面。”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交货 干渴,无力,体表没有一处皮肤,体内没有一处器官不在哀嚎痛哭。费欧尼曾经觉得海妖是比人类更为进化的种族,原因在于人类在海水中存活的时间和海妖能在空气中存活的时间不成正比,要知道,即使是最精通潜水的泳者,在不借助工具或魔法的帮助下,在水下能憋气十分钟就已经是可以被称为绝技的能力了。而海妖,不夸张的说,只要他们还能定期让身体沐浴海水,他们可以毫无障碍的在陆地上生存直至寿命尽头。虽然这种行为意味着他们为了适应海洋环境进化出的身体机能全都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这种在陆地上生活的能力在海妖看来简直就是一种诅咒。费欧尼在被囚禁的这一个多月间不止一次的请求看守他的人杀死他,他实在是没法忍受这种酷刑,那种从表皮和内里同时扩散的,犹如千刀万剐般的疼痛。但作为珍贵货物的他又怎么可能死掉呢?每天的一盆海水不能让他从疼痛中解脱,却可以让他继续存活。如果这世上有海妖的地狱,那它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时间在费欧尼的感觉里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在痛苦中挣扎的每一刻都像是永远,而经历过的日月交替又如一瞬般短暂而无可认知。一开始,海妖的脑子里有着很多的想法,他知道也确信洛萨不会放弃自己,甚至还曾经打算主动逃出奴隶商人的监牢。可渐渐的,费欧尼的脑子里除了疼痛就没有了其它的东西,并且在某一个时刻,就连肉体的疼痛都远离了他。 也许自己已经死了吧,费欧尼不止一次的这么想过。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进入这种无限接近于死亡和疯狂的状态时,很多事情都在海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他终于有时间放下所有的事务,仔细思考自己过去的生命以及那些当时没有看懂或听懂的话语和景象。同时他的肉体也在不断变化着,背后两处应该长出手臂的伤口,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变成了两跟突出脊背的骨头包裹着薄薄的一层血肉,原本金光闪闪的鳞片黯淡且开始掉落,在那些掉落的鳞片下面,暗褐色的皮肤在腐臭的空气中日益增厚,变的坚韧。 当久违的光明唤回了海妖的神智,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那么疼痛,虽然从外表来看他已经惨不忍睹,但实际上他的状态远比外表好得多。“你确定这东西还活着吗?”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在费欧尼不远处响起。“当然,你看他的胸口不还起伏着吗,我跟你说,这些海妖的命硬得很。别看现在这样,你把他放海水里几天,立刻又生龙活虎的。”这个声音他认的,是囚禁他的奴隶商人。“那不行,你得再便宜一些,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要是买回去他就死了,我的雇主可不会放过我。”“你这只猫就是太谨慎了,这样吧,哈夫丹在把这鱼人交给我的时候还给了他的武器,我一起给你。”…… 铁笼被搬动的声音,锁链解开的声音,海妖因为一段时间的没有活动而腿脚发软无法行走。好在山猫早就准备好了一辆马车,将费欧尼放在垫了稻草的车厢里就一路朝着和洛萨约定的地点前进。马车,朝着西南方前进着,那里是失心湾里一个比较奇特的地区,简单来说,会居住在西南方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 女巫们虽然统治了失心湾,可是她们并没有限制其他施法者进入这里,至少明面上没有。所以在失心湾中或真或假还是有着不少所谓的“巫师”活动,这些人有的只是艺人和骗子之流,但其中不乏崇拜某些神邸或真的具有魔法的人物。久而久之,失心湾的西南方就成了这些人的聚集地,在这片区域中鲜少有人闹事,因为据说光是踏入这片低矮的草屋,就会受到不洁的诅咒。至于这诅咒是不是真的存在,那恐怕就没人说的清楚了。也正因如此,很多商人和船长都喜欢把自己的秘密藏在这片区域中,这也让此处的气氛更加诡异。 自从马车离开大路驶入小巷,山猫就能感觉到大量的视线从各处监视着他。这让情报贩子颇为紧张,不过想到那个名叫狼蛛的水手要自己去交货的地点,他的底气又足了一些,能住在那个地方的人,背后的背景绝对不小。很快,马车就来到了这片城区的最深处,也是最外围,远处可以听到海浪击打在礁石上的响动。一栋与草屋格格不入的建筑物耸立在凸起的岩石上。虽然从来没人确认过,不过大部分对失心湾有所了解的人都认为这里应该是一名女巫的私产。因为只有女巫,才有能力在如此短期之内重建出这样的建筑。 这个猜测不错,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属于库伊拉的私人财产。而如今,它名义上仍然如此,只不过这个库伊拉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人罢了。因此,当赛赫打开屋门来迎接山猫的时候,同样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小孩?而且,还是个病鬼。”山猫在看到赛赫第一眼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他眼里的赛赫身上虽然穿着还过得去的衣服,可是海瘟留下的可怕疤痕依然遍布这个孩子的右侧身体。同时,一只眼罩遮住了他的右眼,从眼罩下渗出的淡淡血迹来看,这个孩子戴眼罩的目的绝不是因为要适应明暗交错的环境。 “山猫?”赛赫毫无惧色的抬头看着马车上的男人,他是从洛萨那里听到了这个名字。 “是我。那么,你是?”山猫没有因为外貌就轻视赛赫,直觉告诉他,这孩子很危险。尤其是那只被遮蔽起来的右眼,他总感觉那眼罩下面有着另一股视线透过皮革盯着自己。就像是一头野兽正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我是这里主人收留的孤儿。也是狼蛛先生的朋友。现在这两位都在这里,他们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见他们。” “这个嘛,我和狼蛛的交易只到这里为止。我想我还是下次再…”山猫的话说到一半就停止了,因为他的喉咙不知为何突然收紧,似乎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牢牢握住。 “不要,他还不能死。”赛赫说道,情报贩子的喉咙随之一轻。那道不知何时绕在山猫脖子上的影子,随着男孩的轻喝消失了。 “好吧,我想你成功改变了我的主意,小伙子。”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枚血钱的忠诚 “请坐吧,山猫先生。事情我已经从狼蛛那里听说了,以目前的状态来看,你干的不错。”海拉优雅的坐在桌子旁,面前是精致的陶瓷茶杯以及同样材质的茶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模仿大女巫的关系,即使年轻的女巫并不那么依赖汤锅,她们也总是在喝着东西。甚至这种习气在某种程度上也影响了普通人,能在午后悠闲的喝上一壶红茶,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承蒙女士夸奖,我就是混口饭吃,做事干净是我的本份。”山猫嘴里客套,身子却毫不客气的落在了昂贵的丝绒椅面上。这反应让跟在他身边的赛赫相当不满,不过海拉轻轻抬起手阻止了男孩。而这一切,都被山猫看在了眼里,呵,好一条忠诚的狗。 海拉注意到了山猫略微挑起的眉毛和脸上讽刺的笑意。她知道这些水手们都是怎么看待那些选择侍奉女巫的普通人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尊重这东西在失心湾可不值几个钱,“虽然如此,有能力者还是应该得到奖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女巫说着点点头,赛赫不情不愿的从角落里的箱子中拿出了一枚钱币,一枚暗红色的钱币,将它郑重的放到托盘上送到山猫的身边。 情报贩子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一枚血钱。在失心湾,没人不知道这种钱币,甚至可以说失心湾如今的基础,就是建立在血钱上的。血钱,本质上并不是货币,它是一种魔法道具,一种可以招来海妖的魔法道具。血钱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只要船只驶出近海,再将血钱往海水里一扔,听到钱币落入水中声音的海妖就会前来拿走血钱,然后,带着那艘船穿过迷雾海域。这是女巫和海妖之间立下的契约。而血钱,就是这契约的具体表现。所以一枚血钱的价值,就是一次航海的利润,这在那些商人的眼中有着怎样的价值不言而喻。 “咕噜”山猫咽了口口水,饶是他自负经历丰富,女巫这次给出的报酬也实在太丰厚。丰厚到,他都想要装傻伸手拿走这枚血钱了。但是他不能,情报贩子叹了口气,将身子缩进柔软的椅子里,“大人,就别用这种方法为难我了,这东西太诱人了。或者,你要是实在想试探我,不如再加一枚怎么样?那样我立刻拿了走人。” 海拉笑了,女巫们相信一件事,那就是这世上的人没有不好钱,不好权的,如果钱和权没法收买这个人,那只能说这两者的份量不够。但女巫们还知道另外一件事,要这世上的人帮你做事,本就不需要他绝对的忠诚,只要你让他做的事在他不会叛变的范围外就足够了。而对现在的海拉来说,她需要的只有山猫一血钱的忠诚。“赛赫,把东西放回去吧。” 男孩点了点头,在情报贩子复杂的目光中拿走了那枚血钱。“能说说为什么吗?”海拉开口将山猫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为什么你要拒绝我提供的报酬?”她看着对面这个干瘦的男人,通过对方身上的种种痕迹已经推测出了他的毒瘾,可奇怪的是,吸鲸脂的人一般不会有这么坚定的意志来对抗金钱的诱惑,在他们眼里,一枚血钱就是整整一箱的鲸脂啊。 “嘿嘿,这话说的。这不是肯定的事情吗,毕竟,当时和我谈这笔交易的人可不是你啊。所以我现在能问一句,狼蛛先生在哪吗?”山猫半闭着眼睛,看似随意的说着。然而他的手指已经紧紧的扒住了座椅的扶手,只要女巫的回答不对,立刻就会将身子弹出座椅。 “赛赫没和你说吗?他就在这里。”海拉喝了一口红茶,视线越过山猫,看向了他背后的房门,洛萨正从那里走进来。“你看人的眼光不错,这个人可以用。不过也就只是可以用,我是没办法对一个情报贩子和烟鬼放心的。” “不需要完全的放心。我们要他做的事情本身也不难。”洛萨走过山猫的身边,坐在了椅子上。后者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伯爵,因为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这人似乎和女巫是一种平等的关系。而在失心湾,没有人和女巫是平等的。 “狼蛛先生,你最好给我个解释。”别人试探,终归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山猫盯着洛萨,语气中颇为不满。 伯爵苦笑了一下,“其实也不是我故意这么做的,我刚才去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还请见谅。至于为什么这位女士要那么做,就和我接下来要委托你的事情有关。”一听洛萨这话,山猫赶紧摆手。 “不听,你赶紧把报酬给我,我立刻就走。在这里看见了谁,听见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们要是不放心,那就割了我的舌头便是,反正会让女巫拉下脸来试探我,这事多半得搭上我的命,比起来这舌头就算便宜的了!”这就是耍无赖了,如果这情报贩子真要走,他刚才就走了,现在摆出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无非是想抬高身价。要知道,既然女巫拿出了一枚血钱试探他,那这件事的报酬怎么也该在一枚血钱左右,而一枚血钱,在失心湾不知道可以买多少条人命。 “这还不好办,赛赫,拔了他的舌头。”海拉冷笑一声,对男孩吩咐道。洛萨赶紧站起来对赛赫和海拉挥手,脸上的苦笑更甚,“别,好不容易找来个人还是慢慢谈,慢慢谈。山猫,你也先别急,你听听我们要你做什么,再决定接不接这事不迟。但是在此之前,我会先把这次委托的钱给你。” 钱币,在情报贩子手里相互碰撞着叮铃作响,山猫看了眼手里的报酬,又抬眼看了看洛萨,“你不怕我就这么走了?” “不怕,因为你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你知道在这座城市里,你能做的事很多,而你的所求更多,所以你不会走。”伯爵平静的说着。贪婪,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品格,这不一定表现在对金钱上,那些被称为原罪的东西,其实几乎都是由贪婪衍生而来不是吗?而能让贪婪变的理所当然的,就是自信,越有自信的人越敢于收取回报,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付出已经足够。但代价,从来都不是这么计算的。 山猫愣了片刻,他没想到洛萨能说出这些话,原本他以为这个男人只是…不,能和女巫用对等语气说话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家伙呢?干瘦的男人笑了,“我算是走了眼了,我只顾着看你身上的纹身,忘了看你的眼睛。是我的错,狼蛛,我不该问这么蠢的问题。” “那么,我们就来谈谈,这第二笔交易吧。”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尖塔之下 “我讨厌这样的天气。”洛萨坐在黑色石砖组成的废墟上,皱眉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海风比平时狂暴,但又没有下雨前应有的阴冷。这种天气让洛萨自然的联想到无望的惨嚎,好像连上天都在为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悲戚。 相比而言,海妖的态度则乐观很多,他的脸上带着平静恬淡的笑意,虽然皮肤上的鳞片仍然惨不忍睹,但费欧尼已经不会觉得异样。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自己变形者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经过这一个月地狱一般的折磨,这具躯体已经开始适应陆地上的环境。不过海妖还是期待再次被海水拥入怀抱,那种被水流包裹的感觉会让他从内心中感到狂喜。“我倒是觉得这天气不错,我不是很喜欢太阳。” “我倒是认识一个真的不喜欢太阳的家伙,下次有机会让你认识认识。”伯爵笑了一下,他口中说的人是住在铁堡的吸血鬼山德。在起司解开了封锁铁堡的法术后,洛萨和铁堡中的几位曾经帮助过灰袍法师的人物都有过交流。 “希望你认识的那个人住在海边,老实说我现在真的不太想离开水面。”费欧尼踩了踩脚下的地面,摇头轻声说道。 “听起来你们逃出去后吃了不少苦?我想这是不是可以被称作,自作自受。”一个带着刻薄口吻的声音出现在二人的身后,身材修长的女巫身上穿着衬有绸缎的皮甲从碎石后走出来。她的身后,跟着嘉伦和佩格。费欧尼和洛萨看到这位女巫,立刻站了起来做出戒备的姿态。道理很简单,他们眼前这位女士,正是女巫中的典狱长,负责女巫团中惩罚的存在。 “对于擅自离开,我们很抱歉。不过,您应该不是来追究这件事的吧?”洛萨率先解除了临战的状态,如果女巫是要把他和费欧尼抓回去,完全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让海拉和佩格来布局。再加上上次他们逃跑时曾经目睹过这名女巫和嘉伦的打斗,而既然嘉伦现在完好的出现在这里,那这位典狱长的态度也就不言而喻了。 女巫轻笑了一下,“你还算机灵。那边那个海妖不算,其实你和那个,嗯,女人,只要你们不离开失心湾,女巫团都不会太为难你们。反正到时候执行誓言的也不是我们。而只要你们还在这里,你们本就逃不…” “请进入正题吧,大女巫还等着我们回去报告呢。”嘉伦打断了典狱长的话,她不希望这位长辈泄露更多有关网虫的事情。被打断的典狱长倒也不在意,她对于嘉伦总是相当的宽容,至少是在她认为不那么重要的方面。 “随你,我只是来看着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不再出什么岔子的。这次的行动大女巫说了,由你指挥。”女巫耸了耸肩,走到一块高低合适的石块旁打了个响指,一阵旋风随即将石块上的灰尘全部清除。她随意的坐在石块上,一手托腮,饶有兴致的等着嘉伦接下来的行动。 嘉伦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山怪,去把入口打开。”这时,堪称整个失心湾最强壮的男人的守门人才缓步走出阴影。他高大的体型以及那身坚固的铠甲给洛萨和费欧尼的压迫力甚至还要在女巫之上。诚然,山怪在之前的遭遇中没有对二人表露出敌意,不过他们都很清楚这个人到底效忠于谁,只要女巫一句话,守门人的拳头恐怕就会毫不迟疑的砸过来。 山怪走过遍布的废墟,脚步停在一处被石块堆叠的相当严重的地方。洛萨看了看女巫们,想要上去帮一下守门人清理碎石,但是却被佩格拦了下来,“不用过去,你去帮忙反而是给他添麻烦了。”佩格的话很快应验,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嘶吼,整整一人大的碎石就被守门人用蛮力抬了起来,重重的从废墟堆上掀翻下去。“周围已经安排了人手,没人会被吸引过来。”嘉伦对目瞪口呆的伯爵和海妖说道。 “我想有这位在这,即使有人被吸引过来,也不会做什么。”洛萨这是第一次见到山怪动手,他之前只是把这名守门人当成是体格健壮的普通人,充其量也就是比跟他一起干活的那个壮汉再大些力气。可是今日一见,伯爵绝不相信山怪的力量是通过肌肉发挥的,他听起司说过,这世界上不乏可以增强人体的魔法和药剂,恐怕山怪的力量就和这些东西有关。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算他们来了,不也得问问你手里的斧头吗?这可真是把,迷人的武器,你最好把它拿稳一点。”典狱长开口调侃道,她注意到了洛萨背上的战斧在魔力视野中呈现出诡异的颜色和轮廓。之前处理伯爵随身物品的人并不是她,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洛萨的手上居然持有这样的武器。不过她还不能确定这武器的真正身份,而如果她知道这是一把猎巫刀的话,恐怕就不是让洛萨拿稳一点的问题了。在女巫的领地中持有猎巫刀的人,只能有一种下场。 “我会的,尊敬的女士。”伯爵紧了紧绑着愚者的正义的皮绳,向女巫略微点头致意。 “不必女士来女士去的。等一下我们要去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到了紧要关头可没时间客套。菲蒂斯,你们可以这么叫我。当然,我比你们年长一些,但我希望你们把我当成姐姐就可以了。”自称菲蒂斯的女巫翘起嘴角说道。如果只看外表的话,她的样貌确实也就只在二十五六左右,洛萨叫她姐姐没什么不妥。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女巫们的外貌和她们的真实年龄,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好在闲聊没有继续下去,在山怪的怪力下,一道本来被隐藏起来的石板暴露在了失心湾潮湿的空气当中。山怪的动作随着石板的出现而停止,众人也顺势来到了这块足有三米见方的雕刻品上。没错,雕刻品,这块巨大的石板上雕刻着大量充满原始气息的花纹以及少量掺杂其中的类似文字的符号。想来这里就是女巫们所说的,黑色尖塔地下部分的入口。 不过想要打开这入口并不容易,石板的四周被完美的镶嵌到地面的岩盘上,除非花大量的时间破坏石板或者岩盘,否则即使想要撬动这块石板恐怕也无从下手。“俗套的手段,但它往往最实用。”菲蒂斯在看到石板上的花纹时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我来吧,我对萨满巫术还是有些了解的。”嘉伦对同伴们说道,弯下腰将手掌放到石板上。短发的女巫闭上了双眼,可在她的眼皮下方,两颗眼球却飞速转动着,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激烈梦境一般。同时,其他的人看到那块石板上雕刻着的纹路逐渐发生着改变,原本扭曲的符号渐渐变的熟悉,其中最明显的是石板中央的一道类似闪电的图案。 “雷霆巨人。”佩格认出了这道图案代表的萨满信仰,这并不奇怪,雷霆巨人的标志在沿海的施法者中算是相当常见的了。不过别认为知道了这块石板与雷霆巨人有关就能轻松破解,恰恰相反,萨满巫术历来最看重血脉,如果不是血管中流淌着巨人血统的人,根本没有办法与其产生联系。那么,嘉伦身上有雷霆巨人的血脉吗?当然没有,即使她的母亲在生下她时确实是和一名雷霆巨人的后裔结合,女巫那强悍的血统也会将来自父系的所有信息吞噬殆尽,就像她们会对自己的“丈夫”做的那样。 然而嘉伦的手却久久没有从石板上挪开,相反,随着她越接触石板,这位女巫的发色开始从发根开始转变为灰白色,发丝间隐隐冒出电光。这些,都本该是雷霆巨人血脉的特征。这就是嘉伦的能力,大部分的施法者都会受制于自身的流派而无法接受外来的魔法,女巫更是因为魔力来自于血脉而无缘于世界上的其它力量,但嘉伦不同,她的能力就是转变,或者说,欺诈。这种天赋在女巫中十分难得,而它也不似绮莉的双眸那般能给使用者带来极强的力量,欺诈的天赋注定这名女巫对魔法和巫术的理解只会是表面的,浅显的,可同时也给了她更多选择的余地。在古老的女巫传统中,有此天赋的人也被叫做,模仿者。 “好了。”佩格说道,与此同时,那块石板在嘉伦的手中出现龟裂的纹路,这些纹路一直扩散,迅速遍布了整块石板。然后,完整的石板就像沙尘堆砌的堡垒一样在风中飞散,露出下方幽深的洞口散发着寒冷的气息。 “进去之后不能起火,也不能倒着走路,其它的没有要求。准备好就可以出发了。”嘉伦睁开眼睛,说道。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顺脊而下 灰塔的黎明正文第一百二十七章顺脊而下从石板下的开口进入地下,里面的环境让人多少有些意外,甚至可以说是费解。首先是空气,按理来说,这被黑色尖塔覆盖了多少年的地下空间本不该留存新鲜的空气,因为如果这里有其他的入口来提供空气的话,那远不用耗费人力物力来建在尖塔。但一行人步入地下后却没有感到呼吸上的困难,涌入鼻腔的气体堪比午后森林间清爽且带着草木气息的微风。 其次就是地下的空间,这也是最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一行人步入地下后,脚下的斜坡有着极为圆润的表面,而且构成的材质也是某种特殊的石料,这两点都让人自然地觉得这片地下空间是人工制造而成。可偏偏抬头四顾的时候,他们可以借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幽光,目睹一个巨大洞穴的模糊轮廓。这又让人怀疑人力是否真的能制造出这样的鬼斧神工的场面。 “这里原本应该是个普通的地下洞穴,但是被雷霆巨人的血裔发现,改造成了这个样子。”佩格好奇的观察着洞穴顶部呈拱形的支架,猜测着它们的出处。可她的猜测很快就被嘉伦开口反驳,“不可能。雷霆巨人的族裔从来稀少,即使这里真的是他们曾经的聚集地,数量也不会上千。而且我在解开那块石板的时候,上面的信息分明就是一副但愿后世族人发现的口吻,说明在封锁这里的时候,封锁者恐怕已经知道自己此生是无缘再看到它打开。这不像是一个拥有大量族人的人会做的事。” “也有可能这里本来不属于他们,后来在和这里的原主人战斗或者签订了某种契约后获得了这个空洞吧。”洛萨说着,脑海中浮现的是坍塌的熔铁城以及其下的地下走廊。他不知道那座城市的地下到底埋藏着什么,只是在血狮和烈锤大公后来的言语中隐约能猜到那里的地下空间本来就存在,而熔铁城,就像是盖在着里地下空间上的黑色尖塔。两件事情给人一种诡异的相似感。 领队的菲蒂斯伸手打断了几人的谈话,“等我们再往里走走,自然会知道答案。现在,保持安静和戒备。嘉伦,你提到过之前被墙壁里的蟾蜍形怪物袭击过对吧?我怀疑这里也有。”典狱长的告诫是很切实的,几人在安静下来之后,确实发现在洞窟的顶部以及侧面有一些深色的物质,但还不能肯定这种东西就是产生出蟾蜍怪的液体。 黑暗,逐渐吞噬了微光,一直向下延伸的道路让人觉得自己正在走入一直巨大怪物张开的嘴里。不需要其他人的提醒,佩格就扯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将其分成三段系在了洛萨,山怪以及费欧尼的身上。这就是她会被选择进入这只探索小队的意义。论正面作战能力,女巫团中比佩格强的人不少,但要是说利用有限的资源帮助他人,尤其是非女巫的能力,佩格却是所有女巫中首屈一指的存在。至于为什么不将整个小队的人员配置都设为女巫?因为那样即没有效率,也只会平白增加出事后的损失。就近身战而言,女巫的表现并不会比战士好。 “山怪,你来开路。”当黑暗让人难以看见脚下的道路时,菲蒂斯停止继续作为队伍的第一人,她对自己的应变能力相当有信心,可是这份能力还没强到能让女巫自信面对所有威胁。尤其是四周的黑暗开始给人相当的不安感之后。 沉默的守门人没有任何迟疑的接替了开路的工作,用手中的长枪在黑暗中寻找着前进的方向。在这样又向下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第一个岔路出现了。这是一条三岔路,和一行人来的方向组合在一起恰好是一个完整的十字。“我们往那边走?”嘉伦询问着菲蒂斯,后者略微用魔力视野扫视了一下三条道路,皱了皱眉头之后示意继续沿着直线前进。理由很简单,前方的道路比两侧的要宽一些,如果这些路有主次之分的话,走主路应当会更快的抵达洞穴的中心。 类似的十字路口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一次,而且这些岔路的宽度也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同时出现在两侧的两条路,它们的宽度总是一致的。这样的构造让洛萨和费欧尼都有些不舒服,作为战士,他们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对这种构造产生了些许熟悉感。直到新出现的岔路不再是平行的,而是朝斜前方分开延伸,洛萨终于知道自己的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我们,好像是走在脊梁上。”伯爵的话让小队停住了脚步。三名女巫愣了一下,也很快意识到为什么洛萨会得出这样的猜测。她们互相对视了几秒,嘉伦弯下腰,重新检查起脚下的物质。黑暗让人没法看清女巫的表情,不过嘉伦的忧虑还是从声音中表现了出来,“我没办法确定这是不是骨头。即使是,这么大的生物,它的骨质构造肯定也和我们不一样。可,如果我们脚下的真的是骨头,这东西活着的时候得有多大啊?它又是多久前死在这里的?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东西是什么,我们不是早就得到提示了吗?”菲蒂斯环抱着双臂,沉声说道,她环视着周围的黑暗,按照人体骨骼的结构试图还原这个洞窟的原貌。“你是说这是…”嘉伦说到一半的话被佩格捂住咽回了嘴里。有些事情,当它被意识到之后,就不能再说出口,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奇怪的环境里。但佩格还是晚了一步。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费欧尼转头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海妖在黑暗中的视力本就好于人类和女巫,加上他们体表密布的敏锐感知神经,费欧尼可以通过空气和脚下物质的震动更远也更早的察觉到某些东西的靠近。那些东西他并不陌生,当他在黑色尖塔中为女巫们的仪式争取时间时,他曾经对抗过这些东西。“蟾蜍,数量非常多。这里不是迎战的好地方。” 费欧尼说的没错,再怎么说这里也不过是根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脊梁骨,谁也不知道在无数的岁月过后这条脊梁还能再承受多少冲击。而要是它因为战斗而塌陷,下方的黑暗足够让小队中的所有人坠地而死。“海妖说的没错,跑起来,我们不能在这里被追上!” 山怪和菲蒂斯一马当先,迈开大步朝着前方跑去,嘉伦和佩格紧随其后,佩格虽然厌恶这种需要大量体力的行为,但眼下不是抱怨的时候。位于队尾的洛萨和费欧尼对视了一眼,他们几乎是同时将握到武器柄上的手松开,拿着武器跑动会影响自身的灵活度,同时也会浪费更多的体力。“这些该死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我们下来的时候可没看见它们!” “不知道,不过我听烈涛的长老说过,放在贝壳里的砂粒会变成珍珠。我想这些东西大概差不多吧。”费欧尼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跑步时的姿态有些滑稽。 “珍珠和这东西可差远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危局 如果说曾经出现在黑色尖塔中的蟾蜍怪物只是数量庞大而已,那么借助女巫赐予的黑暗视力,洛萨和费欧尼远远瞥到的敌人数量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没人知道这些怪物是哪里来的,亦没人知道它们到底是怎么在这个完全密闭,不知道与世隔绝了多少年的空间中蛰伏至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些怪物的体重轻的吓人。原本海妖凭着震动感知推算的数量与实际见到的景象相比天差地别,若不是这些怪物中存在大量没有实际质量的幻影,那就是它们的个体重量小到了堪比昆虫的程度。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与蟾蜍怪实际交过手的人都知道,这些东西的身体质量和它们的麻烦以及致命程度完全不成正比,再说在那样的质量下,即使涌过来的是蚂蚁,也已经足够在顷刻间将人的血肉支离分解。可事情总是难以随人心愿发展不是吗? “小心,它们不止在后面!”海妖低吼着,整个身体像猎豹一样跃起,右手在双脚腾空的同时握住了系在腰间的鲨齿弯刀。这柄武器在费欧尼跃到佩格身边时还没有完全离开他的腰带,不过已经竖起的刀刃足够产生作用。“噗!”利刃砍入肉团的声音在洞穴中响起,一只从右方岔路上扑下来的蟾蜍怪被海妖利落的从胸口一分为二!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蟾蜍怪物就从两侧的岔路上跑来,甚至有的还会从看不见的高处跃下,从空中扑向小队的成员。“真是见鬼!”洛萨的战斧在黑暗中散发着寒冷的幽光,他飞身将冲过来的怪物撞进无边的黑暗里,反手用斧柄敲退了另一只从空中而来的敌人。女巫们也没闲着,菲蒂斯从腰里解下长鞭,将其中的二分之一绕在手上控制这件武器的范围,接着用剩下的二分之一带起致命的风暴,将卷入其中的敌人刮到死亡的深渊中去。不过典狱长的武器在小队中难以发挥出应有的功效,她必须时刻注意其他人的位置,以免发生误伤。 相较之下,在之前的战斗中失去了自己蛇鞭的嘉伦应对起敌人来就较为狼狈了。她近身战中十成的本事有五成在自己的鞭技上,现在趁手的武器不在,队伍中又有另外一名更加善使长鞭的同伴,为了防止两人的鞭子在空中缠绕在一起发生意外,嘉伦此次带着的武器是一把小型战锤。别小看这个锤头只有拳头大小的武器,实心的钢铁让山怪身上的铠甲都不一定能在这东西手下起到作用。而战锤这种使用起来简单直接的武器也省去了嘉伦适应它的时间,只需要对着对手的要害全力挥舞即可。 于是这四人就组成了小队坚实的墙壁,应对这从周围冒出的敌人。而在这墙壁的中心,佩格的头发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她这是在尽可能的探查黑暗中的情况,作为团队的耳目搜索着敌人的信息。至于山怪,这名手握长枪的战士是保证小队不被身后的浪潮吞噬的开路先锋,他魁梧的身体配上铠甲的重量有着堪比攻城锤的气势,以长枪的枪尖为顶端,所有试图阻挡队伍前进的蟾蜍怪通通都被这台战车无情的碾碎!但即使如此,随着前方敌人冒出的频率逐渐增多,战车的车轮也在柔软的肉浆中打滑,前进的速度逐渐放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后面的东西要追上来了!”洛萨一脚踹飞将自己扑倒的对手,右手松开武器,一记重拳砸在另一只怪物的面门上,然后左手倒提着战斧用斧刃下的倒钩将其放倒,接着用斧柄当成战锤直直的捣烂了它的脑袋。大量的灰色浆水飞溅而出,溅到了伯爵的身上。好在,这里的蟾蜍怪似乎没有黑色尖塔中的那么诡异,它们的血液不具备腐蚀性,这样几人在战斗的时候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前面也有那些东西,我们被包围了!”嘉伦对后方的同伴喊道,手中的战锤被一只蟾蜍怪用舌头黏住,无法顺利挥舞。“滚!”愤怒的女巫双目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她的呵斥化作了无形的气浪,将那只丑陋的蟾蜍的腹部一下子撕裂开来!但这种强烈的攻击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怒喝之后的嘉伦手臂开始轻微的颤抖,她的短发里也有几根变成了白色。 “合理的利用力量,嘉伦,不要蛮干。”和自己的女儿不同,典狱长的处境即使同样不利,她也总是能及时找到合理的办法来避免与敌人硬碰硬。只不过她的教训说的容易,想要避免撼力的发生,必须要具备足够的技巧和经验。嘉伦在她的训练下具备前者,但后者明显不足。而且,在对抗这些怪物的过程中,之前在黑色尖塔里战败受辱的场景和记忆也一次次的冲击着她的精神,愤怒的火焰让她没法如平时那样控制自己。女巫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手中的战锤招数也越来越狂暴。 “佩格!”被菲蒂斯叫到的小女巫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不管怎么说,嘉伦现在的状态都对眼前的局势没有好处。甚至她野蛮的战斗方式已经影响到了其他人的行动。佩格的头发在魔力的作用下披散升起,然后绕过嘉伦的战锤,迅速和后者的发丝缠绕,淡绿色的光芒顺着发梢流入愤怒女巫的头皮,带去让她冷静下来的能量。佩格的尝试成功让嘉伦冷静了下来,她眼睛中的光芒渐渐黯淡,呼吸也急促起来,这是魔力消退后身体的自然反应,她的胸腔里有太多的热量需要被派出去,两片肺片即使全力以赴也还是功率不足。 “引导那些力量,嘉伦,把它们化为你的武器!”菲蒂斯的教导曾经帮助嘉伦度过很多难关,这次也不例外。嘉伦感觉的到那股在自己体内残留的,仿佛要将她烧尽般的热,她尝试着控制它们,引导它们,让它们朝着一个出口聚集而不是肆意乱窜。 “闪开!”身上因为高温而冒出白烟的女巫对洛萨和费欧尼吼道,然后从二者的中间对着后方的敌人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轰!”传说巨龙和恶魔都可以口吐烈焰,但今天这样的存在恐怕又多了一位,短发女巫嘴里喷吐出的火焰组成一条狰狞的火蛇,顺着倒在后方道路上的尸体蜿蜒向上,瞬间就蔓延到了那些试图追逐他们的怪物当中。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可怕的爆炸,最先接触到火蛇的蟾蜍怪变成了装满炸药的木桶,它们的身体快速膨胀,发出暗红色光芒,短暂的延迟后,这些可怜的生物变成了真正的活体炸弹,迸裂出的爆炸令大量的同类被掀飞出去!可接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咔哒,咔哒”开裂的声音伴随着数道裂痕出现在爆炸最剧烈的地方,显然女巫制造的烟火秀超出了这条古老道路能够承受的范围,就如之前众人担心的那样,它快要塌陷下去了。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落底 道路裂开的声音让战斗中的几人全都暂时停下了动作,菲蒂斯略微挑动了一下眉毛,她可没想到嘉伦的怒火可以制造出这样的结果。不过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女巫,她还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中束手无策。“跟着我,保持好平衡!”女巫说着,用极为熟练的动作踢掉了脚上的鞋子,让脚掌接触路面。她开始朝着前方奔跑,并在几步之后双脚以一前一后的姿势保持滑行。洛萨曾经听说冰霜卫士中的人为了在雪山附近快速移动,会在脚底绑上木板来以滑行的方式代步。现在菲蒂斯所做的和那种被称为滑雪的移动方式有着颇多相似的地方。 沉默的守门人没有多少迟疑,他的双脚踩在女巫划过的轨迹上,庞大的躯体像是一团黑色的雪球跟着朝下方滑去。其他的人见此即使再有疑虑也没有其他办法,一个接一个组成了长龙般的队列。事实证明女巫的决策堪称果断,因为在他们开始滑行后不久,出现裂缝的道路就在呻吟声中倾塌,这条不知道挺立了多少年的脊梁,终于还是迎来了自己的毁灭。 一点的损坏迅速变成连续性的灾难发展,从断点的两端,向上和向下的道路都跟着塌陷,此时再想顺远路返回,恐怕是完全不可能了。不过这不是小队现在该思考的问题,比起如何返回,他们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如何在身后坍塌的道路以及前方仍然悍不畏死的冲上来的蟾蜍怪物中保得自己的性命。好在小队的移动速度似乎已经超过了蟾蜍怪物的出现速度,在他们冲出了面前的包围圈之后,他们发现来自敌人的压力小了很多。甚至,动态视力较好的人已经隐约看到了怪物出现的真相。 “这些东西,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洛萨指着一团正在成型的灰褐色粘稠液体对同伴说道。不止这一团,随着小队的前进,他们的周围出现越来越多的这种东西。甚至,越是前方,蟾蜍怪物的状态越原始,到了后来只能看到从道路的细小孔洞中流出的液体,而根本无法将其联想到那些丑陋的敌人身上。“这些蟾蜍,是骨髓。”费欧尼的表情很严肃,语气也一样。 雷霆巨人的传说,对于人类和海妖来说这截然不同的。虽然在两种种族的记录中,这个被风暴和云雾裹挟的巨人都有着同样永不熄灭的怒火和堪称野蛮的习惯,但作为人类而言,只要他们能躲过风暴和闪电的攻击,从巨人身边幸存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海妖却不行,不论是鲨齿还是烈涛的古老歌谣中都记载着部族曾经的居住地被恰好路过的巨人踩成废墟,那些为了保护家园而英勇作战的战士在通天彻地的庞然雷霆前渺小而又无力。传说一名得到了潮汐女士垂青的海妖祭司曾经卷起过堪称海啸的风浪试图驱赶接近的巨人,但后者只是冷哼了一声,大海引以为傲的伟力就被化成了无害的水流。而冒犯了巨人的下场,则是一道直接撞击在海床上的雷电之柱。 从上面的传说中就可以看到,与人类中的航海者敬畏甚至崇拜雷霆巨人不同,海妖们对这位存在的态度是纯粹的深恶痛绝。也因此,在后者的传说中,雷霆巨人是破坏与邪恶的象征,既没有猎人的警觉和自律,也没有海流祭司们的谦逊和顺势而为。在海妖的故事里,雷霆巨人的吐息是带着剧毒的烟雾,他的眼睛是闪烁着邪恶欲望的光团,而他的血液则是会让鱼虾立毙的剧毒,至于他的骨髓,则会化为丑陋且同样邪恶的怪物,对海妖们造成严重的苦难。以往费欧尼只会把这种说法当成是族人们对过于强大的对手的污蔑,但眼前的情况却在告诉他,如果这具骨架的主人真的是传说中的雷霆巨人,那海妖们的故事或许并没有完全错误。 然而真相如何,仍然不是小队的首要问题。他们背后的碎裂声越来越近,即使滑行的速度远超奔跑,道路崩塌的势头却增长的比他们还要剧烈。就在几人都认为自己将会命丧于此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因为这根脊梁到底了。“看到陆地了!准备跳!”菲蒂斯喊道,接着在两三个呼吸之后大喝一声,“跳!”腾空,落地,坚硬的岩石撞击着身体的每个部分,每一个人都因此而露出痛苦的表情。但这已经是最佳的方案了,以翻滚的方式落地,他们最多换来一身淤青,如果不知死活的试图强行停下身体,后果可能要严重得多。 “轰隆隆!”宛如天崩一样的声响让人的听觉在短时间内失去作用。但奇怪的是,尽管声势浩大,却没有飞来的碎石和烟尘对几人造成更多的伤害。“都还活着吗?”菲蒂斯率先爬起来,她身上高质量的护甲为她减少了相当多的伤害,再加上这位资深女巫也相当擅长保护自己。所以这场刺激的逃亡对她的影响不过只是衣物的破损和些许的擦伤。 相较之下,佩格和嘉伦的伤势要严重一些。这两位女巫的身上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骨折,嘉伦的右手在撑地的时候变形,而佩格的左膝盖骨应该是碎了。洛萨和费欧尼作为久经沙场的战士状况要好一些,可即使如此,海妖的小腿肚子上也被锋利的岩石挂掉了拳头大小的血肉,伤口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至于山怪,他的铠甲有着严重的变形,可是没人知道包裹在内的人状态怎么样。 “把这个涂在伤口上,可以快速止血。伤到骨头的人都先别动,别让骨头扎到血管或器官。”菲蒂斯从口袋中掏出软膏扔给伤势较轻的洛萨,同时对其他人叮嘱道。可想要检查伤口,必须要有光亮,光靠黑暗中只能分辨轮廓的视觉实在是太困难了。典狱长轻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本来是希望尽量避免这种状况发生的,毕竟嘉伦在解开石板时明确说过不能起火。 “只能希望这东西不算是火了吧。”女巫说着,从腰包中掏出几块石头,又用地上的碎石撘出了一个小圈,将石头放进去后轻念了几个音节,淡蓝色的光芒就逐渐明亮起来。这种石头和起司曾经在龙脊山溶洞中使用的磷石相当类似,只不过在性质和成分上尚且有着不同。 随着照明问题解决,众人发现,他们之所以没有被烟尘和石头埋葬的主要原因,似乎,是因为一圈画在地上的白色痕迹。菲蒂斯小心的接近这些痕迹,看到实际上这些痕迹是大量被洒在岩石间的细粉,而这些细粉,很像是磨碎的海盐。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巨人的传说 “保护了我们的东西就是这些,盐?我可一直不知道盐有这种功能,我还以为它们只能拿来做调味剂。”洛萨俯身小心的从地上用手指沾了些白色的粉末,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得益于他这一个多月的平民生活,海盐的味道还是可以轻松辨认出来的。不过和伯爵不同,处理完伤员的菲蒂斯也走到了这些盐粉旁边,她的眉头紧皱,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我恐怕这些可不是盐,或者说,不仅仅是盐,嘉伦的朋友。你有没有听过码头上的人讲述巨人的传说?尤其是关于他的死亡和重生?”女巫没有去碰触这些盐粒,她借着淡蓝色的磷光抬头希望看到头顶的岩壁。但是那实在太高了,菲蒂斯只能看到吞没一切的黑暗。 关于雷霆巨人的传说,洛萨还真的听过不少。不说那些对巨人外形和种种犹如神迹一般的能力以及那些自称为雷霆巨人血脉后裔的事迹,单论雷霆巨人本身,其内容的丰富程度就已经可以编成厚厚的一本典籍。当然,这其中的大部分洛萨还没听过,不过即使是他已经听过的有限的部分,其中的内容也有着明显的区别。这区别在于故事的复杂程度,在有些故事中,事情基本可以概括为简单的两句话,即巨人到了那里做了什么,而对于他为什么这么做,以及这么做之后的后果和成就却并未提及。 这样的故事在洛萨听到的传闻中数量最多,但却不是最被人熟知的。水手们知道的故事大抵没有这么简单,在他们口中的雷霆巨人是一个类似人类和神明之间的存在,他有着人类的思考方式,但眼界和所为却像是神明。其实不仅仅是关于雷霆巨人,那些口耳相传的神话传说中的主角,多半如此。这也是世人最喜欢和能接受的故事种类。 但是并非所有的故事都可以被划分为这两种或二者之间,虽然数量很少,甚至比第一种还少,可洛萨还是幸运的听过一两个更加复杂,长度也更长的故事。这些故事往往出于酒馆中请来的吟游诗人,还有些是来自失心湾少有的老人们口中。在这些故事中,雷霆巨人的行为再次变的不可揣测,与常人相距甚远,但他行动的理由和目的却清晰异常,尽管这些目的在他人看来可能毫无道理,甚至有些荒唐。 在这第三种故事中,洛萨尤其记得的,就是关于雷霆巨人本身存在和死亡的传说。一切都有一个开始,就如人来自母亲的孕育,植物来自于种子的萌芽,即使是世界本身,在诸多人看来也是有一个虽然不一定肯定,却至少值得一信的来由的。那么作为雷霆巨人,他也当如此。而雷霆巨人的由来是什么呢?可以知道的事,雷霆巨人应当是这世界中唯一的个体,这在所有的传说中都是如此。巨人是孤独的,因此,他的性格即阴沉又暴躁,那是因为他没有同伴可以交流,也不需要与任何人妥协。这样的巨人,有人说,是从雷霆中化身出来,是天空的儿子。可天空的儿子为什么终生不离开海洋呢?所以也有人说,巨人是海洋和天空结合的产物,天空是父亲,海洋是母亲,所以巨人永远被海洋所拥抱,被天空所注视。 可渐渐的,水手们不再同意这两种看法,他们不认为这呼出风暴的巨人是天海的神邸,就像他们从不认为自己应该遵守任何国家的法律,也不该必须信奉一个掌管海洋的神明一样。大海无量而无序,所以一切都被包容其中。而作为这种精神的象征,雷霆巨人不该是被天空和海洋这样如牧师口中般的东西所衍生。他们相信,雷霆巨人,曾经是个人。而之所以他会变成巨人,自然又有无数种说法。 但这些说法最终都指向一件事,人,都是会死的。所以巨人也会死,理所当然,毫无问题。不过巨人终究是巨人,即使他曾经是个人类,人们也不希望他和他们一样在死后顺流而下漂入大海,供鱼虾蚕食,被海浪蹂躏。因此巨人死后,他的躯体不会简单的消失。 “他的肌肉化为群岛为海员遮挡风暴,他的血液成为溪流供停靠的船只补给,他的呼吸变作季风推动风帆,他的骨骼…” “他的骨骼散落溶解,是海洋之中的盐分之由来。”女巫替洛萨说完了这句话。只不过她看待这个故事的角度和伯爵截然不同,在菲蒂斯和其它施法者看来,所谓的传说,绝不会是纯粹的空穴来风。因为偶然的痴人说梦,是没办法在人群中传播这么久的。 诚然,人们喜欢这些虚构的东西,把它们编成长诗和滑稽剧表演传唱。但人们绝不会编造出他们从未体验过的东西,就像画家没法画出一种从未被人发现的颜色。不被认知,就无从描述。而在认知方面,人们往往觉得远方的人不如附近的人,早年的人不如现在的人,所以他们会将从远方和古代流传下来的东西视作无稽之谈。可,真的如此吗?在施法者看来,古时的也好,远方的人也好,他们或许与当前的人在外貌和习惯上有着差异,但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同一种生物。而既然是同一种生物,为什么说出来的话要因为地域和时代具有不同的份量呢?施法者们从来都是重视传说的,因为他们相信,传说的表皮虽然会因为流传而改变,但内核却一定是不变的。 “现在,我们看到了他的骨骸,看到了他骨骸所化的盐,所以他是存在的。而且就在这里。”菲蒂斯的表情相当严肃,“那么,既然死亡是可信的,重生想必也不会是虚言。嘉伦,你说你曾经得到过的启示让你觉得尖塔本来的作用是等待某个时刻来临时的庙宇。你觉得,海妖们迫不及待的摧毁它,以及你们在尖塔内所遭遇到的东西,会不会是因为,那个时刻,就要来了呢?”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营地 菲蒂斯的猜测让人头皮发麻。不谈传说中的雷霆巨人那堪称恐怖的性格,单是如此巨大的生物从地面下重新站起身形,那景象以及连带会发生的影响就已经堪称末日了。尤其是对于女巫们来说,雷霆巨人的复活如果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事情,那她们苦心经营的失心湾,恐怕会在巨人起身的那一刻彻底的从地图上消失。到时整个女巫团数十年的积累顷刻间就会烟消云散。 “可这完全没有道理啊,不说别人,那些自称是他血脉后人的家伙一个都没回来。我们近十年里能确定的唯一一个和他有关的东西还是黑箭号船长带着的图腾。但那也只是受人所赠,他自己不具备使用图腾之道的前提。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预兆呢!”嘉伦有些激动的说道,她对菲蒂斯的信任让她自然的将后者的猜测当成是最有可能的未来,可这样的未来有着诸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困扰着这名年轻的女巫。 “别紧张,亲爱的。”菲蒂斯笑了一下,回到嘉伦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这是嘉伦小时候情绪失控时她常用的安抚方式,在嘉伦的情绪稳定下来一些之后,典狱长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假设。这个假设可能是对的,但大概率是错的。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他要复苏,那么一定会有预兆。不过,嘉伦,你得知道,我们统治失心湾不假,但我们从未掌控过它,我们即使所有人一刻不休的用魔力监视这片土地,也一定会有意料外的疏漏。那是因为我们本质上仍然是卑微的个体,所以如果有什么预兆被我们忽略或错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没关系的,我们做我们能做的就好,剩下的事情大女巫会处理好的。” 洛萨和费欧尼识趣的在女巫们对话的时候选择了警戒周围的黑暗。他们可不希望因为看到了嘉伦的另一面而被这个一贯强势的女巫记恨。甚至就连佩格其实也没怎么见过嘉伦这个样子,在她的印象里嘉伦一直是年青一代女巫中的领导者,就算面对的是绮莉这样不守规矩的家伙,嘉伦也能让她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行动。现在看来,那恐怕并不是嘉伦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她选择去做这样的人,所以她必须去了解和领导女巫团中年龄相近的同辈。这种想法让佩格不自觉的想到自己,她是否也是因为做出了选择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咔哒”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他们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看到的当然只有黑暗。但渐渐的,除了黑暗之外一股有些熟悉的气味开始靠近,那种黏腻潮湿的气味对于几人来说再熟悉不过。“看来这些蟾蜍挺耐摔啊。”洛萨冷笑一声,他的表情轻松,但握着战斧的手指却有些轻微的颤抖。连续的高强度运动让这位战士也不免疲惫,此时再次与敌人作战不是个好选择。 “等等,先不着急。”菲蒂斯叫住了伯爵,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过洛萨没有意识到女巫的想法,他只是按自己的思路来理解对方的话,“放心,我会等那些东西进入光亮再动手的。但我可能没办法全部挡下,你保护好伤员。” “不,我想他的意思是,我们可能不需要动手了。”费欧尼拍了拍洛萨的肩膀,用手指指向不远处地上的白色痕迹。那里是磷石能提供的光亮的边界,在盐粒组成的边界之外,已经隐隐可以看到蟾蜍状怪物丑陋的躯体,但是它们却并没有冲过来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洛萨皱着眉头,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这些怪物都是无脑而只受本能驱使的东西,它们没有道理会放弃攻击。 “其实不难理解,骨髓,本身就应该被骨头包裹起来。”海妖缓步走到盐线旁,尝试着伸出手,一只怪物快速的扑过来。接着费欧尼向后把手一抽,那怪物就撞到了一道与白线齐平的无形墙壁上,落到白线另一边的只是一团清水。 “可我们之前分明见过这些东西从骨头里冒出来,你又怎么解释?”这话不假,在一行人顺着脊梁骨滑下去的时候,他们亲眼看到了生成蟾蜍怪的粘稠液体从骨头中渗透出来,再凝结成怪物。 “那说明我们刚才看到的骨头已经失去了作用。这事说起来微妙对吗?刚从人体中流出的血液可以为其他人供给使用,可一旦那些血液离开身体的时间太长,它们的某些性质就会改变,即使是吸血鬼也不会去吸食那些死掉的血。而我们刚才看到的骨头也是这个道理,不管它们之前是属于谁的,现在都已经化为了各种微粒的积压,不具备任何的功能。但是这些地上的粉末却恰好相反,它们失去了应有的外形,可仍然忠诚的执行着自己的使命。” 菲蒂斯解释道,“这种方法我曾经听说过。让失去作用的肢体恢复功能,它在萨满巫术中相当常见,一些萨满巫师可以驱使死者的断手来为自己效命,所以那些人才会喜欢把风干的人体器官挂在身上。而我们眼前的状况虽然和直接驱动完整的器官不同,但原理大抵类似。这就说明,我们现在的这块安全区,是有人故意布置出来的。因为这类法术的持续时间不会太久,通常高明的巫师也只能维持几天,这里应该是那些人当成是营地之类的地方。” “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扎营?而且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佩格觉得这次任务越来越古怪了。 倒是典狱长的语气还相当轻松,“不管他们是谁,从哪里来,到这里干什么。反正我们已经没法从进来的入口返回了,有其他人进入这里就说明这里还有其它出口。这总好过我们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而既然他们制作并维持了这个营地,那我们就只需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就好了。”对于菲蒂斯来说,与萨满巫师交手是一件比处理蟾蜍怪物轻松的多的任务。作为女巫团的典狱长,她的监狱里曾经收押过相当多种类的施法者,所以要说整个女巫团里谁对其它巫师的了解最多最全面,菲蒂斯一定在名单的前几位。 “至于现在,你们这些小家伙最好抓紧时间睡一觉,体力,可不会自己恢复。那边那个海妖,你跟我来,我们得先来看看这块营地里都有些什么。”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盆骨的下落 菲蒂斯之所以选择和费欧尼搭档探索这片营地是有原因的。在小队的成员中,海妖是除了另外两名女巫之外夜视能力最好,同时体能水平和近战能力也只是稍逊于洛萨和山怪的人。综合这两点来说,他都是探索时的不二人选。当然最关键的是,典狱长并不信任海妖。尽管洛萨同样不是女巫团的人,可从伯爵与佩格的相熟程度来看,这个自称狼蛛的男人有着轻微的可信度。但费欧尼就不同,一言以蔽之,他是个海妖,不是人类,也不是女巫,从外形到习性都与二者相距甚远。 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人说出过类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话,但这个道理却不需要言语就深深地刻在每一个与异类接触过的生物心中。诚然,费欧尼之前救过佩格一行人,而且不止一次。甚至还因为保护洛萨和网虫从女巫的基地逃出而受了一个月地狱般的折磨。可对于女巫来说,这还不够,准确的说,在这个海妖死亡之前他的忠诚都不会得到认可。甚至即使是死亡也不一定。因为在更加漫长的人生履历中,菲蒂斯深知个体的生命是可以为了太多的东西而被当成棋子来使用的。而在失心湾这种人命如草芥的地方,也从来不缺那些为了一时的享受而愿意放弃生命演一出大戏的家伙。女巫不能肯定这个费欧尼是不是海妖们派来的棋子。 对于这种怀疑,费欧尼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朝洛萨耸了下肩膀,将弯刀插进腰带跟上了女巫的步伐。伯爵目送着两人消失在磷光之外的黑暗中,表情里有些担忧。“放心,她做事有分寸。只要那个海妖没有露出背叛的意思,她不会动他的。”嘉伦也看向同一个方向,轻声对伯爵宽慰道。佩格则从行李里拿出了一些食物,递给洛萨,比起担心其他人,优先恢复自己的体力才是目前最该做的。 脚下的沙地让海妖有些轻微的不适,这些沙子比失心湾正常的地面颗粒大一些,形状也没有那么规整,如果是其他人赤脚走在这里的话说不定已经被砂粒上的尖端刺破了皮肤。女巫一言不发的走在费欧尼身前大概五步左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菲蒂斯不用担心海妖毫无征兆的用弯刀砍过来。她的脚上穿着做工精良的皮靴,费欧尼分辨不出那是什么皮革制成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使再好的皮靴,也不会适用于失心湾炎热潮湿的环境,所以现在女巫脚上的装备并没有考虑舒适度,而是纯粹的为实战而穿戴。 “嘶!”思考女巫的皮靴和实战关系的费欧尼脚下一疼,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险些发出惨叫,不过他及时的制止了自己,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菲蒂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海妖,她的眼睛里有着一层极为黯淡的光芒,这是她展开夜视能力同时控制了魔力流动的结果,这样在不影响视野的前提下尽可能隐蔽自己的技巧是嘉伦和佩格这样年轻的女巫还不具备的。 费欧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然后小心的弯下身子抬起吃疼的右脚,他发现刺破了自己脚底鳞片的东西,是一小块碎掉的贝壳。或者说的准确一点,这是一块藤壶的碎片。海妖知道这种生物,它们喜欢附着在石头和凸起的珊瑚礁上,但更多被人所熟知的藤壶还是附着在大型海洋生物的身上或者人类的船体底部。海妖小心的观察着这块碎片,从苍白的程度和硬度来看,碎片曾经的主人已经死去多时,这是个好消息,说明这个洞穴里不管有什么可以给藤壶附着的东西,它都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海水了。这样的话,至少可以确定它不会是某种巨型的海陆两栖生物。 海妖朝同伴挥了挥手里的东西,示意没有危险。女巫当然没办法从一块碎片上就分辨出贝壳的种类,她只当这是费欧尼倒霉。于是二人继续朝着黑暗中前进,但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原因很简单,在地上的灰色砂石中,开始渐渐有了越来越多白色的贝壳残片,而它们都与之前刺伤海妖脚底的贝壳无比类似。菲蒂斯扫视了一眼周围,没有看到盐线,之前女巫在选择方向的时候就是朝着盐线的相反方向前进的,这至少说明他们还没有走到安全区的尽头,如果安全区是一个封闭图形的话。 费欧尼走到女巫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贝壳,他能看得出来这些贝壳有新有旧,但年代应当比之前那片要近一些。海妖皱起了眉头,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有这么多的藤壶集体死亡?这些藤壶又都是从哪里来的?菲蒂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海妖,论起关于海洋的知识,女巫自认不如后者。可海妖也只能无奈的摇头,想要得知更多信息,二人必须继续前进。 这一次,费欧尼走在了前面。有了之前的教训,海妖在落脚前都会小心的挑选落点,触及地面时也尽量使用前脚掌而不是整个脚面。这样的做法让他有些狼狈,可胜在不会被地上的暗器再次伤到。血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点不论是在陆地上还是深海中都是如此。这样的谨慎前进大概持续了一两个小时,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尽头。乍看起来,那像是一座山峰,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二人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块盆骨,一块非常非常巨大的盆骨。 等到他们再走近一些,一个发现令他们的表情变的有趣起来。因为在那块盆骨的上面,密密麻麻的遍布着数量足以让试图计量的人抓狂的藤壶。而最关键的是,这些藤壶并非如地上的那些碎片一样已经死去,从它们伸出贝壳的肉质触须来看,这些东西,大概都还活着。 菲蒂斯拉住了海妖的胳膊,她不想冒然的接近这个诡异的东西。恰好费欧尼也不想,二人很快达成一致,决定即使要一探究竟也要等小队整备完毕再说。可就在他们打算返回的时候,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藤壶,或者说一部分藤壶,开始缓缓的,从自己原先的位置上移开,爬了下来!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藤壶与蟾蜍 幽暗的地下空间,巨大的骸骨,再加上一大群顺着骸骨爬下来的贝壳生物。这样的景象放到任何人眼睛里都不会显得有趣,而正常人的反应无非就是两种。要么,是被这景象震撼,任由恐惧吞噬自己的意识,变成一团只知道在原地发出无意义声音的东西;要么,就是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理智,并快速做出逃离这些东西的决定。但女巫和海妖都不是常人,而他们的超常之处,恰恰就是在于他们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场面,在最初的震撼和心理波动褪去后,二人迅速找回了冷静的头脑。 他们慢慢的退后,试图和那些从巨大盆骨上剥落下来的东西保持距离。而这种尝试很快就被证实是毫无必要的,因为那些藤壶的目标似乎打一开始就不在他们身上。一般来说,藤壶是没法在空气环境中靠自身的力量移动的,它们的肌肉组织和身体结构都不允许这一点。所以显然出现在这里的藤壶,有别于普通的品种,证据就是它们在攀爬的过程中从贝壳里伸出了类似蠕虫伪足的器官,同时收回了用来攀附在其它物体上的吸盘。无数绿灰色的贝壳组成了这支潮水般的队伍,它们成员数量庞大而且前进的井然有序。 女巫和海妖对视了一眼,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做出了决定,他们想要看看这支队伍要去哪里,干什么。索性,这些藤壶的感知能力并不敏锐,它们完没有发现自己的动向已经被两个高大的无壳生物盯上,仍然按照预定的路线前进着。在这种前进中不难发现,队伍最前方的藤壶有着比跟在后方的藤壶更大的体型,它们的贝壳和伸出贝壳的淡黄色肌肉都是后者的几倍大。同时菲蒂斯也观察到,那些体型最大的藤壶的贝壳上有着不同于其他同类的颜色。那不是贝壳自身的颜色,看上去更像是用附近岩石中的矿物粉末涂抹上去的,感觉就像是抹在人脸上的油彩。这个发现加重了女巫的好奇,她开始产生了一种猜测,只不过还不能肯定。 藤壶队伍的行进速度说不上快,大抵也就和人正常的步行速度类似,可能还要慢上一点。不过以它们的体型来说,这样的速度却绝对算得上是高速了。根据费欧尼对自身心跳的测算,这支队伍自从离开了盆骨之后已经前进了三个小时,期间没有进行任何休息。当他们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二人才发现它们的目的地其实离小队休息的地方不远。那是一处盐线的边界,而或许是之前脊椎骨崩塌引发的连锁反应,几块石头刚好落在了盐线的上面,遮盖住了这条痕迹。好在,蟾蜍怪们都聚集到了洛萨他们那边,这个突破口暂时还没有被发现。 “嘎达”领头的藤壶用自己的贝壳敲打着挡在前方的石头,然后爬了上去。其它的藤壶静静的停在原地,好像睡着了一样。费欧尼和菲蒂斯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按他们的想法,这些藤壶显然是意识到了盐线是保护自己不被蟾蜍怪物攻击的东西,那它们此行的目的就应该是清理遮盖住了盐线的石头。不过女巫很快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按照她的认识,这些盐线是具有时效性的,那么藤壶们是如何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抓住盐线的性质,甚至专门组织了这么一支队伍来保护受损的盐线的呢除非 “深海在下,这我可是第一次见。”费欧尼的低声惊呼拉回了菲蒂斯的思绪,她朝海妖瞪了一眼,责怪他的不谨慎。可是当女巫本人看向藤壶们的时候,她也差点发出惊叹声。理由很简单,那只爬在岩石上的藤壶,不知何时在石头上弄出了一行莫名的痕迹。而这些痕迹,毫无疑问是某种之前不被人所知的文字。藤壶会写字不,是藤壶居然有文字这样的事实比之前的视觉冲击还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感觉就像是偶然间翻开一块石头,结果发现下面的蚂蚁正在一本正经的讲着量子力学一样荒谬。 有一件事,费欧尼和菲蒂斯现在可以完的肯定,那就是他们眼前的这些东西,不论外形上多么类似藤壶,它们都绝对不是那种无知的甲壳类生物。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在接受藤壶们接下来的行动时就容易接受的多。他们看到,在岩石上的藤壶停止用自己的分泌物书写之后文字之后,静止的藤壶们开始自发的分组,朝着那些碎石靠近。没用多少时间,碎石上就被藤壶们沾满,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几个不让人高兴的影子,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中。那是状如蟾蜍的怪物。 “怎么办”费欧尼有些紧张的询问同伴,他开始有点喜欢那些拥有智慧的藤壶了,不希望这些有趣的甲壳生物就这么受到伤害。 “先等等,我想看看它们有没有能力战斗。”菲蒂斯同样对藤壶有着浓厚的兴趣,但女巫的思考方式让她的兴趣更趋向于了解而非认识这些神奇的生物。所以她没有打算立刻出手帮忙,尽管现在视野中可以看到的蟾蜍怪数量并不多,完在她和费欧尼可以处理的数量范围之内。但女巫希望观察一下这些藤壶在遭遇敌人时的反应,预感告诉她这会十分有趣。 蟾蜍怪没有犹豫太久,虽然它们踏过盐线时会被还原为清水,但显然被石头遮住的盐线没法起到这种作用,这些怪物慢慢的靠近盐线的缺口,也是在靠近那些石头上的藤壶们。藤壶似乎发现了不怀好意的接近者,它们紧紧的靠在一起,用贝壳对着敌人,以这种方式试图让蟾蜍怪知难而退。不过蟾蜍怪的决心没有这么轻易的被打消,第一个蟾蜍怪尝试着伸手去碰一只藤壶,那是一只体型较小的藤壶。虽然这个小家伙的吸盘死死地贴在石头上,不过它的力量还是无法与从骨髓中诞生的怪物相提并论,随着“啪叽”一声,它被拔了起来。 蟾蜍怪将小藤壶贝壳下的那一面冲着自己,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吃这种没见过的食物。突然,一条水流从小藤壶的腔体中喷射出来,击中了怪物的眼睛,后者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将藤壶从手里扔出,重重的砸在石头上。贝壳应声而碎,露出里面柔软的躯体。“嘎”受伤的怪物大叫着,招呼着同伴对伤害了自己的敌人动手。 眼看着,藤壶们就要被蟾蜍怪扯下,一柄鲨齿弯刀却不偏不倚的从空中划过,准确的刺入其中一个怪物的头颅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壳人 头部被利刃刺穿的蟾蜍怪应声而倒,几乎与此同时,海妖矫健而修长的身姿也从藏身的黑暗中显现。费欧尼抛下身边的女巫,自顾自的冲了上来。而这行为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海妖的心中燃起了锄强扶弱的念头,只是他不得不那么做。一个声音,微弱却真切的出现在变形者的脑海中,恳请他的帮助。费欧尼并不能确定这声音是否来自于岩石上的藤壶们,但他有理由这么相信。 “噗!”体能在连续的行动中逐渐耗尽的海妖一拳打倒了靠近自己的敌人,他敏锐的动态视力让他在奔跑的间隙已经看清楚了对手的数量,不算被自己扔出的弯刀砍倒的那个,还有五只蟾蜍怪物。必须速战速决,费欧尼知道不能给对手召集更多同伴的时间。否则他不光没法救下这些藤壶,可能还会牵连其他的同伴。好在,尽管海妖的体力不佳,他的对手也相对脆弱。 其实这些蟾蜍怪的异样在他们之前遭遇时就已经被几人所发现,相比起黑色尖塔中从墙壁的缝隙里流出来的同类,这些直接从骨头中诞生出来的怪物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行动方式甚至连能够腐蚀其它物体的能力都呈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弱化趋势。所以只是加上了奔跑时累积能量的一拳,被打中的的蟾蜍怪就已经朝后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自己的口鼻暂时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费欧尼抓住这个时机,从倒地的死尸上拔出了弯刀,这柄曾经属于鲨齿女猎手的武器他还没有完全习惯,不过对付这种程度的对手也不必全力以赴。其余四只怪物在见到两名同伴一死一伤后似乎产生了犹豫,它们一面发出威胁性的低吼,一面却在缓缓的后撤。这也是这些蟾蜍怪和尖塔中的同类不同的地方,后者在之前遭遇时可从来没有表现出后撤的想法。不过想要后撤和真正能够后撤可是截然不同的,海妖迈着脚步,以惯性带动刀锋,朝着离自己最近的怪物冲了过去。在陆地作战和在海中作战最主要的区别就是脚步,习惯了可以从四周的水流借力的海妖上岸后往往会因为不懂得战斗的步伐而落于下风。好在费欧尼已经觉察到了这一点,他的步伐虽然尚且不如真正的地上战士,却至少不会成为自己行动的累赘。“噗!”鲨鱼牙齿制成的刀刃轻巧的从怪物的双臂和舌头中间穿过,准确的剖开了敌人的咽喉。 还有四个,费欧尼右脚踏前,身体回转,手臂在空中带出一条弧线,只一刀,就把那只还没从重拳中恢复过来的敌人腰斩!三个,海妖眯起眼睛以更加清楚的洞察黑暗中的情景,剩下的三只蟾蜍正在朝着三个方向逃跑,他当机立断,将手中的弯刀再次抛出,击中了最右边的那个。接着海妖双腿发力,以最快的速度超中间的敌人猛扑上去!眼看着敌人就在身前,费欧尼张开大嘴,露出里面和肉食鱼类一样的锋利牙齿,双手像铁钳一样按到目标的肩膀上,利齿毫不留情的冲着柔软的颈部撕咬下去!暗褐色的血肉有着难以言表的腐败气味,海妖只让这些东西在自己的口腔中停留了一秒就已经感到后悔。可费欧尼还是忍着恶心,冷酷的将被扑倒的敌人的颈部伤口扩大,确保它没有存活的可能性后才蹲在地上干呕。 就在海妖为自己的错误战术付出代价的时候,最后一只怪物已经跑远了,费欧尼抬起头,嘴角还有着些许的口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阻止这个逃跑者带着更多的同类回来。好在,海妖并不是单独行动。长鞭,在空中如同一条蟒蛇一样扭曲着肢体,有趣的是,这只鞭子的长度本来不该这么长,可它的末端就好像是跨过了空间一样准确的出现在怪物的后脑,将脆弱的颅骨一下子击碎。 “你最好为你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海妖。”菲蒂斯收回鞭子,但却没有收回作战的架势,她看向费欧尼的眼神里没有多少善意。显然,如果海妖无法提供一个她能接受的理由,女巫并不打算就这么容忍他这次的擅自行动。 面对典狱长的质问,海妖没有立刻给出回应。他只是收起武器,走到盐线上的碎石边,低头查看之前被蟾蜍怪扔到地上的那只藤壶的状况。很遗憾,这个小家伙已经失去了生机,碎裂的贝壳有几片恰好刺进了它的身体里,原本应该保护自己的外衣此时却变成了杀死自己的直接原因,这不得不说是相当讽刺的事情。不过尽管如此,费欧尼还是伸手将这只藤壶的尸体捡了起来,放到了碎石上面,也就是其它藤壶的身边。“是你们在我脑子里说话,对吧?” 女巫歪了歪脑袋,她在思考费欧尼的举动是在用拙劣的演技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还是海妖的大脑被这里的不知名元素所影响产生了幻觉。菲蒂斯会这么想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用魔力视野观察过这些藤壶,可从后者身上,她没有感觉到任何魔法的反应。换句话来说不管这些藤壶到底是什么,它们都不会使用魔法。既然如此,想要如施法者那样通过魔力在他人的脑海中说话自然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是吗?“请,不要,伤害” 菲蒂斯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魔力灌注于双瞳,她迫切的希望找到自己脑海中声音的来源。但就和她早就确认过的事实一样,这四周除了地上的海盐上有着轻微的魔力反应之外,其余的生物都在魔法光谱中呈现出黯淡的色彩。“别找了,它们不是通过魔力在和我们交流。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它们应该是通过排放类似孢子的东西来完成这件事的。” 海妖的语气相当肯定,因为费欧尼在海中遇到过类似的情景,很多贝类以及珊瑚之类的海洋生物本身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或使用肢体动作来与同类交流,其中一些甚至不具备听觉和视觉。但是大海却赐予了它们另外一种神奇的能力,那就是它们可以向海水中释放带有信息的细小微粒,让自己的想法跟着海流传达到同类的身边。只不过这种信息的传递方法相当隐晦,即使是海妖之中的博学者也不甚了解。现在费欧尼猜测这些藤壶就是使用了类似的方法,而传递的介质从水变成了空气。 “你们是什么东西?”海妖尝试着用人类的语言询问道。不过很快意识到即使对方可以和自己说话,自己现在所使用的语言却多半不能被藤壶们了解。而海妖,并不具备向空气中释放信息颗粒的能力。可有趣的是,在费欧尼问完这个问题后不久,他居然得到了回应。 “我们,壳人。”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同的生命 这世界是非常广阔的,而在这无比广阔的世界中,孕育着人们无法想象的生机。没人知道最早的人类是如何接触到精灵和矮人,亦无从得知恶魔与魔鬼是否在初此踏入这个世界时就满怀恶意。但总之,经常旅行的人很快就会习惯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思议的,因为真正的不可思议,只有人们保持着如此狭隘的观念还能存活至今这件事。除此之外,大千环宇之内一切皆有可能。 所幸,费欧尼和菲蒂斯都经常旅行,他们深知世界的广阔和自身的局限。因此,当藤壶,哦不,得叫他们壳人了,当壳人们主动和他们交流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花太多时间来感叹,而是很快接受了对方也是一种可以独立思考的种族的事实。当然,接受归接受,要说海妖和女巫对这些壳人不感到好奇是不可能的。因为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上的智慧生物大抵有着一定的体型。 其中可以把人类作为一个范本,小者如矮精,矮人,大者如巨人,巨龙,他们的外形虽然千差万别,但最矮小的种族也至少有着将近一米的身高。研究这方面内容的施法者们把种现象叫启蒙的底线。他们认为一种不受魔法催生的自然生物的体型至少要超过这个底线才有可能拥有类人的智慧,至于妖精那样脱胎于自然力量或流散的魔法能量的生命则不需遵守这条底线。 这就是为什么菲蒂斯一开始并不相信壳人是可以交流的种族的原因。不论怎么看,这些身上没有魔力的贝壳离启蒙的底线也太远了一些。不过聪明的女巫随即想到,这条所谓的底线,适用的对象往往是类人生物,他们要不是胎生,要不是卵生,而贝类这种软体生物的结构既然与前面二者都不相同,那对于它们来说,这条底线的限制无法适用也是正常。如果是灰袍法师在这里的话,那现在一定顾不得其它,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对壳人这一全新的智慧生物的研究中去。而女巫则务实的多,典狱长在接受了壳人的存在后接下来想到的是,这些不可思议的小东西,能为他们这一趟行程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女巫的想法很快实现,因为壳人们接下来的举动让她意识到他们在这个空间中的价值到底有多大。只见壳人们的口器里开始泛起泡沫,看起来像是刚被从水里抓出来的螃蟹,只不过他们吐出的不是泥沙和食物的碎屑,而是混合在泡沫中的白色粉末,那正是构成了盐线的海盐!费欧尼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壳人们从嘴里吐出海盐是要干什么。然而很快,随着壳人们将嘴里吐出的盐粒均匀的涂抹在岩石上,刚刚被落石遮盖中断的盐线就重新连接了起来,构成了完整的屏障。 “这,”海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他看到壳人们在完成工作后自觉的退回到盐线内侧,一些还在沿着碎石检查还有没有其它的地方被破坏而没被发现。费欧尼转头看向女巫,“你不是说过这些东西必须经由萨满的手才能发挥作用吗?” 菲蒂斯的眉头紧皱着,她用魔力加持的双眼能够清晰地看到被壳人们制造出的盐线正在散发出和之前盐线同样的光芒。唤醒已死之物的力量,这毫无疑问是非自然的,可事实却是,壳人似乎就是有办法轻松的做到这一点,虽然目前来看他们能唤醒的只有巨人的骨粉。 “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些盐粒的?”典狱长对壳人们问道,她不知道刚才和自己交流的是具体哪一个壳人,所以只能向所有壳人询问。短短几秒钟之后,大量的回应让女巫险些尖叫起来。她花了些力气才让那些在脑海中此起彼伏的声音安静下去,看来壳人个体每一个都有着交流的能力,这倒是个新发现。“请由一个人来回答我,你们的声音太多我没法分辨。” 大概过了几分钟,女巫猜测这几分钟是壳人们在选择由谁来代表和自己交涉。要知道,虽然从刚才的交流过程中来看双方的语言不会构成问题,但壳人们的语言习惯还是和人类以及海妖不同,证据就是他们几乎只会使用名词。这样的现象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壳人的思考方式如此,在他们眼中的事物就是一个一个名词的堆叠。这是一种相当原始的思考模式,因为它的限制性太强,对于语言的交流不利。第二,则是菲蒂斯认为比较有可能的原因,那就是壳人们并不是在和他们说“话”。人们总习惯以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意见,但言语并不是唯一的途径,图像,情感等等因素都可以作为沟通的手段,壳人们的交流方式依赖于向空气中散播出的信息微粒,那么比起利用语法来沟通,女巫完全有理由相信将自身看到的图像和情感包裹在微粒里让同伴来感受是更加快捷的途径。 果然,等待后得到的信息不再是简单的词汇,一些图像裹挟着意识流入菲蒂斯的脑海中,让她仅仅片刻就理解了壳人们的意思。这么看来这种沟通方式和语言恐怕很难说清谁更胜一筹。“原来如此。”女巫点点头,从壳人给她的信息来看,他们确实不懂得所谓的萨满巫术,激活盐粒的,乃是壳人体内自然分泌的一种成分。这倒也说得过去,自然之中的事情并不全是单一指向的,很多时候近似的原料在不同的作用下就能产生出相同的结果。如果说壳人体内有能够活性巨人骨粉的物质,那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而这又让菲蒂斯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了?”这一次壳人的回复里带上了疑惑的意味,他们不是很能理解女巫或者说人类口中的“久”这个概念。毕竟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中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潮汐,根本无从计算时间,所以壳人们在自然的演化中似乎没有诞生出应有的时间观念。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的祖先早在这里还有着血肉,就像费欧尼和菲蒂斯身上长着的东西一样的物质的时代就生活在这里了。这可就有意思了,当这里还有血肉的时代…那不就是雷霆巨人刚刚死去的时候吗! “我想,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眼前的这些小家伙,恐怕才是巨人最纯正的血脉后裔。他们和他们的祖先,每一个都是靠着巨人的躯体长大的。”女巫的表情有些奇怪,一方面她本能的厌恶这些食腐生物,就像人们会讨厌鬣狗和秃鹫,但另一方面,壳人们沟通时毫不掩饰的善意以及感激之情让她又无法将这些小家伙和丑陋卑鄙的食尸鬼联想到一起。这种微妙的矛盾感令人拿捏不准该怎么看待壳人们。 不过海妖显然没有这个问题,在大海之中,费欧尼已经见过太多比食腐更加违背人类道德常识的生存方式,他不认为那些生物有任何的错误。只是人类,或者说接近人类的种族,不该用自己的道德观放到其它生物的身上。“他们确实如此。不过我认为这也没什么问题。既然他的骨髓会变成怪物,那他身上的藤壶变成壳人也理所当然对吗?而且比起来我还更喜欢这些小家伙,至少他们懂得创造和维持。” 女巫这次保持了沉默,她看了看费欧尼,“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你不妨问问这些壳人是怎么看我们的。我是说,我们的肉可能比不上巨人,但一定比这些骨头新鲜。” “这个,我想你不必担心。我问过这些朋友了,他们现在的食谱上,主要是沙子。而且只要不运动,他们可以很久不进食。”费欧尼挑了挑眉毛,表明女巫没必要担心壳人的威胁,“而且,他们还愿意带我们在这里逛逛,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拒绝对吗?” 菲蒂斯有些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她不是害怕壳人,只是单纯的讨厌自己被主人领着在他的花园里游览的那种感觉,“先让他们回去吧。等我们的人休息好了,我们再去拜访。”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壳人的请求 当费欧尼和菲蒂斯返回其余三人身边时,恰好轮到洛萨值班负责警戒。伯爵对两人完好无损的返回感到高兴,可他在两人走近后很快发现,在海妖的肩膀上好像还附着着什么其他的东西。“我可不记得你背上的手臂是这样的。”战士抽出战斧,对站在光线边缘的费欧尼低声说道。在这片未知的空间中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再说洛萨本就听水手们说过,那些有关附在人身上剥夺身体控制权的寄生贝壳的故事。他怀疑海妖就是遇上了类似的东西。 不过,当费欧尼继续前进,那双没有眼白和眼球的眼睛在蓝色磷火下反射出光亮的时候,洛萨就意识到眼前的人仍然是自己认识的变形者。那种混杂着理性和热情的眼神是很难被模仿和复制的。“别紧张,这是我们新交的朋友。来见见他,或者她。我不确定壳人有没有性别,多半是没有。不过也不能肯定。”海妖的语气轻松,看起来并不因自己的肩膀上挂着一个未知的甲壳生物而不适。 “壳人?”伯爵将战斧放到脚边,愚者的正义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给他任何的警告,这么看来眼前的海妖应该确实没问题。 “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我觉得最好等大家都醒着的时候一次性说完。现在,我和菲蒂斯女士也需要休息一下。你先来和我们的新朋友待会。”费欧尼说着将右手手掌伸到自己的左肩旁,让肩上的壳人爬到手背上。这是一只相对年轻的壳人,至少他还没有年长到可以用矿物在自己的壳上绘制图案。不过既然壳人们让他来担任与海妖等人的联络者,想必他一定是群体中较为突出的一个。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佩格和嘉伦醒来时看到洛萨一副着魔一样的状态对着一只藤壶不住的说话了。对于伯爵来说,他到了现在,也就是看到了壳人,并且与之对话的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当时会答应绮莉的请求离开苍狮。那就像是一只一直被养在罩着布幔的鸟笼里的鸟,在偶然窥得一点光芒后就再也无法满足于不变的黑暗,于是奋力的寻找着冲出鸟笼的方法。 洛萨就是这样,苍狮是一个很好的国家,它养育了他,成就了他,这当然没错。但鼠人瘟疫的事件让伯爵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他之前从未敢想象的一面,本来只应该存在于叙事诗和传说中的那一面。于是罩着鸟笼的布幔被掀起来了,他在看到了光芒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不过只是广大世界中的一个笼子。而名为绮莉的女巫就在此时打开了鸟笼的闸门,那么笼中之鸟怎么会不离开那里呢?只要真正飞翔于天空中,哪怕飞的再低,景色都让人觉得畅快。 对于壳人的介绍在海妖和典狱长休息过后才正式开始。不过此时剩下的三人早已在和壳人的对话中了解了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并且他们也已经察觉到了壳人的某些特征,比如,他们在没有时间观念的同时也不具备生死观念,连带着也没有人类情感中的愤怒和悲伤。在壳人向他们描述自己的族人为何要修筑盐线来阻止蟾蜍怪攻击的时候,只说是因为怪物的气味让壳人们讨厌,而怪物也讨厌壳人体内的盐,于是他们就用这些盐组成了屏障。对于死于怪物手下的同类,壳人没有表现出同情和悲伤,对蟾蜍怪也没有愤怒和憎恨。这种单纯的世界观显然是因为除了不具备思考能力的蟾蜍怪之外,壳人们根本没有其它可以交流的对象的关系。 同时还有一件有趣的事,那就是跟着费欧尼回来的那个壳人,似乎格外的喜欢洛萨。以至于他对一行人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洛萨带着自己移动。而这中的原因,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是伯爵觉得大概率与自己身上的海神之索有关,也就是说,壳人并不是亲近他,而是亲近他身上归宿之主的气息。这想法相当没道理,毕竟就连女巫和海妖都不曾说过洛萨的身上有什么异样的力量,那么归宿之主附在他身上的东西理应隐晦至极。可直觉却告诉洛萨,事情就是这样。 抛开洛萨的预感不谈,小队在修整完毕后按照之前的计划重新来到壳人们的聚集地,也就是巨人盆骨的所在。在见到那密密麻麻爬满了如小山一样盆骨的贝壳后,嘉伦他们多多少少还是对壳人产生了些许的敬畏。当他们一行人站定,原本如同浮雕一样的壳人开始移动,很快,一个比之前见过的壳人都要巨大,体型堪比猎犬的圆形贝壳就露了出来。这个贝壳上面用金属粉绘制出了一圈一圈的黑色图案,看上去就像一只硕大的眼睛!通过和肩上的壳人交流,小队成员知道了这只眼睛的身份,他是所有壳人中最年长的那个。 “目的。”没有寒暄和客套,或许壳人的词汇中本身就还没演化出这样的词语,一个比之前听到的壳人都要沧桑的声音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几人把目光看向了菲蒂斯,作为这支小队中地位最高的人,她应当享有发言权。不过,典狱长却摇了摇头,笑着指了指嘉伦,她只是这次行动的保险,这支小队的组建和率领,都是嘉伦的工作。说到底,这是她为了弥补没有守护好尖塔的戴罪立功。 短发女巫咬着嘴唇,迟疑了几秒后向前走了两步,抬头看向巨大的壳人。很多时候,只有到了那个关头,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人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做好这件事。“我们来是希望知道这里属于谁,以及这里有什么。” 眼睛略微旋转了一下,沉默片刻,之后用图像和意识来回答嘉伦的问题。那些内容总结出来就是,这里没有主人,这里只有壳人,骨头和蟾蜍怪。女巫可以从这个回答中感受到很多困惑的意味,显然即使是最年长的壳人,也不太能理解从属的意义。至于他口中这片空洞的环境,也没办法让嘉伦感到满意,因为壳人给出的信息都太过模糊了,完全不具备参考性。嘉伦略微皱起眉头,改变用词,试图能够用更详细的问题得到更多的信息。 “坏消息,有很多内容他没办法说清楚,壳人的意识太抽象了。得让人亲自带我们去我才能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当嘉伦停止和壳人交流后,她对同伴说道,“不过好消息是他愿意让族人带我们去。除此之外,他还希望我们可以帮忙一件事情,按照这位,长老,也许应该证明称呼吧,按照他的说法,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壳人诞生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神 “菲蒂斯她们下去已经一天了,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之前负责看守的人回报,地下曾经传出过一阵明显的震动。”伊顿的脸色不太好,其中一半的原因是她之前在落潮之战时与海妖交战造成的伤口到今天仍然在持续的向外渗血。另一半则是因为她对典狱长的这次行动感到担忧。她本来就是反对让菲蒂斯只带着两名年轻女巫进入尖塔下的,在她看来女巫团完全可以筹集出更加保险的队伍。 只不过听伊顿的话的人却没有认同她的担忧,事实上,作为女巫团的领袖,大女巫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负面情绪了,而这一次也不例外。老人手握着银质的刀叉不紧不慢的切割着一块肉排,刀叉上面用考究的工艺雕刻着花草的图案显示着其不菲的价格。听完同桌人的话,大女巫笑了笑,将带血的小块肉放入自己的嘴中,满是褶皱的脸颊轻微的蠕动,从她的表情来看,她是很满意自己口中的食物的。良久,食物被咽下,老人喝了一口红酒,缓缓开口,“你听说过伊索城的死神这个故事吗?” 伊顿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大女巫会问出这个问题。不过蓝眼睛的女巫恰好看过这则故事,所以立刻回答道,“您说的是关于那个戏弄了死神的老人的故事吗?我想我还记得,但它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还很难说,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故事而已。你知道的,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伊顿,给我再简单讲一下这个故事好吗?”大女巫放下了餐具,用放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向后躺进柔软的靠垫里。 “好吧,如果您希望的话。”伊顿的表情有些困惑,不过她还是按照大女巫的意思讲了起来,“伊索城有一个老人,他已经很老了,所以当有一天死神找到他的时候,他并不感到意外。老人见到死神后很平静,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走到自己房子里的人是死神,也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但他还不想死,于是他对死神说‘死神先生,请您行行好,满足我这个即将死去的人最后一个愿望好吗?’死神鉴于他的态度答应了,而老人的愿望,就是想吃一口门前苹果树上的果子,于是死神就拿来梯子上树去为他摘。但狡猾的老人趁着死神摘果子的时候抽走了梯子,将死神困在了树上。死神很生气,他质问老人为什么要这样,质问老人知不知道这么做会让很多人没法按时死去。老人对死神抱歉,但他实在不想死去,他提出死神只要宽限他几日,他就把梯子撘回去。死神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了,而神是不能撒谎的。于是死神忿忿的离开,并提醒老人他下次就不会那么礼貌。但当死神几天后去找老人,他又被耍了。” “嗯,下面的故事我想起来了。”大女巫笑着说道,“那个可怜的死神被老头耍了好几次,只好等老头了却了自己所有的心愿后才终于带他立刻。这是个挺有趣的故事,比我知道的其它关于死亡的故事都要让人舒服的多。” “请恕我愚钝,但阁下,我还是不懂您的意思。”伊顿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相信大女巫只是随便想起了一个故事,而且这故事也只是水手们随口讲述的逸闻,其中的死神形象全然没有一个神明应有的能力。 大女巫听得出来伊顿语气里的起伏,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卖关子,她说道,“这个故事,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地方在于,死神,这个神明。或者说,存在。我亲爱的伊顿,你就从来都不好奇吗?死神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祂又是如何知道谁该在何时死于何地呢?” “我…”蓝眼睛的女巫犹豫了一下,她确实经历过很多次的死亡,甚至亲自动手造成了其中的一部分。但伊顿还真的没有想过在她目睹死亡的同时,是否还有另外一双她看不到的眼睛在注视着那生死转换的发生。 “你在思考了,这很好,不过别着急得出答案。因为,死神的存在与否,其实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为什么我们会认为这世界上有死神。”大女巫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闭上了眼睛,“死神这一形象好像出现在各个地区,各个种族的传说和故事里,这不难理解。作为世界上最神秘的事情之一,死亡理应有一个神邸来负责。可,祂为什么会变成刚刚故事里的那种样子呢?为什么死亡之神必须亲自登门去收割将死之人的生命呢?哦,当然在有些神话里上门的不是死神本人,而是祂手下的某些东西,不过那意思都差不多。” “这是因为我们从来不觉得死亡是因为我们自身而发生的啊。在我们的潜意识里,我们不觉得自己会死,当我们做出计划,规划明天,后天,甚至更长远的时间的时候,我们总会觉得自己可以活到那个时候。而当死亡来临,它在我们看来就像是从外面突然破门而入的强盗一样不留情面的掠走我们所有宝贵的东西。”大女巫说完撇了撇嘴,手指停止了敲击,“这是错的。” 她看向伊顿,眼睛深邃的像是没有星星的夜空,“死亡不是外来的事情,从来不是。死亡的出现只是因为我们的躯体没办法再维持我们的生命,于是,我们停止了活动。这,就是死亡。所以如果真的有一个死神,那祂绝对不会每时每刻关心着谁有没有按照预定的寿命死去。祂一定是所有神明中最悠闲的那个,因为祂所要做的,只是静静的看着,等待着,这世上的生灵就会自然而然的更迭。” “您的说法让我想到了些其它的东西,阁下。我不知道这两者是否相同但如果您说的死亡是正确的话那么…” “那么它就和海妖嘴里的归宿没什么两样了对吗?”大女巫接着伊顿的话说完,舔了舔嘴唇。她又喝了口红酒润喉,“确实很像。可能是我在这里待得时间太久,连看世界的方式都和那些鱼人相近了的原因吧。不过,我认为,这世上真的有死神的话,归宿,就是最有可能的存在方式。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同意让嘉伦带队去往地下。因为只要她去组织队伍,那个身上带着归宿力量的小子就会跟着去。而让死神的侍者去对付那些不断重复着生死的东西,让他们彻底的长眠,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安排了。你说对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棘冠 壳人之间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他们不需要这种东西来分辨彼此。每一个壳人分泌出的信息素在气味上都会有微妙的不同,那是比任何指称都要准确的称呼方式。而在壳人社会中,壳人们会有意识的储存和自己交流过的同类的信息素,在和其他人的谈话中需要提及这位同类时将其少量的释放以此作为补充。不过值得提及的一点是,壳人们似乎从未产生过分裂,因为不需要担心食物的原因,他们的社会一直处于相当原始的结构,所以在壳人原本的表达方式中,是没有类似“我们,你们”这样的概念的。这个概念的产生,是在他们遭遇到了费欧尼以及菲蒂斯之后的事情。直到那个时候,也就是壳人们第一次遇到可以交流的其它生物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需要一个称呼来统称自己的种族。而“壳人”,事实上并不是他们立刻想到的名字,只是费欧尼在了解壳人们传递来的信息后为他们取的一个叫法罢了。 这也就是说,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壳人们与其他的种族有了更多的接触,从而促使他们对语言和思考方式产生转变之后,他们有可能会为自己取一个其它的称呼。就像精灵不会称自己为精灵,矮人更是从来不觉得自己矮一样,在壳人们看来,身上没有壳的人类和其它种族,或许才是怪异的也说不定。只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个壳人幸运的,成为了他的种族中第一个拥有个体名字的人。 “棘冠,你确定我们的方向没错吗?”棘冠,是为洛萨一行人带路的壳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是佩格起的,理由是这个壳人的贝壳看上去像是由荆棘编成的花冠,当然除了佩格本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法认同这种联想。不过考虑到这只是一个代号,大家也就同意了这种命名方法,而棘冠本人,则对这个称呼相当满意,尽管在女巫跟他解释了很久什么是荆棘而什么是花冠都没法说通之后,他还是很喜欢这名字。另外,经过询问,壳人是不存在性别的,壳人间的繁衍是由两名壳人分别提供新生命的一部分原料,也就是说,壳人既可以是母亲也可以是父亲。用女巫的话来说,这种现象在海洋动物中并不少见,她们称其为雌雄同体。所以当用“他”来指代棘冠的时候,只是因为在性别分明的种族的语言中没有一个专有的称谓来指代这样的生物个体。 “方向,无误。前面,大,食物。”棘冠的想法传回到洛萨的脑海中,伯爵点了点头,在壳人的观念中,巨人的骨骸就是他们的食物。壳人会将那巨大的骨头磨碎,将其中可以涉取的营养吸收,再将无法消化的无机物吐出来。而什么样的骨头可以被壳人称其为“大”呢?那就至少要有盆骨的一半大小才行。之前在途中几人也见过几根散落的骨头,但是棘冠都没有用大来形容那些东西。 “问问那家伙既然是大型食物为什么沿途都没有看到壳人的尸体,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小骨头附近都有不少。”嘉伦略微皱着眉头说道,她说的没错,在盐线划出的安全范围内,几乎每块骨头附近都有数量相当多的壳人残骸。而这不免让人好奇,因为如果壳人们真的以巨人的骨骼为食,那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将这具堪称奇迹的骨骸啃食殆尽。但事实却是,壳人们似乎对每一块骨骼都没有真的造成破坏,沿途的那些骨头上虽然有被啃食的痕迹,可大体的形状却完整异常,反倒是周围的壳人尸体已经死了很长时间。 那感觉就像是,在这块骨头上的壳人被某种力量消灭,而后那块骨头又如生物一样缓慢的自我复原。而当他们用这个问题询问棘冠的时候,后者也表示自己并不知晓这些骨头上的同胞发生了什么。除了修补盐线,壳人们很少离开自己出生的骨骼。 “他叫棘冠,不是那家伙。”伯爵回应道,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壳人的,因为从后者传递给他的信息来看,这些生物的心中完全没有洛萨所熟悉的复杂情感,只有一种单纯而简单的快乐。嘉伦撇撇嘴,表示自己下次会使用棘冠这个称呼,洛萨这才将女巫的问题传达给肩膀上的壳人。而之所以要洛萨转达,也是因为壳人的信息素没有办法散播的太远,尤其是队伍在保持前进的情况下。 棘冠的回答少见的出现了些许的犹豫,由于交流方式特殊,壳人在说话时的语气根本没有掩饰的余地,“不知道,交流,稀少。大食物,边缘。”这其中的意思大概可以理解成棘冠并不明确知道目的地的情况,这是因为小队的目的地位于盐线保护地带的边缘。而从棘冠之前带着小队前进的路线来看,他原本应该是打算去附近的几个壳人聚落询问前方的情况,但是既然那些聚落因为不明原因而消失,更远处的情报自然没有人可以提供。 洛萨略微皱了皱眉头,他原本以为前几个聚落的状态只是正常的现象,毕竟在小队出发之前,那个位于盆骨聚落的老壳人就请求他们调查一件事情,也就是壳人们没办法繁衍这件事。按理来说,这种事情的因由应该出现在壳人们自己的身上,但老壳人却固执的的要求要求小队接下这个委托。当时几人只是觉得这是他急病乱投医,而小队也确实需要向导,所以嘉伦就先答应了下来。可现在联想到之前几个聚落的遭遇,伯爵开始感觉到这两件事之间恐怕还有着某种联系。而这种猜测所带来的糟糕预感,不止一次的出现在鼠人瘟疫时期。 “棘冠说他也不清楚前面的情况。不过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洛萨的声音沉了下来,已经和他搭档了一段时间的同伴知道,这是他面临危险时的表现。费欧尼和佩格对视了一眼,海妖点点头,手掌在摆动间若有若无的接近着自己的刀柄,保证随时可以将其拔出来作战。在这样略显压抑的氛围中,一个庞大的物体,渐渐褪去了它外面包裹的阴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右手 如果不是考虑到几人已经知晓了在这个洞窟中除了岩石和砂粒以外的隆起都是巨人的骨骸的话,单凭外形还是很难分辨眼前事物的来由的。那是一团由数根堪比巨木的类柱体构成,再由几根造型怪异的同类物体固定,以某种规律互相紧密咬合在一起的庞大遗迹。说它是某种宗教的教堂或祭坛绝对不会有人怀疑,而在这个废墟的下方,那教堂的入口一般的黑洞让人联想起躲藏着水蛇的岩石缝隙。不过,经过简单的辨认,几人还是很快判断出了这个遗迹的真实来历,它是巨人的右手。 “这东西看起来状态不错。”洛萨抬头看着在磷火中投射出的阴影,他说的没错,这些手骨的形态和保存状态都是他们见到的所有骨骸中最好的。甚至那条曾经作为阶梯的脊椎骨都比不上它保存的完好,事实上,它可能有些太完好了,看起来就像是…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活人身上捥下来的。”菲蒂斯的语气比伯爵认真的多。这也难怪,考虑到典狱长的职业特性,她或许真的见过不少从活人身上刚取下来的骨头,甚至其中的大部分可能还是她亲自动的手。但总之,这些手骨看起来状态实在是太好了。 “问问棘冠这附近有没有他的族人。”佩格对洛萨说道,不过从她的表情来看,个头矮小的女巫对此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就像之前说的,他们越是靠近这里,周围就越加没有壳人活动的痕迹,想到这,佩格赶紧继续说道,“顺便再问问他盐线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还在盐线的保护范围内,我可不想被那些怪物打一个措手不及。” 伯爵点点头,将女巫的话用尽量简单的词语重新说了一遍。可这一次,棘冠的回答隔了相当久,甚至让洛萨怀疑他们之间的沟通能力是不是出了问题。他转头看向趴在自己肩头的壳人,这一看不要紧,洛萨突然意识到不只是现在,其实随着小队朝这里靠近,棘冠的声音就越来越少的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而此时可怜的壳人几乎整个蜷缩在贝壳内,只有底部的吸盘保证他不会被从衣物上甩落。 “你们最好过来看看,棘冠的状态不大好。”洛萨的呼唤让同伴们聚拢过来。不论是女巫还是海妖,他们确实都比骑士更加有可能知道壳人异常的原因。可在过去了一段时间的讨论和研究之后,四人也只能无奈的表示没有办法从棘冠的身上看出问题。其实道理很简单,我们通常所说的诊断疾病,都是建立在对这项疾病的了解上来进行的。而即使疾病本身之前从未出现过,我们也总是能从患者的病变位置推论出其性质的一二。但现在几人对于壳人的生理结构可以说是全然不知,甚至别说是壳人,放眼其它的软体动物,恐怕也不会有人特意去研究它们除了食用意外的特性。说到底,壳人的存在和出现本身就是个迷。 眼看着棘冠的身体里开始流出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小队的成员们都有些慌了神,在这里失去棘冠,别说是继续完成任务,已经走了太远的他们恐怕连原路返回都做不到。嘉伦,佩格乃至费欧尼的心情难以抑制的焦急起来,他们好像已经看到了不久之后可怜的壳人一命呜呼的场景。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先后撤,朝我们来的方向走。尽量远离巨人的右手。” 伯爵说着,就双手捧着奄奄一息的棘冠转身迈步。嘉伦作为小队名义上的领导者对于这个名叫“狼蛛”的佣兵的擅自行动理所当然的感到不满,她刚想要拉住洛萨,自己却被菲蒂斯拉住。“我认为这位先生说的有道理。既然在这里事情只能变的更糟,那换个地方也没有什么所谓不是吗?”典狱长的话还是具有相当份量的,嘉伦压下自己烦躁的情绪,点了点头。 “谢,谢”当小队离开了巨人的右手一段距离之后,棘冠微弱的声音传到了所有人的脑海里。他们互相看了看,都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把我,放下,食物。”壳人对洛萨说道,后者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蹲下身子将手中的棘冠轻轻放到地上。壳人一接触到沙地,立刻开始将砂粒吞入身体内,这些沙子中蕴含的食物虽然不及巨人的骨骸,可也总好过没有。 趁着棘冠吞噬砂粒恢复体力的时间,嘉伦疑惑的对洛萨说道,“为什么?你怎么知道这样能让他恢复?” 洛萨耸了耸肩,“可能是直觉吧。”他转头看向骨手的方向,“我总觉得那些骨头和我们之前见过的不太一样。而既然一路上棘冠都没有问题,问题就肯定出现在不一样的东西上。您也是这么看的吧?菲蒂斯女士,您肯定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同意我的意见。” 典狱长轻笑了一下,用颇为玩味的眼神看向伯爵,“不,我比你反应的慢了一些,你说那些骨头有问题的时候,我才想到这种可能性。所以这一次多亏了你,狼蛛,先生。”她在狼蛛这个称呼上特意放慢了发音,这个举动让佩格和洛萨的心脏都猛地收紧了一下。菲蒂斯注意到了两人僵硬的表情,走到佩格的身边抚摸着后者的长发,“别紧张,我只是很久没从一个水手嘴里听到‘您’这个字了。看来我真是窝在洞穴里太久了,才不知道失心湾来了这么有教养的绅士。不过别担心,我并不是喜欢把所有事搞的太明白的人。既然佩格和嘉伦都对你保持信任,那我就对你真实的身份没有那么多的好奇。不过下次可要小心记得这件事,明白了吗?” “感谢您,不,你的善良,女士。”洛萨略微低头表达自己的谢意,这个动作让他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到沙地上并迅速消失。“等一下,”伯爵愣了片刻,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中俯下身子,伸手搓起一把沙土,细细的捻随任凭它们从指间流逝,“这里的沙子,之前有这么干燥吗?” 费欧尼也跟着做了和洛萨一样的动作,然后皱起了眉头,他起身拿起一块磷石作为照明,朝着骨手的方向跑去。片刻之后又折返回来朝相反的方向做了同样的事。当海妖有些气喘的站定之后,他像其他人宣布了自己的发现,“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不过以我的判断来看,越是接近右手,沙土中的含水量越少。只是这种现象没有影响到空气,所以我没有察觉到。” “在其他几块骨头附近也有类似的情况吗?”嘉伦询问道。 海妖摇了摇头,“别的地方我无法肯定,但至少在壳人们聚集的地方,沙土中的含水量绝对比这里多很多。那只手,有问题。”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念头 其实直接将这附近的状况归结给那只右手并不是很合理的说法,还有其它几人没法察觉到的因素在作怪也说不定。可小队中的成员却对费欧尼的话都露出了赞同的意思,原因很简单,抛开这些异状不谈,那只手,或者说构成了那只右手的骨骸,和他们在这里看到的其它骨骸都不一样。这才是几人相信问题的源头是那只右手的原因,而且他们也相信,就算自己的猜测错误,在那只右手里也一定藏着通往真相的线索。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去取得这些信息呢? “我去吧。”洛萨主动开口说道,他的想法很简单,在场的其他人都比他更适合看护棘冠,尤其是费欧尼,海妖对海洋动物的了解让他成为了所有人中最适合保护壳人的存在。鉴于此,作为小队里另外一个擅长近战搏杀的战士,伯爵理所当然的需要担任探索者的角色。当然,他的同伴是不会让洛萨一个人去的,那无异于送死。 “我跟你去。”有些让人出乎意料的,站起来主动愿意与洛萨同行的人,不是佩格。尽管后者也在犹豫着要不要起身,但嘉伦却已经利落的开始收拾自己的装备。佩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菲蒂斯阻止了她,典狱长轻轻摇了摇头,对嘉伦的选择选择了默许。 “你们两个听好了,我们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只是来探索这片空间。虽然现在无法原路返回,但我想那个右手也不会和出口有关,没有必要过于深入。你们大概探索一番,发现危险就及时撤退回来。不要觉得自己可以救孤军深入明白吗?”菲蒂斯对准备出发的两人嘱咐道。其实这话她主要是说给嘉伦听的。熟悉自己养女的典狱长很清楚嘉伦的脾气上来会是什么样子。 洛萨和嘉伦都对典狱长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她的话。至于他们会不会真的这么做,那就不是菲蒂斯能够知晓的事情了。二人离开同伴,朝着右手的方向前进,洛萨举着带有发光磷石的火把在前,嘉伦跟在他斜后方大概两步左右的距离。在这么前进了一段时间之后,洛萨逐渐放慢了脚步,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巫,“你能不能不要再盯着我了?我看起来有这么可疑吗?” 这也不怪洛萨,自从他们开始行动,嘉伦就有将近六成的时间把目光放在伯爵身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令洛萨浑身不舒服。而被伯爵说破,嘉伦才好像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一样,在轻微的呆愣后说道,“抱歉,我只是有些走神了。” “鉴于我们将要执行的任务,我觉得你还是再集中一下精神比较好。”洛萨的声音有些不快,黑山领主可不会允许自己手下的士兵在作战前松懈,任何一个都不行。因为在战场上,一个士兵的恍惚就有可能造成阵线被撕裂,最终酿成全局的溃败。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嘉伦在听到这颇有警告意味的话之后竟然笑了出来,“果然,你不是失心湾的人。现在我越来越好奇,是谁帮你做出的伪装了,不会是绮莉或者佩格,她们没办法把自己的魔力完全掩藏起来。可要说你是全凭乔装的技术改变了自己的外形,你身上却又有着一股非常隐晦的魔力,实在太有趣了,这是完全与我们不同的施法体系中的法术。它是一种变形术吗?还是一种虚假的幻象?你现在使用的肌肉是你真实锻炼出来的吗?你在洗澡的时候洗掉的又是不是你真实皮肤上的污垢,实在是太有趣了。” 有那么一瞬间,洛萨几乎下意识的就要拔出战斧。可他很快发现,嘉伦此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她只是单纯的对自己身上的魔法感到好奇。伯爵放开了斧柄,叹了口气,“老实说,感觉挺奇怪的。不过我倒是可以介绍那家伙给你认识,只不过他多半不会来失心湾,就我所知,他比我更怕热,这里的气温足够杀死他的了。” “没关系,我可以跟你去找他。”嘉伦下意识的开口说道,然后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过她摇了摇头,既然洛萨都已经承认了自己身上法术的由来,她也没必要处处提防着对方不是吗,“反正,我也打算要出去转转。这次的事情让我知道了,在这里,我没法成为像大女巫和母,我是说菲蒂斯那样的女巫。她们都经历过旅行,知道失心湾之外的世界,知道其它地方的生活方式。我希望能成为她们那样的人,这一点上,我甚至比不上绮莉和佩格。真是,要是当初库伊拉选的是我就好了。” “那你可能早就死了。”洛萨带着笑意调侃道,不过他说的话倒是没错。以嘉伦的性格,如果放到鼠人瘟疫时的苍狮,她可不会像佩格和绮莉那样产生叛变甚至杀死库伊拉的念头。而完全的听命于库伊拉,她的下场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虽然对法术一窍不通,但伯爵还是认为起司和那个什么咒鸦的能力完全在失心湾除了大女巫的女巫之上,不过他也没见过几个女巫就是了。 “也许吧。”嘉伦的表情平复了下来,伯爵的无心之言提醒了她现实绝非想象的那样。就像她当时信心满满的接受了看守尖塔的任务最后却被完全无从预料的事态击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一般。 刚刚轻松一些的气氛再次沉默下去。两人保持着这种状态,直到,巨人的右手再次出现在磷火的光芒中。“有什么建议吗?我们就这样直接走过去?”洛萨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望着前方巨大的阴影,寻求着女巫的建议。 嘉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伸手抓起一把沙子,这里的沙子已经干的像是在沙漠里一样了。女巫将魔力引导向自己的眼睛,试图通过魔法视野看到线索和隐患。但她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洛萨身上的隐晦魔力和他手中战斧的寒气之外她什么都没看到。 “我没法确定,再接近一些看看吧。不过要小心,那些蟾蜍可能会在。”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梦一场(上) 女巫和伯爵缓慢的走在骨手旁的沙地上,他们的脚每走一步都会陷入干涸的砂粒之中,洛萨很怀疑如果要在这样的地面上与敌人作战自己能发挥出多少的实力。而随着二人的靠近,他们面前的巨大骨骸也展露出了更多的细节,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这只骨手的表面。不同于他们之前见过的所有巨人遗骨,这只右手的骨头上面有着某种东西在磷火下发出诡异的反光。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加快了脚步靠近那些骨头,当他们到达了伸手就可以碰触到骨骸的距离,他们才终于可以肯定,那层裹在手骨之外的东西,似乎是还没有完全生成的皮肤。 严格来说,洛萨和嘉伦并不是医生,他们也没有怎么见过刚出生的医生,对于胎儿在母体中如何发育就更加谈不上了解。只不过任谁看到了那薄薄的几乎透明的物质,以及从中可以看到的血管,都让人确信眼前的东西是皮肤的早期形态。只不过,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人类的胎儿,而是一具本该死去了漫长岁月的巨人尸骨。那种震撼和随之而来的异样感觉令人相当的不舒服。 “你觉得这东西是最近才长出来的吗?”洛萨嘴里问着同时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骨头上的东西,但他还是没有真的把手放上去。女巫没有回答,这令伯爵有些不安,他回头想要确认嘉伦的状况,可背后哪里还有嘉伦的影子。这种变化让洛萨的心头一颤,可还不等他做出更多的举动,黑暗中就传来了逐渐变大的声音,那是海浪的声音。 伯爵想要挪动脚步,可他挣扎了几次之后双腿却纹丝未动。他低头看下去,发现本来干涸的砂粒,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湿润的黑色,同时自己的小腿也已经陷入了砂粒之中。海浪声,越来越大。洛萨高举着磷石火炬,他已经隐隐能看到水流从光线的边缘涌来,下一个瞬间,才露面的浪尖就已经呼啸着冲到了伯爵的面前,不由分说的将他吞没其中。 “咕噜噜!”肺部的空气不受控制的从口鼻中化为气泡流出身体,洛萨的双眼睁的老大,被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完全不知该怎样反应。好在当他即将感受到窒息的痛苦的时候,海水却没有流入他的鼻腔,或者说,海水确实流了进去,但即使如此,洛萨的呼吸仍然无阻。冰冷的海水在几秒后变的温暖,伯爵好奇的看向热源,却看到自己的上半身不知何时变的赤裸,而皮肤上的纹路正散发着热量。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洛萨的心反而安定下来,因为他已经知道是谁让这些异状发生。当他从身上的纹身移开目光,眼前本该是巨人手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片幽邃而不可视的深蓝色海水。气泡,跟着海水的移动转动,在伯爵面前的幽邃之中,某种东西,来了。 “我觉得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和我取得联系,比如寄信或者托人捎个口信。”伯爵在水下开口说道,他才发现自己不仅可以在这片水域中呼吸,甚至还可以说话。当然,洛萨很清楚这不是因为他已经具备了海妖一样在水中生存的能力,只是因为这里,不是真正的水下。 “下一次,会考虑的。”归宿之主的声音仍然和上次一样,只不过祂说话的方式却有了些改变。 “那么我能知道一下你这次和我联系的原因吗?”相比较第一次直面对方的时候,洛萨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有了相当的进步。一方面是因为现在的他身上没有受伤,和之前濒死之时自然不同。另一方面则是他已经不是对对方一无所知,至少,他知道归宿对他并无恶意。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伯爵就习惯了周围的环境,那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依然死死的抓着他的心脏,让洛萨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这次对话。 “你,违约了。”话音,落下。伯爵的身体突然遭受到剧烈的疼痛,他看到自己上身的纹身变的像是具有实体的锁链一样快速收紧,将他的肌肉,骨骼,甚至内脏全部绞烂,鲜血混杂着其它东西顺着锁链的缝隙飘荡在海水中。 “我没有!”洛萨用尽所有的力量辩解,而后那股剧痛便瞬间消失,他的身体也完好如初。 海水,死寂一片。深水之下的存在等待着伯爵更多的解释。洛萨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复,可无论如何,他的心跳都快的如同一只脚踩热锅的老鼠。现在,他终于回想起来自己在和什么东西对话,他终于回想起来自己在这个存在面前是怎样的卑微而毫无抵抗之力。“我没有违约,我没有离开海边!你不是可以借我的眼睛看吗?那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说谎!” “你,现在不在海边。”归宿的声音传来,同时而来的,是从水域中伸出的巨大阴影,这些阴影几乎一下子就将洛萨的周围包裹了起来,让他沉入了彻底的黑暗。在这片黑暗中,一只有着诡异颜色的眼睛,慢慢睁开。 洛萨想要咽口水,但他的嘴里已经灌满了海水,根本无法做出吞咽的动作。他竭尽所能的控制自己直面那只眼睛,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并没有违反与归宿之主间的约定,“我现在不在海边,可我正在海底!失心湾下的大空洞!雷霆巨人的尸骨所在!这里怎么想都没有离开你的水域不是吗?” “空洞?尸骨?”那只眼睛重复着洛萨的话旋转了一下,包裹着伯爵的阴影随之消失,“确实,你在深水之下。但你并不靠近海洋。你头顶的沙土,很厚。” 对方的话令洛萨松了口气,归宿之主比他想象的要通情达理一些。而且从祂的话里,伯爵也知道了为什么对方会认为自己违反了约定。简单来说,就是此时的他在海床以下的深度超出了归宿允许他深入陆地的长度范围。可这并不代表着,归宿就会放任洛萨的行为。 “明白了。你,没有违约,暂时。回到海边,延续约定。”深水之主命令道。 洛萨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我也希望我可以。但我进来的路已经回不去了,我现在被困在这里了。如果你迫切想让我回到海洋附近的话,不如帮我找条出路如何?” “你所处的空洞,是生物的体内。没有办法帮助你。”归宿平静的说着令伯爵震惊的事情。 “生物体内?可,雷霆巨人已经死了啊!我现在就能看到他的骨头,到处都是他的骨头,他已经…” “不,你所说的个体还没有真正死去。你所看到的只是他生命的一种形态,而他正在以从这种形态中转向你所熟悉的状态。” “你是说,这个家伙正在复活?”洛萨的脑海中猛然想到之前他们在谈论雷霆巨人死亡时一起提到的东西,那就是巨人的复生传说。 “你所谓的复生,指的是由死到生的过程。而他从未死亡,所以不是复生。用你能理解的说法,更像是,一觉醒来。”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梦一场(下) 幽邃的水域中,洛萨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一觉醒来?可他明明,明明已经只剩下一堆骨头了!那怎么会是睡觉?” “你对于死亡的理解有些偏差。”归宿之主缓慢的说道,在这片水域当中,时间,空间,都归祂支配,所以祂并不着急,“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吧,它或许能让你明白死亡为何物。这个问题是,当你每天睡觉的时候,你,去了那里呢?” 伯爵的眼神中迷惑的意味更加浓烈,“恕我直言,我睡觉的时候难道不就在我睡觉的地方吗?我还能去哪里,我又没有梦游的毛病。” “不,你没懂问题的意思。问题中的你,不是指身体,而是指现在这个正在思考的意识。当你睡觉的时候,这个让你认定的自我去了哪里?那个时候你完全无法思考,也不能支配身体,那时你的意识飘荡到了何处,思考这个问题。” “我,”洛萨愣了一下,对方的话确实触及到了他从未思考过的领域。在骑士看来每天的睡眠就是维持头脑清醒和保证身体状态的必要环节,就如同吃饭和喝水一样,根本不需要理由。但现在,深水中的存在想要表达什么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你想说我每次睡觉的时候都是在经历死亡?可那说不通,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会做梦,死人可不会做梦。www..com” 大量的气泡从黑暗中上浮,虽然没什么根据,但伯爵觉得这是归宿之主在笑的证明。祂在嘲笑他的无知。“你的回答里有两个问题,第一就是,当你做梦的时候,掌控梦境的并不是真正的你的意识主体。那些所谓的梦境,只是你脑海中的残渣随即组合而成的东西,当然,有时候影响梦境的还有一些其他力量,比如你口中的魔法。但在那些时候,你,仍然不存在,不信你可以回想一下,有哪一次梦境中,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至于第二个问题,谁说,逝者不会做梦?你,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死亡,对吗?” 洛萨语塞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归宿之主有那么点像起司,在伯爵认识的所有人里,也就只有灰袍法师有可能会去思考这些问题。而他,从未想过,也从未认为这些问题是问题。不过作为奉行谦逊这一美德的骑士,洛萨并不羞于承认自己的无知,“你说得对。我确实从未经历过死亡,事实上暂时也不想有这个机会。www..com同时,我也没法说清楚当我睡着了的时候,我的意识去了那里。但我得承认,从你的说法来看,那确实很类似我所认识的死亡。就是,好像,一切都在死亡的瞬间消失,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意义…你真会让人沮丧你知道吗?” “嗯,不必那么悲观。至少我可以向你承诺,当你在海水中死去,你不会就此消失。我已经记住了你,海洋已经记住了你。不过你现在的表现真是有趣,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明明没有如此畏惧死亡的种种。我还以为,人类都是如此轻视死亡的生物。” 归宿的话引起了伯爵的好奇,“都是?你不是说我是第一个能和你对话的人类吗?” “你确实是第一个被我主动找上的人类。但在你之前,有,或者说有过另外一个人类找到过我。那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存在。今天提出的问题,就是在他找到我的时候向我询问的。”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洛萨现在有些好奇是怎样的人可以找到这深水中的意志,还向祂询问了问题。不过这些事情想来即使问了,归宿之主也没法说清楚吧。毕竟对于这样的存在来说,人类个体间的差异并不是靠外貌和名字来分别的,那么祂口中的人是谁,以洛萨的认识就根本无法理解。 “很遗憾,我没法回答他。”归宿喃喃道,“我那时还无法用你们可以理解的方式思考,我的想法亦无法传递给他。而且,问题这种东西,往往只对提出者有意义。就像你不会如鱼一般的去思考潮汐的规律和食物间的关系,我也不会去思考你们口中的死亡。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你身边的个体还活着了吗?人类也好,海妖也好,鱼类也好,贝壳也好,你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定义这个世界。而你们所定义的世间种种,其实只是你们自己的看法或是族群的共识,与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与世界中的其他个体同样没有任何关系。你认为他死了,也许他才刚刚出生。你认为他刚刚出生,也许他已濒临死亡。” “好吧,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相信巨人正要醒来,而我在他的身体里…等一下,巨人正要复生…”洛萨的表情凝重起来,他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如果真如你所说,化成白骨只是巨人的睡眠,那他要怎样才会醒来?他的血肉和器官都消失不见了。不!他的血肉和器官都没有消失,既然他的骨髓可以化为怪物,那他的血肉说不定也以别的形势存在着。对,所以靠近手骨的沙地才会干涸!因为那里面的水分本就是巨人的东西!那么,棘冠会因此而虚弱也是因为,也是因为…” “你怎么了?突然在那里自语什么?什么也是因为?”嘉伦的疑惑让洛萨的精神一震,他恍然抬头,才发现面前仍是包裹着一层半透明物质的巨人手骨,脚下的沙地也和沙漠没什么两样。刚刚的深水和对话,完全找不到存在的证据。 “你还好吗?是不是这骨头有古怪?”短发的女巫紧张起来,开始用魔力视野大量洛萨的状态。 “不,”伯爵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不切实际感驱离出去,“我只是,刚刚做了一梦。梦到了一些事情,对我们的现状有帮助的事情。现在我想明白了很多事。但想不明白的却更多了。” 嘉伦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洛萨,她正在思考这个人是不是被这里的某种力量弄得丧失了神智,开始胡言乱语。可伯爵只是抬头看了看那看不到顶的骨骸,深吸了一口气,“来吧,我们到手掌底下去看看。”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以沙化皮 手骨立在地上的方式类似一个人把自己的手掌扣在地面上,只不过他的五指和手腕都陷入了沙土之中。因此,在手指的下方就有着相当的空间。照理来说,这片空间里不会有任何东西,甚至如果这巨大的骨手是在外界的话,还可能会有人将其改造成某种颇具特色的建筑。可是当二人举着磷火火炬走入其中的时候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在手骨之下,并非空无一物。 大量密集而纤细的影子在蓝色的火光下晃动着,让人第一眼以为自己走入了鬼影的包围圈。待洛萨和嘉伦稍微定了定神之后,他们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东西并非鬼影,而是一些看上去和蛛网形状颇为类似的丝状物质,它们有的下宽而上窄,有的则相反,好似两片抹满了起司的面包在被扯开时的拉丝。只不过,这些丝状物质的组成并不是生物体内合成的丝线,当然也不是奶酪,女巫走到其中一处宽大到可以当成屏风来用的丝状物底部,仔细的观察着面前的物体。很快,她就得到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结论。 “这些东西,看起来是沙子。”女巫抬头看着头顶的巨大骨手以及连接在其上的丝状物,思考中无意识的皱紧了眉头。 洛萨有些不相信,他可从来没见过沙子会是这幅样子。伯爵走到身边最近的沙柱旁,非常非常小心的伸出手触摸那根手臂粗细的柱子。“噗撒!”只一碰,高度堪比大殿立柱的沙柱就猛地散落成漫天的沙雨,从磷火照不到的高处倾泻而下! “你干了什么?”嘉伦努力压低自己的音量,可在这安静的空间中,她的质问还是显得异常响亮,甚至带起了回声。 “噗,呸!”伯爵一边摇着头,将头发和身上的沙子抖落,一边将跑进了自己嘴里和鼻子里的砂粒弄出,样子相当的狼狈。好在,被洛萨弄散了一条沙柱之后没有连续引发更严重的后果,手掌下的空间迅速回归平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这些东西真的是沙子。”洛萨在将自己身上的沙子清理的差不多之后蹲下身子,从地上搓起一把刚刚落下来的沙土,确认其中的成分。而不论是手感还是外表,这些东西都和他在这里其他看到的沙土完全相同,而且它们也干燥异常,甚至将其那在手心中,还能感觉到微弱的热量。这股热量与人的体温接近,并且迅速的冷却下去,几秒之后,沙土就和原本在地上的同类物质没了区别。 “我从这些沙子上感觉不到魔力,它们不是因为魔法而变成这样的。”嘉伦在确认没有危险后走到洛萨身边,但眼神还是在扫视着周围,这些沙柱提供了足够多的掩体,干燥的沙土又能很好的吸收脚步声,女巫很担心这里生活着不同于壳人和蟾蜍怪的东西。 洛萨注意到了嘉伦的警惕,他略微晃了晃手里的火把,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其实他没有必要这么做,直接开口就可以了,但即使知道周围没有危险,伯爵还是觉得在这里应当保持安静。这感觉就像是人站在教堂或宫殿中一样,这些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就是有这种令人肃穆且自律的力量,“不必担心,这里不会有人来偷袭我们。” “你怎么能保证?”女巫对伯爵的信心表现出了理所当然的怀疑,如果以之前他们在这个空洞中的环境作为常态,那此处绝对就是反常的地方,嘉伦的经验和知识都告诉她越是反常之所在,就越是蕴藏着危险。 洛萨笑了笑,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在没有想到的时候,它就显得相当难以理解,可一旦被点破,真相和疑惑之间其实只是隔了薄薄的一层纸罢了。而点破洛萨的,就是之前归宿之主的话。“我当然能保证。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一部分啊。”说着,伯爵抬了抬手指,示意头顶的巨大骨骸,“那些蟾蜍是这样,棘冠的状态说明壳人也是这样,干枯的砂粒里的水分被吸走,甚至你看看我们眼前,连砂粒本身都在被这骨骸吸引。这个空间里的所有事物,都指向一个源头。而现在,这个源头正在收回这里的一切,这里又怎么还会有东西能伤害我们呢?就算这里曾经存在过什么,那也一定在砂粒里的水被吸干前就完蛋了。” 嘉伦沉默了一段时间,她在思考伯爵这番话的可信度,以及他到底是怎么这些异状间的关联的。“这些事是你在外面的时候就想到的对吗?就是我认为你愣神了的时候?”她没有询问洛萨是从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施法者们探求真理,同时也尊重秘密。但不可否认,洛萨的看法已经让他在嘉伦的眼里有了更高的位置。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世人往往认为施法者是乖僻的,满嘴都是莫名其妙的话语,其中一些自称先知的更是从不说让人听得懂的话。这件事反过来想对于施法者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的乖僻往往是因为他们真切的意识到普通人不论是力量上还是对事物的认知上都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的一种放弃,大部分施法者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轻视他人,只是这种情况逼迫他们愈加孤独。 “算是吧。”洛萨回答道,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和归宿之间的联系说出来,况且相较于嘉伦怎么理解他这个说法,此时的伯爵更加想要知道的,还是巨人尸骨的变化,也就是雷霆巨人的复苏,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你有办法看到这些沙柱的顶端吗?”他问道。嘉伦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黑暗,摇了摇头,“这些沙柱的顶端,我没办法看到。不过,如果你觉得它很重要的话,我有办法让你看到。” 听到女巫的话,洛萨眨了眨眼睛,他不是太懂对方的意思。对此,短发的女巫没有多说,带着伯爵开始在沙柱中穿梭起来,不久后,他们就走到了手骨的边缘,在那里,巨人的指骨如同倾倒的塔楼般插入地面。此时的洛萨才明白女巫的意思,这根指骨上,也附有大量的沙柱,而随着指骨逐渐靠近地面,沙柱的高度也就越来越矮。“看,”女巫指着不远处的一根沙柱,“那根应该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伯爵手持火把走过去,抬手照亮了沙柱的顶部,他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这是为了在不算明亮的火光中辨认更多的细节。“你发现什么了?”嘉伦也跟着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火把举高。女巫嘴里问着,眼睛却在看到火把下的景象时睁的老大,因为她看到,那些沙柱,竟然随着高度的上升逐渐改变了颜色和外形,在较为靠近骨骼的部分变成一种带有轻微颜色的粘稠物质,这些物质随着继续接近骨头,颜色也就越淡,直到它们和骨骼交汇的地方则几乎变味了无色。 “汤锅在上。”女巫低声嘟囔着,“沙子可以变成皮肤,就算大女巫见了都会惊叹吧。”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消失的骨头 灰塔的黎明正文第一百四十四章消失的骨头在见识到了骨手上原始皮肤的由来之后,嘉伦也不得不接受了洛萨所提出的关于巨人正在复活的这个假设。短发的女巫看着眼前的沙柱,她恍惚间似乎窥见了这些砂粒如同人体内的血液一样流入骨骼外层附着的物质里,但稍一定神就又会觉得那些沙子看起来完全没有在运动。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可否认这些沙柱正在将砂粒改变成另外一种东西的事实。 “这就是大女巫召回所有人来预防的事情吗?”嘉伦的语气有些发虚,因为当亲身站在这与大殿等同大小的骨骸之下,看着眼前震撼而又不可思议的景象的时候,她实在不觉得女巫团有能力和这骨骸的主人对抗。那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决,就好像蜡烛要去和太阳比拼谁能照亮更远的区域一般。可这么一想,趁巨人还没有完全,甚至连一只手都没来得及再生时将其再次杀死就变成了女巫团能够击倒巨人最好的选择。联想起之前海妖们不惜代价的拔除阻隔在巨人身上的尖塔,这些憎恨雷霆巨人的海洋住民很有可能也有同样的打算。 “真是巨大啊,这家伙要是活过来,恐怕会比龙脊山还要高吧。幸好他似乎更喜欢待在海里。”洛萨对雷霆巨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后者的生死与黑山伯爵来说根本毫无关系,他现在所发出的,只是对这又一次打破了他想象力极限的现实的由衷赞叹。 “噗唦!”就在洛萨赞叹的时候,他面前的沙柱轰然粉碎,化为了大量的沙尘劈头盖脸的洒在了他身上。“咳咳!呸!你突然干什么?”将自己眼睛里的沙子弄干净的伯爵一眼就看到了手持长鞭的嘉伦,这位女巫正朝着最近的沙柱走去,手中的武器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阻止他复活。”嘉伦很自然的回答道,手中长鞭再次挥出,又是一根沙柱轰然四散化为漫天的沙雨。洛萨对女巫的所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赶紧跑过去,拦住了嘉伦的脚步,“先不说你的做法能不能成功。光是这里的柱子就有这么多,而且还只是一只右手,也许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更多的部位也在以这种方式复苏,你一个人清理的过来吗?” “慢慢来,迟早可以清楚干净。”女巫咬着牙说道。伯爵现在觉得自己是真的有些搞不懂这些女巫的想法了,他叹了口气,对嘉伦的固执表示无奈,“我看还是先回去汇合吧。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是探查这里的情况,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些骨头,那也是你们的大女巫决定的。以这些东西的恢复速度,这个大家伙至少一两年里是别想站起来了,没必要争这一时。” 嘉伦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知道洛萨说得对。只是刚刚在意识到面前巨大骨骸的主人将会成为女巫团的对手时,她太害怕了,所以才会想要尽可能的延缓巨人复苏的时间。而冷静下来想想,时间对于女巫团来说还是很充裕的,讽刺的是这得感谢海妖在海啸期间的进攻,如果不是他们,即使是大女巫,恐怕也没法找到这被藏在了整座尖塔下的暗门。 时间,在这片空间中没有意义,除了心跳和呼吸,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为这里的生物提供时间流逝的证明。而只凭心跳和呼吸,人们又怎么去证明时间这种东西的存在呢?这也就难怪壳人们没有发展出人类般的时间观念,对于他们来说时间这个概念实在是太过抽象了。不过,当洛萨和嘉伦二人重新找到小队的磷火和队伍汇合的时候,棘冠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很多。 “事情就是这样。”洛萨用简单的语言告诉了其他人他们在巨人手骨之下看到的景象以及巨人复苏的猜测。佩格,菲蒂斯和费欧尼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全都陷入了沉默。当然,他们沉默的理由各不相同。 “巨人,复苏。壳人,灭绝?”可能是因为消息过于震撼了吧,小队的成员竟然忘了只要棘冠愿意,他就有能力听懂人类的语言,此时这位壳人突然开口,让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巨人复苏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个大麻烦,但对于和蟾蜍怪一样来自于巨人身体的壳人们来说,这就是彻彻底底的灭族之灾。没人能确定棘冠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会又怎样的反应。 “先别急,会有办法的。不论女巫团能不能找到方法阻止巨人复苏,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你们的族人完全可以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你看看这些巨大的骨骸,你们身上的那点能量对于巨人来说微不足道,他不会特意去收回的。”佩格尝试着让棘冠冷静一些。只不过,女巫的尝试似乎是多余的,因为在在场的人中,棘冠本就是对这消息最不在意的那一个。 “急躁,为何?巨人,死,壳人,生。巨人,生,壳人,死。自然。”棘冠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波动,由于没有时间观念,壳人们也不在乎自己生命的长度,进而对于生死都没有概念。在他们看来,自己生命的出现与消失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庆祝的,也没有什么好惋惜的。如果壳人族应当消亡于巨人的复生,那就这么做就是了。 而棘冠的话,也令几人都彻底的平静下来,洛萨甚至笑出了声,他们被自己弄得太紧张了。“我们还是尽早找到出去的路吧,壳人们可以不在乎黑暗,我们可不行。再这么待下去,食物和饮水耗尽前我们就被逼疯了。” “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菲蒂斯轻声说道,“如果这里真的是巨人的体内,那我们呼吸的空气就有了理由,反正也一定是巨人的某些部位化成的吧。关键是这样的话,这里不一定还有其它的出路。我们弄断了他的脊椎,也把通往出口的路封死了。” “那怎么办?有什么魔法能把我们从这里弄出去吗?就像之前在诅咒女士号和尖塔里的时候一样。”伯爵看向女巫们,询问着施法者的意见。只不过,从刚刚菲蒂斯的语气来判断,这里恐怕没法用简单的魔法离开。 “很困难,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允许尝试这种方法。”典狱长笑了一下,将目光转向年轻的女巫们,“你们两个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嘉伦和佩格都点了点头,佩格对另外两名战士解释起来菲蒂斯的意思。 “之前刚进入的时候还不明显,但是现在就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里对魔力有一种特殊的引力,只要我们开始释放魔力,它就会被吸引到其它的地方,准确的说是那些骨头里。每一次施法都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精力,还必须分心控制魔力的流失,好在他还不能直接把魔力从我们身体里拽出来。” “就是这样,在这里的每次施法都必须慎重,真是讽刺,弄得我们跟巫师似的。”菲蒂斯翘起腿,“不过也别太悲观,现在下任何结论都为时尚早,壳人们控制的区域对于这里来说小的可怜,出口还是有可能存在的。而且,还有另一件我很在意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希望确认后再离开这里。” “是什么?”嘉伦问道。 典狱长歪着头微笑着,“头骨啊,我的小毒蛇。如果我们是从他的脖子一路下来的,那他的脑袋去了那里呢?而且从他的脊椎来看,他应该是整个人躺倒在了海湾里,头骨本来应该在颈椎上面的。除非,在他倒下的时候,他的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喂食 “啊-”山猫将酒杯对着自己的嘴,试图将杯底的最后一滴酒液从杯壁上分离下来。不过事实证明,想要彻底倒干净杯子里的液体是不容易的,至少在这个杯子的深度超过了人类的舌头能够伸长的长度之外的时候。“切。”情报贩子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尝试,有些恼怒的将酒杯随手扔到桌子上,和已经空了的酒瓶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再给我拿酒来!”他冲着房间外喊着,全然不顾自己的脸已经胀红,身体也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发软,甚至已经没法稳稳的坐在椅子里。山猫见喊了一次后没有人回答他,于是又大喊了一次,接着随手将桌子上的酒杯拿起朝着房门扔了过去砸到门框上。 “你该庆幸这杯子是铜做的。”瘦弱矮小的身影走入房门,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酒杯。就如赛赫说的,这铜质的杯子没有那么轻易受到损坏,再加上山猫酒劲上来之后投出的力气也不大,暗青色带着绳状花纹的杯子表面没有任何的伤痕。 “喂,小子!我让你给我再拿酒来!”山猫见到赛赫走进来,瞪着泛红的眼睛吼道,接着作势欲起,可是由于手臂没有及时发力,整个人再度跌回椅子上。独眼的孩子见此情景撇着嘴摇了摇头,他实在是不明白那个被称作狼蛛的男人为何要信任这样的家伙。也更加不明白海拉女士为何会同意狼蛛的看法。在他看来这个山猫就和失心湾的大部分人一样,要说那里不同,可能就是他身上的纹身多一些,身材瘦一些,以及嘴巴更加不干净。如果是以前的赛赫,他当然不敢这么评判一个可以随时将他杀死的大人。但现在,作为海拉的侍者,赛赫的心境以及其他方面已经有了不同,他看向山猫的眼神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你不能再喝了,”男孩说着将酒杯用桌子上的布片擦拭起来,打算将其收好,这里的一切都是和海拉女士一起的女巫的财产,赛赫相信其中必然有一部分应当属于海拉女士。所以作为海拉的侍者,他有义务保护这里的一切,从酒杯到椅子,当然,还有被这个醉鬼糟蹋了的葡萄酒。虽然这座房子的下方有着一处酒窖,里面的藏酒多到可以让人洗澡,但赛赫仍然觉得把其中的任何一滴拿给山猫喝都是对这些酒液的亵渎。要不是海拉离开前特意嘱咐了赛赫要满足山猫的要求,他连这瓶酒都不会拿出来。 “嘿,小子,你是那个女巫的跟班?”情报贩子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手一下子按在了赛赫的肩上,“还是她的玩具?没想到那个女巫好这一口,嗝!”男孩身上的肌肉猛地收紧,他转身抓住山猫的手,另一只手摘掉自己的眼罩,一支黑色的利剑一下子从他的眼眶里冲出来,剑尖停在了山猫咽喉前一寸。 “滴答!”汗珠,落在地上。山猫的酒意随着满身的冷汗瞬间消退,他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眼眶里跑出来的东西,露出谄媚的表情,“这位小哥,你看,我毕竟是你家主人的客人…对于刚才的冒犯,我感到十分抱歉。你看,我只是喝多了。” “哼。”赛赫冷哼一声,黑色的剑刃随之变成了一只猫爪,然后收回了他的眼眶里。等男孩把眼罩重新戴上,山猫才终于长出一口气,同时心里暗暗对自己居然敢凭外貌就招惹女巫的仆人感到后怕。不过这也没法怪山猫,赛赫的外貌和气势实在是难以给人任何的压力,这孩子几乎就是将无力和软弱两个字写在了自己的头上。 “海拉女士让你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喝酒的。”男孩用自己最严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只是他那瘦弱的身体和尖细的嗓音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好在,另一个沉重异常的脚步声在房间外响起,山怪来了。沉默的守门人像是一座移动的山峰,他的身上穿着那套从不离身的重甲,手里提着一个大铁桶,里面装满了一条条肥大的鲜鱼。 赛赫看到这情况就知道了山怪的意思,他朝后者点点头,跟着守门人离开了房间。山猫摸摸头发,又看了看空了的酒瓶,还是决定被自己的好奇心驱使抬腿跟上了二人。三人就这么走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房间,赛赫先山怪一步弯腰抓住了房间中央的地毯,朝前将其卷了起来,露出下面一块挂着铜环的活门。“经典的设计。”情报贩子如此评价道。 地毯下的暗门确实是重复到让人感到无聊的设计,何况这个暗门上还特意安装了门环,好似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不过事实是,普通人,即使是一群有组织的海盗或水手,他们在发现暗门后也什么都做不了。除非,他们懂得开门的特殊咒语,要不,他们就得有和山怪一般的力量。“退开。”沉闷而浑浊的声音从守门人的铠甲里发出,赛赫立刻像只猴儿一样躲到了房间的一角,情报贩子见此也跟了上去。 待二人站定之后,只见山怪放下了手中的桶子,双手抓住门环,身上的铠甲因为肌肉的发力而收紧。“吼!”一声咆哮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块不知道有多重的门板就这么被生生的掀了起来,露出下面黑洞洞的阶梯。山怪将门板放到一旁,伸手从下方拿起一根火把,将其点燃后重新找回铁桶,走了下去。 这条暗道一路向下,不过并没有多深,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底。在阶梯的尽头,又有一扇石门,这扇石门上刻着在火光下似乎如活物般扭动的文字,令人十分不安。赛赫又一次摘下自己的眼罩,一只通体漆黑的猫从他的眼眶里一跃而出,一头撞到了石门上然后化为一团黑影将整个石门包裹起来。“嘎吱吱!”石门,慢慢打开,露出门后自然界中不存在的橙色光芒以及若有若无的嘶吼之声。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山猫感觉自己的脚有些发软,裤裆还有些凉,本能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进入那扇石门。 赛赫看了这个瘫倒在台阶上的人一眼,转过头对山怪点点头,后者没有一丝迟疑的走了进去。不过男孩倒是没有跟进去的意思,他得在这里确保石门不会关上。“里面是什么东西!”情报贩子把问题又用提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赛赫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表里 事实上不仅仅是这处地下密室,在失心湾中类似的培养所还有两处,用来培育从烈涛氏族的海妖处获得的海王卵。www..com这些来自大海深处的巨大胚胎在女巫魔法的影响下正在慢慢孵化,这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离开了海洋,海王卵本应会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可女巫们却用她们的魔法将其激活,并用食物代替了海王卵所需求海洋物质供给其成长。这样的发展超出了海妖们的预料,他们当时将海王卵送给女巫时可没想到她们真的有能力将其孵化。不过,强行孵化出来的海王卵并非没有代价。 “它的食量在增加,每一天的每一次进食,它都需要更多的食物来满足。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那些东西吃下的食物数量就可以和城镇一天的消耗总量持平,不,甚至更多。现在迷雾海域的情况严峻,失心湾储备的食物本来就不多,我担心这会不会影响大女巫的计划。”海拉走在装饰华丽的走廊中,对身边的另一名女巫说道。 “我这边的这只情况也差不多,而且我还观察到了一些更糟糕的事情,那颗卵里面的东西有畸形的征兆。可能是催化的法术出了问题影响了海王的发育,也许更糟,我们用法术催生出的东西或许和海王原本应有的结构已经完全不同。”那名年龄和海拉差不多大小的女巫也露出忧虑的表情,她是另一枚海王卵的负责人,而她和海拉现在正要去向负责这件事的资深女巫报告她们的发现。 两名忧心忡忡的年轻女巫在走过拐角时停住,因为一个对于她们来说都很熟悉的身影恰好从这个路口经过。海拉身边的女巫立刻躬身,用非常谦卑的语气打招呼,“午安,库伊拉女士。”而海拉也在短暂的呆愣之后做出一样的动作,只不过她没有用目光去看自己的鞋尖,而是略微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那名有着半黑半白头发的女巫。后者在听到她们的问好后略微皱起了眉头,随手挥了挥就继续朝着自己原本前进的方向离开了。墓穴之女能听到自己身边的同伴长出一口气的声音,库伊拉暴虐的脾气在整个女巫团都是出名的。 “听说库伊拉女士从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使用汤锅的次数都有所减少,很多人都在猜测她是不是从叛徒的手里拿到了什么东西。不过这也就是说说,别说我们没资格知道,恐怕同为资深女巫也就只有伊顿女士有资格问这个问题。”那女巫说着耸了耸肩,打算继续前进。女巫团的社交就是这样,虽然人数不多,可大部分年纪有差距的女巫之间都不会有太多交集,除非那名年长的女巫是年轻女巫的“教母”,也就是嘉伦和菲蒂斯这样的关系。而事实是,并不是每一名资深女巫都会担任教母,即使她们这么做了,她们往往也只是将年轻的女巫当成是自己的仆役,类似骑士和其扈从的关系,很少有女巫会真的将后辈当成自己的后代来关爱。 “你先过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请你先和伊顿女士说一声。”海拉说完就抛下了同伴朝着库伊拉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想要追上库伊拉并不难,女巫洞窟的结构如果不考虑那些被魔法制造出的岔路和房间的话还是相当简单的。“等一下!”海拉对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喊道。库伊拉停住脚步,转头看了墓穴之女一眼,那双眼睛就是海拉之所以会立刻追上来的原因。她能看到,这个库伊拉的左眼里闪烁着足以令普通人迷醉的光辉,而右眼则如同锋利的刀刃。 库伊拉朝着墙壁右侧走去,整个人像烟雾一样穿过挂毯消失无踪。海拉见状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掏出一支玫瑰,轻轻咬下一片花瓣含在嘴里,接着对着库伊拉消失的墙壁撞了上去。于是,刚刚还在通道里的两名女巫全都消失不见,转而出现在挂毯后的隐藏房间。这些房间本来并不在这里,它们是用来为女巫们提供私人交流的空间而设立的设施,基地中的女巫可以从各种地方进入。在这些房间中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窥视,因为这些房间墙壁上的阻隔魔咒是大女巫亲自书写的。至于那些连大女巫都信不过的女巫,她们自然也不会随意的和其他人谈话,也就不会使用这些设施。 “有什么事吗?”房间中的库伊拉用冷漠的语气对海拉问道。这语气中的冰冷和陌生让墓穴之女的心头一颤,一种糟糕的预感油然而生。海拉先吐出嘴里那片已经枯萎的玫瑰花瓣,趁着这个时间她快速思考着该用怎样的口吻和话语来和面前的人打招呼。海拉很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从左眼中的光芒来看,这人应该是绮莉,但以绮莉的性格,她是绝对没法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的,那不是年轻女巫中头号麻烦人物的风格。 “女士,我很感谢你愿意把自己的房产贡献出来作为海王卵的培养地。”海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小心的观察着面前人的表情。因为实际上对那处房产的处理是并没有告知绮莉的,只是绮莉在失踪前告诉其他三名女巫可以随意使用库伊拉名下的财产。所以墓穴之女打算借此来刺探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可惜的是,她没有从这个库伊拉的脸上看到任何的表情变化。 “嗯,不必多礼。为女巫团出力是我应该做的。”以近乎机械性的语气,库伊拉如是说道,“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离开了,海拉小姐。” “是,是我冒昧了。”海拉躬身说道,目送着库伊拉离开这间暗室。墓穴之女的鬓角渗出了汗水,她用手帕轻轻将其擦掉,而擦不掉的,是她脸上的忧色,“这下麻烦了。可是佩格和嘉伦都不在,我该怎么办…”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求助 “绮莉?她遇上麻烦了?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网虫的挑着眉毛说道。她的这种反应让特意跑来的海拉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虽然墓穴之女不知道绮莉和这位女佣兵之间到底有过什么过节,但是她还是能轻易的辨认出来二人,或者说网虫,是非常不喜欢对方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和人之间总是可以有千万种理由去厌恶另一个人,这一点放到女巫身上就更加简单,不说别的,光是女巫这种存在本身就会遭到常人的厌恶。没人喜欢那些和自己有着相同外貌,内里却是另外一种生物的东西。 好在,虽然海拉和常人的接触不多,但她还是能敏锐的察觉到网虫厌恶绮莉的理由并不是对种族或是魔法之类难以更改的特性的完全排斥,而是某种更加微妙的东西。用比较简单的话来说,女佣兵对绮莉的感觉是一种嫉妒。这种嫉妒可能产生的原因太多,而鉴于网虫对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女巫的态度来看,海拉排除了非常多的可能性,只留下一个让她觉得相当难以理解的可能,那个自称狼蛛的男人。 这可是个有意思的事情,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势逼人,海拉还是对此非常好奇的。要知道,在女巫的成长过程中,她们会逐渐认识到自己并不是人类中的一员,也就不会产生人类的性别观念。尤其是对人类男性,至少女巫们在外形上还能和人类女性产生亲近感,但是对人类男性,在她们眼中和牛羊之类的动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在这样的情况下,绮莉又怎么会做出让网虫感到嫉妒的事情呢?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可是绮莉啊,即使是以疯狂著名的女巫中,她也是少见的不顾后果者,也许这种特殊的行事方法真的会让她对人类男性产生了… 海拉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先压抑下去,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墓穴之女看着眼前的女人,从外形上来看,网虫还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再过半个月左右,怀孕的各种反应就会在后者的身上显现。而想到女佣兵腹中的胎儿,海拉就本能的觉得羞愧和不安,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希望打扰网虫的生活,要是现在的失心湾不是这幅状况的话,她甚至会主动安排船只从网虫和狼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没办法,在处理绮莉的问题上,她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手,这种事情不论是赛赫,山怪还是那个情报贩子,都难以起到作用。 攥紧拳头,海拉尝试着用平常的语气开口,“网虫小姐,请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它多半是真的,那么你就不是在帮助绮莉不是吗?据我所知,你和狼蛛都是来自苍狮的人,而佩格她们会和请求你们帮助,说明你们在苍狮的时候就一定和她们打过交道。这样的话,库伊拉的死就也有你们的份。如果那个人借着绮莉的躯壳复活,我想你们是没办法置身事外的对吗?” 女佣兵盯着眼前的女巫,她不喜欢这个人,可能是出于直觉吧,海拉给网虫的感觉让她想起被翻起的坟土,就是那种夹杂着碎裂的树根和白色的蠕虫的潮湿土壤。可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海拉的态度到目前为止都是非常友善的,甚至有些过于友善了,而偏偏以网虫对人情的经历,她还没有从这种友善中找到虚伪的痕迹。这是一个一开口就没法让人生厌的人,网虫对海拉下了这样的定义。 至于女巫来这里找她寻求帮助这件事,其实说老实话就算被害人不是绮莉,网虫也不想要帮忙。她没有那么迟钝,正相反,作为一名独自在外行走的佣兵,网虫对很多事情异常敏感。所以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而且从洛萨对自己的反应来看,她也意识到黑山伯爵不知道从哪个途径,多半是女巫那里,得知的了自己怀孕的信息。 平心而论,网虫不觉得自己腹中的孩子会有一个多么美好的未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她或者洛萨死在这里,这个孩子恐怕就很难长大。而即使他们完好的解决了失心湾的一切,安全返回苍狮,身份上的落差也注定事情不会那么美好。女佣兵很清楚,洛萨恢复领主的身份只是时间问题,待苍狮的一切事务落定,可能是几年之后,以黑山伯爵的势力和声望,只要有人知道他还活着,那重新恢复名誉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到了那时,她和她的孩子处境就会相当尴尬。 这倒不是说洛萨会抛弃他们,甚至相反,网虫完全能想象出洛萨不顾众人的意见执意要让自己成为伯爵夫人的场景。可蓝色血液的传承,又岂是说笑?作为一个佣兵,她太知道那些贵族们为了证明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势有多么合理而耗费了多少精力。一个非贵族出身的女性,尤其还是佣兵这种低贱粗鄙的行业出身的女性,无疑会让黑山家族血统的纯正性和统治的正当性蒙上阴影。贵族迎娶平民,听起来很浪漫,但实际上这对二者来说都是一种灾难。贵族需要背负的,是整个领地内的责任,他必须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声望和号召力,否则迟早会招来悲剧的结局。这结局可能是一场饥荒后被攻破的领主城堡和木杆上领主所有血亲的头颅,也有可能是一场瘟疫后某个或真或假的先知的指控和其它贵族势力的落井下石。打通上下的结果,往往是上下不容。 这种情况当然不会发生在洛萨身上,他有着平定鼠人瘟疫的功劳,有着灰袍法师和马库斯这样坚强的盟友,但他的下一代呢?自己和洛萨的孩子还能否能有他父亲这样的能力和好运?网虫不敢继续想下去,在洛萨离开的这两天里,她每晚都会被恶梦惊起。不过,这不代表着她不希望自己腹中的孩子出生,她是一个母亲,而洛萨的性格注定他不会是一名不称职的父亲。那么,除了没法改变的东西之外,任何会威胁到她和她的孩子以及孩子父亲的麻烦,对于网虫来说都只有一个处理办法了不是吗? “说说你的计划吧,我希望在他回来以前解决掉这件事。” (..)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码头上的偶遇 网虫不喜欢海风,尤其是失心湾的海风。她总觉得能在这风里闻到尸体的腐臭味道,而今天,她的感觉是对的。 “他们犯了什么罪?”驯蛛人抬起头,看着海边高耸的木架上吊着的东西,向身边的女巫问道。裹在宽大衣物中的海拉小心的用手压低自己兜帽的帽檐,抬头看向那些尸体,不过还不等她说话,另外一个有些粗犷而且带着明显不满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看到他们身上的放血口了吗?这些人是被活活放血之后才挂上去的。在这里,这意味着他们触及了女巫大人们的权益。他们私自贩酒。”哈夫丹船长的表情有些阴沉。这位黑箭号的拥有者这一个月来都忙碌的不见踪影,让网虫和洛萨都险些忘记了他的存在。可事实上在这一个月中,哈夫丹这个名字的影响力正在这座城市中快速扩散,首位返航者的荣誉只是一颗垫脚石,当那些垄断了失心湾大部分金钱流的走私者和劫掠者真正认识黑箭号的船长之后,后者的机敏和狡黠让他们开始对他有了更高的评价。 “我听说放血之后人不会很快死去。”网虫皱起眉头,她不是没见过死人,更不是没见过受刑者,只是对残忍的刑罚感到本能的厌恶。这也是很正常的想法,对于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命来说,有什么罪过是一死都不足以偿还的呢?可事实却是,在很多情况下,死亡并不足以让人满意,处刑者希望的,是更加扭曲的,残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折磨。 “准确的说,三天。只不过那几个家伙之前就受过刑,第二天中午就不行了。死在那里。”船长说着,用下巴指了一个方向,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几根竖在码头上的简易十字架,上面仍然触目惊心的血迹证明了它们的用途。 这样野蛮的刑罚让网虫联想到鼠人瘟疫后一些城镇门口的鼠人尸体。但那是对非人的怪物,至少在处刑者眼中,的刑罚,而不应该用在自己的同族身上。这不仅让女佣兵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女巫的外表欺骗了,海拉和佩格表现出来的性格让她都快忘记了女巫是一种多么不同于人类,而且丧心病狂的物种。海拉显然也意识到目睹这样的情景对于让网虫答应自己的请求是有害的,她立刻尝试着为自己和自己的同族进行辩解,“失心湾的刑罚是由最初的船长们和女巫团共同商议得出的,其中的大部分刑罚制定者都不是女巫。” 船长看了一眼这个走在网虫身边的女人,由于兜帽的遮掩,他没有认出对方的女巫身份,“你知道的不少,可你知道当时订立这些刑罚时那些船长的状况吗?他们可不是和女巫平等的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顶着一把刀子。那些可怜的家伙不得不搜肠刮肚的将自己知道的那些恐怖刑罚一一列举出来写进所谓的特殊事例里。可笑的是最后他们其中的不少人都被自己写出的东西折磨致死。这里的规矩是很少,但只对于我们这些人之间。一旦你碰触了黑猫与渡鸦之女们的利益,这里的法律会比你知道的任何国家都严酷。” “不然你指望失心湾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一个有着严明法律,稳定秩序的国家吗?这里的风格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水手从来都不希望被任何规则束缚。”海拉的声音抬高了一些,不过在自己察觉到这点后又很快低了下去。 哈夫丹挑了挑眉毛看着这个藏头露尾的女性,笑了起来,对网虫说道,“他们当时跟我说物以类聚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一点没错。你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女人,而现在你只能是之一了。” 女佣兵微微翘起了嘴角,“而我对此并不感到遗憾,船长先生。你只是之前见过的女性太少,或者说,你不愿意去了解她们,所以在你眼里,女人才都是一个样子。如果你真的愿意听听她们的话,你会发现我们并不特殊。” “随便吧,我这辈子和大海打交道就够累的了,那些诗人还总爱把你们比喻成大海,一个水手是没办法同时驾驭两片水域的。”哈夫丹摆了摆手,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由暗褐色纸状物包裹的,像是人类手指一样的东西放到嘴里。接着从另一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模样小巧的金属盒子,将其凑到酷似手指的东西的一头打开。随着一声脆响,青色的火焰将船长嘴里叼着的物体点燃,升起灰白色的烟雾。 船长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里呼出两道烟柱,“这玩意可比烟斗带劲多了,就是价钱不比鲸脂便宜多少。对了,既然看见了你,狼蛛那小子呢?和他一起干活的那个胖子说两天没见过他了,你们怎么说也是我的人,有什么麻烦还是可以跟我说的。” 网虫微微点了点头,对于哈夫丹的话她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感激,平心而论,如果是自己在旅行中捡到了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她可不会像船长一样提供这么多的帮助。而这可能就是水手特有的习惯吧,在大海上,你能信赖的只有同船的伙伴,所以那些船员流动较为稀少的船上船员间的关系即使达不到家人也至少不会次于兄弟。 “放心,他没事。只是去帮忙进山弄些木头。”失心湾对于木料的需求可以说是无止境的,不论什么时期,都有大量的采伐队进入附近的山峦中搜寻可用的木材。只不过围绕着海湾的群山严峻陡峭的山势也注定他们每一次的收获都不会太多。所以一次进山,一支采伐队往往不会急着下手,而是在几个看好的原木间多番考量,进山的时长因此长短不一。 “是吗?那他心还真大,就这么把你一个人放在码头上也不怕出事情。就算你再能打,码头上寻仇的事情从来都不少,你最好小心一些。”船长的话不无道理。虽然网虫在码头上也是有名的能打,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要是真有人拉帮结伙的打算伤害她,女佣兵的安危还真的是件说不好的事情,尤其是在她现在还在怀孕的情况下。 “再次感谢你的关心,可是你看,我这不是也要出门去吗?这位女士雇我帮她做些事情,等这件事做完,他也应该回来了。” 船长点点头,不再多言。他没必要提醒网虫小心之类的话,在这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性命负责,出了闪失也怪不得别人。既然网虫认为她身边的女人可信,哈夫丹就不会有其他想法。 两位女士告别了黑箭号的船长,渐渐离开了码头区,朝着失心湾的内部前进。这个时候,海拉用带着几分好奇的口气对网虫问道,“你就不担心狼蛛的安危吗?虽然这次行动有菲蒂斯女士一起,但是探索那种地方还是很危险的事情。” 女佣兵看了一眼她的雇主,“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个人之前干过的事情和现在干的比起来也不会安全到哪去。既然食尸鬼,恶魔,鼠人都不能夺取他的性命,一个破洞又能怎么样呢?再说,这种事情,是担心就能改变结果的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杀了他 洛萨觉得自己和死亡很接近了,简单来说,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种绝望感并不是来自于感性的悲观想法,恰恰相反,它是理性的。 经历过系统而严格训练的黑山伯爵很清楚自己作战能力的极限,更清楚一名战士在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对手时的无力。 这种无力尤其体现在他的对手都是经历过不亚于自己的训练同时又有着严密的配 《灰塔的黎明》第一百四十九章 杀了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灰塔的黎明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弯刀与长枪(上) 费欧尼注意到了洛萨的遭遇,他目睹了这个自己最早接触的人类走入同族的陷阱但却无力阻止。围困他的海妖数量仅次于菲蒂斯,而且这些鲨齿海妖在看向他时毫不掩饰那种自心底而起想要把他分尸碎骨的仇恨。费欧尼很费解是怎样的遭遇才会让这些猎人们如此愤怒,他被人类囚禁的时间太久了,海洋中发生的变故还没有随海浪声流入他的耳朵。尽管如此,变形者还是迅速的确定了一件事,他不能允许他们杀死洛萨,费欧尼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迫使敌人没法靠近他。 “杰奎雅!放过那个人类,你要找的人是我!”费欧尼高喊道,希望以此来改变或延缓洛萨的命运,他确实做到了。磷火火把略微晃动了一下,围困费欧尼的海妖让出一条道路,让他可以面对那位手持火把的女猎手。两肋上各插着一把长矛的洛萨低着头跪在女猎手的脚边,他无力握紧自己的武器,任凭战斧落在沙地上失去光泽。只不过,海妖的呐喊只是稍稍延后了即将发生的事情而已。 女猎手看着费欧尼,左手握着火把,右手则握着那柄象征鲨齿部族狩猎领袖的长柄武器,“他杀了鲨父的子嗣,杀了我们的同胞,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为他赎罪。”话音落下,带着海底火山热量的武器毫无阻碍的插入了洛萨的胸膛,过热的尖端让伤口里没有多余的血液飞溅出来,只有一股难闻的肉类被烤焦的味道开始弥漫。“噗通!”那具之前有着诸多名字的身躯随着三把长矛的拔出颓然的倒在地上,在很多时候,这世界不会给人英雄式的死亡,它能给予的死亡往往突兀而迅速。 那么,洛萨黑山,他死了吗?至少从在场的其他人眼中来看,是的。目睹了狼蛛的死,费欧尼却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不再徒劳的甩动手中的弯刀,因为他知道,以鲨齿人的习惯,自己的对手必然会是杰奎雅本人。那可不是一个靠气势或者运气就能战胜的对手,他必须利用所有体力,技巧和心理因素,才有可能在女猎手的复仇中幸存。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恐怕是小队里所有人都想询问的问题,按理来说,雷霆巨人尸体所造成的大空洞不应该有其他的入口,那入口更加不该被海妖掌握。因为若是海妖们知道了怎么通过其它入口找到巨人的尸骸,他们就根本不需要浪费那么多的力气来攻打失心湾。再退一步讲,即使他们确实掌握了其他的入口,他们又是怎么在此时恰好在这巨大的空间中找到了这支小队并发动突袭的呢? 杰奎雅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她的目光指向了费欧尼手中的鲨齿弯刀。变形者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到底干出了怎样愚蠢的事情。以鲨齿部族与他们伴生的鲨群的关系,自己居然敢这么坦然的盗用这用鲨鱼牙齿打造的武器。懊悔和恼怒少见的占据了费欧尼内心的主导情绪,不过他还是没有死心,于是再次问道,“就算你能找到我,但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只能怪你的运气太差了,背叛者。如果是之前,我即使找到了你的踪迹也不会冒险来到这里。但现在,我,不,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这些该死的地上生物带到海渊下来的,不过没关系,你们就是我们复仇路上的第一次献祭。”杰奎雅的语气阴冷,和费欧尼印象中的那个女猎手大相径庭。在变形者的认知里,即使被欺骗被击败,杰奎雅都是个值得尊敬的猎人,她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的猎物。他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她。 倒是女猎手话中的另外一个信息告知了费欧尼这些鲨齿是从哪里进入这里的,海渊。在失心湾附近的海域,这个称呼只会在指代一处地点的时候才会使用,那里在上了年纪的海妖里还有另一个名字,无光深沟。据说,在那道深沟里死去的生命将永远没法逃出,亦无法回到归宿,只能永世在深沟中飘荡。所以历来那里都被当成是鲨齿和烈涛最严酷的刑场,犯下族群不可饶恕之大罪的海妖将被砍断四肢扔入深渊之中。但传说总是有两面性的,也有一些老人曾经说过,无光深沟里被封印着海妖一族的死敌,在古老的时代,鲨齿和烈涛还有其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海妖部族合力将这些敌人逼入了海渊,各族的祭司向他们的神明请求帮助,将那些东西永远的封锁在阳光无法照亮的水域里。而解除这封印的唯一方法,就是由海妖亲自心甘情愿的释放出他们的死敌。 “你们进入了深沟,为什么?不管那里有什么,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费欧尼质问道,如果说之前他只是觉得杰奎雅和她的族人为了阻止雷霆巨人的复活而攻击失心湾还算合情合理,那现在他只觉得这些人像是彻底的疯了。 “谁说没有好处?”女猎手将手中的火把交给一旁的族人,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悲痛,“如果那里真有可以屠尽一切的恶魔,我会毫不犹豫的将它们解放出来,哪怕代价是我的灵魂!只要能向那些该死的,卑鄙的混蛋复仇,我可以做任何事!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或许鲨父正在指引着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因为你的同伙,不就在这里吗?” 出枪!暗红色的枪尖在黑暗中留下弧状的轨迹,直奔变形者的胸口而来!好在费欧尼早就处在了戒备的状态,在枪尖接近自己的时候,他已经用一记后撤步完成了侧身的动作,手中的弯刀轻巧的击打在枪尖上,不让对手继续发动攻击。 平心而论,费欧尼不希望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和鲨齿海妖闹翻,之前他们虽然确实兵刃相向,但现在却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但洛萨的身体就倒在不远处,变形者心中的怒火不允许他思考其他的解决途径,“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我就如你所愿!”费欧尼在对手收回枪尖时一同跟进,希望利用武器间的差异在近距离解决杰奎雅。 然而,鲨齿的头号猎人又岂是等闲之辈?面对朝自己冲来的费欧尼,杰奎雅亦毫无惧色的朝前猛冲一步,手中长枪不再收回,转而化为棍子试图击打变形者的肋骨!费欧尼确实的被这一击打中,但好在女猎手仓促间的变招让她没能在这一击里倾注太多的力量,在肋骨被不轻不重的点了一下之后,费欧尼本能的朝一旁跳出一步,杰奎雅也没有继续追击。这一进一退之间,战斗的局势又变回了开始的样子。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弯刀与长枪(下) 灰塔的黎明正文第一百五十一章弯刀与长枪压力,在交手间隙的沉闷中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两人的身上。这压力主要来自于围在他们周围的其他鲨齿海妖,他们迫不及待的希望看见神勇的女猎手用复仇的长矛刺穿背叛者的心脏。所以对于费欧尼来说,即使他能侥幸战胜对手,等待他的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多半会被愤怒的鲨齿海妖一拥而上乱刀砍死。至于杰奎雅,她在无形中背负了族人太多的期待,加上自身的愤怒和仇恨,此时的猎人早已无法保持捕食者应有的冷静,但她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驾驭这足以让海水沸腾的怒火。 “我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你一决生死。”变形者踱步着,调整着自己和对手之间的角度和距离,没有了背后的两条手臂,他没有把握能在近距离的战斗中击溃杰奎雅。可刚才短暂的交手已经证明,如果他不拉近二人的距离,女猎手精湛的枪术就会让他陷入困境。没有更多的机会了,要想赢,他就必须在下一次的出击中拼上所有。好在,他并不是毫无胜算,费欧尼还有一张牌可以打,那是他唯一的,也是最有力的一张牌。 “是啊,你,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你背叛了我们的族群,一切都不会发生!不过没关系,背叛者,我会把你的尸体投入无光深沟,连同你那些该死的族人!”杰奎雅双手持枪,左手在前右手在后,随着她左腿朝前踏出,暗红色的枪尖从右侧似毒蛇吐信瞬息迸射而出! 费欧尼肩膀部分的鱼鳃深吸了一口空气,他双腿的肌肉猛然发力,杰奎雅的枪尖从他的左侧了,所以变形者的左脚狠狠的踩入地面,反弹回来的力量让他整个人朝右前方跳出一步。但这还没完,之前的交手已经证明,仅仅躲开杰奎雅的枪头是不足以让她束手就擒的,费欧尼必须做出一个更加危险而有效的行动来打乱对手的行动。鲨齿弯刀,对着对手的右肩劈下! 雕虫小技。杰奎雅轻蔑的想到,她对于在空气中作战确实不如海中那么顺手,可即使如此,她也轻松的想到了化解费欧尼反击的方式。只见女猎手的双脚陷入沙土之中,如同固定的炮台,力量顺着地面以她的肌肉作为传导充盈在她的腰部,就像张开到最大的弓,杰奎雅以自己的腰作为支点,整个人连带着她的长枪朝着身体左侧旋转!暗红色长枪的枪尖在地上溅起一片飞沙,好似朝着陆地怒吼的波涛。这一击,目的在于攻击费欧尼唯一踩在地上的右脚,只要枪杆打中,变形者就会失去平衡,到时不仅他的攻击不会奏效,自身也会落入危险。 费欧尼此时已经避无可避,所以他干脆将右脚的后脚掌也抬离地面,主动减弱与地面的联系,以此降低枪杆撞到他右脚时的伤害。“啪!”金属制成的枪杆砸到海妖的脚踝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如果费欧尼没有刚才的动作的话,他的脚踝想必已经在这一击中粉碎。可饶是如此,变形者的状态也不容乐观,“哼!”整个身体都被掀翻到了空中,费欧尼眼中的斗志却依旧昂扬,他就是要对方这么做! 暗金色的鱼鳞在磷火火把的照耀下反射出诡异的光彩,手持弯刀的海妖在空中像是一条鱼儿一样完美的旋转了一周,接着伸出他的左手,五指准确的按到地上。此时的费欧尼完全可以借势继续朝左侧翻滚,但那样虽然可以求得一时的安全,可免不了会受到对手的追击,甚至如果滚到了那些鲨齿海妖周围,还有可能被突施冷箭,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利用左臂,将原本的惯性改变方向,变为朝前翻滚!“噗!”海妖背部落地的声音掩盖了他左手骨折发出的轻微响声,费欧尼咬着牙,尽量蜷缩着身体,完成了前滚翻的动作。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的弹出,对着女猎手毫无保护的右腿阿基里斯腱挥出了利刃! 血,从伤口里飞溅而出。血,顺着弯刀的刀刃流入刀身上的纹路。“吼!”尽管费欧尼已经在收刀后用最快速度回身,他还是不得不面对女猎手的怒吼和她自上而下戳来的战矛。好在,杰奎雅腿部负伤后的这一击没能发挥出十成的力气,带血的弯刀为变形者挡住了这一击。“叮!”杰奎雅无功的一击让她的身体前倾失去了平衡,费欧尼顺势起身,右手自下而上,目标是女猎手的脖子!这一刀,本该将女猎手的脖子切开一半,只可惜变形者没有注意到,他的弯刀,在刚刚的碰撞中,已经不堪重负的碎裂成了一地的骨片,他手中徒留刀柄。 “什…唔!”脱口而出的感叹还没说完,女猎手的肩膀就撞到了费欧尼的腋下,将后者整个人撞倒到地上。而杰奎雅,则靠着她的长枪支撑住了身体,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你已经挣扎过了,现在,死吧!”长矛,被拔起,带起几粒沙土。枪尖,再落下,溅起数捧鲜血! “啊!”费欧尼惨叫着,他用自己已经骨折的左臂作为盾牌,挡住了这一刺,代价就是红色的尖刃穿过他的小臂,停在离他胸膛不足一寸的距离上。“我,不!”变形者被疼痛彻底激怒,他的肉体在刺激下发挥出了强悍的力量,那力量在这一瞬间甚至不下于他失去的那两条手臂。费欧尼的右手扔掉刀柄,抓住枪杆,朝着内侧一拉,枪尖穿过他的右侧腋下刺入地面。这还没完,他迅速松开右手,整个身体贴着枪杆完成了旋转,将自己的胸膛暴露在外,可同时,他的右手也抓住了对手的肩膀!他的手指被杰奎雅身上的鳞片割破,指缝间的肉蹼更是支离破碎,但他丝毫不为所动,五根手指似钢钩一样死死的刺入女猎手的皮肉里! 围观的鲨齿海妖们都被眼前血腥的搏杀震惊了,饶是他们已经见惯了自然界中的战斗,费欧尼和杰奎雅的缠斗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那是目睹两股原始狂暴的不屈灵魂相互撕咬才能带来的震撼,无关技巧和初衷,厮杀中的双方早就摒弃了其它所有的想法,只剩下杀死对手的意志,如果武器碎了就用手,如果手断了就用牙,即使牙也崩了,也要用露出肢体的骨头当做匕首深深的,深深的刺进敌人的心脏! 滴答,滴答,说不清是谁的血液或是汗液或是其它体液,混杂在一起的液体顺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躯体滴落到沙土地上,接着迅速被这块干涸的土壤吞噬吮吸消失无踪。费欧尼的左臂,或者说他的左小臂,被扯断了。但相对的,杰奎雅的右肩也血肉模糊,连接右臂的肌肉悉数被割开。“哈…哈…”喘息声,只有一个。“噗通。”两个人中的一个倒在了地上,那个人是杰奎雅。 费欧尼的眼睛因为血液流入而睁不开,他的额头被女猎手的利齿咬下了一大块皮肉,但他还站着。这就是他的底牌,他作为变形者被人类在缺水的空气中囚禁了一个月获得的能力,比同族更强的呼吸能力。而倒下的女猎手,最终的败因不是别的,她的腮无法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为她的身体提供足够的氧气,缺氧,最终导致了晕厥。可作为胜者,费欧尼没有一丝喜悦。 围观的海妖们互相看了看,接着发出喊着愤怒,恐惧,仇恨等等混合情感的吼叫,将手中的武器刺入那名胜利者的身体里! “以女巫团的名义。这名海妖受我的保护。”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菲蒂斯之鞭 伴随着菲蒂斯的声音,一条长鞭从它的主人手中离开,像是在水中游动的海蛇般蜿蜒着环绕到了费欧尼的身边。不过一条浮空的鞭子和一句警告自然不足以让愤怒的鲨齿猎人们罢手,他们仍然挥动着手里的武器,视这条长鞭如无物或劈砍或突刺。“叮!”一柄珊瑚制成的战锤砸中了长鞭,发出诡异的脆响,于此同时,一小片火花从二者的碰撞处跃升而起。 战锤被迅速弹开,海妖们这时才发现,那条长鞭在围住了费欧尼之后,正在以相当快的速度旋转。而刚刚的撞击,像是激活了什么一样让长鞭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并且,开始有一些东西从长鞭上被甩落。海妖们第一反应是刀片或是类似的金属碎片,他们立刻朝后退去想要躲避这些东西。但很快他们发现,从长鞭上被甩落的不过是一些皮革,就是那些编织成长鞭的皮革。这给了他们一个错误的信号,那就是女巫的保护圈会被他们的攻击破坏。于是更多的碰撞随之发生,大量密集的火花开始飞溅而起,与之相对的,是更多飞出的皮革碎片。 但,一直被长鞭保护在内的变形者注意到了他的同族没有发现的事情,那就是长鞭的粗细和长短。他好几次的揉着自己的眼睛,害怕是因为其中的血水没有擦干导致的错觉,可在看到的景象不再改变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眼中所见之物到底为何。一瞬之间,费欧尼明白了那些皮革不是因为海妖的攻击而脱落,皮革的脱落也不代表着长鞭的损坏,恰恰相反,那些皮革是一种束缚,一种封印,在连续的刺激下这封印已经松动,女巫的长鞭即将展现出它真正的样子。 惊呼声从海妖的队伍中方发出,手持磷火火把的海妖已经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那条鞭子,变大了,就好像是被打了气的气球,只是区别在于,气球的表面上,不会长着寒光闪闪的鳞片。“嘶!”蛇信抖动时发出的特有声音在黑暗的空间中格外巨大,一团让人望而却步的黑色阴影出现在了海妖们的面前。费欧尼抬起头,茫然的看着自己周围高耸的黑色墙壁,那当然不是墙壁,那是一条大的令人咋舌的大蛇盘缩在一起的躯体!这不难理解不是吗?既然作为女儿的嘉伦手里的武器是三头蛇鞭,作为教母的菲蒂斯有着一条巨蛇做成的长鞭就显得完全合情合理了。但在这里释放出自己蛇鞭的真实面目,对于典狱长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母亲!”利用手中的鞭子缠住向菲蒂斯砍下的利刃,嘉伦在情急之下使用了她只有在私下里才会用的称呼。不过短发女巫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咬紧牙关,眼睛随着魔力的充盈而散发出光彩。“滚开!”嘉伦的武器没有她教母那般强悍,在前不久才失去了自己趁手的三头蛇鞭,她此时手里有的只是拿来应急的替代品。可饶是如此,以失心女巫团之富有,年轻一代最被看好的女巫又怎么可能拿着柄普通的皮鞭?“啊!”惨叫声响起,那是鲁莽的鲨齿海妖试图用手拉住嘉伦的鞭子,可他没想到的是,随着女巫魔力的流入,长鞭的缝隙里伸出无数铁针!惨叫声很快就消失,那是因为这些铁针上早就被淬上了可怕的蛇毒,虽然量不多,但杀死被它刺中的前几个人还是非常简单的。嘉伦挥动着她的武器,几步冲到菲蒂斯的身边,典狱长现在的状态可不好,她的皮肤干瘪,原本美丽的面容渐渐失去光彩。 除开海拉是因为特殊原因,无法维持自己的外貌,往往意味着女巫的魔力耗损严重。她们是依赖魔法生存的物种,要是体内的魔力耗尽,可不会像人类巫师那般只是昏厥了事,大量的魔力消耗很可能会带来永久性的损伤,甚至,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汤锅的补给,因此丧命也不奇怪。嘉伦清楚这点,她也清楚此时让菲蒂斯停止魔力消耗也已来不及了,她现在所能做的,只有保护自己的母亲,竭尽一切保护自己的母亲,哪怕每一秒,她鞭子上的魔力都在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末端的魔力被拉成小块朝着远处的骸骨飘荡,“佩格!帮我!” “能听到你求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现在的样子我之后一定要和海拉好好说说!”小女巫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绿色的光芒比火把还要耀眼,那是佩格的长发在魔力的作用下形成的景象,“幸好和珂兰蒂学了这一招。”佩格低声说道,长发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朝着四周的海妖突刺过去,一些海妖及时反应躲开了她的攻击,但另一些注意力被嘉伦或者不远处的巨蛇吸引的家伙就没那么好运了。 绿色的发丝顺着鳞片的缝隙刺入柔软的血肉,在其中留下了一颗魔力形成的种子。这些种子在新鲜活力的催化下急速发芽,吞噬着宿主的一切来增强自己,绿色的嫩芽顶开鳞片,拨开骨头,从皮肤下破土而出!这场景诡异至极,因为尽管那些身上长出了嫩芽的海妖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些嫩芽还不会在短时间内杀死他们,除非他们的运气太糟直接被破坏了主要的脏器,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段痛苦而缓慢的时光。“她可没告诉我这一招这么吓人。”佩格略微皱起眉头,她不是珂兰蒂,没有荆棘魔女那样控制植物的能力,所以她只能将这些注入了魔力的种子快速催化,至于催化的效果和结果如何,佩格并不能保证。 不过这对于眼前的局势来说已经够了。佩格趁着其它海妖在那些被寄生的同类胡乱跑动和嚎叫的时候冲到了她的同伴们身边,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来得及看向那庞大的阴影。“我听说这片海域里曾经有一条可以吞食整艘船只的巨蛇,原来它在这里。”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攥住 围困三名女巫的海妖逐渐变少,其实嘉伦和佩格的手段远没有可是那上去那么有效,前者长鞭上的毒刺在耗尽了毒性后就不足以再造成致命的伤害,后者种入海妖体内的种子也因为深度问题在被种植者冷静下来后揪出。鲨齿们还是有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顶着些许的人员伤亡将三名女巫拿下。真正让他们无力处理三人的原因,是菲蒂斯放出的巨蛇。 蛇类本身就是众多物种中最擅长从黑暗中发起突袭的一员,它们生长在头部的感热器官能让它们无视视觉上的障碍准确的在无光的环境里找到自己的猎物和目标。相比之下,海妖本来在这方面并不逊色于他们的对手,只要在水中,他们也一样能通过感知水流的流动来代替视觉明了周遭的一切。只可惜,他们现在并不在水中,空气,对于海妖们来说既陌生,又危险。 “砰!”沉闷的响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那是巨蛇用它的尾巴抽打着试图从它背后靠近的敌人。蛇的躯体细长,但这不代表它不能应对多方向的敌人。没有多余的肢体意味着它全身的肌肉都十分发达而有力,不仅仅是嘴中的毒牙,它的尾部和强有力的中部一样可以作为致命的武器,当那些妄图从视线之外伤害它的人靠近的时候,蛇类会让人知道它简单的身体构造远比看上去实用的多。 当然,再怎么适用的身体构造也是以生存作为前提而演化出来的,除非是人为改造或是一直生存在某种极端的环境下,否则一般的生物是不会有为了抵抗数量远多于自己同时还具备协同作战能力的敌人而存在的结构。巨蛇也不例外,它在自然之中是当之无愧的杀手,可并不是一名熟练的保护者。现在为了完成主人交给自己的命令,巨蛇不得不蜷缩起身子,用这种方式来将费欧尼保护在内。老实说这个状态在对抗海妖时并不有利,在自然界中,蛇类蜷缩起来往往是为了对抗体型大于自己的敌人,让它们无处下口,而在和海妖交战的时候,蜷缩起的身体就成了最好的靶子,不断的受到攻击。坚硬的蛇鳞能够抵挡其中的大部分,可也有海妖或是发现了破绽,或是单纯的巧合,用自己的武器刺入了蛇鳞之下,让巨蛇不时发出一声低吼。 老实说,海妖们也不愿意和这样的对手作战。如果是在海中,他们自然有无数种方法对抗这种体型庞大的对手,可空气里的浮力不足以支持他们像在水中那样从多个方位进行攻击,一味的从同一个高度进攻往往迎来的是横扫而来的蛇尾或咆哮的蛇头。但他们不能退缩,因为巨蛇在保护了费欧尼的同时,也囚禁了倒在变形者身边的杰奎雅,在失去了族中的长者之后,女猎手就成了鲨齿的领导者和最后的希望,猎人们无法想象这位犹如鲨父之女的战士在战斗中倒下,更加无法接受她的死亡。所以即使拼到最后一人,他们也不会抛下女猎手。 战斗很快就发展成了绞肉机一般的局势,随着一波波的海妖被抛起,他们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一开始只是断了几根骨头的幸运儿在第二次负伤后就伤及了内脏,更有倒霉者被自己的肋骨插进了肺部或是其它重要器官。只不过他们比起被巨蛇一口咬住吞进肚中的同伴又幸运了一些。可反观巨蛇,原本发亮的蛇鳞已经大面积的被翻起,没有了保护的身躯更是血肉模糊。但这都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致命的是,巨蛇在吞下海妖的时候可没法细腻的去除他们的武器并且将他们挨个杀死,那些手持武器被吞入蛇腹的猎人在窒息之前仍然拼尽全力对柔软的内壁造成着破坏。这导致在蛇身的三分之一位置已经膨胀了起来,被吞下的海妖卡在了那里,形成了明显的肿块。 血气在弥漫,死伤的增多让这片不知多少年来都安静沉寂的空间热闹起来。大量还没有衰老就突然死亡的鲜活生命倒在湿润的沙土上,他们的血液被砂石吞咽干净,同时,一些颜色极淡的如烟雾状的东西则从他们的口鼻中缓缓飘出,在空中飘荡了片刻后朝着同一个方向聚集。那里,是洛萨倒地的位置。这些烟雾聚集在伯爵身体的周围,然后顺着他的伤口流入他的身体,被巨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海妖们根本无心关心这个理应已死之人的状态,也就没有看到洛萨身上的纹身像是活了一样开始扭动。 与此同时,三名女巫中的一个发现了些许异样,“不对劲!”佩格在用头发吓退了一个海妖后对背后的同伴说道。嘉伦甩动着长鞭,在一名海妖的手腕上留下刻骨铭心的伤口,“那里不对劲?是这些海妖的体力好的吓人吗?” 海妖的体力当然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嘉伦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她面对的对手数量远多于自己,那些海妖们完全可以在消耗了女巫的体力后退回同伴中间修整,精于团体狩猎的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血,他们的血。”状态糟糕的菲蒂斯挣扎着用虚弱的语气说道,她的提醒让两名年轻女巫开始关注到更多的信息。但佩格发现的异样并非如此,“血是一方面,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地面在抬高?” 抬高?嘉伦收回了长鞭,站定身形试图感受到佩格所说的异常。可在昏暗的环境中,她没办法彻底脱离战斗将注意力集中在双脚上面,即使只是短暂的停歇,海妖们就已经一拥而上冲了上来!嘉伦不得不再次出手,“他们想累死我们!”她的思路没错,虽然累死较为困难,可猎人确实打算削弱女巫的体力和精力,即使是魔法,也没法在精疲力尽的时候保证其功效。 不过女巫们很快就不必担心体力的问题了,因为一阵强烈的震动突然从脚下升起逼得所有人都伏下身子保持平衡。“怎么回事?”女巫和海妖都在问着这个话题。而很快,手持火把的海妖和更早就察觉到了异样的佩格就找到了震动的关键,他们发现,巨蛇的下方不知何时隆起了一座沙丘,在这阵震动中,那沙丘上的沙土被拨开,露出下面一只巨大的,干枯的手掌! “不!”作为巨蛇主人的菲蒂斯察觉到了手掌的目的,发出绝望的声音。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己驯养了多年的巨蛇,被这只大手一把攥住,任凭它如何挣扎也难以挣脱。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抛弃 场面进入了彻底的混乱,突然出现的大手将这场战斗带入了莫名的方向。海妖们茫然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东西,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为它帮忙解决了巨蛇而欢呼,还是应该发出惊恐的叫声。不过之前见过巨人的右手的女巫们就没有这样的纠结了,她们,尤其是近距离观察过右手的嘉伦,没有用多少时间就察觉到了那只攥住巨蛇的大手的真实身份,它是巨人的另一只手。 “汤锅啊,看看我们唤醒了什么。”巨蛇被抓,菲蒂斯体内的魔力不再流逝,她的面容逐渐恢复,可脸上的皱纹明显增多,神色也跟着变的憔悴。典狱长在嘉伦的搀扶下站起来,嘴里喃喃着目睹在幽暗火光中发生的可怕戏码。在巨人之手的紧握中,曾经一度横行这片海域的巨蛇不会比一只蚂蚁更加具有力量,它嘶吼挣扎,却被抬离地面,庞然的蛇身在从地下伸出的骨手面前犹如一个笑话。那足以将成年人拦腰撕碎的利齿,没法伤及历经无数岁月而不腐朽的骸骨;那足以绞碎岩石的肌肉,也不及骸骨外那一层薄薄的胶质皮肤有力。 蛇身上的血水流淌到巨人之手上,没来得及流下就被吸收,暗红色的血液渗入透明的皮肤,像是在给这些组织染色一样扩散。巨蛇挣扎着,但它的挣扎越来越弱,巨人的手掌逐渐缩紧,强硬的榨取着巨蛇体内的生命力量,就像盛夏时的孩子贪婪的扭动希望喝到瓶子里最后一滴清凉的液体。二者构成的画面血腥而又诡异,同时随着巨蛇的挣扎减弱,空洞中的声音也慢慢安静下来,渐渐的就只剩下大手收紧和鳞片,血肉,骨骼被捏碎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嘉伦发出不知是感叹还是疑问的话语。 “我们犯了错,而且是巨大的错误。”佩格的头发不再闪烁光芒,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早就没有人关注她们这三个女巫了。海妖们此时已经死的死逃的逃,即使剩下的海妖仍然没有崩溃,他们也不得不在这变故中放弃救回杰奎雅的打算。或许雷霆巨人是海妖的死敌的传说并不是虚言,他甚至还没有复苏就已经又一次掐断了一支海妖部族的生路。 “我们不该在这里战斗。他本来只能缓慢的收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但现在,他进食了,而且久违的第一餐就吃下了整整一条巨型海蛇。”长发的女巫皱着眉头说道,她能感觉到事情正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你们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吗?当他意识到吞噬其它生物可以让自己恢复的更快的时候,他会怎么对我们?我可不想被当成食物吃掉,我们得赶快找回洛,我是说狼蛛,死活都行,然后离开这里!” 嘉伦点点头,她同意佩格离开这里的提议,包括找回狼蛛的那部分,如果她们没法带着他活着回去,那么至少她们可以带着他的尸体或者遗物给网虫。至于费欧尼和壳人还有那些鲨齿海妖,那已经不是她们的能力范围内能考虑的事情了。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可我们怎么离开这里?那些海妖知道出去的另外一条路,但我们不知道!” “无意义的问题,亲爱的,你忘了我在女巫团中的职位。”菲蒂斯轻轻推开嘉伦,她已经控制住了自己体内躁动的魔力。典狱长略微沉吟了片刻,接着顺手从嘉伦的腰间抽出她的武器,“借我用一下,不会弄坏的。”长鞭,在黑暗中似乎有了无限的长度,它穿过空间瞬息从一名可怜的鲨齿海妖脖子后方出现,将他的颈部缠住,就像蜘蛛用丝线缠住它的猎物。女巫轻轻一拉,那名海妖就被带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后者对此作出反应,菲蒂斯就已经双手捧着对方的脸颊,与他四目相对,“看着我的眼睛,你这潮湿的鱼腩。” 想要从一个人的嘴里得到真话并不困难,即使他是一个海妖。当然,事情并不总是那么顺利,每个智慧生物的脑海中总会有一些不愿意被人窥探到的部分,想要知道这部分的信息对于施法者来说确实是较为困难的,他们所做的更多的是诱导被自己的魔法控制的目标说出所知道的事情,如果被控制者本能的抵触,那魔法往往也无法顺利奏效。好在,对于女巫来说,想要引导出一个知道明确细节的问题并不困难,尤其是精通于此道的菲蒂斯,只用了两三个不那么重要的问题绕开了海妖的警戒线,她就顺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沿着巨人的腿骨,我猜测是右腿的腿骨,我们会在膝盖的位置上找到通道。”菲蒂斯的语气平静,她似乎找回了自己的状态,“我们最好快一点,我的宠物看起来撑不了多久了。”一块蛇骨掉落到地上发出的声音似乎是在印证她的话,体型大到可以吞噬船只的巨蛇,此时已经几乎只剩下皮和骨头,刚刚的那块骨头就是从它皮肤上的破洞里掉出来的。 嘉伦和佩格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们朝着印象中洛萨被围攻的方向跑去,试图在混乱中找到后者的身体。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因为失去了火把的照明,即使是女巫也没法在纯粹的黑暗中看清东西。使用魔力视野或许是个可行的方法,但一来死人的身上并不会有魔力反应,他们在魔力视野中和石头没有区别,二来,随着巨人左手的出现以及它的活跃,女巫们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尸骨上有着某种力量才尝试将她们体内的魔力钩离身体,只有像菲蒂斯那样经验老道的女巫才敢于在这种环境中施法。 “你找到他了吗?”嘉伦希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周围已经越来越安静,这意味着巨蛇已经被吞噬殆尽,同时那些海妖们也跑的差不多了。基于这两点,女巫有把握如果巨人的左手还想吃点东西,她们会非常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没有,该死,他应该在这里的!”佩格有些恼怒的说道,她当然明白嘉伦在担心什么,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任谁也不会舒服。但她不能放弃,她清楚的知道洛萨的身份,他和网虫的关系,他和苍狮的关系,她不能放弃他。当初就不该把他牵扯进来!佩格的内心咆哮着。 “轰隆!”巨响,打断了女巫们的交流,某种巨大物体落到地上才会有的声势让她们意识到了事情的变化。不需要更多的信息她们也能猜到这响动意味着什么,巨人的左手,来找她们了。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嘉伦连说了好几个该死,但这都不足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她停止搜索,朝着佩格跑过去,“该走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没必要为了一个人类搭上自己!” 佩格还想争辩,可从远处接近的火光让她放弃了抵抗,那是菲蒂斯。典狱长不知道从哪里拿回了一根磷火火把,这对于她们来说至关重要。而菲蒂斯的靠近也说明,巨人的威胁已经近在咫尺,“姑娘们,我不管你们有没有收获,这里已经不欢迎我们了,该回家了!” 小女巫咬着嘴唇,被嘉伦半拉半拽的靠近菲蒂斯,三人朝着出口的方向,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背负 灰塔的黎明正文第一百五十五章背负好冷啊;不甘心;好渴啊;我还能战斗;好疼啊;我想回家;我想她;为什么会这样;我想他;好可怕啊;都是怒涛的错…… 各种声音,各种想法,混乱不堪,难以辨别。吵闹,吵闹到了极点!但什么都做不了,没法让这些声音安静下来,太痛苦了,就像是,就像是要被这些声音同化了一样,那些愤怒,惶恐,不甘,悲伤,那些包含在声音中的情绪和记忆,像是迎面猛冲过来的海浪,要将那站在岸边的可怜之人击倒,把他拖入混乱蒙昧的汪洋中去。就在他即将要消散于这纷乱的洪流中去的时候,一个比所有声音都要巨大,都要古老,都要沉寂的声音自深海之下响起,如同一只可以吞吐汪洋的巨兽劈开风浪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谁?”那巨兽说。 “狼蛛…不!我是洛萨黑山,黑山家族的继承者,苍狮的骑士,西格特陛下的养子,猎熊者的统帅,灰袍法师的友人,溪谷城的捍卫者!”于是海水退去了,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洛萨呆呆的站在没有了海水的海岸边,他刚刚不是故意要说出那一大串的头衔,但每一个头衔,对他来说都是一份责任和关联,正是这些责任和关联让他重新给了自己一个在这世界中的定位。 巨兽没有跟着海水退去,祂如亘古就存在的山峦一样耸立在洛萨的面前,那形体巨大无比却让人看不见任何的细节,好像巨兽本身吞噬了照到祂身上的光线一样。唯一可以让洛萨看到的,只有巨兽的一只眼睛,他见过这只眼睛,所以知道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什么。 “抱歉,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面。”洛萨抬起头,脸上带着苦笑看着对方,那巨兽的压迫感依然比他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强烈,可现在的黑山伯爵,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因为他的腹部和胸口,有着三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你看,事情变成这样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你等了那么多年找到了我,我却因为自己的盲目连三年的契约都没法达成。真的是,非常抱歉。” 黑色的巨兽略微摇晃了一下形体,用不知道从身体哪里发出的声音说道,“这一次,你真的死了。大部分的死者在抵达我所在之处时已经没有了思想,所以我其实对你们的死亡既陌生又熟悉,因此我很想知道,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洛萨略微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归宿之主和他之前见到的有一些不一样,至少在他的认识里,这个家伙不应该这么,嗯,活泼。现在的巨兽给他的感觉太亲切了,虽然他仍然不得见其真身,但从对话来说,比起不可知的存在,祂现在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人,尽管这个人再怎么神秘,但他至少还是自己的同类,可以进行沟通。 “敏锐的洞察力,洛萨黑山。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仍然是我,而你感觉到的不同之处在于,你我之间的阻碍已经消失了。之前我遇到你的时候,你的身体仍然在运转,用你们的话说,你还活着。因此,我不能直接和你进行交流。你的肉体像一座房子,站在房子外的我只能通过窗户和门缝窥视你的内心,所说的言语也是我在这种窥视下对你思考方式的拙劣模仿和拼凑。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你的躯体,我似乎不该在这里表现的太过雀跃,但它确实已经无法为你提供维系生命的条件。这就好像你的屋子的墙壁被破坏了,我和你之间就不再有任何阻碍,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变成任何一种你能够接受的形象,比如,你喜爱的异性或你的朋友,以及你的家人。” “是吗…”洛萨的语气里有些犹豫,他确实还想见见网虫,自己突然的死亡想必会给她不小的打击吧。以及,网虫腹中的孩子,洛萨想到这个小生命就会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但这微笑很快被苦涩的表情所取代,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缺少父母,因为他深知那种痛苦,而且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西格特国王来打醒他的孩子。可见到又能如何呢?他的话没法传达给真正的网虫,所谓的遗言只是一个将死者的自语和幻觉罢了。伯爵轻轻的摇了摇头,骑士不该沉溺于虚幻,哪怕现实再残酷,“还是不必了,谢谢。” “我尊重你的决定。”归宿之主用平和的声音说道,祂的声音和祂的形象给人强烈的反差感。 洛萨深吸了一口气,或者说,他凭着自己生时的习惯做出了一个吸气的动作,“所以,我死了。那么刚才那些家伙是怎么回事?每个死人都要听其他死人的唠叨吗?这可和海妖们说的永恒的平静差的有点多啊。我还以为死亡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巨兽发出一系列诡异的声音,伯爵不得不猜想那是祂的笑声,片刻后,笑声停止,归宿之主慢悠悠的说道,“是的,以生物的标准来说,你毫无疑问已经死了,你流了太多的血,身体脏器也受损严重。不过很遗憾,现在还不是你来到我身边的时候,你是我的代行者,洛萨黑山,这意味着,在你我的契约完成之前,你都得作为我的眼睛去看,作为我的耳朵去听。同时,也要作为我的替身,去背负。” 伯爵半张着嘴,思考着对方的话。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要背负什么东西,在海上的时候他就听费欧尼讲过,死在身上有海神之索的人身边,死者的灵魂会和其一同去往归宿。而他的身上何止是海神之索,那遍布全身的纹身说是海神之甲也没有问题,这么说来,刚刚他所听到的和感受到的那化为潮水的纷杂种种,都是在他身边死去的海妖!那些海妖的意识被吸附到了他的意识中,才造成了刚刚的情况。 “等等,你说我在契约完成之前还不能去你身边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死了!你还要我做什么?”洛萨对着巨兽大声说道,回答他的,是一连串诡异的笑声,以及遮蔽一切的黑暗。不过慢慢的,那黑暗清晰起来,变成了一些沙土的样子。 在已经满目疮痍的幽暗空间中,一具被抛下的尸体,缓缓的张开他的双手撑到地上,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靠着本能将自己的上半身支撑起来。他坐到地上,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双手向下伸到腹部,在那里,两个贯穿了身体的伤口已经不再滴血。好安静,洛萨在确认着自己身体状态的时候突然这么想到,为什么,我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呢?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行尸 对于洛萨来说,世界变的很奇怪。嗯,或许这么形容并不准确,因为伯爵此时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和他被海妖捅出三个窟窿之前没什么区别,这让他花了好几秒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的触觉和痛觉。先说痛觉,正常人如果身上有这种伤势,即便不死也会痛不欲生,可此时的洛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这相当不正常。而更不正常的是他的触觉,洛萨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当他用手抚摸地面的时候,他必须用很大的力气将手掌与沙土相互摩擦才能产生轻微的实感。这实在太怪异了,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不过是一些不真实的影像和声音。 不过,在这些音像之中有一个很快吸引了洛萨的注意。那是一只正在从地面下爬出来的大手,裸露在外的骨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完整的皮肤!伯爵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在没有任何光源的环境中看清这只大手的细节,但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因为他也看见了那只手里抓着的东西,费欧尼。可怜的海妖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巨人的大手裹挟其中,随着巨蛇的死亡,变形者惊讶的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手掌之中,他没法从这里跳下去,海妖的骨骼为了适应海底的环境远比人类的要脆弱,这意味着在这样的高度落下,即使是以最完美的姿势落地,他都会丧失行动的能力。 得去救他。洛萨迅速做出了判断,他站起身子,左脚无意中提到了某些东西,那是一柄战斧,他的战斧。伯爵理所当然的伸出手,想要碰触愚者的正义,但在他的手指接触到战斧的斧柄时,一种久违的感觉让他迅速的收回了手指,刺痛。洛萨略微皱了一下眉头,或者说他想象自己皱了一下眉头,他看着自己刚刚收回的右手,手指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可那种直达骨髓的疼痛绝对不会是幻觉。这让伯爵想到了起司曾经和他说过的,有关于猎巫刀这种铸造出来用于对抗施法者的武器的特点,它抵触所有魔法和类似的力量。 但灰袍同时也和他解释过,猎巫刀的这种抵触是有一定弹性的,举例来说,在鼠人瘟疫期间,起司和其他施法者就曾经对手持猎巫刀的洛萨施展魔法让他获得本不具备的能力和精力。善意的弱效法术,在猎巫刀的识别中是可以被允许的。而会让自己的武器对自己表现出敌意,伯爵明白这和外来的魔法无关,问题出现在他身上,此时的自己,恐怕已经变成了非人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洛萨曾经遇到过,那是在苍狮王都时的事情,他和同伴们当时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才将其杀死,那种存在被灰袍巫师称之为巫妖。而在普通人的眼里,它们或者说他们则被称为行走的亡魂,不甘被埋葬的躯体,行尸。在各地的传说和故事里从来不乏行尸的身影,只不过大部分行尸被描述为没有理智的怪物,活动的骨架,与之相对的,就是仍然保有意识却没有肉体的鬼魂和幽灵。 洛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该被分进哪一类,他仍然可以思考,记忆完好无损,思想也没有变的邪恶。这似乎符合巫妖的特性,但要说他是巫妖,伯爵又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一丝一毫可以与记忆中的那个不死施法者类似的能量,他只是,没有死去而已。这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而现在不是该纠结于此的时候。费欧尼还需要他的帮助呢。 伯爵咬了咬牙,将右手再次伸向战斧,这一次,当疼痛袭来的时候他没有松开自己的武器,而是死死的抓紧了它。疼,钻心的疼,如果可以,洛萨早就叫出声了,但他现在的喉咙里没有空气在流动,也就无从震动自己的声带。手,握着战斧,疼痛,渐渐平息了下去,像是终于认出了自己长久离家的家人,愚者的正义再次接纳了洛萨。这就对了,老伙计,不管你怎么看我,我还没放弃人类这个身份呢。 “哇啊!”海妖的叫声从远处传来,那是因为巨人的大手似乎正打算倒扣过来,好去搜索更多的血食。洛萨见状没有再犹豫,右手提着战斧,朝着费欧尼的方向跑了过去。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力量似乎大了很多,武器在手中的重量好似木质的一样,而且当他奔跑起来之后,他的双腿也异常的轻灵,没有了之前的疲劳。现在的洛萨,甚至有一种自己可以永远这么奔跑下去的错觉。 不过,他的速度确实有了提升倒是真的,没用多少时间他就已经来到了巨人的左手之下,面对着犹如塔楼般粗细的手臂。洛萨抬起头,对自己和费欧尼之间的高低差有些不安,可事已至此,想要救出海妖已经没有了其它的方法,他只能期望自己的身体真的像他所感受到的那样不知疲倦。抱着这样的决心,洛萨开始了他的攀登之旅。 巨人的身体并不难爬,那些皮肤上的纹路对于洛萨来说是绝好的落脚点,而即使前方没有可供使用的凸出部分,他手中的战斧也可以立刻创造出一个。当然,伯爵用战斧创造出的伤口对于他来说已经深到足以探入一只手,但对于巨人来说,这种程度的损伤连他的皮肤都没有割破,甚至难以感到疼痛。饶是如此,攀登上巨人的手臂也不亚于从外墙爬上一座高塔,若不是洛萨现在的肌肉已经没有了疲劳的概念,他还真不一定能在这种状态中完成这项任务。而当他终于登上巨人的手掌时,迎接他的却是迎面一脚! “你是谁?”听得出来,费欧尼在这片黑暗而且混乱的环境中没有认出洛萨,他只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所以本能的做出了试探性的攻击。洛萨轻松躲过了海妖的攻击,一个翻身登上了手掌,他想要和费欧尼表明身份,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说出话来,最多就是些奇怪的声音,那是他主动吸气后吐出时和喉咙摩擦发出的类似呼噜的响动。 “洛萨?是你吗?”变形者从来者模糊的黑影,主要是那把标志性的战斧上做出自己的推测。洛萨挥了挥武器,算是回应费欧尼。然而还不等海妖松一口气,巨人的手掌就猛烈的颤抖起来,它要翻过来了! 伯爵没有再犹豫,他猛地冲向费欧尼,途中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不过他没有在意,径直冲到同伴身边,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后者的手臂。“你要干什…”费欧尼的话说到一边,身子已经被巨力强行拉离了地面,这股力量让变形者不得不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洛萨。可是另一方面,近距离的接触让海妖在这个人影上找到了更多可以确信的证据。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他们两人已经冲到了巨人左手的中指旁边。 洛萨没有停顿,右手高高举起,用手中的战斧对着眼前的手指奋力砍下!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砍断 没有呼吸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其实挺难描述的,因为正常人都不会有这种感受也就更加不会感同身受。诚然,个人的生活中或多或少的都会有憋气的体验,但憋气和真正的没有呼吸也不需要去呼吸是完全不同的。洛萨现在就在切身体会这其中的区别,首当其中的就是,此时的伯爵在挥舞武器和肢体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怎么发力。呼吸和发力,这两者听起来没有什么关联,然而所有经受过武器和格斗训练的人都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回事,作为人,在使用肌肉的时候最重要的东西有两个,那就是呼吸和立足点。 立足点的存在是力产生的基本,肌肉是没法自己发力的,即使我们使用身体的一部分肌肉,比如手臂,也需要像肩膀这样不变的发力点来提供最初的力量。至于呼吸,那可能是比立足点更加重要的东西,这从跑步之类的运动上就可以知道,呼吸所提供的不仅仅是人体所需要的氧气,同时每一次吸气和呼气之间更是肌肉和内脏相互协调的信号。老练的战士都有着自己的呼吸习惯,这就和他们的招式一样。 但现在的洛萨彻底丧失了呼吸的能力,这种情况的直接结果,就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对着巨人的手指挥砍时用了多大的力量。当战斧的斧刃完全的没入那新生的皮肤时,洛萨才觉得自己可能闯祸了。他本来只是想用轻微的疼痛让巨人伸开他的手指,这样他和费欧尼就能趁机利用手指的角度减少和地面的距离。但他刚刚的一击,比起轻微的刺痛,恐怕更像是要切掉巨人的手指一样! “你干了什么?”被洛萨抓住的变形者没有看清他的举动,但是从手掌上更加强烈的晃动来看,黑山伯爵显然是让巨人的手注意到了他们。但即使洛萨想要回答,他也无法说话,面对开始飞速聚拢起来,想要将掌心里的东西捏死的手指,洛萨果断的做出了下一步的行动。既然事已至此,那他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砍下巨人的手指! 战斧抬起又落下,强烈的疼痛让巨人的手掌已经彻底放弃了合拢,它疯狂的甩动着,试图将伤害自己的东西抛飞出去。可伯爵只是用他的战斧死死的勾住巨人的指骨,任凭怎样晃动,都可以凭着超出人类的力量让两人留在手掌上。巨人的手指并不细,中指更是相当于一棵需要五六人和抱的大树那般粗。但在洛萨这一系列的大力挥砍之下,这棵大树已经到了被砍断的边缘。 大概就在费欧尼快要把自己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的时候,大树还是倒下了。巨人的骨骼远比他的皮肉结实的多,那可是可以历经如此漫长的岁月而不腐败的东西。然而,被一名不知疲倦且力大无比的战士挥动的猎巫刀还是完成了时间都没有完成的壮举,巨人左手的中指,被连根斩断!洛萨也趁着那手指掉落的瞬间,拉着海妖踩在了上面。 “轰隆!”沉闷的落地声在黑暗的空间中响起,有了一根手指作为缓冲,洛萨和费欧尼的状态都比想象的要好得多。尤其是洛萨下落的冲击力在他感觉起来毫无影响,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完全可以直接从巨人的手掌上跳下来而毫发无伤。当然,伯爵脑中的理智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即使他不会疼痛也不在乎内脏,光是那可怕的力量就足以让他的骨头失去作用。 “哦,这一定是我最近这段时间里干过最疯狂的事。”费欧尼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着那个因为肢体受伤而扭动的巨大黑影,他实在是难以想象洛萨竟然在被三根长矛刺穿的情况下还没有死去,并且还砍断了巨人的手指,要知道,在雷霆巨人活着的时候,那些被各个海妖族群视若珍宝的神兵利器都不足以真正伤害到那恐怖巨人的躯体。即使现在巨人只有一只左手完整,洛萨的所为也足以被载入史册。 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伯爵随手将战斧插回腰上,两只手一起举起了海妖,在费欧尼的惊呼声中朝着他印象里女巫们离开的方向跑去。虽然,他并没有真的看到女巫离开,而在这片空间里除了巨人的骨骸之外也就没有了任何可以作为参照物的东西。 “洛萨,我觉得我们可以停下了。”费欧尼在他们跑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开口说道。如果有人看到此时他的眼睛的话,会发现海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相反,他眼中的忧色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是因为,费欧尼不确定这个将自己救下来的人是谁。从身形,武器和表现出的善意来看,这人理所当然是洛萨。但洛萨是一个人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类,他不应该,也不可能拥有如此强悍的生命力和体力,更加不可能,在做完了如此多的壮举后,连呼吸都没有变化。而且,现在托着他的这两只手,像死尸一样冰冷。 基于这种怀疑,费欧尼使用了洛萨这个称呼,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伯爵告诉他的,后来在失心湾和女巫面前,海妖都是顺应形势叫洛萨为狼蛛。他当然明白一个名字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费欧尼还是想尽可能的确认这个人的身份,哪怕是为了安慰自己。 脚步,停了下来,海妖稍微放心了一点。接着,那两只冰冷的手也松开,让费欧尼自己站在沙土上。“所以,你的喉咙受伤了?”二人的身边没有任何光源,海妖的双眼并不能在这种环境下起作用。他只能靠其它感官来感知这片黑暗。 洛萨现在的心理相当复杂,面对同伴的提问,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现状,尤其是在无法说话的情况下。他很害怕当费欧尼察觉到自己在和一具行尸说话后会做出的反应,所以伯爵并不打算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正好海妖已经给出了一个理由,他赶紧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同意。却殊不知,这只会加重费欧尼的怀疑,因为,一个正常人类,是怎么在连海妖都无法辨认的黑暗中准确的拍到他的肩膀的呢?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费欧尼的呢喃 洛萨和费欧尼一前一后的走在这似乎无尽的黑暗中,各自怀揣着心思。洛萨仍然在适应着他身体的改变以及思考着这些改变将会带来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可以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也许是三年之后和归宿之主的契约完成的那天,也许是下一次阳光直射到他身上的时候。不过好消息是如果他还有三年的时间的话,那他就有机会将网虫和他们的孩子送回苍狮,不论是马库斯还是起司,自己的妻子和子嗣都可以受到足够好的照顾,这样对他来说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对于费欧尼来说,事情却并非如此。首先,他对走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没有任何的信任,不论他是谁,他和自己所认识的洛萨一定有着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这个区别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总会知道的。其次,就是鲨齿氏族的问题,在他和杰奎雅战斗的时候,女猎手和她的族人都表现出了不正常的状态,那和费欧尼所认识的鲨齿有着太大的差别。一定有什么事情,多半是极为恐怖的事情降临到了他们头上,把这群骄傲的猎人变成了疯子。令他担忧的是,他害怕这件事会和怒涛氏族有关,因为他从女猎手的话里听到了族人这个词汇,费欧尼是从怒涛氏族长大的,他在鲨齿的海妖眼中仍然是烈涛的一员。 对于烈涛氏族,费欧尼的心里怀着复杂的情感。在他年幼的时候,怒涛收留了他,并且教授了他知识,甚至曾经一度愿意让他成为侍奉潮汐女士的战士。但他拒绝了,甚至因此离开了部族。当然,这其中有着更复杂的原因,可变形者是懂得自己欠了烈涛多大一笔债的,即使是在作为流亡者的途中,他也会尽力用自己的学识和见闻为部族争取些许的利益。他真的不希望自己曾经的族人做出某些肮脏的行径。 不过烈涛的事也不是迫在眉睫,在这两件事之外,海妖知道什么才是他现在真正应该关心的,雷霆巨人。这位在海妖传说中不折不扣的天灾正在苏醒,这本来不是一件值得着急的事情,巨人的苏醒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女巫和鲨齿的战斗却为那个可怕的巨人提供了加快复苏的契机。费欧尼不知道在吞噬了那只巨蛇和其它死于这场战斗的鲨齿海妖后巨人的苏醒会加快多少,但这毫无疑问是个警告。 “我们得快些找路出去,这么耗下去我们迟早会死在这里。”费欧尼的语气虚弱,那是因为他和杰奎雅的战斗让他几近死亡。但即使如此,这名海妖仍然凭着毅力行走着,这得感谢那一个月地狱般的生活带给他在空气环境中更强的恢复能力。 洛萨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这名同伴,不同于海妖,现在的伯爵能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每一片鳞片。他知道费欧尼伤的有多重,也知道为什么费欧尼即使伤的这么严重,却还是没有接受他的搀扶。自己这位敏锐的朋友察觉到了某些细微的东西。洛萨想到这里有些沮丧,被亲近的人不信任是一件很令人难受的事情,尤其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办法解释。这又让他想到等到回到失心湾之后,他该怎么和网虫解释身上的这三个洞口,以及冰冷的身体和不再起伏的胸膛。他们还说死了就能没有烦恼。伯爵想着摇了摇头。 海妖可不知道现在的洛萨在想什么,通过脚步声,他能知道后者已经停了下来,这让他下意识的略微弓起身子,做出防御的姿势。不过当费欧尼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他立刻改变了站姿,脸上露出苦笑。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即使不是他熟悉的洛萨,至少也没有害他不是吗?于是海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将手伸出去,几秒之后,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了他。 “抱歉,我刚才有些急躁了。你一定也想要离开这里。”变形者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不过我想我们应该是迷路了。如果我们的方向正确,那些女士至少会给我们留下些标记,那对她们来说不是难事对吗?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刚才那种场面我们慌不择路走错了方向也是理所当然。啊,自言自语的感觉真的不好,尤其是你眼前还有一个人的时候。” 洛萨笑了,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费欧尼的肩膀表示理解,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他握着的那只海妖手掌打开,用手指在上面划动了起来。他在尝试着用文字和费欧尼交流。只不过,伯爵忘记了一件事,费欧尼虽然是海妖中的博学者,但他对于人类社会的了解也多数来自于窃听和沉船,他所能接触到的多数是失心湾的普通居民,而这些居民和水手,大都不会写字。 “聪明的尝试,不过别费劲了我的朋友。我不懂你们的文字。”费欧尼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猜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人们总说知识在用的时候才嫌不够吧。我们还是继续朝前走吧,即使方向不对这里总归还是会有个头的对吧,贴着墙壁走找到出口的概率会大一些。” 洛萨用手指在费欧尼手掌上轻点了一下表示同意,然后他靠到转过身,拉着海妖的手,示意他爬上自己的后背。变形者犹豫了片刻,还是爬了上去,他的体力实在是不行了,身上的伤口在没有营养补充的情况下也难以愈合,若是让他自己走下去,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死在路上。而即使有洛萨背着,他也只是再多支撑一段距离。 “你的身体可真凉啊,”费欧尼在一段时间之后突然说道,他的声音相当疲惫,声音也小的可怜,若不是他的头就搭在洛萨的肩膀上的话恐怕都没法听清。洛萨熟悉这种呢喃,那些伤势过重的将死之人总会这样,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人已经不是在和某个特定的对象交谈了,他们说话的对象更像是一个自己臆想出来的不存在的东西,有些人把它称之为死神。 呢喃继续着,“真凉啊,像祭坛边上的海水一样。说起来,她的身上也是这么凉,不过只有鳞片而已,她的身体还是…我在说什么啊,真是,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没和我走吧…好久没有再见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好,咳咳…呜,我大概要死了吧,也好,归宿,真的存在吗…” 洛萨想要流泪,但他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想哭的时候却不能哭,这是何其的悲哀啊。费欧尼的呼吸,逐渐变的虚弱,越来越弱…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变质 伯爵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他不想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自己的背上,所以他希望能够在前方找到一些可以延续费欧尼性命的东西。但这是何其的无望,由巨人尸体化成的空间内几乎只剩下满地的沙土和硕大的白骨,哪里有什么可以派上用场的物品呢?急躁,让洛萨陷入了某种异常的状态里,若是普通人,他的想法得不到达成最多只会短暂的陷入愤怒和悲伤,当然这段时间会因人而异。但对于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洛萨来说,某种强烈的情感很有可能成为巨大的执念,逼迫他去做出一些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 快步渐渐变成了奔跑,在没有了疲惫和饮食的限制之后,洛萨不知道自己可以跑的多快,多远。此时的他也顾不上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只知道自己要找到可以维系费欧尼生命的东西,如果前方没有,那就继续向前。在这样病态的执念影响下,洛萨逐渐迷失在这片空间里,他没有去记忆沿途看到的骸骨,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巨人身体的哪一个部分,至于壳人们画出的盐线,更是被洛萨所无视。 于是黑暗中的原住民发现了他。那些由巨人骨髓化成的丑陋蟾蜍状怪物察觉到了有人在它们的身边快速奔跑。而它们可不像壳人那样随和。“啊!”用声带怪叫着,一只蟾蜍怪从黑暗中朝着洛萨发起了袭击,它发达的脚步让它轻易的一跃而起,跳到了人类双眼难以看到的高度。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在黑暗中面对这样的对手,那他一定会十分狼狈,因为作为人类的战斗常识会让他本能的将对手的攻击范围和自己划等号,可是这样一来,他就错过了这些怪物真正的进攻路线。不过,洛萨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愚者的正义,这柄曾经名为赫恩之手被当成苍狮王国处刑贵族专用武器的战斧,在洛萨手中展现出了它真正的姿态,一柄通体金色,雕刻着一只口衔斧刃的雄狮的猎巫刀。而为了在失心湾掩饰这柄过于夺目的武器,灰袍法师在洛萨出发之前用魔法和其它手段为它镀上了一层伪装,将其上的雕刻改成了更加贴合沿海风格的巨型章鱼,颜色也从黄金变成了黯淡的铁灰色。可饶是如此,猎巫刀的本质以及它与洛萨之间的联系从未受到过影响,每当伯爵对抗那些具有魔力的敌人时,战斧上还是会隐隐闪动起淡金色的光芒。 但这次不同。当洛萨又一次习惯性的抽出他的武器,挥动它来作战的时候,这柄猎巫刀变的死气沉沉。这反应和伯爵刚刚复苏时的剧烈抗拒形成了明显的对比。洛萨沉着的使用着他的战斧,在背上仍然背着同伴的情况下躲开蟾蜍怪的攻击并一斧头砍掉了它的脑袋。可那感觉不对,现在他挥舞战斧时就像在挥舞一根没有经过精细锻造的铁棍,虽然手感,份量都被使用者了如指掌,但它和使用者之间没有联系。这感觉比当初刚刚得到战斧的时候还要糟糕,它加剧了洛萨心中的那份不悦。 更多的怪物扑来,伯爵却没有选择逃避,内心的躁动让他投身于战斗,以此来消减心中的痛苦。很多时候,这些蟾蜍怪物都是棘手的敌人,它们体表的粘液可以减少武器造成的破坏,带着倒刺的手脚能够划伤皮肉并剥下受害人身上的铠甲,更别提它们嘴里那黏腻细长的舌头了。当复数的蟾蜍怪一起攻击的时候,即使是嘉伦这样受过战斗训练的女巫都会在错不及防间沦陷。甚至当时小队初入这里,也被蟾蜍怪的浪潮逼得只能狼狈逃窜,最终在慌乱应战中弄塌了巨人的脊椎骨。 然而此时以非彼时,即使手中的武器只是一根铁棍,它也是有着可以切开怪物肉体的利刃,这对于现在的洛萨来说便已足够。一名不知疲倦而又武艺高超同时满心愤怒的战士可以有多可怕?恐怕很多人都无法了解这件事,因为大部分不知疲倦的人都是不死者,而他们往往不会喜欢近身肉搏,只有极少数得到了神话中那些可以赐予凡人无尽精力神器的英雄可以有此壮举。但那些英雄们绝不总是满心愤怒,至少他们的愤怒还是凡人的愤怒,而此时燃烧在洛萨破洞的胸膛里的愤怒,已经前所未有的扭曲和怪异。 出招,收招,洛萨从未有过这么畅快淋漓的战斗,尽管背上背着人,可他不再需要思考自己的体力消耗和身上的伤势,反正他的伤势已经如此严重,再骇人一些又有何妨?而蟾蜍怪们缺少能够致人骨折的强力攻击也是它们没法和伯爵抗衡的主要原因,它们那些倒刺和腐蚀性粘液可以让生者感到痛苦和恐惧,却不能让不死者止步。黑暗中的惨叫声和肉体被砍断的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可渐渐的,在不断地杀死蟾蜍怪的过程中,洛萨察觉到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他背上的费欧尼。按理来说,被人背着参加这样强度的战斗,即使是变形者顽强的生命力,也该油尽灯枯回归归宿的怀抱才对。事实却是,费欧尼的生命在洛萨不断地杀戮中逐渐稳定了下来。这件事情听起来不可思议,不过并不是不可能,壳人和蟾蜍怪物虽然都是巨人身体的一部分所化,但单是堆叠物质可没法诞生出新的生命,生命的产生有着它自己神秘而奇妙的契机。 至于催化了这两个物种的契机,就是雷霆巨人本身的生命力。也因此,每当洛萨杀死一只蟾蜍怪,它的身体里就会逸散出少量的生命气息,这些生命气息极为微弱,难堪大用,可架不住伯爵现在完全就是一台杀戮机器,积少成多之下,它们被费欧尼吸入体内,缓解了生命垂危的伤势。当然洛萨可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这件事,但他已经知道,杀戮,可以拯救朋友的性命,这就足够了。 而第二件事,就是关于蟾蜍怪的了。在几次和这种东西的交战中,不论是女巫还是洛萨都没有真正意义上战胜过它们,所以对于这些家伙的特性,众人知之甚少。现在,凭着可以在黑暗中肆意睹物的能力以及比生时更加敏锐的洞察力,洛萨察觉到了这些怪物的一个特点,它们异常的顽强。在战斗中洛萨不止一次的看到,那些被他砍断了肢体甚至头颅的蟾蜍怪尝试将自己掉落的肢体拼回身上,这种举动在人类看来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可就在伯爵的眼前,他目睹了不止一次,这些怪物就这么以这种近乎胡闹的方式避免了死亡!甚至,在较短的时间内恢复了作战能力。这逼迫着洛萨不得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多次的劈砍它们的身体,才能真正杀死这些怪物。 纠缠不清的东西。洛萨不可抑制的如此想到,他渴望找到一处要害,或者一种方式,可以一劳永逸的将难缠的对手直接杀死。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洛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些附在他皮肤上的诡异刺青在这种念头下开始了变形,他右臂上的刺青中逐渐诞生出了类似箭头的图案,这些图案一只延伸到他的右手手掌上,延伸到他握着武器的接口处。 一股令人不适的暗褐色光芒,慢慢的,慢慢的在被伪装成巨型章鱼的战斧雕刻的眼睛里被点亮。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悬浮之物 ,最快更新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可能是由于注意力的问题,洛萨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手中武器的变化。在伯爵的感觉中,他只是像之前一直做的那样使用他的战斧,而令他欣慰的是,似乎那些蟾蜍怪物的生命力也不是无限的,很多怪物在再次被他劈倒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直接化为了一滩粘稠的液体。洛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现在这些怪物的数量优势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 从被袭击以来第一次,怪物们开始了畏惧,它们似乎察觉到了洛萨的变化,这些蟾蜍在见识到了同类的下场后开始瑟缩不前。这种表现无疑是对洛萨的鼓励。现在你们也知道怕了对吗?伯爵的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他手中的战斧上沾满了怪物的体液却丝毫不减锋利的程度。于是情况调转了过来,洛萨反而开始追赶这些蟾蜍怪,而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这样的追逐战中展现出了多么离奇的速度和力量以及在心脏仍然跳动时无法企及的技巧。被那把要命的斧子砍到的蟾蜍怪应声倒地,一个接一个在沙地上留下大滩大滩的残骸。 这样的追逐在蟾蜍怪们终于意识到集体行动只是在慢性自杀后才稍微减速,怪物们四散奔逃,希望逃离身后那个恐怖的存在。这些简单生物的原始本能指引它们朝着自己潜意识中认为最安全的地方靠近,也就是它们出生的地方,巨人的骸骨。不过这些怪物中的大部分注定要失望了,因为前方已经不再是它们原本所熟悉的样子,一场灾难性的塌方让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样。 洛萨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双手低垂,战斧的斧刃朝向身后,任那些仓皇的蟾蜍在大量的骨骸和碎渣中东躲西藏然后消失无踪。它们本来就是骨髓,现在重新躲回骨头里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伯爵之所以停止杀戮,也不是因为他对这些东西抱有一丝一毫的仁慈。真正让他停下来的,是这些骨骸崩塌时的记忆。那些发生在不久前的记忆让洛萨想起他正在那里,以及他的背后背着的人。 费欧尼晕了过去,这是个好消息,至少他还是活着的。不过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改变了存在的方式吧,洛萨现在有一种隐晦却真实的感觉,他的海妖朋友的生命仍然在流逝着。那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个向外滴水的不透明容器,它滴落的速度很慢,每次滴落的量也不大,但正是因此谁都无法靠观察出水量来推测其中的剩余的液体,也就不知道到底那一滴水会成为最后一滴。 必须找到方法将这个容器补好。洛萨这么想到。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知道了杀死那些蟾蜍怪可以缓解费欧尼的伤势,但单靠杀那些丑陋的东西的效率太低了。伯爵虽然没有计数,可他相信自己这一路砍过来杀死的怪物数量应该也有几十只,如果这样的数量都没法让变形者的身体维持住,那接下来单独去狩猎怪物的效果只会更糟。等一下,如果杀死蟾蜍可以起到效果,那么同样是由巨人能量衍生出的壳人呢?他们会不会好一些…不,这是不对的,壳人和这些怪物不一样!洛萨用力的甩了两下脑袋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赶出去。 伯爵现在找回了自己的思考能力,这让他开始反思自己刚刚的所为和所想。他回头看去,遍地的粘液痕迹证明了他的战功,或者残暴。洛萨的表情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任由负面情感支配自己的行动,他还记得西格特教导他的第一课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且,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居然想过要对壳人们不利的想法,对无辜者挥动武器,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他所信奉的骑士精神都不会允许。 我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洛萨重新背起费欧尼,心中想到,接着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肋骨下的伤口。当然了,我的身上有三个洞,而我现在还活蹦乱跳,我当然出了问题。伯爵自嘲的笑了笑,想要用现在这个僵硬的身体做出笑容不是件容易的事。洛萨不再停留,他必须在这股悲伤彻底吞没自己之前找到些别的东西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最好还能救下费欧尼的命。 伯爵的面前骸骨遍地,巨人崩碎的脊椎和肋骨造成的影响远远超出了洛萨的想象,不过这些骨头大体还是保持着完整的外形,只是在彼此的连接中脱离了出来散落各处。希望重组这些骨头可以抵消巨人吞掉菲蒂斯的大蛇所节省的时间。洛萨这么想到。他走近离自己最近的那块骨头,从外形上来看这应该是一节脊椎骨,光滑的骨质外壁看起来像是大理石一样具有美感。还没有长出皮肤,好兆头。 但巨人的骨头再漂亮也不能治疗海妖的伤势,无奈之下,黑山伯爵只能选择继续前进,很快,他就迷失在了这些骨头之中。这种迷失来自于巨大骸骨之间错乱的堆砌,当洛萨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抬头四周全是白骨的窘境。如果是之前,落入这样的境地对于伯爵来说几乎就是死局,只能靠着运气在黑暗中摸索出路。可现在,拥有在黑暗中视物能力的洛萨只需要爬上附近的骨头,就能从上方看清周围的形势。这点高度对于不久前才攀登上巨人手掌的他来说不成问题。而真正成问题的,是洛萨登上高处后看到的东西。 那看起来,好像是一颗心脏。站在一根插在地上的巨人肋骨顶端的洛萨穷尽目力,希望能看清更多的细节。在他视线所延伸出的远方的黑暗中,一个巨大的物体在所有骨骸的上方安静的悬浮着。不过洛萨还看到那悬浮物的顶部似乎有条线向上隐没于视野之外,看样子可能直接连接着这个洞穴的顶端。那到底是什么?洛萨并不能肯定,他第一眼认为那东西是心脏纯粹是出于一种直觉判断,可它若真的是心脏,为什么会垂吊在半空中,又为什么,没有跳动呢?疑惑,爬上了洛萨的肩膀。 伯爵沉默了几秒,再次检查了一下费欧尼的状况,海妖撑不了太久了。那么,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了不是吗?不论那东西是什么,它总归是一个比在骨头中盲目寻找更好的目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饥饿的猫 想要让绮莉恢复原状很简单,只需要一个步骤就可以完成,将挂着寒铁护身符的项链套到她的头上。这其实也是海拉来找网虫帮忙的原因之一,女巫在拘禁伯爵和女佣兵期间曾经清点过他们的随身物品,其中洛萨的猎巫刀和网虫的护身符都曾经让海拉和嘉伦感到惊讶。要不是佩格阻拦,她们甚至可能把这两样东西上报给其他年长的女巫。毕竟对于施法者来说,能够抵挡魔力的寒铁和能够更进一步无视护身魔咒直接伤害她们的猎巫刀都是违禁品中的违禁品。现在想想幸亏她们没有这么做,这种物品一旦上交,再想要拿回来就难了。 可话虽如此,想要绮莉乖乖的将寒铁戴到身上并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早在苍狮的时候咒鸦,起司的灰袍同门,就曾经以这种方式让她诈死骗过了库伊拉并最终杀死了那名资深女巫。因此绮莉一定对这枚寒铁护身符有着相当清晰的记忆,在这样的基础上再想让她戴上这东西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至于对护身符进行伪装,且不说寒铁本身抗拒所有的伪装魔法,就是用非魔法的方式进行了伪装,以绮莉天生的魔眼只需要随意一瞥就足以看穿护身符的本质。因此最稳妥的方法,还是先将她制服,再套上项链。 所以摆在海拉和网虫面前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制服绮莉。这首先要做的,就是将绮莉引出女巫们的聚集地。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绮莉在外表和对外身份上仍然是库伊拉,在这种前提下想要直接在聚集地内抓住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女巫之间是禁止内斗的,虽然没有人严格的执行这条规则,可以库伊拉的资历,她很有可能在女巫团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盟友,若是被她们发现海拉的计划,她们就可以借着这条规则来进行干预。要想避开这些人的耳目,就只能在库伊拉的私人房间中动手,但那难度恐怕不会亚于在万军中直取将军首级。 “因此,我们需要演一出戏,把库伊拉女士从聚集地里引出来。”失心湾南面的房子里,海拉对坐在房间中的其他人说道。 “先声明,我不认识什么库伊拉女士,我也不想再和你们这些女巫扯上什么关系。”山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见识到了地下室中的东西后,这个情报贩子已经没有了任何想要在这次交易中赚上一笔的想法,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栋建筑物,然后再也不要看到这里的任何一张面孔,“我是和狼蛛,还有你,海拉小姐,我确实和你们有所约定。但请你见谅,我只是个普通人,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想满足一下我可怜的好奇心,最好再捞上一笔小钱。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反正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但我被吓坏了,你看,不论是这个大块头,还是这个眼睛里能冒出剑的小子,还是,还是你们关在地下的东西,哦,大洋诸神啊,我没法再继续下去。我退出。” “你以为你说句退出就能走了吗?”赛赫从椅子上跳起来,他身边的守门人也伸手拿起了靠在墙边的长枪,大有要上去给山猫一下子的样子。不过,还不等他们两个再做出其他的事情,海拉就已经伸手让他们冷静下来。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山猫先生。”墓穴之女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你的表现已经算得上是优秀了。至少你有勇气直接跟我说明你的想法,而不是偷偷溜走或是在关键时刻逃跑。这很好,足以证明狼蛛找你来是对的,作为一名商人,你懂的保护自己的客人,这种品质在失心湾可并不多见。不过,在你真的离开这栋屋子之前,我还是希望你再听听我接下来说的话。” 山猫的眼睛眯了一下,他没有再尝试向前走一步,因为在海拉的话里,没有说到任何允许他离开的话语。其实情报贩子当然知道自己上了一艘怎样的船,也知道女巫不是个好说话的雇主。他提出离开,有两个考虑,第一,就是他想要试试海拉的脾气。狼蛛还没有回来,这件事让山猫感到焦虑,作为他和海拉之间的媒介,狼蛛的存在可以让女巫不至于将怒火撒到他的身上。可现在,这个媒介消失了,因此他就必须看清墓穴之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至少要摸清她的脾气秉性以防不测。 第二,则是情报贩子更深一步的测试,他在测试自己能在女巫接下来的计划中起到的作用和不可代替性。如果女巫选择直接威胁他留下,那他当然也不敢离开。而那么就说明他在接下来的任务里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不需要女巫放下身价来拉拢。但这对于山猫来说倒是好事,因为他已经见识到了赛赫和山怪的本事,有着两个人在,他这个小角色就不需要去冒太多险。真正让他不安心的,反而是现在海拉的态度,她对自己太礼貌了。这可能是因为她的性格,但山猫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他在女巫计划中的位置。 事情,有些不好办啊。情报贩子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卷进女巫的事情里,如果只是外围,那他还有可能收获一笔奖赏全身而退,可要是再深入一些,恐怕就会被汹涌的旋涡吞噬的一点渣滓都留不下来。这道理自己是知道的,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自己,这么兴奋呢?苦笑,渐渐变成了更复杂的笑容。山猫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本质上来说,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只有两个字,刺激。 他在追寻着那种能让人热血沸腾或手脚冰凉的刺激。这对于那些出生在和平国度的人来说,或许意味着性或者暴力,但山猫是不幸的,他是个生活在失心湾的人,对于那两件事他看的太多了,早已无法让他觉得刺激。因此,他吸食鲸脂,但很快那也变成了一种麻木的,毫无新意的事情,就像在咀嚼着没有味道的面包一样,可以充饥,但谈不上进食。可,当他在地下看到那个怪物的时候,他吓的失禁了,这可…太刺激了。他当然早就知道女巫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秘密,但盲目的涉入其中可不是在追寻刺激,而只是单纯的自杀。不过现在,事情不一样了不是吗?他有了一个理由去介入其中。舌头,轻轻舔过嘴唇,山猫预感到自己长久以来的饥饿终于可以得到消解。 于是他坐回座位上略微低下头,等着海拉接下来的话。希望,那是一顿大餐的餐前铃。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乌合之众 在海拉让山猫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之前,网虫都安静的坐在房间的角落中注视着这些人。她的手不自觉的在自己的腹部轻轻抚摸了两下,尽管她现在的腹部还没有到隆起的时候,可是这样的动作还是会让她感到些许安心。这种安心感,有助于更加冷静的去观察在场的每一个人。当情报贩子重新坐回去的时候,女佣兵已经对在场的几人有了一个较为清楚的认识。 在这些人中,她的目光尤其停留在两个人身上。其中一个,自然是山猫,从网虫的角度看过去,她可以看到对方杂乱头发阴影下的那带着几分癫狂意味的笑容。女佣兵认识这种笑容,她曾经在那些忍受了长久毒瘾终于解脱的瘾君子脸上看到过,也曾经在那些被正常人称为疯子的人脸上见到过。她不想搞懂山猫到底是这两种中的哪一个,因为不论哪一个,都是相当危险的。 至于被网虫重视的第二个人,则或许有些出人意料。因为她没有去关注那有着怪物般体型的守门人,而是注意到了身材矮小的赛赫。一个孩子,他的危险程度不会低于疯子。这可能不太好理解,因为在普通人眼里孩子总是无害的,无力的,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孩子往往并不无害和无力,但他们中的大部分无知。这里的无知不是说纯粹的知识,这世上从来不乏天才,那些出生以后两岁说话三岁识字,五岁文理可通的神童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所以单以知识的储备量来贬低孩子是不对的。 他们的无知,是经验和经历层面的。那些被成年人称为孩子的年轻者往往缺少对生命的理解,这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尚且处于生命的初始阶段,能经历的只有成长,也就无从亲身理解何为衰老和死亡。正因此,他们可以轻易的将生死,这每个生命所能想到的最严肃的命题挂在嘴边,可对于这两个字和它们代表的概念,孩子中少有人懂得敬畏。再加上他们年轻的生命太容易陷入简单的二元论,会毫不犹豫的摧毁和破坏那些阻拦他们的东西,并对此没有半分的犹豫和反思。当孩童以他们的天真做着残忍的行径时,那种不可控制性和其带来的不适感远比一个十恶不赦的暴徒要强烈无数倍。 网虫一向不喜欢孩子掺和进这样的事情里,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训练出来的。驯蛛人作为佣兵民族可从来没有让族内的孩子有一个美好的童年的说法,他们发给孩子的玩具是武器,讲述的睡前故事是刺杀和战争。从前网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自从她意识到自己的腹中正在孕育着另一个小生命的时候,她开始意识到这样的童年是有问题的。 不过,女佣兵不会直接要求海拉让赛赫退出这次行动,那无疑会让男孩感到不被尊重,同时她也听到了山猫话中提及到赛赫的部分。这孩子或许已经和女巫产生了太深的联系。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更不应该越俎代庖和海拉讨论这个话题。 在网虫观察其他人的时候,女巫也在用余光观察着她。海拉去寻求女佣兵的帮助可不仅仅是因为后者持有寒铁护身符,墓穴之女深知这个房间中的几个人里,网虫是最值得她托付的那个。因为就像网虫对山猫和赛赫的看法一样,海拉不觉得赌徒和孩子可以帮助她救回绮莉,前者的想法太过极端,而后者,或许赛赫在被女巫训练几年后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护卫,但那不是现在。虽然眼眶中的影兽让赛赫有了自保的能力,可他身上还有太多的部分需要雕琢。而山怪,对,他是一个合格的守门人,但他是效忠女巫团的守门人。纵使现在大女巫将他的指挥权交给了自己,但海拉还是不敢保证当她要山怪去对付另一名女巫时他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对绮莉的行动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要是这次失败,即使其他女巫没有察觉到异样,绮莉体内属于库伊拉的部分也会变的警惕,要是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那海拉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好了,我相信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不过山猫先生的话提醒了我,我必须先告诉你们,现在我所做的事情是为了帮助库伊拉女士,如果这其中有任何其他的目的,那也是因为我不希望失去她这样的盟友和朋友。” 山猫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他可不相信海拉的话,为了盟友和朋友?不管怎么说,女巫们可都是失心湾的领导者,难以想象在统领着这片肮脏地区的人自己会有如此高尚的品德。不过,没必要去戳破每一个谎言不是吗,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它没有听上去那么美好,但总归是不必每次都弄得血淋淋的。“你对朋友的关心令人尊敬,海拉女士。可我还是不明白我可以在这次,帮助,中起到什么作用。你看,虽然你说要把那位库伊拉女士带来这里,但她可也是为高贵的乌鸦之女,如果你没法做到这一点,恐怕我们都很难做到。” “别那么着急下定论,我的好先生。”墓穴之女微微一笑,她在去寻求网虫帮助的时候就有了一个有些大胆的计划,“我保证她会来的。而且我也保证你会在这件事中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只要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我和库伊拉都会感激你,来自女巫的感激,可不会仅仅只是几枚血钱,我们能向你提供的报酬,远比你想象的多。” 空头支票。当然失心湾没有支票这种东西,所以这个词可能会被替换成其它的什么对应的东西。不过山猫还是在心里对海拉的诺言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但他没有将这点表现出来,一点也没有。“那么就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吧,海拉女士。我不需要知道你的所有计划,只想知道我该做什么就好。这样对你我都方便一些。” “好吧,你确实提醒了我,安全起见我还是将你们各自的任务各自交代比较好。至于你,山猫先生,我从海风里听见,最近码头上对女巫团的行为不满的人似乎相当的多。我想是时候让他们发泄一些怒火了。”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刺心 ,最快更新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靠近那个浮在天上的东西消耗了比洛萨预计的要长的时间。他没有想到以目前不知疲倦的身体,翻越那些庞大的尸骨仍然相当费力。当然,这和他背后背着海妖有关,可这还是让伯爵发自内心的对雷霆巨人这一存在感到敬畏。同时也不免想象要是这些骸骨真的生出血肉,那这位巨人该是以何种的姿态行走在这片对他来说可能有些狭窄的世界里。 “叮!”战斧的斧柄底端敲击着骨壁,制造出可以着力的凹陷,并不是每块骨头都那么便于攀爬,有的时候洛萨必须用这种暴力的手段来开路。至于为什么非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翻越尸骨而不是在平地上行走,那是因为伯爵没有办法在如同小山一样的骨堆里看到那颗悬挂在洞顶的东西,进而迷失方向。为了保证尽快抵达那个东西下方,洛萨还是选择了较为费力但更加稳妥的方式,直线前进。 不过随着距离上的缩短,伯爵也注意到了他正在靠近的目标上更多的细节。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但那东西多半是一颗心脏,一颗巨大的心脏。要说确切大小的话,这东西恐怕足以和一座小一些的庄园媲美了。这么庞大的物体肯定是没法靠着一根绳索挂的稳得,洛萨还注意到在他看到的那条最粗大的绳索之外,有无数更加纤细的线状物包裹着那颗心脏,像是蛛网一般朝上延伸到黑暗中去。 那些线状物,好像是血管,伯爵的直觉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他尝试着找到这些类似血管的东西去了哪里,不过即使不考虑黑暗的关系,他的目力也是有极限的。这就让人有些费解了,到现在为止,巨人的复苏都在合理的范围内,就像人类的死尸在干燥的环境中会先变成干尸之后在变成白骨,巨人的尸骨靠着洞穴中的砂石重塑皮肤乃至部分血肉都像是对死亡过程的反向还原。按照这样的流程,内脏的重构应该并不会是太早发生的事情。那么为什么,这里会如此突兀的悬挂着这样一颗心脏呢? 洛萨能想到的可能,就是这枚巨人之心本就不是现在才重新复原出来的东西。而是自巨人死亡时就没有被破坏,并且不知道以何种方式躲过了时间的侵蚀。至于它为什么现在会重新出现,那应当是感觉到了其余的身体正在复苏,所以作为生命之源的心脏出于本能接近其它部分想要加快这个过程。可,洛萨毕竟不是巫师,他对自己的猜测其实没什么把握,就比如关于心脏保存的方法,他就毫无头绪。 在这种疑惑和猜测中,伯爵最终还是来到了那巨大心脏的正下方。这里的骨骸原本应当对应巨人的胸膛,可由于脊椎的塌陷,大量的骨头堆叠在一起变成了一座比单根骨头还要高耸的多的骨山。当洛萨爬到这座山的山顶时,他得以在较近的距离抬头看到那颗极具压迫感的心脏。纵使自己已经没有了心跳,他也能感觉到那种仿佛被人用手攥着心脏的紧张感。他难以想象当这枚心脏跳动时会发出多么强烈的心跳声以及带来多么巨大的力量来推动巨人的行动。那感觉,就像是一只蚂蚁在看一个人类一样,那不是因为自己的渺小而产生的自卑,而是由于目睹之物的宏伟所产生的不同于欣赏自然景观的壮美。这是对所有生命的赞美,是对这神奇造化的歌颂。 洛萨不知道自己仰头看了多久,因为现在他的脖子已经不会酸痛了。看到这样壮绝的生命让他对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呼吸的身体产生了些许的悲哀,洛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被归类为一个生物。行尸到底是什么?这恐怕只有精于此道的巫师或是神邸的牧师才说的清楚。不过有件事伯爵还记着,那就是他不希望自己背上的朋友也变成像自己这样的东西。 来吧,我们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方法救你回来。洛萨将费欧尼先小心的放在身旁的地面上,他不敢放的太远因为害怕那些蟾蜍怪物会从骨头里渗出来拖走他的朋友。海妖的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这一路上洛萨曾经不止一次的遇到过怪物袭击,这些怪物死亡时逸散出的生命能量是变形者能活着走到这里的关键。可这些零星的生命能量想要让费欧尼真正摆脱危险还远远不够。 洛萨小心的巡视着四周,很快发现了一些凸出的骨骼断口,这些断面里有着一些令人不想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的孔洞,但还是有着大量的骨骼。伯爵需要的就是这个,他拿起愚者的正义,用战斧砍下那些凸出的骨块,将它们拖回费欧尼的身边。接着,就是较为枯燥的削制和打磨,经过了一段时间,几根骨质的简陋标枪就被制作了出来。 用雷霆巨人的骨头制造的标枪,这放在外面很有可能会成为神兵利器,但在这里,这些骨头也只是因为洛萨没有更合适的材料才无奈使用的下策。原因很简单,标枪,是拿来投掷的,而比起木质,骨质标枪不论是重量还是柔韧性上都占不到优势,而从这些骨头可以被愚者的正义轻易劈开就能看出来,常年累月的侵蚀让巨人之骨也无法如他活着时那般坚硬。 标枪,做好了,一字排开插在洛萨面前。伯爵抬起头,凝视着那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视野的心脏,那里面,应该还留着很多没有挥发的巨人之血吧。即使没有,作为驱动生命的器官,心脏里所包含的生命能量,也会比骨髓的零星所化的蟾蜍怪物多出千倍万倍吧。 洛萨黑山,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你想好你的所为可能带来的后果吗? 我又没有要杀了他,我只是想借他几滴血来救人。再说菲蒂斯女士的蛇已经被他吃了,其中的能量怎么也比几滴血多吧? 几滴血?你怎么知道这一标枪下去那心脏里会流出多少东西?要是因为你的行为让那东西掉下来,不仅费欧尼救不活,你还会让一个无辜者白白死去。好吧,他是雷霆巨人,他或许不会死,但这不该是你伤害他的理由。你可是个骑士啊。 手,握住了右侧第一根标枪。洛萨转头看了看费欧尼,海妖的脸上长有鳞片,因此没法从面容上判断他的状况,可那仍在向外渗血的伤口让伯爵坚定了他的信念。我是骑士,我曾立誓不伤及无辜。然而,我亦曾经立誓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如果我正在犯错,那么好吧,不论这个错误的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算到我身上吧。 标枪从地面被拔出,握在一只冰冷的手里。洛萨让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张拉满的弓一般蓄力,将手中标枪的枪头对准费欧尼的正上方。在某个时间点用全身的力量用力一掷! “唰!”白色的标枪,划过了黑暗。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思维之潮 灰塔的黎明正文第一百六十四章思维之潮“咚!”厚重而沉闷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仿佛被某种橡胶材质反弹回来骨质标枪以和预想完全不同的轨迹落下,消失在了重重的骨骸之中。看来,巨人的心脏远比洛萨设想的要坚固的多。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不是吗,要输送足以驱动巨人身体的血液,组成这颗心脏的肌肉需要有多么强壮是人类完全无法想象的,恐怕以它收缩一下的力量,再宏伟的城墙都会被破坏,而能够发挥并承受这样的力量,心脏的肌肉本身也不会比城墙脆弱。 伯爵习惯性的想要咽一口口水,可他的口腔里早就干燥的如同沙漠。洛萨活动了一下肩膀,试图放松自己的肌肉,当然这么做就和他咽口水一样毫无作用。但不管怎么说,伯爵还是在几秒钟之后抽出了第二支标枪。他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甚至还有些庆幸巨人的心脏如此坚固,这种需要付出努力才能达成的目标转移了他攻击无辜者的罪恶感。得以让洛萨可以在第二次投掷中用出更多的力量。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标枪冲击着那颗不知道停止跳动多久了的心脏。洛萨的肌肉已经不会抖动,这让他投掷的精准度远超往昔,几乎每一次,他的标枪都可以准确的刺中同一个位置!这可是连那些传说中的英雄都难以做到的奇迹。但想要伤害雷霆巨人的心脏,光凭一个奇迹还是远远不够的,当洛萨扔光了他削制的所有标枪后,他的目标上依然看不到任何的伤痕。 为什么会这样?伯爵有些无力的抬头仰望着头顶,对自己的失败感到费解。照理来说,即使是巨龙,用龙鳞制造的武器也不会没有效果,那毕竟是来自其自身的一部分,没有道理用自己的拳头打不伤自己的脸不是吗?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洛萨没有着急去制造更多的标枪或其他武器,他觉得如果他没明白一些事情,那向上投掷再多的东西也是没有意义的。 伯爵盘腿坐了下来,他尝试着在急躁之中平复自己的心情。至于盘腿这个动作,他是从杰瑞那里学来的,在那个鼠人小子和他的魔裔师傅离开苍狮之前,他们曾经来拜访过起司,可能是为了确认鼠人的身体是否还存在隐患。而在那段时间里,洛萨注意到了魔裔在常规的体能和武器训练之外,还在训练他的学徒一些别的东西。洛萨不知道那是什么,杰瑞也说不清楚。 这种粗劣的模仿当然没有办法让伯爵感受到任何和其目的有关的东西,不过,安静的坐下确实有助于人思考问题。尤其是现在的洛萨没有了所有生理上的烦恼,他不会渴,不会饿,不会疲倦,当他集中注意力思考问题的时候,他的效率远胜从前。“哗啦,哗啦”在思考的绝对静谧中,传来了极为遥远的水声。那声音不是海浪,也不是江河,更像是,更像是从森林的岩缝中流出的泉水击打在岩石上发出的声音。当然,洛萨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听到的声音在遥远国度的一些流派中有着一个明确的名字,思维之潮。当其出现的时候,就证明思考者进入了一种极度的专注和深度的探寻之中。在这种状态下,洛萨正在将自己毕生所经历的一切围绕着思考的主题进行着联想和推测。 可伯爵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进入了这种深度思考的状态后,一些暗色的液体也从附近的骨头中偷偷流了出来,在空气中凝结成丑陋的形体。就和左手一样,巨人的骨髓也在用它们的方式贪求着一切可以吸收的生命。这些蟾蜍怪悄悄的顺着骨壁爬到洛萨和费欧尼的四周,它们对此时的洛萨已经没有了兴趣,目标集中在尚有一丝生气的费欧尼身上。 其中一个怪物慢慢的爬到了海妖的一侧,打算用它带着粘性的手抓走昏迷不醒的变形者。它缓缓的,小心的,伸出自己的前肢,那黏糊糊的前肢离费欧尼的距离越来越近,可就在它即将碰到海妖身上的时候,一柄战斧从上而下斩断了这只手臂! “啊…”怪物的惨叫声在它的喉咙里戛然而止,伯爵干净利落的斩落了它的头颅,并将它的尸体从边缘踢了下去。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此时的洛萨并不是完全清醒的,他的一部分意识仍然处在思索之中,被唤醒使用武器保护同伴的,只是他的一部分,严格来说,这就像是梦游一样。而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关系,之前在愚者的正义上闪耀的暗褐色光芒此时却没有点亮,那颗被洛萨斩落的蟾蜍头颅仍然保持着一定的生命力,蠕动着朝着费欧尼的方向靠近。直到它被伯爵一脚踩成了一地的粘液。 怪物们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它们没有再此时的伯爵身上感受到之前那种恐怖的气息,于是在对生命的病态渴望下,它们开始靠着数量优势发起了进攻。处在半梦半醒中的洛萨自然也不会对蟾蜍怪们的来袭有什么策略,他所能做的,就是用流畅的动作来将任何进入他攻击范围的敌人斩落!于是一场胶着的战斗展开了,一方不知疲倦而且战技熟练,另一方悍不畏死同时数量庞大。 这样的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在这样的数量中洛萨根本无暇给每一个对手补上最后一击,有很多的怪物只是受伤后暂时退到战圈之外,靠着那强大的恢复能力自愈后重新加入战局。可别忘了,洛萨在这场战斗中,仍然在思考。渐渐的,他手上的动作和脑中的所想以及眼之所见逐渐融合统一,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催化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像一声惊雷,让沉思中的洛萨猛然苏醒,他的战斧也因此带起了光芒,重新变成了那把让所有蟾蜍怪退避三舍的武器。而洛萨却没有关注这些正在逃开的怪物,他在回味自己沉思的所得。 就像这些丑陋的家伙一样,洛萨黑山,你没法破坏已经被破坏的东西,你也没法杀死已经被杀死的东西。那颗心脏,已经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它早就死了,你花再多的力气也没法让它再死的更彻底。因此,想要得到里面的血液,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先让它活过来,然后再杀它一次!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雨落 让巨人的心脏活过来再杀死,这件事说起来轻巧,实际上却有着很多的问题。比如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也就是如何让那颗已经沉睡了漫长岁月的心脏重新复苏,这就是个极难的事情。要知道,足以吞下人类船只的巨蛇所提供的生命能量也就只是让巨人的左手长出薄薄的皮肉而已。好在那颗心脏本身的保存相对完整,不需要额外提供能量让它复原。那么,该怎么启动这颗沉默了太久的心呢? 洛萨用他的左手抓住了一只过于鲁莽的怪物,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用战斧砍下它的头,或是将它扔向深渊,而是抬起了眼睛,把这个可怜的家伙朝着上方的心脏,扔了过去!“啊…啪!”惨叫声随着某种类似灌满水的气球爆炸的声音瞬间消失。空气,也随之安静了下来。不论是蟾蜍怪们还是洛萨,都出于本能的抬起头,等待着上方的回应。 在伯爵的眼睛里,他看到那滩怪物变成的液体一下子就被心脏吞没,同时一层淡淡的红色光芒出现在液体消失的地方,转瞬即逝。如果不是现在的洛萨已经对自己新的视觉有所熟悉,他可能都会认为那红芒只是心中过于期待所产生的错觉。可那不是错觉。有效果!冰冷的脸颊上露出一抹笑容,虽然那红色光芒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是有效的,只要有效,就足够了。 可怜的蟾蜍们,它们粘稠的脑袋里负责思考的器官还没有发达到能产生惊恐的情绪。它们应当进化出这项功能,至少这样,当它们被一个手握战斧,身上满是诡异纹身的人类追逐的时候还可以发出惊恐的叫声。但现在,它们一个接一个的被不知疲倦的战士抛向天空中的心脏,却仍然贪恋于费欧尼身上那淡薄的生命力而无法自拔。这也让洛萨注意到了一件事,按他之前的经验,如果自己利用愚者的正义连续砍杀,真正意义上的杀死,几只蟾蜍怪之后,这些怪物就会开始退散。但当他转而将这些家伙扔向心脏,它们却对同伴的遭遇视而不见。 洛萨搞不懂这现象后的原因,或者说他可以搞懂,但在眼下的状态中并没有必要消耗精力这么做,他只需要利用这一点就好了。这样的情况让伯爵的计划执行的顺利了很多,洛萨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将附近的怪物扔向空中,并且隔一段时间用战斧杀死几个来为费欧尼提供生命力。他的行动渐渐变成了一种机械性的重复,高效,快速,但逐渐不再变化。洛萨本人的意识,在这种有着明确目标和节奏的行动中,慢慢模糊起来,他的身体不需要仍然忠诚的执行着计划可他的大脑却停止了运作。 这是不死者都会出现的情况,当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某种明确的规划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就会开始实现这种规划,同时他们不再运转的思想中枢,则会陷入沉寂。这种沉寂是相当糟糕的,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个体,都再也没有从这种沉寂中苏醒,变成了一具彻彻底底的行尸走肉,完全丧失了思考和应变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民间故事中的亡灵都是以这种形象出现的原因。 好在,在洛萨的意识彻底沉寂之前,变化,强烈到足以唤醒他心智的变化,产生了。“咚!”我们常把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比喻为雷声,可当巨人之心缓慢的焕发出红色的光芒,开始跳动的时候,它发出的声音远比你能想象的最激烈的雷声还要震撼人心!甚至这跳动所带来的影响已经超过了单纯的声音范畴,洛萨的苏醒几乎是在他的心脏跟着被这闷响带动的同时。伯爵停下自己的动作,抬头看向他唤醒的东西,如果一定要用语言来形容他所看到的景象,他恐怕会将其描述成一颗由血肉组成的太阳! “咚!”无形的声浪席卷着这片沉默了太久的空旷空间。所有在这里的东西,不论是骨骼,沙土,还是壳人或蟾蜍,都在这震撼的声音中跟着轻微颤抖着。“咚!”当第三声心跳响起的时候,暗红色的心脏慢慢转变为赤红色,于此同时,那些将它垂在空中的细密丝线和它正上方的粗大管线都跟着变成了同样的颜色,瞬间在空中展开了一张红色的复杂到令人炫目的蛛网! 现在,是时候了。洛萨的手握紧了他的战斧,他的身边就是费欧尼。没有退路了,也不需要退路了。洛萨自己都不知道,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他身上的刺青都从单纯的黑色转化为不祥的深褐色,这些刺青爬过了他的锁骨,攀上了脖颈,一路蔓延到他的脸上,最后定格在他的双眼和额头周围。伯爵的瞳孔,渐渐散开,他的眼珠和眼白渐渐融为一体,在那些刺青的影响下变化成与愚者的正义发出的光芒一样的暗褐色。当他的眼睛彻底变为一片纯色之后,他额头上的刺青也终于聚拢,组成了竖着的第三只眼。在巨人心脏投射的红色光芒之下,一个庞大的影子从光芒的边缘进入,和伯爵投射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咳…咳…”干涸的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我是,深海之下的沉默者,无光之门的掌匙人,沙漏的中端,包容一切的食客。吾名,归宿。现在,正是安息之时。” 刺青活了,它们在洛萨的皮肤上鼓起,在末端突破皮肤,露出下方如同章鱼般的潮湿触手,这些触手迅速攀爬向愚者的正义,以这把猎巫刀作为骨架,附着其上变成某种新的东西。一柄大小至少是原来两倍的活体战斧。而洛萨身上的刺青,也随着这战斧的形成迅速减少,最后只剩下他右臂上的刺青以及锁骨附近和心脏位置的些许纹路。活体战斧上的触手蠕动着,催促着它的主人举起它,瞄准好自己的目标,接着投掷而出! “噗!”那把武器经过在空中的飞舞,落到了巨人的心脏之上。其上的触须立刻像是蚂蟥般散开,融入这颗心脏之中,变回了原本样貌的猎巫刀,则随之落下,掉入骨堆的阴影里。“啊…啊…”久违的疼痛,饥饿,干渴,眩晕,种种作为生物才能体会的东西随着战斧的掷出而重新回到洛萨身上,他跪倒在了地上,身上的三个可怖的伤口开始向外渗出所剩无几的血液! 洛萨低垂着双臂,面目朝上,他的肌肉在萎缩,很快就变的如同干尸般枯槁,可他的眼睛仍然保有神采,盯着上方。 “哗啦!”下,雨了。为什么,这个在地下的空间会下雨呢?为什么,这些雨,有着颜色。洛萨不知道,他快要死了,快要迎接那本来早就该发生在他身上的死亡。他的视线最后看到的,是落在其中的雨水,以及一片鲜红。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起火 鲜红,这个对于颜色的描述常常被用来形容血液,当然在更多时候它也会被用来描述其它的什么东西,比如火焰。鲜红的火焰,或者说,鲜红的火舌。那火舌舔舐着房屋,吞没着这些简陋的木质建筑物。而尽管大海就在不远的地方,失心湾连绵紧密的建筑结构让火势发展的速度远超人们的想象,当那些去打水灭火的人匆匆回来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手里那个可怜的水桶,已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 这样的火场几乎是同时的出现在了失心湾的好几个区域,这些区域似乎是随即而无规律的,但事实上,它们有着一个非常隐蔽的特点。那就是在这些区域中,都有女巫的私产。需要说明的是,失心湾中存在房屋甚至船只是属于某位女巫的其实并不稀奇,作为女巫团中的一份子,她们手中掌握着这座城市里相当多的财富。可是这些财富,并不全是由女巫团给予的。 大女巫虽然骄纵她的后辈,可她也深知盲目的满足年轻女巫们无止尽的欲求只是在变向的让她们失去活力。因此,除去日常的开销之外,女巫们少不得要为自己的研究或兴趣筹集资金。这些资金一开始可能来自某位年长者的馈赠或她们为女巫团做出的贡献。但馈赠不会常有,贡献也总伴随着无趣和危险。拿到第一笔启动资金的女巫们更加倾向于将其投入到城市或船队中,让普通人为她们产出利益。 不过这种获得利益的方法可不总是有效,即使是女巫,想要在失心湾保证自己投入的资金可以带来收益也是相当困难的。过度的利用自身的身份来牟利不仅会让普通人产生抵触情绪,还会让其他的女巫感到反感。所以,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女巫们自己在失心湾中的财产总是隐蔽起来的,很多时候,那些看管这些财产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在为谁服务。而失心湾的住民中身份敏感的又何止女巫? 这座城市里掩盖着太多人的秘密,这些秘密的持有者一旦被惊扰,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可就不仅仅是火灾那么简单了。 “恶魔!”一个女侍尖叫着从着火的酒馆里跑出来,在她的身后,酒馆着火的房顶被一个黑色的生物顶开,露出强健的肌肉和长着山羊般犄角的脑袋。那确实是一只恶魔,一个躲藏在这个混乱城市中偷偷找机会痛饮人血的家伙。而在平时,他是这家酒馆的老板。 类似的事情在失火的地区频繁的发生,火焰似乎不仅仅点着了房屋,也点燃了每个人挂在身前的帘幕,在火舌的侵蚀下,他们被迫露出了自己真正的模样。一瘸一拐的老人可以三两步跃上房顶,被趁火打劫的瘦小男子在阴影中展现出职业杀手才有的犀利刀法。当然,这只是一种伪装,还有一些伪装是更加让人心寒的。当挚友的刀尖从胸膛中刺出,当爱人无情的独自逃离着火的房间。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在此时此刻发生,整座城市就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组成令人不适的合奏。 “我确实让你利用人们的不满来给我的姐妹们制造一些麻烦。可我不记得我说过,让你毁了这座城市。”站在城市边海滩的高耸岩石上,海拉的衣服在从身后吹来的海风和从身前吹来的带着火星的热风里扭动着。她的表情严肃,声音中带着明确的责备意味。 这让站在山猫身后的赛赫将手自然的放到了自己的眼罩上。不过在他动手之前,情报贩子,或者说这场大火的引线摊开手说道,“这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女士。我没想到这些家伙对你和你的姐妹有这么深的敌意。当然我也没想到这座城市里有这么多身份特殊的家伙。这是我的失误。不过你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火势下,你的计划可以执行的非常,完美。” 海拉的手里捏着一支鲜红的玫瑰,她抬起头,任凭发丝在风中飘荡遮住视线。她听得出来,山猫的话里没有半点抱歉的意味,他知道他的行动会带来这样的结果。看来她还是小瞧了这个家伙不是吗?不需要任何的逼问或套话,她就可以猜出来山猫和他找来的同伙可以在这场大火中获得多大的利益,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单就她的目的来说,海拉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没有比这样的混乱更加合适的时机了。 “按照你的说法,女巫团不会对这场大火有什么想法。可自己财产受到威胁的女巫们则不会袖手旁观。况且,在那个房子的地下,还有着你们饲养的小宠物,库伊拉或者绮莉,她们不论是出于对自己财产的保护,还是对女巫团的责任,都会赶来这里。”女佣兵从阴影中侧身说道,她的瞳孔里倒映着火焰的光彩。眼前的景象让她更加坚定的相信这里不是她和腹中孩子应该生活的地方。 玫瑰的花瓣,枯萎了一片。海拉抬手将眼前的头发拨开,盯着火光中的房子,“她已经来了,是大女巫下的命令。” “好极了,那我们最高快一点解决这件事。我已经看到好几根扫把飞过去了,这场火不会持续太久。它们不会对吗?”网虫说道。 “不会,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大女巫不会再给我这样胡来的机会。”海拉说着,跃下礁石,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 而在他们从海边朝城市接近的时候,一根扫把从空中落下,伴随着冰冷的声音,“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海拉小姐。为什么我借给你的房子会在火焰里燃烧?你的职责里可没有这一项。” “我的问题,库伊拉女士。我犯了个错误,我太专注于处理这些纵火者,没有及时发现他们还有同伴。我愿意在事后向你赔罪,但现在我们最好先不要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海拉头也没转的对骑在扫把上的库伊拉说道。而在二人交谈的时候,他们正穿过海滩上的一片尸体。从这些尸体的穿着来看,他们应该是水手,而虽然他们的死状各异,但仍然在流血的伤口说明他们死亡的时间就在刚刚。 坐在扫把上的资深女巫深深的看了一眼走在地上的后辈,没有再说什么。库伊拉轻轻夹了一下扫把,以更快的速度甩开了海拉和她的同伴,一马当先冲入了燃烧着的城市之中。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踏错的一步 时间稍微向前回溯一些,当火势还没有大到足以让大女巫派遣库伊拉前来的时候,库伊拉小屋外的海滩上正在经历一场血腥的杀戮。“杀了那个女巫!失心湾属于我们!”穿着比寻常水手华丽一些衣装的男人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指向站立在礁石上的海拉。他身后的水手们发出无意义的呼喊,纷纷冲向那个孤独的身影。他们冲锋的脚步在另一个更大的身影从礁石后转出时出现了略微的停顿。 山怪,这个曾经的守门人如今已经从上一个职务中解放出来。身着厚重铠甲的壮汉右手握着一人多高的铁枪,左手则抓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头颅。至于这颗头颅本应对应的身体,从他脖子上狰狞的断口上来看显然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水手们在目睹了这一幕时脸上出现明显的犹豫,他们在思量着己方的实力能不能杀死这个怪物,以及在己方杀死这个怪物的时候,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这种思量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不论是出于任何原因,海拉都不会允许这些水手活着逃离这片海滩。女巫轻轻一挥手中的玫瑰,披着重甲的战士就像一辆战车般迎着水手们冲了过去。他随手将左手抓着的头颅甩向一个倒霉蛋,手中染血的铁枪在空中留下血液特有的腥甜气味。这气味不能刺激山怪,那双被厚重头盔遮住的眼睛依然冰冷。作为女巫的忠诚卫士,他不会因为杀戮而兴奋,也不会因为受伤而退缩,战斗的结果对他来说不重要,过程亦然,他所遵从的,只有自己主人所命令的动机。 “他们是你找来的。”在海滩更靠外的部分,一片连绵的礁石上,网虫和山猫以及赛赫一同躲在阴影里窥视着沙滩上发生的事情。这场战斗不需要他们出手,准确的说,它甚至不需要海拉出手。女佣兵完全不怀疑即使山怪赤手空拳,在他身上的重甲可以完全防御水手的弯刀的情况下,守门人可以用他的怪力来将这些家伙一个一个痛苦的折磨致死。她怀疑的,是情报贩子让这些可怜人来这里送死的原因。 “并不准确,女士。”山猫没有像赛赫一样对沙滩上的杀戮聚精会神,同样的场面他不是没有见过,而即使是他没见过的场面,杀戮这件事本身也已经让这个男人感到厌倦甚至厌恶。所以比起战斗,他宁可转头看向海面,“你认为他们是我找来的替死鬼,可怜虫。但在他们看来,自己是为了失心湾迎来新的秩序,或者说迎来由他们所制定的秩序而奋斗的什么东西。而且关于这场战斗,我从来没有欺骗他们,证据就是,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溃逃。我只是,给了这些饥饿的鱼一些饵料,是它们自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网子里。” “煽动,比欺骗还要恶劣。”女佣兵沉声说道。她听过洛萨讲述有关于魔鬼的故事,她也在早年的经历中见识过演讲的威力。很多时候,一个雄辩家所能带来的东西远比一名武艺精湛的将领更多。因为后者只能让战士产生信心,而前者,可以把所有人变成战士。 “煽动?不,不不不,”山猫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他似乎对网虫的用词十分不满,“煽动是一种话术,是一种让人失去冷静判断的技术。而我绝不会这么做,我是个生意人,我只售卖商品并且从不强调它们的用途。那些从我这里购买了东西的人,我不会教他们如何利用他们买下的玩意,一旦货已售出,那就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判断,和过份的贪婪。” “那么你呢?你做这些不是因为贪婪?女巫承诺了你什么?财富,权位还是女人?”女佣兵不讨厌水手,这可能是因为她在码头上住了一段时间,所以她知道这些人虽然大部分都是混蛋,可混蛋也分很多种。 “贪婪,哦,也许吧。不过我不是为了你说的这些,这些像沙滩上的画一样随时都会被海浪卷走的东西。我是为了更加真实的,更加切实的,就像我们现在呼吸的空气和肚子里的食物饮水一样的东西。从这点上来说我和海滩上的那群人其实没什么区别,水手们爱自由胜过空气,我也有自己所宝贵的东西,我们都是饥饿的野兽,为了填饱肚子,愿意付出生命。” 和山猫有长时间交情的人都会有一种感受,那就是这个家伙在不吸鲸脂的时候说的话往往比吸了之后还奇怪。好在,哪怕是山猫的亲哥哥,对自己这个弟弟的了解也谈不上细腻,所以这种感受到目前为止可能都没有人有过。 网虫皱起眉头,她不反对海拉的计划,但她可不知道这个计划会有这么多的牺牲。这些人的性命算什么?为了将绮莉从一个死去的亡魂中拯救出来,这些人就应该这么死去吗?从前的佣兵不会思考这种问题,她只管拿钱办事。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变了。这种改变说不上好坏,因为无论好坏它都已经发生了。不过心情上的不悦并不影响网虫的反应,她几乎是在赛赫想要走出阴影的一瞬间,就将这个孩子拉了回来。并且用责备的语气说道,“你要去干什么?” 男孩尝试着挣脱佣兵的手,然而他实在太瘦弱了,在几次尝试失败后,赛赫将另一只手放到了眼罩上。可什么都没发生,寄宿在他眼眶中的影兽丝毫没有听从他命令的打算,网虫身上的寒铁护身符让这只来自其它世界的生物相当不舒服。“放开我,我也要去为海拉女士战斗!我也可以像山怪那样杀死她的敌人!”男孩高声说道。 “如果她需要你的帮助,她会开口的。”女佣兵几乎是把赛赫整个人从地上抬了起来。她的语气和神态加上多年佣兵生涯产生的气势,让男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了下来。“你只是个孩子,光是目睹杀人就已经过于残忍了。别让自己走上更糟糕的道路,这也是海拉想告诉你的。” 提到海拉,赛赫的头就低了下去。可是他很快又不甘心的抬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为了海拉女士我可以做任何事!” 男孩的话似乎刺激到了网虫,她沉默了几秒,脸部被头发的阴影所遮蔽。如果她接下来开始暴打赛赫,站在一旁的山猫会毫不意外。可网虫没有,她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我八岁的时候迈出了你想迈出的那一步。它让我至今都悔恨不已。” …… 时间回到现在,火焰带来的热风,吹拂起网虫的头发,她在跟随其他人走入城市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海面。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佣兵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更顺利的在一起呢?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脑中入侵 绮莉的脑子很乱。或者说,她不确定现在这个脑子是不是还属于自己。这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你能看,能听,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行动,可你唯独不能做的,就是控制自己的行动。绮莉现在就觉得自己是在一场梦里,一场难以醒来的长梦。有趣的是,人们都说当他们自己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梦就会醒。所以绮莉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她不是在做梦。 不是在做梦,那是怎么回事呢?绮莉一度认为自己是中了库伊拉宝库中的魔法影响看到了大量的幻觉。可制造幻觉的魔法,是不会给受到影响的人留下沉着思考的空间的。它们往往会先勾起被影响者的各种情绪,再用连续不断的虚假将这些情绪的程度推到最高点。但绮莉不是这样,她目睹着眼前的一切,这些事情她从未经历过,也就无从勾起她的情感。甚至,此时的女巫在情感上比平时还要冷静。因为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难以产生喜怒哀乐这样的情绪,现在的她,似乎变成了一个单纯的旁观者,只能冷漠的从遥远的地方观看。 而尽管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和产生情感的能力,绮莉依然能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发生变化。她察觉到这变化是在走廊上被海拉叫住的时候,那时绮莉自然的想要回忆起有关海拉的记忆,可除了她原本知道的那些之外,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里似乎多了些东西。关于海拉的诞生经过,她之前只是听那些年长者说起过,可现在,绮莉可以肯定,她曾经目睹过一个女婴在暴雨中被人从棺木中抱出来。 那不是她的记忆,可这记忆是谁的呢?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脑袋里?这两个问题成了绮莉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有生以来第一次,这名女巫试图去整理自己所有的记忆,并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这个工作是相当困难的,记忆,它不是放在图书馆里的书本,有着归类和排序。那些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它们更像是以一种无序而散乱的方式存在人的脑中。当满足一些条件的时候,这些记忆就会自然的浮现出来,可是更多时候,人是没法整理自己的记忆的。面对这种情况,绮莉采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她让自己重新做回婴儿。 这不是说女巫放弃了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知识,让自己变回白纸一张,那样做无疑等于自杀。所谓的做回婴儿,指的是绮莉重新开始思考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每一件事的意义。比如她会重新回忆语言,回忆自己记住的第一个词汇,听到的第一种搞笑的口音,以及连带着的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句子和这些句子所对应的场景。以此类推,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回溯自己的记忆,像一棵大树那样不断地分叉,将自己的思绪尽可能多的蔓延到广阔的记忆当中。 这样的做法起初没有收到太多的功效,这也难怪,从头开始回忆难免会如此,那些处于生命早期的记忆对于多数人来说都是模糊的。可是渐渐的,随着越来越多的联想和发散,绮莉开始意识到了她脑中正在发生的变化。同时她也注意到这种变化并不是已经完成的,它仍然在发生着改变,每一个时刻,都会有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混杂进她的记忆之中。而最恐怖的是,这些记忆在最开始是有着明确的特征的,绮莉可以轻易的将它们分辨出来。而当它们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它们就和绮莉自己的记忆发生了纠缠,二者间的界线变的暧昧,开始逐渐难以分辨。甚至有些记忆还会根据原有的记忆进行变形,将两件本来完全不相关的事扭曲成一件事。 现在绮莉明白了,她正在遭受一场入侵。一场前所未有的入侵。记忆,是构成一个人的基础。这话虽然不是全对,但一个人如果失去了他所有的记忆,那么恐怕这个人已经不是之前的自己了。因为人的所有行动逻辑,爱好,行为方式,都是受到自身记忆支配的结果。那些失忆却仍然保留性格的人,他们的失忆是不彻底的,换句话来说,他们的记忆只是无法被读取,可是他们的身体和潜意识仍然记得这具身体所经历过的一切。但如果是彻底的失忆呢?那种好像从你的生命轨迹中删除掉了一部分的失忆。 这样的情况曾经发生在苍狮的甜水镇居民身上。而可惜的是绮莉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就算她知道也是无用,因为她所要面对的,是比彻底丢失记忆更加糟糕的情况。她的记忆,正在被篡改。而随着她的记忆被篡改,她的性格,思考方式乃至更多的事情也都在跟着改变,可怕的是这些靠绮莉自己是没法觉察到的。这种改变比单纯的修改或插入几段对当事人来说不痛不痒的记忆要致命的多,它是在彻底的将女巫改变成另外一个人,改变成另外一个意识。纵使这个意识不等同于之前的库伊拉,可最后留下的人也不会是绮莉。 好在,这个过程是相对缓慢的,到目前为止,绮莉都还能清晰的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世,她所感到的困惑的只是一些细节的记忆。可在这些细节的记忆中,她发现了很多对库伊拉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绮莉来说却极具冲击力的事实。这些记忆结合现在的情况,让绮莉不可抑制的对大女巫接下来的打算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推测。而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推测一样,绮莉的身体此时恰好来到了房子的地下,也就是伺养着海王卵的暗室。她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在那个没有光源的石头房间中,巨大的椭圆形卵体散发着自然的橙色光芒,而在这颗卵之中孕育的,是一个大小大概三米左右的蜷缩在一起的黑影。 绮莉的身体好像说了些什么,但绮莉的意识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她只看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要检查这颗卵的状态,蹲下身子伸出手接触到这颗巨卵上。就在这时,一声震慑心神的声响从房间的下方传来。“咚!”这声音不是来自巨卵的,这点毋庸置疑。那么,它是来自何方,何人的呢?几乎是在同时,整个失心湾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们的思考并且告诉他们刚刚的巨响不是错觉,又一声巨响再次自地下传来,“咚!”这一次,它更响亮了,响亮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接着,是第三声巨响,“咚!”三声巨响之后,整个失心湾都安静了,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将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胸口,准备迎接第四次冲击。但第四次冲击,久久没有到来。 “就是现在!”海拉的声音从绮莉的脑后传来,这次,她听的真切。接着,就是一条黑色的阴影从她的视线上方以极快的速度转移到下方,那似乎是一条绳子或是类似的东西。然后,绮莉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紧,一股痛彻骨髓的疼痛席卷了她的每一个神经。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自己说了一句。 “该死,为什么又是,这样…”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日出之下 将寒铁护身符套到绮莉脖子上的过程顺利的超乎了海拉的想象。甚至,在看到网虫完成了她的工作后,墓穴之女都下意识的认为这只是她因为太过想要成功而看到的幻觉。实在是太过于轻易了,这整个过程中,绮莉或者说库伊拉都没有出现任何反抗的意思。当然这是因为海拉并不清楚绮莉现在的状态,其实后者的情况没有如预想的那样糟糕,绮莉脑海中的记忆入侵发生的十分缓慢,这可能也与其本身有关。不过不管怎么说,当外表是库伊拉的女巫被套上了寒铁护身符之后,她就立刻晕厥了过去。 “把她先带回屋子里。赛赫,你去通知山猫可以开始灭火了。”海拉对身边的人下达了指令。而她自己还没有到休息的时候,情报贩子所引发的这场暴动仍然在继续,甚至有扩大的趋势。这本来是墓穴之女故意撒下的烟雾弹,为的就是假如她和库伊拉陷入交战状态时可以尽可能的避免被其他女巫介入。而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成,那这场骚乱就已经变的没有必要了。 但是在女巫离开这栋房子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她。那就是刚刚的那三声巨响。海拉可以完全的肯定那绝不是错觉,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呢?海拉知道谁最有可能了解其中的内幕,但大女巫的行事风格一向带有神秘主义的色彩,很多时候都只会把一个完整事件中部分的细节告诉女巫团的成员,而对事件的整体以及它的影响闭口不谈。现在海拉只希望,那声音和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返回的佩格等人没有关系。最近的失心湾实在是太乱了,大事小情接踵而至,让人应接不暇。 在这样的氛围中,成功救回绮莉的喜悦也被迅速冲淡。当海拉走到街道上准备骑上扫把去支援其他女巫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而就在这个时候,大量充斥着恐惧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些声音来自海滩的方向,而以海拉对于失心湾住民的了解,他们是不会因为一些尸体就大呼小叫的。能刺激到这些海民的东西,一定更为糟糕。 好奇心和不安驱使着海拉暂时延后驰援的计划,反正凭那些水手也没法真的对女巫团的成员造成什么伤害,最多就是让她们损失一些财产。墓穴之女顺着声音来到城市的边缘,在她的面前,是广阔的海洋,缓缓上升的红日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但很快,海拉就察觉到了这次日出有些不太对劲,平时的海上日出,海面都会平整的如同一条直线。但今天,这条直线凹了下去。 “那是什么?”女巫自言自语的说道,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也和她抱有着同样的疑问。海拉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到近一些的位置看看海上的情况,她跨上扫把,用魔力驱动其飞起,掠过浪花,朝着海中飞去。 女巫的扫把其实没有那么神奇,这种在普通人看来如同招牌一样的交通工具对于女巫们自己来说并没有那么方便。原因很简单,当女巫骑上扫把的时候,她们其实并不是真的在驾驶这根扫把。我是说,那可是扫把,虽然它们属于女巫,可这并不能改变这些物品原本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一种清扫地面的工具,它们本身不是魔法道具,也不具备魔力。真正让扫把载着女巫飞起来的,是失心湾地下特殊的能量场。这种能量场被证明和水手们使用的罗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这联系到底是什么,没人说得清。 海拉所知道的,就是这些扫把可以让女巫们在以女巫团大本营为中心的一个圆形区域内获得快速移动以及低空飞行的能力。至少本来应该如此。一阵海浪在清晨的风中从女巫的身侧打过,险些将后者裹挟进海水之中。这在平时是绝不会发生的情况,但是现在海拉明显的感觉到,不论是速度还是飞行的高度,扫把的性能都出现了降低。 这迫使着她不得不在一边控制着方向的同时,一边躲过一个个扑向自己的海浪。好在,驾驶扫把一向是失心湾女巫从年幼时就接受的训练,据说这项训练来自于女巫这一种族古老的传统,历史可以追溯至这个世界的女巫们还没有散落各方不相往来的时代。据说在那个时代,每到每年的第五个月份的最后一天,世界上所有的女巫都会骑着扫把去往她们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地点,一处名字已经遗失在时间中的山峰,在那里,她们互相交流魔法,交换物品,纵情享受黑暗祭祀带来的快感。她们的狂欢会让那座山峰一直笼罩在黑夜之中,让不具备魔法的生物无法进入。直到七天之后,黑夜散去,女巫们才会各自返回自己的住地,等待下一年的来临。 对于出生在失心湾,从没接触过女巫团之外的同类的海拉来说,关于女巫狂欢夜的历史更像是睡前故事。她难以想象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场景又意味着什么。不过她知道的是,扫把是女巫集会的入场券,在那个古老的年代,能够靠自己的力量骑上扫把来到集会场就是一名女巫成年的象征。这项传统,被大女巫保留了下来。只不过,现在海拉所驾驶的扫把从飞行原理到功能上都已经和古时相距甚远。 回忆在滚滚涛声中结束。海拉终于来到了她在岸上时所看到的凹陷的边缘。之所以说是边缘,是因为当她看到的时候,她才明白这处凹陷有多大。那感觉就像是,大海的底部漏了一个洞。大量的海水螺旋向下流入一个她所不知道的空间,带来的效果,就是一个体积几乎可以和整个失心湾媲美的超大旋涡! “汤锅在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海拉茫然的看着眼前恐怖的景象,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就在她愣神的时候,一道光照到了她的眼睛里,不是阳光,而是那种镜子反射出的光。海拉下意识的用手遮住眼睛,然后顺着光源看过去,她注意到在旋涡的边缘,有几个黑点在海水中挣扎着,那好像,是人。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绮莉归来 在海拉离开后不久,房屋外的火焰就被熄灭。早在山猫煽动那些水手发动暴乱之前,网虫和海拉就已经在附近隐秘的小巷里准备好了灭火需要用到的器具和大量海水。不管怎么说,墓穴之女是不会真的让水手们破坏掉这座房子的,哪怕只有最微弱的可能,她也不能让海王卵陷入危险之中。这样的好处就是,除了房间的门厅受损之外,房子的内部和建筑结构都没有受到伤害。 当山怪将绮莉轻轻放到柔软的床上的时候,除了房间里轻微的烧焦气味就再无任何的异常。这场女巫自导自演的好戏在她预先设定好的剧本下顺利的落下了帷幕。至少在这里是这样,此时的城市中被海拉出卖的其他女巫们也许要面对的是比一群暴徒更加严重的麻烦也说不定。不过,海拉告诉山猫的位置都是女巫的私产以及不重要的后备屋,其中逼迫着女巫团不得不尽快处理的并没有几个。而且话说回来,那些真正涉及到大女巫和女巫团资深成员秘密的地方,比如另外两处培育海王卵的地点,都不是海拉这样的年轻女巫会知道的。 接下来,就是有些漫长的等待。山猫出门去探听城市里的情况,他显然不是只和女巫达成了交易,女佣兵太熟悉这种人能够在混乱中为自己谋得多大的利益,不说别的,光是向那些发动暴乱的水手的对头泄露他们的行动以及必然的失败,就可以从中获得大量的回报。而抱上了女巫这一根失心湾的顶梁柱,山猫也可以完全不惧怕被其他人报复。 网虫不想再多思考关于情报贩子的事情了,放在以前,她不会讨厌这个人,因为他就是驯蛛人所了解的那种人,虽然卑微却比所有自命为贵族的家伙更真实。但现在,她说不上自己对这类人的看法是不是有所改变,在苍狮经历的一切让她认识到了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种生存方式,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对自己有利才值得去尝试。她好像爬上了一座山的更高位置,得以看到比之前更加广阔的风景。而那些新的风景虽然不一定比之前的风景好,却是与之前不同的选择。 “你似乎不太高兴?”女佣兵坐在椅子上,对另一边愁眉不展的赛赫问道。按理来说,既然这男孩视海拉高于一切,那他在墓穴之女顺利执行了计划后应该很高兴。但现在的赛赫,着实不是那个样子。从表情上来看,他在思考着些什么。 听到网虫的问话,赛赫抬起了眼睛,他不是很信任眼前的女人,她之前还阻止过自己为海拉女士而战。可另一方面,山怪是一个好的倾听者,但他没法给男孩提供任何有用的建议,而山猫则让赛赫感到不安和厌恶。所以这么思来想去,赛赫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况且,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当有他人表现出关心之后,他很难将其置之不理。 “我在这件事上没有帮到海拉女士。”赛赫用沮丧的声音说道,“她给了我一切,但是我没法报答她。” 网虫愣了几秒,然后她意识到了赛赫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他害怕因为自己的无用而被海拉抛弃。合情合理的想法,在失心湾这样的环境中,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那绝不会是因为其它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个人有利用价值。而有的时候,别人利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有。赛赫所担心的就是这个状况,他的经历让这个孩子处于深深的自卑当中,他对自己的价值有着过低的预期,这让他的想法总是陷入极端,比如他为了证明自己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并想要去杀人。 这样的情况网虫不是没见过,相反,她见过很多。女佣兵看到过相当数量如赛赫这样的孩子,被人从死亡面前拉回来,可这些他们的救命恩人中并不全是好人。千万不要认为一个孩子没有任何的价值,杀手,刺客,劫匪,骗子,太多太多的心怀不轨者可以利用这些年幼孩子的外表和生命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而这些孩子们,却因为没有判断的能力只会对救了他们的人盲从。这是在外人看来十分病态的状况,因为哪怕这些收养者在虐待他们或让他们做完全不适合的工作,这些孩子自己也丝毫意识不到。 正是因为网虫知道赛赫的处境,她才没法第一时间向男孩给出解答。她知道自己的解答是很难起到效果的,甚至会产生与本意相反的作用。这个孩子的未来已经完全被握在海拉的手中,不单单是生死,就连思想和生命的目标亦是如此。佣兵思考着她应该使用的措辞,可就在她即将回答赛赫的时候,从房间内传来的苏醒时特有的呻吟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网虫用手势阻止了男孩起身的动作,虽然绮莉脖子上还戴着寒铁护身符,可她仍然是一名危险的女巫,驯蛛人不想冒险。“这是我们女士之间的事情,你在这里帮我们望一下风就好。就像山怪常做的那样。”说完,网虫走入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悠悠转醒的女巫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模样,库伊拉的伪装连同着绮莉意识的完全回归而自然瓦解,当然更有可能是寒铁的影响。网虫没有立刻走到床边,她靠着房门,将右手背在身后,握着那柄家传的蜘蛛毒牙匕首,她必须确认醒过来的人是绮莉。 “哦,又戴上这玩意的感觉还是一样的糟。而且它看起来丑极了,说真的,你真的不打算让人把它熔了换个造型吗?我觉得熔铁城的那个矮子一定可以做到。”从床上坐起来的女巫摆弄着胸前的护身符,抱怨道。 “我觉得只要它能够起到作用,外形并没有什么影响。”女佣兵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这就是为什么你和他到现在都没结果,亲爱的蜘蛛,你太不积极了。我真该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做的。”绮莉撇撇嘴,放弃了对护身符外形的话题。不过她的新话题明显触动了网虫的一部分神经。 “你对他做过什么?”女佣兵的声音冰冷下来,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猫。 “你想知道?”绮莉在觉察到网虫的情绪变化时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我觉得比起我,你更该去问他。说起这个,他人呢?还有我亲爱的佩格,她居然没有泪眼婆娑的守在我的床边为我祈祷,真是太无情了。” 现在,网虫搞清楚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眼前的这个人确为她所认识的绮莉无疑。第二件,就是不论她是不是会对自己带来威胁,她都很想用背后的匕首给她来一下。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棺中玫瑰 海拉还不知道绮莉已经苏醒的消息。这里面的主要原因当然是留守的几人没有办法立刻通知她,不过即使网虫他们找到了可以通知墓穴之女的方法,海拉现在恐怕也没有时间来听取这个消息。毕竟要小心的操纵扫把靠近水面且不被滚滚的旋涡卷入是一项必须聚精会神才能做成的事情,更何况海拉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体验贴着旋涡飞行的刺激感,她是要去接近那几个漂浮在水面的黑点。 “轰隆隆!”震耳欲聋的海浪声让海拉的心脏不自觉的颤抖,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引发如此剧烈的自然变化。但她知道自己离能解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很近了。距离的接近让墓穴之女确定,她看到的几个黑点正是至今没有返回失心湾的佩格,嘉伦和菲蒂斯!不过,应该和她们在一起的洛萨和费欧尼此时却不见踪影。但海拉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现在也只能救一个算一个。 不管是海水形成的旋涡,还是空气和云层中的旋涡,它们都遵循着同一个道理,那就是最危险的并不是旋涡中空的中心,而是旋涡的边缘,那里才是充斥着能量的地方。而海拉现在正是在尝试从靠近海中漩涡的边缘,她有几次几乎都要成功了,却被迎面打来的海浪逼迫着不得不重新拉高扫把,丧失了抓住同伴的机会。该怎么办呢?海拉的眉头死死的锁在一起,她明白用手去把人一个个从旋涡中拉出来是个不现实的尝试,即使她可以成功帮助同伴摆脱旋涡的力量,她所乘坐的扫把也没法支撑这么多的乘客。 可海拉也注意到了水中的同伴们状况十分糟糕,三人中的嘉伦已经失去了意识,佩格的精神看起来也相当萎靡,只有菲蒂斯抓着两名晚辈奋力的在和旋涡搏斗。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海拉,光是保持自己不被旋涡的力量拉扯下去就已经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除此之外她们更本没有任何的余力。而这就是说,海拉没法得到这三人的配合,甚至在救助的过程中还有可能被她们误以为是威胁而攻击。 墓穴之女咬紧牙关,从衣服的内侧拿出一朵玫瑰,在将其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后扔进了海水之中。对于这朵玫瑰能起到的作用,海拉不敢肯定,她所擅长的魔法在这样的环境中很难起到作用,而且她身上的玫瑰数量也不是很富裕。这是一次冒险的尝试,却也是一次必要的尝试,海拉只希望她所做的事情能得到些许的回报。而事实是,她得到的回报过大了。 幽绿色的巨大阴影从海旋涡的底部向外扩散,它是被女巫投下的玫瑰所吸引而来的东西,但它的出现却让海拉感到了恐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回应。这里最好解释一下她到底干了些什么,众所周知,海拉被叫做墓穴之女是因为她是在棺木中出生的,而这同时也让这位年轻的女巫有了与众不同的特质,那就是极度虚弱且枯槁的身体。 一般来说,女巫在生命的末期都会逐渐变成干尸的模样,年长和年老的女巫会通过不断摄入魔力来保持自己外貌的年轻,这些魔力的来源多数来自她们苦心经营的汤锅。可海拉不同,她一出生就是一副干尸的模样,按照当时大女巫的判断,婴儿时期的海拉虽然各个器官都发育正常,可是却像是已经被使用了好几十年的样子,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年轻的灵魂被塞进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躯壳当中。好在,这个情况在婴儿海拉接触到葬礼上的玫瑰之后发生了变化,她的身体开始年轻起来,并在所有墓园中的玫瑰枯萎后终于变成了一个婴儿该有的模样。自此以后,玫瑰就成了只属于墓穴之女一人的秘药,一种不可缺少的维生物品,以及她施法必须透过的媒介。在棺木中生长绽放的玫瑰,这是海拉的徽记,也是她的同类们对她的印象。 可能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体质吧,海拉所擅长的魔法和其他女巫都不相同,她的天赋即使是在大女巫的眼中也是相当神秘而不可预测的。海拉似乎可以感知到这世界的另外一面,属于亡者的一面。那些本已在这里消逝的东西,在海拉眼中却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并且可以通过魔法来进行操作。起初,女巫们认为海拉的能力是常常会出现在民间故事中的所谓黑魔法或死灵魔法,但在大女巫的测试下,后者的结论是比起黑魔法,海拉的天赋更接近于另一种古老的传说,灵媒。 灵媒,这种角色在各个种族中都是常常出现的,可其中的大部分都不可考。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并不是真的能够通灵或者和死者交谈,排除那些假货和吸食致幻植物过多的癫者,其中诸如报丧女妖一样只是掌握有部分与死亡相关能力的人也会被称为灵媒。说到底,灵魂是一个对于包括施法者在内所有生灵来说都无法查验的东西,而和灵魂打交道的灵媒因此变的玄而又玄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海拉自己,她倒是不介意别人怎么称呼她,毕竟连她本人都说不清自己的本领到底是从何而来又会变成何种样貌。一直以来,墓穴之女都在刻意避免使用自己的天赋,因为这天赋太过于不可控。海拉还记得她小时候曾经因为情绪波动而肆意释放过一次魔力,但那非但没有带来任何实质的结果,反而让她自己陷入了整整半年混乱可怖的梦境之中。自那以后,海拉就对自己的天赋感到恐惧,这也使得她的性格偏于敏感而内向,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而刚刚,在无奈之下,海拉时隔多年又一次向她的天赋请求了帮助,而相应她而来的,就是那将整片海水都染成幽绿色的东西。墓穴之女能感觉到,这自旋涡之底而来的存在有着怎样可怕的力量,她能想象到如果自己没法顺利驾驭这个存在会陷入怎样的结果。但她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了,不管成与不成,她都只能进行尝试。 “自海底而来的幽灵啊,我恳请你帮助我。”女巫的嘴唇轻启,用微弱的声音诉说着。 与此同时,在深水之下,被海水淹没的一个男人身上的刺青,似乎因为女巫的低语而躁动起来。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逆风之箭 这注定是要被载入失心湾史册的一天。不过前提是失心湾有史册这种东西,以水手们的个性,他们更有可能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改编为歌谣在甲板上传唱。这样的话,后世的人们就更有可能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当成是另一个被水手们编造出来的半真半假的船歌而不将其当真。那并不是件坏事,因为真相,有的时候往往比传说更加让人难以相信。 当太阳从海面浮现的时候,海水开始向看不见的下方沉落。晨曦的金色光芒照耀着海面,当旭日完全升起,它的下方却变成了墨绿的颜色,那是亡魂的颜色,有经验的船长和水手们都知道,只有死人潮中的海水才会像这样散发出翡翠般的光彩。可再有经验的海员都从来没有见过范围如此广阔的死人潮,那感觉就像是墨绿色的地平线朝着失心湾逐渐推进过来,不可阻挡,无法抵抗。 因为某一个情报贩子煽动起来的暴乱,在这场朝着城市席卷而来的绿色潮水中平息了。水手们都是迷信的,当他们目睹那异样的绿色海水,没有人再有心情去试图挥舞弯刀。恐慌,比潮水更早的冲入了人们的内心。“快点!我们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见鬼,我再也待不下去了!一刻也不行!”船长们谩骂着,召集他们的船员登上自己的甲板。那些在失心湾码头停泊了良久的船只纷纷升起船帆,他们要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地方,即使再多的金子也不能阻止他们。 “船长,我们怎么办?”健壮的大副走到哈夫丹身边,看着自己的船长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哈夫丹敞开的衣襟在海风里飘动着,他因为要频繁的与人会晤而修剪的相当体面的眉毛和胡子像是有生命般的扭动着,显示出这位船长的内心亦不平静。黑箭号,就在他身后的海水中平静的等待着,在这艘船只的周围,那些与哈夫丹关系较好的船长的船已经纷纷出港,甚至因为仓促,船只之间还出现了碰撞的情况。 “再等等。”船长说着,握紧的手心里不断摩挲着那枚救过他一名的图腾吊饰。他当然害怕死人潮,在海中航行的人没有不怕的。可是比起死人潮,他更困惑于这座城市的主人。哈夫丹抬头观望着天空,他没有看到扫把飞过,女巫们还在处理城里的事情吗?还是说,这已经超过了她们能力的范围,此时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正在忙着收拾她们的财产躲在安全的岩洞里瑟瑟发抖呢? “船长,这地方一定是被诅咒了,刚刚那三声响声,怎么听怎么像是心跳,还有现在的死人潮,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说不定再等等连这里的土地都会变成怪物!”一名有些神经质的水手说着,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的脚下,似乎生怕那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 哈夫丹的眉头拧成一团,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副,没有理会那名船员,“网虫和狼蛛呢?找到了他们没有?” 大副摇了摇头,“仓库里已经找过了,两个人都不在。不过,有人说看见过那个女的出现在南边,现在那个地方应该正在被攻击。先生,我觉得没必要等他们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网虫被人看到出现在这次暴动中的地点,那么她的身份只有可能有两种。第一,就是暴动中的一员,而从黑箭号上没有一个人参加这场暴动来看,船上的海员们都很清楚这样的暴动只是无意义的自杀,要是网虫参与了其中,那她现在多半已经被愤怒的女巫杀死了。而第二种可能性,就是网虫是属于女巫一方的护卫。要是那样,那么无论她在这场暴动中生还与否,黑箭号上的人都不会欢迎投靠了女巫的家伙。和女巫做生意是一回事,为女巫服务是一回事,甚至在女巫面前屈膝,都是可以被水手们接受的。但是为了女巫拼命?成为她们财产的守卫者?还是算了吧,他们宁可在生蛆的甲板上做苦工,也不愿意丧失自己的自由。 因此,要是大副知道网虫在离开时和一名神秘的女性一道,恐怕他的态度还会更恶劣一些。不过,大副的意见和看法并不能代表他的船长。哈夫丹已经在这片海域混迹多年了,其实当时在码头上撞到网虫和海拉的时候他就对后者的身份有所预感。然而船长自从更早的时候,就没把网虫和洛萨当成是一般人。一般人,可不会出现在女巫们划定的禁区海域里。 目前的情况似乎也印证了哈夫丹的推测,自从狼蛛失踪后不久,各种怪事就开始在失心湾发生,突然的暴动,以及现在下沉的海面和从其中延伸出来的死人潮。要说那两人和这些事都没有关系,那黑箭号的船长是怎么也不信。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要是一般人,恐怕会立刻和那两个人保持距离,要是有野心的人,则会试图从那两人的口中得到有利于自己的信息。哈夫丹船长并非此二者,他是船长,没有他的命令,没有水手可以私自掌舵,没有他的命令,亦没有水手可以私自下船。 “上船,升帆。”哈夫丹的话让所有的船员都送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在这里等着死人潮扑过来,现在还有机会从其它方向逃离这片海域。可当船长站在他的舵盘前,他的话却让所有船员都感到惊讶,“升起所有副帆,我们迎着死人潮冲过去!” 水手们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他们一齐看向自己的船长。哈夫丹挑起了眉头,面对自己船员的质疑毫无退缩,“怎么?你们怕了?还是你们不信我的判断?”水手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船长会在这时下达这样的命令。 在这片沉默中,大副带头打破了沉寂,“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船长的话吗!谁再偷懒我就让他扫一个月的甲板!” 于是整艘船重新热闹了起来,他们选择相信自己的船长。太多次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太多次哈夫丹也从未让他的船员们失望。从舵盘后俯瞰着甲板的船长露出了笑容,这是他的船,他的黑箭号,只要在这艘船上带着这些船员,他就有信心航行到世界的尽头。 “今天,是个出航的好日子!今天,是个探险的好日子!今天,是个我们名垂千古的好日子!今天,也是我们葬身海底的好日子!哈哈哈哈!我们走,去接回我们的船员!”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恍兮之渊 某种意义上来说,失心湾的水手们包括哈夫丹船长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出现在晨光中的绿色潮汐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死人潮。作为在海中飘荡的死者集会,死人潮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大雾和昏暗的天气,断然没有在黎明时分出现的可能。不过也有件事他们猜测的没错,那就是这片绿色的潮水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这潮水中虽然没有那么多迷失在海浪里的魂灵,却确确实实的裹挟着一个古老而强大的意志,雷霆巨人的意志。不过,就连此时的海拉在内,还没有人知道他们面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准备迎接冲击,浪打过来了!刮到海里去可没人捞你!”船长在喊完这句话后就蹲下身子,将肩膀抵在舵盘上。两秒之后,从船头跃上甲板的巨浪就呼啸着击打着每一位船员。好在哈夫丹的提醒还算及时,黑箭号上的水手也都对自己的船相当熟悉,除了大浪之后船只前端的船首像的上半部分不翼而飞之外,竟然没有更多的人员损失。 “船长!前方发现大漩涡!”在主帆顶部瞭望格中的水手送开抱着桅杆的四肢,眯着眼睛抵抗着海面上的反光。在他的视线中,前方水面上的旋涡就像是怪兽的巨口,贪婪的吞噬着所有被卷入其中的东西。即使强如黑箭号,一旦被涡流捕获,也断没有逃脱的道理。 “旋涡有多大?”身上的衣服被刚才的巨浪打湿,哈夫丹甩甩胡子,用有把脸上的海水抹去。他大声的询问着瞭望员,周围激荡的水流让他无法顺利的辨认船只前方的水面情况。每当这个时候,哈夫丹就很庆幸自己当时在订购这艘船的时候没有贪图便宜省去瞭望塔。 “先生!我看不到头!我看不到漩涡的另外一边!它太大了!”带着惊恐的喊叫从上方传回,让船长习惯性的撇了撇嘴。 “右满舵!让船体横过来,我们不能被那东西拖进去!”船长没有经过太多的犹豫就做出了判断,他之前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旋涡,不过较小的涡流经常会出现在暗礁遍布的海域,应对这些东西的方法哈夫丹已经自问足够熟练了。在他的命令下,船体上的风帆随着铰链沉重摩擦的声音开始转向,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巨大的旋涡似乎连空气也在一同吞噬,疾风从背后将黑箭号推向旋涡的中心。 推着铰盘的水手们死死咬着牙关,他们的鞋底在湿润的甲板上很容易打滑,而在这种时候,只要一个人没有用上力气,整艘船的航向就都有可能发生灾难性的改变。这种严峻的形势让黑箭号上的船员们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边不远的浪花中一闪而过的几个黑点。 海拉注意到了黑箭号,但她没有上去请求帮助的打算。原因很简单,她没有求助的余力。天知道自己到底将海底的什么东西召唤了过来,活了这么久,墓穴之女从未碰到过眼前这种情况。这个灵魂太强大了,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的控制完全不加以反抗,海拉根本没法驾驭这么恐怖的存在。这感觉就像是一只蚂蚁趴在一只狮子的鬃毛上,用它细弱到不值一提的触角操控着狮子的走向一样。 好在到目前为止这头狮子都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用他巨大的身躯拖动海水,将三名女巫托在水面上朝着海滩的方向前进。海拉不知道当这个魂灵抵达海滩后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会就这么离去,也许他会当场消散成千百个碎片随着潮水返回大海,又也许,他会继续上岸,将整座城市都毁灭殆尽。墓穴之女骑在扫把上,肉体逐渐老化,她随身携带的玫瑰已经用完了,现在的她根本无力再控制身下的魂灵,只能让其依照这最开始的指令前进。现在海拉只希望女巫团的其他人可以在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前做出反应。 她的希望没有落空,甚至可以说,得到了激烈的回应。在绿潮离失心湾的海滩还有大概五公里的时候,大量的渡鸦从失心湾的方向迎面飞来。其中领头的那只渡鸦,眼睛里闪烁着鸟类不该有的智慧。“嘎!”领头的渡鸦发出叫声,它身后的同类中立刻就有一部分降低了飞行的高度,这些黑色羽毛的飞鸟用它们的爪子抓住水中的三名女巫,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她们带离了水面。 海拉看到同伴们得救,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她的意识随即下沉到了黑暗之中,整个人连同扫把一齐从空中栽落。可这一次,那些渡鸦们没有上去将墓穴之女拉起来,它们在空中盘旋着,目送着海拉跌入水面之下,跌入绿色的潮汐之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是墓穴之女的能力唤来了这强悍的灵魂,若是海拉不自己遣散它的话恐怕没人能够真正阻止它的前进。 海风,吹动着渡鸦的羽毛,像是黑色的波浪在晨光中反射出光芒。这只渡鸦在空中盘旋着,视线俯瞰着下方的海水,它在等一个结果。绿色的海水,从海拉跌入的地方泛起涟漪,那涟漪不是在水面上的,而是在海水之中,一圈一圈的波纹呈现出蓝绿相间的颜色,好似一只受惊了的巨大章鱼在警告它的敌人。 会成功吗?这结果没人知道,就像海拉自己也没有料到她会招来如此可怕的助力。那些波纹逐渐扩散,最终将整个绿色的海域覆盖在内。然而,就在这些波纹的间隙越来越密集,好像随时都可以将那团绿色之物驱散的时候,绿色边界的外围突然变的明显起来。那些绿色的区域向内收缩,将蓝色的波纹逼退回中心点。海拉的身体也随之上浮到海水之上。失败了吗?渡鸦的眼睛里看不到什么情感,这要不就是因为鸟类的眼睛没法如人眼那样将复杂的情绪表达出来,要么就是因为假借这双眼眸的人对此并没有感到太意外。 可就在这个时候,更加诡异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黑箭号上的船员,作为经验丰富的航海者,尤其是对整片失心湾附近水域了如指掌的水手,他们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下方的水域俨然变成了极深的深水区。透过女巫释放出的蓝色波纹,可以看到下方的海水已经不是原本的颜色,而是只有在海渊上方才会出现的近乎黑色的不详色彩。 接着,就像是那深水之中有什么庞然大物猛地吸了一口气,漂浮在海水中的幽绿色就被鲸吸而入,快速消失到幽邃之中。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导致水手们才来得及惊呼,他们周围的海水就已经恢复如常,当然,前方的那个大漩涡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禁足 当海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的眼前是熟悉的屋顶,这里是她在女巫洞窟中的房间。“呜…”严重的头疼在她起身的时候才变得明显起来,让墓穴之女产生了重新躺下去的想法。但是她不会那么做,比起头疼,海拉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现在的时间以及她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同时,她的内心里也有几分忐忑,大女巫的宽容就和她的愤怒一样无常,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惹了一个多大的麻烦,尤其是关于那个被她召唤来的强大灵魂,她没有自己遣散了那东西的记忆,只能希望它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在眩晕感中起身,墓穴之女不得不将手扶在家具上才能支撑住虚弱的身体。好在,海拉的房间相比较其他女巫而言要小得多,这种可以一眼看清房间里所有角落的房间大小给人一种安全感。女巫抬起头,在墙壁上方的一排木柜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她的视线很快锁定在一扇雕刻有花朵装饰的木板上。海拉伸出手按到木板上将其朝右侧横推,露出柜子中的东西,那是一支支干花。她用手指将最靠外的干花拿出壁橱,小心的将它们放到桌子上摆放的一只平盘里,接着拿起水壶朝里面倒入了一些温水。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这些干花迅速吸收了温水并逐渐膨胀,干瘪的花瓣和枝条在吸水后舒展开来,黯淡的红色和绿色也重新变的鲜艳。当海拉放下水壶的时候,她面前的盘子里已经没有了干花的踪影,有的是三支仿佛刚刚从花田中摘下的玫瑰。她急不可耐将玫瑰拿起,将鼻子深入花瓣之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只被女巫吸走了精华的玫瑰,这一次才算是彻底的枯萎了下去,当海拉去拿第二支玫瑰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些柔软的黑色残骸。据说在遥远的国度中,存在着不需要食用植物和动物,只需餐风饮露就能存活的存在,墓穴之女当然没有这种手段,吸食玫瑰的精华是她与生俱来的诅咒,是她延续生命必须的过程。 在将三支玫瑰全部吸食殆尽后,海拉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她的脑袋还是有些疼,但这种疼痛已经不会影响她的行动了。随手将盘子中的残骸倒入一旁好像种植着什么的花盆里,海拉开始做出门的准备,这包括了对衣物,外貌,以及施法材料的整备。总之,在一番她已经相当熟练的过程之后,年轻的女巫身上已经看不出狼狈的样子。她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 然而,出现在房门外的并不是本该出现的走廊。而是一件比海拉的房间要大得多的大厅,她知道这个大厅,这是大女巫召见时才可以进入的地方。海拉犹豫了片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踏出房间走入那间大厅,对大女巫的惩罚以及未知的恐惧让她刚刚恢复的神采再次受挫,她的手指在焦虑中揉搓着衣角,以这种方式表达踌躇。 “你打算在门口站多久,亲爱的?”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大厅窗户外照射进的阳光里悠闲的说道。有趣的是海拉并不觉得这个房间是建在可以被阳光照到的地方。但她知道以说话者的身份,当然可以让阳光随其心意的照射。也因此,墓穴之女没有再犹豫,或者说她不敢再犹豫的踏进了大厅里。在她双脚都走出自己的房间之后,房门也就随之合上,并隐没在了大厅墙壁的纹路之中。 “愿您的心情愉悦,大女巫阁下。”海拉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谦卑的说道,同时深深的低下自己的头。 “心情愉悦?”餐具碰撞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大女巫将手中的餐具放到了盘子上。而海拉则在这声质问以及碰撞声中几乎要跪倒下去,对大女巫的崇拜和恐惧是根植在每一个女巫团成员心中最深刻的东西。不过,可能是不希望海拉因为害怕而失去思考的能力吧,大女巫之后有几秒钟都没有说话,当她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再次缓和了下来,“过来,坐在这里。你也饿了吧?花可没法让人填饱肚子。” 海拉顺从的坐到了大女巫桌子的对面,她不记得这个房间里何时有了这么一张刚好可供两人用餐的桌子,不过据说这个房间的格局本身也受到大女巫魔力的影响,家具和装潢上的调整只是最为表象的改变。桌子上摆着大约五种不同的食物,一旁的木板上放着一条刚烤好的面包,一旁则是一把餐刀,方便食客按自己的喜好切割。海拉的面前早就摆好了餐具,看得出来,她会在这时醒来并被大女巫召见并不是偶然,要么,就是大女巫算准了她的苏醒时间,要么,就是大女巫控制了她的苏醒时间。 餐刀,切下了一块面包。海拉的视线被餐刀上的反光吸引,连带着看到了那只握在上面的手。奇怪,大女巫的手,之前是这样的吗?有了这个疑问,海拉壮起胆子偷偷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那确实是她认识的大女巫无疑。只不过,似乎在海拉的印象中,那位掌管整个女巫团漫长岁月的女士应该显得更加苍老一些才对。大女巫似乎注意到了海拉的视线,将手中的餐具略微低垂,“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如果一个人进食都不能专心,那那个人心里一定有着令他非常焦急的事情。说吧,我会适当给予你答案。” “佩格,菲蒂斯和绮…我是说库伊拉女士!她们怎么样了?”就和幽灵之后的动向一样,海拉的脑中也没有同伴之后的情况。 大女巫的嘴角略微上扬了一些,“她们很好,恢复的也比你快得多。不过,你最关心的问题居然不是你闯下的祸有多大而是其他人的安全,这倒挺让我意外的。懂得关注同伴,这很好。” 墓穴之女松了口气,得知三人没有问题她就安心了。虽然对洛萨和费欧尼的下落她也有所担忧,不过想来比起询问大女巫,之后再去找那三人询问会更加清楚一些。于是海拉继续说道,“那,阁下,请问我闯下了多大的祸呢?” 大女巫没有立刻回答,她又吃了几口盘子里的食物,然后用餐巾擦了擦嘴表示自己已经进餐完毕。这之后,她才缓缓开口,“你闯下的祸,其他人已经帮你解决了,之后自己去和她们道谢吧。我找你来的目的,一方面是想确认你身体的状态,另一方面也是向你宣布对你的惩罚。海拉小姐,你在接下来的七个月里将被禁足,除了自己的房间和图书馆之外,你哪也不能去。” 。九天神皇 《灰塔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