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从重生开始》 正文 1.醉生梦死 , 高崎的一生,平淡无奇。 一九九四年,十八岁,高中毕业。 没有考上大学,参加社会招工,进了唐城市郊的一家国营工厂——唐城工模量具厂,简称唐城量具,做机床修理工。 从此,他就在那个破败的,半死不活的国企里,生活了一辈子。 这辈子,唯一值得怀念的美好的日子,就是有妻子的那些日子。 妻子是他所在分厂里的一枝花,漂亮,文静,多愁善感。 他和妻子没有谈过恋爱,至少没有正式谈过。 他做修理工,妻子是磨工工段的外圆磨工。 两千年那年夏天,一个下午,快下班了,妻子的外圆磨床断续进给器坏了,他过去修理。 这时候,大家都下班走了,工房里没有其他人,静悄悄的。 他把进给器修好以后,正在机床跟前,低着头,弓着腰装其他零件。 “你娶我吧?” 妻子突然就在他身后说,声音不高,很平淡。 他吓一大跳,直起身子,回过身来,手里还拿着扳手,脸上带着油灰和茫然。 脸上的油灰,是天热出汗,用满是油腻的手擦拭脸颊造成的。 他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妻子。 妻子穿一身蓝布工作服,戴着蓝布工作帽,长发都塞在工作帽里。 如此普通的工装打扮,并不能掩饰妻子的美丽。如此肥大的工作服,也不能遮挡妻子苗条修长的身材。 妻子没有像往日一样,戴上那副宽大的防爆镜,就更加突出了白净的脸庞和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 “你娶我吧?我嫁给你。” 就在他慌乱愣神,不知所措的时候,妻子又开口对他说。 于是,他们很快结婚了。 虽然妻子的父母不同意,虽然他们都工资不高,将来的生活会很艰难,他们还是结婚了。 买不起房子,他们就租房住。 日子很穷,但是过的很幸福。 不敢要孩子,拼命攒钱买房子。 后来,有房子了,日子渐渐好了,他们打算要孩子。 唐城是山城,他们的房子,在高处的山上。 那一天,他用自行车,后座上带着妻子,去山下的职工医院体检。 自行车快到山下的时候,轧线断了。 眼看着自行车像脱缰的野马,高速冲向十字路口。 路口上,车水马龙,横向的交通灯刚刚变成绿灯,一排排的车辆蜂拥而来。 他大声喊着,让妻子跳车,自己和自行车,向着一辆卡车的后箱飞奔而去。 “吱——”的一声急速刹车的声音响过,自行车进入了卡车下面,他飞进了卡车后斗,毫发无伤。 妻子跳车了,头碰在路边的路牙石上。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大滩红红的鲜血。 那血,洇湿了一大片路面,也洇湿了他以后的人生。 他后悔没有早早检查一下那自行车的轧线。 前几天,他上班的时候,那轧线就有些失灵,他提早看一下就好了。 他后悔让妻子跳车。 原本是想,妻子从车上跳下来,顶多就是受个磕碰之伤,完全可以保全性命。 如果,妻子不跳车,可能结果就会和他一样,翻进卡车后斗里。 可是,没有如果…… 以后的高崎,人生里就只有两件事,上班工作,回家喝酒。 2019年那个最炎热的夏天,高崎被邻居发现,死在家里的床上,肝硬化,腹水。 头一天,还有人看见他下班回家。 第二天早上,邻居路过他家的窗口,看到窗帘开着,他躺在床上,姿势极不正常。 砸门没有回应,大家撬开门一看,身体已经僵了,脸上还带着微笑。 那微笑是幸福的,大概又梦到他的妻子了。 高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厂里的单身宿舍里了。 十六平米的长方形房子,一头是门,门对面是木头窗子。 窗子下面,有一张三抽桌。 三抽桌两边,各自放着一张单人床。 高崎盖着一床军绿色的棉被,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有了知觉,已经整整一上午了,他就用那个姿势躺着,没有挪动分毫。 在他的记忆里,单身宿舍已经拆了,好像是一零年拆的,改建成了商品房。 他回到年轻时候了。 梦么? 可是,那么真实。 中午的时候,同宿舍的张斌回来了。 “高崎,你怎么还没起床,病了吗?”张斌走到他床前,看着他问。 “没有,就是有点犯困。”他懒懒地回答他,接着问他,“今天几号了?” “四号。”张斌顺嘴说,然后就问他,“中午了,你不起来吃饭?我去食堂,给你捎一份回来?” “这是几月啊?”他忽然就问出这么一句来。 “四月啊,今天清明。” “这是哪一年啊?” 走到门口的张斌,又转身回来了。 “高崎,你怎么了?”他又看着他,不放心地问。 “没怎么,想考考你。”他勉强冲他挤出一个笑容来。 “靠!你神经病啊,用这种问题考人?” “你看,你回答不上来了吧?” “两千年,千禧年!我懒得搭理你!” “哎,你中午到底吃不吃饭,要不要给你捎一份回来?”张斌继续问他。 高崎就伸手去床边的铺底下,摸索自己的钱包。 如果他是重新回来了,铺下面,应该有他的钱包。 果然,那钱包就在他想到的那个位置上! “给我捎两个馒头,菜要两块的。” 他尽量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张斌没等他从钱包里掏钱,在桌上拿了他的饭盒,转身就走了。 两个人在一起住单身宿舍,住了五年,关系一直那么好,也不会在乎这块儿八毛的。 高崎把那个有些毛边的棕色钱包,举到自己的眼前,看了许久,许久。 这就是他以前用过的那个钱包,他真的穿越回来了! 两千年,他还没有和妻子结婚,他的妻还在! 没有了妻,他早就不想活了,整天喝酒麻痹自己。 肝那个地方,已经疼了好久了,不喝酒就疼。 他不在乎。 早一天死了,就早一天可以见到妻子了。 四十四岁死去,回来的这一天,清明节。 他不由苦笑。 每年的清明节,他都要去妻子的坟前,喝个酩酊大醉,笑几声,哭几回,直到精力耗尽,沉沉睡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 他都等不及张斌打饭回来了,他要去工厂,去找他的妻! 刚要出门,他又站住了。 妻中午也休息,也在单身宿舍里。 只是,妻的单身宿舍,不在这个地方,而是在另一个宿舍区。 唐城量具很大,有几千工人,宿舍区也分了好几个地方。 接着,他就又想到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他和妻子并没有谈过恋爱。 这个时候,他贸然去找她,她会讨厌他,以后就不可能嫁给他了。 他必须一点也不能错地,还原过去的每一个故事情节,不能有分毫差池。 不然,妻就很有可能,不会在那个关键的时间点,说出“你娶我吧”,那句话来。 他用了最大的努力,克制住自己立刻要见到妻子的冲动,坐在床边,浑身颤抖地,等着张斌打饭回来。 张斌比他晚一年进厂,是从农村过来,接他父亲的班。 这是唐城量具最后一批接班的工人。 从此以后,工厂就一直没有招收新工人。 现有的工人都养活不起,还招什么新工人? 接踵而来的大下岗,一大半工人不得不离开这里,另谋生路。 最后的唐城量具,在岗工人不足五百人,面临着被私人资金收购的结局。 张斌回来了,手里托着两个饭盒,手指头上勾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五个馒头。 张斌能吃。 刚来的时候,五个馒头不饱。现在,他吃三个,已经是饭量大减了。 同样,那在农村里种地锻炼出来的,一身牤牛犊子一般的腱子肉,也都变了肥肉。牤牛犊子般的肤色,却比之以前,白了许多。 两块钱的菜,是青椒炒肉,闻着很香。 可是,高崎心里五味杂陈,一口都吃不下去。 为了不让张斌起疑,他勉强吃了半个馒头,扒拉几口菜,就算是吃饱了。 他的理由,是睡了一上午,没有胃口。 然后,他就去上班,走着去。 宿舍楼下,放着他那辆该死的自行车,他却连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妻子没了以后,他再没有骑过自行车。 虽然回来了,他这辈子也不打算骑自行车。 仿佛自行车这三个字,关联着妻子的生命。 没有这个东西,妻子就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终于看到了工厂,终于进入了车间。 苏式的尖顶建筑,进门一条长长的走廊,左边是磨工工房,右边就是他们维修组的钳工工房。 再往里面走,就是铣刨工段和车工工段。那里天长日久,伴随着机器轰鸣和刺耳的金属切削噪音。 妻子就在左边的工房里! 这个时候的高崎,手脚冰凉,双腿发软,几乎是扶着工房走廊的墙壁,一步步挪到磨工工房门口的。 两排磨床静悄悄地分布在工房两边,中间是安全通道,和以前一模一样。 可是,工房里一个人没有。 正文 2.还是哭了 , 虽然尽量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高崎来的时间,还是太早了。 离下午上班,还有一个小时。 这时候,就算有人来上班,也是在工房外面的更衣室里。 维修工没有更衣室。 钳工工房里面,角落里,用五合板隔开个没有顶子的小空间出来,就是更衣室了。 高崎习惯地从裤鼻上摘下一串钥匙,找出来一把,打开磨工工房对面,那个属于维修工的钳工工房的门,走进去。 十九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钳工工房两扇带着看不出原色玻璃的,厚重的木头门,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锁不知换了多少把。 不管怎么换,锁还是三环牌的,前后几乎没有差别,钥匙也是千篇一律。 工房里面,两排相对着的,表面包了白铁皮的钳工工作案,中间竖一个圆钢管做骨架的,防飞溅物的钢网,也还是那样。 工作案上面,是排成一溜的台钳。每个台钳一边,都安装着一个带了随意转向的,金属软管的低压照明灯。 每个台钳所在的工作案下面,都有两个装工具用的大抽屉。 每一位修理工,都拥有一个台钳和台钳下面的俩抽屉,属于工作位。 高崎的工作位,在工房里面那排工作案的最里面。 工作案后面不远,还挨墙放着一排木头排椅,那是平时用来坐着休息的。 高崎进工房,习惯性地直接走向最里面,属于自己的工位,然后就在那个工位后面的排椅上,坐下来。 十九年前和十九年后,这个工房几乎就没什么变化,只是以后更破旧一些。 而他,也就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怎么过来的?他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失去妻子之后,时间,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他,仅仅是一块等死的行尸走肉。 他坐在排椅上,重新把眼睛闭上,思考着以后许许多多的事情,渐渐又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维修组长吴友晨进门,就看到高崎坐在排椅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上午你怎么没上班啊?也不说一声。” 吴友晨就问高崎。 他比高崎大十岁,十六岁就进厂做维修工,已经在这里工作快二十年了。 工厂效益一天不如一天,到处都松松散散。工人好好的不来上班,不请假休息个一天半天,也是常事,他也就是随便问问。 “昨晚睡晚了,早上没起来。”高崎就随便回答他一句。 吴友晨果然就不在这事上纠缠,而是说:“车工工段老曲用的那台30车,老是说进刀没劲。下午上班,你带着刘进去看看,到底是咱们的事,还是机床电机的问题?” 高崎就答应一声,去那间五合板隔出来的小屋里换工作服。 小屋里板墙上,砸一排钉子,挂一溜脏兮兮的工作服。 高崎还能认识自己当年穿的那身衣服。 他个子高大,领工服都是领大号的,好认。 换了工服出来,外面大车间里,上班的电铃声已经响了,嘀铃铃的声音刺耳。 他默默打开台钳下面的抽屉,拿了几件估计可以用到的工具,放在台案上。 一会儿工夫,刘进也来了。 吴友晨就把对高崎讲的话,又对他重复一遍。 然后,高崎拿着工具在前,刘进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钳工工房。 来到走廊里,高崎把拿着的工具交给身后的刘进,对他说:“你先过去,我忘拿螺丝起子了。” 刘进走了以后,高崎没有往回走,而是走向了磨工工房。 此刻,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嘭嘭”地跳动。 明明知道,这时候走进磨工工房,就一定可以见到自己的妻子。 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唯恐他来到的这个世界,不是原来那个世界,磨工工房里,没有那个苗条修长的身影。 妻子没了以后,他就再也不进磨工工房。 组里大家都知道为什么,磨工工房有工作,也就故意不安排他去。 但是,磨工工房的布局和环境,却早就牢牢印在他心里,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过。 妻子是在南边这排磨床里,第五台,中间的那台,机床的型号是m141w。 他只走到磨工工房门口,进去一米多,就看到了那台m141w。 那机床开着,发出“嗡嗡”的声响,和其他机床发出的噪声混在一起。 他还是听出来了,那是妻子的机床发出的声响。 一个苗条修长的身影,就站在机床的前面。一身蓝布工作服,带着蓝布工作帽。 魂牵梦绕的身影啊! 这个身影,就算在万人攒动的集市上,只要这个身影在里面晃动一下,他也可以立刻认出来! 泪水,奔涌而出,无法抑制。 他不敢过去,怕惊扰到妻子。 他从磨工工房里悄悄退出来,额头抵在走廊的墙壁上,低声呜咽。 他不想这样哭,他想高兴地笑,大声地欢笑。 但,还是哭了,哭的涕泗横流的,跟个孩子一样。 分厂调度孙继超从他跟前过去,站住了,回过身来问他:“高崎,你怎么了?” 机加工厂里噪声大,大家说话都是大嗓门,跟吵架一样。 高崎听到了,揉着眼睛站直了身体。 “没事儿,眼里进去块砂子。” 他回答地尽量语气轻松,不想让孙继超发现问题。 “弄出来了吗?”孙继超就走过来问。“要是没出来,让蒋师傅帮你弄一下,她会翻眼皮。” 机加工人,眼里迸个东西进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找个会翻眼皮的,把上眼睑反过来,将迸进去的东西拿出来就是了。 翻眼皮是个技术活,不会弄的翻不过来。 蒋师傅就是妻子的小组长,女的,也是她的师傅,四十开外岁的老磨工,对她一直很好。 磨工是仔细活,一般都是女工。特别是小型磨床,基本没有男工。 “已经出来了,没事了。”高崎就回答孙继超。 “不行就去医务室看看,别大意。”孙继超嘱咐他一句,就往前走,进车间派活去了。 高崎揉揉眼睛,止住了泪水,也跟在孙继超身后,进了车间。 他走到老曲那台30车床跟前的时候,刘进已经把车床主轴变速箱的顶盖,给拆开了,站在边上等着他。 机器修理,既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 机床出了故障,判断故障原因,跟医生看病,找出病人病因差不多,凭的是对设备的了解和多年的工作经验,还要有比较好的推理联想能力。 另外,机床零部件的拆装,也是一门手艺,不是随便个人就可以干的了的。 学会这些东西,没有个三五年,根本不能独立工作。 机床都是铁家伙,死沉死沉的,没有体力也干不了。 自妻子没了以后,高崎酒喝的很凶,但对工作还是很认真。 所以,他的身体一直就很结实,喝酒喝到四十四岁,才彻底把他做机床修理工锻炼出来的,强壮的身体给彻底造完了。 在年轻人里,高崎的修理技术是最好的,独立工作的时间最早。 刘进比他晚两年进厂,还不能独立工作。 高崎过去,把主轴变速箱顶盖打开一条缝隙,可以看到主轴上的离合器。左手拿一块木板挡着身体,右手扳了一下车床的操纵杆。 随着一声电机轰鸣,主轴箱里油水四溅。 飞出来的机油,都打在他拿着的那块木板上。 他停了机床电机,再扳操纵杆,让主轴上的摩擦离合器吸合,伸平口螺丝起子,进离合器的摩擦片里撬动一下,就转头对刘进说;“摩擦片不行了,回去拿稳钉起子,准备拆主轴,换摩擦片。” 十九年以前的事情,他肯定不能记那么详细。 当年的这一天,他修没修这台设备,也不可能记住。 可是,多年的维修经验,让他比这时候真正的高崎,水平就不知高出了多少倍,判断起设备故障来,要快捷迅速很多。 一根车床主轴,少说也得百十斤重,上面配合主轴工作的齿轮、螺栓、拨块等等的零件,也有几十个。换一次摩擦片,这些东西就得全部拆下来,然后再装上去,至少也得一下午的时间。 高崎愿意有活干,这样可以占住他的时间,让他能够不去找妻子。 妻子肯嫁给他,是因为他忠厚,是个老实人。不像分厂里的其他年轻男工那样,动不动就跑了去,有话没话地套近乎,讨好妻子。 妻子最讨厌这种人了。 这是妻子和他好了以后,告诉他的。 现在,他和妻子,还只是算认识,在一个分厂工作,并不熟悉。 如果被妻子认为他和那些年轻男工一样,影响了以后妻子嫁给他的故事,那就追悔莫及了! 那台车床,一直快到下班时间,才彻底修好,运转正常了。 高崎在组里,洗着满是油污的手的时候,下班的电铃声就响了。 “吴师傅,我想休息两天。” 他洗着手,对换了衣服要下班的组长吴友晨说。 吴友晨就转过身来,看着他问:“有什么事儿吗?” “我同学结婚,让我给帮两天忙。”他说。 “去吧,完事早点回来上班。” 厂里纪律松懈,好多人连班都不上。 这种事,吴友晨不会拦阻。 “嗯。”高崎就答应了一声。 正文 3.永远的谜 , 高崎请假,并不是真的有朋友结婚去帮忙。 上一世,妻子跟着他,就没有享过一天的福。 没钱买房子,工厂里工资又不高。 想买房子,就得从牙缝里往外挤钱。 妻子几乎是把所有的好吃的,带油水的食物,都给他了,自己中午就是馒头就咸菜。 “你干维修工,消耗体力大,得保证营养。我干磨工不累,再说我还得减肥,咸菜馒头才不长肉。” 妻子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了好多年。 妻子一点也不胖,不但不胖,还有些偏瘦。 为了买那套房子,一年下来,妻子更瘦了,连身体的曲线都要没了。 高崎心里疼。 可是,妻子要强,结了婚连房子都没有,妻子面子上过不去。 他们终于有了房子,然后就是装修,添置家具。 还是没钱,还得从牙缝里挤。 终于,家越来越像个家的样子,他们有能力要孩子了,妻子却总是怀不上。 妻子有些营养不良了,医生怀疑她有厌食症。 那一天,他们就是去医院复查。 结果,妻子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世,他不能再让妻子受这么大的委屈了。 他得有钱,让妻子风风光光地,幸福地活一辈子才行。 结婚的时候,没钱买房子,他们就在城郊的一个小镇里,租了一间房子住。 那房子,是一个跨院的东屋,南屋住着房东。 这是上百年的老房子,房租相对便宜。 据说,这房子周围好大的一片房屋,都属于当年一家大户人家的。 这大户人家,从明初就是官宦,历经两朝三代,方圆百里都是首富,富不说抵国,赶上这唐城,据说没有问题。 新社会以后,由于各种原因,这户人家衰落了。死的死,走的走,已经再没有后人在这里居住,偌大一片宅院,也都分给了小镇的居民。 2012年,这里城市化改造,建商品住宅楼。 挖地基的时候,就在一户人家的住宅下面,挖出了一个地窖。 地窖里,有整整一大缸银元,足有十几万块。 这个消息,当时轰动了整个唐城。 那时候的高崎,已经变成了酒鬼。 他晚上在家里喝着酒,看电视新闻的时候,看到了这条消息。 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个地窖所在,正是他和妻子当时租房子住的,往里一进院子里的偏房。 旧时小镇的房子,好多都是院子套院子的。 去里面的院子,就要经过高崎租房子的那个院子。 院子外面,并没有单独的路可走。 这大概是因为这一片住宅,原来就是属于一家的缘故。 他清楚地记得,后面那进院子,住的是一个中年教师,在镇上的小学里,教语文课。 学校里盖了教师宿舍楼,教师一家早就搬到宿舍楼里住去了,并不在这里居住,只是偶尔过来看一看,房屋有没有损坏漏水。 他和妻子过来租房子的时候,正赶上那中年教师回来。 “还租什么房子呀,你们直接买我这个院子就行了,不贵,三千我就卖。” 教师曾经这样对他们说过。 那时候,城里的商品房也就四百一个平米,他们还是买不起。 “你们大国企里的工人,不会连三千块钱都拿不出来吧?” 那教师还笑话他们。 他们真拿不出来。 高崎一月工资加奖金,不到五百块,妻子一月只有三百块钱。抛去吃喝,剩不下多少。 况且,他们还要攒钱结婚,买商品楼,有钱也不会到这种破败不堪的地方买房子。 可是,现在高崎知道,那房子西面的偏房下面,埋着巨大的财富! 高崎就是个普通工人,没有什么觉悟。 为了这一世,让妻子过上幸福的日子,他什么都肯干,才不会考虑,那地下的财富,应该属于谁? 他请假,就是要去找到那个小镇小学里的中年教师,从他手里,把那个小院子买下来! 买下那个院子,需要钱。 高崎没有钱。 他上班挣的钱,结婚之前交给父母,结婚以后交给妻子,手里只留下十几块钱买烟,没钱了再要。 父母住在城里。父亲和他一样,在一家工厂里当工人,母亲在一家小合作社的商店里当售货员,明年就到退休年龄,该退休了。 他还有个弟弟,在外面上大学。 他脑子不行,学习一直不好,只能进厂当工人,弟弟却考上了大学。 父母要供弟弟上大学,日子过得也很紧张。 高崎懂事,知道父母不易,挣钱也就都交给父母。 这一次,他回家,张口就要三千,没有个正当的理由,估计他妈也不会给他。 他已经想好了理由。 确认自己穿越回来了的时候,他就在想要钱的理由了。 果然,他回家要钱的时候,他妈就说:“妈尽量攒钱,也是为了你将来娶媳妇用的。你现在没有正事,可千万不要乱花钱啊!” 他结婚的时候,他妈给了他三千块钱,那是她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这三千块钱,他和妻子买了家具床铺,锅碗瓢盆,再买点新衣裳,根本就剩不下几个。 妻子父母那里,坚决反对女儿嫁个工人,一分钱没给,连妻子平时上交的工资也不给。 当时,妻子后悔把钱都给了父母,一脸歉疚。 高崎就看着妻子傻笑。 “有你就够了!”他对妻子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将来,我们会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咱们幸福的生活!” 妻子就抿着嘴乐,然后就扑到他怀里去了。 这些,都是高崎脑海里,永远抹不去的,最美好的回忆的一部分。 “妈,我不是要花这个钱。”高崎就对他妈说,“这不厂里要职工入股嘛,不入要开除的!说是这礼拜就交入股的钱,我这个级别的工人,要交三千。我这才回来问你要钱。”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他妈撒谎。 “唉!”他妈就打个唉声,“你爸那厂子也要入股,一下子就要五千!我上哪儿给你们淘弄这么多钱呀?” 高崎记得他爸厂里入股的事情。 要不是他爸厂里入股,他结婚的时候,他妈可以为他拿更多的钱出来,妻子就不用整天的啃咸菜了。 当时的工厂,许多都在要工人入股,实行股份化改造。 只是,唐城量具没有执行。 但说要入股,高崎妈就没有丝毫怀疑,去银行,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高崎。 高崎爸当然也不会反对,他们厂里已经交钱入股了。 攥着他妈给的三千块钱,高崎没有回工厂,而是直接奔了那个小镇的小学,去找中年教师,要把他那个院子买下来。 那位小学教师也很觉奇怪,他还没贴卖房告示呢,怎么这个年轻人先知道他要卖房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卖房子?”他问高崎。 高崎这才发觉,自己忘了一件事情。 这一世,他并不认识这位教师,也不应该知道他要卖房子。 “我听厂里同事说的。”他不善于撒谎,说的这个理由就有些牵强。 万一教师刨根问底,问他听哪个同事说的,叫什么名字?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幸亏教师的确跟别人说过,让给打听着,看有没有要房子的。 兴许这年轻人,就是从听他说过这事的朋友那里打听到的。 他就没仔细问,想着带高崎去他老家那个小院里看房子。 “不用了,房子我已经看过了,挺合适。”高崎就说。 他急于买下那个院子来,心情就溢于言表了。 幸亏那时候人们的思想,还远没有当下这么复杂,防范意识也不强。 要不然,教师立刻就会怀疑他买房子别有用心。 也幸亏他还知道讨价还价,没有教师要三千就给三千。 讨价还价的本事,是跟着妻子去市场上买东西学会的。 他们穷,不管买什么,都得买最便宜的,还要把价格压到最低。 久而久之,妻子就学了一手砍价的本事,高崎跟着,也受益匪浅。 “老师,我没有那么多钱,手里只有两千五,你看,你能不能便宜一些?” 两个人谈价格的时候,他就说。 虽然这还价的表现有些低劣,可他一脸诚恳忠厚相,还是让教师觉得,他说的是实话。 “哎呀,这个价格,有些过于便宜了。要不,你再找朋友借借?”教师就和他商量。 其实,在那个房子还不值钱的年代,教师那个院子,连两千块钱都卖不出来,这个他是心里有数的。 当初忽悠着高崎夫妇三千买下来,也是看高崎有些傻气,媳妇又有些老实,蒙他一蒙的。 “真没法借了。”高崎说,“这两千五,还是跟朋友借了一部分,实在借不着了。要是有钱,我也不买这个房子,太破旧了。” 最终,房子以两千五百块成交。两个人去镇上房管所变更了房主姓名,这事儿就算完成了。 那时候房子过户很简单,还没有后来那些收百分之几手续费一类的繁琐手续。 院子很小,正屋两间,每间不过十多平米。西面偏房就是做厨房用,只有一间。 看这样子,这院子过去可能是那大户人家给下人住的地方。 而那个地窖,就是建在偏房的地下。 主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个地方存那么一大缸银元?这地窖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故事?就永远成为一个谜了。 正文 4.远亲不如近邻 , 中年教师人还算勤快,小学里事情也不多。 虽然不在老屋里住,每个礼拜,他还是坚持回来,收拾一下屋子和院子。 是以,那院子还是很干净,没有杂草丛生,屋里也没有多少灰尘。 正屋卧室里,还有一张双人床,铁架子加一个床板的那种。另外,外屋还有个八仙桌。 家具都过于老旧了,教师搬了新家,新家也不宽敞,这些没用的家具,就都留在老屋里了。 高崎买了教师的房子,教师就把这两样老家具留给了他,也没说另外再加钱。 上一世,是没有买房这个事件发生的。 高崎把房子买下来,心里却有些恐慌。 他擅自改变了原有的历史发展,会不会产生蝴蝶效应,影响到其他事件的发展? 比如,妻子突然不对他说“你娶我吧”那句话了? 可是,他回来,就是为了改变历史,不再让妻子经历那个悲催时刻。 即便是妻子不说那句话,不再嫁给他,只要她可以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他也知足! 买好了房子,他回到厂里的宿舍,把自己的被窝、褥子一卷,绑到了他那辆二八自行车上。 小镇离着工厂还有一段距离,不用自行车,扛着铺盖过去,太费事了。 穿越回来三天了,他也渐渐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 妻子出事,跟他大意,忘了提早修理一下那破自行车有关,本身并不碍自行车什么事。 自行车是他进厂的时候,父母给他买的,这时候虽然有了六年的历史,还不是太破旧,各处的零件还运行正常。 而他载着妻子出事,是三年以后的事情。 两千年以前人们的思想,自行车算是个比较贵重的物件,买了来少说也得用个十年八年的,才会舍得换新的。 好多厂里的老工人,五六十年代买的老国防牌的自行车,一直用到退休,还依旧擦拭的铮明瓦亮呢。 把那辆还能用来做许多事情的自行车,就这么扔掉,实在有些不划算。 顶多他再不用来载妻子就是了。 有钱了再扔掉也不迟。 他从宿舍里搬走的时候,下午的下班时间还没有到,张斌还没回来。 他就给他留了个条,告诉他,他有点事,不在宿舍里住了,空出来的床铺,他可以随便安排,不用考虑他。 唐城量具的工人,那时好多想结婚买不起房子,都是利用了这种单身宿舍的。 一个人想结婚,或者想把女朋友接了来在一起,又没有钱买房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室友商量,让室友想办法搬出去。 搬出去,只要不去房产科销户,这房子也就独立归了留下的。 厂里也知道,这种事情有许多。可厂方无力解决自己职工的住房问题,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这个四层的单身筒子楼里,有许多的住户,都是厂里的年轻夫妻。 高崎走了,把房子留给张斌,对家是农村的张斌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住到那个才买的院子里去,自然是为了找到那个放着一大缸银元的地窖。 小镇离厂子有十多里地,他用自行车驮着铺盖卷到了那个小院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平时寂静的小镇街道上,也开始热闹起来。自行车的车龄声,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都混在了一起,还有相熟的人碰上了,打招呼的声音。 高崎推着自行车,穿过前面的几进院子,和下班进了院子的人们擦肩而过。 外面的院子,前后相通,好多人家的厨房,就是院子里搭个棚子。 于是,才下班回来的,路过的,忙活着做饭的,喧噪起来,院子里也飘荡出各家各户饭菜的香气。 住户们大多都是在这院子里住了多年,甚至是两三辈,基本相熟,遇见了不免要打招呼,甚至有跑到正做着饭的人家灶上,看看做了什么好吃的,捞上一筷子尝尝鲜的。 一时整片宅院,都热闹起来。 高崎是新来的,和谁也不认识。就算认识,也不是这一世的事情,他也不敢打招呼。 大家看到突然来了个陌生人,也觉奇怪,不免多看他几眼。 他只顾低头推车。院子里到处堆放了住户的杂物,巷道狭窄,还得小心地躲避着行人。 有人看着他,好事的也会询问:“才搬来的?” 他就答应一声说:“啊,我买了张老师的院子。” 有的点点头就过去了,有的则要询问他一下,在哪里工作,做什么?待他回答了,再介绍一下自己。 这就算认识了,日后碰上,就会相互打个招呼。生活过日子,你家缺个油盐酱醋,我家缺个锤头斧子,互相串个门子,取长补短,渐渐熟识起来,成为一个大家庭。 这就是远亲不如近邻了。 这样的邻里感情,在十多年以后的棚户区改造完成的时候,便会从这个小镇里消失。 因为到那个时候,大家都住进了改造出来的小高层里,关起门来朝天过了。 花费了十几分钟,他最终还是走到了最后面,他买的那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后面,已经没有住户,所以也没有后门,前面也可以设个院门,把别人挡在院门之外,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 进到屋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高崎开了灯,把铺盖卷往双人床上一放,就算完成了搬家的任务。 屋里张老师收拾的很干净,完全不用再改动什么。 只是,不像在这里居住的人家一样,家家都有液化气罐。 高崎原来住厂里的单身宿舍,都是到厂食堂里打饭吃,没买液化气罐。 他准备明天去买一个,顺便买些锅碗瓢盆回来。 当年和妻子在这里过日子,邻里邻居的相熟起来,大家都很热情,时常到他们家里来吃饭,他们也时常到大家那里去吃。 虽然这回不是在前院那里住,但邻居们热情依旧。熟悉了,还是会串门子互相请吃饭的。 这时候没有液化气罐和做饭工具,晚上这顿饭,他只好到外面的街道上去吃。 小镇只有一条宽一些的街道,就叫宽街,那里有私人开的百货铺子,修车铺子,也有两家饭馆。 宽街中间那里,有个饺子铺,韭菜肉馅的饺子,五块钱一斤,蒜、醋,还有饺子汤,可以随便要,还是十分便宜的。 这些,还和当年他跟妻子在这里住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出了院落组成的居住区,来到宽街上,他轻车熟路地就到了那个饺子铺,要三块钱的水饺,三下五除二划拉到肚子里,就又急急忙忙地回了小院。 他得趁邻居们还都不认识他,不会过来串门子的这个档口,赶紧找到那个地窖的入口。 要不然,他刨的满院子都是坑的时候,突然过来邻居串门,不好解释,容易露馅。 他记得,当时电视里说,地窖的位置,就在这小院偏房的地下。可是,电视里没说入口在哪里。 那么大一个地窖,肯定得有个入口。 既然地窖在偏房下面,那么,入口也应该在偏房里。就算找不到入口,从偏房地面往下挖,也一样可以找到地窖。 他这么想。 这个地方,过去的老房子,冬天取暖,都是烧地炕的。 把房子里的地面,用灰砖垒成一排排的烟道,在灰砖上面,担上四百毫米见方的地砖,做为地面。 这种地砖,不是现在意义的地板砖,比那个要厚的多,足有二、三十毫米厚,不知是什么材料烧成的,但比起一般的红砖来,要结实的多,有点类似水泥板。 烟道是通向屋外的。 一头沿着地面通到正房和偏房之间的夹道里。在那个地方,沿着正房的外墙,向下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坑道,两米多长,一米多宽,两米多深。 坑道靠正房门那边,有台阶可以走到下面。下面,是用耐火砖垒的一个炉子,屋内的烟道,则和炉子相连。 冬天的时候,在这个坑道里点上炉子,炉子里的烟,就顺着烟道进入正屋地下,再从地下另一侧,垒在墙壁里的烟囱,一直向上,散发到外面屋顶上的空气里面去。 这样,炉子生在外面,屋里没有灰尘。热量从地下散发出来,屋里会更暖和。 而且,屋外坑道里的炉子,还可以做饭沌水,清洁取暖的同时,也不耽误实用。 这种取暖方式,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已经无从考证了。 据老人们说,从宋末元初,这里发现煤炭的时候,就有了,明清两代,已经普及。 那个坑道下面的炉子旁边,有过去生火用的炉钩和捅条。 高崎就从坑道里拿了捅条,进了偏房。 偏房一直被中年教师当厨房用,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了。 地面是红砖铺的,没有抹水泥,地下也没有取暖用的烟道。 高崎打算,撬开地下两块红砖,用捅条在地面上挖个拳头大小的洞出来。 地面下就是地窖,只要向下挖,挖到空处,就是了。那时候再设法把这个小洞一点点扩大,直到他可以下去。 他不敢大张旗鼓地刨挖,怕动静大了惊扰到邻居。而用这捅条挖个小洞,基本就没有什么动静。 正文 5.绝望 , 事实证明,高崎的想法,过于好笑了。 当天晚上,他把那个拳头大小的洞,向下挖了一米半,直到再也没办法把下面的土弄上来。 结果,下面还是实地。 在他想来,地窖肯定比上面这间偏房要小。他挖不到空的地方,说明那里就不是地窖所在。 于是,第二天下午下班,他在厂食堂吃过了饭回来,把头一天挖的那个洞填死,盖上原来是红砖,又换个地方开始挖。 结果,还是没有找到空的地方。 如此在屋里不同的地方,掏了五六个洞,都是一样。 他就有些绝望。难道,他看电视的时候看错了,那个地窖并不是在这个小院里? 这里他太熟悉了,应该不会看错。 要不就是他到来的这个世界,和原先那个世界,不完全是一回事。 这里的地下,并没有地窖。 这期间,他除了晚上回来,在偏房里掏洞,其余在厂里的时间,和前一世一样,坐在修理工房里,等着组长吴有晨安排活,然后就是干活。 他平时就少言寡语,只知道干活。 有时候出去车间里干活,和妻子偶尔碰上了,他也会和前一世一样,冲妻子憨厚地笑笑,然后快速低了头走过去。 他已经可以平淡地面对妻子了。 那是他怕万一哪个地方,被自己无意间改动了,到了夏天的那个下午,妻子不会对他讲出那句话来。 妻子生的漂亮,性格温顺,分厂任何未婚男青年,都会喜欢妻子的,他当然也不例外。 见了妻子,他会脸红,所以才会只是一笑,就赶紧低了头走掉。 他是怕妻子看见他脸红了。 可是,这一世,他突然发现,自己见了妻子,不会脸红了。 匆匆低头,然后匆匆走过,只是刻意模仿前一世的动作,怕和上一世有所改变。 见到妻子,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想把妻子拥进怀里。 可是,他不敢。 眼看着离那个特殊的时刻越来越近,地窖和银元,却还是影子都没有。 他当真绝望了。 这天下午回来,他不打算再继续掏洞了。 偏房里已经被他打了不下三十个洞,几乎要洞挨着洞了,依旧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屋子下面,有个空的地方。 他把最后一个洞填死,盖上原来的红砖,然后拿了那个捅条,下了坑道,准备把它放到原来的地方去。 放好了捅条,一转身,他看到了炉子一边的墙壁。 这时候,已经到了五月初,天已经很长了,六点了外面依旧亮着。 坑道四周,是用灰砖砌了墙壁的。 他就发现,那炉子左面的墙壁,靠下的地方,有一块有些异样。 虽然都是灰砖,可砌墙没有这样砌的。 一般砌墙,都是错开砖缝。可这个地方,砖缝没有错开,而是一条直线。 夕阳的光线,正好落到那个直线一般的砖缝上,他才发现了异常。 工厂里,那时候讲究互相帮助。 谁家需要垒个院墙,盖个厨房,或者建个鸡窝、煤棚,都是自己动手,准备好了建筑材料,再喊同事前来帮忙。 高崎身高力壮,工余时间,也经常帮着工友干这些活,对垒墙并不陌生,自己也会垒,算半个行家。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那面墙壁有异来了。 出现一道直缝,说明那个地方,原来有道门或者别的什么,后来被堵死了,又垒上了灰砖。 他拿起捅条,沿着那个直缝,把一边的灰砖撬一排下来。 灰砖后面,只是土,什么都没有。 但这土,不是新土地开挖出来的生土,而是见过阳光的熟土。 区分生土和熟土,这个对高崎来说,并不困难。 灰砖后面是熟土,说明这土是被人为填进去的,而不是地下原来的样子。 他就又撬下几排灰砖来,再用捅条把砖后面的熟土也挖开,形成一个洞口。 挖进去半米深的时候,“嗵”的一声响,捅条碰在了硬物上。 他扩大洞口,那个硬物便显了出来,是一块很大的石板。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那块石板撬了出来,里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掩住口鼻,打了手电,向洞口里照去,就看到了洞口下面,一个向下倾斜的土坡。 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找到地窖的入口了。 但他还是保持住了清醒的头脑。 不知为什么,他这一世对自己的控制能力,比上一世强了好多。 他可以控制着自己,平淡地和深爱着的妻子擦肩而过。这在上一世,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他找了不少废纸,一张张点燃了,扔到洞里面去,看到废纸在里面正常燃烧干净,这才放心打着手电进去。 怪不得他在偏房里挖那么多坑都探不到。 这个地窖,是在更深的地下的。土坡倾斜度很大,几乎不能立足,一直通到偏房的下面,顶部离着偏房的地面,少说也得有两三米深,他在偏房里,如何探寻的到? 地窖完全是土质的,四周的墙壁还保持着干燥。 原来,这院子的外面,是一条河的堤岸。河几十年前就干枯了,那堤岸就变了一道残缺不全的斜坡墙壁。 也就是说,这钱库从院子里看,是深埋地下的。但从堤岸那边看,还是在地上,所以,容易保持干燥。 兴许,这也是主人家把钱放在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 地窖只有一米见方,也就是个小洞,里面仅仅可以容下那口大缸,人在里面无法直立。 大缸有一米来高,上面蒙着黑乎乎的一层,不知是什么东西。 高崎拿手电照着,用手擦那层东西。上面黏糊糊的,好像一层油腻。 油腻下面,是微微泛黄的,厚厚一层油布。 缸周边有麻绳。他把麻绳弄开,把油布揭下来,里面,是满满一缸银元。 这一缸银元,到底有多少,他也算不出来。 电视上说,有十多万块。 他抓银元,装满自己的两个裤兜,然后就再把油布蒙上。 麻绳已经腐烂,没了劲道,断成好几节了。 他从洞里出来,回到正屋,把裤兜里的银元拿出来,放到外屋的八仙桌上,数了数,有一百一十四个。 然后,他就翻身出门,去偏房找了一段绳子,重新下到地窖里,把那个油布重新绑在缸上。 再返身出来,把那块青石板重新挪进去,再把灰砖摆到青石板外面。 又找来笤帚和铲子,把地上多出来的土都扫起来,弄到地坑上面的院子里,撒到院墙边上,踩实了,收拾干净一切,这才再次返回屋里,去看那些银元。 银元就是大家都见过的那种样子。 市面上的,据说好多都是假的,而他这些,肯定是真的,因为电视上曾经报道过。 再说,一百年前的人,也不会吃饱了撑得,弄这么多假银元,藏到这地下。 这东西,放到以后,可能一个就值上千上万块。 可是,他现在就需要钱,让媳妇跟了自己以后能过上好日子,等不到以后。 礼拜天的时候,他去了城里的古玩市场,找卖古钱币的商贩询问价格。 所谓的古玩市场,就是一条寻常市井街道,街道里面有个自由市场,什么都卖。对面是花鸟市场。 街道中间,就有不少摆地摊卖所谓古玩的。而真正大一些的古玩商人,则在这些摆地摊的后面的商铺里,做些装裱字画、做旧和卖古董瓷器、玉器一类的生意。 地摊上也有银元摆着卖,多半都是假的。 高崎就过去打听价格。 “八十一个。”摊主告诉他。 见过了真银元的高崎,把摊主的银元拿到手里一掂,就知道是假的,听声也脆了不少。 “你收银元吗?”他问摊主。 “收啊。”摊主就回答他。 他就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元来,递给摊主看,然后问他:“这个你给多少钱?” 摊主四五十岁,显然是见过真货。 他仔细把玩了一会儿那块银元,对高崎说:“说实话,我也不懂这个东西,就是收了来往外卖。高了我怕碰到假的,砸手里。” 然后他就和高崎商量:“给你四十,卖么?” 高崎从摊主的眼神里,看到了贪婪。 他摇了摇头,打算从摊主手里,把银元要回来。 “六十,六十总可以吧?”摊主拿着银元不肯撒手。 高崎还是摇头。 “这样吧,我给你八十。”摊主无奈说。 高崎还是不卖。 他生的很健壮,又年轻,摊主不敢和他强买强卖。 他只好把银元还给他说:“这是最高价了,这里没人能出更高的价。你如果找不到更高价收的,再回来找我。” 高崎就站起来,去了地摊后面的店铺里,两块银元换了二百块钱。 这种小城的古玩市场,当时的银元,也就能换这个价,而且很少有人知道看银元的年份,其余特点就更不在乎。价格再高,连店铺里都不肯要了。 高崎需要钱,也不管这些。 以后的日子里,他下班回来,就先到古玩市场那里转一圈,卖几块银元,然后再回租住的小院子。 卖来的钱,他没有存银行,而是用油布包了,在正屋撬一块担在烟道上的地砖下来,藏到烟道里面,再把地砖盖好。 正文 6.老摩托 , 那时候银行存钱的利息,还是很高的。 有的银行为了吸纳资金,十年期的利息,可以出到百分之十。 可高崎不能把钱存银行,他很快就会需要钱。 因为按照上一世的时间发展,这年冬天,他就会和妻子结婚。 他在等着那个特殊的时刻。 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他要卖掉足够的银元,换来到城里买商品楼的钱。他不想和上一世一样,让妻子因为买那个楼而啃咸菜吃苦。 另外,结婚也要花不少钱,他也不想和上一世一样,那么草率而简单地娶妻子过来,那样就太对不起她了。 那时候,城里最好的房子,也只有五百块钱一个平米。他们当初买的,是七十五平米两室一厅的房子,花了不到四万块钱。 可是,那时候他一月也就挣四百多块,妻子只有三百块钱。就是不吃不喝,他们也得攒六七年才够。 为这个房子,他们省吃俭用了两年,每月只花妻子的钱,把他的工资存起来,加上父母的赞助,才刚刚攒够了房子的首付。 两个人,一月三百块钱,还要交房租水电,承担其他的意外消费,很难支持到月底。 有时候没钱了,妻子就只好啃咸菜了。 这一世,高崎打算买大一些的房子,让妻子过的幸福许多,就必须在结婚之前,存够足够的钱。 厂里并没有让大家买股份,他卖银元换来的钱,就先还了她妈给他的那三千块钱。 家里也不容易,父母工资都不高,还要供弟弟上大学。 既然他有了来钱的门路,就尽量不给家里添负担了。 他粗略算了一下,连买房子,装修,加上结婚的费用,差不多需要十万块钱。 他需要再卖掉一千块银元,才可以凑够这十万块钱。 只在这个小城的古玩市场上,卖掉一千块银元,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让别人记住他。因为收银元的商铺有限,他又不想便宜卖给摆地摊的商贩。 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有这么多的银元,肯定会惹来麻烦。 所以,礼拜天厂里休息的时候,他就坐车去省城,扮成从乡下收银元来卖的小贩,到那边去卖一些银元。 省城里对银元就讲究一些,八年的和三年的价格就有区别。而银元上有签名的,一块就值上千块。 这都是他去的次数多了,和别人交流得到的知识。 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现在值钱的银元,将来会更值钱。他就尽量卖八年的,最不值钱的。 就是八年的,在省城的古玩市场,一个也可以换到一百五十块钱,比在唐城卖掉,可以多换好多钱。 可他要卖掉的银元数目太大,也不敢都在省城卖了。 有时候,他也会去其他地方。 凡是唐城周边的县市,坐公交或火车,一天能往返的,他都去过。银元从八十到一百五十的价格,他也都卖过。 眼看着银元越卖越多,他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多,离那个十万的目标,也越来越接近。 而他要等待的那个特殊时刻,很快就到了。 2000年的6月4号,是个礼拜天,再过两天,6号就是端午节。 那时候,还没有端午假期这一说。 唐城量具总厂,也没有多少生产任务给各分厂干。指望总厂的任务,也养活不了分厂这二百来号人。 所以,各分厂都根据自己的情况,独立到社会上接些自己能干的活,尽量挣些钱出来,给自己的职工发工资。 这种情况下,大家干活计件拿工资,就顾不上什么礼拜天了。 多干一件就多拿一件的钱,生产工序上,大多数工人,礼拜天也是要上班干活的。 工人来上班,管理人员和高崎这种维修辅助岗位,也得有人来值班。 这一天,和原先一样,是高崎和刘进值班。 而高崎穿越回来,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上午仍旧是没什么事,高崎和刘进就在钳工工房里对面坐着下象棋。 设备维修工,设备不坏他们也没有事做,下象棋打扑克分厂也不会管他们,只要不耽误事就成。 一上午,两个人下了五盘棋,高崎输了四盘。 “高哥,你今天不在状态啊?”刘进就笑他。 刘进是有名的臭棋篓子,悔棋大王,平时赢高崎一盘都困难,这回却连赢了四盘。 上一世的这一天,他们也是下了一上午象棋,刘进有没有赢过他?高崎记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刘进绝对不可能赢他四盘。 高崎的心,在磨工工房妻子那里,又哪有心思跟刘进下棋?他只是重复那一天的事情,力求一模一样,唯恐改变了什么,出现什么意外。 要不是后来他想到,这下棋输赢变化了,也等于是改变了过去的事实,最后一盘强打起精神来,才赢了刘进。 好容易熬到下班,去食堂打饭吃饭。 唯一的不同,是不去单身宿舍拿饭盒。 他已经不住单身宿舍了,买房子的那个小镇又离工厂远一些。他就把饭盒放到钳工工房案台下面自己的抽屉里,直接打了饭,在这里吃。 吃饱了,在长连椅上躺着休息。 心里有事,又哪里可以睡得着?只觉得时间几乎停滞不走了,在连椅上来回翻身,折腾几回,终于还是起来,坐着抽烟。 烟一支接一支地抽,接连抽了五六根,心里才慢慢不焦躁了,上班时间也就到了。 上班后半个小时,磨工工段的杨连海过来,说他的m131外圆磨床磨活大小头,让高崎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高崎长长出了一口气。 磨活大小头,是尾座顶尖轴偏了,打着百分表调过来就是,并没有什么难度。 只是,这调精度是个精细活,刘进干不了。 高崎就从自己抽屉里,拿了铜棒、榔头、内六角扳手一类用的着的工具,百分表干磨工的都有,不用拿。 “高哥,我还跟着去吗?” 看他拿了工具要出去,刘进就问他。 按理说,刘进维修技术不行,应该跟着去学学。 可这小子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去了也不会学,只会跟着添乱。 高崎刚进厂的时候,跟着师傅学徒,师傅空手在前面走,他拿着工具在后面跟着。 师傅修设备的时候,他得聚精会神地听师傅吩咐,看师傅在干什么,怎么干? 只有这样,师傅向他伸手的时候,他才能明白师傅要什么工具,把需要的工具,准确地递到师傅手里。 师傅拆下来的零件,他得在一边用煤油清洗干净,按着先后顺序,一件件地摆放好。 这样,师傅往上装零件的时候,他一件件递给师傅,才不会出错。 他也就是在这样的工作过程中,慢慢看明白了设备的构造,也弄懂了师傅怎么拆装设备,慢慢能够独立工作,最终成为一个合格的维修工。 刘进这一代,已经和他学徒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学徒的时候,至少要早上提前半个小时上班,把工房打扫干净,去锅炉房把暖壶打满开水,等着师傅们上班来了,好有热水喝。 刘进上班不迟到就不错,就别说提前了。 钳工基本功,锉刀、钢锯、凿锛、刮刀,这小子没一样能拿起来,连个钥匙都不会配。 修设备替师傅拿工具,想都不要想,能跟着去就不错了。 修完设备,弄一手油腻,高崎得去给师傅打水洗手,师傅洗完了他才能洗。现在是他自己打水洗手,刘进宁可用他洗过手的脏水洗手,也懒得去打新水。 经常是高崎看不下去,去给他打水回来洗手。 就这么个活宝,高崎也不愿意带他,要不是组长吴有晨逼着他带刘进,他才不带。 上一世这个时候,也是刘进这样问他,他只说了“不用”两个字,就提着工具走了。 这一世,他还是这样说,这样做的。 杨连海的m131就在磨工工房门口的对面,斜对过,就是妻子的m141w。 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妻子站在自己的磨床前面工作,旁边多了一个中等个偏矮的青年。 那青年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一件花短袖衬衣,下摆扎在腰里,下面是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和白色的旅游鞋。 这是唐城当时比较时髦的装扮。 青年叫赵国栋,外号老摩托,唐城量具六分厂的工人,也是厂里出名的混混。 他平时不上班,分厂领导也不敢招惹他,还得或多或少地给他开工资。 原来高崎并不认识老摩托,只是知道厂里有这么一号人。他认识老摩托,也就是从今天开始的。 高崎假装没有看到老摩托在妻子身边,径直走向杨连海的m131,开始拆卸尾座顶尖轴。 刚松开固定顶尖轴的螺栓,妻子的机床声音就戛然而止,然后就是一阵哭泣声。 “哭什么呀,我又没怎么着你,就给你送张电影票。” 这是老摩托的声音。 原本的剧情是,老摩托离得妻子太近了,几乎就要挨在一起。妻子想绕过他离开,他伸开两个臂膀拦着,伸手去拉妻子。 高崎看不下去了,凭着一时血勇,扔下手里的工具走了过去。 正文 7.狠人诞生 , “他不愿意,你怎么能强逼她呢?”高崎问。 “滚!特么谁裤裆破了,把你给露出来了?老子的事你也敢管,找死呢?”老摩托恐吓。 高崎倔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强行站到了老摩托和妻子中间。 “你怎么不讲理呢?”他质问老摩托。 老摩托二话不说,直接就冲着高崎面门打了一拳。 高崎躲闪不及,这一拳被结结实实打在腮帮子上,疼了一个多星期,吃饭都不敢用力咬。 但高崎人高壮实,这一拳并没有打走他。 “你怎么打人啊?”他就顺手就推了老摩托一把。 他力气大,老摩托人小,被他推了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于是,老摩托恼羞成怒,抄起角落里一把铁锨,一锨就拍在高崎头上。 血“哗”一下就下来了。 拿手一抹,看见手上有一大块血红,高崎就红眼了,一把攥住老摩托又拍过来的铁锨。 老摩托抢不过他,被他把铁锨抢在手里。 高崎的血勇就被头上的鲜血激发出来,照着老摩托就是一铁锨。 老摩托毕竟是打架的老手,躲的飞快。铁锨没打到他身上,砸在他身后的一个铁工具橱上。 “啪”一声响,锨把断成了两截。 老摩托这才知道,对方是个敢玩儿命的主儿。 这时候顾不了许多,光棍不吃眼前亏,老摩托拔腿就跑。 高崎没打着老摩托,心里的气没处发泄,顺手抄了一根铁棍,就追了出去。 于是,就上演了那出以后全厂都知道的,高崎满工厂追着老摩托打的新闻。 前两年实行旧工资级别制度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分厂涨工资,没有给老摩托涨,老摩托拿着棍子,追着六分厂厂长绕着工房跑。 没想到,老摩托碰上了比他还横的高崎,追的他满工厂兔子一样乱跑,脸丢大了。 但是这一次,高崎走过去的时候,没有重复过去的台词。 和混混打过交道之后,他也就明白,这些兔崽子们也没什么本事。软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老摩托这种小混混,就是个纸老虎,你真敢跟他玩儿命,他比谁都胆小。 他仗着别人怕他,得了不少好处,比一般工人过的舒服多了。 过得越舒服越怕死。 他默默地站在了妻子身前,把她和老摩托从当中隔开,面对着老摩托,只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滚!” 老摩托让他给吓一跳,心说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你谁呀?”老摩托问。 高崎还是那一个字:“滚!” “你特么知道我是谁吗?” “滚蛋!听不懂人话?” 老摩托突然出拳。 经常打架的人,出拳速度都是很快的,而且直奔面门,又快又准又狠,一般人根本躲不过去。 上一世,高崎就没躲过去。 这一世,高崎的脚比他的拳快。 他的拳还没到高崎脸上,高崎的脚已经到了他的肚子上。 “咚”一声响,老摩托就摔出去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他身体素质不弱,竟然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铁锨,恶狠狠地就往高崎脑袋上拍过去。 高崎一伸手,就把铁锨把攥住了,往怀里一带,铁锨就到了他手里。 二话不说,铁锨挂着风声,就朝着老摩托脑袋去了。 老摩托差点吓死,使出吃奶的劲往旁边一扑,铁锨又砸在铁工具橱上,铁锨把还是断做了两截。 这一回,高崎是故意打不中他。真打上,老摩托小命就没了,为这么个混混,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不值得。 他还想和妻子将来好好过日子呢。 “有种你别走,你给我等着!”老摩托在不远处发狠。 高崎就把一边的铁棍抄起来了,举着铁棍就冲向了老摩托。 老摩托撒腿就跑,高崎就在后面紧追不舍。 像上一世一样,一直把老摩托追出了厂区,高崎才提着铁棍回来。 这回回来,不用去医务室处理伤口,直接若无其事地继续修理设备。 妻子已经不在工房里了,估计是委屈地回更衣室哭去了。 一边杨连海就问他:“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高崎就摇摇头。 杨连海就大惊小怪说:“那是老摩托!老摩托你没听说过?” 高崎继续摇头,接着就说:“谁也不能欺负人!” “这回,你这祸可闯大了!”杨连海就感叹。 高崎当然知道他打的是谁,而且,他知道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老摩托栽了面子,肯定不会算完。 就在这天下午下班的时候,老摩托纠集了五个和他一样的小混混,在厂区外面的公路上等着他。 那一次,高崎猝不及防,吃了大亏。 那时候,城市的触角还没有延伸到这里,公路两边都是麦田。 刚刚收割了麦子,田地里是一排排黄色的麦茬。 六个小混混,把高崎从公路上,一路打到麦田里,直到打的他昏死过去。 高崎住了一个月的院,才彻底痊愈。 他没有选择报警。 在混混们的眼里,挨了打不报警,不指望警察给他伸张正义,才是条汉子。 老摩托过来看过他,知道他没报警,佩服他是条汉子,要替他承担医疗费。 高崎是条汉子,他不报警,也不要老摩托的医疗费。 老摩托就知道,他遇到硬茬了。 一个月以后,高崎彻底恢复,腰里揣两条铁棍,挨个找打过他的混混。或在家门口堵着,或到对方工作的单位门口守点。 找着一个就揍个半死,除了老摩托老早看出不对,跑到外面躲了半个月,其余五个,全让高崎揍进了医院。 混混挨了打,属于干不过人家,活该,也不会找警察处理。 高崎堵不着老摩托,就告诉他父母,他不出来,就把他家给划拉了。 老摩托没办法,找到厂保卫处的副处长老岳,求他做中人,给他说和这个事情。 老岳年轻时候也不是什么好鸟,浑的很。 但他看到高崎的时候,也让高崎冷酷的眼神,给吓一哆嗦。 老摩托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个狠人。 高崎狠,是让老摩托给逼的。 高崎讲理。他告诉老岳,只要老摩托不再骚扰陶洁,他就放他一马。 对了,陶洁就是高崎媳妇的名字。 老摩托答应了。 从此,高崎在唐城量具一战成名,没有小混混敢招惹他。 这一回,高崎知道老摩托会纠集小混混在厂区外面等他,有了防备。 但这一顿打,他必须挨。 他觉得,妻子肯嫁给他,一是因为他老实忠厚,二就是因为他的这一战成名。 这一战之后,不光混混怕他,就是厂里从领导到普通职工,也都忌讳他。 妻子漂亮,温柔贤惠,不只是混混惦记她,分厂里某些领导,也对她不安好心。 他们结婚以后,妻子才告诉他,为什么会选择他。 有一位领导找过她,公开说:“你看,别的分厂领导,都有小三,唯独我没有。我看上你了,只要你答应给我当小三,可以马上调到办公室里来做文书。有机会的时候,可以出去进修,将来当领导。另外,还能从内到外,有名牌衣服穿,名牌化妆品随便用,我还可以给你好多钱。” 妻子没答应他,他就吩咐车间主任孙树刚,不许给她分派好活干,最好别给她分活,让她挣不到钱,主动下岗。 那时的分厂领导,不仅腐败到家,也的确无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妻子没说这位领导具体是谁,怕高崎找人家。 不止是领导啊,其他小干部,也是想着各种办法,试图占她的便宜。还有那些围着她的单身轻工们,老实些的还罢了,总有不老实的,动手动脚地欺负她。 嫁给高崎这个全厂出名的狠人,就不会有人再敢欺负她,这一切烦恼,就都解决了。 为此,她暗暗观察了高崎许久,觉得他应该值得她托付终身。 她没有看错,他们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后来的他们,非常恩爱。高崎拿着她当宝贝,倍加呵护。 要不是那个事故,他们一定会恩爱地走完一生,虽然日子有些艰苦。 所以,高崎觉得,一战成名这个梗,必须要有。而要有这个梗,就必须要挨这顿打。要不然,他没有理由找混混们去打架,把他们一个个的,都揍进医院里。 下午下班,他依旧骑着他那辆二八自行车,沿着公路走。 只是,他没有把工作服换下来。 工作服是帆布的,厚,也耐磨。被拖到麦子地里,有工作服保护,受伤会轻一些。 果然,六个小混混就在公路边上等着他。 他有了防备,没等对方过来,把他连同自行车一起拉倒,就主动下了自行车。 上一次,他激烈地反抗,和对方打斗,激起了混混们的怒气,才被揍的那样惨。 这一次,他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了,不再动手和他们互打,只是双手抱紧了头部,护住要害,任凭他们打。 他们还是把他打倒,拖进麦子地里。 “叫爷爷,叫声爷爷我就饶了你!” 这是老摩托的叫喊声。 他不可能服软,抱着头一声不吭。 打了他十几分钟,他躺着不动。 “再敢管老子的闲事,我就弄死你!” 老摩托撂下一句狠话,带着混混们走了。 分厂调度孙继超招呼几个工人,把他送到了医院里。 他们早就看见了,可是不敢过来。混混们走了,这才敢过来。 “孙师傅,不要报警,就说我是骑车不小心,自己摔的。” 他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嘱咐孙继超。 正文 8.一战成名 , 这一次,高崎在医院里,只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 住院的时候,妻子也来看过他,单独来的,坐在他床边的凳子上抹眼泪。 “都是因为我,对不起,高师傅。”她哭着说。 高崎不敢有过多亲昵的表情,只是给了她一个微笑。 “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禁揍。”他说。 上一世,陶洁也来看过他,那时候他昏迷着,根本不知道。 是结婚以后,陶洁告诉他的。 看着他的脑袋肿成两个大,眼都肿成一条缝了,她哭了好久好久。 老摩托是在三天以后来的。站在他的床尾,后背依着墙。 “这事儿就算完了,医药费我出。”他说。 “用不着。”他只说了三个字,就闭上眼,不再搭理他。 老摩托走了。 受害者不要他的医疗费,也不报警,他心虚。 高崎可是个狠人,比他狠。 果然,高崎出院,报复就开始了。 高崎已经知道,这群小混混没多少脓水,他也就不像上一次一样,腰里别两条铁棍了。 上一次,五个当中,有三个让他打断了骨头,俩腿骨骨折,一个臂骨骨折,连派出所都惊动了。 派出所也没难为高崎,民不告官不究,他们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他只把一个锨把锯成两半,带在身上。 第一个倒霉蛋,是本厂六分厂的工人,和老摩托一个车间,也是一丘之貉。 木棍都没用。 高崎只中午下班的时候,在厂门口堵着他,几拳下去,就叫爷爷了。 叫爷爷也不行。不打的他不会动去住院,其他小混混不会怕。 翻毛工鞋在他屁股靠下的地方猛踹,直踹的他再也站不起来。 下午,临厂的一个倒霉蛋又倒了霉。 这个硬气点,敢玩刀子。 高崎把两根木棍抽出来,劈头盖脸一顿猛轮。 这家伙就比第一个惨多了,浑身上下就没有好地方了。 晚上,住厂单身宿舍的一个,也没能幸免。 上一世还得逮着一个,问其他人的下落。这回不用,轻车熟路。 高崎打人,什么也不问,只管一个劲地打,直到对方讨饶。 “你们不喜欢让别人喊爷爷吗?叫爷爷!” 这是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不叫爷爷,就只管往死里打,不带停手的。 他身体壮,力气足,不会像这些小混混,打几下就没了力气。 两天工夫,五个人一个没跑了,都去医院呆着了。 老摩托跑了。 第一天听说两个小弟被高崎打住院了,他就知道不妙,直接跑了。 指望小混混讲义气,跟指望母猪上树是一个道理。 小混混,绝对不是电视电影里演的那样,跟梁山好汉一样。 他们就是人渣,互相之间都你死我活,到正事上,能跑就跑,才不会管同伴死活。 同上一世一样,他到了老摩托父母家里,让他父母转告老摩托,给他一星期时间,让他去找他。 “他要是不来找我,那就对不住了。你们是长辈,我不能打你们。可你们教出这么个儿子来,也有责任。他不露面,我就把你们家都砸了!” 他跟老摩托父母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扭头走了。 三天以后,保卫处副处长老岳,就打过电话来找高崎。 “你来保卫处一趟,我找你有个事。” 老岳说的很气势。 上一世,高崎去了。 这一世,他不去。他在心里,已经瞧不起老岳了,知道他怎么回事。 “我没干坏事,不去!”他直接说。 “嗨,你胆挺肥呀,还要我派人去抓你是不是?” “有种你就过来!” 高崎“啪”一声把电话挂了,吓坐在一边偷听的车间主任马树钢一跳。 工房里,只有车间主任办公室有电话,老岳找高崎,只能打到车间主任办公室里。 马树钢竟然没敢问高崎怎么回事,眼睁睁看着他挂了电话,走出去了。 老岳没派人过来,自己亲自来了。 把车间主任赶出去,自己在主任办公室里,让人去找高崎。 高崎来了,坐在一边椅子上,听老岳胡说八道。最终目的,就是想做个中间说和人,让高崎从此别找老摩托的麻烦。 高崎还是那句话:“他不找陶洁,这事就算完。再敢找陶洁,要不我弄死他,要不他找人弄死我!” 老岳就问:“陶洁和你什么关系啊,你女朋友?” 高崎不搭理老岳,站起来,回他的钳工工房了。 从那以后,老摩托就再没在分厂的地盘上出现过。 2000年7月16日,又是一个星期天,又赶上高崎和刘进值班。 这一天,是高崎永生难忘的日子。 就在这一天,妻子对他说了那句话:你娶我吧? 自从高崎打服了老摩托,刘进对高崎的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去车间干活,刘进给高崎提修理工具。回来给他打水洗手。逢人就说,高崎是他师傅。 其实,只是组长吴有晨让他带着刘进,两个人也没签订什么师徒合同。 2000年的时候,厂里还有没有师徒合同这一说,高崎也闹不清楚了。 不过,刘进过去从来可没承认高崎是他师傅。两个人只差两岁,刘进也从来没叫过师傅,高兴了叫声“高哥”就算不错。 可那件事发生以后,刘进还是称高崎“高哥”,背后却对别人说,高崎是他师傅了。 不止如此,徒弟该如何对待师傅,感情这小子全懂,过去就是故意装糊涂。 高崎也明白,这小子是拿他的名字壮胆。现在好多人都怕高崎,高崎的徒弟,别人自然也不敢轻易欺负。 但高崎心里有谱,刘进要是闯了什么祸,他是不会插手的,他自己干的事,还得他自己担着。 所以,他对刘进,还是和过去一样,不冷不热。你愿意拿工具你就拿,愿意去打水你就去,反正我不感激你,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 礼拜天的时候,毕竟不是厂里要求必须上班,车间里干活的人,要比平时少。 勤快的人,想着多挣几个,不惜力气,会来干活。懒惰的人,自然就是宁肯少挣工资也不来了。 来的人少,设备开动的就少,出故障就少,做为维修工,也就比较轻松。 照例是上午没什么事,在工房里干坐着。刘进就摆上象棋,想着和高崎下棋消磨时间。 高崎心里有事,而且是大事,又哪有心思下棋? 刘进就劝他:“你看我都摆上了,咱就玩一盘吧?” “不下!”他简单回答两个字,就坐在连椅上,把眼睛闭上了。 现在的刘进,有些怕高崎了。高崎说不下,他就不敢多说,自己坐在棋盘跟前,自己和自己下。 高崎坐在那里,也是度日如年。 后来,妻子告诉他,她床子上那个进给器,其实几天之前就不好使了,一直凑付着使。 她一直不找维修组修,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礼拜天车间人少,下午等不到下班时间,工房里就会没人了。 只要她晚一点去叫高崎,拖到下班时间,就有机会对高崎,把那句话讲出来。 虽然那句话很冒昧,高崎也有可能会拒绝。可是,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冒险试一试。 妻子讲出那句话来,也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 妻子内向,性格柔弱,不是被逼到极限,是绝对不肯这样做的。 高崎修着进给器的时候,车间里已经没人了。她在他身后,那句话就是说不出口。直到看着高崎修好了进给器,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一着急才说了出来。 这一世,妻子还会有那个勇气吗? 高崎不敢断定。越不敢断定,心里就愈发的忐忑,坐立不安。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妻子来了,站在门口,往里看着。 还是穿了那一身蓝布工作服,袖子上,是自己做的两个青布套袖。带着无沿的蓝布工作帽,没有戴防爆镜。 “高师傅,你值班呢?我那个床子,磨头进给不好使了,你能帮我看一下吗?”妻子在门口说,声音不大,刚刚可以听到。 妻子本来说话就不喜欢大声,这是她最大的声音了。 他们在一起过日子的时候,妻子话语也很少,多是以微笑面对他。 妻子那双大大的眼睛,也是会说话的。从那双眼睛里,高崎可以读懂很多的东西,也用不着妻子再说。 此刻,高崎的心里,已经犹如揣了一头小鹿,蓬蓬直跳了,那是激动地。 他还没有回答,刘进抢先说话了:“快下班了,明天再修吧?” 这小子惦记着早走会女朋友呢。就算不会女朋友,离下班还不到一个小时,又是礼拜天,他也不肯干了。 “你有事先走吧。”高崎站起来,对刘进说。 然后,他就扭头对着妻子,话音里就带了温柔:“我拿几样工具,马上就过去。” 妻子松一口气,转身走了。 “那,高哥,我就不去了。今晚约了我女朋友吃饭,我先走了?”刘进和他商量。 “走吧。”高崎边拉开案子下盛工具的抽屉,边说。 一切,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正文 9.终于等来了那句话 , 高崎拿了修理工具,去了磨工工房。 见了妻子,他还是憨厚地笑一下,问问床子的故障情况。 妻子就告诉他说:“就是磨头自动进刀的时候,经常不走,得用手摇着才走。” 这个毛病不大,断续进给那个液压阀堵了。可这东西在磨头主轴总成下面,需要把磨头总成拆掉,这个就有点麻烦了。 高崎什么也没说,开了行车过来,用钢丝绳把磨头固定好,挂在吊钩上,然后就开始拆机床。 一住不住地干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下班时间了。 这时候,磨工工房里,就剩了妻子和他两个人。 “要不,明天再修吧?”妻子在他身后说。 “很快就完了。”他干着活回答妻子。 这时候,液压阀已经修好装上了,就只剩下把磨头从行车上放下来,装回去。 他装回磨头的时候,就是妻子说那句话的时候。 磨头装回去了,然后完成最后一步工作,装前面挡板的六个内六角螺栓。 高崎的手已经紧张的,对不上螺栓的螺丝孔了。 “你娶我吧?” 他终于等来了那句话。 他用戴着的,黑乎乎的手套,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惊诧地回过头来。 这时候,他的脸就变了黑一道白一道了。 “你娶我吧?我嫁给你!” “你,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你,人好,不怕,不怕坏人。厚……厚道。” 妻子的脸通红,嗫喏着,最后就没有了声音。 高崎笨嘴笨舌,平时就很少说话,这会儿更是激动地不知道怎么说。 妻子在他身边等一会儿,没听到高崎回答。就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声音小的,得亏现在工房里极为安静。要不然,根本不知道妻子是在说话。因为,高崎没有看到她的嘴唇动。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高崎终于说话了,“我是怕自己配不上你,你跟着我受委屈。” “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不会受委屈。生活苦点,没什么。” 这一回,妻子的声音大了一些。 “陶洁,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这句话,他比上一世的时候,说出来的,快了许多。 妻子就抬起头来看他,然后就慢慢地笑了。 妻子眼睛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嘴唇薄薄的,也很好看。笑起来,嘴角两边,便会出现两个小酒窝,一边一个,当真迷死个人。 高崎还是只会看着妻子傻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 连笑了三声,一句话也没说。 “呵呵,呵呵,呵呵呵。”妻子就学着他笑,然后就真笑了。 “呵呵呵呵。”他还是只会傻笑。 “这床子,你还装不装啦?”妻子问他,表情依旧有些忍俊不禁。 “装,五分钟。”他拿起六角扳手,回身去装挡板。 妻子要帮他,他不用。 “这上面全是油腻,会把手弄脏,我自己来。” 装好了挡板,妻子已经拿了棉纱过来,让他摘了手套,先把手上的油腻擦干净。这样洗手的时候,容易洗干净。 “你去哪儿吃饭?”妻子问他。 上一世,他回答“食堂”两个字,弄得妻子很失落。过去许久,他才想起来,应该和妻子找个饭馆,一起去吃一顿饭。 从此,妻子就是自己女朋友了,这么晚了,连个饭也舍不得请人家吃么? 这一世,他说:“我和你去吃肯德基吧?” 妻子和那时的所有女孩子一样,喜欢吃这些刚刚传入不久的洋快餐,喜欢快餐店里面那种暖暖的,暧昧的味道。 那个时候,城里还只有肯德基,没有麦当劳,麦当劳只有省城才有。 妻子听了说:“咱们还是随便吃点吧?炒两个菜吃就行了。” 那时候的洋快餐,对工薪阶层来说,价格不算便宜。 “也行,我知道有个地方,酸菜鱼做的好,酸辣土豆丝炒的最好吃,还有蛤蜊,也做的好吃。”他说。 这些,都是妻子喜欢吃的。 妻子走了以后,妻子喜欢吃的菜,哪里做的好吃,他就都知道了。 “你,你怎么哭了?”妻子看着他,奇怪地问。 终于再次赢回了妻子,终于可以重新开始。高崎努力压抑内心的激动,眼泪还是不听话地往外流。 “没哭,我激动的。我,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你,你知道的。”他语无伦次。 妻子就笑,接着就娇羞地把头低下去。 “你去洗手换衣服吧?我去厂门口外面的公路上等着你。”妻子轻声说。 “哎,哎!”他答应着,慌不择路地跑了。 高崎回钳工工房,打了四次水,把手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污,还把脸也洗了一遍,换上自己唯一一套拿的出手的西裤和雪白的短袖衬衣,锁了门,匆匆往外跑。 出了厂区大门,远远的,他就看见,妻子已经在公路边上站着了。 妻子也是怕厂里的人看见,害羞,所以才会离开厂区大门那么远。 虽然离得很远,身影有些模糊。可是,高崎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远处那个身影,就是妻子。 魂牵梦绕的身影啊,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里,怎么会认不出呢?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向着妻子所在的地方去了。 妻子穿了一件浅蓝底色,满是白色百合花的连衣裙,愈发显的身材苗条轻盈 那是妻子最好的一件裙子了。结婚两年,妻子竟然没有舍得再为自己买一件裙子。 想起这些,高崎眼里就忍不住泛酸。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做出一副欢快的表情,来到妻子的身边。 “你早出来了?”他说。 妻子看看他问:“你没有骑车?” 他把自行车放在厂里了。 那个自行车,是他永远的痛,他不肯再用这车带妻子。 妻子也有一辆自行车,二六弯梁的那种。可妻子今天穿了连衣裙,骑车不方便,应该是没有骑。 妻子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又没有骑车,显然也是为今天的约会,做了准备的。直觉上,她觉得高崎可以答应她。 她希望高崎用他的自行车,带着她去城里。 “天这么热,咱们不骑车了,坐公交吧?”高崎就说。 他宁可放弃骑车带着妻子,一路行来的浪漫,也要首先保障妻子的安全。 “那回来就没有公交车了,咱们怎么办啊?”妻子就问。 “咱们打的回来。”他就说。 那时候,公路上跑的,有好多黄色的小面包,大家亲切的称之为“蝗虫”。坐这样的出租车,就叫“打的”。 “蝗虫”起步五块,超过五公里,每公里多收两毛钱。 他们从城里打车回来,也就十多里路,花不到十块钱。 可那时候的十块钱,对唐城量具这种效益不是很好的国企工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那时候,有不少效益好的私企,工人工资都超过一千了,他们一月却只有三四百块。 高崎能拿四百多块,属于厂里工资高的,陶洁才拿三百块钱。 陶洁显然不同意“打的”。可是,高崎已经做了决定,她也可以顺从。 在一起生活两年,只要高崎坚持要做的事情,她心里不同意也不会反驳。 他们在唐城过去的百货大楼,也就是现在的唐城商厦那一站,下了公交车。 从这里下车,也是高崎的主意。因为唐城唯一一家肯德基,就开在唐城商厦里面,一楼旁边的房子里。 两个人并肩走,却谁都没有拉谁的手。 高崎心里记着,这是和妻子的第一次约会,不能拉她的手。因为当年他们并没有拉手,就这么并肩走,还要隔开一些距离。 陶洁害羞,更不会主动去拉高崎的手。 两人此刻,虽身体保持着距离,心却已经没有距离了。 “咱们去哪儿啊?”陶洁就问高崎。 高崎说:“去吃肯德基。” 陶洁说:“太贵了。咱们还是随便找个餐馆,炒两个菜吧?二十块钱花不了。” “只要你喜欢吃,再贵也值得!” “我从来都没吃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啊?” “我,就是知道!” 陶洁就不说话了。 一个车间的车工薛雪,和陶洁是好朋友。有一回,薛雪对象买了个肯德基的炸鸡桶,给薛雪送过来。薛雪就跑磨工工房里来,和陶洁一起吃。 那是陶洁第一次吃肯德基,她的确喜欢肯德基那个香酥的味道。 可是,高崎是怎么知道的呢? 看来,这个老实人,背地后里也不怎么老实,随时注意着她呢。 想到高崎也会注意她的一言一行,陶洁心里就升起一股莫名的幸福来。 肯德基店里有不少人,都在柜台那里排队,很是热闹。 高崎就让陶洁去找个座位占着,自己去排队。 妻子喜欢吃炸鸡桶,他知道,所以根本不用问她。 排上队,他要了一份大桶的炸鸡,要两个汉堡,又要一份薯条,两杯牛奶。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扫码支付,要么现金,要么刷卡。 高崎刷卡。 卖银元得来的钱越来越多,老是藏到地下烟道里不是个事儿。高崎就去办一张银行卡,把钱都存卡里去了。 正文 10.撕心裂肺的美好回忆 , 正是饭点,肯德基店里,熙熙攘攘,座位都不好找。 这种洋快餐,刚刚兴起。对富人来说,可能不屑一顾。可对城里住着的普通人来说,就算美味了。 从店内的熙攘来看,以城里人的收入,吃这么一顿洋快餐,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 可对高崎这些唐城量具的工人来说,这顿洋快餐,还属于高档消费。 高崎买的这些东西,正好盛满一个托盘,也就刚刚好够他和陶洁吃饱的,却花了一百多块钱。 这相当于高崎一月工资的四分之一,相当于陶洁的三分之一。 试想,一月辛苦下来,谁又舍得,把一月四分之一,或者是三分之一的收入,去吃一顿饭呢? 如果高崎没有那个凭先知先觉得到的财富,他也不会舍得。 为了攒够买楼的钱,高崎每日都很节俭,抽最次的烟,酒直接不喝,在厂里食堂,也是打最便宜的菜。 弟弟还在念大学,他的工资得交给家里,家里父母的收入,也十分低廉。 卖银元得来的钱,已经超过十万了,可他一分钱都没舍得花。 他要给妻子一个最好的家,还有一个最好的婚礼,这是他上辈子欠妻子的。 今天,这是他第一次花这个钱,为了妻子。 陶洁等了好久,才等到一对情侣离开,占了一个火车厢式的座位。 这种座位,是面对面的,一边可以坐两个人,后背是一米半高的椅子靠背,正好把另一边坐着的人全部挡住,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排队买东西的人也很多。 陶洁占好了座位,也正好看到高崎端着托盘,从柜台那里出来。她就赶紧站起来,向着他招手。 高崎看到陶洁了,咧着嘴傻笑,然后就端了托盘走向她。 上一世,他从来没有和妻子来店里吃过肯德基,但他知道妻子喜欢吃。 每每厂里发了奖金,或者从其他渠道弄点钱来,他都会偷偷跑到肯德基店里,买个炸鸡桶,或者买一份鸡翅,揣进怀里,然后匆匆赶回家里。 回到家里的时候,食物还带着他的体温。 妻子肯定要责怪他。他们的钱都有更大的用处,吃了是最划不来的蠢主意。 面对妻子的责怪,他就只是嘿嘿地傻笑。 妻子知道他是心疼她,有时候会掉眼泪。 可妻子从来也不会自己吃,都是要和他一起吃,还会给他倒上一杯酒。 他不肯吃,妻子也不吃。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人一半,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块,把这份带着他体温的洋快餐消灭掉,外加他喝一杯酒。 想起这些,想起妻子离开了自己,再也不会回来,高崎往往撕心裂肺,直到把自己灌醉,再也不想。 如今,妻子真的回来了,真真切切地就在自己身边,自己的眼前。除了感谢上苍给他重生的机会以外,他没有理由不让妻子过上最幸福的日子。 陶洁看他端了满满一托盘食物来,吃惊地看着他问:“你不想过了呀?” 高崎哪里是不想过了?他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啊! 他不会说话,只是冲着妻子,呵呵地傻笑。 “咱们以后,要花很多钱的。”妻子说,“咱们不能像别人一样,这么奢侈的。” 妻子不会怪罪别人,这就是她表达不满的最严重方式了。 高崎就找理由:“不要紧,我工资高一些。” “那也不能这样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哄我的。” 工资高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唐城量具,不是干部,当工人,没有工资高这一说。 “我,我懂维修技术,经常出去帮别人修设备,挣不少钱的。” 他终于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的确,那时候正是国家入世的前夜,乡镇企业刚刚兴起,买不起新设备,都是从国企里搞点淘汰的旧机床用。 旧设备经常出问题,他们知道唐城量具的工人技术水平高,就经常偷偷请他们,利用业余时间,去给他们修设备。 高崎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别人打听着找来了,他也去修。 但他这个人实诚,不知道跟人家讲价钱,修一次设备,挣不了几个钱。有时候碰上丧良心的老板,还会拖欠了,以各种理由不给钱,白干了。 在别人来讲,这可能是个挣钱的门道,对高崎来讲却不是。 不过,这不妨碍他用这个理由糊弄陶洁。 陶洁还真相信了他这个解释,问他:“你一月给人家修设备,能挣多少啊?” 高崎算计着,将来买房的钱,还有办婚礼的钱,都得从他这个谎里圆出来,干脆心一横,就吹牛说:“比工资高多了。有时候修一次,人家就给一千多!” 陶洁不怎么信,可她知道高崎实诚,不会对她撒谎,也就半信半疑了。 “修设备很辛苦的,挣钱也不容易。以后,咱们还是不要这么奢侈,把钱用到正地方。”陶洁说。 “只要是买了你喜欢的东西,就是花到正地方了。”高崎说。 陶洁低了头,羞涩地一笑,心里甜甜的。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咱们不是条件不允许吗?”她说,“就这一次,再不要来这里了,好吗?” 高崎看着妻子,妻子害羞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可是,他没法答应妻子这个要求。 过一会儿他才说:“陶洁,你不要担心钱。为了你,我会有很多很多钱,真的。” 陶洁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就那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工厂,外面工资都翻番了,他们还只是拿几年以前的工资,上哪儿挣很多钱啊,抢银行吗? “快吃吧,要不一会儿都凉了。”她说。 他还是和过去一样,不肯吃。 他不吃,陶洁也不吃,最后就是一人一块地平分。 那个曾经让他撕心裂肺的美好回忆,终于回来了,再次变作了现实。 此刻的高崎,心里洋溢着的,全是幸福。 陶洁却是在想着他们未来会遇到的各种困难。 她是初中技校毕业,分到唐城量具来的。她的家,在离这里一百多里的另一个小镇,父母也都是做工的,没什么本事,家里也没有有本事的亲戚。 父母也知道她在唐城量具过的不好,可没什么办法把她调回家里去。 再说,唐城是地级市,唐城量具就在城市附近,怎么说也比他们这个小镇好。人家都盼着调过去,他们怎么能把女儿往回调呢? 于是,她妈就想了一个大多数人都会想的办法。 女儿长得好,可以找个有本事的对象。 于是,陶洁休息回家,就被不断地安排相亲。 第一个是在唐城机关做公务员的,三十了,死了老婆,有个六岁的女儿。 陶洁没见,当着母亲的面,哭了。 母亲也觉得有些唐突了。 第二个,条件好了一些。二十八,在本地的中学当老师,家里母亲瘫在床上,需要人照顾。 对方答应,只要成了,就调陶洁回来,到效益好的国企上班。 陶洁不是嫌对方家里有病人要照顾,而是这种介绍的方式,和对方的急功近利,迫切的条件交换,让她无法接受。 她本来就不善言辞,这种交易式的见面,让她觉得,自己卑微到了极点。 两个人见面,对方说了自己的这些承诺,就再没什么好谈的。 然后就是第三个,第四个。 或多或少,都是交易式的。陶洁有容貌,对方有资本。用对方的资本,来交换陶洁的容貌。 少女都是怀春的。她是人,不是商品。 陶洁礼拜天去厂里上班,不回家,就是为了躲避这种见面。 陶洁相中高崎了,没有太多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为她打跑了老摩托,还被老摩托报复,打伤了,住进了医院。 那个替她挡住小混混的高大身影,给了她从没有过的安全感。 他会保护她。有他在,小混混也好,其他人也罢,仗势欺人的领导也好,都不敢再欺负她。 就从那个时候,她开始注意他了。 只是,和别人比起来,高崎有些过于老实和木讷了。看见她,连个招呼都不会打,只知道红着脸傻笑。 这是她不喜欢的。 凭直觉,她知道高崎也喜欢她,只是老实的生怕被她发现。 一个多月的仔细观察以后,她发现,高崎老实,并不木讷。 修理设备,判断故障很重要。判断错了,本来十分钟,一螺丝起子就能搞定的事情,有可能就得鼓捣半天。 高崎判断故障一般很准,很少出错。 这不仅说明他技术高,还说明他很聪明。 聪明的人怎么会木讷呢?他只是见了她害羞而已,见了别人就不是这样。 他喜欢她,所以才会见了她害羞。 可他的老实是真的。 指望这么一个老实人,主动向她表白,这是不可能的。 她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去向他表白吧? 这个难题,也难为了陶洁一个月。 陶洁也是那种少言寡语的女孩,平时只会跟自己的师傅,或者最好的朋友说几句话,跟其他人也很少交流。 没事的时候,她喜欢看书。 那天,偶尔从书本上看到一句话:美好的感情,一旦错过了,也就错过了,从此只能留下遗憾…… 她合上书,想了好久好久,也就终于有了这故事的开局…… 正文 11.幸福畅想 两个人你喂我一块,我给你一块地吃着炸鸡,陶洁就给高崎算账。 去她家见她的父母,需要买礼物。 高崎第一次去,怎么着也得买四五十块钱的东西。 去高崎家里见他爸妈,还得花四五十块钱。 如果不吃这顿肯德基,他们买礼物的钱,就够了。 “你放心,我还有钱呢。”高崎就说。 陶洁就有些嗔怪地看他一眼,低了头说:“可是,我们以后还有好多需要花钱的地方啊。结婚买家具,衣服,办婚礼,” 高崎就打断她说:“这些钱我都有,你放心吧。” 陶洁就又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那么,结婚以后,租房子呢?现在租房也不便宜,一月连水电,估计也得花百十块。而且,一月一月地交钱,人家也不愿意租,最少也得交半年的租金,要好几百块呢!” 高崎就问:“干吗要租房子呀,我们直接买房子,不行吗?” 陶洁就叹口气说:“厂里的新楼便宜,可得按积分排队,轮不到我们的。就算轮到我们,这种集体产权的房子,又不能贷款,一套七十五平米的,也要花一万多,我们上哪儿弄这么多钱?” 高崎就说:“咱不买厂里的房子,咱们去市里买房子。” 陶洁就笑了。 高崎就喜欢看她笑的样子,腮上一边一个酒窝,可好看了。 陶洁没注意他痴痴地看着自己的目光,而是感觉他这话有些可笑。 她就问他说:“你知道市里现在的房子,多少钱一个平方吗?” 这个,高崎知道。因为过去那时候,他们为买房子,打听过好多地方的房价。 可是,现在的他,应该不知道。 他就傻乎乎地冲陶洁摇摇头。 陶洁就又笑,然后说:“现在,市里新建的商品楼,已经到了四百多一平方了,就算可以贷款,首付也得两万啊!听说,最好的黄金国际那里,房价都到六百了。” “就买黄金国际,最好的房子!”高崎说。 陶洁笑的,大大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个高崎,平时老实的,和她说句话都脸红,想不到,还真会逗她开心。 笑完了,她就继续劝他说:“总之吧,以后咱们花钱的地方还有好多,咱们得省着花。这次来了,咱们也知道肯德基是个什么味道了。跟咱们平时吃的饭,也没啥两样的。以后,咱们再不来就是了。” 陶洁这样说了,高崎也不忍心反驳她,就含糊答应着。 吃过了肯德基,时候还早,高崎就想和陶洁去看电影。 妻子喜好文艺,也喜好看电影。 可是,看电影还是要花钱。现在的电影票,流行的片子,最少也得五块钱一张票。 陶洁舍不得,死活不同意去看电影。 那个时候的女孩子,大抵都有一种思想,既然和人家谈恋爱,就是打算将来和人家过日子,男方花钱,和她花钱,都是一样的。 唐城的市中心,有一条河穿城而过。河的两岸,都有公路。公路与河岸之间,是绿树成荫的人行小道。 “咱们就沿着这小道走走,说说话吧?”陶洁就说。 高崎无奈,只好和陶洁一起,并排着走那河边的小道。 他们只是并排走着。小道足厚宽,也足以保证他们之间,还能隔着两搾宽的距离。 对面来了行人,他们就一前一后,让行人过去,然后高崎站下,等着陶洁跟上来,然后再保持着那两搾宽的距离,继续并排走着。 过去的时候,高崎和陶洁,没有少走这河边的小路,也都是这样保持距离的走着。 所以,高崎不敢靠的陶洁太近,还是复原过去的情景。 平时在厂里少言寡语的陶洁,这时候就有了许多的话和高崎说。 她家里的情况,上学时的趣事,甚至小时候好多童年的回忆。 陶洁很文艺,说的话,讲的故事里面,就包含了许多属于她个人的,文艺的理解。 高崎在这方面基本属于文盲水平,有好多的东西,他理解不了。 他就很少说话,只是听陶洁叙述。有时候陶洁问他了,他才回答,也是言简意赅。 后来的高崎,是理解了妻子这些含了文艺细胞的话语的,也就是人家说的,罗曼蒂克,或者,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 那时候,他没有能力来满足妻子这些文艺的幻想。 可是,现在,他可以了。 陶洁虽然对高崎的木讷有些不满意,可是,对她来说,高崎就是一个忠诚的听众,可以永远这样,不厌其烦地听她唠叨,让她把自己心里,那些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说过的幻想说出来,也算的一种乐趣吧。 他们沿着河边的小道,一直走了很久很久,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一点,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 “咱们回去吧?”陶洁站下,看着高崎说。 高崎一分钟也不愿意再和妻子分开。 可是,他还是说:“好。” 他站在公路边上拦出租车。 那时候,城里的出租车并不多,到了晚上的这个时候,就很难碰到路过的。 等出租车的这个时候,陶洁就对高崎说:“以后,还是骑自行车吧?不用花钱不说,咱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高崎没法拒绝妻子这个请求。凡是妻子的要求,他从来就没有拒绝过。妻子也很通情达理,一辈子也没对他提一件过分的要求。 可是,从厂里到唐城的公路上,还是有一个比较陡一些的坡,高崎还是怕出事。 明天上班,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新的轧皮和轧线,把自己那辆自行车上的都换成新的。 而且,要检查修理车子所有的零部件,多少有一点毛病的零件,都必须换掉,保证绝对安全。 他在心里暗暗计划着。 按照过去剧情的发展,妻子和他确立了关系以后,要到下个礼拜天回家,和父母打声招呼,征求父母的意见。 她这样的条件,找一个同厂的,和她一样的工人,父母当然不会同意。 陶洁虽然性格柔顺,骨子里还是有一丝倔强。她看准的事情,父母毫无道理的拦阻,是不能够说服她的。 况且唐城量具,离他们居住的小镇,有一百多里的距离,陶洁又住在厂里,父母也鞭长莫及。 于是,一个月以后,父母才勉强答应,让陶洁领着高崎回家来,见见面。 其实,父母是想着难为高崎一下,让他知难而退。 那个时候的高崎,心里想的是,除非陶洁自己不愿意嫁给他了,他才会知难而退。 而现在的高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妻子的。 和妻子在肯德基店里的一番谈话,让他突然就意识到,如今正是物价、房价都在快速上涨的时代,仅仅有十万块钱,是不够的。 为了妻子将来能够过的幸福,他必须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卖出更多的银元。 礼拜天,陶洁回家和父母商量的时候,他就坐火车去了省城,卖他的银元。 这一次,他带了一百块银元,如果顺利,他至少可以卖一万五千块钱。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到了省城以后,他找了三个过去经常卖银元给人家的商户,分别来卖掉手里的银元。 这三家商户,对高崎已经很熟悉了。 高崎来卖银元,也是编了个故事,就说自己是在乡下做些小买卖,知道银元这东西值钱,就用小商品或者现金,从山里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手里换银元,从当中赚取差价。 他经常过来卖银元,人又生的一副老实憨厚模样,久而久之,商户老板们也就信了。 他这次过来,和以往一样,并不急于把银元卖掉,而是先到古玩市场上,打听一下银元现在的市场价格。 也就是从这一年的下半年开始,银元开始涨价,一块普通银元就可以买到三百多了。 这一次,高崎竟卖了两万五千多块钱,比他预估的价格,多出来整整一万块。 商铺和他打交道多了,知道他懂得行市,也不欺骗他。另外,他带的多是三年的银元,本身价格就涨的厉害。 再这样卖上四五回,他就又可以攒出十万块钱来。 黄金国际的房价,平均在五百五左右一个平方,买个一百二十平方的房子,也就花六七万块钱,加上装修,十万块差不多够了。 多出来的十万块,就和妻子买最好的家具,还有给妻子买最好的衣服和首饰。 另外,他还想给妻子买一辆踏板摩托车。 现在年轻人结婚,必备的三大件,就是电视、冰箱和摩托车。 上一次,他什么都没有给妻子,别说三大件,就是首饰,戒指和项链,他也没有给妻子买。 这次,他要弥补这个缺憾,让妻子有一个最最幸福的婚礼,和最最幸福的家。 不过这些事情,还只是在他心里暗暗盘算,他不敢让陶洁知道。 一个普通工人,能拿出二十万来娶媳妇,这会把陶洁给吓坏的。 他需要一个能让陶洁相信,他应该有这些钱的理由。 同时,他也想给妻子一个惊喜。 正文 12.厚颜无耻 理由,他还没想出来。 不能让妻子相信,他这些钱来的合理合法,惊喜就会变成惊吓。 从两个人第一次约会,到去陶洁家里见她的父母,他还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里,他除了出去卖银元,就是想着如何编一个合适的,让妻子相信的理由了。 给人家修设备,就能挣好多钱,能修出二十万块钱来,这个连高崎自己都不会相信。 那天在肯德基,他当时说这个话的时候,陶洁总是在微笑。 当时他没有体会出来,陶洁为什么会那个样子笑?现在他明白过来,陶洁不相信。 别说陶洁不相信,他自己也不相信。 做生意,炒股?这些都是有知识,聪明人玩的东西,他根本不会。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陶洁相信,那就是他买彩票,中了大奖。 高崎突然就对福利彩票感兴趣了。 在班上闲着没事,就到车间办公室里要旧报纸,说是研究一下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找规律。 他来要报纸,车间主任马树钢不敢不给他。 高崎现在可是厂里出了名的狠人,连小混混都怕他。 这领导干部,也是软欺硬怕的主。毕竟大家都要在这个地方生活,老婆孩子,亲戚朋友的,前怕狼后怕虎。 惹到了高崎,连厂里出名的混混老摩托,都让他给收拾的没脾气,何况他一个小小车间主任? 别说是要过期的旧报纸,就是他要当天新来的报纸,马树钢也得二话不说,乖乖给他。 那时候的厂里,车间主任一级的办公室里,公家都是要订报纸的。省里的工业报,本市的机关报,甚至唐城量具自己还出一份厂报。 这些报纸,基本都报道头一天福彩和体彩的中奖号码。 高崎不看球赛,对体育一窍不通,就没有选择体彩,而是把目光放到了福彩上。 他倒不是真对彩票感兴趣,他是要编一个中大奖的理由,好让妻子相信,他手里有二十万,一点也不奇怪。 要编这么一个理由,首先得懂彩票才行。 什么叫双色球,什么叫刮刮乐,什么叫3D,几选几,高崎从来也没有碰过这些东西,对此一窍不通。 他是个实在人,一辈子就知道踏踏实实干活,老老实实做人,另外还知道要对老婆好。其余的事,他是从来不参与的,感觉那些东西,一点都不实在,一点都不靠谱。 可大多数人和高崎并不一样。越是生活的不好了,日子过穷了,越是向往着美好富裕的生活,越是想发财。 对唐城量具,这个半死不活企业的职工们来说,买彩票就是他们向往美好生活,向往发财的最佳捷径。甚至有个别人,为了买彩票而倾家汤产的。 高崎想学买彩票,老师就太多了,仅钳工维修小组里,就有不少的“行家”。 全组除了他和组长吴友晨以外,都或多或少地买过彩票。跟着他干活的刘进,更是每天必买,自称神算,谁跟着他买谁发财。 可买了这么久的彩票,也没听他吹过中大奖。中个三五十块钱,就能把他的鼻涕泡美出来。 在彩票知识方面,高崎只听刘进一个人瞎掰扯,就能了解个七七八八。 他找报纸,就是想知道,最近唐城哪个票站,出了多大的奖,正好和他的二十万差不多,然后他就可以冒充那个中奖的人了。 那时候天下穷人多,中奖的总怕被别人知道,都是偷偷去领奖。有些还戴着面具,不肯让别人知道了身份,怕从此不安全了,永无宁日。 既然这中奖者的身份并不公开,他冒充一下,估计无妨。 他说中了二十万,陶洁也没办法查询,也就只能相信,他的钱是中奖来的了。 陶洁既然已经答应嫁给高崎,自然就会偷偷留心他的一举一动。 两个人的工作地点,仅仅隔着一条通往车铣刨工段的走廊,对着门。 高崎买彩票的事情,她也就很快知道了。 这个高崎,怎么净想些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呢? 在陶洁看来,买彩票就是白白往里面扔钱。 上千万的人花钱去买彩票,最后可以中奖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几率那么小,怎么就可能轮到你头上呢? 他们将来结婚,需要钱的地方那么多,把钱都干了这些没用的事情,结婚的时候怎么办啊? 她心里不由暗暗着急。 上一次约会的时候,他怎么就只字未提要买彩票的事情呢? 有心找他去劝劝他,可是,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公开,她还不好意思在厂里就去找高崎。只有等到晚上约会的时间,再去劝他。 可是,他们也不是天天晚上都去约会。 陶洁女孩子矜持,明明希望天天都能和高崎在一起,多了解一下他,也让他多了解一下自己,却担心天天晚上不在宿舍里,出去约会,被同宿舍的室友看出什么来,笑话她。 同时,她也担心天天晚上去见高崎,被高崎看轻了她。 于是,她就和高崎说好了,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只星期一和星期三晚上见面。礼拜天如果陶洁不回家也不上班,高崎家里也没有事,他们就偷偷跑到城里去玩。 选择星期一和星期三,不选星期六,也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看出什么来。 高崎自然是陶洁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实际上,上一世他们结婚之前,就是这样约会的,高崎也不敢改变什么。 其实,陶洁并不想隐瞒她和高崎恋爱的事。她选择高崎,也是因为跟着他,可以避免很多的麻烦。 但那个时代,那个环境,还没听说哪个女孩子才谈恋爱,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向外公开的。 离着约会的日子还有两天,陶洁不能单独去找高崎,也就只好忍着,担心他这两天就会去花钱买彩票。 这实诚人做事,要么不干,要么就是说干就干,干就干个大的。 在他没和老摩托干架之前,谁会想到,老实巴交的他,会把那些小混混都打进医院,会把老摩托给收拾的没脾气? 去买彩票,花个几块钱倒无所谓。她是担心这实诚人,一下子买个几十块钱的,甚至能把一月的工资给搭进去! 从钳工工房门口路过,看他翻着报纸研究的那个痴迷劲儿,陶洁就更加的担心。 这种事儿,他不是做不出来! 她已经见识了高崎花一百多请她吃肯德基,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人花钱过于大手大脚,太让她担心了。 她哪里知道,高崎痴迷翻报纸,不是为了买彩票,而是为了将来糊弄她? 她的担心,并没有超过一天,很快就因为高崎再次出现在磨工工房里,而有了转机。 下午的时候,陶洁手里的活干完了,上一道工序的活还没过来。她就关了设备,坐在自己的磨床边上等着。 也就在这个时候,分厂刘厂长进了磨工工房。 看陶洁坐在磨床边上看杂志,他就走到她跟前,弯下腰,把头凑过去问:“看什么书呢?” 他的头都快贴到陶洁肩膀上了,陶洁就向一边挪挪凳子,顺嘴回答他说:“〈十月〉。” 这一搭腔就坏了,刘厂长就不走了。 工房里,还有其他磨床开着,噪声挺大。他们两个近距离说话,其他人根本听不到。 从远处看,还以为是厂长在指导陶洁工作呢。 话说回来,就算有人猜出是怎么一回事来,谁又敢跑过来,坏厂长的事呢? 这年头,厂长负责制,厂长说不要你,让你下岗,你就得下岗,饭都没得吃。 “这书有什么看头啊?”刘厂长继续和陶洁搭讪,“我那儿有更好的,言情的,武侠的都有,你下班去我办公室里拿吧?我等着你。” 结婚以后,陶洁跟高崎说的,那个求着她给自己当小三的领导,就是这位刘厂长了。 只是,陶洁怕高崎去找刘厂长干架,没敢和他说具体是谁。 刘厂长让她去拿书,明摆着就不安好心。 “我不喜欢看那个。”陶洁就回答他说。 “那你都喜欢什么书啊?”刘厂长依旧是没话找话。 “就喜欢这个。”陶洁说。 她心里讨厌这人,可人家是厂长,她也不敢不回答他的问话。 刘厂长还是不走,继续没话找话:“啊,这个杂志我知道,都是发些比较文艺的的。有时候一个,得发好几期才发完。” 说到这里,他就又问陶洁:“你每一期都买吗?” “不是。”陶洁就说两个字回答他,已经明显流露出讨厌他的态度来了。 刘厂长依旧是厚着脸皮不走。 “我给你买齐今年所有的期刊,怎么样?” “不要。”陶洁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板呢?”刘厂长就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了,“我只有三十五岁,大不了你多少。而且是大学毕业,厂里的中干,哪里配不上你?” “你有老婆。”陶洁说。 “这个不是问题,咱们可以慢慢来嘛。”刘厂长说,“我们先好着,等以后机会成熟了,我和她离婚,和你结婚不就行了?” 正文 13.恶人就得恶人缠 , 厂长负责制带来的好处,不是可以把工厂搞活,而是让厂长们彻底失去了约束,为所欲为,甚至厚颜无耻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刘厂长一番高论,差点让陶洁当场吐了。 “我有对象。”陶洁说。 刘厂长就是一愣,立刻问:“谁呀?前几天你还没有呢,这一会儿工夫就有了?” “才找的。”陶洁说。 “那你说是谁,我认识不认识?” 陶洁正在犹豫,该不该把高崎说出来?就看见高崎进了工房,径直冲着他们走过来了。 刘厂长发现陶洁的目光看向他身后,就知道有人过来了。 他直起身体一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他面前,把他给吓一哆嗦。 “你不去干你的工作,围着陶洁转干什么?”高崎冷冷地问他。 要换做是别人,刘厂长恐怕早就暴跳如雷了。 一个普通工人,竟敢这样质问他一个分厂厂长,这简直就是要造反! 可问他话的是高崎,全唐城量具有名的狠人。 “我和陶洁探讨点生产上的问题。”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高崎。 “探讨生产问题,你找当官的。陶洁一不党二不团,你和她探讨什么问题?” 刘厂长就不高兴了。 “哎,高崎,我一厂之长,和谁探讨问题,还得经过你批准吗?” 高崎就冷冷地说:“你和别人探讨问题,我不管。和陶洁,不行!” 刘厂长就让他给气笑了说:“这分厂谁是老大,谁说了算?嗯?你什么时候变我的领导了?还命令起我来了,真是笑话!” 高崎的脸就黑了,眼睛瞪起来,看着刘厂长,一字一句说:“刘群生,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不怕!你家在哪里,老婆孩子是谁,你爹妈在哪,我都知道!” 刘厂长迎上高崎的目光,明显就有些心慌。 “高崎,你,你想干什么?”他结巴着问。 “不干什么,”高崎说,“赶紧给我滚蛋!以后再敢来骚扰陶洁,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刘厂长也火了,声音就高了。 “高崎,我告诉你,我不是小混混,有本事你动我一下试试!” 他这一声喊,工房里临近磨床的工人就听见了,纷纷停了机器,工房里的噪声一下子就小了很多。 高崎冷眼打量他一会儿,嘴角微微一撇说:“在我眼里,你还不如个小混混!我最后说一遍,赶紧给我滚,以后不许再来骚扰陶洁。要不然,打你是轻的,我连你家都敢给你抄了,你信不信?” 刘厂长信。老摩托的家他都敢抄,还在乎他一个小小分厂厂长的家? 刚才高崎提他的家人,明显就有威胁他的意思。 这个狠人,可是说的出来就做的出来。 刘厂长说话的语气就明显软了。 “陶洁和你什么关系呀,用得着你操心吗?” “她是我对象!” 高崎这一嗓子,周围的人就都听见了,一齐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刘厂长也傻了。 如果高崎说的是真的,他还就真敢揍他。老摩托他都敢揍,追得那小混混围着厂房,兔子一样逃命,这个他是亲眼见识过的。 如果这事是真的,他以后还真就不敢骚扰陶洁了。 他正想再说话,跟陶洁证实一下呢,高崎就又冷冷地对他开口了:“你是打算自己走呢,还是让我薅着你袄领子,把你给扔出去?” 刘厂长没再犹豫,立马就转身走了。谁都怕和恶人纠缠。 在他眼里,高崎不仅是狠人,还是恶人。连他老婆孩子爹妈的主意都打,不是恶人又是什么? 刘厂长走了,陶洁才从惊吓里清醒过来,冲着高崎喊:“你得罪了他,将来会吃亏的!” 高崎根本就拿这个没当一回事,对她说:“不怕。这种恶人,天生就欺软怕硬。恶人就得恶人缠!他敢让我吃亏,我就敢要了他的命,一命抵一命,咱看谁的命值钱!” 陶洁就急了,早忘了这里是工房,拉着高崎的胳膊说:“他会打击报复咱们的!咱们本来工资就不高,他再使点坏,咱们将来拿什么买房结婚啊?” 这句话亲口从陶洁嘴里说出来,大家听到了,这才相信,高崎说陶洁是他对象,这话是真的。 怪不得他会和老摩托拼命!这俩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平时怎么一点迹象都没有呢? “他不敢!”高崎对陶洁说,“他敢让咱们吃不上饭,我就敢上他家吃饭去!放心吧,他以后不敢再欺负你了。” 直到这时候,陶洁才发现,周围的机床早就停了,大家都在不远处看着她和高崎。 她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赶紧低下头对高崎说:“你赶紧回去吧,大家都看着呢!” “噢。”高崎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回来!”陶洁又喊住他。 他乖乖回来了,重新站在陶洁身边。 “不许去买彩票!”陶洁说。 “噢,不买,你放心。”高崎就答应她。 “走吧。”陶洁又说。 高崎这才乖乖转身走了。 从此,两个人的关系,就在全分厂公开了。 高崎知道,陶洁相中他,就是因为他可以保护她。 上一世的时候,是没有高崎恐吓刘厂长这一段的。他们的关系,也一直保着密,直到两个人要结婚了,大家才知道他们是一对儿。 但现在的高崎,已经不是当年的高崎了。 他知道,打陶洁主意的,不只是老摩托一个人。 他清楚地记得,结婚以后,陶洁对他说过的故事。 上一世,他没有问出来那个领导是谁来,这一世,他可以通过自己的观察,来亲自弄明白,是哪个家伙,敢打他妻子的主意? 他敢那样对付刘厂长,也不是没有根据。 分厂大下岗的时候,刘厂长把一个属于分厂职工的,长期不上班的小混混,也划进了下岗名单。 于是,这小混混就天天喝了酒,腰里别两把斧子,去刘厂长家里,往他家饭桌上一坐,等着开饭。吃饱了往他家床上一躺,直到把他们全家给折腾个精疲力尽,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如此折腾了三天,刘厂长就亲自去总厂劳人处,从下岗名单里,把那小混混的名字,给划掉了。 那小混混比起老摩托他们来,还差着行市呢。 如今他高崎的名声,比起那个小混混来,可高着不止一个档次。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打过老摩托,和他手下那四个小混混。 人的名树的影。 高崎打了唐城量具最出名的小混混老摩托以后,就有不少人想跟着他混。 可是,高崎不当混混,他也瞧不起那些混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在唐城,也有几个高崎这样的,心里怀着正义的厉害人物。 市电机厂的岳帆,小时候练过武术,得过全省的武术冠军,好打抱不平,为此也没少惹事,在唐城有一号,混混们也怕他。 岳帆不知怎么就听说了高崎的事情,找到唐城量具,要和高崎交朋友。 一顿酒喝下来,两个人脾气相投,就成了朋友。 岳帆还有两个好弟兄,没多久他们就都成了好朋友。 那个时代,好多年青人,都有着替天行道的幻想,他们都有两下子,也都有武侠情怀。 他们亦正亦邪,事没少惹,架也没少打。高崎还跟着岳帆学过武术。要不然,这一世打老摩托赵国栋,他不会那么干净利索,稳准狠。打那五个跟着老摩托的小混混,直接就是砍瓜切菜。 他的两根短棍,就是他后来成名的兵器。以他后来的本事,打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直接就是杀鸡用牛刀。 重生回来的高崎,本身就带着成名以后的霸气,保卫处副处长老岳看见他都吓一哆嗦,就足以看出,他不是一般人了。 都知道帝都的混混和“老炮”,是因为那部就叫“老炮”的电影,和反应过去军队大院生活的电视剧。 其实,不止帝都有混混和“老炮”,那个时代,其他城市也有,起码唐城就有。 岳帆、高崎他们,不是真正的混混,却比混混还狠,更敢拼命,混混们都怕他们。 据说港岛那位向总,在帝都招摇,就曾经惹到过帝都像岳帆、高崎这样的老炮,被一路追杀回港岛。 可见,他们做事,比混混要厉害的多。 岳帆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在唐城小有名气了,做为唐城本地人的刘群生,不可能不知道岳帆。 而这时候,岳帆已经多次来唐城量具找过高崎,高崎已经和岳帆这个更让人害怕的狠人,成为朋友了。 后来,陶洁没了,高崎也就只剩下两件事情,喝酒和打架。 喝酒是因为放不下妻子,只能以酒麻痹自己。打架是为了行侠仗义。 再后来,岳帆进去了,高崎带着弟兄们,为他奔走呼号。 岳帆还是死了。高崎带着弟兄几个,亲自为他抬棺,送葬的有上千人。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穿城而过。那个事件,轰动过整个唐城。 再后来,高崎也死了。唐城的老炮,从此衰落。 这些事情,高崎不会让陶洁知道,怕她担心。 刘厂长连这种小混混都怕,不怕他才怪。 因为这一件事,高崎和陶洁的关系,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正文 14.文艺幻想 厂长刘群生再不敢骚扰陶洁。 一个车间的那些单身青工,也不敢再去烦陶洁。 因为陶洁是比混混还狠的,高崎的马子。 分厂大多数人,对他们在一起并不看好,觉得他们成不了。 就陶洁这个年龄,这个容貌,这个身段,还有个技校,相当于中专的学历,怎么就能找个任嘛不是的工人呢? 就算在这个半死不活的工厂里找对象,怎么着也能找个厂医院的医生,厂里的干部,或者技术处的技术员,最次找个才分来的大学生,也是不成问题的。 高崎?一个没有任何本事,任何前途的穷工人,这辈子一眼就能看到底,这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么? 但也有人表示理解。 高崎现在是厂里出名的狠人啊,连小混混都怕他。 你看不见么?小混混们的对象,哪一个不是一个赛一个漂亮? 漂亮女孩子找小混混,在这个还有些动荡的社会里,就是为了有个安全感。 陶洁不至于无知到找小混混的地步,可也没少受小混混欺负。 谁能保护她?大学生,技术员,医生还是干部? 只有高崎可以保护她! 高崎不是混混,他讲理。 人家不欺负他,他也不会去主动欺负别人。他老实上班,努力工作,是个正经人,陶洁怎么就不能找他了? 陶洁的师傅蒋秀英就持这个观点,她支持自己的徒弟。 高崎是个好孩子,陶洁跟了他,不会吃亏! 当然了,关于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议论,大家也就是背后说说。守着高崎,没人敢说这句话。 两个人的关系公开了,陶洁反而不那么害羞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不再回自己宿舍,而是去钳工工房找高崎。 高崎去食堂打了饭,回来和陶洁一起在那里吃。 午休这个时间,钳工工房就成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陶洁也不讨人嫌,在大家上班之前,她就会离开,回自己的女工更衣室。 晚上下了班,两个人还是在一起吃饭。 因为在一起吃,可以减少浪费,省出更多的钱来。 开始是去厂里食堂打饭吃,陶洁只让高崎打一份菜。她吃的少,高崎多少剩点,就够她就着馒头吃饱的,这样就可以省出两块钱的菜钱来。 其实,陶洁不知道,高崎都是偷偷打一份半的菜,而且,他尽量少吃点菜。 这样,陶洁就可以多吃一些。 上一世,妻子因为省钱,吃了许多的苦,高崎再不愿意她吃那样的苦了。 可是,守着陶洁,他不敢大手大脚地花钱,他还没有设计好那个让陶洁相信他有钱的理由。 再后来,陶洁知道高崎在那个小镇上有个房子了,晚上下了班,就跟着他回那个小院子,他们买菜自己做饭。 这样,就又比在食堂里吃,便宜了好多。 他们依旧和上一世一样,结婚之前,相敬如宾。 陶洁在高崎买的房子里吃了饭,两个人说说话,看看天不早,高崎就会用自行车,把陶洁送回她的单身宿舍,然后再自己骑车回来。 这也不是因为陶洁封建,主要是上一世,他们结婚之前,就一直是这样的,高崎不愿意改变这个相处的模式。 妻子很文艺,而婚前保持纯洁的关系,在妻子心里,才应该更符合她文艺的幻想。 高崎不能破坏妻子心里,这个文艺的幻想。 高崎在离工厂不远的小镇里,有个带着独院的房子,这已经令陶洁十分欣喜了。 虽然房子不大,可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也算有自己的家了。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陶洁没有太多的奢望,不论多么简陋,只要有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她就知足。 高崎也说,这房子就是她妈怕将来房子越来越贵买不起,提前为他买下的。 他们家没钱,能买下这个离着工厂近的小独院,就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这个就很好啊。”陶洁说,“就我们两个人,足够大了。” 高崎就趁机问她:“那我们有房子了,就不用再为房子攒钱,就不用过这么艰苦了吧?” 陶洁就认真说:“还是要攒钱的,我们将来还是要去买楼。只是,不用那么着急买了。” 高崎就在肚子里腹诽,我有钱买楼啊,而且已经在筹划着买了。指望从嘴里省这两个钱,那得猴年马月啊? 可是,他不敢说这个话,就只好闷声不响了。 上一个礼拜天的时候,陶洁回家了,去和父母说找对象的事。 结果,就是和父母完全无法沟通,崩了。 陶洁心里很委屈。 结婚过日子,得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能幸福啊。为什么就非要给她找一个她不了解也不喜欢的人呢? 有钱,生活好就是幸福吗?才不是! 只有心情好,和爱的人在一起才是幸福! 幸福了,再穷,吃多少苦都心甘情愿! 陶洁回家,商量失败,她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这个高崎是知道的。 回来以后的陶洁,心情郁闷,话语就明显少了许多。 再一个礼拜天,陶洁不回家,高崎就领着陶洁去城里玩。 父母不容置疑的反对,让陶洁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选择高崎,父母可能一分钱都不会给她。 高崎家里不富裕,还有个上大学的弟弟,也没有力量给他们太多的帮助。 这就意味着,他们将来结婚买房子,所有的事情,都要依靠他们自己。 就算是这样,陶洁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和高崎在一起。 这是高崎一生都感激妻子的地方,这份情意,千金难换。 可是,意识到了前途艰难的陶洁,去城里玩的时候,就不肯花钱了。 为了他们不久的未来,她必须把手里的钱,一分一分地全部攒起来,一分也不能乱花。 可在城里玩,不管去哪里,都是要花钱的。 陶洁就和高崎逛商店,这个不用花钱。 两个人在街上走着,路过时髦的服装店的时候,陶洁也会进去看。也只是看,从来不试穿衣服,也不打听价格。 那个时候,城里已经有一条过去露天摊位改造的服装街,铺面一家挨着一家的,都是些简易棚屋改造出来的小商铺。 陶洁最喜欢逛这个服装街,因为这里的东西便宜。 就算便宜,陶洁不需要的时候,也不会买。但在这里,她会问人家衣服的价格。 陶洁过去买衣服,也多是在这条街道上,反复地逛,反复地寻找,力争找到一件既便宜又符合她审美要求的衣物,做到性价比最高。 唐城量具的女工们,几乎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因为时光进入二十一世纪,她们的收入,再不是那个当初让人艳羡的收入,她们已经属于这个城市当中的低收入人群了。 她们管这种买衣服的方式,叫淘宝。 没事的时候,陶洁也会和几个要好的同事一起,跑到这里来淘宝,十回不见得可以淘到一回。 这样买衣服的方式,其实很累,也很辛苦。陶洁也不是愿意这样逛街,而是这样可以省钱。 这就是穷人的苦了。 高崎不愿意陶洁吃苦。 这街上的衣服虽然便宜,可是比起大商场里的衣服,质量上就差的太远太远了。穿在身上,不比较还觉不出什么来。两下里一比较,立马就现了地摊货的原型。 他也不愿意漂亮的妻子,再穿这种地摊货的衣服。 可是,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让陶洁相信,他们并不缺钱,就是去大商场买了好衣服来,陶洁也不会穿,还会生气他不知道节俭。 高崎早上骑了自行车,载着陶洁进城,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一直逛到中午。 虽然什么都没买,可两个人在街上就这样走着,偶尔说说话,陶洁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了灿烂的笑容,心情大好了。 而且逛街的时候,陶洁会偶尔兴起,挽着高崎的胳膊走了。 这是上一世没有的。 高崎清楚地记得,陶洁第一次挽他的胳膊,是一个月以后带高崎回家,和父母彻底闹僵了,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是那么的无助,眼里满是委屈的泪水。 晚上和高崎一起出来散心,在黑暗的小道间走着,她就挽了高崎的胳膊。 那天晚上,高崎心里斗争了许久,都没敢伸出手去搂她的肩膀。 直到第二回两个人晚上一起散步,陶洁再次挽他胳膊的时候,他才敢搂了她一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高崎说出了自己的豪言壮语:“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将来,我们会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咱们幸福的生活!” 陶洁就开心地笑了。 月光里,妻子的笑容很美,很美。 这一回,当陶洁挽住他胳膊的时候,高崎试图去搂妻子的肩膀,陶洁却挣开了。 “哎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陶洁就说了这么一句,只是因为大街上人多害羞,并不是不愿意让高崎搂着。 高崎原本要放在陶洁肩头的右手,就改了去挠挠自己的后脑,接着就嘿嘿地傻笑。 这的确是有些唐突了。 正文 15.秋天来了 中午的时候,陶洁肯定不去吃肯德基,也不去饭馆吃饭。 她拉着高崎,找了个火烧铺子,买了三个火烧,那种没有馅的火烧。 “这个,这个就是午饭?” 高崎哭笑不得。 “凑合着吃点。”陶洁说,“晚上回去,咱们再好好吃,我给你做好吃的。” 高崎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们就坐在河边小道旁边,为行人休息安装的椅子上,吃火烧。 来的时候,陶洁带了个水壶,军用的那种。 上一世的时候,高崎从来没有见过,陶洁有这么个水壶。 他们早上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就问过她:“水壶哪里来的?” 陶洁告诉他说:“薛雪对象的。他和薛雪在城里买了房子,准备结婚,从宿舍里搬家去城里,我过去帮忙,看见他床底下有这么个东西,不要了,我就拿来了。” 高崎有心说陶洁两句,让她不要捡别人的东西,以免让人家笑话。 可依旧是没有说出口来。 再次见到活蹦乱跳的妻子,他的心里全是柔情,根本舍不得说她。 薛雪对象也是工人,父母在城里学校门口,租了个门店卖百货。 到这个时代,卖百货的都比当工人的富裕许多了,可以为儿子买楼房。尽管买不起太大太好的,但一般的,倾全家之力,可以做到了。 陶洁当年买那个山上的楼房,就是因为那里比山下便宜好多,而且,可以和好朋友薛雪做邻居。 高崎没有搞明白,他们去城里玩,陶洁为什么要背这么个破旧的水壶。 现在,他明白了。 这时候,他们就喝着水壶里的水吃火烧。 陶洁吃一个,另外两个给高崎吃。 火烧不大,一个陶洁恐怕吃不饱。可陶洁坚持说饱了,逼着高崎把另外两个吃了。 “你身量大,本来就吃的多。咱们先垫吧垫吧,回去了再好好做饭吃。”陶洁说。 陶洁说回去吃,就是回小镇里,那个高崎买的房子。 高崎的家就在城里,可陶洁不肯去,她还没有见过高崎的父母。 她本来就是想着,先把她父母这边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再跟着高崎回家见他的父母。 要不然,见了高崎的父母,人家问起她家这边的情况来,怎么说啊? 火烧终于吃完,高崎就说,下午带着陶洁,去看看城里的商品房。 陶洁就叹口气说:“我们买不起的。” 高崎当然买的起,而且买得起当时最好的楼房。可是,这话,还不到和陶洁说的时候。 “我们不买,看看还不行吗?”他就说。 陶洁没有拒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和高崎呆这一上午,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看了两个小区的房子,他们就看到了那个全城最漂亮的小区,黄金国际了。 小区已经基本建设完毕,里面有宽敞的街道和漂亮的草坪,小桥流水,亭郭楼榭,跟公园一样。 高崎已经从陶洁大大的眼睛里,看出羡慕的神色了。 “咱们去看看。”高崎说。 “这里啊,咱们想都不敢想的,太贵了!”陶洁感叹着说。 “咱们不买,看看有什么不行的?”高崎坚持。 陶洁就跟着他,进了小区。 小区里,还有许多房子空着,没有卖出去。毕竟那个时代,人们的购买力还是有限的。而唐城这种三线城市,也吸引不到太多的外来炒房团。 想进房子里面看,得找售楼处的导购。 高崎想去找,陶洁不让。 “反正咱们就是看看,又不买,从外面看看也是一样。”她说。 在小区的街道上边走边看,趁陶洁注意力不集中,高崎就问她;“你说,在这里住,几楼最好?” 陶洁就顺口回答他说:“这里是富人区啊。楼下一层都是车库,一楼就相当于二楼了。当然住一楼最好了,上下楼方便。将来咱们老了,或者是家里老人需要咱们照顾了,搬来和咱们一起住,腿脚不方便的时候,就不用那么辛苦爬楼了。” 那时候城里建房子,还不是小高层,一般都是建六到七层高,不用装电梯的那种。 而大部分的在建楼房,还没有考虑私家车这一块,都是只配个大半在地下的储藏室。 只有黄金国际,是按照最新的图纸,在最下面一层,建了车库。 高崎领着陶洁来看房子,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他已经决定,要在这个唐城最好,最漂亮的小区里,为陶洁买一套房子了。 按过去历史的发展,一个月以后,陶洁就会和他去领结婚证。有了结婚证,他就可以把陶洁的名字,写在房本上。 这时候的陶洁,做梦也不会想到,高崎肚子里在打什么主意,还在感叹着。 “五百五一个平方!咱们俩的工资加起来,不吃不喝,一分钱不花,攒一年都买不了二十个平方!” 高崎也不说话,心里却在盘算,要是有一天,他拉着她再次到这里来,告诉她,这里有一栋房子,是属于她的,她会怎么样? 妻子上辈子太辛苦了,少了许多本该拥有的欢笑,也让他少了无数次看到她脸上那对小酒窝的机会。 这一世,他必须把妻子所有的欢笑,都补偿回来。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工厂道路两边,白杨树上的叶子,有些已经开始发黄,不断地掉落下来。而树上那吵人的知了叫声,也渐渐地稀少。 早上上班的时候,工房墙根下面的野草丛里,蛐蛐们的叫声,却一天比一天欢畅。 这是高崎记忆里,他和陶洁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夏天。 但秋天还是到来了。 又一个礼拜天,陶洁回家了。 家里打来电话,厂里总机给转到了车间办公室里。 在父母那里,陶洁说自己找了对象的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她说了等于是没说。 父母除了坚决不同意,吵了她一顿以后,就再不提这个事,也不许她提。只是继续给她说对象。 陶洁不回家,也不去见家里给她说的对象。除了上班,她就是和高崎在一起。 和高崎在一起的时候,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高崎有了那个小屋,就让他们有了二人独处的世界。 这一世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上一世发展的要快好多。 她不回家,家里只好把电话打过来。 母亲在电话里,没再说给她介绍对象的事,而是说,让她回去,商量一下她自己找的,这个对象的问题。 尽管陶洁猜到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商量,十有**还是逼着她散了。 可她还是抱了一线希望,回去了。 但高崎知道,这一回,陶洁猜错了。 九月末的天气,秋老虎渐渐失去了威力。 礼拜天晚上,一场秋雨下来,早上的时候,便有了一丝寒意。 穿了衬衣骑车上班,已经有些冷了。 高崎就在衬衣外面,罩一件蓝的帆布工作服。 他舍不得为自己买件衣服。 虽然已经有了二十万在手里攥着,可是这笔钱每一分都有用处,他舍不得花。 他的工资则要交给父母,给弟弟上大学交学费和做生活费用。 2000年的时候,大城市里的生活费用,已经相对于高崎所在的唐城这种三线城市,高出了很多很多。 弟弟虽然尽量节省,一月五百块钱也就刚刚够吃饭的。再加上每年近三千块钱的学费,对收入不高的父母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高崎很少给自己买衣服,除了参加朋友婚礼,或者和陶洁出去玩,上下班基本就是披一件工服做外套。 厂里原先是一年发两身工服,后来因为实行分厂制,他所在的分厂效益又不怎么好,就改了一年一身。 但高崎有原先攒下的工服,就还是拿工服当外套。到了厂里干活,再换上干活穿的,那沾了油腻,有些脏的工服。 早上八点上班,他七点一刻从那个小院里出来,在小镇的宽街上,找个早点摊子吃饭。 花一块多钱,包子、油条或者是火烧,外加一碗稀粥或者是豆腐脑。 小镇上住着的,大多是附近工厂里的工人,好多都是到这宽街上买早点吃了上班。 于是,宽街上便有不少的早点摊子。 几个小桌、一些小凳子,外加一个液化气罐,或者是烧煤的炉子,再加一个加工食品的案板,就是一个早点摊。 密集的早点摊子,加上熙来攘往,等着吃了早点去上班的工人们,早上的宽街,竟然显得有些拥挤和闭塞。 自行车响着铃,摩托车按着喇叭,在吃饭的人堆里穿梭过去。无论是坐着吃饭的人,还是骑在车上穿梭的人,都一脸从容,习以为常了。 早上过了,早点摊收工,宽街静寂下来,又变得宽了。水泥地上,留下一滩滩污水,一堆堆垃圾,一片狼藉。 这场秋雨过后,天气就冷下来。 早上的时候,连叫的欢畅,响声一片的蟋蟀们,也失去了活力。只能够听到在某些角落里,还残存着的几只,偶尔发几声有气无力的“嘟嘟,嘟嘟嘟”。 七点五十,高崎已经到了维修组的钳工工房。 他没有像往日一样,到班上先换工作服准备干活,而是直接坐在连椅上了。 昨天是礼拜天,陶洁回家了。 陶洁回来,就要和他一起再回去,带着他去见她的父母。 正文 16.小镇 高崎知道,这次跟着陶洁去她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可没有这个不好的结果,陶洁就不会从家里跑回来,这么快就去和他登记。 不登记,没有结婚证,去黄金国际买那个最好的房子,就没办法把两个人的名字,都写在房本上。 上班的电铃声响过仅仅十分钟,陶洁就出现在钳工工房的大门外面。 她在门外面走过的时候,就看着高崎。 这是两个人好了以后,时间长了,陶洁想到的,在班上有事找高崎的办法。 妻子在厂里的时候,话特别少。她怕话多了,格外吸引一些人围着她转,没话找话地和她搭讪。 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只有和高崎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变得话多起来,有时候竟有些喋喋不休的样子。 在厂里话少的陶洁,就喜欢用眼神和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最能明白她的,自然就是高崎。 陶洁在门口的一个眼神,高崎就可以读懂,立刻就从工房里面出来了。 这个带有苏式建筑房顶的厂房,东面挨着一座山的斜坡。斜坡底下,砌了一道两米高的石墙。 五十年代末期,中苏交恶,工厂响应伟大领袖号召,深挖洞,广积粮。在这山的下方,挖了防空洞。 防空洞许多的入口,就都沿着这道石墙,均匀地分布着。 原本的考虑,是遭遇敌机空袭,或者核武器袭击的时候,厂房里的工人,可以迅速从厂房里出来,跑到就近的入口,进入防空洞。 到了二十一世纪,防空洞早就没了什么用处。厂里为提高收入,就把防空洞租给附近的农民养香菇。 可厂里这些工人,却待香菇长出来,纷纷撬锁进入防空洞,把农民辛苦养出来的香菇,偷了个七七八八。 后来,农民就不再租防空洞了。 防空洞一直空着,这里也就变得十分冷清,鲜有人来。 陶洁就把高崎叫到石墙这里来,找个安静没人来的地方站下。 陶洁就对他说:“我爸妈想见见你。” 这个情景,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高崎就问:“啥时候?” 陶洁回答说:“他们让我今天就领你回去。” 从这里到陶洁父母居住的小镇,不过百里,那时候坐公交需要两个小时。现在出发,中午之前赶到,没有问题。 “见呗。”高崎只简单说了两个字。 陶洁就看看他。 其实,高崎长得很是耐看,加上魁伟的身体,和她还是很般配的。 “你换换衣服吧?”陶洁就指着他穿的工作服说。 的确,头一次去拜见岳父岳母,穿工作服不合适。 上一世,高崎是用自行车载着陶洁,到了城里他爸妈家。陶洁在外面等着,他回家换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白衬衣和淡灰的,烫出裤线来的西裤。 从家里出来,他们去车站的路上,买了一条红塔山的香烟,又买了一斤上好的茉莉花茶,还买了四个水果罐头。 买这些东西,把高崎身上所有的钱都掏空了,还要加上陶洁的,这才上车,去了陶洁家。 这回,听陶洁说这个话的时候,高崎就说:“我带着衣服呢,在我背包里。” 他知道今天会去见岳父岳母,自然就把自己最好的衣服,放在包里带着来了。 陶洁听他这么说,感觉挺吃惊。他好好的没事,带着身衣服干什么? 可要急着回家,陶洁就没有再和他啰嗦。 “那你赶紧回去换了,去请假,我在厂门口那里等你。”陶洁说了,就慌慌张张往外走。 高崎就喊住她说:“到厂门口很远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换了衣服,用自行车驮着你。” 陶洁就撒娇般“鞥~”了一声说:“在厂里呢。你驮着我,让别人看见了多难为情?” 说完,就自顾自地跑了。 高崎无奈,只好回组里和组长吴有晨请了假,又换了自己的那身好衣裳,蹬了自行车去厂门口找陶洁。 出了厂门,就看见陶洁在不远的公路边上,等着他呢。 用自行车载上陶洁,和当年一样,他们去了城里的汽车站。 把自行车寄存在汽车站旁边的车辆寄存处,就去给陶洁的父母买礼物。 那时候私家车很少,大家都骑自行车或者是摩托车。 城里人群密集的公共场所,汽车站、火车站,还有公园、商场、电影院一类的地方,都有自行车、摩托车的寄存处。 一个场地里,往往寄存着几百上千辆的自行车和摩托车,一排排的放着,蔚为壮观。 现在,这种景象,已经再也无法看到了。 对父母要见高崎,陶洁还是抱了一线希望,盼望着父母可以认可高崎,这个她自己选择的对象。 因此,她会要求高崎尽量穿的体面一些。给父母买礼物,也是竭尽所能,多买一些,试图以此来打动父母。 高崎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徒劳,还是不忍心违拗陶洁的意思。 这回他有钱,十块一盒的红塔山,他买了两条,上好的茶叶买了二斤,还买了两瓶五粮液酒。另外,除了水果罐头,他又买了几样城里的点心,直到再买就拿不了,装了满满一旅行包。 旅行包也是买礼物的时候,现买的。 然后两个人就提了那个大大的旅行包,匆匆去车站买票,急呼呼地上车。 陶洁坐在车里靠窗的地方,高崎坐在她的外边。 看着妻子脸上表现出来的忐忑,高崎只能暗暗握紧她的小手,算是对她的鼓励了。 “不要多想,”他对她说,“谁也不能拆散我们,谁也不行!” 陶洁家所在的小镇,就在公路边上。 沿着公路,有一些二层楼的商铺。商铺后面不远,就是小镇。 小镇里多是平房,密密麻麻的向四周蔓延了一片,偶尔在平房中掺杂一座两层或者三层高的楼房。 镇里小路多是土路或者砖路,十分狭窄,蜘蛛网一般四通八达,通向各家各户,很少有宽些的水泥路。 以后的日子里,高崎曾经许多次来过这里,却依旧无法认清这些小路,到底哪一条能够走到陶洁家。 没有陶洁带路,他永远都不会找对地方。 到陶洁家的时候,十一点刚刚过,比上一次来,提前了半个小时。 高崎依旧和上一次差不多,只是手里提着的包,比上次大了很多。 进门依旧是深深鞠一躬,问侯陶洁的父母:“叔叔阿姨好!” 守着陶洁,父母对高崎还算客气,母亲淡淡说了声:“坐吧。”把高崎让到外屋的沙发上坐着,父亲则去泡茶。 这时候,与陶洁家不怎么常来往的二姨,就从外面的厨房里出来,进了外屋。 陶洁父母家住的,依旧是镇里的平房。一个小院子,外带两间各有十几个平方的房间,分了里外屋。 外屋是客厅兼餐厅。沿墙放了两个单人沙发,屋中间则放了个矮腿小方桌。平时用来吃饭,来客的时候,当茶几招待客人。 里屋则是卧室。 另外,外面不大的院子里,盖两间小房子,一间用来当厨房,另一间是陶洁在家的时候住的。 陶洁还有个弟弟,去年当兵走了。 不走的时候,弟弟在外间搭张床睡。陶洁是女孩,就有独霸小院里那间房子的权力了。 后来,陶洁去唐城量具参加工作,住职工宿舍,弟弟才不在外间搭床,去院里的小屋里睡。 碰上礼拜天姐姐从厂里回来,还是要回到外间搭床。 那个时代,小镇上做工的非农业人口,基本都是这么一个状况,仅仅是住房问题,就够难为大家的。 两个孩子,姐妹、兄弟还好说。像陶洁家这样,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的,就更麻烦。 孩子都大了,总不能让他们睡在同一个屋里。 陶洁只有姐弟俩,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还有孩子更多的,住房就更紧张,需要发挥超人的才智,合理利用所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才能把长大的孩子们合理地安排好。 过了一辈子这样的拮据生活,陶洁的父母不愿意闺女再找个穷工人,像他们一样,再过这种穷苦的生活,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无可非议。 何况,现在的工人,已经不能和他们当年的时候相比了,地位更加低下。 二姨进门,高崎又起来让座,大家不免又客气一番。 二姨就坐下来,陪着大家说话,夸高崎小伙子长的周正,也懂礼貌。 陶洁却心里暗暗纳闷,二姨今天好好的跑来做什么? 其实,高崎是知道二姨来的目的的。 果然,陪着大家说会儿话,二姨就站起来,推说给他们做饭,然后就拉了陶洁去帮忙。 这样,外屋里就只剩下高崎和陶洁的父母了。 后来,高崎从陶洁那里知道,二姨家里是两个儿子,平日里吃喝花费就比陶洁家高出许多。 特别是两个儿子眼看着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二姨家愈发捉襟见肘,总是到陶洁家里来,要这要那的。 日子久了,陶洁妈也受不了,说话不好听,姐妹俩就有了罅隙,很少来往了。 可陶洁找高崎这个事儿,陶洁妈是不希望他们成的,外人知道了不好,还是自己人抵实一些。就买了礼物去二姨家,把二姨请了来配合。 二姨的主要任务,就是绊住陶洁,好让陶洁爸妈跟高崎好好谈谈,让他知难而退,自动放弃陶洁。 于是,二姨就不失时机地叫上陶洁,和她去厨房里做饭招待高崎。 正文 17.心情不同的不眠之夜 , 陶洁被二姨找个由头叫出去以后,她父母和高崎之间的谈判,才算正式开始。 陶洁妈首先发难。 她语重心长说:“小高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和我们小洁也般配。可是你也得为你们的将来想想啊? 你们那个唐城量具,是全市闻名的老大难企业。下放到省里,省里不要。下放到市里,市里也不要。连区里都不肯要。为啥啊?挣不出钱来,光赔钱呗。听说都欠了银行一个多亿了! 现在,外面的厂子,工人工资都翻番了,一月少的都拿七八百,多的拿到一千好几。你们呢,一月就那二三百块钱,够吃还是够喝的?你们将来结了婚,日子怎么过?” 上一世的时候,陶洁妈也是这样说的。 高崎只是一个劲重复一句话:“我不会让陶洁吃苦,你们放心。” 可他还是让陶洁吃苦了,这是他那个时候,无法改变的现实。 这一次,他还是这样回答了陶洁妈。 不过,他是真的可以做到,不再让陶洁吃苦了。 只可惜,他还是没法说出用什么办法,来改变他和陶洁的命运,不让陶洁吃苦。 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只是凭着嘴上说,陶洁父母如何肯信他? 他不敢把自己有十多万块银元的事情,说出来。这事情是谁都不能说的,万一外人知道了,举报他,那麻烦可就大了。 “你让我们怎么放心?”陶洁妈当然不能相信他的空口无凭。 “你是有其他谋生挣钱的本事呀,还是可以离开那个破工厂,找一个收入高一些的工作?”陶洁妈就问。 这个,到现在高崎也没想好,只好和上一世一样,不回答。 “你什么本事没有,挣不来钱,又凭什么说,不让我们闺女跟着你吃苦呢?” 这时候,陶洁爸也开口了:“小高啊,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是我还是能看出来,你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这做人啊,不能只考虑自己,还要考虑别人,对不对?你如果真喜欢我们家陶洁,就应该首先为她考虑,为了她好,对不对? 我们家陶洁,只要不跟你,有的是有条件的青年,愿意娶她,给她更好的生活。 你如果真是为了她好,你就得好好想想,你是愿意让她跟着你吃苦呢,还是让她过得更幸福一些好?” 陶洁爸的这番话,当年差点就把高崎给说动了。 他的确除了修设备,没有其他的本事,也的确不能让陶洁过上富裕的日子。 陶洁妈就趁机接话说:“你说让我闺女跟着你,连个房子都没有,你们将来可怎么过日子?” 那时候的高崎,的确买不起房子。 他还是无法回答陶洁妈的话。 这一次,高崎就回答说:“我会在市里,买最好的房子,给陶洁住。” 陶洁爸就说:“小伙子,别吹牛。就你们家这么个情况,你这么点收入,你拿什么买啊,指望借钱吗?那结婚以后,我们家闺女不还是要跟着你还债,要吃更大的苦? 这种事情我见的多了。为了图结婚一时的风光,借一屁股债。结果结婚以后还不起,为这个自杀,结了婚再离婚的,有的是。你这样说,我们反倒更不放心了。” 这时候,陶洁妈就出去院子里一趟。 二姨看见她出来了,就借口没了这没了那,让陶洁到前面街上的小卖部里去买。 看着陶洁出门,陶洁妈就重新进屋,对高崎说:“小高啊,该说的我们都跟你说了。闺女,我们不能给你。我们不是要指望闺女挣钱的那种人家,可我们也得真心为孩子的未来打算。孩子小,不懂事,我们当父母的,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往火坑里跳! 你如果拿不出让我们相信,我们小洁跟了你能过得幸福的理由来,你最好还是现在就走吧,我们不能把闺女嫁给你。 我们也不怕让你知道,我们已经给小洁说了个男朋友,人家是做服装生意的,在市里服装城里有店铺。将来小洁也不用再上班,直接跟着对象,在服装城卖衣裳就行了。 要不是你掺和进来,我们小洁现在,恐怕是早就和男朋友结婚了。” 看高崎还坐着不走,想着等陶洁回来,陶洁妈就又说:“你走吧,不用等小洁回来,她也不会回来了。别指望我们小洁会和你好。我们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本来她这次回去,我们就是要她和你说清楚的。我们小洁天生腼腆,不好意思和你开口。我们这才让她把你叫过来,我们老两口亲自把话和你说清楚。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小洁也不用再回去上班了,她对象会去厂里,把辞职手续替她办好的,以后就再不上班,只坐在店铺里卖衣服就行了。” 陶洁父母制造的这个假象,太像是真的了。 陶洁在分厂里工作,需要高崎保护,所以才肯跟高崎。 她都不用上班了,就不需要高崎保护了。 而且,陶洁也的确是已经不在家里了,她自己走的。 以陶洁的性格,她很有可能心里已经不愿意跟高崎了,嘴里却不好意思说,就把他叫到家里来,自己躲出去,让父母来替她说。 当时高崎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回,他知道自己想错了。 高崎最终还是和过去一样,乖乖走了。 他得按着过去的故事,把自己这个角色演下去。要不然,就不会有后面陶洁跑回厂里,和他去领结婚证那个故事了。 那一次,他以为再也看不到陶洁了,心里很是难过。 可陶洁爸妈说的又很有道理。 为了陶洁好,将来可以不跟着他吃苦,他应该主动放弃这段感情。 那一刻,他万念俱灰。 这一次,他的心情,却和来的时候没有多少区别。 因为他知道,陶洁爸妈是骗他的,陶洁很快就会跑回唐城量具去找他,所以心里一点也不难过。 虽然,他无法跟陶洁爸妈说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让陶洁过上幸福的日子。 可是,他可以用现实来告诉他们,陶洁跟着他,比跟那个服装城的小老板,要幸福的多。 陶洁买了东西回来的时候,当然高崎已经不在了。 她想着去追高崎。 陶洁爸就发了火:“你今天敢迈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那一天,是高崎人生里的第二灰暗时刻。 下午回到单身宿舍里,躺在床上,大瞪着两眼,心里一片茫然。 他用什么来保证陶洁的幸福?他有什么资格让这么一个漂亮温柔的女孩,来做自己的妻子? 一直躺到下午张斌下班回来,他仍旧是双眼一片茫然,连张斌喊他吃饭都懒得回话。 他就那样躺着,大瞪着双眼,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继续在厂里干下去,他肯定会失去陶洁。 可不在厂里干下去,他又能做什么,又会做什么? 他舍不得陶洁。没有了陶洁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那样胡思乱想到天亮,仍旧是毫无头绪。 第二天上班,组长吴有晨吩咐他干活,他第一次拒绝。 “我感冒了,干不了活。”他对吴有晨说。 要不是陶洁在中午之前赶了回来,跑到钳工工房门口向他招手,估计他有可能真的会一病不起,甚至大病一场。 这一次,已经是两世为人。 他不再茫然失措,因为他知道,第二天中午之前,陶洁就会跑回来找他。 可是,回到小镇的那个小院子里,他依旧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再一次听到陶洁父母对他轻视的这些话,仍旧让他心里不舒服。 他忽然就意识到,在厂里做那个设备维修工,的确没有什么前途。 现在手里的二十万块钱,可以说是自己中奖了。 可二十万总有花完的时候。 花完以后呢?他再有钱,该和陶洁怎么解释? 工资攒的?给人家修设备挣的? 妻子聪明,这些糊弄鬼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凭什么让陶洁相信? 陶洁父母的话提醒了他,他不能在厂里干这个维修工了,他得找个挣钱的买卖干。 原先那个时候,躺在宿舍的床上,他就想过要做买卖。 可是,那时候他没有本钱。 现在,他可以有本钱。 做什么呢?做什么挣钱呢? 这个时候,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提高,好多人手里有了闲钱,无论男女,都在赶时髦,希望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做服装生意,的确是一个来钱的好门道。 可是,怎么进服装,进哪些服装好卖,怎么定价,他没一样明白。这生意可怎么做呢? 嗯,抽机会,得去城里转转,留心一下人家怎么做这个买卖,再找明白人打听一下,自己想到的,那些不明白的问题……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过,心情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正文 18.惊喜还是变了惊吓 第二天上午,陶洁跑回来的时候,依旧是跑到钳工工房的门口来。 高崎看见她,依旧是欣喜若狂又不敢声张,努力控制住自己狂喜的心情,慢慢从工房里走出来,和她走到一起。 然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去了防空洞那边。 “你妈不是不许你回来了吗?”高崎问。 陶洁就嗔怪地举起小手来,打他胳膊一下说:“我回不来,你特别高兴是不是?” 这个举手打他的动作,是上一世没有的。 这一世,他们发展的更快一些,彼此也更熟悉。 这都是那个高崎买下的,小屋的功劳了。这小院和小屋,让他们有了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也是高崎发现了是哪个分厂领导想欺负陶洁的功劳。 这让他们的关系,过早地公开了,才有了陶洁和他在一起吃午饭,又跟着他回小屋,在一起吃晚饭的事情发生。 高崎就嘿嘿地笑,笑完了说:“我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一晚上没睡。” 这句台词,也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高崎的眼睛红红的,的确是一晚上没睡。 可不再是担心陶洁不回来了,是为了琢磨今后要干些什么? 陶洁说:“爸妈以为我胆小,不敢不听他们的话。可是,这个话我不能听,听了就见不到你了。我表面答应他们,他们上班以后,我就跑出来了。” 高崎看着陶洁,嘿嘿地笑。 陶洁就嗔怪他:“就知道傻笑!爸妈知道我跑回来,一定会来找我的。你快想想办法,咱们怎么办啊?” 高崎说:“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他已经知道,这时候,陶洁心里,早就想好主意了。 过好一会儿,陶洁才红着脸和他商量说:“要不,咱们把结婚证领了吧?这样就算生米煮成熟饭,爸妈也就没办法了。” 陶洁已经把身份证带在自己身上了。她的户口,也不在家里的小镇上,入厂时就迁到厂里户籍室的集体户口上。 这样,只要他们去厂里开个结婚证明,就可以去工厂所在的镇民政科,去领结婚证。 陶洁的爸妈,做梦都不会想到,从小老实腼腆的闺女,会想出这么一招,来反制他们。 “嗯!”高崎就重重答应一声。 陶洁从高崎这一个字的回答里,听出了极度的兴奋来。 她就看高崎一眼,然后说:“你不许胡思乱想。咱们领证是迫不得已,没正式办婚礼之前,你不许欺负我!” 高崎就赶紧山盟海誓地保证说:“我不欺负你,办婚礼之前,我碰你一下我是小狗!” 要这么算,他可不止碰陶洁一下了,早就是小狗了。 陶洁也就是那么说说,大家心里都明白各自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去和高崎咬文嚼字。 过一会儿,她就不无担心地说:“就怕,就怕分厂卡着,不批咱们的结婚申请。” 一般到了婚配年龄,只要写个申请,分厂一般都会批准。然后拿了这个证明,去总厂的办公大楼妇联办,去换个总厂妇联办的证明,再拿着这个证明,去镇上办结婚证就行了。 当时,高崎不明白陶洁为什么会有这个顾虑? 现在,他明白了,她是怕分厂厂长刘群生贼心不死,不给他们开证明。 不过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刘群生根本不管这个事情。这事归分厂妇女主任管。 当年也是高崎拿了由陶洁执笔,两个人都签了字的申请,找到妇女主任,直接开了证明,然后就去总厂妇联办换证明了。 “他不敢!”高崎就对陶洁说,“你写申请,我去开证明。” 于是,这两天,他们就啥也不干了。去分厂开了证明,又去妇联办换了证明,去照结婚照,再到厂职工医院去做婚检。 最后,去镇上领结婚证。 一个星期以后,两个人终于从镇上的民政科,拿到了他们想要的结婚证。 从民政科出来,走到镇政府的大门外,两个人站下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这时候的陶洁,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想着自己胆大包天,背着爸妈就和这个男人领了结婚证,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不由心里就有一些惴惴不安。 高崎却只知道一个劲地傻笑。 他终于又和妻子成了真正的夫妻了。重生以来,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也只会高兴地傻笑了。 陶洁就问高崎:“你傻笑啥啊?” 高崎冲着她乐,说两个字:“高兴。” 陶洁就板起脸来说:“有了证也不许欺负我!” 高崎说:“不欺负。”想想就又说,“只许你欺负我。” 陶洁就让高崎给逗笑了。 这家伙,平时看着憨憨地。越和他相处,就越觉得他特可爱。 她笑完了就说:“我也不欺负你。咱们在一起,要互相让着,不许吵架。” “嗯!”高崎就用重重的声音回应她。 这个场景,和当年一模一样。 高崎的眼泪,不由夺眶而出。 陶洁看见了,就担心地问:“你怎么哭了?” 高崎用袖子擦了眼泪说:“高兴的。” 陶洁脸上就露出了那对酒窝。 “傻样!” 镇政府到唐城量具,有一站公交车的路程,他们还是骑自行车,高崎载着陶洁过来的。 高崎对用自行车载陶洁,还是有些顾虑。可是,坐公交花钱,陶洁不肯,他只好还得利用他那辆自行车。 对这辆自行车,高崎表现出了异常的关心。 每天在厂里没事的时候,他就把自行车 检查一遍,轮毂,脚踏板,前把轴承……最上心的,就是前后涨轧,必须绝对连接可靠,保证一下刹死。 检查完了,还得把自行车擦的铮亮,一尘不染。 两个人从镇民政科往回走的时候,到了唐城量具,高崎却没有往厂里走。 妻子和他领证,是被父母逼的。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么没有父母的同意,就把自己嫁了,陶洁心里会很难受。 他准备给她一个惊喜,让她忘了心里的不快。 这个惊喜,他已经准备了好久了。 “咱们去城里。”他说。 “去城里干什么啊?”陶洁不明白,就有些担心地说,“咱们为办这个证,都请好几回假了,这月要少拿不少钱的。” 现在的高崎,可不在乎这几个工资。 再说分厂那些领导,消息灵通着呢。他高崎是干什么的,他们肯定心里有数。敢扣他的工资,那就不是钱的事情了,那是想着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高崎依旧坚持要去城里。 陶洁以为,他这是高兴的,要去城里和她吃顿好的,庆贺庆贺。 估计,他是想去肯德基。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虽然吃一顿肯德基要花不少钱,陶洁心疼。可是,为了这个特殊的日子,豁出去了! 她也不想扫高崎的兴,就不再说什么,安心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由着高崎驮她去城里。 到了城里,高崎没有载着她去肯德基店,而是直接去了黄金国际。 在小区门口下了自行车,陶洁就有些奇怪地看着高崎问:“咱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啊?” 高崎没有回答她。 待她下了车后座,他把自行车停在小区外面,售楼处的门口,锁好了,再次跑回她身边来。 他问她:“陶洁,你说,咱们在这个小区里,有一套属于咱们自己的房子,你会高兴吗?” 陶洁说:“当然高兴啦,谁不愿意住好房子呀?”接着就说,“好啦,不做梦啦。这里咱们已经来看过一回啦,不去啦。” 高崎不走,严肃了面容说:“陶洁,咱们不但要在这里拥有一套房子,而且要拥有一套最好的,你最满意的房子。” 陶洁就点头说:“嗯,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我相信,咱们只要肯吃苦,肯努力,不乱花钱,早晚有一天,这个愿望会实现的。” 高崎就纠正她说:“不是早晚有一天,而是现在。现在,我们就会有一套!” 陶洁就愣了,迷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高崎就去拉她的手。 “走,咱们去售楼处,让他们领咱们,去看属于你的房子。” 陶洁死命往后挣,不肯跟他进售楼处。 “等等,你等等!”她喊着,“你刚才说什么,凭什么我们在这里会有房子啊?” 高崎只好站下,对她解释说:“其实,你回家和父母商量咱们的事,我在这里,已经把咱们的房子买好了,就等着咱们领了证,好把你的名字,写在咱们的房本上。” 陶洁狐疑地看着他,摇摇头说:“没明白。”接着就解释,“高崎,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肯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人好,我也喜欢你。我们不去跟人家比物质享受,只要以后的日子,我们在一起,每天都像现在这样,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对我来说,就是幸福了。生活苦点就苦点,无所谓的,真的。可是,可是你跟我说,我们可以住在这里。你不是说,你家里没钱吗?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收入不高,还有个弟弟在上大学。可,这里有房子,又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陶洁是让他给吓着了,小脸激动地通红,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正文 19.第一个礼物 , 陶洁的确是让高崎给吓着了。 2000年,对一个国企工人来说,花几万块去买市里最好的房子,这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看陶洁小脸一下子就没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接着就又变的通红,高崎有些后悔了。 他应该事先就告诉陶洁中奖这个谎言,让陶洁慢慢适应有钱的感觉,她就不会被吓到了。 可高崎也了解妻子。 陶洁哪里都好,就是抠门儿,只知道拼命攒钱。 如果让她知道他手里有二十万,她一定不会同意他到黄金国际,这个全市最高档的小区来买房子。 这二十万,她肯拿出两万来买房子就不错了。 城郊山上的房子,不到三百块一个平方,买个七十平米的房子,也就花两万来块。 薛雪和她对象就是在那里买的房子。如果让陶洁做主,她还是要和上一世一样,选择那里。 打死高崎,他也不会和陶洁去那里住了。那个下山的坡,太陡了。 所以,买房子这个事情,是不能让陶洁跟着掺和的。 不能让她跟着掺和,就肯定不能让她知道他手里有钱。只能先把房子买下来,也像他们领结婚证一样,生米煮成熟饭。 高崎待她激动完了,这才说:“陶洁,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好,跟着我一点都不是为了贪图享受。这一点,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也更喜欢你。可是,陶洁,我喜欢你,就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啊,” 陶洁就打断他说:“所以你就在这里买房子了?可是,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你家里不富裕,你又怎么买下这里的房子来的?” 高崎说:“我没跟你撒谎,家里的情况就是那样。” “那这里的房子呢?”陶洁问。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我买彩票,中奖了。” 陶洁立刻问:“你不是答应我,不去买彩票的吗?” 高崎说:“是啊,我答应你不买就不买,绝对说话算数。可是,你对我说之前,我就买过两注了,总不能因为你说了,我就去彩票站退了吧?人家也不给我退啊。” 陶洁差点让他说乐了。这老实人,有时候也知道逗她开心。 但接着她就反应过来了。 她瞪大了眼睛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就买了两注,就中奖了?” 高崎就重重点点头说:“嗯!有一注双色球中了个二等奖,三十一万八。抛去税,还有必须的捐款,还剩二十多万。” “二十万!”陶洁感觉两腿发软,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高崎赶紧过去扶住她,和她在售楼处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真的假的啊?”过好一会儿,陶洁才缓过气来,再次开口问他。 高崎说:“当然是真的了。去领了奖以后,我就跑到这里来买房子了。可人家说,我们没有结婚证,没法把你的名字写上。我又怕好房子都让人家给买了去,就交了大部分的款,等着咱们领了结婚证,就和你来,把你的名字写上。” 陶洁开始慢慢反应过来,看着高崎问:“要照时间推算,你中奖都至少一个多月了,为啥不和我说?” 这个,高崎早有准备。 他就说:“我寻思着吧,你看让你知道了吧,你一定舍不得买这么好的房子。可咱们要买房子过一辈子的。既然有钱,为什么不买最好的呀?所以,所以我就想,先不让你知道,把房子买下来再告诉你。其实,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就差写上你的名字了。人家说了,不能退的。” 这下,陶洁还真没招了。 依着她,肯定不能买这么好的房子。就算不买山上的房子,买个山下一般的,甚或是不算太旧的二手房就好。 他们工资不高,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好多。 她就问:“花了多少钱?” 高崎说:“八万多。” “啥?” 陶洁幸亏是已经坐在地上了,要是站着,这下非让高崎给吓趴下。 “怎么花那么多啊?”她问。 高崎就给她算账:“每平米五百三,一共是一百五十多个平米,可不就八万多?咱是全款购房,人家还优惠咱,送咱们一个十六平米的储藏室,另外,还把零头给咱抹了,只收了八万。” 八万! 高崎说一句,陶洁心里就疼一下。五百三,她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这么多,就买一步见方这么点地方! 她脑袋就有点大。 这二十万,快去掉一半了。 “干吗要买一百五十平米,那么大的房子啊?”她问。“买个百十平方的,就不小不小了。” 高崎说:“三室两厅呢。你不是说,将来你爸妈老了,还要接他们过来吗?” 陶洁就噘嘴说:“我没说,我是说老人。这老人也包括你的父母。我嫁给你,当然要先养你的父母啦。” 高崎就乐:“所以,咱们考虑老人,就得买大一些的房子。” 陶洁嘟囔:“那也不用这么大,百十平米的也够了。” 高崎说:“一楼已经没有再小的三室两厅了,就这一个了。” 陶洁问:“干吗非要一楼啊?二楼三楼不行吗?不对,那个更贵!你可以买五楼六楼啊?” 高崎就反问她:“不是你说的,要住一楼吗?” 陶洁这个气,不由得骂他:“你怎么这么轴啊,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就是买了五楼六楼,我还能说不要啊?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你是要买楼。” 说到这里,她终于明白了,他那回故意带她来这里看房子,问她想要几楼,那是有目的的! 这个老实人,看着憨憨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肚子里蛮能藏住东西,心眼还不少。 那时候他就应该中奖了,这么大个事儿,他竟然能够瞒住她,一点都不往外露。 房子都买了,又不能退,陶洁也没有办法。 再说,这钱是高崎中奖得来的,本来就该他自己支配。只要他满意,怎么着都行吧。 花都花了,不行她能怎么着? 到这时候,陶洁只好听高崎的,跟着他去售楼处办剩余的手续。 办手续的时候,陶洁才知道,这买房子,可不是把钱交上就完了,这里面道道多着呢。 煤气、水暖、网线、闭路,都得收钱,收了钱不是说你就可以用,用还得再掏钱。 现在交的这个叫开口费,乱七八糟加起来,又花两千多,高崎还又花八千买个车库。这下,一万多就又没了。 陶洁就不满意说他:“咱们又没有车,你买个车库干什么?” 高崎就顺口回答她说:“咱们的房子,正好在一条宽街上,那个车库临着宽街,将来会有做买卖的过来租,咱们可以收租金。这样,咱们在这里住着,物业、水电、煤气费就全有了。” “一个车库,可以租出这么多钱来?”陶洁根本不相信。 但高崎知道,这个宽街上的车库,是小区里做门店的最佳选择。将来一间二十多平米的车库,可以租到一千多块钱一月,比他们两人现在的工资加起来,都要多出好多。 “可以的。”他就回答陶洁说。 陶洁已经迷糊了,高崎说可以就可以吧。她现在就知道,高崎已经花了九万了,手里还有十多万。 我滴个妈,陶洁还从来没见过十万块钱呢! 要是把高崎手里剩下的十万块钱都取出来,摞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竟然真有要高崎把钱都取出来,看一看的欲望。 可她还是没敢说这句话。她怕高崎把她当了小财迷,也怕高崎笑话她没见过世面。 办完所有的手续,从导购那里拿到房间的钥匙,两个人就进小区,去找自己的房子。 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在小区花园一般的小路上。阳光从浓荫间照下来,照花了他们的身影。 周边草坪碧绿,看不到一点裸露的土壤。鹅卵石子铺就的小道周围,还种植了木槿、皂角和小叶枫树一类的珍奇树木。一排排的楼房,都被刷成了深红与乳白相间的颜色,上面装饰了白色石膏浮雕的花卉镶边,古朴而又漂亮。 这种小区,在2000年,整个唐城,也就这么一个。因为房价过高,现在的入住率还不到一半。这让小区显得更加静怡,美不胜收。 除了高崎,谁又能想到,十几年以后,这里的房价会翻二十番呢? 陶洁在小区的街道上走着,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住进这里来,简直就跟做梦一样,这正符合她心里那文艺的美啊。 她就忘了心疼钱,忘了所有不愉快的一切。 高崎陪在她一边走着,看着她大眼睛里逐渐流露出欣喜来,就轻声问她:“喜欢这里吗?” 陶洁就重重点头:“嗯!” 高崎就说:“这算是咱们成为夫妻以后,我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好不好?” “好。”陶洁就开心地笑。 接着,她就想到,她和他已经是法律上的夫妻了。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可这不是梦。 她的爱人,就实实在在地在她身边,陪着她走着。 她伸过手去,挽住了高崎的胳膊。高崎再没有搂她的肩头,而是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上。 陶洁没有反抗,而是更加靠近了他,头渐渐依靠在他的肩上。 两个人就在被树荫遮蔽了的,空无一人的小路上,一边走着,一边数着楼号。 “就是这里了,就是这个楼!”陶洁兴奋地喊着。 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已经属于他们的,幸福的小窝。 正文 20.小资情调 陶洁对那个有着落地玻璃阳台的房子,满意地无法再满意了。 而且,房间都很宽大。 这对住惯了家里狭窄的平房,和只有十六平米,还要住两个人的单身宿舍的陶洁来说,就是天堂了。 她在那个目前还只是毛坯房的大房子里,流连忘返,一间屋一间屋地反复转着看,连中午饭都不肯吃了。 高崎要和她出去吃饭,她不去。 “就饿一顿,没事的。”她就对高崎说,“咱们早点回去,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炒肉片,你可以喝酒。” 他们有房子了,而且还是唐城最好的小区,最好的房子。 而且,他们手里还有十多万块钱,算个小富豪了! 晚上,在高崎买的小屋里,两个人在外屋中学老师留下的那个八仙桌旁,面对着面吃饭。 陶洁就问高崎:“你说,我现在回家,把咱们的事情告诉爸妈,他们会不会同意咱们的事啊?” 高崎喝一口酒,沉默半天,摇了摇头。 陶洁就奇怪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高崎说:“你不要觉得这十万块钱很多。只是对我们来说,很多。可是外面的工资已经翻番了,只有我们唐城量具没翻。” 陶洁不出声,默默听着他往下说。 高崎就继续说:“现在物价涨的这么快,咱们唐城量具的工资,再不翻番,大家就生活不下去了。所以,早晚得翻番。” 陶洁就叹息一声说:“还不知道哪猴年马月呢!” 高崎知道,到年底之前,唐城量具的工资就会翻番。 这时候不翻番,是因为厂里工人还是太多,工厂负担不起。 不翻番,大家都撑不下去,到十月份办下岗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人报名下岗。 这是厂里早就预谋好的。高崎不是重生回来,也不会知道。 “问题不在于什么时候翻番。”高崎就对陶洁说,“问题是咱们手里这十万块钱,将来会贬值。你看,按咱们现在的工资算,这十万块钱,咱们俩加起来得挣十多年。可按翻番工资算呢?也不过就五年多一点。随着物价越来越高,用不了几年,咱们说不定一年就能挣到这个数了。” 高崎说的,都是未来必然发生的事实。 陶洁却不相信说:“啊?咱们俩一年就可以挣十万啊,那不发大财了?” 高崎就摇一下头说:“那时候的物价就都涨上去了,咱们买的那个小区的楼房,说不定就一万块一个平米了。” 陶洁就笑他:“净瞎说。现在五百咱们就买不起,一万谁还买得起呀?” 高崎知道和妻子整不明白这个问题,干脆就往下一个问题上说。 “我的意思是说,十万块钱和一套房子,并不能保证让你爸妈放心,真心同意我们在一起。你又背着他们和我领了证,他们知道了,会更生气。万一再为这个彻底翻了脸,以后再想和好,就更困难了。” 陶洁脸上就显出焦虑来,问他说:“那怎么办啊?” 高崎说:“放心吧,我向你保证,咱们办婚礼之前,我会让你爸妈高高兴兴,同意咱们结婚的,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个礼物。” 陶洁看他半天,还是不放心,问他:“真的假的?” 高崎就严肃了脸色说:“真的。” 陶洁就说:“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了,我心里也踏实不是?” 高崎淡淡地说:“告诉你了,就不灵了。就跟这个房子一样,要是你提前知道了,我们就得和薛雪一样,上山去买小房子去了。” 陶洁就笑。 你别说,高崎说的,绝对有道理。 她还想张口,高崎就制止她说:“别问了,问也不告诉你。” 说完,就自顾自只管喝酒了。 陶洁就噘嘴,有些生气地问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跟个小孩子差不多,什么事都不愿意和我说啊?” 高崎不回答她。 重生回来的高崎,毕竟是四十岁的高崎。只有二十二岁的陶洁,在他眼里,基本也就是个小孩子。 陶洁知道高崎的脾气,他不想说的事情,你问也问不出来。她干脆也就不问,等着看高崎有什么高招能把她爸妈给说的高高兴兴同意他们在一起? 但接下来,两个人又因为房子的装修,发生了更大的争执。 陶洁想着,和大多数人一样,请个临时的包工队来干。 她去问过了,这些承包活的临时包工队,装修这么一套房子,连人工带材料,也就五千块钱左右。 高崎不同意。 他要找市里的专业装修公司,让他们根据户型,设计装修方案,采用全实木,连家具都一起订做。 最后所有材料人工算下来,要花两万多块钱,顶一套山顶的房子钱了。 这绝对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接受的了的,更是勤俭惯了的陶洁无法接受的。 两个人发生了相恋以来,最严重的争执。 上一世的时候,他们省吃俭用,受苦受罪两年,总算攒够了钱,在山上买了那套房子。陶洁就是和薛雪一样,找包工队来做的装修。 包工队做的价格便宜,但质量粗糙,用的材料也全是最便宜的。当时看着还行,住进去不到一年,就到处起皮,没法看了。 陶洁肠子都悔青了。 装修已经弄完了,总不能拆了重来,只好窝囊着就那样凑合住了。 这一次,高崎不能再让妻子后悔了。 他根本不听陶洁的劝说和解释,直接抛开她,自己打电话,找市里最好的装修公司,亲自去和人家谈价格。 “这是我中奖得来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你管!” 被陶洁嘟囔烦了,他直接就给她来了这么一句。 陶洁气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直接就不搭理高崎了。 高崎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再回过头来认错,道歉,陶洁就是不开口说话了。 她不搭理高崎,可是中午还是跟着高崎一起吃饭,晚上照旧跟着他回他的小屋。 高崎知道妻子这个毛病,他们从来没有真的生过对方的气。 妻子采取不理他的这个方式,就是最严厉的,对他表达不满的方式了。 其实,高崎知道陶洁就是耍个小性子。 妻子性情温顺,不会跟他真生气。 可是,他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唯恐先说话了,她再重提装修的事情,不许他花那么多钱请专业装修公司,那就全毁了。 不搭理整好,反正结婚证都领了,你也不能为这个再和我离婚去。 两个人就开始在一起演哑剧。 如此别扭了三天,还是陶洁忍不住,先开口说话。 那天下午,他们下班,陶洁照例是在车棚那里等着他。 原先,她都是自己走到总厂大门外面等他的。 领了证以后,陶洁就更大胆一些,敢在分厂的车棚边上等着他了。 他们骑了车子,一路在公路上走着,逐渐离开了下班人群的视线,陶洁就突然在后座上打他后背一下。 “你这个木头!”陶洁恨恨说,“你就不能先开口,哄哄我啊?” 高崎不说话,只是咧着嘴偷偷乐。他在前面骑车,陶洁看不见他乐。 陶洁等半天,听不到高崎说话,越想越委屈,竟然在后座上哭了。 虽然她没有哭出声,可高崎就是感觉到了。他突然就把自行车停下来,下了车子,掏了手绢,为陶洁抹眼泪。 “我没不搭理你,我说话了,你没听见。”他语无伦次地分辩。 “你就没说话!”陶洁不信他。 “我不对。”他突然就拿起陶洁的手,在自己脸上打一下说,“你打我出出气,别哭了。” 陶洁就笑了。抽回手去,过一会儿说:“我本来就没生气,就是想让你哄哄我。” 高崎还真不知道怎么哄陶洁。 他抓耳挠腮想半天,对陶洁说:“要不,我给你学两声狗叫吧?” 陶洁又笑了,是让他那个笨样儿给气笑的。 她就叹一口气说:“好了,咱们走吧。” 上一世的妻子,从来没让高崎哄过,高崎也就不知道怎么哄她。 那时候的陶洁,让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来,也没有时间,没有心情搞这些小资情调。 现在,有了这二十万块钱,他们攒钱的节奏,完全可以放缓至少十年,陶洁也就有了心思,搞这些让高崎感觉陌生的东西了。 看来,自己还得重新学一门功课,那就是如何哄老婆开心。 骑在自行车上,高崎就在心里想。 其实,陶洁还蛮享受和高崎这样沉默着过日子的模式。 高崎本来就嘴笨,多数时候是词不达意。 两个人不说话,却不影响高崎关心陶洁。 比如买菜的时候跟在她后面付钱提菜,所有出力气的事情,他都抢着干。 再比如吃饭的时候,把好吃的省出来给她留着。 这时候,陶洁就会把他省出来的分成均等的两份,高崎不吃,她也不吃。高崎无奈,只好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吃了。 陶洁有时候觉得,这个游戏还蛮好玩的。两个人心意相通,此时无声胜有声。 突然开口搭理高崎,也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高崎商量。 正文 21.你不傻我傻 结婚证都领了,房子都开始装修了,陶洁还没有去见未来的公婆,这个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两个人自从确立了恋爱关系,高崎就没有瞒着家里。 领证、中奖、买房子,父母也都知道。 陶洁父母那里一直不同意,陶洁不想让高崎爸妈为难。 在那个时代,女孩子去见了男方的父母,就基本等于是认可了这门亲事。 接下来,就是男方父母托媒人到女方家提亲,然后就是定亲。 双方家长在媒人的撮合下见面,在一起坐下来,商讨两个年青人的婚事该怎么办? 这是当时必须走的仪式。 陶洁的父母不同意,这些仪式就没法进行。 陶洁去高崎家,会让高崎父母感到为难的。 所以,陶洁决定,在父母同意之前,先不去高崎家。 高崎的爸妈理解陶洁的想法,觉得这孩子很懂事。 可领了结婚证,陶洁在法律上,都已经是高家的儿媳妇了,再不去见公婆,就是不懂事了。 陶洁原本想着,领了证以后,就和高崎商量去见他的父母,却不料为了装修,俩人互相不说话了。 去高崎家,当然就是礼拜天合适。 明天就是礼拜天了。这个该死的高崎,就是不哄她,不主动和她说话。她就只好先开口了。 听陶洁开口说话,高崎只顾着乐了,却把妻子给惹哭了。 上一世他们结婚,没有婚礼。因为是先斩后奏,陶洁的父母不知道。 他们先是在那个高崎买房子的小镇,租了前院那个房子,住在一起,就算结婚了。 事后,也只是在厂里邀请了两个人关系比较不错的同事,办了两桌酒席。 结婚以后许久,到年底了,陶洁的父母才知道,赶过来。 生米煮成熟饭,父母确实也没有办法,只好认可了这门婚事。 然后,小两口就开始了为房子而艰苦奋斗的日子。 这一世,仍旧没有陶洁的父母准许并参加,陶洁肯定还是要和上一世一样,不同意举办婚礼。 没有婚礼,就没有尴尬。 宴请同事的时候,陶洁就可以像上一世一样,推说在高崎家里举行过婚礼了,爸妈已经回去了,就免去了父母不露面这个难堪。 可是,高崎知道,没有婚礼,是妻子心里终生的遗憾。 高崎不能再让妻子留下这个遗憾,他要给妻子一个最奢华的婚礼。 十月一的时候,陶洁没有回家。她用这种不回家的方式,和父母抗争,希望父母能谅解她,答应她和高崎在一起。 可是,父母也和她杠上了。 她不回家,父母也不来找她。不和高崎散了,他们宁可不认这个闺女。 陶洁挺伤心的,高崎知道,就尽量哄她,让她开心。 自陶洁来家见了父母之后,高崎的爸妈对陶洁很满意。陶洁来家了,总是做好多好吃的招待她,嘘寒问暖的。 可也不能假期总在高崎家里呆着,高崎就带着她去城里散心。 这一回,手里有钱了,陶洁不再拒绝高崎给她买好衣服,也舍得吃肯德基,他们还去看了电影。 陶洁懂事,自己买东西,也给高崎买,还给他的父母买,连高崎的弟弟也有份。 逛商场的时候,他们还买了结婚戒指和首饰。 高崎有钱了,跟父母也没法说钱是哪里来的。就跟对陶洁撒谎一样,照此办理。 儿子没什么本事,只能当个穷工人,又过于老实,却找了这么好一个媳妇,高崎爸妈是绝对没有想到的。 陶洁家里嫌儿子没出息,又不同意。 儿子在这个时候中二十万,是老天在帮他。高崎爸妈也同意,中奖的钱归高崎自己支配,用在和陶洁成家上。 花钱上,陶洁节俭惯了,什么都想挑最便宜的。 妻子上一世就是这样,挑最便宜的,还得和人家讨价还价半天。 这一回,高崎不听陶洁的,买就买最好的。 结婚戒指,陶洁觉得有个金的就行了,而且也不用买一对儿。 高崎以后也不会戴戒指,干吗要花那个冤枉钱? 这个高崎同意。可他不同意买金戒指,非要给陶洁买个钻戒不可。 钻石恒久远,象征着他们的爱情,海枯石烂。 架不住高崎在一边鼓动,陶洁只好勉强同意。 一枚钻戒,便宜的都得两三千,高崎直接买了个六千多的。 把陶洁心疼的,脸都白了。 就这么个破玩意儿,有也行没有也行,能吃还是能穿啊? 高崎就嘿嘿地笑。 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妻子,戴上了钻石的戒指,这是他上辈子欠着妻子的。 接着,不容分说,拉着陶洁去买金项链,这也是他欠着妻子的。 高崎要买金镯子的时候,陶洁死活不干了。 一枚钻戒,珀金项链,加上给自己和高崎还有他的家人买的衣物,再加上吃喝玩,一天的工夫,一万多块钱出去了! “我不要,我从来不戴镯子的!” 在金店柜台那里,陶洁就跟高崎急了。 “你买吧,你买了你戴,反正我不戴!” 高崎只能作罢了。 假期第二天,陶洁死活不和高崎出门了,说什么都不去。 “出门就花钱,呆在家里挺好,不用花钱。”陶洁说。 高崎就不理解,说她:“人家都是恨不得男朋友给花钱买东西。你看薛雪,他对象给她买东西,买啥要啥,不买还跟着要呢!你可倒好,给你买你还不要!跟我求着你一样。” 陶洁就说:“薛雪是薛雪,我是我。你看着薛雪好,你找她去!反正你现在有钱了,薛雪就稀罕钱。” 就好像你不稀罕钱似的。高崎就在肚子里腹诽。 高崎第一次发现,妻子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一面。 假期剩下的两天,陶洁就在高崎家里,帮着高崎妈打扫卫生,收拾屋子洗衣服。晚上吃了饭,再让高崎用自行车带着她,送她回单身宿舍。 父母不同意就敢和别人去领结婚证,陶洁已经做的够出格的了,再不能在高崎父母家住下,那让高崎父母怎么看她? 国庆假期第一天,晚上高崎用自行车送陶洁回单身宿舍去。 唐城到陶洁的单身宿舍,中间就路过高崎买房子的那个小镇。 快到小镇路口上的时候,陶洁忽然就在自行车后架上,对高崎说:“咱们每回都要多跑十里地,你把我送回去,不累吗?” 高崎笨,没明白陶洁的意思,就顺口回答说:“不累。” 陶洁就又说:“要不,你把我送到你住的房子那里,你再回家住。这样,你就可以少骑十里地。” 高崎想想,也有道理。就在小镇的路口上拐了弯,去自己的小平房。 到了以后,陶洁怕黑,他得把她送到屋里,给她把铺弄好,看她洗漱了,准备睡觉,这才让陶洁插门,自己离开。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陶洁就又说:“要不,你留下来吧?” 虽然陶洁的声音很小,几乎不能听见,他还是听见了。 “嗳!”他就答应一声。 反正两个人已经领证了,在法律上就是夫妻,他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这一晚上,陶洁是穿了衣服睡觉的,高崎也是。 陶洁文艺,心里有许多纯洁的不染一丝尘埃的幻想。高崎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玷污了她这些白纸一般的幻想。 两个人就那么和衣而眠,傻乎乎地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两个人还是回高崎家吃饭。 晚上吃过了饭,还是高崎送陶洁来小屋。 把她送过来,走还是不走呢?高崎还在犹豫。陶洁就用大大的眼睛,幽怨地看着他。 一瞬间,从她那会说话的大眼睛里,高崎好像明白了什么,吱唔半天说:“要不……我还,还是留下来吧?” 陶洁就看着他笑,问他:“干嘛啊?” 陶洁笑靥如花,高崎却又紧张起来。 “不干嘛啊,”他说,“咱们还像昨天晚上一样。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 陶洁就没再说什么,转身洗漱去了。 这一宿,高崎却辗转反侧,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陶洁的文艺,和封建是不能划等号的。她需要的,是一份温馨,一份幸福,却并不需要他这么老实,这么笨拙。 昨天晚上,她不要他送她回单身宿舍,恐怕就暗含着什么意思了。 高崎终于开窍了,迅速回过身来,看着睡在一侧的陶洁。 为了保证自己可以不动陶洁,他们是背靠着背睡的。高崎回过身来,就看到了陶洁的脊背。 陶洁脱了外套,只穿着碎花的衬衣。就一床被子,两个人是横着盖的。 他就慢慢的把一只手,从被子里面,搭到了陶洁身上。 陶洁兴许是睡着了,没发觉,并没有动。 高崎等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把手伸过去,搂住了陶洁。 这一次,陶洁有了反应,迅速回过身来,钻到了他怀里。 他抱紧她,好一会儿,才悄悄问:“你说,咱们用不用等到结婚那一天啊?” 陶洁不说话,过一会儿,见他没动静,就说:“我们证都领了,不算结婚啊?” 高崎终于明白陶洁的意思了,顷刻就美羊羊变了灰太狼。 被子终于不用横着盖了。 上一世的新婚之夜,他过于猴急了,弄疼了陶洁,这也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 这一次,他知道温柔了,知道慢慢把陶洁的情绪给调动起来。 风平浪静之后,两个人相拥而眠,却许久又都睡不着。 好一会儿,就听陶洁在他怀里吃吃地笑。 “你笑啥?”他轻声问。 陶洁说:“笑你傻,还能笑啥?” 高崎不服说:“我哪里傻?” 陶洁说:“好,好,你不傻,我傻行了吧?” 正文 22.工人不如小商贩 高崎不傻。 陶洁的一些暗示,他不是不明白。 只是,陶洁在他心里,过于文艺,过于圣洁了,他唯恐自己的莽撞,伤害了她,或者给她留下什么遗憾。 这辈子,他不想给妻子留下任何遗憾。 所以,在不能完全拿准陶洁的想法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傻。”他的大手,在妻子光滑的脊背上抚摸,“我就是怕惹你不高兴。你不高兴,我心里恐怕比你还不高兴。”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高兴。”陶洁说。 妻子在他怀里,吹气如兰,又把他给逗的,心里痒痒的。 陶洁是属于那种该大的地方大,该苗条的地方苗条的身材。不像有些女人,肉都长在了腰上和腿上,该长肉的地方,却不长肉。 陶洁的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这是高崎早就熟悉了的。 原先是直接不敢再想妻子的身体。如今,妻子又活生生地在自己的怀里了。高崎只想想妻子就在身边,都会产生不可抑制的幸福。 不过,这是妻子的第一次,他不敢再碰她,怕伤着她。 终于强忍着冲动,闭上眼睛。两个人就在这小屋的黑暗里,慢慢进入了梦乡。 从那一天开始,他们才算真的成为了夫妻。 再次成为夫妻之后,高崎就发现,陶洁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文艺了。过去陶洁不好意思和他说的话,突然就都好意思了。 比如,第一天在这里留下来,陶洁会把洗脸盆里弄上水,柔声对他说:“你洗洗脸吧?顺便也洗洗脚。” 他洗脚的时候,她还会把擦脚的毛巾给他拿过来。 真正成了夫妻,陶洁就会吼他:“洗脸,洗脚,你脚臭死了!刷了牙再睡!” 细细想来,妻子和其他人的媳妇,没什么不同,会生气,也会发脾气,更会对他不客气。 可是,记忆里的妻子,为什么会那么文艺呢? 细细想来,妻子离开他太久太久了,他只记住了妻子的好,和妻子最令他着迷的那一部分。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用像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那样,处处小心翼翼了。 国庆假期之后不久,厂里就下了通知,要办最后一次下岗。 下岗和辞职是不一样的。 下岗职工要和厂里签主动解除劳动合同的协议书,厂方保证下岗工人在分房,孩子上学、医疗等的待遇上,和在厂里的工人一样。 同时,还会给每个工人两万块钱的下岗一次性补贴。 另外,市劳动局,社保处,还会给每个下岗工人发放三个月的失业保证金,还会免费对下岗工人进行技能培训。 高崎只对两万块钱的一次性补贴感兴趣。 陶洁的父母,不愿意把陶洁嫁给他,就是因为他是一个破国企的工人,这辈子永远不会有什么前途。 有房子又怎么样,有十万块钱又怎么样?房子不当饭吃,十万块钱总有花完的时候。 花完了,他一样还是个穷光蛋,一样还是个每月只有四五百块的穷工人,陶洁一样还是要跟着他吃苦。 将来有了孩子,上幼儿园上学,补课学特长才艺,还得花钱。钱从哪儿来?两个十万也不够! 他们宁可逼着闺女嫁一个卖服装的小商贩,都不肯让陶洁嫁一个穷工人。 他辛辛苦苦在厂里干,学技术,学手艺,最后还不如一个小商贩。 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学政治,老师说,工人阶级是这个国家的领导阶级,这可真是领导阶级! 他早就不想做这个工人了,为了陶洁,也为了让别人瞧得起。 上一世,妻子没了,做什么都无所谓。 这一世,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 他不辞职,就是在等这最后一次的下岗机会,等这两万块钱。 陶洁爸妈不是喜欢服装贩子吗?他就当服装贩子。他这个服装贩子,要比他们看上的那个服装贩子有钱。 他才不要那个简易棚子改的服装店,他要有自己正规的服装店,卖品牌服装,才不卖那些地摊货。 这样,陶洁的爸妈,就该心甘情愿地把闺女嫁给他了吧?这也是他答应陶洁,婚礼之前说服她爸妈同意的那个办法,给陶洁的第二个礼物。 搞品牌服装店,就得花钱。房租,货款,十万块钱都不见得够。 加上主动下岗这两万,应该够了吧? 另外,他也不打算让陶洁在厂里干了。辛辛苦苦不挣钱,受这个罪干吗?还不如两个人一起做买卖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高崎还是去厂里食堂打了饭来,和陶洁在钳工工房里一起吃。 他们吃饭的那张桌子,就是高崎没事和刘进下棋的那个桌子。 五零角铁焊的框架,上面镶了一张电木板,电木板上刻着象棋棋盘。平时没事,大家也在这上面打扑克。 两个人对面坐着吃饭,高崎突然就说:“我们申请下岗吧?” 高崎的话,吓陶洁一跳,她正惦记着怎么不被下岗,保住自己的工作岗位呢。 陶洁拼命工作,不敢请假,就是怕这个下岗的政策。 虽说是要求职工主动报名申请,厂里才会给办理。可那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并不开放,又有多少人愿意主动下岗的呢? 每一批下岗,都好像是有名额规定的。达不到规定数额,就得领导出来,研究决定要谁下岗。 有时候,一个组里被分到个名额,大家都不想下岗,领导没法决定,就得抓阄解决。 谁抓到了那个下岗名额,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 陶洁最怕这个。 如果是这样,她每天这么努力,就都白干了。 “你疯啦?” 听高崎说要她和他一起下岗,陶洁的声音就有些高,“咱们除了做工,什么也不会,下岗干什么啊?” 高崎就把自己心里,那个开服装店的想法,告诉了陶洁。 陶洁考虑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说:“高崎,这个办法不好。”就感叹着说,“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镇上当初有好几个跑到市里来做生意的,大部分都赔了。成功的只有一个,就是我妈给我说的那个。” 想想,就又给高崎算账说:“你看,你虽然中了二十多万,我也觉得很多很多了。可是,你非要买那么好的楼,连各种费用,就花了差不多一半。 然后,你又非要找正规装修公司,这一下就又花出去两万多!咱们还要买家电,家具,还有过日子用的好多东西。等这些都买完了,手里还是剩不下几个钱。 这城里像样点的铺面,一年租金就得两三万,这合着一天就得挣出一百多块钱来,才刚刚够你交房租的,这还不算水电和交税。算上这些,一天至少要挣出二百块来才行啊,相当于我大半个月的工资呢!再加上进货的本钱,十万块钱都不够! 你琢磨着,咱们一天能挣二百块钱吗?要是挣不出来,你手里剩下的这些钱,一年就会赔光的!” 陶洁的一番精打细算,把高崎都给说的犹豫了。 就他这样的,做买卖肯定会赔钱。 可是,不做这个买卖,陶洁的父母一辈子都瞧不起他。 上一世,就是如此。 万一他们不答应把陶洁嫁给他,不来参加婚礼,陶洁就会不要婚礼,他就没法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 赔就赔吧,反正他有银元往里面贴。实在不行,就先干一年再说。到时候反正婚也结了,陶洁爸妈也同意了,奢华婚礼也有了,退了门面,不做就是了。这辈子靠卖银元,也足够了。 反正,这个工人是不能再当了。 他就问陶洁说:“人家都能挣钱,为什么我们做就不挣钱啊?” 陶洁说:“人家懂行啊。你不懂行,脑子又不灵光,肯定不行。” 高崎就继续争辩:“不懂我可以学。” “就怕你学也学不会!” 高崎就反驳:“我学不会,你也学不会吗?我知道你聪明,一定能学会的!” 陶洁想半天,摇摇头说:“高崎,做服装生意,做不好会赔好多钱,我们没有那么多钱拿来交学费的。” 在高崎听来,陶洁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 可是,不去做服装生意,所有的矛盾就都没法解决。 “我们不做,怎么会知道挣还是赔?”他还是坚持说,“反正,总得试一试。” 陶洁知道,高崎是个很倔强的人。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就已经说明,他心里打定主意了。 陶洁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叹一口气说:“好吧,你觉得可以,你就去做吧。不过,咱们两个不能都下岗。” 高崎就问:“为什么?” 陶洁说:“都下了岗,万一赔钱了,咱们就没有退路了。你自己去做,万一赔了,咱们顶多不做。我在厂里,好歹还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只要咱们节俭着花,还是能把日子过下去。” 高崎想想,陶洁说的,还是有道理。 “要不,你去做生意,我留下来。”他说。 陶洁想想说:“我在厂里都混不好,出去做生意,肯定不行。你去做,赔了你还有修设备的手艺,找个工作也不是很难,还是你下岗吧?” 高崎就不言语。 他忽然想到了,陶洁的确不适合去做这个生意。 他自己去做,就是赔了陶洁也不知道,他可以继续卖银元,换了钱来补贴家用。等他都卖了那些银元,有了大钱,再让陶洁不干了也不迟。 如果让陶洁去和他一起做这个买卖,赔了陶洁就知道了,他还是没有理由拿出钱来。 正文 23.不占理的事不干 高崎这脑子还当真不行。 幸亏陶洁不答应和他一起下岗做买卖,要不然还麻烦了。 “那好。”他就说,“我去做一年,如果不行,我就去人家厂里,找临时工干。” 陶洁听了,有些闷闷不乐,这不是她需要的。 她需要的,就是和高崎这样在一起,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虽然日子穷点,可是他们出双入对,这就是幸福。 “先不急着交申请,等等看吧?”她说,“听说这次下岗名额上边给的多,我们磨工工段僧多肉少,没准儿我想留下都留不下。” 过一会儿,高崎就闷声闷气地说:“只要你不想下岗,没人敢让你下岗。” 陶洁就责怪地看他一眼,严肃了脸说:“不许为了这事儿犯浑,听到没有?” 高崎看看陶洁,她大大的眼睛里含着嗔怒。 “知道了,我不犯浑。”他说。 下午上班,刘进来了,没有活,坐在连椅上打盹。 高崎过来,坐到他身边,用手指头戳他肩膀一下。 刘进吓一跳,打了个哆嗦醒过来,才弄明白是高崎在戳他。 高崎那手指头有劲,戳的他肩膀还挺疼。 “干啥啊,高哥?”他就问,“想下棋呀?他们占着桌子打牌呢,下不成。” 高崎说:“你帮我写个下岗申请,交到分厂办公室里去,告诉刘群生,老实给我批了。” 刘进就吃惊地看着他问:“你也想下岗?” 高崎就说他:“小声点,别让别人知道。” 刘进就小声问:“你下岗,干什么去呀?” 在刘进眼里,高崎除了会打架,就是会干活,脑子不灵光,下岗没准儿会饿死。 “别问那么多,让你写你就写!”高崎就说。 刘进和他商量说:“高哥,我也打算下岗,和我女朋友一起开发廊去。要不,你跟着我们干吧?你把下岗的补贴给我,就算你入股了。这样,我们一人两万,就是六万,可以租更大一点的门店。” 高崎就摇头:“我不和你们掺和。” 刘进就问:“那你下岗准备干什么呀?” 高崎还是那句话:“别问。你记着给我写了,交办公室就行了。” 说完,他就站起来说:“吴师傅要是下午来了,你就给我请个假,没来就算了。” 组长吴有晨可能家里有事,一天了也没看见人影。 分厂里有活,都是各车间主任亲自跑到维修组里来,挨个给大家递烟,看哪位大爷高兴,去他们车间给修设备。 遇上这种事,一般高崎都会第一个先去。不过今天高崎惦记着下岗的事儿,就没去干活。 他交代完了刘进,就直接出工房走了。 以后,他就不来这里上班了。 也别说,在这里呆这许多年,特别是他,前后两世,都快三十年了,对这里还是有感情的。 这要走了,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厂里本来就乱糟糟的,都要申请下岗了,谁还会来上班?何况他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不过,高崎下午还是要回来。 他走了,下午陶洁下班,到他那里去,就没有人骑车带着她了。他想去城里,给陶洁买辆摩托车。 这个时候,市面上开始流行那种专供女士骑的踏板摩托车,很小巧,很漂亮。城里有不少女孩子在街上骑着。 唐城量具的工人,因为工资收入低,很少有买的。但也有几个家里富裕的,比如干部们的子女,或者老婆,有买了来骑着上班的。 而现在流行的,结婚给女孩子们的彩礼,其中就包含了这种摩托车。 他原本也是要买了来,结婚以后让陶洁骑的,为此他还背着陶洁去店里问过。 这种车,车轱辘粗,直径也比自行车小很多,这样整个车就重心低,骑起来比自行车稳当的多。而且,这车是碟刹系统,比自行车的涨轧要好使,安全许多。 他还在店里亲自骑着试了一下,的确比自行车安全。 但他不敢让陶洁知道。 陶洁就知道攒着钱,啥都不让他买。如果跟她商量,她肯定不同意。不过他背着她买回来,她也没有办法。 提前商量了,陶洁不许买的东西,他买回来了,陶洁会生气。还不如直接就先斩后奏。 这是他跟陶洁在一起生活,总结出来的最好办法。 他也不和陶洁说,径直一个人,坐了公交车去城里,直接去了他看车的那家专卖店,花两千三买下一辆红色小踏板来。 店主给他组装好了,连车牌都给他带着。 然后,他就骑了这车,直接去电机厂找岳帆去了。 岳帆原来在市体育馆做武术教练,打架把人给打成了重伤,给劳教了一年。 出来以后,教练的工作做不成了,就被下放到电机厂定子车间做了绕线工。 他正在车间里干活,透过工房窗子上的玻璃,远远就看见高崎,骑了辆大红的小踏板来了,就摘了手套迎出去。 “嗨,你怎么买这么一辆车骑呀?”他拦下高崎问。 岳帆平时是骑一辆250的,走起来相当拉风。他劝高崎也买一辆,高崎心疼花钱,没舍得买。 高崎从踏板上下来,回答他说:“这不是给我买的,这是给陶洁买的。” 岳帆知道陶洁是高崎的马子,去唐城量具找高崎,也远远见过陶洁,就是还没打过招呼。 高崎不让陶洁和他们这些人接触,怕她知道了他们有时候会出去打架,担心。 像岳帆、高崎这些人,都是厂里管不了,也不敢管的活祖宗。高崎来了,岳帆也就不干活了,拉着高崎去更衣室,坐着抽烟聊天。 高崎来找岳帆,还是为服装店的事。岳帆在城里认识的人多,说不定会有办法。 这家伙仗着自己会武术,喜欢替人家平事。 有时候做门面生意的商家,得罪了社会上的小痞子,小痞子不依不饶,商家就会通过人托人的关系,找到岳帆。 岳帆做事公正,无论是商家还是小痞子们,都能服他。 当然了,想给人家平事,就得有自己的势力。这也是岳帆为什么要上赶着结识高崎的原因。 高崎狠,敢打小痞子,关键还是他们气味相投,不欺负好人。 平事多半是仗着名气,和弟兄们的助威,和平解决。不过有时候碰到硬茬,也只能动手。 岳帆、高崎这些人,各个身手不凡。打人狠,敢拼命,往往四五个人就能对付一群小痞子。所以,一般也没人敢真去惹他们,和他们动手。 给人平事,对方总是要给点辛苦费,岳帆事后就和大家平分。 上一世,高崎也是仗着时常从岳帆这里挣这点辛苦费,才能给陶洁买肯德基吃,买楼也添进去不少。 要不然,就他和陶洁那点工资,两年之内买楼又装修,根本就做不到。 高崎有时候不回家,陶洁只知道高崎去外面给人家修设备挣钱去了,却不知道他是靠修理小痞子挣钱去了。 岳帆不只是给商家平事,小痞子之间两股势力干架争地盘,他有时候也管。 还有势力大的单位,拖欠了个人或者小私企的钱不给,他也会出头要账。有时候还当医闹,反正只要不伤天理又挣钱,他就肯干。 高崎不一样,觉得没道理的事情,岳帆叫他也不去,不管挣多少钱也请不动他。 岳帆没有家,马子总是走马灯一般地换,直到死都没成家,是得过且过的主儿,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高崎就不行了,他得为了家,为了陶洁奔忙,钱就永远不够花。 可是,为了陶洁,他心甘情愿。 后来陶洁没了,他就跟岳帆差不多,醉生梦死的,甚至比岳帆都不如了。 两个人在更衣室里,坐着抽烟。 高崎还没说自己的来意,岳帆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机来,放到两个人坐着的,前面的桌子上说:“你去买块手机吧,这样弟兄们找你也方便,省的老往你们单位打电话。” 高崎肯定知道,现在市面上已经有手机了。而且,他应该也买的起。 可是,现在的手机电话费很贵。 以他现在对陶洁那么好,他买个手机,肯定就得也给陶洁买一个,两个人一月的电话费,估计至少得一百块钱。 花一百块钱养手机,陶洁非和他急了不可。 他宁肯不要手机,也不愿意招惹陶洁着急。 “过一阵子再说。”他就对岳帆说。 然后,他就把自己想下岗,来城里做服装生意的想法,跟岳帆说了。 岳帆就奇怪地看着他问:“你下什么岗啊?就凭你现在的名头,你就是不上班,估计你们厂都不敢把你怎么着,还得给你交养老保险。如果你再硬气点,去找找你们领导,撂两句狠话,我估计他们连工资都得给你发着。” 高崎知道,岳帆就是这个样子,经常不上班,厂里还得照样给他开工资。 “不占理的事,我不干。”高崎说。 岳帆就点点头。 “哥们儿就佩服你这个劲,安贫乐道。” 然后他就说:“铺面的事你放心,我再和老虎、梁超他们几个知会一声,保证给你找到,而且是最好的。” 高崎说:“我不要最好的,只要价格合理,差不多就行。”想想就叮嘱岳帆说,“公平交易,别欺负人。” 正文 24.屁也不是 仗着自己有点小名气,别人都怕他,岳帆也没少干占别人便宜的事儿。 高崎那样叮嘱他,就是怕他强买强卖。 岳帆听了就乐,乐完了说:“今晚别走,弟兄们聚聚呗?我给他们打电话。” 高崎就阻止他说:“今天不行,改天吧?我得把车骑上去给陶洁。喝了酒让她看见,又得熊我半天。” 岳帆知道他怕老婆,就没给其他人打电话,埋怨他说:“陶洁的确漂亮,很配你。可你也不能老惯着她,什么都让她说了算。这女人啊,不调教出来,再漂亮将来也不适合当老婆。你都和她领证了,还怕她干什么?该管教还得管教。把她训的服服帖帖,将来才能心甘情愿伺候你。这可是哥们儿的肺腑之言。” 岳帆哪里知道,高崎是重生的,上一世心里对妻子的愧疚之情,又让他哪里舍得说陶洁哪怕一句的重话? “陶洁讲理,不用管教的。”他就分辩说。 “合着就你不讲理,该她管教你是吧?”岳帆就挪揄他。 他也不争辩,嘿嘿两声作罢。 弟兄俩又说点别的,高崎看看时间不早,就和岳帆告辞,骑了摩托车,直接回唐城量具了。 这一世高崎有钱了,跟着岳帆出去平事,对方给钱不多的时候,也没和当事方干架,岳帆分钱,他就不要。 弟兄几个都支他这份情意,也知道他有钱。他要弄个铺子玩,大家也不奇怪。 上一世,高崎穷,岳帆给钱他就拿着。 所以,这一世在弟兄们堆里,他反而混的人缘比以前好多了,有什么事求着大家,大家也愿意给他帮忙。 高崎去求岳帆他们帮着找店铺,比他自己一头雾水,两眼一抹黑地乱闯,估计要好的多。 高崎回到唐城量具的时候,就快到下班时间了。好多工人已经换了工服,从车间里出来,往车棚这边来了。 分厂有三个车间,从南到北一溜排着,最前面的二层楼,是分厂的办公室。 办公室南边,用钢管和玻璃瓦,搭了一个四五十米长的棚子,给大家用来上班时存放自行车,就是分厂的车棚了。 高崎到了车棚这里,就不往车间那边去,把踏板摩托车停在车棚边上,站在那里等着陶洁。 反正下班时间快到了,陶洁也快出来了。 陶洁干活仔细。干完活走的时候,还要把自己用的磨床擦拭干净,这才去更衣室换衣服。 这年头,厂里给这点工资,吃饭都快吃不上了,没几个人像陶洁这样,干完活还打扫设备卫生。除非上面布置卫生检查,大家才会用面纱在设备上比划两下。 车工工段老曲那台30车,都快被车下来的铁屑埋一半了,成了全分厂的典型。分厂要罚他的款,老曲这才弄个推车,把铁屑推到外面垃圾池里去,车床却一点没擦,该怎么脏还是怎么脏。 车间里大多数人都走了,高崎才看见陶洁从中间那个工房旁边走出来。 十月的天气,已经多少有点凉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让高崎带着,就更凉一些。陶洁就在花衬衣外面,穿了个带着暗格子的白色小西服,下面是浅蓝的牛仔裤,愈发凸显了她曲线玲珑的体型。脚上是半根的,新买的黑皮鞋。 陶洁个不矮,穿了跟过于高的鞋,反而显得有些过于瘦弱细长。她一般就不穿高跟,多是穿半根的。 二十一世纪初,正是国家经济迅猛复苏,潮流快速发展的时代。夏末秋初,也正是服装换季的时候,各种款式的新装充斥着城里的服装市场。 虽然不富裕,厂里的女孩们也都买了换季的衣裳。有穿厚长裙的,一步裙配牛仔褂的,皮鞋也是跟越来越高,颜色、款式各不相同。但大多都是那个简易服装街上的地摊货。 陶洁这一身,就是十月一的时候,和高崎出去逛街买的。和厂里其他女孩子们穿的比起来,她这一身是正规大商场买的,就有型的多。 女孩子们对服装是别敏感的,不用特意去学,也不用谁教,衣服是不是值钱的品牌货,往往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原先和她们一样穿地摊货的陶洁,突然就穿起了正规品牌的好衣服,谁不羡慕啊? 这都是因为她跟了高崎。 这个高崎,平时穿的也不怎么样,怎么会这么有钱,净给陶洁买这么贵的衣服呢? 这才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呢。 这时候,就不知有多少女孩们后悔,眼跟前就有个王老五,她们竟然视而不见。 他们要是知道,高崎不仅给陶洁买新衣服,还给她买了全市最好的房子,恐怕真就有后悔死的。 买房子和中奖的事,陶洁不让说,她不是那种爱炫富和招摇的女子。 高崎本来就不想让大家知道,正合了他的心意。 陶洁走到他跟前之前,高崎身边就围了几个人了。 他买了辆漂亮的踏板摩托车,这当时在分厂里,可是新鲜事。大家纷纷围过来看新鲜,打听他多少钱买的,这东西好不好骑? 陶洁过来的时候,只看见高崎一边的空地上,围着七八个厂里的同事。那摩托车让大家围着,她并没有看见。 直到走到跟前,有工友喊她:“陶洁,快来看看,高崎给你买的踏板!” 她这才注意到,大家围着的中间,有一个大红色的东西。 大家见陶洁来了,就主动闪出一条道来。 这一下,陶洁就看见那辆被大家围在中间的大红踏板摩托车了。 这车全分厂才只有两个人骑,一个是文书赵文静,一个是会计朱秀珍。 人家骑是因为人家骑的起,有钱啊。 陶洁看见摩托车,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高崎,真是要作死啊! 二十万没出一个月花没了一大半,还惦记着要辞职做买卖。这钱本来就紧张了,他还又给她买个摩托车来! 可守着这么多同事,她还不能和高崎着急生气,脸上还得要有笑容。 她就勉强跟大家笑着说:“我没骑过,不会骑。” 围着的人里就有人说:“嗨,这个比自行车好骑多了,会骑自行车就会骑。” 有人就感叹:“陶洁,还是你有福分。跟了高崎,什么都舍得给你买。” 这话听着,就有点酸酸的了。 淘气的混混们,一般都能找个好老婆,也一般都很会讨老婆欢心。 高崎不淘气,但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也不是善茬,顶多也就比混混强一些。 高崎有钱给陶洁买好衣服穿,还买摩托车骑,大家也不奇怪。 像这种人,都有比普通职工更多的办法搞钱。 至于钱是怎么搞来的,估计也不是干好事挣来的。 高崎和混混唯一的不同,就是还上班,在班上还认真干活。 剩下的,和混混也就没区别。估计混混敢干的他也敢干,混混不敢的他说不定也敢。 总之,就是气人有笑人无,又不敢当着人家的面说,劣根性。 全分厂最漂亮的媳妇,谁有啊?高崎有。 谁能给老婆买这么漂亮的踏板摩托车?高崎行。 高崎有什么本事呢?敢打架。其余笨死,一无是处。 这不就是混混吗? 人家小两口的事,大家老是在这里围着,也不是个事儿。 看到陶洁来了,大家各自下班走人,把他们俩剩那儿了。 大家走了,高崎反而有些紧张,怕陶洁说他。 他就走到陶洁跟前,期期艾艾地解释说:“我以后,不上班,就没人带你回去了。路那么远,你自己走过去,累。我,我就看见人家卖这个了,就,就买了。” 高崎花钱,都是为她,陶洁还真是不好发火。就看看他说:“我不会骑呀?” “这个东西好骑,比自行车容易。你骑上试试就知道了。” 见陶洁没生气,高崎说话就利索不少。 陶洁就按着他教的,怎么打火,怎么骑上,一一照做。就是对油门不熟悉,一下加大了,摩托车猛地窜出去,差点摔了。 高崎就赶紧在后面拽着摩托车后架。 陶洁就在分厂的二层办公楼前面,由高崎在一边看着,练习着骑摩托车。 一会工夫,学会了掌控油门,也就算学会了。 也就在这时候,分厂厂长刘群生从二楼自己的办公室下楼来。 他在楼上,早就看见了,故意不下来,就是怕守着职工碰上高崎,高崎这愣头青不给他留脸。 这会儿看着大家都走了,他这才趁机下楼来。 “嗬,高崎,这还没发下岗补贴呢,摩托车就先买上了?行啊,干什么发财了?” 迎面碰上了,他还是要和高崎打招呼,也有趁机套近乎的意思。分厂一把手,也怕高崎这种混混。 高崎正想找他呢,这下就省事了。 “我发的财,你不敢发,”高崎就说,“最好你也别问。对了,知道我下岗了,以后替我照顾着陶洁点。我不在,陶洁在你这里,要是少一根汗毛,受一丁点委屈,老刘你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你这个厂长,在别人眼里是厂长,在我眼里,屁也不是!” 上一世这时候的高崎,是不敢这样对刘群生讲话的。 可重生回来的高崎,是带着老炮的霸气回来的,还真就没把一个分厂厂长放在眼里。 正文 25.稳稳的幸福 , 刘群生有心讨好高崎,反而挨了高崎的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用手指指高崎,无可奈何,恨恨地说:“你,你就浑吧。”说完就匆匆走了。 有刘群生这厂长在,陶洁不好意思开口。刘群生走了,陶洁就生气了,把摩托车也支在一边,不骑了。 “高崎,我怎么发现,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像个小痞子了呢?”她就说高崎,“你看你刚才说话的样子,简直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痞子!你知道,我最讨厌小痞子了!” 高崎还不服气:“跟好人,我当然会好好说话了。跟这王八蛋,我不吓吓他,我怕我不上班了他欺负你。” “又骂人。”陶洁就更不高兴,“你怎么就不学好呢?” 高崎不回嘴,陶洁也就找不到生气的理由,指着摩托车说:“你带着我,咱们走吧?” 高崎看看摩托车,又看看陶洁,就说:“我车还在这里呢,你得自己骑回去,我骑我的自行车跟着你。” 陶洁就有些为难说:“骑着上公路啊?我不敢。” 高崎说:“你慢点骑,我在后面跟着你,没事的。” 陶洁就和他商量:“你先带我回去不行吗?我回去再练会儿,说不定就敢骑着上路了。” 高崎摇头说:“你不骑,永远也不敢。我明天要骑自行车去城里。” 他逼着陶洁今天会骑了,明天就不用管她,她就可以自己骑着来上班了。 陶洁胆小,自己骑车上班,倒比他带着她更安全。 陶洁只好自己骑那摩托车,高崎在后面跟着。一路骑的倒比她骑自行车还慢,十分钟的路,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回到那个小镇,穿过那些院子,又引来左邻右舍的好奇和围观,一路多说好多话,到最后面自己的小院子,天都黑透了。 陶洁虽然心疼高崎为她花钱,可心里是甜的。 找个为了自己什么都舍得的男人,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这会儿她倒舍不得为了高崎乱花钱,和他生气了。 可高崎偏偏嘴贱。 到了自己院子里,关了院门进屋,陶洁去厨房做饭,他也屁颠屁颠跟过去。 平时不好说话的他,这时候倒想劝劝陶洁了。 “你看,你有新摩托车了,要不,咱再给你添一身新衣服吧?就薛雪穿的那种,呢子长裙的,你说过你喜欢的。穿上那个,骑在车上,才拉风呢!” 陶洁就把手里切菜的菜刀放到案板上了,站立了一会儿,回过身来,搬个马扎放在当间地上,对高崎说:“你坐下。” 高崎顿感不妙,也不敢不按着她的吩咐,老老实实坐下。 陶洁就倚在灶台案子上,对着他说:“高崎,我知道你稀罕我,心疼我,总想着法儿打扮我,哄我高兴,让我生活的舒服一些,快活一些,我都知道,我心里很感激你,真的。 说实话,我知道自己不丑,也想着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能给你争面子。可是,咱们得量力而为呀。 你中奖,得了二十多万,对咱们来说,真的不少不少了。可是,你算过没有,咱们买楼,装修,已经花掉一大半了。剩下的钱,如果咱们精打细算地去过,还是不少。可是,你又要辞职去做生意。 你愿意做,做就做吧,也没什么。可是,这样钱就很紧张了,你还去买这么贵的摩托车。你想想,从厂里到咱们这里,不足十里地,我又不是地主家的小姐,手无缚鸡之力。骑十里地的自行车,对我来说,真的一点都不累。 我愿意跟你,不是贪图你有钱,可以买好东西,出去臭显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贪图你人好,实诚肯干,又有正义感,能保护我,我跟着你感觉心里踏实。 这就是我想要的。我们苦点,累点,一点都不怕,我能吃苦。我们现在有了这么多,我心里已经很知足很知足了,真的,真的什么都不需要了。只要有你,有我,有这个家,就够了。 可是,你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我真的很害怕。钱花没了怎么办?做生意赔了怎么办?我突然就感觉,咱们的日子,越来越让我不安心,越来越让我心慌了。 我就想要一个安心的日子,只要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只要安心就好了,真的。” 陶洁啰里啰嗦说一大堆,高崎就听明白了一件事情。 想给妻子多买几件好衣裳,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计划,泡汤了。 不止如此,还白白挨了一顿训。 他就说:“我明白了,以后,我再不会乱花钱了。要不,剩下的钱,都放你那儿吧?” 陶洁看看他,勉强冲他笑笑说:“还是放你那儿,你不是还要去租门面,做生意吗?” 高崎说:“那,我除了做生意用钱,再不做别的了。” 陶洁就又嘱咐:“不许给我买衣服。” 高崎说:“嗯,不买。” 陶洁心里就安稳一些,柔声对他说:“你回屋吧,我做好饭喊你。” 高崎就站起来,看着陶洁回身切菜的身影,忍不住心里激动,从后面抱住了她。 都住在一起了,陶洁也就习惯了高崎时不时地抱抱她。 她停了手里的切菜动作,有些陶醉地闭了眼,依偎在高崎怀里,过好一会儿才说:“好了,我要做饭了,你回屋吧。” 其实,陶洁对高崎讲的,都是心里话。只要高崎能每天这样抱抱她,亲亲她,在她身边守着她,她就是幸福的,穷富的也无所谓。 可是,高崎不断地折腾,她反而感觉心里不踏实了。 她要的,是稳稳的,属于她的幸福。 吃过了晚饭,陶洁还是不放心自己的车技,惦记着出去,到宽街上再骑几圈。 妻子向来做事小心,高崎就陪着她,去了宽街。 初秋的宽街上,已经冷冷清清,只路边相隔很远的几个黑色木头电线杆子上,水银灯闪着乳白色的亮光,照亮了一段段的水泥路,整体的街道,大多还是模糊的。 在宽街上骑几圈之后,陶洁胆子慢慢大了,高崎就和他出了小镇,到外面的公路上,又骑了半个多小时。 陶洁终于骑累了,高崎看看摩托车油表,已经快没油了。 附近不远的公路边上,就有加油站。 高崎就跟陶洁说:“咱们得去那边加油站把邮箱加满,要不明天你骑着上班,怕半路上没油了。” “啊,这东西还要加油啊?”陶洁就问。 高崎差点就笑了,忍着笑说:“你觉得呢,这东西喝水就能跑是不是?” 陶洁也笑了说:“不是,我是没想到要加油,要不然就不骑这么长时间,白白浪费这么多油。” 高崎看出来,陶洁是开始心疼油钱了。 他就哄她说:“这东西排量低,花不了多少油钱的。” 陶洁就问:“那我骑它上班,一月得买多少钱的油啊?” 高崎老实说:“我也没数。你骑一个月不就知道了?” 陶洁就小声嘟囔:“要是花好多钱,我就不骑,还骑自行车。” 去加油站的时候,高崎想带着陶洁。 陶洁却胆子大起来,说:“上车,我带着你。” 高崎就坐在后座上,陶洁果然就骑的很稳当了,也敢把速度提起来,比自行车快了好多。 到加油站,那时候的92号汽油两块四一升,加了五块多钱的油,油箱就满了。 陶洁嘴里就念念有词,一直回到家里,小嘴还在一张一合。 高崎就奇怪问她:“你嘟囔什么呢?” 陶洁说:“我在算啊,我们一共骑了多久,走了多少路,花了多少钱?然后,我骑着上下班一回,需要花多少钱的油钱,看看咱们能不能负担得起呀。” 高崎差点笑了,告诉她说:“你不用算的,车上有里程表,你走多少,上面都显示的。” “啊,我怎么不知道?”陶洁大吃一惊,拉着高崎就要出屋。 高崎问她:“你干什么去呀?” 陶洁说:“去院子里看摩托车,你告诉我里程表在哪里?” 高崎只好打着手电,跟着她去院子里,到那个踏板跟前,把里程表的位置指给她看。 她嘴里就又念念有词。 高崎就说:“你不要算了,这车的说明书上都写着呢,一箱油是三升,可以跑八十公里左右。你身量轻,估计跑的可以更远一些。” 陶洁还是搞不明白,就问高崎:“那你算算,我上下班一次,到底能花多少油钱?” 高崎无奈,只好告诉她说:“咱就按一箱油跑八十公里。一箱油花七块二,你从这里到厂里,差不多就是十里地,来回就按十公里,也就是说,你骑八天,花七块二,一天正好花九毛钱。” “啊?这么多!”陶洁声音就高了,“这一月就是二十七块钱,够我们买一月干粮了,我不骑了,还是骑自行车。” 正文 26.轻敌 高崎跟着陶洁进屋。 陶洁从水缸里舀水洗漱。 那时候城市以外的小镇,多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以前的老旧房屋,自来水还没有安装到户,只在宽街上,有几处公用的水龙头。各户用水,就要准备梢桶,到宽街水龙头那里,装满梢桶,把水用扁担挑回家。 家里还要准备一口水缸,挑回来的水,就存在水缸里。 水缸和梢桶、扁担,都是中学教师留给高崎的。他们家住楼了,再用不着这些。 高崎也就是在前面的小院里,和陶洁租房子成家的时候,学会了跳水。 陶洁洗漱,高崎就在她屁股后面劝着:“二十七块钱,真的不多。陶洁你想啊,咱们楼都能买起了,十多万都花了,还在乎这二十多块钱吗?” “你不在乎我在乎。”陶洁边刷牙边含混不清地说,“我有不花钱的自行车骑着,干嘛要花钱骑这东西?要骑你骑吧,我不骑。” 高崎讲理从来没有讲过陶洁,只好吓唬她说:“这摩托车老是不骑,自己就会坏的,到时候坏了,修起来花钱更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陶洁刚刷完牙,把口里的水吐到脸盆里。 这时候就回过头来看着他问:“真的假的?” 高崎一脸严肃说:“当然是真的了。你忘啦,你的磨床,时间长了不用,不也是不好使吗?” 这个倒是真的。 陶洁就问:“这个也和磨床一样啊?” 高崎认真说:“当然一样了,这东西也有变速箱,离合器,曲柄活塞系统,也是个小机床啊?我就是干修理的,还能不懂啊,骗你干什么?” 陶洁把牙刷和缸子,放到脸盆架一边的托板上,噘着嘴说:“都怨你,花那么多钱,买个活祖宗回来!” 高崎就偷着乐。 “洗脸、刷牙!完了洗脚!”陶洁洗漱完了,就开始催促高崎。 妻子爱干净,自从在这里住下了,临睡之前,洗脸刷牙洗脚这三样,高崎就一样也别想落下。 想想上一世妻子没了,自己回到家里来,再没有人这样催促他。那时候的高崎,每晚都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 可是,他晚上又必须回到家里来。 他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妻子**走了,灵魂一定舍不得离开他,肯定在屋里陪着他。 他晚上不回家,妻子一个人会害怕的。 如今,妻子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了,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们已经处在不同的世界里,周围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努力下,悄悄地发生着改变,相信他们的命运,再不会重复上一世了。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们还没租房子,妻子还在厂里的单身宿舍里住着。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第二天早上,妻子要起来上班。 高崎已经决定下岗,就不去上班,想着睡个懒觉。 但他忽而就想到,妻子这小财迷,骑摩托上班要烧油,她一定能想出把早饭省出来不吃,当油钱的损招来。 你就是叮嘱她,不许不吃早饭,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她也会答应的好好的,到时候照样要不吃,把早饭钱省出来。 想到这个,高崎只好起来,和妻子一起洗漱,然后和她一起到宽街上吃饭。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她干蠢事。 在院子里洗漱的时候,陶洁就问他:“这下岗还没开始办呢,刚刚开始报名,你就不上班了,不好吧?” 高崎就回答说:“我都决定下岗了,还上什么班啊?” 陶洁说:“可你总得干到下岗办下来吧,要不然这月厂里扣你工资怎么办?” 高崎就瞪眼说:“还有敢扣我工资的,谁呀?” 陶洁脸就沉下来说:“高崎,你怎么这么无赖啊?你不上班,凭什么不能扣你工资呀?” 高崎就点头说:“对,对,不上班就该扣工资。不过我都上这么些年班了,兢兢业业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离下岗也差不了几天,厂里不会这么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吧?” 陶洁就嘟囔:“现在还有什么人情味!别人像你这样,绝对会扣工资。” 高崎就不接话了,估计接话就得挨骂。 和妻子去宽街上吃了早饭,看着她骑上踏板,高崎就叮嘱她:“时间还早,不用着急,慢点骑。” 陶洁就撒娇一般说:“我知道啦。”就又叮嘱他,“不用着急找铺子,中午要记得吃饭!” 看着妻子走远,高崎又回了小院,继续到屋里躺着睡回笼觉。 直到上午十点,他这才骑了自行车,去电机厂找岳帆。 昨天惦记着给陶洁把摩托车送回来,没敢和岳帆吃饭,他就想趁着中午的时候,和他一起吃顿饭,顺便叫上老虎和梁超他们。 他得求着他们给找铺子,提前找个借口,一并请请他们。 上一世,他因为有陶洁,攒钱买房子,平时吃他们的多。直到后来剩下他孤家寡人,才开始舍得掏钱请客。 到了电机厂,岳帆没有上班。他就找个公用电话,给他打电话。 原来,岳帆已经和梁超他们凑一块了,在宜景楼那里打扑克。 “给你厂里打电话,他们说你没去上班,”岳帆告诉他,“我正想让老虎骑我的250去找你呢。” 听岳帆的口气,是要聚了弟兄们干什么事。 他就在脑子里想,这个时候,他们曾经干过什么事?想半天也没想起来。 到了宜景楼,一个单间里,六七个人坐在里面打扑克,抽烟抽的屋里乌烟瘴气。 这些人,按理说他都认识,以后都合作过,一起干过事。 但现在,他应该只认识老虎和梁超,另外还有岳帆。他们四个属于以岳帆为首的一帮。高崎加入的晚,到现在,也就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平过两回事,也没真动手打架。 其余的那四个,是以外号叫赵迷糊的,三十多的人为首的另一帮。 赵迷糊大名叫什么,高崎一直也不知道。 后来混熟了,叫他赵哥,或者直接叫迷糊。 赵迷糊这人也挺仗义。 他和岳帆差不多,平时上班,偶尔靠给人家平事赚点外快,基本没什么劣迹。 在唐城,他的名声不如岳帆大。 看见高崎进来,岳帆就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对他说:“烟在桌子上,抽自己拿。”接着就问他,“你玩两把?” 他们在玩一种叫“拖拉机”的游戏,输家是要掏钱的。一把下来小了几块钱,大了几十块。 高崎一般不掺和这个,就摇摇头,顺手从桌子上拿起烟盒,抽一支点上。 岳帆就不玩扑克了,对着大伙说:“介绍我一个兄弟,高崎。” 然后又给高崎介绍他现在应该不认识的那四个人。 大家互相打过了招呼,岳帆这才说正事儿。 “城东那个城中村,大家估计都知道。”岳帆说,“里面都是等拆迁的,还有外地来做买卖的租客,挺乱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帮外省人,弄几个小妞洗脚。洗脚就洗脚吧,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估计是买卖不好做,就开始讹人。找俩本地老娘们儿,在车站、宾馆附近,拉那些外地单身客,说是有地方午休,还有小姐。结果客人去了,就把小姐和客人堵屋里,讹人家钱。 本来这事儿我也不想管。结果这帮家伙不长眼,讹柳新桥卖沙的范老大了。当时范老大看他们人多,闷声吃了个哑巴亏,交钱走人。 他觉得自己手下那几个小弟兄不是人家对手,就找我这儿来了。都特么不是什么好鸟! 我是琢磨着吧,既然范老大舍得花钱,就想给弟兄们找点外财。刚才高崎没来,大家已经商量了,觉着挺划算,愿意干。” 说到这里,就问高崎:“你干不干?” 刚才高崎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么多人都在,就想起来是什么事儿来了。 这是他跟着高崎平事儿以来,第一次动手打架。 这一次,岳帆轻敌,吃了亏。 后来,城东村那帮外省人打听了岳帆的底,知道惹不起,主动找上门来,道歉认错。 岳帆原来是打算把这帮人赶出唐城的,自己却没干过人家。人家又主动上门认错,他要人家离开唐城的话就说不出口,只讹了人家几个钱,给弟兄们当医药费,这事儿也就完了。 但不管怎么说,岳帆这次是栽面儿了。 听岳帆问他,高崎就问:“范老大手底下十几号人,为什么自己不干,让我们干?” 赵迷糊一脸不屑说:“他那十几个怂人,也就是充充场面,要要账,吓唬吓唬那帮建筑承包商行。真要打架,都特么的怂包。 他心里对他的小弟们没底,才不敢回去找面儿,转头来找岳帆的。” 看来,不止岳帆轻敌,就是赵迷糊也没拿这个当一回事。 高崎就摇摇头。 “范老大能霸住柳新桥的沙场,本身就是个狠主儿,才不会轻易怕几个外省人。” 岳帆听着高崎话里有话,就看着他问:“怎么说?” 高崎说:“我觉得,范老大找你,没安好心。” 岳帆想想,就问高崎:“你的意思,是范老大知道他弄不过人家,拖我们下水,他好趁机捡便宜?” 高崎说:“差不多。反正这回去,咱们得准备干架,不能轻敌。” 赵迷糊就笑了说:“兄弟,你想多了。我们弟兄是谁呀?几个外省人,翻不了天。你跟着我们干的少,干多了就不怕了。” 正文 27.螳螂捕蝉 岳帆也觉得高崎出道不久,有点害怕了。 他就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儿,有哥哥我呢。” 然后,他就跟大家说:“咱们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喝点酒。都别喝多啊,防备着真得动手,喝多了手脚不利落,再让人家给办了。” 看看快到中午,就让梁超去吩咐老板,给他们上菜,大家一边吃喝,一边听他说怎么干。 城东村的中心地带,有一条大街,在大街北头,左手有三间平房,是个足疗店,店里有四个女人做洗脚工。 明面上是洗脚工,暗地里就是暗门子。 有客人过来洗脚,她们就跟客人兜揽生意。 开始的时候,也就是这些。后来,就开始讹人了。 他们找了两个本村的中年女人,去车站或者宾馆附近转悠,一般选择单身,看着有钱的外地客人,以介绍小姐为名,把人家骗到这里来。 当客人和小姐在屋里办事的时候,就有几个男人在门外砸门恐吓,屋里小姐就趁机把客人身上的钱搜刮干净。 遇上客人没有被吓住,不配合,门外的几个男人就会闯到屋里来。客人再不配合,就当真动手打客人,直到客人把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 一般外地客人遇上这种情况,被讹了之后,都是选择匆匆逃离,自认倒霉,并不敢报警。 就算报警,城东村即将拆迁,乱哄哄的,属于三不管地带,地形又复杂,客人是外地的,也很难说清楚自己是在哪里被讹诈的。 岳帆就说自己的计划。 “他们做案,都是选择上午九点以后,下午四点以前,大家都在上班工作,村里人少的这一段时间。”岳帆说。 “待会儿,大家吃完了饭,都单独行动,去那个足疗店附近,尽量分散开,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我呢,扮个外地人,到车站跟前转悠,让他们雇的那个女人注意我,把我给引到足疗店里。 等门外那几个男的出来,往屋里闯的时候,大家就一起跟着冲进去,把他们都堵在屋里,制服他们。剩下的,就好办了。” 岳帆说完,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就准备吃完了饭行动。 上一世,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都冲进去,人家外面还有一大帮人,也跟着冲进屋里。 屋里面积狭小,施展不开,他们反倒被对方给制住了,在十几条铁棍和长刀逼迫下,动弹不得。 岳帆说完了,高崎就插话说:“咱们不能都进屋里去。” 岳帆奇怪地看他问:“为什么?” 高崎说:“我怕他们外面还有后手。再说,屋里地方小,万一打起来,人多施展不开。” 赵迷糊就又说话了:“几个外省人,还敢跟咱们动手?你也太高看他们了。” 岳帆是比较有头脑的,高崎的话他听着有道理。 想了想,他就说:“这样,如果他们人少,不超过四个人,我们这一帮四个人进去就行了。迷糊你带你的人在外面把着。” 赵迷糊还没答应,高崎就又说:“你们进去,我和赵哥在外面守着。” 岳帆想想,高崎不是怕事的人。他要守在外面,估计是他觉得外面比屋里危险。 他就对赵迷糊说:“就这样,我,老虎还有梁超,我们三个对四个绰绰有余。迷糊你和高崎,还有你的人,在外面守着,保证不放外面的人进来。”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吃过了饭,大家分散开,三三两两,各自向城东村去。 岳帆穿上西装皮鞋,还背了个大公文包,打扮的像个外地来出差的公务员,坐公交向车站去了。 老虎和梁超一帮,高崎自己走。 在街上走着,路过一个土杂店,高崎就走了进去。 他看见土杂店里,倚在墙边的擀面杖了。 擀面杖有长有短。他拿起一根半米多长的来,在手里掂了掂,问店老板:“这是什么木头做的?” 店老板告诉他:“柳木,买回去使一辈子,保证不带坏的。” 高崎就点了点头:“我买两根。” 付了钱,高崎把两根擀面杖都别在后腰里,用外面穿着的工服盖上,出了店门。 店老板望着高崎的背影,半天摇了摇头。 他都卖大半辈子擀面杖了,还没见过有这么拿擀面杖的呢。 高崎到了那个足疗店不远处的时候,哥几个大多都到了,分散在足疗店周围。 老虎和梁超在街南面,站在一帮围坐在一起打麻将的老头后面,看他们打麻将。 赵迷糊带着三个弟兄,在一家小酒馆里要了酒菜喝酒。 一切,看着都挺正常。 高崎却知道,这些外省人在街中段还租了一个院子。那个院子里,住着十几个二十到三十岁的男人。他们平时白天在屋里睡觉,晚上出去溜门撬锁,做盗贼的生意,都是些亡命之徒。 从街中段到北头,挨着北头的足疗店不远,有一段比较宽敞的地方。高崎就在那里,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蹲了下来。 一个小时之后,岳帆背着大公文包,远远跟在一个中年女人后面,从一条小巷里绕出来,进了足疗店的大门。 老虎和梁超看见了,从街南头一前一后隔着两三米远,慢慢走了过来。到了高崎坐着的地方,看高崎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 路过足疗店门口,他们也没有停留,直接走了过去。 两个人跟着岳帆久了,都有经验,知道怎么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而在小酒馆里喝酒的赵迷糊四个人,并没有动地方。 时间不大,足疗店里走出来一个年青女人,到对面一个小巷子里,进了一个小院。 这是岳帆在足疗店里,挑好了需要的女子。那女子先去对面巷子里的小院,岳帆一会儿就会跟过去。 他们故意把这个事搞的如此神秘,被骗的人反而更容易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就是靠这个办法,蒙骗了许多的受害人。 小巷子里偏僻,倒更容易让这些人实施犯罪。 果然,一分多钟以后,岳帆也从足疗店里出来,去了先前那个女子去的那个小院子。 又过去十分钟,街中段那个院子里,就走出四个壮汉来,向着岳帆进去的小巷子去了。 他们直接进了院子。 院子离这大街有一段距离,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要不闹大动静,在街上是根本听不到的。 从街北头返回来的老虎和梁超,也看到了那四个壮汉。他们也加快了脚步,向着小巷子里去。 梁超走到小巷子口的时候,向着赵迷糊他们喝酒的,那个小酒馆的方向看了一眼。 赵迷糊明白他的意思。刚才进去的四个壮汉,一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梁超是担心他们三个对付不了,想让他们也一起过去。 赵迷糊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自己的三个弟兄,直接奔小巷子去了。 他们先在院门口汇合。 这时候,就听着院子里有男子砸门的声音,一个粗浑的男声,操着外地口音喊:“把值钱的都给我交出来!不然,老子们进去宰了你,就地挖坑,把你埋在院子里,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梁超看见赵迷糊他们过来,就悄声说:“你们怎么都来了?高崎还在外面呢。” 赵迷糊就又让两个人出去。 梁超说:“还是赵哥你出去吧?外面没个抵实的,万一出事就坏了。” 赵迷糊就带一个兄弟,再次出去,和高崎汇合。 而这边院子里面,无论那四个壮汉怎么恐吓,岳帆在屋里始终没有动静。 四个壮汉失去了耐心,终于破门而入。 梁超在外面听到里面门响,一脚就把院门踹开,带着大家闯了进去。 这时候,赵迷糊已经带着那个兄弟,在外面找到了高崎,走到他坐着的那个角落里。 高崎看见他过来,就有些不满说:“你过来干吗?” 赵迷糊一脸不在乎说:“这会儿里面都快动上手了,我们用不着藏了。看住院门,不让别人再进去就完了。” 高崎就再不说话。 这些人,现在还都年青,经验不像以后那么充足,不知道这种买卖,看似保险,其实危机四伏,一旦出现意外,后果就会很严重。 没有过多的经历,就不知道这事儿的危险,警惕性也就不高。 赵迷糊后来被人打断一条腿,落了个终生残疾,就吃亏在这上面。 高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街中段那个院子。 十分钟以后,那个院子的大门开了,冲出来十多个年青人,手里带着家伙,沿着大街向北飞跑。 高崎“噌”一下就站了起来,速度快的吓赵迷糊一跳,他都没看见高崎是怎么站起来的。 待他看清街上的情况,就被吓傻了。 让高崎不幸言中了,他们果然埋伏着后手! 十多个带着铁管、砍刀的家伙,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他们三个,打十多个,能打得过吗?他不由有些犹豫了。 就在他犹豫的这个时候,高崎已经站到街上那个宽阔一些的地方了,挡住了那帮人的去路。 “我娘哎!”赵迷糊又吓一跳,这小子是什么时候跑那里去的?刚才他还在这里坐着呢! 正文 28.提早出名了 赵迷糊见识了高崎的本事,也见识了他的胆识。 不过,这本事和胆识,都是多年以后的高崎的,却被他带回了现在。 上一世的高崎,在弟兄们堆里,一直表现很寻常。 直到老婆死了,才显出英雄本色。那是真敢拼命,也是真狠。 陶洁没了,高崎活着,已经一点意思都没了。他拼命,凶狠,没有人不怕他。他的名字都是某些人的忌讳。 就在赵迷糊还在犯迷糊的时候,高崎已经站在街上了。后腰里别着的两根擀面杖,也都拿在了手里。 擀面杖是实心的,有一定的分量,比起钢管来,更好用。 那伙外省人,已经看出高崎是冲他们来的了。他们十多个,并不怕高崎一个。 第一个冲上来的,还没近身,就被高崎一擀面杖捅在胸口,顿时心慌气短,憋的脸通红,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接着,第二个举着钢管,就照高崎脑袋上砸过来。他的钢管落到一半,高崎的擀面杖就到了他握着钢管的手指头上,又快又准。 那人疼的“唉哟”叫了一声,估计是手指头断了。 还没来得及叫第二声,后脊梁一边,就挨了重重的一击,半边身体就不听话了,一下跪在了地上,顿觉浑身酸麻,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高崎给他的后背来了一擀面杖的同时,另一根擀面杖,就横扫在第三个人的小腿迎面骨上。 那人疼的大叫一声,抱着小腿在地上打滚。 高崎往前跑两步,迎上第四个,擀面杖头杵在对方的大腿一侧。第四个也倒下了,一脸痛苦。 高崎打人,都打在人的最痛处,或者打在人的筋脉上,一下就让人失去了反抗能力。或身体局部酸麻,无法动弹,或疼的钻心,只顾抱着痛处哀嚎。 赵迷糊反应过来,带着自己的小弟跑到街上的时候,地上已经躺着八个人了。 剩下三个,让高崎的威猛和凶狠给吓坏了,直接拔腿逃了。 八个人躺在地上,哪个敢试图起来,高崎就过去再给他一下。结果这一下就更痛彻心扉。 最后,八个人只好躺在地上装死,不敢动弹一下。 赵迷糊大张着嘴,看看地上躺着一地人在那儿哀嚎,再看看高崎,半天才说:“从今以后,我得叫你哥!我操,这还是人吗这个?大侠呀!” 岳帆和梁超他们,带着那四个壮汉,从小巷子里出来的时候,也被街上的情形给吓一跳,站在那里愣住了。 赵迷糊冲着岳帆摊摊手:“都是高崎干的,我们没插上手。” 四个壮汉里,一个年长一点的,看见街上的情景,脸如死灰,对岳帆说:“我们服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岳帆就和他一起,去了对面的足疗店。回头对赵迷糊说:“赶紧收拾,别惊动了面上的。” 他说的面上的,就是指管治安的警察或者联防一类的人。 这会儿才下午三点多,街上人不多。几个做买卖的和路过的行人,也让高崎的凶狠给吓傻了,这时候早躲进屋里或者小巷子里,不敢出来了。 街上除了这八个人,竟然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高崎这会儿也不说话,又去找个角落里蹲着去了。 赵迷糊就对地上的人说:“都特么起来吧?我们老大和你们老大谈事儿去了,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大家互相搀扶一下,赶紧走吧?在这儿装死,等警察来抓啊?” 高崎这一仗,后来就成了传说中的经典。 以后好久,高崎这个故事都在混混们之间传播,且越传越神,直接说的高崎就不是人了。 高崎的名字,也从此在唐城的混混们群里叫开了,大家都知道岳帆手底下有这么一号人,估计整个唐城,都找不出他的对手来。 高崎的功夫,有些是跟着岳帆学的,有些是他在打架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两根棍子,速度极快,且专打人要害,一击就可以让人失去反抗能力。 他把多年以后自己身上的功夫,用在了体能最好的年青时候,那个威力,就又增加了几分。 那些只凭着一股蛮力,没什么功夫的外省人,被它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外省人的头目彻底服气,岳帆问他什么就说什么了。 原来,他们根本没有讹诈范老大,是范老大送沙的一家外省建筑公司的老板,在这里被讹过,就找到了范老大。 范老大也没有想到对方人这么多,还个个凶狠异常。想着带自己手底下人过来,借那个老板这个事,讹外省人俩钱花。 外省人也不愿意得罪本地的地头蛇,就把讹那老板的钱还了范老大。 范老大不满意,双方说僵了,就动了手,范老大一方没干过人家。 人家也挺讲理。虽然自己这边赢了,可还是答应,只要范老大保证不再来找麻烦,就加倍给钱。 范老大答应了,心里却耿耿于怀,这才去找岳帆,让他帮他出这口气。 范老大这事儿,做的很不仗义,上不了桌面,给唐城的混混们丢人。 果然是上了范老大的当! 事情问明白了,岳帆心里就生气范老大。 特么的不讲信用不说,吃了赚了还说了不算,拉屎往回坐,神马东西! 这且不说,竟敢忽悠岳帆,明知对方厉害也不和他说,拖他下水。 岳帆哪里肯咽下这口气? 他对外省人说:“虽然这事儿范老大不占理,可那是我和他的事儿,我会找他算账。你们虽然占理,可你们干的这个事儿忒损,不地道。你凭本事吃饭,洗脚也好,干别的也罢,在我看来,都算凭本事吃饭。可你讹诈别人,就不叫凭本事吃饭了,我得管。” 最终,他和外省人说好了,三天之后,外省人带着自己的兄弟,离开唐城,从此不要再回来。 再回来,就是不给他岳帆面子了。 外省人彻底让高崎的凶狠给吓住了,没敢回嘴,答应按照岳帆说的,收拾了离开。 谈妥了事情,岳帆带着弟兄们,从足疗店里出来,赵迷糊就跟在岳帆屁股后面。 “哎,帆,你和那妞进去,办了没有?” 岳帆高傲,回头瞅他一眼说:“万人骑的泔水桶,哥们儿嫌脏。” 后来,岳帆喝多了,跟高崎说过这事儿,他是办了的。 他不办,怕外面的人听出不对来,引起对方的警觉。 岳帆看不惯赵迷糊一脸色眯眯的样子,就说他:“你是不是想啊?回去把她叫出来就是了。这时候他们怕了我们,不敢阻拦的。” 赵迷糊就嘿嘿地笑,并不敢回去。 外省人不是孬种,岳帆不去,他自己还真没胆子回去。 岳帆料定他不敢一个人回去,就不再搭理他,向着高崎那边走过去了。 高崎已经从角落里站起来,迎了上去。 岳帆看看他,拍拍他的肩说:“兄弟,今天多亏了你,要不哥几个就跟范老大一样,栽这儿了。” 高崎咧咧嘴,一句话没说,跟在岳帆后面,向城东村外面走。 他们要去柳新桥找范老大算账。 明明知道外省人不好惹,还往里面陷岳帆,岳帆已经暴跳如雷了。 范老大觉得,他这算盘打的挺精。 他知道岳帆这帮兄弟和外省人杠上,必有一场恶战。 岳帆不白给,外省人打赢他也难。只要打起来,两败俱伤是定局。 两家快分出胜负的时候,他就带着他的十几个手下冲出来,帮着岳帆揍外省人。 这么干,他既帮了岳帆,卖个好,又能把外省人赶跑,出了心里那口恶气。 而且,他帮了岳帆忙,就可以少给岳帆两个辛苦费。 人算是永远不如天算的。 上一世,岳帆轻敌,所有兄弟都被人家堵在小院里,施展不开,岳帆直接认栽。 双方没打起来,实力都没有受损,范老大也不敢出来。但岳帆没给他办成事儿,也没从外省人那里打听出什么来,范老大就装糊涂,赖了岳帆的辛苦费不给。 这一回,有个重生的高手高崎,一个人就把外省人给干趴下了。 在一边望风的小兄弟跑回去,给范老大报了信,添油加醋地差点把高崎说成神话。 范老大就有点头疼。 一个岳帆就够受了,这怎么又多出个比岳帆还厉害的主儿来? 高崎他倒听说过,把唐城量具的老摩托给彻底打服了的那个,有两下子。想不到这人比岳帆还厉害。 他没敢进村,悄悄带着自己的人回去了。 岳帆这边好好的,轻松就把外省人给制服了,他的人出去就不是帮忙,而是想沾光了,岳帆不会感激他。 前脚刚回到自己的沙场,在办公室里,屁股还没坐热,一辆小面包出租车就进了沙场。 俩弟兄想着把出租车拦在沙场外面,出租车冲着这俩人就开过去了,直接不减速。 要不是这俩人年青跑的快,就得让出租车给撞飞了。 车上的司机是岳帆。 原来那个出租司机,在后箱里坐着呢。 唐城的出租司机,哪个不认识岳帆啊?岳帆要亲自开车,谁敢说不行? 出租车“吱”地一声,带起一片尘土,直接就停在范老大的办公室门边上,差点把大门给撞到屋里去。 这是谁这么狂啊,再往前一公分,老板的办公室就给报销了! 十几个人提了铁锨棍子,把出租车给包围了起来。 正文 29.发财了 面包出租车驾驶室的门打开,岳帆跳了出来。 接着,从侧门两边,一下就下来六个人。副驾驶上跳下一个人来,下车后站到了高崎身后,正是一人干翻十多个外省人的高崎。 十几个手下看到岳帆,就都站住了,没一个敢靠前的。 岳帆站在车跟前,冲着办公室大喊:“范老大,你弄这么十来个怂包,就想跟我干架吗,还不赶紧特么的给我滚出来?” 范老大在办公室里面,已经看见岳帆了,心里就是一哆嗦。 这架势,明摆着就是找他干架来了。 就他手底下这十几个人,直接就不够岳帆一个人揍的,他还带着七个人一起过来! 赵迷糊他认识,这家伙看着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真打起架来,那个狠劲,岳帆都不见得比他狠。 还有个高崎。这家伙看着一副老实忠厚相,谁能想到他也这么狠? 老摩托范老大也认识,在几千人的唐城量具能混的出名,绝对不是孬种。可经不起高崎一顿胖揍。 那十几个外省人他见识过,都够狠,竟然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别说外面是八个人,就只有这仨活祖宗,范老大也没一个敢招惹的。 他立刻陪着一副笑脸,从办公室里开了门。可岳帆弄个面包车把他门口给堵上了,他身子又胖,怎么出去呀? 出不去,他也不敢让岳帆挪车啊? 他只好猛吸一口气,从车和门框夹成的缝隙里往外挤。 费九牛二虎之力,弄一身臭汗,总算挤出来,跑到岳帆跟前,陪着笑脸打招呼:“哟,帆哥来了,进屋坐,进屋坐。” 接着就回过身来,变了脸色对围着的手下喊:“都特么的滚!不认识帆哥吗?” 岳帆看他客气,这才冲车里的司机招招手,司机跑到驾驶位上,把车倒了出去,还在驾驶室里,冲范老大勉强挤个抱歉的笑容。 都是一帮不吃人粮食的,他谁都得罪不起。 岳帆就大摇大摆进了范老大的办公室。 进门之前,他嘱咐高崎:“守着门,谁敢进门,直接往死里打!” 高崎也不搭腔,两腿一分,站在门边了。 这架势,直接就是一尊活金刚,看着都让人害怕。 其他几个弟兄,岳帆没吩咐,他们也不进屋,就都在高崎旁边,学高崎的样子,排一排站着。 范老大看看这阵势,腿肚子都哆嗦了。跟在高崎身后进屋,走不利索,差点摔个跟头。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二十多的女孩,一个四十多的中年人。 “让他们都走!” 高崎进来,看也不看他们,直接往门口墙边那排真皮沙发上一坐。 范老大冲那俩人努努嘴,那俩人就出去了。 岳帆不发话,他也不敢坐,陪着笑,在一边站着。 岳帆也不让他坐,看无关的人出去了,门重新关上,这才打量他一眼问:“你当初让我收拾那帮外省人,是怎么跟我说的?” 范老大就回答说:“就是想让帆哥替我出口气。” 岳帆就点点头,又问他:“你为什么不带自己的弟兄去?” 范老大笑着说:“帆哥你知道,我这个买卖,本来就名声在外的。我怕动静闹大了,派出所插一脚。我不心疼花钱吗?有这俩钱我让帆哥你挣,不比便宜那帮孙子强多了?” 岳帆“哼”了一声说:“你这俩钱,很不好挣啊。” 接着就问:“那帮外省人的底,你真不知道?” 范老大还故意装轻松:“几个外省人,有什么了不起,还禁得住帆哥你一顿拳头啊?” 岳帆的声音就冷了:“我是问你,那帮外省人的底,你知道不知道?” 范老大心里就一沉,兀自嘴硬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们也没在这边闹什么大动静,应该不是硬茬吧?” 岳帆就烦了,声音一下高了:“我问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底,你特么跟我胡搅和什么?” 范老大就装出一副老实相来说:“不知道。” 岳帆瞪起眼来,吓范老大一哆嗦。 “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 范老大不敢出声了。 “你特么自己带人去,让人家给削了,以为我不知道?想让我给你报仇就说报仇吧,还敢糊弄我!” 范老大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只好承认说:“帆哥,是,我是想让你给我出口气。可是,可是我怕我把他们说的太厉害了,你不敢去。” “放屁!”岳帆大怒,“你以为我特么跟你一样没出息?比这厉害的老子见多了。” 范老大就赶紧拍马屁:“那是啊,帆哥你是谁啊?我就知道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放屁!”岳帆继续骂,“你小子不安好心吧?想借外省人的手除了我,是不是?” 范老大吓一跳,赶紧分辩说:“绝对没有,帆哥我发誓!” “你发誓?”岳帆一脸鄙夷,“你发誓和放屁有区别吗?范老大,行啊,你小子够黑,竟然敢借外省人的手整我,我看你是在这个地盘上呆够了。” 这个罪过要是坐实了,岳帆非弄死他不可! 范老大脸都白了,颤抖着声音说:“帆哥,帆哥你别冤枉我,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自己说,你明明知道这些外省人不是善茬,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跟我说他们没几个人?你说!” 范老大只好说实话了:“帆哥,这帮人真的很厉害,我是真怕你不敢去。不过我也不敢害你,我都把人手安排过去了,都在附近藏着,真的。你要是吃亏了,我范老大豁出命去,死也得和你死一块儿,不信你问他们啊。你们打架,弟兄们都看见了,一个人就把十多个给揍趴在街上了。我知道帆哥你没事,才放心回来的。你来的时候,我也是刚进门。” 岳帆听他这么说,脸色才缓和了,一脸得意说:“我岳帆是谁啊,几个外省人就能让我害怕?你以为跟你手底下这帮怂包一样?” 范老大终于松一口气说:“就是,就是,帆哥手底下这些兄弟,个顶个好样的。” 岳帆就冷眼看着他问:“你真带你的兄弟过去了?” 范老大就拍胸脯说:“骗你我是小狗!是看帆哥你解决他们那么轻松,我们才没露面。我们不敢抢帆哥你的功劳。” 岳帆突然就笑了。 “范老大,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那点弯弯绕,想和我玩,你还差点。我岳帆能在唐城混的有一号,也不是都靠玩武巴抄。” 说到这里,他就指指自己的脑袋。 “主要是靠这个,明白吗?” 范老大脸色难看,讪笑着回答说:“明白,明白。” “你明白个屁!”岳帆突然就变了脸。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岳帆冷冷地说,“你肚子里打什么鬼注意,我早特么猜着了。你是想让我和外省人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然后你出来捡便宜,是不是?” 范老大的脸又白了,哭丧着说:“帆哥,我真没有!” “少特么废话!”岳帆厉声说,“你敢跟我玩心眼儿,范老大,我可告诉你,我至少卸你一条腿,你信不信?” “信,我信呀帆哥。”范老大直接认怂。 他不认怂也没法。 岳帆轻松解决了外省人,他和外省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岳帆肯定知道了。 岳帆都知道他被外省人修理过,那还有什么他不知道? 耍赖不承认?和别人行了,不讲理都行。和岳帆?岳帆比他横啊! 这一回,是让岳帆抓着了他不地道的证据了。有这个证据,他承认不承认的都没用,岳帆真敢收拾他。 果然,岳帆就直接张口了。 “范老大,你自己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 范老大咬咬牙说:“帆哥,这回是我不对。这样吧,原先我答应给弟兄们的酬劳加倍,一万怎么样?” 两千年,一万绝对不少了。 岳帆冷冷一笑说:“范老大,看来你是瞧不起我们兄弟呀?特么敢这么坑我,加倍你就想算完?” 范老大就再狠狠心说:“我再加五千,一万五总行吧?” 岳帆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行,你有种!这梁子咱们就算结下了。你特么以后最好别出这个门,天黑了最好是多雇几个人看着你。现在想好了,留那条腿,最好提前告诉我,我给你个面子。” “两万,两万总行了吧?”范老大快哭了,“再多,我实在拿不出来了。” 面包车终于离开了沙场,岳帆难掩心里的激动,在副驾驶座位上,举着一个军绿书包,回头向后座的七个人挥了一挥。 “发财了!” 话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岳帆平日做事沉稳,有勇有谋,很少喜形于色。他在车上,守着一个出租司机,就这么兴高采烈,足见这回是收获颇丰了。 这个时候,混混们知道用自己的特长挣钱的还不多,岳帆就算是比较有头脑的。 这是他在市面上混这么多年,挣钱最多的一次了。 做了这个挥军绿书包的动作之后,岳帆就回过头去,一直到下车,都没再说一句话。 弟兄们久在外面混,也知道这时候守着外人不便多问多说,也就都保持着沉默。 正文 30.选对了 岳帆直接让出租车把他们拉到一家酒馆门前。 折腾这许久,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下了出租车,进酒馆要了个单间,大家都坐下来,岳帆这才把和范老大在屋里谈话的经过跟大家说。 “他加到一万五的时候,其实我就想松口。只不过抱着侥幸心理,想再挤挤他。没想到这小子沉不住气,直接自动给我加到两万了。” 岳帆得意地说。 这一下,大家就都热闹起来,咋咋呼呼的,屋里乱七八糟,连想进门问他们吃什么的服务员,在门口站了半天,都没敢进来。 2000年,混混们出去平个事儿,一下就能弄这么多钱,在整个唐城都没有。一次大家分个三五百,就算多的了。 待大家闹个差不多,岳帆就叫梁超出去点菜,一并嘱咐老板,没他的话,谁也不要上他房间里来。菜也是等他吩咐了再上。 梁超去办完这些回来,岳帆才提这钱怎么分。 终于要分钱,大家就安静下来,看着岳帆。 “还是老规矩,”岳帆就说,“大家每人算一份,我和迷糊一份半,有意见没有?” 他们当头多拿半份,这半份里还包含了吃饭和打出租的各种费用。 大家当然没意见。其他的混混,没有岳帆这么仁义的,往往是自己拿一半,剩下一半归手下弟兄。 看大家没意见,岳帆就又说:“这一回,要是没有高崎,大家就都给焐到那个小院里了,后果不堪设想!高崎一个人揍趴他们这么多人,还没一个重伤。这功夫,这火候拿捏的,我都不见得有这本事。” 说到这里,他就对高崎说:“哎,哥们儿,要不以后这老大咱俩轮流当,再有事儿你来主持怎么样?” 刚才大家在屋里,兴奋地大吼大叫的时候,高崎就那么默默地坐着,也没出声。 在他心里,他是老炮,可不能跟这帮小青年一样,没个耐性。 在心理上,他还是四十岁的心态,没法跟这帮人装嫩。 听岳帆问他,他就摇了摇头说:“老大就是你的。我打仗不怕,动脑子不行。” 他这是说的实话。他脑子本来就反应慢,比起岳帆来,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所以,还是让弟兄们跟着岳帆,更不容易吃亏。 虽然岳帆这回轻敌,差点吃亏,可是平时基本就不吃亏。特别是像跟范老大要账这样的差事,讨价还价,尔虞我诈,高崎直接干不了。 岳帆听他不肯干,就真诚地说:“高崎,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什么脑子不行啊?这一回你就比我强,要不是你能算到他们还有后手,弟兄们几个就栽了。” 高崎就嘿嘿一乐说:“我蒙一回行,别的不行。老大永远得你当。” 高崎死活不干,岳帆也没办法,就对大家说:“这回,高崎拿双份,大家有意见没有?” 大家还是没意见。 当时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没有高崎,别说弄这么多钱来,就是全须全尾儿的从城东村出来,都是奢望! “以后,谁能像高崎这样,为弟兄们担起责任来,也照样拿双份儿!”岳帆又补充说。 然后,就开始分钱。 高崎两份四千,岳帆和赵迷糊一人一份半,三千。其余一份,两千。 分钱的时候,高崎也不说话。 等岳帆把钱分完了,高崎就拿两千出来,放到桌子上,对岳帆说:“这两千放到你那里,我不是托弟兄们给找个服装店吗?这就算辛苦钱了。” 岳帆就不高兴说:“高崎,你瞧不起弟兄们是不是?为你找店铺,是弟兄们份内的事儿,你往外拿钱,这不生分了吗?” 高崎就认真说:“不是那么个事儿。满城里找店铺,跑路、吃饭,总得花钱吧?” 岳帆就问他:“那不应该吗?” 高崎就笑笑:“我还有另一层意思。” 岳帆问:“什么意思?” 高崎说:“我吧,你也知道,平时事儿多,也没工夫和弟兄们常聚。这个钱,除了找店铺吃饭,剩下的,弟兄们在一块凑,我要是没工夫,就算我出的份子。” 无论岳帆怎么说,高崎都不肯把那个钱拿回去。 最后岳帆说:“好吧。这钱放我这里,哪天有事儿了,你需要的时候,记得问我要。” 岳帆心里明白,高崎其实是不想比弟兄们多拿一份钱,找个借口把钱拿回来。 看岳帆收了钱,高崎就站起来说:“对不住了兄弟们,我家里媳妇等着我吃饭,不回去不好交代,我先告辞了。” 又对岳帆说:“这顿饭算我的,别和我争,算我不能陪弟兄们一起高兴,给弟兄们赔罪。从那两千里出。” 岳帆知道他怕老婆,别人要拦他,不让他走,他就给他打个圆场,让他走了。 高崎走了以后,岳帆问大家:“知道他为什么拿两千出来吗?” 老虎说:“高崎不肯比我们多拿。” “对了。”岳帆说。接着问,“这叫什么?” 梁超说:“仗义!” 岳帆说:“对。他真把咱们当弟兄,才会这么干。” 赵迷糊就笑:“就一点不好,怕老婆。” 岳帆却严肃了说:“这么大本事,对老婆却唯命是从,这是爱!我喜欢有爱的兄弟!” 想想又说:“铺子的事,大家得尽心尽力。不过,高崎有话,公平交易,不许欺负别人。” 高崎裤兜里揣了两千块钱,去存车的那里取了自行车,就骑着直奔肯德基店了。 这一回,他买了两个炸鸡桶,拼命往家里蹬,自行车跑的飞快。 他是怕炸鸡桶凉了,陶洁吃不上热的。 两个炸鸡桶,一人一个,陶洁就不用舍不得吃,非要和他平分了。 回到那个小镇,天已经黑透了。 进了院门,正屋里亮着灯,踏板摩托车放在院子里,陶洁已经回来了。 他进正屋,陶洁已经看见他,从屋里出来了。 “干什么去了,回来这么晚?”陶洁的语气里,就有了些责怪。 说着话,就往厨房走。 “我去做饭。”陶洁说。 高崎就喊住她,把用工服包着的两个炸鸡桶拿出来,冲她晃了晃说:“光馏一下馒头,热热稀饭就行了,咱们吃炸鸡,一人一桶。” 陶洁脸就沉下来,从他手里接了两个炸鸡桶,转身进屋,放在八仙桌上。 高崎也跟着进屋。 “高崎,两个炸鸡桶一百多,” 高崎就拦住她的话说:“不到一百,今天优惠,四十八一个。” “有区别吗?”陶洁还是不高兴,“咱一月挣几个一百呀?你一天花一百,一个礼拜工资就花完了。剩下的钱哪里来?从你中奖的钱里往外拿?你这还要下岗做买卖呢。我看不等你这买卖做起来,你这钱就花差不多了!” 高崎就嘿嘿地笑:“我没花工资,也没花卡里的钱。” 陶洁就奇怪,看着他问:“那你花的什么钱?” 高崎说:“我去给人家修设备去了,人家给了两千。我就买两个炸鸡桶。” “两千!”陶洁轻喊一声,“这是谁有钱没处花呀,你修一天设备,就给你两千?” 高崎分辩说:“谁说修一天啊?明天还得去呢!说不定后天还得去,修好了才行。” 陶洁就问:“这设备还没修好呢,人家就把钱先给你了?要万一你修不好呢?这老板缺心眼儿吧?” 高崎就吹牛说:“咱是谁呀?我在厂里修设备,你又不是没看到,有我修不了的设备吗?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高崎把自己这点聪明,全用到哄老婆上去了。 修理流氓混混,愣变成修理设备了。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陶洁还真让他给糊弄住了,也就不问,去厨房馏馒头和稀饭。 高崎又喊住她,把剩下的一千九,从兜里拿出来给她说:“这个,给你。” 陶洁不接,说:“你自己拿着吧,出去干活累,吃点好的。” 高崎就把妻子的手拿过来,把钱硬塞到她手里。 妻子的手很小,白嫩而又光滑,十指修长,十分好看。 “我还有。”他说,“不许为了那个踏板烧油,就不吃早饭省油钱。中午饭更得吃!去食堂打饭,打四块一份的。你瘦了,不好看。” 高崎虽然不善于表达,可是,他知道陶洁心里想什么。 陶洁攥着钱,眼睛里晶莹闪烁。 她一点也没瘦。自从和高崎在一起,她吃的和穿的,反而比以前好多了。 “你把自己照顾好了,白白胖胖的,我才放心,知道吗?”他说。 陶洁就笑了。 “胖了就不好看了。”她说。 高崎就摇头,然后说:“我就喜欢你白白胖胖的,那样我心里才舒坦。” 陶洁终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 自己的男人,不图自己好看,只图自己不吃苦,不受罪,这才是真爱。 陶洁当初赌博似的选择了高崎,心里惶恐过,唯恐他将来对她不好。 到这时候,她知道,自己选对了。 正文 31.我就是个工人 三天以后,岳帆骑了他的250,跑到高崎住的小屋找他,告诉他,店铺找到了。 这个店铺在唐城中心路上,上下两层,各有一百多平米,原来就是做服装生意的。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儿子在帝都读书。大学毕业以后,就留在帝都工作。 如今,儿子娶妻生子,老夫妻两个要去帝都,给儿子看孩子,以后就不回来了,只好把店铺转让出去。 店铺的产权,属于区生资公司,店主也是从他们那里租的店铺。 这里是繁华地段,店主当年直接从生资公司租到房子,也是费了不少事,托了不少关系。 他们就算转让出去,也没有必要退还给生资公司,可以直接转给想租这个房子的,谁出价高就转给谁。 原来,他们确实是准备加价再租出去的。因为岳帆过去帮过他们不小的忙,为了感激岳帆,这才答应不加价,直接转给高崎。 而且,他们原来是打算经营到年底,把店铺里的存货便宜处理掉再转让。 既然岳帆提出来想接这个店铺,他们就不便宜处理存货,直接把存货一并成本价转让。 这样,高崎接过来的时候,可以直接经营就好了。 对于高崎这样的行外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方式了,可以边干边学。 岳帆告诉高崎,这个店铺很挣钱的,不是因为那对中年夫妻要去帝都,他们是不会转让的。现在,好多人打听着,想从他们夫妻手里接过去继续经营。要不是有岳帆,这对夫妻仅转让这个店铺,也能狠赚一笔。 “这个地段比较繁华,生意还是好做的。这两口子孩子在帝都这几年,上学、买房都靠这个生意。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动批弄了个店铺,花了几十万,也都是这个店铺给挣出来的。” 岳帆就告诉高崎。 “我也是因为你这个事儿,想到他们就是干这个的,就打电话跟他们打听,才知道他们不打算干了。再晚一点,说不定他们就找好下家了。” “谢谢你,帆哥。” 听完岳帆的介绍,高崎就说这么一句。 岳帆就挥挥手说:“咱们兄弟,你说谢就没劲了。” 岳帆就用摩托车,带着高崎,直接去了那家店铺。 唐城的中心路,是唐城比较早的一条街道。从南到北,横穿LC区的南北。 这时候,唐城正在向西向北加速扩展,新建了许多的商业街和居住小区,城市中心也逐渐向西转移。但这里还是居民居住密集区,这条传统的商业街道依旧热闹。唐城市民逛街,依旧要首选这条街道。 店铺在中心路靠南一点的地方,离南边的火车站仅有三百多米的距离。店铺北边,一条东西的街道,就叫商场路。因为唐城过去的百货大楼和几个主要商场,都在这条街上。 店铺里,楼上楼下,都挂满了服装,和一般见到的,商业街上的服装店没有多少区别。 岳帆把摩托车停在店铺门口一侧,领着高崎进了店门,沿着楼梯上楼。楼梯在店铺一楼中间位置,水泥的,挺宽。 他们进店铺的时候,男老板已经在二楼等着他们了。 楼上中间位置,有个四人小沙发围成的空间,中间还放了一个小玻璃茶几。 一个中等个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们上楼来,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岳帆给他们互相介绍了,大家寒暄几句,都在沙发上坐下来。 相互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之后,男老板就起身,带着他们楼上楼下地看看,边看边给他们介绍情况。 店铺楼下的服装,价格相对便宜一些,楼上主要是精品和品牌服装,就贵了不少。 男子就介绍说:“现在,老百姓的消费能力还是有限,低中档的服装卖的快一些。所以,我一般是把价格便宜一些的服装,放在楼下,偶尔放几件款式漂亮和面料好一些的服装在楼下显眼的地方,充充门面。 这里有个好处,就是看着正规。服装街上那些低档货,拿到我这里来,也能多卖好多钱。 楼上的衣服就贵一些了,都是好面料,款式新的衣服,主要指望老客户过来买。” 带着两个人转一圈下来,他们又在楼上的沙发上坐下来。男子就拿出一摞生资公司给他开的房租收据来。 这主要是让岳帆看明白,他一分钱不多收就转让店铺,让岳帆知他个人情。 他从生资公司那里租房子,一年是正好三万。 “离房租到期还有两个多月,”男子说,“多出来的这几天的房租,我不要了,你再给我俩月的就行,一共是五千。另外,库房和店铺里摆的服装,我给你按进价算,你看行不行?” 店主很实在,高崎也没得说的。 然后就得根据进价表盘货。 男子告诉高崎说:“我在这里卖服装有些年头了,从九十年代初就在这里,积攒下不少的供货商。 他们每到服装换季之前,都会给店里邮寄他们新出的服装款式和图片,你选好了要货的编号,只要打过钱去,服装立马就会过来,不用你亲自去跑南边。都是承兑汇票,你收不到货,他们也拿不到钱,放心好了。 选货就得注意了,要尽量研究咱们这里流行的服装趋势,多看新出的反映现代故事的电视剧和电影,注意那里面人物的穿着打扮,这个对流行趋势影响比较大……” 店主说一大堆选货的道理,高崎听了个乱七八糟。 店主已经看出他外行来,就又嘱咐他:“如果选货出问题了,货不好卖,积压了,也不要紧。咱们属于老客户,可以退回厂家去,一般只收10%的折旧和手续费。” 知道高崎外行,店主给他介绍的很详细。可看高崎那个样子,仍旧是稀里糊涂。 店主心想,这个店没准就得砸到这小子手里了。 想到这里不勉有些心疼。毕竟自己两口子在这里经营了许多年,这个店走到今天,耗费了他们不少的心血。 可是,冲岳帆的面子,他还不能不把这个店铺给高崎。 你说这混混玩什么不好,怎么想起来玩卖服装了呢? 可高崎是岳帆的兄弟,听岳帆说,功夫比他还厉害,已经在唐城混混里面出名了。 你出名了,挣钱的手段有的是,干吗要费心劳力玩这个呀,这不是有钱烧的吗? 可守着这俩活宝,这话他还不敢说。 最后,他就打算把楼下看店的,那个跟着他干了多年的女子介绍给高崎。 他就对高崎说:“楼下看店的这个,叫胡丽丽。 九一年,她在咱市里的百货大楼服装部做售货员,一月挣几十块钱。 我们两口子经营这个店铺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懂。我就一月给她三百块,把她给挖过来了,全靠她给我们帮忙。她人不错,很实在的。 我现在一月给她开一千五,她原来那些同事,现在也就能挣她一半的工资。 另外,店里如果当月服装卖的好,我还给她开奖金,三百、五百、八百,主要看盈利情况定。 自从我们开店,她就跟着我们夫妻干,对这一行很熟悉了。你要愿意继续用她呢,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问她。她不比我们两口子水平差。 如果你嫌给她的工资高,不想用她了,我再给她另找工作。 遇到问题,不明白的,你打电话问我,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 高崎虽然心里想着要经营服装店,让陶洁父母能看得起他,却没想到,经营服装会有这许多的门道。 他自己弄不了,肯定得留下懂行的胡丽丽。 “不,我用她,工资一分不少。”高崎就跟店主说。 高崎这么说,店主就把楼下的胡丽丽叫上来了,给她介绍这个店的新老板高崎。 高崎是干什么的,估计店老板跟她多少的透过风了。 她跟了老板夫妻许多年,肯定知道岳帆和老板夫妻之间的渊源。岳帆介绍来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有心不干了,又舍不得这份高工资,心里正犹豫着。 高崎两世为人,知道好人怕他们这些人。从她看他们时躲闪的眼神上,他就看出来了。 他问胡丽丽:“你多大了?” 胡丽丽回答他:“三十三。”声音很小,好像怕羞一般,其实是心里害怕。 他就说:“那你比我大好多,我二十四。以后我就叫你胡姐吧?”就自我介绍说,“我就是个工人,唐城量具修设备的。厂里效益不好,挣不出吃来。幸亏家里父母还有俩钱,这不就出来谋个生路。卖服装我一窍不通,以后还得仰仗胡姐您多多帮忙。咱原来是什么规矩,以后还按什么规矩走,胡姐你哪里觉得不满意了,咱们再商量,行吗胡姐?” 高崎长相憨厚,又一口一个胡姐喊着,胡丽丽倒不觉得高崎是混混了。兴许他不是混混,就是跟岳帆有些亲密关系呢? 她就笑着答应说:“行吧,咱们先走着看。高老板如果哪里对我有意见,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好立刻改正。” 高崎就赶忙纠正她说:“我可称不上什么老板,以后你叫我小高吧?” 正文 32.蛮不讲理 高崎出名之后,最头疼的,就是大家怕他。 其实,他除了和混混干架,其他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大家就是怕他。 这一点,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在跟别人交往的时候,他就尽量低调,尽量让人家觉得他憨厚好接近,就是一个普通人。 这样十多年,在和别人交往当中,就练出了些通过说话,让别人不怕他的本事。 和胡丽丽的一番对话,就让胡丽丽觉得他这个人挺老实忠厚的,一点也不像个混混,渐渐消除了对他的戒心,说话也自然起来。 接下来,就得交接盘库了。盘库这活牵扯到钱,得仔细一点。 店主就建议,最好是专门抽出一天来,歇业一天。他们两口子也过来,高崎这边也叫个人过来。 岳帆就说:“明天我把老虎和梁超都叫过来帮忙。” 高崎赶忙制止他说:“不用,我明天把我对象叫来帮忙就行。” 老虎和梁超太像痞子了,高崎怕把人家吓着。 岳帆想想,就明白高崎的意思了。做买卖,最怕他们这些人跟着搅和。 “那我明天呢,来不来?”岳帆问高崎。 高崎说:“你要没事就来呗。” 店主家和岳帆有交情,他还是希望岳帆能过来。 约好了明天店铺歇业,大家早上八点,还是在店铺这里碰头。看看快到中午,高崎约岳帆一起出去吃饭,顺便也邀请店主一起去。 店主也怕这些小痞子,就推说中午忙脱不开身,不去。高崎只好和岳帆去了。 两个人找家酒馆,岳帆又给老虎和梁超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起。 这顿饭吃完了,就下午四点了。 高崎难得和兄弟们凑帮喝酒,大家在一起热闹说话,时间就拖的有点长。 从酒馆里出来,大家喝的就有点多了,趁着酒兴,老虎想去城东那边快活快活。 城东村的外省人虽然走了,那个地方属于三不管,其他暗门子还是有的。老虎这家伙好色,知道的地方不少,连价格都知道。 那个时候,城市在扩大,逐渐把过去一些农村包围进城市里,这就是城中村了。 这种地方,租房子便宜,村里房子也缺乏规划,道路乱七八糟,又脏又乱,环境复杂,不好管理。经常会有外地的女人,或在酒馆里,或在一些理发店、美容店里,从事些不正当的交易。 她们穿着暴露,在小巷子的暗影里,或者酒馆、美容店、足浴店门口,或坐或站,公开招呼过往的行人,也很少有人去管。 这些女人不贵,一次三五十的都有。 老虎这么说了,梁超也附和,岳帆就有点活动心思。 可是,高崎不去。 他这一生,有陶洁一个人就知足了。 岳帆见他不去,也就不去了。 “你们这俩混蛋,这就叫酒后乱性!” 他反而骂上那俩人了。 大家在酒馆门口分手。 岳帆喝的有点多,走路有些摇晃了,还坚持要骑着他的250送高崎回去。 高崎不让他送,也不想让他继续骑车,怕他出事。 岳帆不听,高崎只好抢过他的摩托车钥匙来,带着他回他父母家。 高崎本来就酒量大,四个人里面,他算是最清醒的。 即便如此,他骑在车也上也不是很稳当,但比让岳帆自己骑回去,要安全一些。 送了岳帆回家,高崎坐公交车到家的时候,陶洁已经下班回来了。 闻到高崎身上浓烈的酒味儿,陶洁就有些不高兴。 “又去哪儿喝了,和谁喝的?”她冷着脸问。 高崎就告诉她,店铺找到了,朋友给找的,在中心路上,位置很不错。 就把去看店铺的事,详细和陶洁说。 “人家帮我这么大个忙,我能不请请人家吗?”他最后就分辩说。 “谁说不让你请啊?”陶洁还是不高兴说,“你少喝点不行啊?让人家多喝。” 高崎说:“你这不不讲理吗?我做东请人家,我不喝人家肯喝啊?这酒真不能不喝。” “喝也不能喝成这样!”陶洁还是不满意,“喝差不多就行了,干吗喝这么多?你就是不喝,我就不信人家会硬往你嘴里灌啊?还是你想喝!” 高崎终于发现,陶洁和其他女人也没多少分别,蛮不讲理。 他干脆就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和她商量明天去盘库的事情。 “明天你得请假,要不我一个人弄不了,你知道我脑子不好使。”他说。 陶洁不想请假。现在厂里没有基本工资,都是挣工时,干一个活才有一个活的钱。请一天假不干活,这一天就没有工资。 可她也确实担心高崎稀里糊涂的,让人家给骗了,也只好答应他,明天跟着他去店铺交接盘货。 虽然高崎说了租店铺的经过,人家原价转给他,一分钱不多要他的,可是陶洁还是担心高崎让人家给骗了。 这家伙实诚,认死理。如今社会上骗子这么多,就喜欢骗他这种脑袋不转弯的人。 这种事情,她不出面也的确不行。 她并不知道,像高崎这种人,就是上赶着让骗子去骗他,骗子也得有这个胆才行。 骗了他,他后来到过闷儿来,除非他找不着你。找着你,你骗他一块,他不硬讹你十块,那就不是高崎了。 2000年,卖银元也不是小老百姓敢干的。买个十个八个,问题不大。多了,上百块地去卖,没有经验,早进局子里去交代,银元哪里来的了。 上一世,帮人卖值钱的,不能见光的东西,高崎也没少跟着岳帆干。省城,甚至是帝都的文物市场,他都去过。哪家是干什么的,他门儿清。甚至是好多店铺老板们的底,他都知道。 所以,他知道他手里的银元,到哪里卖不会出事,也知道怎么去卖。 只要有时间,高崎还是去卖银元。他不敢保证,人家经营赚钱的服装店,到他手里会继续赚钱。还是卖银元保险,这是实实在在的钱。 这,就不是年青人浮躁的思路,而是中年人老成的想法了。 第二天一早,高崎就带着陶洁,去中心路的服装店,用自行车带的。 他人高马大,分量太沉了。他怕两个人一起骑陶洁的踏板,再把那个只有50CC排量的小车,给压坏了。 上一世,带着陶洁从居住的山上下来,扎线断掉,就是因为他太沉,自行车不堪负重。 这一世,他给陶洁买那个踏板,就是不想带她。唐城有坡的路太多了。 他有的是力气,带着陶洁,和他自己骑车也没有多少区别。 陶洁不肯花钱坐车,他就用自行车带着她。 当他们来到店铺的时候,店主夫妇和胡丽丽已经都到了。 看到陶洁,店主夫妇也是眼前一亮,这女孩,的确是太漂亮了。 都说漂亮女孩喜欢混混,这话还果然不假。也不知道这些女孩子是怎么想的。心里就对陶洁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看法。 可跟陶洁攀谈起来,女店主就开始喜欢这女孩。陶洁说话,自然带一丝文气,慢声细语的,也不做作,自然而然就给人一种亲切感。 陶洁在别人眼里,也基本就是这个样子,没有高声,从不着急。 只有和高崎单独在一起,陶洁才不讲理,急了还会高声呵斥他。 胡丽丽看到陶洁,也挺吃惊。她自己觉得自己就长得可以了。脸色白皙润泽,一笑俩虎牙自然露出来,给人以欢快阳光的感觉。虽然三十三了,这可爱的长相,还是给了别人只有二十几岁的感觉。 店主夫妻之所以肯如此高薪用她,除了她自身能力之外,也跟她这靓丽的长相分不开。 进店的客人,因为她这欢快的长相而心情舒畅,被她成功说服,买店里衣服的几率,会成倍提高的。 她偷偷在试衣镜里,看她和陶洁的形象和面容,明显就被陶洁压下了一个档次。 幸亏陶洁在厂里上班,不来坐店。要不然,胡丽丽的心情能一下黯然好多。时候长了,心情不好,还不一下就老去好多岁? 但陶洁还是很有亲和力的,虽然是老板娘的身份,却依旧谦逊温婉,好像她才是服务员,胡丽丽是老板娘。 新的老板娘到了,店主夫妇就又和陶洁介绍一遍店里的大致情况。 昨天和高崎说,高崎稀里糊涂。今天来的这女孩,看着比高崎明白,男店主就决定再说一遍。 他也希望他们夫妻走了以后,这个店继续兴旺下去。 陶洁也外行,可和高崎比起来,她在用心记,还会不时问些自己不明白的问题。 高崎是人家前脚说了他后脚忘,说完了一问,还是乱七八糟。 只是说起和岳帆的交情来,男店主用了“帆哥”这个社会上给岳帆封的名号。 陶洁一开始没听出来,因为她认识岳帆,也叫他帆哥。她只知道岳帆是高崎从小的朋友,那是高崎骗她的。 后来她反应过来。店主都五十多了,岳帆还不到三十,店主怎么也叫岳帆帆哥呢? 店主第三次提到“帆哥”这俩字,陶洁的眼睛里,就有了疑问的神色。 正文 33.花钱了好也不好了 陶洁的眼神里,出现的疑问的神色。 高崎立马看出来了,就赶紧偷偷背着陶洁,给店主使眼色,摇手。 店主聪明,立刻就明白了,陶洁恐怕不知道她这个男人和岳帆是怎么回事。 他急中生智,立刻改口,把“帆哥”两个字前面,加上个“你”字,就变“你帆哥”了,成功蒙混过关。 店主夫妻介绍的,还是昨天那些东西,陶洁也没有表示异议。因为她听出来了,店主夫妻恐怕是欠了岳帆极大的人情,这是为了报答岳帆,的确是让他们捡了个便宜。 另外,店主昨天还忘了一件事情,就是关于这个店的店名。 “这店名叫仟佰聚,”店主说,“这是我们开张之前,请了省城一位名卦师给取的,当时花了五百块的润笔费,在九十年代初,也不算个小数目。 自开业以来,我们就一直用这个名字。托这个名字的福,我们生意一直很红火。我们的意思,是你们接手以后,最好不要动这个名字了。好多老顾客,也知道这个名字,专门奔这个名字过来。” 对这个,陶洁也没有异议,高崎就更是怎么着都行。 然后,店主又说些做买卖,要供财神,武财神和文财神的不同,如何供一类的话题。 高崎原来不怎么信这些东西。重生回来,妻子又活蹦乱跳地在他身边了,他就开始信。 可按照规矩,他得供武财神关二爷才对,店里供的,却是文财神赵公明。 请神容易送神难,换财神是不吉利的。 是不是干脆俩财神爷他一起请来供算了?他就在心里想,也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会不会打架,行是不行? 大家正挤在二楼的沙发上坐着说话,岳帆就来了。 大家就一起下楼,去接岳帆。 这一回,没人敢喊岳帆叫帆哥了,店主直接用你代替“帆哥”俩字。 只有陶洁叫了一声“帆哥”说:“谢谢你给高崎帮忙。” 岳帆去找高崎次数多了,有时候也到小镇他们那个家里,晚了还留下来吃饭,和高崎喝两杯酒,陶洁也就认得岳帆了。 对这个,高崎早有防范,就编了个和岳帆是小时候朋友的故事哄陶洁。当然了,这个故事也得讲给岳帆听。 岳帆对这个还不高兴,嫌高崎惯的陶洁没有个样。可高崎坚持,他也没办法。就不守着陶洁谈任何关于社会上的事。 陶洁在厂里上班,接触的多是些女工。女工间也不会谈社会上的事,她也就不知道,这“帆哥”可是如雷贯耳的一个名字,完全不是她想的,高崎一个朋友那样简单。 看到陶洁,岳帆立刻满脸堆笑:“弟妹过来啦?我今天就是来当苦力,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在唐城,还有谁敢用帆哥当苦力?也只有陶洁可以了。 于是开始盘库。 在楼上的角落里,还有一间单独的房间,有二十来个平米,就是用来存放卖的衣服的。 今年很早的时候,店主夫妇就打算着过了年,去帝都和儿子、孙子一起生活,就有意减少了进货量。到这个时候,已经不进货了,只是卖存货。 原来这个总是满满的仓库,就空了一半。 高崎和岳帆出力气,往仓库外面搬服装,胡丽丽负责点数,陶洁则拿了纸笔记录。 饶是只有一半的存货量,加上店里摆的样品,最后一算账,也价值十多万。 忙到中午,基本算是清点了一遍。店主打电话让附近的餐馆送了午饭,大家就在店里吃了,下午再复核一遍,做到准确无误。 加上剩余两个月的房租,店主又给去个零头,高崎应该付给店主十二万八千。 在那个时代,一下可以拿出十多万,绝对可以算上富户了。 店主怕高崎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就说:“反正我们过了年才走,我们走之前你再把账和我们结清也行。” 他不知道,高崎不是没有钱,而是不知道用什么理由,不让陶洁怀疑地把钱拿出来。 他就说:“不用,我现在就把钱给你们。” 店主就心想,这个混混还真不简单,比岳帆都有钱。 陶洁是想按着店主的意思,晚一些和店主结账。她以为高崎手里也就十多万,都给了店主,将来做买卖,万一哪个地方需要钱,再上哪儿淘换去? 可高崎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她也不好意思改口。 高崎知道店主夫妻对自己这样的人心存顾忌,就想尽快结清,免得人家心里不踏实。 当下结清账目,这店从这时候开始,也就归了高崎了。 高崎不打算今天再营业了,要从明天开始照常营业,还如过去一般。 看看快到饭点,他就打算请店主夫妻和胡丽丽,一起吃个饭。可是他出面请,怕人家不好意思来,就偷偷和陶洁说。 陶洁从来没办过这种事,有些为难。可想想人家确实优惠了他们许多,以后还要用到胡丽丽,就只好硬着头皮去和他们说。 这个饭,店主夫妻是不好推辞的,也就爽快答应了。胡丽丽那边自然也满口答应。 唐城的饭馆,高崎上一世基本是和岳帆吃遍了。哪家饭馆好吃上档次,他心里自然知道,就领着大家去了江南小筑。 这是一家南方人开的饭馆,以江浙菜和广东潮州菜为主。 饭馆跟个大号的蔬菜大棚差不多,穹顶都是玻璃钢瓦的。阳光经过玻璃钢瓦照进来,变得十分柔和,屋内四季如春。又种植了许多的江南树种,宛如南方的园林。饭桌也就分布在这些绿色的景观里。 这是当时唐城最漂亮的一家酒店了,进门小桥流水,满眼绿色,如置身野外一般。 陶洁从来也没见过饭点还有这样布置的,不由得瞧花了眼。 饭吃的十分融洽,气氛挺热闹。有陶洁在一边看着,高崎不敢放开了喝酒。他不怎么喝,岳帆也就喝不多,这反而让大家有更多的时间说说话。 店主夫妻经营服装店,也就雇了胡丽丽一个人。不是不想再多雇人,也不是雇不起,而是没有合适的。 这些年,他们雇过的人不下几十号,都没有干住。 店主对自己的服装店十分上心,与其雇个不满意的,得罪了顾客,反而不如不雇。 平时就是女店主和胡丽丽在店里守着,男店主管账,常年招聘着临时工。有时候正好没有临时工,胡丽丽又有事休息,两口子就得忙个不亦乐乎。 但是挣钱,忙并快乐着。 陶洁不来店里,高崎接手以后,店里就短一个人。所以,开业以后,高崎还得尽快找个临时工。 大家议论这个的时候,陶洁也能听出来,她最好的选择,就是也下岗,和高崎一起经营这个服装店。 可是,她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不保险。 毕竟,在厂里干,挣的少,可那是稳挣不赔,只能公家给她钱,公家不能问她要钱。 经营服装店,弄不好是真往里赔钱的。 那个时代,国企的工人,封闭在国企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对外界的接触,实在是太有限了,见识和思想境界,也就相对狭隘。 不知道有多少人,当时就守在那样的半死不活企业里,宁肯挨饿,也不敢出来闯荡一下。 熬吧,熬到退休就好了。这是当时大多数国企人的想法。 一顿饭吃下来,六个人花了四百多块,又让陶洁心疼了一把。 “就是比别的饭店多点花花草草,有什么呀?我想看花花草草,去旅游野炊不也一样吗?还不用花钱。菜量还那么小,这不坑人吗?以后再不去这种地方吃了!” 回来的路上,陶洁坐在高崎的自行车后座上,一个劲地嘟囔。 高崎也不搭腔,只是蹬着自行车往前走。 吃饭的时候,陶洁还说人家菜做的好吃。这一会儿工夫,知道花了她四百块钱了,就又什么都不好了。 高崎不懂经营,就把临时工招聘和服装进货这一堆的事情,都交给胡丽丽来做。 胡丽丽也挺尽心,对每天来应聘的女孩进行考核,留下最好的,让不入她法眼的直接走人。 那时代,城市里的人,还在迷恋进公家的单位,宁可拿少一点的工资,可公家的单位给交养老保险。 在私人的店铺里干,多挣些钱,自己交保险不是一样吗? 在她们心里,还就是不一样。 因为公家的单位不会倒闭,进去了就不用担心失业。挣的少,可是钱按时给。 私人的单位,谁知道哪一天就会不干了倒掉?那样还得去找工作,提心吊胆的,一点也不稳定。 所以,来店里应聘的,多是农村里来到城市,找工作的。 那时候农乡差别也很大。农村女孩的土气,从脸上都能明显地分辨出来,别说穿戴了。说话就更不行,扭扭捏捏,本地话都说不好,普通话就直接不用提了。 所以,卖服装的,找个合格的导购,那时还叫服务员,实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胡丽丽试了三天,总算找一个看着不太像农村人的,让高崎给她身店里的衣服穿上,又教她怎么化妆。 捯饬半天,看着像那么回事了,说话上又露了怯,一口高粱茬子的普通话,连胡丽丽都听不明白。 可这就算矬子里面拔出来的将军了,不行也得凑合着用了。 导购也是服装店的门面啊,形象和服务让客户不满意,一样会影响生意。 正文 34.无商不奸 ,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年的十月下旬,天气渐渐凉了。 高崎接过仟佰聚时装店来,也有一个星期了。 胡丽丽雇了个服务员,叫陈春梅,只有十七岁,郊区农村的。十四岁就到城里来打工,做过饭馆的服务员,干过包装工,还在街上擦过皮鞋。 出来打工,又没有文化,做什么都很辛苦,做什么也都不赚钱。 好在她在城里历练了三年,见人已经不再腼腆害羞,脑子也不笨,只是普通话讲的不太好。 胡丽丽一月给她三百,白天和她一起看店,顺便教她说普通话。 晚上,陈春梅就住在店里,这样可以省去租房住的费用。 做服装店,高崎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主要负责收钱、记账。 其实,这个他也做不好,什么八折九折的弄不明白,还得胡丽丽来弄,他基本就等于是废物点心一个。 服装店在比较繁华的中心路上,一般都是要营业到晚上九点以后才关门的。 晚上陶洁下了班,也会过来帮忙。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做服装生意也是有讲究的,怎么招徕顾客,怎么把衣服卖出去,都得慢慢学。 陶洁过来,也就是帮着整理一下摆挂的衣服。剩下的,跟顾客交流她会紧张,脸红,还不如那个胡丽丽招来的陈春梅。 高崎也看出来了,妻子不是干这个的料,所有的事情,都得指望胡丽丽。 他就和胡丽丽商量,晚上让她再加会儿班,到九点,大家一起下班。一月再给她加五百块的工资,一日三餐都是高崎出钱买。 暂时先这么干着,等他慢慢熟悉一些了,能应付顾客了,胡丽丽再正常下班回家。 2000年,在唐城,可以一月挣到两千块钱的,还真没有多少人。 胡丽丽答应了。 服装店的生意还可以,每天都有那么千数块的营业额。抛去成本和员工工资,还能剩个百十块。礼拜天营业额基本可以翻番。 这也是高崎敢给胡丽丽加五百块钱的底气。 可是,再刨去水电房租,高崎这个老板,恐怕基本就是白忙活了。 这个营业状况,远没有当初店主夫妻说的那么好。 高崎也不在乎。反正他有银元卖着,服装店自己不熟,不赔钱就行。 这已经比当初他赔钱的设想好多了。 其实,这辈子能重新看到活蹦乱跳的陶洁,他已经知足了。钱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弄钱的目的,就是让陶洁过得好一些。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他经营服装店,为什么不挣钱了。 一次在店里和胡丽丽偶然闲聊,胡丽丽告诉他,店主夫妻并没有对他撒谎,这个店的生意,过去真的很不错。 九月份的时候,南方几家“仟佰聚”的供货商,就寄来了冬秋季服装换季的服装样品和图案。 驻唐城的服装公司代理商,也送来了新一季的服装资料。 店主夫妻只打算做到年底,就没有备南方远处的货,只选择了附近的几家代理商。 选择附近的代理商,也是贪图卖完了可以随时去进货,不用备货。 对服装的款式,也是有意减少种类和数量。 现在,新款的服装基本卖完了,店里卖的,主要是以前的存货,和附近代理商的几款时装。存货款式有些过时了,卖的自然就不好。 这些存活,按理说都应该降价处理,连成本价都卖不到的。胡丽丽没敢降到成本价以下卖,就是因为高崎是按这个价给原店主夫妻付的钱,已经吃亏了。 所谓无商不奸,高崎总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店主看着人很不错,说话又那么和气,好像让他赚了很大便宜一般。 原来,留给他的,都是不好卖的存货,还按成本价和他结账。 他在房价上没有获利,却在其他地方上找了回来。 胡丽丽告诉高崎,做服装就是这样。举个例子,一款服装进个十件,头三件就可以把成本卖回来,剩下的卖多少都是利润。 还是这个例子,一款十件服装,也就剩下个两件三件的,店主已经卖出七八件去了,投入的成本早就翻番。剩下的这两三件,都是积压很久的,给钱就卖,但绝对卖不出成本价来了。 也就是说,仓库里这些服装,都是原来店主卖剩下的,给钱就能卖的服装了,半价给高崎,高崎都吃亏了。 说到这个,胡丽丽就对高崎说:“高老板你也别怪我,当时你和他们夫妻谈买卖,我跟了他们这么多年,不好当面向着你说话的。” 胡丽丽的做法,高崎当然可以理解,并不怪她。 店主是岳帆的朋友,高崎不好再去为这个找人家。再说这也怨不得旁人,只能怪他经验不足。 “那咱们以后怎么办呢?”他就问胡丽丽。 胡丽丽就叹口气说:“只能先忍着了。想办法把这些货卖出去,回收些成本,再进一些当季的货,生意就能好一些。” “那我们为什么现在不进新货呢?”高崎就问。 胡丽丽就吃惊地看着他。 那晚大家一起吃饭,陶洁说过,高崎已经没有钱了。就十多万块钱,都给了店主夫妻了。 “进新货需要钱啊。”胡丽丽说。 高崎就问:“需要多少?” 胡丽丽想想说:“现在秋天差不多过去一半了,秋货就还是这样,只进附近代理商的,凑合过去算了。但附近代理商的货,他们自己也往外***我们卖的便宜,我们不好卖。所以,过去我们一般不进或少进他们的货,都是进南方厂家的货,那样品种款式不重样。这女人买衣服,就讲究个和别人不重样,这样定价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利润就可以高一些。” 高崎听半天,还是稀里糊涂。他就说:“你直接告诉我需要多少钱就行了。” 胡丽丽犹豫一下说:“最少也得四五万吧?我是按照往年的经验推算的。这顶多够维持咱们到冬季,有时令货可买,不用总卖这些过时货。” 高崎想想就又问:“那要店铺恢复到和过去一样红火呢?” 胡丽丽说:“想红火,就得货卖全呀,各种款式都得进点,那样,少说也得进十多万的货才行。” 高崎说:“行,你就按红火,货卖全的标准来,看看需要进什么货,一共得花多少钱,给我个具体数。” 胡丽丽站在那里犹豫半天才问:“老板,那天老板娘不是说,咱们没钱了吗?我要按着老标准算出来,和厂家联系,是要立刻就得付款的。” 尽管高崎让她称呼他“小高”,叫陶洁“小陶”就行,可胡丽丽还是觉得那样有些不尊重,依旧叫他老板,不守着陶洁就叫老板娘,守着了叫这个陶洁不高兴,才叫她小陶。 听胡丽丽问,高崎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想半天才说:“钱,我肯定有。可是,这个不能让陶洁知道,你明白吧?” 胡丽丽就更糊涂了。 你们虽然没举行婚礼,可证都领了,这有钱怎么还瞒着陶洁呢? 胡丽丽就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高崎又琢磨半天才说:“我吧,有些事情,陶洁是不知道的,知道了我怕她不高兴。所以,有些钱也是不能让她知道。” 说到这里,他就没法往下说了。 他这个解释,估计连他自己都整不明白,胡丽丽上哪儿整明白去? “哎呀,总之,进货有钱。不过你得想办法替我保密,这事儿千万不能让陶洁知道!”他干脆就来不讲理的了。 不料他这么一说,胡丽丽无师自通,反而明白了。 高崎不是一般人啊,他和岳帆一样,属于大混混。大混混的钱,肯定多是来路不明的。 陶洁一看就是老实人家的孩子,高崎又一个劲讨好她,估计这些来路不明的钱,他不敢让陶洁知道。 “我明白了,老板。”胡丽丽就说,“那我去联系厂家,算账去。” 只要把店铺经营好,她有高工资可拿,她才不管高崎的钱是哪里来的。 听胡丽丽说她明白了,高崎反而糊涂了。心说,你明白什么了?我自己都糊涂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能瞒住陶洁,别人他也不在乎。 他就叫住她,再次叮嘱说:“千万不能让陶洁知道。这个也得叮嘱好小陈。” 胡丽丽就满口答应:“放心,我不会坏你事的。” 胡丽丽选好了服装的款式和数量,又打电话和厂家联系,确认,最后就拿出一个准确数字来,得花十五万左右。 这个还真难不住高崎,他一直在找机会往外卖银元。 进入二十一世纪,银元的价格一直在上涨。原先他卖十万块钱的银元数量,现在能卖到二十万。他抽空忙闲的,已经又卖了不少,手里差不多又有二十万了。 胡丽丽联系好了服装,就让高崎赶紧去银行办承兑汇票,把钱给厂家打过去,人家好发货。 高崎从来没办过承兑汇票,还得胡丽丽和他去办。 钱过去了,三天以后,各服装厂的服装陆续到货。 那时候,货只到火车站,还得自己去火车站提货。 这个,高崎也整不了,也得胡丽丽和他去,雇三轮车拉回来。 不过有这一回,第二回估计他就会了,再不用胡丽丽跟着。 这个都不难,难还是难在怎么糊弄陶洁上。 进货以后,仓库肯定就有些满了,晚上陶洁过来收拾衣服,肯定就会发现。这一点,高崎也想到了,心里正盘算编什么谎糊弄陶洁。可店里新货多了,顾客渐渐也增多了,大家一忙,他就把这茬给忘了。 谎还没编出来,陶洁已经发现了。 这天晚上,陶洁下班回来收拾衣服,突然就在仓库门那里喊高崎。 “这里面怎么多了这么多衣服啊?” 高崎就傻了。 是啊,多出来这么多衣服,总不会是别人送的吧?可谎他还没编好呢。 还是胡丽丽,听陶洁在楼上喊,赶紧就从楼下上来,不慌不忙回答说:“啊,那是才进的货。” 高崎听了就有些着急。进货得花钱,不让你和陶洁说,你怎么先告诉她了呢? 正文 35.最美好的记忆 听胡丽丽说才进了货,陶洁就看着高崎问:“这得花不少钱啊,你从哪儿弄的钱?” 高崎就挠脑袋。 说卖银元肯定不行。让陶洁发现了她做饭的厨房地下,有一大缸银元,能吓她个半死。 她再逼着他去上交给公家,那这辈子他们的美好生活,就又要泡汤了。 说又中一个二等奖?估计打死陶洁她都不信了。 还是胡丽丽,不慌不忙说:“这货不要钱,是厂家发过来,卖完了才给人家钱的。” 陶洁就看胡丽丽,过一会儿问:“还有这种好事儿?” 胡丽丽镇定自如,回答她说:“卖服装都这样啊,先卖货后给钱的。要不然,都是小老百姓,上哪儿弄这么多的本钱啊?” 陶洁没卖过服装,还就真信了,进仓库整理衣服,再不问什么了。 看陶洁进仓库,高崎就冲着胡丽丽傻笑。 “胡姐,你厉害!” 胡丽丽冲他笑笑,又下楼了。 这两口子,还真是她见过的,最奇葩的一对儿。 这高崎可是个唐城人人怕的混混,可他怕老婆,连来路不正的钱都不敢守着老婆往外拿。 陶洁呢,这么胆小腼腆一个人,见了顾客都脸红,可偏偏就不怕高崎。不但不怕,俨然就是高崎的最高领导。陶洁不管说什么,也不管对不对,高崎立马执行无误。 你说这俩人,是怎么凑一块儿的? 有了这一批货垫底,服装店的生意开始逐渐兴旺,每天的营业额,从千数快慢慢增加到三千左右,抛去所有成本,高崎能有七八百块钱的收入。 要按照这个收入算下来,他一月就可以挣两万多块! 一个月就是他在工厂里两年的收入!就是山上的一套楼房! 为那套楼房,他们夫妻上一世省吃俭用了整整两年啊! 原来,挣钱这么容易! 那他还让陶洁在厂里受那个罪干吗?直接回来看着店就好了! 胡丽丽就告诉他,账不是那样算的。 进这一批服装,开始的时候好卖,过季了就不好卖了,说不定还得赔钱往外卖。 关键还得看这货走的快不快,也就是胡丽丽的眼光和市场是不是一致。 眼光对了,一批货卖个七成,高崎就会赚很多。眼光一般,卖五成,各种费用就都出来了。看错了,只卖三成,可能就会赔钱。 所以,卖一年衣服,不到年底,把货卖差不多,再次进货之前,是没法计算盈利的。 而且,私人买卖本小利薄,要更多的考虑风险。手里总得留个十几二十万的备用资金,以防发生意外,好投入进去。 这意外可就太多了,拆迁、被盗、火灾等等。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敢保证一辈子顺风顺水呀? 胡丽丽这话高崎赞成。原来这服装生意里面,还有这许多的道理。 “胡姐,真是多亏你留下来,谢谢你!”这是高崎发自内心地感谢胡丽丽。 “嗨,我这人本来实在,你对我又这么好,这么信任我,我当然得尽心尽力啦。”胡丽丽就说。 尽管,陈春梅有时候也告胡丽丽的状,说高崎不在的时候,胡丽丽有时候衣服卖的价高了,却故意记个低价,从当中拿钱。 高崎相信陈春梅说的是真的。 这做服装,就是没有准价格。不同季节,同一件衣服差百十块甚至上千块都是有的。 胡丽丽就是钻这个空子。 高崎查看当天记录,自己不在,胡丽丽卖出去的衣服,记在账本上的价格也不低。保证了店铺高额盈利的同时,她自己再靠三寸不烂之舌,哄得客户高兴,自己多赚一点。 他现在得依靠胡丽丽,不好跟她计较,就偷偷每月多给陈春梅一百块钱,让她在他不在的时候,把胡丽丽多收的钱偷偷记下来。跟顾客要了多少钱,记到账本上多少钱,记录清楚。 他也不知道记这个有什么用,在不能得罪胡丽丽的时候,也只能先记着再说。 胡丽丽说做服装买卖风险不小,他就不能完全指望这个买卖,有空还得出去卖银元。 另外,岳帆、梁超他们,他不希望他们到店里来找他,怕他们在店里吆五喝六的,影响店里的生意。 所以,大部分时间,他并不是都在店里。 服装店有了,也开始挣钱了,他就得考虑该去找陶洁的父母,让他们看看他现在的“成就”,好同意把闺女嫁给他。 这样,他和陶洁才能有一个完美的婚礼。 上一世,直到他和陶洁在一起租房子住了一个多月,到年底了,陶洁父母才找了来。虽然陶洁立刻就带着父母离开了工厂,到了他们租住的房子,可是厂里还是有不少人猜出是怎么回事,在背后议论了好久。 为这件事,陶洁难过了好久,过年都不想回父母家,还是高崎劝着,才在父母家呆了一白天,当天晚上就坐车回来了。 父母过于自私了,根本就没考虑自己闺女的面子。陶洁怨他们,不是没有道理。 这一世,高崎可不想再发生这种让妻子丢脸面的事情了。 其实,在陶洁看来,她和高崎这就算结婚了。 虽然没有婚礼,可有结婚证,他们是合法的夫妻。 高崎的服装店开始盈利,他们在黄金国际的房子,也已经装修好了,只是高崎说要晾一晾里面的味道,防止甲醛中毒,他们才没有搬过去住。 他们不用为买房子攒钱,她的工资在高崎那里,只是零花钱,因为服装店一天的纯利润,都比她一月的工资高。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没有了。整个唐城量具,能像她这么有福气的女孩,能有几个呢? 在她觉得,一个都没有。 也许,有人在物质生活上,比她过得好。可是,高崎更疼她,像宠孩子一样宠着她,没有谁可以像她一样,拥有高崎这样好的丈夫。 没有婚礼就没有婚礼吧,婚礼也不当饭吃。只要过的幸福,就比什么都强。 她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听高崎的,回家和父母说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 按照他们现在的情况,父母肯定会答应她嫁给高崎。 可是,她不想这么做。 父母嫁闺女,除了认钱别的不认,这在她看来,太丢人了!还不如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不管高崎有没有钱,父母就是不同意,那父母就不算嫌贫爱富。 到这一步,她心里就算不怨恨父母,也不愿改变现状,宁可自欺欺人,没有了要主动和好的意思。 2000年11月20号,是上一世他们结婚的日子。 就在那一天,他们摆了两桌酒席,宴请了厂里的几个同事。 晚上的时候,回到租的房子里,陶洁没走,他们住到了一起。 而现在,他们已经提前一个多月住在一起了,陶洁把单身宿舍都退了。 这天中午的时候,高崎就早早给陶洁打电话,让她下午下班不要到服装店来了,他会早些回去。 “晚上不营业了吗?”陶洁就在电话里问。 “店里人不多,胡姐说我可以早点回去,她和小陈在就行了。”高崎就又撒谎骗陶洁。 陶洁好骗,一般高崎说的话,她都不怎么怀疑。 高崎回来,带了一只烧鸡,一瓶红葡萄酒。 “呀,今天什么日子啊,你买这个?” 陶洁看他进屋,把酒和烧鸡放在外屋八仙桌上,转回身来问他。 高崎回来,偶尔带些好吃的,陶洁已经不埋怨他乱花钱了。 现在,他们已经有这个能力了。陶洁又不是守财奴。 高崎没法说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不早回来了吗,改善一下生活。” 这一世,让妻子锻炼的,高崎撒谎的本事大长。 “你早说买烧鸡,我就不弄菜了。”陶洁就埋怨。 高崎看看她说:“你看,这就是你坚持不要手机的坏处。如果咱们有手机,我就能及时告诉你,我买菜了,你就不用做了,省的浪费。” 陶洁才不信。 “弄个手机,光话费一月就一百多,更浪费!” “这只是小事啊。”高崎分辩说,“你比如说咱做买卖,人家找不着我,不也耽误生意吗?” 陶洁去厨房弄饭,高崎就在她屁股后面跟着,一边走一边和她讲理。 “你可以买一个,我不要。” 陶洁从锅里往篮子里拿馒头,边拿边说。说完了,把盛馒头的篮子递给高崎,自己又去炒菜。 菜都准备好了,就等高崎回来炒。要不然早炒好就凉了,不好吃。 原来陶洁准备了两个菜,有烧鸡了,炒一个就行。另一个留着明天吃。 “你不要,我也不要。要么就一起买。” 高崎拿了馒头篮子不走,在陶洁身后说。 陶洁站着,想一会儿说:“买两个,得花不少钱吧?咱服装店要挣好久。” 高崎回答说:“三四天就挣出来。” 陶洁说:“那你就买吧,我不要好的,能打电话就行。” 高崎这才不说话,拿着馒头篮子回屋。 再回来的时候,陶洁已经炒好了菜,装在盘子里。 高崎端了盛稀饭的锅,陶洁端了菜,俩人一起从厨房出来,回屋里去。 这种日子,是高崎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有时候他都想,不如没有钱,就和妻子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 可是,没有钱,妻子就过的太辛苦,太委屈了。 两个人进屋,把手里拿的都放在八仙桌上。陶洁盛了稀饭,一人一碗,摆在各自的身边。 高崎就从兜里掏出两块一模一样的手机来,诺基亚3310,那一年最火的手机。 “你自己挑一个。” 他对陶洁说。 正文 36.现实与记忆不是一回事 陶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好久,她才看着那两块手机,一脸不高兴说:“回回都是这样,买了才和我商量!” 高崎就笑:“哪回和你商量,都是不行这俩字。” 陶洁就轻叹口气说:“吃饭!反正你有钱了,想买你就买。可是你也得记着,先把做生意的钱准备出来,有闲钱了才能干别的。” 高崎就保证说:“肯定,不会耽误做生意。” 就看着陶洁问:“咱们喝点酒吧?” 陶洁说:“不年不节的,喝什么酒啊?我又不会喝,还是你自己喝。” 陶洁不知道,这个日子,对高崎来说,是比年节更重要的日子。 “少喝一点,这是红酒,不伤身体的。”他就劝陶洁。 “我不喝。” 陶洁从来没喝过酒。酒在她的印象里,就是又辣又苦,跟毒药差不多。 “你看,你陪我喝一杯还不行吗?我一个人喝,一点意思没有。”高崎就央求。 陶洁就指指高崎放在她跟前的茶杯:“给我倒一点。” 高崎就给她倒了半杯。 陶洁端起来,慢慢喝一点,味道还不太难喝,也就不说什么了。 高崎就端起自己的茶杯来,对陶洁说:“来,咱们一起喝一个。” 看她把杯子端起来,就说:“陶洁,这辈子有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努力工作,挣好多好多钱,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拿来!” 陶洁就笑。 老实人,一般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可高崎想说什么,她心里明白。 “你就是我最好的东西。”陶洁说,“有你就行了,其余无所谓。” “我也是,我也是。” 妻子有文化,说出来的东西,就是比他强。高崎只能附和妻子。 陶洁就端着茶杯,和他的茶杯碰一下说:“来,为咱们越来越好的日子,为咱们的幸福生活,干杯!” 妻子这句话,就又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干脆就不说话,一口把茶杯里的红酒,都喝光了。 陶洁只是浅浅喝一点,放了茶杯说:“你慢点喝,说干杯就干杯啊?” 高崎嘿嘿地乐:“这东西,对我来说,和凉水差不多。” 陶洁就明白,他买红酒回来,就是为了给她喝。 看这样子,他是想着制造些情调。可今天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他要制造个情调干什么呢?这个陶洁恐怕永远也不会想明白。 “我们,还是要办一个婚礼。”喝着酒,高崎就说,“当然了,你爸妈必须参加。” 陶洁听了,就轻轻叹口气,半天才说:“他们爱来不来吧。我想好了,就在你爸妈那边办,我把厂里薛雪她们,还有几个同学都叫上,你再叫叫你的朋友,举行个仪式就行了。等婚假过了,咱们上班,在厂里附近摆两桌酒,请请厂里同组的几个同事,这事儿就算完成了。” 上一世,他们就是这么办的。想起那场寒酸的婚礼,高崎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他就说:“原先你爸妈不同意咱们,是因为我是个穷工人,没出息。我现在有服装店了,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陶洁就看着他问:“你开服装店,就是为了这个,是吗?” 高崎说:“也不全是,还为了咱们将来过好日子。” 其实,他是为了找个能把卖银元换来的钱,合理合法拿出来花的理由,相当于洗钱了。 陶洁就噘嘴说:“早知道你是为这个,就不该让你去弄服装店,害得我这些日子提心吊胆,总怕你被别人骗了,害怕你没了工作,咱们日子过不下去。” 高崎就哄她说:“让你爸妈同意,不是更好吗?到时候咱们办婚礼,你也不用怕别人笑话了不是?” 不料,这句话却说到了陶洁的痛处。 “该笑话的,别人已经笑话了。”她一脸不高兴说,“我偷偷和你领证,爸妈不同意就去你家见你父母,还要怎样笑话啊?” 高崎就说她:“你看,你这不是不讲理吗?除了咱俩,谁知道你家里不同意呀?在别人不知道之前,咱们让你爸妈同意不就行了?” “才不!你穷的时候他们不同意,现在你有钱了,他们就同意了。让你爸妈怎么看他们?这比他们不同意还丢人呢!” 陶洁倔脾气上来,高崎也没办法了。 “那你说怎么办?”他就问,“你这辈子,就不要你爸妈了?” “等他们找了来再说吧。”陶洁就说,“他们都不要我这个闺女了,这么长时间不来找我,也不打电话,我干吗要上赶着回去求他们?我又没说,等他们老了不管他们,不孝顺他们。” “那咱们的婚,还结不结了?”高崎问。 “结!”陶洁说,“他们爱来不来!” 高崎哭笑不得。 妻子在他的印象里,一向都是通情达理的,这怎么跟个孩子差不多了? 他现在,其实是四十岁以后中年人的思维了,妻子只有二十二岁。在他眼里,妻子现在的行为,有些小孩子气,也是自然。 在外面,陶洁给人的印象,都是很柔顺很腼腆的,有时候还有些害羞。 可是回到家里,单独对着高崎,就有些任性,还有些倔强,甚至是蛮不讲理。 上一世的妻子,也曾经是这个样子吗?高崎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因为他已经发现,自己记忆里那个妻子,和现实里的妻子,是有很大偏差的。 可不管记忆里的妻子,还是现实里的这个妻子,他都爱,都喜欢。 陶洁就是不肯回她爸妈家,他一点办法没有。 可没她爸妈的参与,陶洁肯定就不会同意举办一个同事、亲友都来参加的隆重婚礼。 这还真够难为高崎的。 第二天去服装店,他的心思,也总在怎么让陶洁和她父母,在他们举办婚礼之前和好上转悠。 一心一意都干不好的记账收钱工作,这么着三心二意,就更弄个乱七八糟。 胡丽丽已经看出他三心二意来了,干脆就尽量自己收钱记账,不让他跟着掺和。 这种服装店,平时顾客不多,两个人足以忙的开。只有礼拜天和节假日,四个人都忙不过来。好在那时候陶洁会过来,有时候还带她的朋友过来,一起帮忙,勉强就可以应付。 今天是礼拜二,店里客流量小,平均几分钟一个人,胡丽丽也就有空闲,倒也用不到高崎。 平时高崎也就是礼拜六礼拜天这两天一整天在店里帮忙,其余时候也不怎么露面。一般是估摸着陶洁下午快下班赶过来了,这才跑回来。 今天倒是奇怪了,高崎没有出门,还有些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老板不是一般人,属于混混,他的私事她还不敢问。 胡丽丽不敢问,高崎却打上了她的主意。 妻子没了以后的十几年,高崎的岁数,就都活在狗身上了。除了上班就是喝酒,然后就是跟着岳帆出去平事打架,在道上混个狠人的名头,其余就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岳帆没了,弟兄们散了,他也就剩下喝酒等死一条路好走。 所以,遇上个什么事儿,靠他自己,十有**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和陶洁这事儿,他不能指望岳帆给他出主意。除了打架,岳帆也给他出不了什么好主意。 胡丽丽就不一样了,这人脑子活,年龄大有经验,往往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这服装店其实就指望着她拿主意。指望高崎,再好的店也关门了。 高崎就想,胡丽丽这么有主意,说不定陶洁这事儿她也能帮他出个好主意。 趁着早上店里没有顾客,高崎就把胡丽丽给叫到楼上来,把他和陶洁这事儿,跟胡丽丽说了,只是他怎么有钱了,这事儿是不能说的,略过了不提。 最后他就问:“胡姐,你帮我想个办法,怎么让陶洁别和她爸妈闹别扭了?” 原来老板今天心不在焉,是为了这个。 胡丽丽也是女人啊,更容易明白陶洁的心思。陶洁这不是生她爸妈的气,这是觉得爸妈会给她丢人,抹不开面子呢。 “这个简单啊。”胡丽丽说,“你非得拉着陶洁一起找她父母啊,你自己去不就得啦?” “可是,”高崎就有些为难,“我去她爸妈家里说,她爸妈肯信吗,他们再以为我骗他们怎么办?” “嗨,咱有这服装店摆在这里,你还怕他们不信啊?”胡丽丽就反问他。 高崎就好像有些明白了,问她:“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他们给领到这里来?” 胡丽丽就明白了,这种事儿她这位老板不会办。还是年青啊,打打杀杀行了,干这个就差的远。 “你这么办。”胡丽丽就给他说了一个如何让陶洁爸妈相信,会跟着他过来的办法。 “可是,万一陶洁看见她爸妈来了,不高兴,不搭理他们怎么办呢?”高崎还是有些担心。 “你非得让陶洁见着她爸妈啊?”胡丽丽就说。 高崎就不明白了。 “那她爸妈来了,不让她见着,她知道了能愿意吗?”高崎就问。 胡丽丽就认真说:“这事儿吧,还真不能让陶洁在这时候见着她爸妈。你想啊,她爸妈来了,知道你有钱,立刻就改口,同意你们在一起,这不坐实了她爸妈就是嫌贫爱富吗?陶洁会觉得丢人,没准儿还会恼羞成怒,闹的更僵也说不定。” “那怎么办呢?”高崎问。 胡丽丽就嘿嘿一笑说:“我有办法。” 正文 37.炫富 第二天早上,高崎和陶洁还是一起去小镇的宽街吃早点。 陶洁刚刚在这里住下来,高崎屋里什么都没有,早点不得不来宽街吃现成的。 等她住过来,就买了面条,早上早早起来下面,再不肯出来吃。 因为下面比出来吃,花钱至少少一半。 后来,高崎渐渐有钱了,陶洁也就懒得起那么早,自己做饭了。 毕竟都是年轻人,都愿意多睡一会儿。 高崎担心陶洁为省钱,不肯吃早饭,基本都是和她一起出来吃,吃完了陶洁上班,他再回去睡回笼觉。 吃了早点,送妻子去上班,他没有回去,直接就包了一辆出租,坐了去陶洁家。 陶洁家住的小镇,比他和陶洁现在住的小镇还大,街巷更混乱。 虽然过去他跟着陶洁来过多次,仍旧是找不到去岳父母家的路。 早上九点到了那里,打听了一个多小时,十点半了,才找到岳父母家,家里还没人。 他忘了,这时候陶洁的爸妈还没退休,也是要上班的。 他们退休的时候,陶洁已经没了,他也就和她的父母,渐渐没了来往。 他们本来就瞧不上他,闺女都没了,就更不愿意和他有什么瓜葛。 到了中午,陶洁父母一前一后下班回来,看见他反而吃了一吓,以为陶洁出什么事了。 “没事,陶洁没事,好着呢。”他就赶紧解释。 相信了自己闺女没事,陶洁爸妈对他的态度,就冷下来。 “不是说了吗,你们的事我们不同意。陶洁想嫁给你,除非我们都死了!” 陶洁妈这句话,说的就很重了,他们肯定把陶洁不回家的罪过,也记到他身上去了。 “叔叔、阿姨,你们想多了。”他就解释说,“我今天不是专门为陶洁的事过来的。我今天出门办事,正好路过,顺路来代陶洁看看你们。最近我们生意挺忙,陶洁没工夫回家,让我给你们带点礼物回来。” 说完,就让出租车司机把他买的一堆礼物,从车上往下搬。 陶洁爸妈就傻了。这又是出租车又是礼物的,这哪儿是一个破国企的穷工人啊? 看来,胡丽丽出的这招“炫富”,奏效了。 “不是,你不是在厂里干维修工吗,这怎么还有生意呢?” 陶洁爸看着司机往车下搬礼物,就忍不住问。 高崎就解释:“没错,我是在厂里干维修工。可厂子效益不好,上班也挣不着钱,我就没事自己做点生意。” “那你上回来,为什么不说呢?”陶洁妈就问。 高崎就回答说:“陶洁不让说。她说你们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不许我臭显摆,我就没敢说。” 这话就有点损,可真够打脸的。可胡丽丽就是这么教的,高崎也只能这么说。 陶洁妈还想说什么,陶洁爸就拦下她说:“有事进屋说,进屋说。” 陶洁妈醒悟过来。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司机把礼物搬进屋里,自己回车上等着,高崎就跟着陶洁爸妈进屋。 在外屋坐下了,陶洁爸才问:“你做什么生意,赚不赚钱?” 高崎就答:“在市里中心路上,有个服装店,也不怎么挣钱,一年也就闹十来万,比干巴巴挣工资强一些。” 一年十来万!还不算挣钱? 陶洁爸就再问“上一回你来,我们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不同意你们好,就是因为你们都在一个穷厂里,没前途。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还做生意呢?” 高崎说:“陶洁不让我说啊。你们说这个的时候,我不也告诉你们,我不会让陶洁吃苦的,你们不信啊?那时候陶洁不在屋里,没陶洁的话,我不敢说生意的事啊。” 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接就蒙头了。 “那这回你怎么说了呢?” “陶洁让说了。” 他们这闺女,这是跟他们两口子,闹什么幺蛾子呢?这恶作剧,闹的也忒大了吧?成心让他们出丑这是! 陶洁爸仔细想想,他闺女向来不苟言笑,怎么能和他们开这么大的玩笑呢? 他就有些不相信,狐疑地看着高崎问:“你说的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可告诉你,你们的事,可是我闺女的终生大事,开不得玩笑!” 高崎说:“这事好办啊。我正好办完事要回去,带的有车。你们不信,跟着车去我店铺里看一下不就知道了?你们不愿意在那边住下,我再让司机把你们送回来,不就成了?” 高崎其实不笨,就是办这种事经验少。胡丽丽给他出的这个主意,他还是可以一丝不错地忠实执行下来。 牵扯到闺女的终生大事,两口子也不敢马虎。 那时代满世界都是骗子,万一给高崎骗了,装富来忽悠他们,他们信了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吃去。 不过现在就算有后悔药也不管用了,他们闺女已经背着他们,和眼前这个男的,结婚证都领了,他们只是不知道而已。 两口子最终决定,跟着高崎,去唐城看看。 不过高崎没有拉他们立刻就去他的店铺,而是去了他们给陶洁介绍的,那个对象所在的,服装街的店铺。 这个主意就不是胡丽丽出的了,属于高崎即兴发挥,临时加戏。 上一世高崎和陶洁大多都是去服装街那里买便宜衣服,路过那个店铺,陶洁说起过的。 那店铺也就是个十多平米的铁皮屋子,夏天热死,冬天冻死。 在街口下了车,高崎领着他们走到那家店铺门口不远,指着那家店铺说:“你们给陶洁介绍的那个对象,就在这里吧?这里的小贩,挣不了几个钱的,陶洁肯定不会看上。” 陶洁妈偷偷过去看看,回来跟陶洁爸说:“他还说在服装城,怎么在这里啊?” 高崎就插嘴说:“这就是唐城的服装城。” 那时候,唐城还真没有服装城,只有这么一个廉价服装批发市场。 陶洁爸哪里懂得这些?可跌人不跌份儿,不满地问高崎:“你的店呢,就比他的好?” 高崎也不分辩,只是说:“走,到我那里看看。”就带着他们出了服装街。 出租车在中心路和商场路的交叉路口不远停下来,高崎和他们下车,指着右手一个宽大的玻璃门说:“那是我的店。” 夫妻俩抬头再看,这和服装街肯定不是一个档次,连大门上的门匾都是霓虹灯的,上面写着“仟佰聚”三个大字。 这地方陶洁父母肯定来过,只是没有今天这样,看这么仔细。但他们知道,能在这里有店铺,那就不是小打小闹的生意了。 高崎领着他们进门,胡丽丽已经迎出来。 高崎就指着胡丽丽说:“这是我们店的胡经理。”又给胡丽丽介绍,“这是陶洁的爸妈。” 这都是和胡丽丽商量好的,胡丽丽就更知道怎么对付了。 “叔叔、阿姨好!早听我们老板娘说起过你们,就是没机会见面,你们快请进!” “老板娘?”陶洁妈就看高崎,“你们,你们,” 胡丽丽赶紧接话:“我们叫习惯了,知道他们没结婚的。不过阿姨呀,我就不明白了,您有这么好的女婿,怎么还会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呢?您不怕这老板女婿,被别人给抢了去呀?” 陶洁妈心说,我要知道他是老板,我能不答应啊? 可这话还真没法说出口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嘿嘿两声算完。 陶洁爸还算冷静,进门先看营业执照,那上面的法人代表,的确是高崎两个字,照片也是高崎的。 这回,他信了。 在店里呆一会儿,早就过了午饭时间,高崎又带他们去外面酒店吃饭。 吃过饭,高崎就说:“叔叔、阿姨,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新房。” “新房?”这又是个敏感词。 高崎就赶紧解释:“早买下的,图便宜。” 两口子快让高崎给搞晕了,也顾不得了,又跟着高崎,坐出租去了黄金国际。 这一回,看到装修好的,还没住人的新房,傻子都知道,高崎不是骗他们了。 “小高啊,这事儿你还真不该瞒着我们。”陶洁妈就说,“你要早告诉我们实话,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不是?这得闹多大误会呀?” 高崎就诚恳道歉说:“这事儿是赖我。”接着就又解释,“可陶洁不让说,我也不敢说。你们不知道,陶洁现在还生你们的气,嫌你们嫌贫爱富,怎么劝都不肯回家。可她也想你们,就打发我办事的时候,顺路去看你们。” 陶洁爸心里就想,他闺女这是考验他们,是不是嫌贫爱富呢!可嫁人是你嫁,又不是我们嫁,你考验我们干什么? 他越想越生气,就问高崎:“小洁呢,上哪儿去了?让她来见我!我们是不同意她嫁个穷人,那也是为了她好,她用得着这么骗我们吗?” 陶洁妈就附和说:“就是。这么一折腾,好像我们就是嫌贫爱富似的,这以后还怎么相处啊?” 高崎心说,你们可不就是嫌贫爱富吗?可他们是长辈,这话他还不敢这么说。 他就回答说:“陶洁在班上呢,下班回单身宿舍,不来这里。” 他可不敢让这两口子知道,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陶洁爸余怒未熄,对高崎说:“你带我们去班上找她!” 陶洁妈就阻拦他:“你干什么呀?这时候见这死丫头,怎么说话?我们是同意这门亲还是不同意呀?同意了她不更觉得咱是嫌贫爱富啦?” 正文 38.我就是高崎 38.我就是高崎 陶洁爸想想,可不是? 不同意没有道理,同意了还真就坐实了他们嫌贫爱富了。 你说这天底下还有闺女这么干事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考验自己爹妈玩!这台阶,还真是没法下了。 看看火候差不多,高崎就让他们在新房才买的沙发上坐下来。 “叔叔、阿姨,你们别上火,也别着急,我问过陶洁了。”他解释说,“一开始她就是不想在你们跟前显摆,才不许我说做生意这事儿。可你们当天不和她打招呼就让我走了,她有些生气,就更不肯跟你们说实话。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你们杠上了,才闹到今天这一步。” 陶洁爸就叹口气说:“你说这个没有用。既然这闺女不想要我们,我们也不招她嫌,更不沾她的光。我们回去,你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们权当没养这个闺女!” 陶洁爸要走,陶洁妈不想走。她不能把闺女养这么大,说不要就不要了。 其实,陶洁爸也不是不要闺女了。闺女跟了个有钱人,而且还是她自己愿意的,在这儿过的也挺好,他已经不担心了。 可是,因为误会,闹这么大一个台阶,他一时半会儿下不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回去,慢慢再想办法缓和这个误会。 陶洁妈没明白陶洁爸的意思,以为老头真不要闺女了,那哪儿成啊?就赖着不肯走。 陶洁爸就急了,拽着她往外走。 高崎就又说话了。 “叔叔、阿姨,我有个主意,能跟你们说说吗?” 两个人就一起看着高崎。 高崎就让他们先坐下,听他慢慢说。 “其实吧,这就是闹误会了,”高崎就说,“陶洁没有不要你们的意思,你们也没有不要闺女的意思。今天你们来,陶洁又不知道,也不就等于你们还是不知道我们做生意这个事儿吗?” 他就开始兜售胡丽丽教他的办法了。 “待会儿我让出租送你们回去,过两天我让陶洁师傅当媒人,去你们那里提亲。你们同意了,陶洁气消了,这事儿不也就完了?” 陶洁爸想想,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是,他又觉得有点冤枉。 他就对高崎说:“小高,我和你阿姨,真不是嫌贫爱富。” 高崎就打断他说:“叔叔我知道。你们就是为了陶洁好,将来不受委屈,这个你们原先就说过。谁家大人不都是这样?我理解的。我不会因为这个,就认为你们嫌贫爱富,不会的。如果是那样,我就太不懂事儿了。” 陶洁爸张张嘴,半天说:“你理解我们就放心了,就按你说的办。小洁的师傅,蒋师傅我们认识,我们在家里等着她。” 送走了陶洁父母,刚刚下午四点,陶洁还没下班,高崎就赶回了店里。 胡丽丽正在楼下忙着接待顾客,高崎看她没空,就自己上楼了。 过一会儿,胡丽丽跑上来,看着他问:“怎么样,事儿成了?” 高崎就冲胡丽丽伸大拇指:“胡姐,你真厉害!事儿都跟你想的一样。他们回去了,等着我找蒋师傅去他们家提亲。” 胡丽丽就微微一笑,叮嘱他说:“这事儿千万别跟陶洁漏!将来她跟她爸妈好了,时候一长,就算漏了,她也会装不知道,不会再翻旧账了。” 高崎就点头说:“胡姐,我听你的。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能想出这么高明的主意来?既不能让陶洁知道,她爸妈是知道了我有钱才答应的,伤她的面子,又不能让她爸妈下不来台。我就不行,差点让这事儿给憋死!” 胡丽丽就一脸得意说:“姐不年龄比你们大吗?再说我还能白拿你这两千块钱啊?” 高崎却知道,这事儿跟年龄没关系。 论年龄,他比胡丽丽可大多了,可他就想不出这么高明的主意来。 从这时候开始,他彻底服胡丽丽了。 正想让胡丽丽坐下来,和她好好说说话,楼下就传来一个男人挺高的声音。 “你们老板还没回来?” 高崎就用疑惑的眼光看胡丽丽。 胡丽丽就一脸厌烦说:“这人来好几回了,要找你。我问他认识你不认识?他又说不出你叫什么来。我就推脱他说你出门了,这几天不在,想不到他又来了。看着不像好人。” 高崎就冲楼下喊:“我就是老板,你上来吧。” 就又给胡丽丽使个眼色,让她先下去。 胡丽丽往下走的同时,楼下就上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中等个男人。和胡丽丽走个面对面,还故意往她跟前凑,贼眉鼠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胡丽丽,吓的胡丽丽赶紧往一边躲。 高崎在楼上看着,脸就沉下来。 等那男子上了楼,他就伸伸手,示意他坐沙发上。 那人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往中间那个沙发上一坐,又开始打量高崎。 高崎长相有些憨厚,不知道底细的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个没人敢惹的大混混。 高崎在他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来,问他说:“我就是老板,你找我有事吗?” 那人说话很放松,也很随便。 “早听说这个店换了老板,一直也没空过来。恭喜老板发财呀。” 高崎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啊,你还不认识我?”那人问,“帆哥你认识不认识?” 高崎就摇摇头。 那人接着问:“原先这里的店主,那两口子,他们认识我。他们就没跟你提起过我?” 高崎就又摇摇头。 “我叫郭老黑,这一片大部分的店铺都是我罩着的,有个什么事儿,可以跟我说,我会替你出头。”那人又说。 高崎还真不认识这个郭老黑。不过这家伙脸长的够黑,都黑的有点发亮,看着很恶。怪不得胡丽丽和他走个对面会害怕。 道上的事情,高崎明白,就用不着胡丽丽给他出主意。 他得先把这人的底给探清了,跟着谁混,有多大势力,然后才能想对付的办法。 这探对方的底,也是一门道上的功夫。 高崎不动声色,口气缓慢地问:“你刚才说帆哥,哪个帆哥?” “岳帆啊,你没听说过?”郭老黑问。 高崎不回答他,而是问他:“你跟着帆哥混?” 郭老黑也没正面回答他,而是又问他:“梁超,你认识吧?还有赵哥赵迷糊?” 这是郭老黑在摸他的底。 上来就摸他的底,说明这小子背后没人,怕撞枪口上。 他还真不知道,他这回是真撞枪口上了。 他问的时候,高崎就故意一概摇头。 郭老黑就又说了几个当时挺有名的痞子,有些高崎认识,有些不认识。但他一概摇头。 就这么几句话,他已经把郭老黑的底摸透了。这小子单混,不知怎么打听到这个店换了老板,想着过来骗俩钱花。 一般有老大的小痞子,上门都直接说事儿,是不会抖这些关系的。再说敢收保护费的痞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得把对方的底弄明白,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店的店主就是高崎。 高崎当然也知道,中心路这一带有名的痞子是谁,至于对方收不收保护费,他也懒得操心。但他知道,没人敢来他这里收保护费。 看高崎对他说的这些,唐城圈里叫的上名号的混混一概不认识,郭老黑就有点放心,开始吹他过去的经历。 都干过什么事儿,跟谁干过,谁是什么脾气,什么性格,犯过什么案子。圈里的这些事情,看来他还挺熟,有影的没影的,都能吹上几句。 他说这些,无非是想让高崎知道,他也是一号人物,想吓住高崎。 这都是小痞子做事一向使用的手法。只有吓住你,下面问你要钱,你才能乖乖往外掏。 高崎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听他胡说八道。他知道,接下来,郭老黑吹完了,就该说正事了。 果然,吹半天,觉得差不多镇住高崎了,郭老黑就说:“上家店主有点不仗义,这行里的规矩都不告诉你。他是帆哥罩着的,帆哥肯定也不会自己来干这种事情,都是打发我过来拿钱。不过话我也得替帆哥给你带到,钱我们不白收,有事儿你提帆哥的名字,别人就不敢欺负你。” “一般应该每月给你多少钱?”高崎就问。 郭老黑说:“你这店大,原来老板都是一月给一千三的。你才来,帆哥说了,照顾你新人,先按一千给吧,以后生意红火了再说。” “这是帆哥说的?”高崎就问。 “帆哥跟梁超说的。”郭老黑说的很自然,“我主要和梁超在一块,帆哥那边去的少。帆哥这人你不了解,他喜欢装正统,到现在还在电机厂上班当工人呢。这么大一人物,还当工人,也不怕弟兄们笑话。可帆哥说,” “你不知道吧?”高崎突然就冷冷地打断了他,“帆哥不是痞子,凭本事吃饭,从来不收人家保护费。” 听他这么说,郭老黑就吓一跳,愣愣地看高崎。 高崎就慢慢说:“你和帆哥这么熟,应该知道,他有一好哥们儿叫高崎。”就问他,“高崎,你听说过没有?” 郭老黑说:“当然听说过了,前一阵在城东村,一个人打二十几个外省人的那个,我们也是朋友。” “我,就是高崎。”高崎一字一句说。 正文 39.我不是混混 听说他就是高崎,郭老黑就有点傻。 他正琢磨高崎说的是真是假呢,高崎就站起来了,一把薅住了他的袄领子。 “不相信是吧?走,我带你去看看营业执照。” 说罢不由分说,拽着郭老黑就下楼。 比起高崎来,郭老黑身子矮一些,力气更是跟他没法比,跌跌撞撞就被高崎给拽下楼,拽到门口,墙上贴着的营业执照那里。 高崎直接把他的脑袋快按到营业执照上了。 郭老黑竟然不敢反抗,乖乖被高崎按着,一动不敢动。 这就是气场了。 高崎这种狠人,一旦把气势使出来,还真不是一般小痞子扛得住的,吓都给吓傻,别说反抗了。 就连胡丽丽和陈春梅,也让高崎给吓得,站在原地动不了地方。 “看清楚了?这上面有照片,有名字,相片是不是我?我就叫高崎!” 高崎说完,根本不等郭老黑回答,摁着他的脑袋就往贴营业执照的那面墙上撞。 “年纪轻轻不学好,我再让你装黑道!我再让你收保护费!我再让你黑岳帆!我再让你说认识梁超!” 说一句,他就摁着他脑袋往墙上撞一下。脑门撞在墙上,就“咚”地响一声。 郭老黑现在的年龄明显比高崎大,他还说人家年纪轻轻的。他又把自己当成那个老炮高崎了。 胡丽丽就站在不远处,干张嘴说不出话来。这么撞,是要出人命的! 她知道再不阻止高崎,那人就给高崎撞死了。可这时候她双腿发软,没一屁股坐地上就不错,又哪里走的了路? 高崎摁着郭老黑的脑袋,连着“咚咚”地在墙上撞了四下,这才松了他。 松了他郭老黑也站不住,已经给撞晕了。 高崎一松手,郭老黑就瘫在地上了,裤子一片精湿,直接吓尿了。 高崎跟没事人一样,转回身来对胡丽丽说:“待会儿他醒了,给他杯水喝,让他滚蛋!” 说完,高崎重新上楼了。 胡丽丽腿软了好久,才能慢慢走道。那边陈春梅人直接就傻了,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胡丽丽心说,我还喂他水,没准儿人都让你给撞死了,这下出大事了! 这个高崎,平时看着少言寡语,人也很温和,对她很有礼貌,一口一个胡姐叫着。要不是她亲眼见着他和岳帆在一起,打死胡丽丽她都不信,高崎是混混。 这下她信了,一般人有出手有这么狠的吗?绝对没有!她终于知道混混为什么可怕了,一言不合就杀人啊! 可这人是高崎杀的,她该不该报警呢?不报警,这不成共犯了?到时候恐怕就说不清楚了。报警?高崎就在楼上呢!要是让他知道她去报警,他再把她也给杀了咋办呢? 也就在她胡思乱想这阵儿,地上瘫着的郭老黑竟然醒了,慢慢站了起来。 胡丽丽看着郭老黑,又直接傻了。 这人给撞成这样,还死不了? 郭老黑虽然站起来了,可还是站不稳,走路直晃悠,只好先扶着墙站着,不敢动。 胡丽丽就想起高崎的吩咐来了,赶紧找个杯子,从饮水机里接一杯凉水,又对些热的,估摸着差不多不冷不热,给郭老黑端过去。 郭老黑把杯子接过去,把水喝了。 说也奇怪,他喝了那杯水,人竟然好了,还知道把水杯还给胡丽丽,说声“谢谢”。 然后,然后竟然转身自己走了! 然后,胡丽丽直接就不敢上楼了,楼上有个混混高崎! 胡丽丽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接待顾客也是三心二意,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 陈春梅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怕过那一阵去,还一个劲跟在胡丽丽屁股后面捣乱。 “咱们老板怎么那么厉害呀?真敢打人啊?那人咋不还手呢?” “闭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这一回,胡丽丽知道混混可怕了。 转眼又过去半个小时,快六点了,天早已经黑下来了。 高崎在楼梯口那里喊:“胡姐,你上来一趟!” 陶洁快回来了,高崎得嘱咐好胡丽丽,这事儿不能让陶洁知道,要不然又得挨骂。 胡丽丽不想上去,可又不敢不上去,腿打着哆嗦,终于还是上了楼。看见高崎,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脸上那个尴尬啊。 这时候是饭点,进店的人不多。 高崎就让胡丽丽坐在沙发上,柔和了语气问她说:“那人走了没有?” “走,走了。”平日说话嘴皮子又快又利落的胡丽丽,这时候说话变结巴了。 “刚才吓着你了?”高崎就露出抱歉的神色来说,“对不起啊,胡姐。” “没,没事儿。”胡丽丽尽量想表现的轻松一些,可嘴还是不听使唤。 高崎就坐在她跟前,放缓了语气对她说:“胡姐,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混混,也不是痞子,不欺负人。我平生最恨这些痞子跟混混欺负好人,就经常跟他们干架,所以他们怕我。他们干坏事,欺负好人,我从来不会。你放心好了。” 胡丽丽哪里能放心?刚才在楼下,都琢磨着给多少钱也不干了,明天辞职呢,太吓人了! 高崎看她还是害怕,就又说:“胡姐,你别怕。你看,原来那店主两口子,在存货上坑了我,我如果是痞子,能和他们算完吗?我不也没去找他们吗?” 胡丽丽想想,可也是。要是高崎真是痞子,这夫妻俩恐怕要倒霉!他们想不到,胡丽丽会一心一意帮高崎,把存货里面的猫腻,告诉他。 要是高崎真是痞子,胡丽丽早就闯祸了! 就听高崎又说:“胡姐,我知道那两口子都是老实的生意人,平常人,我不也就拿对平常人的态度对待他们吗?吃亏就吃亏了,谁叫我不懂呢?所以,你别怕我,我不会对你,对小陈那样的。” 胡丽丽想想,还真是这样。高崎平时对她和小陈,比原先店主夫妻对她,好多了,也客气多了。 胡丽丽就冲高崎笑笑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高崎也笑,然后就解释说:“像刚才那个小痞子,我不那样对付他不行。不一次就打怕他,他不长记性,还会来找麻烦。” 胡丽丽说:“你打他那么狠,会打死他的!” 高崎说:“胡姐你放心,我有数,打不死的,顶多就是轻微脑震荡,晕过去,一会儿自己就好了,没事的。” 胡丽丽不服气说:“你怎么就这么有把握?要万一撞巧了,把他给撞死怎么办?” 高崎就笑笑说:“好,胡姐,我听你的,以后下手轻点。” 从高崎的笑容里,胡丽丽就能猜出来,高崎在敷衍她。 “你知道那样打不死他,他一会儿就会自己醒过来,是不是?”她问。 高崎不回答她,只是说:“胡姐,人又不是泥捏的,哪有那么容易死呀?” 胡丽丽就明白了,高崎打人有数。可这得打多少人,才能这么有数啊?想想都可怕! 这时候,高崎就又嘱咐她说:“胡姐,刚才那事儿,可千万不能让陶洁知道!麻烦你嘱咐一下小陈,千万不能和陶洁说这个。” 这时候,胡丽丽逐渐镇定下来,也不觉得高崎可怕了。 她就问:“怎么,你怕陶洁知道啊?” 高崎就苦笑说:“是啊,陶洁知道了,又得熊我一天。” 胡丽丽就看着他笑。 这个男人,还真有意思。这么大本事,能把小痞子给吓尿裤子,竟然怕媳妇,见了媳妇,就乖的跟只乖绵羊差不多了。 “放心吧,我去嘱咐小陈。” 她话音刚落,就听陈春梅在楼下说:“陶姐,你回来啦?” 高崎立马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来了,慌里慌张下楼。 临下楼之前,还偷偷再嘱咐胡丽丽一遍:“千万别漏了!” 第二天上午,高崎没来店里。 他得去找陶洁的师傅蒋秀英,让她帮他去陶洁家说媒。 这也真有意思,两个人都领了结婚证,住到一块儿去了,还得再找媒人说媒。 可世俗里就得有这么个手续,高崎也不能不按着世俗的规矩来。 关键,还是要通过说媒,让陶洁爸妈有个台阶下。 可这事儿还不能让陶洁知道。 不能让陶洁知道,就不能去厂里找蒋秀英,她和陶洁在一起啊。 他就给车间打电话,找刘进。 高崎可以在下岗之前不上班,刘进可不敢。他不上班,铁定没工资。 电话是车间主任马树钢接的,一听是高崎,二话没说,直接亲自去叫刘进了。 刘进接电话,高崎就让刘进去磨工工房,看看陶洁师傅上班没有? “找着她,就问问她,中午下班回家不回?”高崎嘱咐刘进,“你就告诉蒋师傅,我中午去她家,找她有事儿。记住,这事儿千万不能让陶洁知道,和蒋师傅也这么说。听明白没有?” 刘进去找蒋秀英了,高崎就拿着自己那块诺基亚3310等着。 现在,他和陶洁都有手机了,不管对方在哪里,有事儿可以立刻互相找到,方便了许多。 过一会儿,刘进又回来,拿起电话来告诉高崎,蒋师傅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 正文 40.撞破不说破 蒋秀英今年四十三了,大陶洁二十一岁。 她皮肤挺白,瓜子脸,大眼睛,过去也是分厂里有名的美人儿。 陶洁技校毕业分来的时候,蒋秀英一眼就看中漂亮的陶洁了,找车间主任,死活要让陶洁跟着她。 于是,这一老一少两个美人儿就凑一块儿去了,成了车间里的一景。 只是,蒋秀英性子比陶洁刚烈了不少,骂人嘴上不留德,年轻时候没少吃亏。 不过,她年轻的时候,厂子还处于计划经济时代末期,工人地位还是很高的,日子没有现在这样艰难。 听说蒋秀英两天没上班,高崎就让刘进问问车间主任马树钢,蒋师傅干什么去了? 刘进就捂着电话通话口,问坐在一边的马树钢:“主任,高哥让我问问你,蒋秀英蒋师傅干什么去了?” 马树钢看一眼刘进,冲高崎的面子,还是说:“她请假说家里有事儿,休息两天,别的没说。” 刘进就把马树钢的原话,转达给了高崎。 高崎也奇怪,蒋秀英家里有事儿,陶洁怎么没说呢? 陶洁平时在厂里话不多,回到家对着高崎,却喜欢说话。一般厂里有什么事,特别是她师傅的事,她一定会说给高崎听的。 不管怎么样,高崎还是决定去蒋秀英家里看看。 蒋秀英家就住在厂职工宿舍里面,高崎知道地方。 他就买了些水果当礼物,直接骑车去她家了。 唐城的职工宿舍,分了三个相隔不远的居住生活小区。 最老,也是最大的一个小区,就在工厂西边一公里的地方,住着一千多户人家,都是厂里的双职工。 这个小区,原先是一排排的平房。八十年代初,第一批厂职工宿舍改造的时候,拆了平房,建了四层楼。 如今过去了将近二十年,村里的楼房,已经显得十分破旧了,水泥的街道也变得坑洼不平。 蒋师傅两口子,买的是老职工调离以后,空出来的旧楼。他们有一个女儿,在城里的重点中学读初中,就住在学校里。 上一世,高崎和陶洁结婚以后,来过多次她师傅家里。有时候是自己主动过来玩,有时候则是蒋师傅包了水饺,叫他们两口子过来吃。 蒋师傅的水饺,做的特别好吃,这个高崎还是有记忆的。对她家的住址,他也记得特别清楚。 高崎进了宿舍区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点了。轻车熟路的,很快就到了蒋师傅家的单元门口,她家住的是楼顶。 高崎把自行车停在单元门口,锁好了,提着水果直接上四楼。 到了门口,敲半天门,屋里也没有动静。看来,蒋师傅是不在家。他只好下楼。 就在他转身的工夫,门却开了,蒋师傅出现在门口。 “高崎,你怎么来了?”蒋师傅看到他,显然感觉挺奇怪。 因为这时候,高崎还没和陶洁来过他们家,高崎应该不知道她住在这里。 高崎就转回身来说:“蒋师傅,我有个事儿想麻烦你。听他们说你没上班,就过来了。” “快进来!”蒋师傅对人一向挺热情,就往屋里让高崎。 这种老的职工宿舍,楼道很窄,还堆放不少杂物,屋里也不宽敞。 两室一厅的房子,也就五十来个平米,一间客厅稍大一些,有十七八个平方。 蒋师傅把高崎让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转身给他找烟倒水。 “你别忙,蒋师傅。” 高崎跟她客气。在她转回身来的时候,高崎却发现,她穿的对襟花棉袄前襟的扣子,扣错了一个,一个衣襟长,另一个衣襟短了。 而这时候,他也听到了关着门的大卧室里面,有一声轻微的响动。好像是有人走路,碰到了屋里的什么东西。 原先跟着陶洁常来,高崎知道,蒋师傅的丈夫原来在锻压分厂干锻工,工作累,就喜欢上了喝酒。 后来喝酒上瘾,早上都得泡着馒头喝一茶碗酒。再后来,不知怎么就中了毒,肾功能出现了问题,一直做透析做了两年,才勉强把命保住,从此身体就变得干瘦干瘦的了。 他们结婚那一年的春天,那时候高崎还没和陶洁好,她丈夫才查出了肾病,在职工医院住好长一段时间的院,分厂还组织大家给捐了款,高崎也拿了十块钱。 也就是说,现在,她丈夫出院没多久,还在做透析。 高崎做其他事情很笨,分析推理和观察能力却很强。这与他做修理工,需要观察推理判断设备故障有关系,也跟他经常在社会上混有关系。 出去平事,对方有多少人,有没有准备干架,人都在哪个地方藏着?这些事情,都得有敏锐的感觉,要不然净吃亏了。 这时候,他脑子里自然而然就对蒋师傅开始分析了。 十一月下旬,天已经挺冷了,宿舍区还没开始供暖,屋里不暖和。蒋师傅扣子扣错了,说明她是听到敲门,才匆匆忙忙开始穿衣服。 大卧室门关着,说明她开门之前,是在大卧室里被窝里躺着的。听到敲门才慌忙起床出来开门。 大卧室里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 如果是她丈夫,两口子完全可以一起出来见客,干吗还要躲在屋里? 碰响了屋里的东西,说明这人对屋里的摆设不熟悉。她丈夫会对自己家里的摆设不熟悉? 这快到中午了,两口子不起来收拾做饭,却在卧室被窝里躺着,有点不正常。 况且,她丈夫有肾病,现在还在做透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瘾? “蒋师傅没上班,你家里有事儿啊,我能帮上忙不?”他就顺口问。 蒋师傅给他倒了水,又拿了烟,就在他旁边坐下来。 听他问,就叹息一声说:“还是你赵师傅,又住院了。” 她说的赵师傅,就是她的丈夫了。 高崎就问:“严重吗?” 蒋师傅就说:“老毛病,打几天吊针,住院多透析几回,好的快一些。这不,我中午给他回来做点饭,待会儿给他送去。” 这就可以证实了,卧室里那人不是她丈夫。 蒋师傅之所以要开门,可能是担心她丈夫回来了,万一敲门她不回应,自己开门进来,反而更会坏事。 他丈夫那个病,只是身体虚弱,并非不能走路。职工医院离这里不远,他打完吊针,见蒋师傅迟迟不回去,自己回家来也是正常。 厂里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多的是,高崎也不想管,他只是习惯了推理。 只是,这事儿出在他比较尊重的蒋师傅身上,他还是感觉着有些别扭。 别扭归别扭,他还是不会说破,也不会出去胡说。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啊?”蒋师傅突然想起来了,问他。 高崎说:“也没什么大事儿。赵师傅身体不好,你还是先照顾赵师傅吧?我改天再来找你说。等明天我和陶洁去医院看赵师傅去。”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哎,你这孩子。”蒋师傅倒急了,“你有事儿就说,这么吞吞吐吐的,你想憋死我呀?” 高崎有些为难说:“还是等你忙过这阵子吧?” “不行!”蒋师傅人向来快言快语,“先把你的事儿说了。” 高崎只好说:“我是打算请你给我和陶洁做个媒,到陶洁家里去一趟。” “哦,这事儿。”蒋师傅就让高崎坐下,然后说,“这事儿陶洁原先跟我商量过,我也很愿意做这个媒。可是,陶洁爸妈那边死活不同意,你们又背着他们把证领了,这话就不好说了。” 高崎就说:“蒋师傅,这几天我背着陶洁,已经把她爸妈那边的工作做通了,他们已经同意了。只是,陶洁和他们闹顶了,两下里赌气,他们没个台阶下。只要你去了,他们会同意的。” “真的?”蒋师傅脸上就露出欣喜来问,“哎,你用什么办法,把她父母给说通的?可别告诉我你去她们家犯浑了。” 高崎赶紧否认说:“那我哪儿敢啊,陶洁知道还不得把我给吃了?” 高崎本来不想给她讲太详细,她里屋还藏着个人呢,而且还得中午给她丈夫送饭。 可蒋师傅是个热心肠的人,这时候反而非要让他说怎么回事,他只好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这个办法好!”蒋师傅听了,不由就夸赞说,“看着你平时笨的要死,这事儿咋办这么聪明呢?” 高崎只是嘿嘿地笑,笑完了说:“那蒋师傅你忙,我先回去。等你有空了,咱们再商量。”接着又叮嘱,“这事可千万不能让陶洁知道。” “明白,明白。”蒋师傅说,“还等什么呀?明天我就和你去陶洁家,让陶洁替我一天,去医院给我们老赵送两顿饭!这事儿不能拖,万一陶洁爸妈那反悔了可就坏了!” 无论高崎怎么推辞,蒋师傅都坚持要趁热打铁。 高崎没有办法,只得答应明天一早过来,和她一起去陶洁家。蒋师傅则下午给陶洁打电话,说她有事出门,让陶洁替她照看一下赵师傅。 就是中午下班的时候送个午饭,早饭她和高崎走前先送过去,晚上估计她就回来了。其余他自己能自理,不用管他。 说好了,高崎告辞出来。 蒋师傅非要送他下楼,高崎推辞不掉,只好说:“蒋师傅,你别下来了,你衣服扣子扣错了。” 蒋师傅低头一看,脸色就变了,站在那里没有动。高崎就趁机下楼了。 他那句话的意思,蒋师傅无论怎么理解都行。反正,他不希望她和那个男的有什么,就算有什么,也别这么不在意。 他知道了可以替她瞒着,别人呢? 正文 41.推理失误 这天下午,陶洁下班就没有到店里来。 天黑的时候,她打电话回来说,她师傅的对象又住院了,她在医院里陪师傅,要晚一些回去,就不去服装店了。 陶洁人善良,对师傅极好。估计是蒋师傅下午打电话,她听说了,立刻就去了医院。 高崎就说:“要不待会儿我也过去吧?顺便去接你。” 陶洁不让。 “你过来干吗?我有摩托车,骑的快。你弄个自行车,我还得慢慢骑等着你。不用了。” 高崎就嘱咐她,天黑了,路上不要着急,慢点骑。 这天晚上,高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陶洁还没回来。 他就有些担心。 有心给她打电话,又怕她正骑车走在路上,听到电话响,忙着接电话出事。 想想,就推自行车出门,要沿路去迎她。 刚到院子里,隔着木板做的院门缝隙,就看到了外面摩托车的灯光。 打开院门,陶洁推着踏板,开着车灯照明,已经到了门口。 “怎么回来这么晚?”高崎就问她。 陶洁推车进院子,把车支好,顺口说:“和师傅唠会嗑,唠晚了。” 高崎心里就有些慌。 蒋师傅直言快语的,别再把明天去陶洁家的事儿给漏了。 他就跟着陶洁进屋,想用套话的办法,把陶洁跟蒋师傅都聊了什么,给套出来。 这是他跟着岳帆混练就的强项。 “你吃饭了没有?”他跟着陶洁进屋,顺口问她。 “吃了。”陶洁边走边说,“师傅包的饺子。我最爱吃她做的饺子了。” “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你师傅劝你回家了吧?”高崎就冷不丁问一句。 原本,是想顺着这个话题,问问蒋师傅围绕这个话题,都说了什么话? 陶洁很敏感也很聪明,托蒋师傅去她家做媒这事儿,只要蒋师傅多少漏一点口风,陶洁就会猜到,那他费这么大的事,可就前功尽弃了! 不料,陶洁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坐在里屋床沿上,不言不语。 高崎去外屋,给陶洁弄一杯热水来,端给她。 外面已经挺冷了,晚上骑摩托车容易冻着,他让她喝杯热水暖和一下。 陶洁接了杯子,在手里捧着,过一会儿却问:“高崎,你手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高崎看看她问:“干吗?” 陶洁说:“不干吗。我就寻思着,你看吧,我师傅她对象这个病,老也好不了。透析医保又不给报,花钱花老了。你如果手里钱宽裕,咱们是不是可以帮帮她?” 高崎就笑一下说:“你这小财迷,历来都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这回怎么这么大方了?你可要想好,就你师傅现在这个条件,借给她钱,她没有能力还的。” 陶洁就叹息一声,过一会儿说:“我知道。可是高崎,咱们也不能总是为钱活着吧?这人命总比钱金贵吧?我肯借她,就没打算让她还。所以我才问你,要是咱的店铺盈利很多的话,你就多借点。要是盈利少,你就少借点。我把自己这俩月攒的钱,我的工资,还有你的,你给我的,修设备挣的那个钱,都拿出来,也有个接近三千了。” 高崎就问:“你想借给她多少?” 陶洁说:“师傅说,每个月做透析,省着也得一千出头,赵师傅还得做一年。我琢磨着,最好是能有一万,就差不多了。” “行,你不用动你攒的钱。我去银行ATM机那里,给你取。” 一万块钱,在两千年的时候,绝对不算一个小数目。 高崎手里有钱,倒不怎么太在乎。 陶洁却有些担心地问:“一下拿这么多钱出来,不影响咱的生意吗?” 高崎回答说:“不影响。这生意很赚钱的。要不然你也别干了,下岗回来,咱们一块干,多好啊?” 陶洁就摇摇头说:“再说吧?等你经营一阵子,咱们有了储蓄,不怕赔了,我再考虑下岗。” 高崎知道劝不动她,就不多说,直接出去,给陶洁取钱去了。一个小时以后才回来,手里拿着他上班常用的那个翻皮的工具包。 他把工具包放到陶洁坐着的床沿跟前说:“一万块钱,在这里面了。” 陶洁从工具包里,把钱拿出来,是厚厚的一沓蓝灰的老头票。 “甭数了,我跑了三个银行的ATM机,才凑够一万,数好几遍了,没错的。”高崎说。 陶洁就抬起头来看他,大眼睛里流露出抱歉的神色来。 “自从跟了你,我总是给你找麻烦。”陶洁说,“一点也没帮上你。” 高崎也坐到床沿上,搂着她说:“你怎么这么说呢?你肯跟着我,我就很知足了。我去挣钱,就是为了给你花的。” 陶洁就趴到他怀里去了。 “我知道,你做买卖也很不容易。”她在他怀里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师傅对我那么好,我不能不帮她。” “知道,我知道。”高崎搂着陶洁,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咱们还有钱,你不用多想。” 他知道,一万块钱,在陶洁看来,已经很多很多了。这是他挣来的,她就这样给他借出去了,有可能还拿不回来,陶洁心里很不落忍。 高崎倒没觉得怎么样。 厨房下面,还埋着一大缸银元呢,钱有的是,只是没有理由拿出来花。 高崎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 上一世,他们没有钱,陶洁也从来没跟他提过借钱给她师傅。 不过,就算那时候他们没钱,陶洁知道她师傅缺钱,也会像今天这样,对高崎讲,先拿出钱来,能帮她师傅多少,就帮多少。 可是,那时候陶洁没提。 为什么没提呢?因为她师傅不缺钱。 为什么不缺钱? 今天早上,他去她师傅家,蒋师傅那扣错了扣子的棉袄对襟,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破落国企的工人,日后发生的事情,高崎见识的太多太多了。 为了挽救她男人的命,这应该就是无奈的选择了。 那么,好好的,陶洁怎么突然想起来,借钱给她师傅呢? 难道,蒋师傅的事情,陶洁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她回来这么晚,说是跟她师傅唠嗑唠晚了。 是蒋师傅告诉她什么,还是她也像他早上一样,碰上她师傅在做不好的事情了? 碰上的可能性不大。 陶洁是直接去的医院,然后跟她师傅一起回的她师傅家。 就算有人去找她师傅做那个,有外人在,也不可能守着陶洁就说这个。 那么,就是蒋师傅自己跟陶洁说了。 “你是不是知道你师父什么事儿了?”他突然就问陶洁。 陶洁一下就从他怀里起来了,眼睛里露出恐慌来。 妻子的眼睛会说话。 陶洁什么都不说,高崎也明白了。 可是,蒋师傅为什么要跟陶洁说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有了四十多岁人生经验的高崎,略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 上午他对蒋师傅说,她扣子扣错了。蒋师傅做贼心虚,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已经听明白,他什么都知道了。 在她想来,高崎知道了她的事情,就一定会告诉陶洁。反正陶洁早晚都会知道,她也就无所谓了。 她留下陶洁唠嗑,把这事告诉她,其实是想通过陶洁给高崎带话,让他理解她的难处,不要把这个事情传出去,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做为一个爱面子的女人,当面来和高崎说这个,她没有这个勇气,就只好借陶洁的口说了。 不到万不得已,恐怕她连和陶洁说的勇气都没有。 怪不得上一世蒋师傅的事情,陶洁不知道,也不会想到要借钱给她。 上一世,没有他撞破蒋师傅的事发生,蒋师傅也就不会对陶洁说这些。 那么,既然她对陶洁说,是为了让陶洁说给高崎听,她就会把自己的遭遇,对陶洁仔仔细细讲清楚,好让高崎可怜她,不忍心出去说这个事情。 她没有想到,陶洁理解不了她的意思,也不会像她想的那样,会和高崎说这些事情。 陶洁想到的,是她师傅有钱了,就不会去干那些事情了,名声也就保住了。 所以,陶洁才会回来,问高崎要钱。 现在的蒋师傅,已经走到那条不归路上去了。就算她肯要陶洁给她的钱,再不去干那种事了,名声就会好了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你都知道什么了?”陶洁恐慌地看着他问。 高崎只回答了她一句话:“没有不透风的墙。” 陶洁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师傅的这种事情的,高崎也不行。 这就如她爸妈如果知道了高崎有钱以后,再来同意他们的婚事,她就会感觉到爸妈很丢人,是一个道理。 “这事儿知道也不能往外说!” 高崎已经知道了,陶洁想瞒他也瞒不住,只好叮嘱他说。 “知道,我不说。”高崎就保证说。 陶洁就叹息一声说:“师傅有钱了,就不会去求那个男人,趁着知道的人少,和他断了,兴许还来得及。” “一个男人?” 这个和高崎的想象完全不一样,他不由就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 “是啊。”陶洁回答了他一句,接着就变了脸色,吼他,“高崎,你混蛋!你把我师傅想成什么啦?” 推理出现巨大判断失误,高崎只好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你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师傅的事的,听谁说的?”陶洁开始不依不饶了。 “我,我其实不知道,就是蒙你给蒙出来了。”高崎只好撒谎。 “高崎,你越来越坏了!”陶洁不由恼羞成怒。 这下高崎就顾不上别的了,只好先哄媳妇再说。 陶洁好哄,不管高崎犯了什么错,只要搂住她,不让她动,把她搂在怀里,温存一阵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高崎力气大,搂住了陶洁在怀里,陶洁也就动弹不得。 正文 42.为了还钱 蒋师傅和陶洁说这些,其实并没有和那个男人断的意思,也更没有找陶洁借钱的意思。 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封住高崎的嘴。 和那男人断了,谁给她钱啊?蒋师傅要强,是断然不肯借别人的钱的。 俗话说,救急不救贫。要强的蒋师傅,还不起的钱,她是不肯借的。 大家都不富裕,借了人家的没能力还,谁又肯借给她呢?与其向人家开口遭拒绝,不如干脆就不开这个口。 陶洁根本没弄明白,她师傅为什么要跟她诉这个苦,却一心想着借钱给师傅,来帮她和那个男人断了。 她即便拿了钱给她师傅,她师傅恐怕也不肯要。 不过,蒋师傅并没有像高崎想的那样,滑落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只是和一个男人偷偷在一起,这事儿就还有彻底解决,保住名声的可能。 “要不,这事儿你别管了。”哄好了媳妇,高崎就跟陶洁商量,“还是我找蒋师傅说吧?” “不许你去!”陶洁忽然就又恼了,“也不许你往外说这事儿!守着我师傅,就更一个字都不许提!” “为什么?”高崎问她。 “你傻呀?”陶洁就没好气说,“我师傅要是知道你也知道她这种事,她还怎么有脸见人啊?” 陶洁按常理分析,也没有错。 那时候的女人,都是比较要脸面的。特别是像蒋师傅这个年岁的人,如果这种事情传出去,跟杀了她也没什么区别。 被高崎撞破了秘密,蒋师傅私下里,还不知多么难堪,甚至有可能一夜无眠,才想出个通过陶洁封住他的嘴的办法。 既然如此,他更应该找蒋师傅谈谈,打消她心里的顾虑。 可和比自己母亲小不了多少岁的蒋师傅,谈这种事情,他也感觉很为难。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把钱给陶洁,由着陶洁给蒋师傅试试看,她不要的时候再说。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高崎还是找了个面包车,去职工宿舍接了蒋师傅,然后一起去陶洁家。 一路上,蒋师傅只问他服装店经营的情况,关于借钱和她与那个男人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提。 蒋师傅不提,高崎也不会主动说。只捡些能说的,关于服装店的事情,和蒋师傅说。 然后,就是说些蒋师傅提亲之后,陶洁父母同意了,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事情。 接下来,当然是蒋师傅带着高崎的父母,去陶洁家,两家家长见个面。然后就是定亲,结婚了。 可这后来的事情,都得陶洁参与,怎么和陶洁说,她父母突然同意了这个事情呢? 蒋师傅就说高崎:“只要陶洁她爸妈愿意了,剩下的事儿我去做,你甭管了。” 高崎还是信任蒋师傅的。陶洁是她徒弟,她一定会有办法让陶洁转过弯来的。 到了那个小镇,高崎和面包车司机在小镇外面,停了车等着,蒋师傅自己去陶洁家。 这种提亲的事情,高崎是不好跟着的。 当天中午,陶洁父母留蒋师傅在家吃饭,高崎就和司机在镇子外面的公路边上,找个饭馆吃一顿,等着蒋师傅。 不出所料,陶洁爸妈很痛快就答应了这门亲事。理由,则是闺女死活就要嫁给那个高崎,他们拦不住。拦不住就不拦了,只好同意。 陶洁爸妈不揭破这里面的秘密,蒋师傅自然也不多嘴,只说高崎怎么怎么好,找这么个女婿,陶洁一点不亏之类的话,连高崎开服装店这事儿,都没说半个字。 下午两点,蒋师傅从陶洁家告辞出来,陶洁爸妈非要送她到公路边上的车站。 高崎和面包车就在公路边上等着呢,他们送过去,就看到高崎了。 蒋师傅就死活不让送。好在车站到陶洁家有好长一段距离,蒋师傅死活不让他们送那么远,陶洁爸妈也没有过于坚持。 蒋师傅一个人从镇子里出来,上了高崎租的面包车。 高崎已经在车里等着,见蒋师傅坐进来,就问她:“他们没变卦吧?” “没变卦,好着呢。”蒋师傅就说,“说定了,礼拜天,带上你父母,还有你和陶洁,咱们一起回来,商量定亲!” 高崎就嘟囔:“证都领了,还要定亲,这不反着来吗?” 蒋师傅就说:“反着来你怪谁呀?谁让你们不经过大人同意就领证的?记住了,这事儿千万不能让陶洁她爸妈知道!” 高崎就乐呵呵地答应着。 面包车到了职工医院,蒋师傅下车,高崎没有下来,和面包车一起走了。 蒋师傅的对象,这时候已经打完吊针,在床上坐着,和临床的几个人聊天,没有什么事情了。陶洁中午送了饭过来,待到上班时间,回去上班了。 蒋师傅就问他,是在医院里住着,还是回家住? 她对象还是选择在医院里住着。 这病容易反复,更不宜多活动,增加肾脏负担。 蒋师傅就说:“那行,你在这住着,我回去做饭,完了给你送过来。” 出了病房,蒋师傅直接去了护士值班室,给陶洁打电话。 那时候,厂里的职工医院,和厂里车间的电话,都属于唐城量具的内部电话,可以随便打的,并不花钱。 蒋师傅给陶洁打电话,主要是告诉她,她已经回来了,晚上这顿饭,就不用陶洁过来给她对象送了。 至于做媒这件事,她是打算明天上了班以后,再抽机会和陶洁单独讲的。 她对象就是才发病的时候看着挺吓人,经过透析,恢复过来,也就和正常人差不多,她也就不用请假在医院里陪着了。 上班还可以干两个活挣点钱,在家里可是一分钱没有的。歇班多了,养老保险都要自己交的。 陶洁知道她师傅回来了,反而更要过来。 昨天晚上,高崎跑了三个自动取款机,才取出一万块钱来,让陶洁带着,准备给她师傅。 那时候,一般一个银行支行外面,只有一台自动取款机。一台自动取款机的最大取款数额,是不能超过五千块的。 陶洁知道师傅为了钱,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是比她师傅还要着急的。 蒋师傅前脚到家,陶洁后脚就来了。 她就觉得奇怪,问陶洁说:“我不是和你说不用过来了,你怎么又跑来了?” 陶洁就从背着的包里,拿出一个报纸包好的小包来,放到蒋师傅家客厅的茶几上,对蒋师傅说:“师傅,高崎做服装生意,挺挣钱的,所以,我们现在不缺钱了。这是一万块钱,你先拿着,不够了我再给你拿。” 蒋师傅就一脸吃惊地看着陶洁问:“我没说要跟你借钱啊?” 陶洁说;“可是,师傅你缺钱用啊。赵师傅住院得花钱,我妹妹上学也要花钱,咱们厂发这点工资,也就够吃饭的。” 蒋师傅就严肃了脸色说:“陶洁,高崎挣钱也不容易,这钱你拿回去,师傅不要!师傅如果真需要钱了,我会张口跟你借的。” 陶洁就有些着急,半天说:“师傅,你不拿这个钱,还是要去找那个人。这事万一有一天让赵师傅知道了,你怎么办啊?” 蒋师傅就默默地在沙发上坐下来,许久才说:“走一天算一天吧。谁让我没有别的本事呢?你赵师傅也没有别的本事。为了救命,他怨谁呀?” 说到这里,眼泪就止不住地,默默流下来,大颗大颗地落在自己穿着的裤子上。 陶洁也哭了。 “师傅,你不能这样!”她哭着说,“以前,我不知道,也没有能力帮你。可是,现在我有能力帮你了。我求求你师傅,你就把这个钱收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咱们从头开始,不行吗?” 蒋师傅就默默地摇头,许久才说:“洁呀,哪有那么容易呀?你赵师傅那个分厂也和咱们差不多。这些年,买房子,孩子上学,我们根本就没攒下钱。平时也没觉出啥来,紧紧手,少穿两件衣裳,日子也就过去了。 可谁想到,你赵师傅会得这个病,一下就不行了。当时我就觉得,这天都塌了呀! 这个病,花钱就跟流水一样啊,几千块钱,转眼就进去了,可人还是不见起色。 父母,亲戚朋友,都借遍了呀,连一半医药费都凑不齐。要是没这个人主动借我钱,你赵师傅的命,就没了呀!我当时也知道,这人从一开始认识他,就对我不怀好意。可是,我那时候需要钱呀,顾不了那么多。 钱借多了,他开始动手动脚,我也不敢反抗,只好半推半就了。可是,你哪里知道,那时候你赵师傅还在医院里躺着,生死未卜,我哪有那个心思呀?可人家不管呀,人家借钱,就是为了得到我。我拿了人家的钱,就得拿身子还呀!” 说到这里,蒋师傅就再也说不下去,呜呜地哭出声来。 这些苦,她没处诉说,跟谁也不敢说。要不是为封高崎的嘴,不得不和陶洁说,恐怕这些话,就只有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 陶洁只能陪着她哭,边哭边劝她说:“师傅,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原先咱们没办法,现在咱们不是有办法了吗?” 蒋师傅就不哭了,痴痴地看着陶洁,过一会儿就忽然笑了。 “傻孩子,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啊。” 蒋师傅的笑,原来是惨笑。 “大家都缺钱啊。”她说,“你赵师傅这个病,花老了。两边父母那里攒的那点棺材本儿,都让他给造进去了。兄弟姐妹的钱,亲戚的钱,都借遍了。再加上这个人的钱,好几万了! 父母的钱,不还就不还了,兄弟姐妹,亲戚的钱,早晚要还呀!这不是一万两万能还清的事儿啊! 和这个人,不光是为了给你赵师傅看病,还是为了还钱呀。” 正文 43.只有我能帮你 , 这天晚上,陶洁到店里的时候,时间和平时差不多。 六点刚过,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的路灯都亮起来,照的中心路一片辉煌。路两边的商铺,灯光也是连成一片。 整个中心路,就沐浴在灯光的海洋里。 商铺门口的大功率音箱,播放流行歌曲的,播放商品促销广告的,都把音量调到最大,把整个大街都吵的沸腾起来。 陶洁进门,和胡丽丽、陈春梅打过了招呼,就直接上楼。 她没有像往日一样,进门脱大衣,帮着整理衣物,而是直接坐到了楼上那组沙发里,不言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正值晚上饭点,街上虽然热闹,大家忙着回家吃饭,进店的顾客并不多。 高崎也是在这时候要晚饭,让附近的饭馆送过来。 胡丽丽和陈春梅在楼下吃,高崎和陶洁在楼上。 偶尔有进店的顾客,楼下胡、陈管,楼上就是高崎两口子。 经过这许多时候的锻炼,高崎已经可以独立应付客人,陶洁也可以了,只是水平各有高低,没法像胡丽丽那样,把真正有购买欲望的所有顾客都想方设法的留下来。 陶洁显然心情不好,高崎没敢直接问,而是把饭馆送来的饭在茶几上摆好,问她说:“吃饭吧?” “不想吃。”陶洁就说一句。 高崎这才问:“怎么啦?” “师傅不肯要咱们的钱。”陶洁就冒出这么一句。 这个结果,高崎已经预料到了。可是,他没法和陶洁讲明白,蒋师傅为什么不肯要这个钱。 一来是他本来就嘴笨,不善于讲明白有些复杂的道理。 二来,他是中年人的思维,当然就更能理解同是中年人的蒋师傅,心里想什么。而陶洁只有二十二岁,好多中年人心里过于细腻的想法,她是无法理解的。 “先吃饭,吃了饭再说。”他就对陶洁说。 陶洁也真有些饿了,就把大衣脱在沙发上,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坐下,拿了筷子吃饭。 陶洁的大衣,是店里胡丽丽才订的货,细鸭绒的品牌货,市面上要买到一千多的。而去年这个时候,陶洁还穿不起这么昂贵的大衣,穿的是那种粗呢子大衣,死沉死沉的。 今年的陶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已经都是高档货了,这在唐城量具,是很少有人可以穿的起的。 上一世的时候,晚上和妻子出来逛街,看着妻子美丽的脸庞,映照在服装店外面的灯光里,看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望向街边的品牌商店里面,那些五颜六色的时装,眼里满是羡慕的神色,高崎心里就难过的要死。 他买不起妻子喜欢的那些衣服,他们的钱,要用来买楼,还贷。 如今,妻子终于把最好的时装都穿在了身上,也算是实现了他心里一个小小的愿望。 高崎有钱了,而且自己店里就有她喜欢的衣服,陶洁也就不再那么抠门,舍得穿了。 有时候,工友们就说她:“陶洁啊,你穿这么一身来上班。挣一月能挣回你一双皮鞋钱来不?都这么有钱了,你还上什么班啊?” 陶洁就不愿意穿着好衣服上班,可是高崎不让。 “我们只活我们自己的,不用在乎别人说什么。我们有条件,为什么不穿?” 有时候,陶洁就觉得,高崎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陶洁只吃了半个馒头,就不吃了。 高崎知道她心里为师傅难过,就跟她说:“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去和你师傅说。” “你不能去。”陶洁说,“师傅会抹不开面子的,万一想不开了,反而更麻烦!” 高崎就不说话了。 他经历过那个下岗的时代,见过更多的酸甜苦辣咸,比蒋师傅更惨的,他都见过。 人到了面临生死存亡的地步,哪里还顾得上讲究什么面子? 蒋师傅这是刚刚开始,还顾忌面子。再发展下去,她就会知道,面子值几个钱?一家人都因为她的牺牲而活着,才是硬道理。 蒋师傅是他尊重的好人,他不想让她像以前那样,活到没脸没皮。他也不想让陶洁因为她师傅而难过。 这个事儿,他不能不管。 “师傅对我真好,”陶洁还放不下她师傅,感叹着说,“都这样了,还忘不了为我的事儿操心。” 高崎就不动声色,看着陶洁问:“你什么事儿啊?” “我爸妈啊。”陶洁说,“他们也真是,来了不找我,偷偷去找我师傅。” “找你师傅干什么?”高崎就明知故问。 陶洁说:“我爸妈拗不过我,同意咱们的事了。蒋师傅和他们说好了,给咱们当媒人,礼拜天要咱们带着你爸妈,还有她,一块去我家,商量订婚的事儿。” 陶洁说这话的时候,话里就带了不少的兴奋出来。但陶洁矜持,还是劲量压抑内心的激动与兴奋。可高崎还是可以听出来的。 二十二岁的陶洁,在高崎眼里,就多了许多的孩子气。前脚还在为她师傅难过,后脚就因为父母同意了她和高崎在一起,而变得兴奋了。 “真的啊?”高崎也装出一脸兴奋来说,“那咱们现在就去跟我爸妈说去呀?” 陶洁说:“离礼拜天还早呢,咱们明天去说也不晚。明天我请半天假,下午咱们去你家。” 高崎就十分爽快地答应着。 他爸妈这边就在城里住着,有时候还会到店里来看看他们。他妈也是干售货员的,有空也会来帮忙,说胡丽丽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的,净来给他捣乱。 但陶洁父母的事情,高崎没敢跟父母说,唯恐他们说漏了嘴,让陶洁知道了难堪。 他和蒋师傅本来就商量好了说辞,就说陶洁爸妈来找过蒋师傅了,不管他们的事了。 然后,蒋师傅就答应当媒人,领着男方的家长和两个人,去陶洁家认门。 蒋师傅会特意嘱咐陶洁,她爸妈不让她知道他们来找过她这件事,因为他们好面子。到时候别说漏嘴了。 对这一点,陶洁深信不疑,因为她也好面子。 如此一来,两边就都可以瞒住,陶洁也就可以和父母和好如初。即便将来这事儿漏了,他们已经和好了,也就都不会计较。 第二天说好了要去高崎家,上午陶洁还是要去上班。 那时候破败国企里,做工人也是很难的。没有保底工资,干多少活拿多少钱,不干就没有工资。 想多干活,就得和组长搞好关系,有活了人家才肯给你。 活给你了,你得保质保量地把活给人家干出来。要不然,下次人家就给别人了。 所以,陶洁得先去上一上午的班,把组长派的急活赶出来,别给人家耽误了事。下午没事了,或者没有急着要的活了,才好请假忙自己的事。 原来的时候,陶洁的组长是她师傅,还好说话一些。现在,她师傅因为自己对象的病,整天的请假,已经没法担任组长了。 话说回来,她师傅是组长,她就更不能耽误干活,不给她师傅长脸。 她师傅当组长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偷偷照顾她一下,多给她点活,让她挣的多一些。 早上起来,陶洁去上班了,高崎就给蒋师傅打电话,说有事情和她商量,要去她家里找她。 在高崎看来,蒋师傅这个事情,是拖延不得的,时间长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坏名声更容易传出来。 而在蒋师傅那里,知道她这个事的,就只有陶洁和高崎两个人。 万一将来走漏了风声,蒋师傅第一个要怪的,恐怕就是他们夫妻两个。 蒋师傅已经在班上了,去车间办公室接了高崎的电话,还以为是高崎和陶洁的事情出了差错,就又请了假,着急忙慌地回家等高崎。 她为人热心肠,谁的忙都肯帮,这大概也是高崎比较尊重她,不忍心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的一个主要原因。 高崎到蒋师傅家的时候,蒋师傅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了。 在蒋师傅家的沙发上坐下来,高崎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就奔了主题。 他说:“蒋师傅,如果你愿意跟着那个人,我就什么都不说了。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跟着他,我就有办法,帮你把债都还上,还不耽误给赵师傅治病。” 蒋师傅脸“腾”一下就红了,愣了半天,才弄明白他说什么。 在她觉得,高崎突然就说这个,太莽撞,让她接受不了。 可是,高崎这人不会东拉西扯,干什么都喜欢直奔主题。这事儿早晚都得说,越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说,就越说不出口。 好一会儿,蒋师傅才平静了心绪说:“小高,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该说的我已经和陶洁都说了,这事儿你们帮不上忙。你只要不把这事儿说出去,我就感激你了。” “蒋师傅,你错了。”高崎一脸严肃说,“这事儿别人恐怕真帮不上忙,只有我能帮你。” “你怎么帮我啊?”蒋师傅根本不信他,有些心不在焉,顺口问他。 高崎说:“你如果想跟那个男人断,我可以让那人同意你和他断,而且他不敢往外说一个字,保住你的名声。” “然后呢?”蒋师傅就问,“你帮我把债都还了?那你这个人情,你的钱,我拿什么还你?” 正文 44.你的手艺就是钱 , 高崎严肃着脸色,对蒋师傅说:“债,我不用替你还,你自己就有本事还。不但有本事还,你和赵师傅,将来还会越过越有钱。” 蒋师傅看高崎半天,忽然笑了说:“我还有这本事,我怎么不知道?” 高崎说:“蒋师傅,你包的水饺,陶洁最爱吃了。不止陶洁爱吃,大家都爱吃。” 蒋师傅不明白问:“这个跟还债有啥关系?” 高崎说:“当然有关系啊。你想啊,现在市面上的韭菜肉馅水饺,都卖到八块钱一斤了。一斤水饺的成本,是多少钱啊?这个我不会算,蒋师傅你是行家,你算算。” 蒋师傅疑惑地看他一会儿,就算着说:“面五毛一斤,半肥半瘦的肉是三块二,酒菜六毛……一斤水饺三两肉,三两面,三两韭菜……成本超不过三块钱。” 高崎说:“咱再加上人工水电煤气,就算五块钱。蒋师傅你卖一斤水饺,就挣三块。” 蒋师傅就问:“你是说,让我下班在家包速冻水饺卖?这倒是个主意。” 高崎就笑一下说:“指望你在家卖,咱们职工宿舍里这些人,都挣这么点工资,你一天能卖几斤啊?” 蒋师傅就问:“那怎么卖啊?” 高崎说:“当然得开个水饺铺卖啊。蒋师傅你看啊,现在城里外地来打工的人员越来越多,还有好多外地来做买卖的。 说实话,我在城里做买卖,是最明白这个道理的,能吃上一顿合口的饭,真的是挺难的。 如果蒋师傅你在城里开个水饺铺的话,我保证第一个就吃你的水饺。为啥?不是照顾你生意,是因为你的水饺好吃。 你想啊,像我这样的,一顿最少得六两水饺才够吧?就算半斤一份,这一份你最少挣一块五。 城里人口多啊,这一天中午、晚上两顿饭,你买一百份不成问题。 蒋师傅你算算,你一天买一百份水饺,可以挣多少钱?” 蒋师傅就算:“一份一块五,十份就是十五,一百份,妈呀,一天能挣一百五?” 高崎说:“这个还是咱们尽量往少处算的。就你这手艺,我敢说,你一天净整三百块钱,绝对没问题!” 蒋师傅就不说话了。一天三百,就是她小一月的工资。这要是干一个月,顶她一年的工资都绰绰有余! 高崎看出来,蒋师傅活动心思了。 他就又说:“我知道,蒋师傅你心里在想,你已经四十多了,再熬几年就退休了。退了休,社会上给发退休工资,就按翻番的发。那时候你一月就能拿一千多。 蒋师傅,我就再给你算笔账。你现在在厂里,连工资带厂里给你交养老保险,一月咱就按六百算,你干一年,也就七千二。可你出去包饺子买,干一个月,恐怕就是这个数!你干一年,就顶你干十二年甚至是十五年的!哪个划算? 再说,咱们厂交养老保险,都是按最低系数给咱们交,只有干部才交平均系数。七年以后你退休,拿的也是社会上的最低工资,恐怕到不了一千块,也就七八百块。 你自己干,自己交养老保险,有钱了可以按最高系数交,把平均系数值往上拉一拉,到退休的时候,你拿的反而要比在厂里退休多。 你想想蒋师傅,到底哪个划算?” 蒋师傅想半天才说:“可是,做买卖有风险啊,万一赔了,那可就没有活路了。” 高崎说:“咱这样,蒋师傅。这不昨天陶洁给你拿一万块钱你不要吗?今天我再拿给你,赔了算我的行不行?” 蒋师傅说:“那可不行。我做买卖,咋能让你赔钱呢?” 高崎说;“要不这样,我出资金,你出技术,挣钱了咱们对半分,赔钱了都算我的。你放心蒋师傅,我现在的服装店,一月好的时候都能挣两三万,我赔的起。而且,就算你干赔了,咱关了铺子,你来我店里帮我卖衣裳,我一月也能给你一千块,这不比你在厂里挣的还多?你知道我雇的那个经理一月挣多少吗?两千,这还不算奖金。算奖金她能拿到三千一月!” 蒋师傅就睁大了眼睛,将信将疑问:“能挣这么多啊?” 高崎就笑:“要不要我再给你算算我这钱是怎么挣出来的?就跟算你包水饺挣多少钱一样,只不过我这本钱大一些。本钱越大,挣的肯定就越多了。” 蒋师傅说:“你别算了,算了我也不懂。赶明天我去和你赵师傅商量商量。” 高崎说:“赵师傅整天在厂里上班,他什么也没见识过,你找他商量,他肯定不同意。” 就感慨着说:“咱们唐城量具这些工人啊,就是老闷在咱们厂这一亩三分地上,见识太少了!” 就又接着劝她:“蒋师傅你听我的没错,我整天在外面混,啥没见过啊?我要不挣钱,能拿出钱来给你当本钱,能敢这么和你说话,让你不要工作了吗?蒋师傅,你觉得,我能害你吗?你看陶洁现在穿的,你就知道我没撒谎了。” 这个倒对。 陶洁这小丫头,现在可是直接不得了,品牌衣裳穿着,最好的手机用着,小踏板骑着,全唐城量具有几个到这份儿的?把分厂这帮小狐狸精们给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说到陶洁,蒋师傅就想起来了,问高崎说:“可是啊,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让陶洁上班呢?” 对呀,这还真是个问题。陶洁唯恐他干买卖赔了,不肯下岗,他也没办法。 可这话不能跟蒋师傅这么说。要不然,刚刚给她鼓起来的勇气,恐怕又得没了。 “她不是不放心你吗?”高崎就急中生智说,“你只要肯去做买卖,我就让陶洁和你一起下岗,跟着你干!” 这下把蒋师傅给感动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唉,这孩子,我没白疼她!” 蒋师傅终于让高崎说动了心。可是,店铺上哪里找呢? 其实,高崎早就给她找好了。 就在他的服装店后面,有一条小街道,从商场路和中心路都能走过去。由于挨着商业繁华区,这小街巷里,本来就有几家饭馆,生意也不错。 高崎是经历过未来的,这巷子后来就成了很有名的一条小吃街。一家卖水饺起家的铺子,后来又兼营炒菜,一步步做大,在唐城开了两家分店,成了唐城最有名的饺子店。 而现在,那家饺子铺还没有。饺子铺的两间店面,现在是一家街道小厂的车间。 街道小厂早就经营不下去,倒了。那个车间,却因为过于破旧,又不在主要街道上,还没有人租。 后来,那家饺子铺就是租的这个车间。 高崎曾经吃过这家饺子铺的饺子,味道确实不错,但比起蒋师傅包的饺子,还是差着一些。 那味道不如蒋师傅的水饺,都能卖出名堂,蒋师傅就一定能卖出名堂。 所以,高崎敢跟蒋师傅打这个包票。 高崎就跟蒋师傅把他看好的那个地方,跟她说了。 然后就说:“那里挨着两条市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做买卖的都在外面吃。只是这些做买卖的,一中午你卖一百份都不够,就怕将来你包饺子的速度,没有顾客吃的速度快!” 蒋师傅让高崎给说的,兴奋地不得了,终于下了决心。 可是,这么大的事儿,不和她对象商量,她对象知道了,肯定会责怪她。 高崎心里这个气,你为了钱出去找男人,就跟你对象商量了? 可话还不能这么说。 他就说:“你这时候跟赵师傅商量,他肯定不同意。你干起来了,挣钱了,赵师傅自然也就同意了。再说,我妹妹也在城里读书,你总是埋怨没工夫照顾她,这你去城里了,不就可以照顾她了?赵师傅也可以在市里的医院做透析,比咱职工医院条件还好。” “咱职工医院报销多,不是便宜吗?”蒋师傅说。 高崎说:“你都挣大钱了,还在乎那点小钱呀?” 这句话就把蒋师傅给说笑了。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还挣大钱。” 高崎就严肃了说:“蒋师傅,你的手艺就是钱啊!你听我的,我保证你将来会挣大钱。你现在欠的这几万块钱,将来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大钱。你如果不听我的,我保证将来你会后悔。” 说到欠钱了,蒋师傅的脸色就暗淡下来。 “我不是不想跟那个人断。”她就对高崎说,“你赵师傅抢救过来,没了生命危险以后,花钱没有那么多了,我就不想和他了。可是他不愿意,说不和他,就得把他给我的钱还他。我上哪儿弄钱还他?” 高崎就问:“他给你多少钱?” 蒋师傅说:“前前后后的,有八千多吧?” 高崎就点点头,又问:“这人是谁,你能跟我说个实话吗?” 蒋师傅犹豫半天,终于吞吞吐吐说:“就是,就是供应处的刘处长。” 高崎就又点头,然后说:“你放心吧,蒋师傅,他以后再不会来纠缠你了,这事儿就权当没发生过。” “可是,我还欠着他钱啊。”蒋师傅说。 “他霸占了你,还想白霸占啊?”高崎声音就高了,“给这几个钱他还想要回去?不是顾忌你的名声,他再掏这么多,这事儿都不算完!” 正文 45.勤俭朴素的大孝子 高崎从蒋师傅家出来,就回城里的服装店了。 昨天说好了,和陶洁一起回父母家,商量去她家的事情。陶洁下了班会来服装店,和他一起回家。 厂子离市区远,陶洁平时上班,中午就在厂里食堂吃,高崎就在店里吃,平时也没时间回家。 高崎昨晚给他妈打了电话,说今天中午和陶洁一起回家。 知道他们中午回来,高崎妈就在家里包好水饺,等着儿子跟媳妇回来,一起下了吃。 陶洁人漂亮,性格也好,不像别人家媳妇那般的小心眼儿,到了婆婆家斤斤计较。人也勤快,来家就下手干活,拖地收拾屋子做饭,从来都不闲着,也没拿自己当客人。 和上一世一样,对这个大儿媳妇,老两口是说不出来的满意。 唯一的遗憾,就是人家闺女家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为这事儿,高崎爸妈也犯愁。 这会儿听说陶洁爸妈同意了,不止陶洁高兴,高崎爸妈也高兴,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婆媳俩都真心换真心,处的跟娘俩似的,高崎也就敢晚上把陶洁一个人留在他妈家,推脱店里有事儿,去一下就回来,单独跑出去了。 他出去,不是因为服装店真有事,也不是和岳帆他们去鬼混,还是为了蒋师傅的事。 这个事他不出面,蒋师傅还是会和上一世一样,在厂里落个不好的名声。 蒋师傅那么好一个女人,就算没有陶洁这层关系,高崎也不忍心看着不管。 供应处那个刘处长,他不认识。但有一点他心里清楚,这世上的好人,大都怕坏人。像刘处长这样的人渣,虽然不能算好人,一样也怕坏人。 高崎不欺负好人,在唐城量具的好人眼里,还算不上坏人,不见得可以让刘处长害怕。 他得找个在唐城量具人人都怕的痞子,和他一起去吓唬刘处长,才能镇住他,让他再也不敢去找蒋师傅,甚至提也不敢再提这件事情。 自在城中村打了那一回架,高崎在唐城的痞子圈里,已经有名了。 服装店主要靠胡丽丽,岳帆有事找他,他也跟着去。 岳帆也不是痞子,基本不干欺负人的事情。用他的话说,叫替天行道。 只要不违背良心,高崎就跟着去,有时候也背不住和别人干架。 如此一来,他的名声,在唐城的痞子圈里,也就有一号了。 唐城量具的好人不知道他,厂里的痞子们,都是和社会上的痞子圈通着的,他们都知道高崎。 他这时候找个厂里的痞子帮忙,估计不管找谁,大家都会给他这个面子。 唐城量具人人都怕的痞子,自然就是老摩托赵国栋莫属了。这小子是本厂子弟,从小到大,干过的坏事数不胜数,早就臭名远扬了。 高崎和赵国栋一直没什么来往,但他知道,老摩托喜欢堵博。 在唐城量具的单身宿舍里,住着个叫刘强的痞子,在厂里也很出名。刘强可以算五毒俱全,在自己宿舍里,常年设个赌局,从当中抽份子钱。 高崎就骑了陶洁的踏板,直接奔刘强的宿舍去了。 工厂的单身宿舍,都是门对门的筒子楼,基本没人管理,乱糟糟的。楼道里也没有灯,到了晚上黑漆漆的,不是住在这里,或者是经常过来的熟人,没人敢进来。 唐城那些犯了事的痞子们,也喜欢跑到这城郊结合的三不管地带,躲避警察的追捕。 高崎摸着黑上了刘强住着的三楼,再摸着黑走到走廊最里面,在南边那个门口停下来,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半个脸来。 那张脸高崎不认识,对方好像也不认识他。 “找谁呀?”那人一脸厌烦地问,声音不大。 “赵国栋。”高崎只回答了三个字。 “你是谁?”那人又问。 “高崎。” 这句话管用,那人整个脸就露出来了。 “这里没有姓赵的。”他回答高崎。 “你去和刘强说,高崎来了。”高崎冷冷地说。 那人还想在门口挡着,高崎推他一把,把他推到一边去,自己走进去。 屋里灯光昏暗,七八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没有扑克牌也没有麻将,只放着几个带盖的陶瓷杯。 这是一种赌点的游戏,解释起来挺复杂,带盖的陶瓷杯子,就是赌具。 而赵国栋,就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上。 高崎就回过头来,照着那个开门人的脑袋,扇了一巴掌,“啪”一声脆响。 “你不说没姓赵的吗?” 对这种小痞子,越客气他越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你只有比他还横还狠,他才怕你。 那人挨了高崎一巴掌,竟然没敢还手,乖乖躲到一边去了。 屋里本来乱哄哄的,这下就立马静了下来。 显然,里面好多人都认识高崎,没人敢出声。 “赵国栋,你出来一下。”高崎站在门口,对老摩托说。 老摩托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恐慌,坐在那里没动地方。 一边刘强就过来了。 “高哥,给个面子,这里可不适合打架。” 高崎和老摩托之间的梁子,好多人都是知道的。 高崎看看他,冷着脸说:“谁告诉你我要打架?” 就不再理他,对着老摩托说:“我找你有事,不和你打架。我在门口等着你。” 说完了,直接出门,在走廊另一头等着老摩托。 他知道,老摩托不敢不出来。 不出来,等于是他认怂。认怂他也不敢不出来。 如果高崎真是找他有事,驳了高崎这个面子,日后高崎就不会是一个人过来找他。如果高崎把岳帆、老虎他们也一起带过来,他就得有麻烦。 果然,时候不大,老摩托出来了,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有点小心谨慎的样子。 高崎就在走廊另一头,打着了打火机,照亮自己的脸,然后再冲老摩托招招手。 老摩托就过来了,走到高崎面前问:“什么事儿?” 高崎用打火机照亮自己这一边,就是为了让老摩托看清楚,就他自己,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帮我找个人行吗?不白用你。”高崎就回答他。 “谁啊?”老摩托问。 “供应处刘处长。”高崎说,“你给我帮帮腔,镇镇他。” 赵国栋问:“你高哥出马,还用的着我帮忙啊?” 高崎认真说:“在唐城量具,你名声比我好使。” 高崎都夸他名声大,老摩托就有些得意了。 “到底什么事儿啊?”他问高崎。 听语气,是愿意给高崎帮忙了。 “你跟我去就行了,”高崎说,“我不是想真动手收拾他,吓住他就行。” “好吧,我给你这个面子。” 老摩托就跟着高崎走了。 他倒是不想给高崎这个面子。可高崎身后有一帮厉害弟兄,随便拿出一个来都不是他敢得罪的。 不给面子,高崎不用亲自出面,随便找个人,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刘处长住的宿舍区,离单身宿舍也就几百米的距离。高崎把陶洁的踏板就放在单身宿舍的楼下,一路和老摩托走过去。 走在路上,高崎掏出烟来,和老摩托一人一支点上,边走边说他为什么要找刘处长。 “我有个远房的姨,家里遇上点难事儿,借了这家伙点钱,现在还不起。这家伙就想让我姨拿身子还他,天天去骚扰我姨。我就是想吓住他,让他以后不敢去找我姨。”高崎就告诉老摩托。 他不想让老摩托知道,他说的这个姨,到底是谁。 “就这么点事儿,还用咱们亲自去。你早说一声,我找俩小兄弟就办了。”老摩托说。 两个人一路走着,抽着烟说话,远处看着,就跟两个好朋友差不多。 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刘处长家的楼下,两人直接上楼,到门口敲门。 一会儿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人,五十来岁,挺黑的国字脸,长得很敦实,给人一种老诚严肃的感觉。 这人正是刘处长。 刘处长在唐城量具也算挺出名,高崎对他有印象。 刘处长的出名,是因为他的简朴和孝顺。 他平时总穿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涤卡中山装,骑个锈迹斑斑的老式弯把大梁自行车。都二十一世纪了,谁还穿涤卡中山装,打扮的跟进城务工的农民一样? 所以,在唐城量具的职工们心里,刘处长是最简朴的干部,应该和贪污沾不上边。 可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个人,后来出了事,从他家的床铺下面,搜出来的钱有几十万。都是一万一沓地绑着,整齐地铺在床铺下面的。感情这家伙每天都睡在老头票上。 高崎是真不知道这个梗。要是知道,说不定还会惦记着再讹他些钱出来,给蒋师傅还债用。 刘处长的另一个好名声,就是孝顺。 据说他爹是个酒鬼,顿顿饭都得喝酒,谁都劝不住。 刘处长父母家住在城里,每个礼拜天,他都会去城里看父母。去之前,到街上的小卖部里,花十二块钱买一捆啤酒,绑在那个老式弯把自行车后架上,驮了给他爹喝。 为了他爹少喝点白酒,他才每个礼拜天驮一捆啤酒回去,让他爹喝啤酒,这样摄入体内的酒精量就会少一些。 在唐城量具的小卖部里买啤酒,一捆十二瓶,比在城里买要便宜两块钱。 为省这两块钱,刘处长就在自家这里买好了,骑自行车驮二十里地,到城里他父母家去。 从表面看,这还真是个勤俭朴素的好官,大孝子。 高崎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他借钱给蒋师傅,又趁机欺负她,蒋师傅不愿意和他了,他又逼着她还钱。 这就叫趁人之危,欺负良家妇女,不是好东西! 刘处长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他不认识的年轻人,也是吓了一跳。 高崎他不认识,那个高崎身边的矮个,他还是很快就认出来了,唐城量具有名的小痞子,老摩托赵国栋! 正文 46.痞子的江湖 看见老摩托,刘处长就有点恐慌,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 “你们找谁,敲错门了吧?”他有些怯怯地问。 老摩托就冲着他坏笑:“就找你。” “找我?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 看到老摩托那个有些瘆人的笑脸,刘处长就更慌了。 “我们认识你呀。”老摩托继续笑,“特么你自己干了什么事儿,自己不知道啊?” “我,我干什么事了?”刘处长也不知道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就问一句。 高崎就说:“进去说。” 刘处长当然不肯让他们进门。 “你们私闯民宅,我会报警的!”他鼓足勇气,说出这么一句来。 老摩托就又笑了。 “行啊,哥们儿等着你报警。我和警察打交道多了,还在乎你报警?你老小子是不打算这辈子好好过了,是不是?” 刘处长是真不想惹这些痞子。得罪了他们,后患无穷啊。 今天给你砸块玻璃,明天给你把门锁用胶水粘死,光恶心都能恶心死你。 这还都是轻的。他儿子闺女都在厂里上班,孙子在附近的学校上学,痞子们随便找上哪一个,都够他喝一壶的。 “你们到底找我什么事啊?”他不敢报警,只好妥协。 “不告诉你了吗?进屋说,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老摩托还真卖力。这些吓人的话,高崎就不会说。 严格说,他不是痞子,也不是混混,老摩托这一套,他学不来。 刘处长无奈,只得让他们进屋。 刘处长住的这个楼,是干部楼,四室一厅,一百多个平米,比普通职工住的宽敞了许多。 当然了,比起现在城市里的许多楼房来,百十平米的房子不新鲜。可是,那个时候唐城量具普通职工的楼房,宽敞的也就七八十平米,大多在五六十平米左右。还有不少住不上楼的,在平房里住着,也就三十来平米顶天了。 更有像高崎这样的年青工人,连平房也分不到,结了婚只能出去买或租房子过日子。 据说,当年好像上边有个什么文件,规定了干部的住房标准。 想来,上面文件的意思,应该是干部住房,最高不得超出多大的面积。这却给唐城量具的干部们,提供了建造干部住房的依据。 于是,在唐城量具还有好多年轻工人,结了婚好多年都没有房子住的情况下,唐城量具领导,利用上面这个文件规定的干部最高住房面积,建了厂长楼和中干楼,统称干部楼。唐城量具的在职领导们,一下子就在住房上鸟枪换炮了。 这事发生在八十年代。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唐城量具的工人和干部们之间,逐渐拉开了距离。 刘处长家的客厅里开着灯,他老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高崎不想打扰他的家人,就悄声对他说:“找个没人的屋。” 刘处长就领着他们进了自己的卧室。 “谁来了?”他老婆就在客厅里问。 “单位上来人问点事,你看你的电视。”刘处长就隔着走廊对他老婆说。 那时候建造的老楼,一般进门就是一条走廊,然后各种房间沿着这条走廊分布。 刘处长带着两个人进门,他老婆在客厅里看不到,只能通过客厅开着的门,听见动静。 进门右手第一间是卧室,第二间才是客厅。刘处长就带着他们进了卧室,顺手把门关上。 卧室靠墙中间放着一张双人床,左边是一排大衣橱,右边是窗子。刘处长开了卧室的灯,又去窗边把窗帘拉上。 屋里只有一把木质的椅子,其余就没有座位。刘处长只能让高崎和老摩托坐在床沿上,他自己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着。 高崎不知道,就在他坐着的这张床上,靠墙那边枕头下面的位置,铺低下一万一沓的老头票,就在下面并排码着。 “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刘处长坐在椅子上,开口问。 高崎说:“你给过谁八千块钱,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想追究了。那个女的是我姨,她本来就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 我就是来问问你,这事儿到此为止,你不要再去找我姨,也不要再提这事一个字,这么办行不行?” 高崎这么一说,刘处长就明白,他们找他的目的了。 这家伙竟然不自量力,忘了他们是痞子了,竟然还还想着讨价还价地拿上一把。 “哎呀,这八千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沉吟着说。 高崎的火“腾”一下就顶到脑门子上了。 “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办法。为什么说是最好的办法?你心里比我都清楚。 刘处长,我告诉你,我这是先礼后兵。你如果不同意,非要鱼死网破,那我也不在乎。我姨那身价,八千你也就买个手指头。你准备好八万,少一个子儿?刘处长,我也不是吓唬你,你有闺女,也有老婆,还有儿媳妇,将来我就照此办理,咱们以牙还牙,不服咱们就走着瞧!” 岳帆其实是很有文化的,出去平事儿,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成语用的还挺多。高崎经常跟他出去平事儿,就把他这一套给用上了。 高崎说到这里,老摩托就开腔了。 “你还不知道这是谁吧?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高哥,高崎。你去唐城随便打听打听,凡是道上混的,有没有不认识高崎高哥的?怎么着啊,高哥开口了,你还真想驳他的面子?” 看刘处长还在犹豫,高崎就站起来了。 “行,你有种。我先找你老婆过来,咱把你干的这下三滥不要脸的事儿说给她听听!” 说着就要出门,刘处长赶紧把他拦住了。 “你先坐,先坐,咱们好说好商量。” “这事儿没商量。”高崎冷冷地说,“我今天来,就是要你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刘处长你给我记好了,要不是为了我姨的面子,你现在能好胳膊好腿地坐在这里跟我说话,特么的我就跟你姓!你还想要钱!你再倒花俩八千,能把这事儿平了,你就是我爹!我没时间跟你啰嗦,赶紧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刘处长那里还没开口,老摩托抬手就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特么的给你脸了是不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刘处长哪里见过这阵势?终于意识到,他面对的是痞子,而且是唐城量具最厉害的痞子。老摩托这一巴掌,差点让他吓尿裤子。 “答应,我答应了!”他赶忙喊。 “记好了老家伙,”高崎恶狠狠地说:“这事儿要是漏一点风声出去,坏了我姨的名声,我还是当你没答应。你就小心着吧,把你家那几个不带把的都藏好了,别特么让我找着!” 痞子恐吓人,都是有一套办法的。 第一,得让对方知道你不是好人。第二,就是两个人跟说相声似的,互相配合,一唱一和,把对方彻底震慑住。 到这个时候,你提什么条件,对方只能接受,不敢说不字。 老摩托和高崎,都算这方面的高手。两个人配合,相当于两个相声名角说相声,用不着背台词,信口拈来,就配合的惟妙惟肖。 从刘处长家出来,两个人一路走回单身宿舍。临分别,高崎从兜里掏出两盒红塔山,另外又拿出一百块钱来,给老摩托。 “谢了啊,这点钱拿回去喝酒,我还有事,就不单独请你了。”高崎说。 老摩托只拿了两盒烟,钱不收。 “都是道上的兄弟,以后有事儿互相照顾着就行了。”他说。 “行,我记你这份人情。”高崎说罢,把钱收起来,和老摩托就此分手。 痞子们之间,就是有这个好处。互相之间,认了你是道上的,给你帮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收钱算是你骂他。 同样,高崎记下老摩托这份帮忙的情分,以后遇上什么事情了,也会帮他一把。 这个,兴许就是现在这个社会的另一种江湖吧? 前前后后,把整个事情办妥,没用俩小时。高崎回到他妈家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相信从此以后,那个刘处长,就不敢去骚扰蒋师傅了。他家是城里的,没准儿就能认识一两个痞子。他如果有心去打听一下的话,就准知道高崎的的名头,就更不敢自找麻烦了。 那个时代,在城里,痞子还是不少的。从十几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辍学学生,到三十几岁,像那天高崎在店里打的那个,郭老黑那样的社会老油条,简直就是多如牛毛。 现在,这些人几乎都销声匿迹了,这也算是社会的一大进步吧? 像蒋师傅遇上的这种事情,对方有权又有钱,一般普通老百姓还真是不好解决。可这事儿到了高崎这种人手里,就不算什么大事。 这也是岳帆他们,能靠给人家平事儿挣钱的,这种职业存在的理由。 凡事存在既是合理。 大概那时候那个社会,不合理,不公平的事情,比之现在,实在是有些过于多了吧? 正文 47.烫脚 , 高崎和陶洁从他妈家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陶洁今天心情格外好,这从她那对大眼睛流露出来的欢快里,就能感受得到。 那时候的唐城,晚上九点钟以后,公路上就没有了太多的车辆和行人,只两旁的路灯,把公路照耀的一片光明。公路就比白天的时候,显得空旷了许多, 陶洁骑着踏板,高崎照旧是骑他的那辆二八自行车。 陶洁就慢慢骑,和高崎一路并肩在马路上走着,边走边说话。 “店里有什么事儿啊?”陶洁就问高崎。 “回家说。”高崎回答她。 “这样走着还耽误说啊?” “回家说。”高崎还是那句话。 “你说不说?” “回家说。” 陶洁就加油门,让踏板跑的更快一些。 高崎发觉了,就猛蹬两下自行车,又和她齐头并进。 陶洁就又跑快一些。高崎很快就追上来了。然后陶洁就更快。 两个人就在空旷的马路上飙开了车。 高崎和陶洁一样,今天心情也很快乐。不仅仅是为解决了陶洁父母那边的事情,还是为解决了蒋师傅这件事情。 从此,蒋师傅也会和陶洁一样,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大凡一个人,在做了一件好事,帮助到了别人的时候,心里总是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的感觉的。 高崎现在的心情,估计也是这个样子。所以,他就傻小子一般,用自行车,和陶洁的摩托车比起了速度。 高崎力气大,蹬的那辆二八自行车风驰电掣,倒是陶洁怕出事,主动放慢了速度,不和高崎玩了。 高崎就在前面放慢了速度,等着陶洁追上来。 陶洁追上来就骂他:“你耍彪啊你?” 高崎就嘿嘿地笑。 “笑,就知道笑!”陶洁做出生气的样子来看着他。 高崎又嘿嘿两声。她终于忍不住,也笑了。 路灯下,陶洁面部的轮廓,就有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但腮两边那对小酒窝,仍旧可以看见。 高崎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陶醉的感觉。 “陶洁,你真漂亮。”他由衷地说。 陶洁就有些不好意思,训他说:“哪有夸自己媳妇漂亮的?不害臊。” 高崎说:“你就是漂亮嘛,漂亮还不让说啊?” “不理你。” 陶洁说完了,一加油门,踏板后尾冒一趟白烟,往前去了。 高崎看着妻子的背影,心里就生出无限的幸福来,紧蹬几下自行车脚踏,追陶洁去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进来院子,关上院门,陶洁要去厨房,用液化气烧热水。 冬天冷,洗漱、喝水就都得用热的。两个人一天不在家,暖壶里的热水,这会儿估计都变凉水了。 现在买的保温壶,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怎么保温了。高崎记得他小时候,保温壶里的水,三天以后倒出来喝,都是热的。 这也算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化过程中的一种必然吧?只注重降低成本,就不管质量了。 看陶洁要去烧水,高崎就喊她说:“你别去烧水了,我去点上地炉,顺便就烧水了。” 地炉的上口可以炖热水壶,既让屋里暖和起来,又可以烧水做饭。 陶洁站在厨房门口说:“快十一点了,算了吧?” 高崎坚持要点炉子。 不点炉子,屋里冰凉,脱衣服睡觉会冷,高崎怕冻着陶洁。而不脱衣服睡觉,会睡不舒服。 高崎开了服装店,不管经营的效益如何,他都会告诉陶洁说,服装店挣好多钱。 这样,他就有了把卖银元的钱,拿出来花的理由。 陶洁对高崎十分信任,也不会去注意服装店到底挣多少钱。再加上胡丽丽和高崎一伙儿,一起帮着他糊弄陶洁,陶洁也就真的以为,服装店可以挣好多钱了。 这样,高崎就等于是有钱了。 入冬以后,他就买了两吨无烟块煤,用来烧那个地暖炉子取暖。 无烟块煤很容易着火。把地炉里先放几块木头,点着了,再把无烟块煤放进去,基本不用管,很快就可以着的很旺,屋里也就很快暖和了。 陶洁又用踏板摩托车,从厂里带些擦机床用过的棉纱回来,棉纱里再浸上些废机油。 打火机点着油棉纱,棉纱再把木头引燃,木头又把上面的无烟块煤给点着了。 整个生炉子的过程,用不了五分钟。 那时候,还没有不让用煤生炉子的规定,城郊可以生炉子。就是城里,好多过去没有暖气的小区,还有平房,都在用煤生炉子。就是好多饭店和早点铺子,用的也是煤炭。 因此,整个冬天,从远处山上看坐落在山坳里的唐城,基本都是笼罩在一片蓝烟里的,雾蒙蒙的。 无烟块煤很贵,一般人家舍不得用。都是买些煤粉,掺些山上挖来的黄土做粘合剂,用水搅拌在一起,烧那个。 唐城人管这种用煤粉和黄土加水制作出来的东西,叫“打火”。“打火”摊在地上,做成一块块的饼子,晒干了就叫煤饼。 多数人家冬天都是烧这种“打火”或者煤饼的,这个便宜。 高崎有钱了,自然就懒得费力气弄这个。制作这东西又脏又累,还不容易着火。而无烟块煤却很容易着火,燃烧值也高。 像他们这样回来晚了,也很容易就能把炉子生上,屋里很快就会暖和起来。 高崎非要生炉子,陶洁就不去厨房,站在那个地炉的上面,看高崎点炉子。 木柴很快就被油棉纱引着了,火苗发出“呼呼”的声响来。高崎又用小火铲铲些块煤进炉子,然后就把装满水的热水壶放在冒着小蓝火苗的炉子口上。 “外面冷,进屋。”他从地炉下面走上来,对站在上面的陶洁说。 两个人就一起进屋。 这时候,屋里已经可以感觉到一丝暖意了。两个人就并肩坐在里屋床上,等着屋里慢慢暖和了,好脱掉外面的大衣。也是等着地炉上炖着的水开了,再兑了凉水洗漱。 “明年这时候,咱们就可以住进城里的新房了。”高崎说,“新房里有暖气。现在都是水暖,可暖和了,冬天屋里跟夏天一样,能到二十七八度。” “那东西要交取暖费的,一年好几百呢!”陶洁说。 “咱们现在有钱,七八百对咱们来说,还叫钱啊?”高崎说。 “高崎,以后守着外人,不要总说自己有钱。”陶洁就嘱咐他,“财不外露。别人问,咱就说,比上班强点,每月多挣个几百块。可一样,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也得自己交。” 高崎就看着她笑。 “你笑什么?”陶洁就不高兴说,“我跟你说的你听见了没有啊?咱们说挣钱多了,人家会嫉妒咱们,也不安全,容易被人惦记上。” 高崎就说:“嗯,听你的。” 一会儿工夫,地炉上炖着的水开了,高崎就提了壶进来,倒在脸盆里和暖水瓶里,又给陶洁倒一玻璃杯,待会儿凉了好喝。 陶洁洗完了脸,坐在外屋八仙桌边的椅子上洗脚。高崎就过来,坐个小板凳在她身边给她洗。 “哎呀,不用,我自己洗。”陶洁就不让。 高崎边给她洗边说:“你坐的高,弯腰不得劲。厂里没暖气,这脚冻一天,得好好烫烫。” 其实,他是愿意给媳妇洗脚的。 陶洁的脚长的好看。脚面和脚指头都十分修长,拿在手里又是那么柔软。白白的小脚丫,在热水里泡一会儿,就变成粉红的,更美了。 高崎都是把水弄得很热,烫的陶洁龇牙咧嘴的。他的两支大手压在她的脚上,不让她从水里拿出来。 等烫过了那一阵,适应了,就会感到特别舒服。 这时候,屋里已经暖和起来了,陶洁烫脚烫的,小脸上都有汗了。 给她洗着脚,高崎就说:“今晚上,我没去服装店。我去找蒋师傅了。” “你找我师傅干吗?”陶洁问。 高崎说:“她不肯要你借给她的钱,就是怕将来还不起。照她现在这个样子,她还真是还不起。” 陶洁就又问:“你找我师傅,她怎么说?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不肯要咱们的钱,是吗?” 高崎承认说:“是。” 接着就不无忧虑地说:“可是,她又欠下那么多债,怎么办?只能继续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指望那个男人替她还债。” “你和她提这男人的事了?”陶洁听了就有些急。 “是她主动提的。”高崎说,“咱们是夫妻,她都告诉你说了,肯定就不会瞒着我,对不对?” 陶洁就深深谈一口气说:“唉,这让师傅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过一会儿,高崎说:“我这回去,是教她一个办法,让她不用指望那个男人,自己就有能力把债都还上。不只是把债都还上,还可以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那个男人断了。” 陶洁就睁大了眼睛,看着高崎,好一会儿才问:“你能有这办法?” 高崎说:“肯定有。” 陶洁就问:“那你说说,这是个什么办法?” 高崎就把上午去找蒋师傅,和蒋师傅说的那一套,又给陶洁重复了一遍。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现在,有高崎成功的经验在前面摆着,陶洁的思想渐渐开窍。她已经知道,做买**在厂里死靠那么几个死工资,要强了很多。 正文 48.天下之大孝 , 陶洁的小脚丫已经烫的通红。 郑国霖就找了擦脚布过来,给她把脚擦干净。 这时候,屋里地下的烟道,已经把地面暖热了,光着脚穿拖鞋也不会感到冷了。 陶洁洗完了脚,高崎把水端到外面去倒了,重新添了热水,自己在坐在椅子上洗脚。 陶洁就过去,如法炮制地给他洗。 自己洗脚,需要弯着身子,很是背劲。大多数人洗脚,都是不用手,而是左脚洗右脚的。 所以,这洗脚真的还是互相洗方便一些。陶洁和高崎互相洗脚,已经成了夫妻之间交流的一个定式。上一世如此,这一世还是这样。 坐在板凳上,给高崎洗着脚,陶洁才说:“其实,我师傅走到这一步,倒不如就像你说的那样,下岗,自己出去搏一搏算了。搏好了,赚了钱,把债还上。搏不好,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高崎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是,你师父不肯,还说我,做买卖那么好挣钱,你怎么还让陶洁在厂里,不出来跟着你做卖服装呢?” 陶洁就愣怔一下,过一会儿说:“我主要是不会做买卖,帮不上你什么忙。再说,都下岗了,没有了固定收入,万一买卖赔了,就真没有后路了。” 高崎说:“我没跟你师傅这么说。” 陶洁问:“你怎么说的?” 高崎说:“我说,陶洁早就可以不上班了,主要是因为不放心你,所以才一直上班。只要你下决心出来做买卖,陶洁就跟着你,一起下岗,继续给你当徒弟。你师傅还夸你,说没白疼你呢。” 陶洁就又不说话了。 给高崎洗好了脚,擦干净了,陶洁要出去把洗脚水倒了,高崎不让。 “你光着脚呢,外面冷,我去吧。”高崎说。 陶洁就问他:“你不也是光着脚吗?” 高崎说:“我是男人,皮糙肉厚,不怕冻。” 陶洁就笑。高崎对她是真好,嫁给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选择了。 高崎去院子里倒了水,又顺便去地炉那里,把块煤填满了炉膛,这才回来进屋。 这一炉膛的块煤,可以着到后半夜,保持屋里一晚上都是暖和的。第二天早上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屋里就不会冷,衣服贴到身上,也不会感觉凉。 睡觉之前,陶洁就再没提她师傅的事情。 高崎知道妻子的毛病,她这是在思考呢。他就不打扰她,也不出声,给她留出思考的时间来。 直到两个人躺进被窝里,高崎抱着她的时候,陶洁才说:“我下岗,跟师傅一起干!” 高崎听了,也没多说别的,只是说:“我看行。” 陶洁就又说:“虽然这做买卖的钱是咱出,可是,咱如果不难的话,就先不和师傅对半分成,先让师傅把债还上。” 高崎想想说:“我没意见。可是,你师傅是个不肯占别人便宜的人。你如果不要钱,她会同意吗?” 陶洁半天不出声,好一会儿才说:“她肯定不愿意的。” 高崎说:“所以呀,咱不要钱这句话,不能说。她给咱钱,咱就拿着。那个时候,她知道买卖挣钱了,她有能力还债,说不定不用咱说,她就肯借咱的钱了。” 过一会儿,陶洁的手就在高崎腰上滑动,弄的高崎痒痒的,还不敢说不让她乱动。 “高崎,我发现你一点都不傻。”陶洁忽然就说。 高崎就不满说:“我本来就不傻。” 陶洁就把头拱进他怀里,吃吃地笑着说:“你不但不傻,还有大主意,连我师傅这么难办的事,都能给解决了,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高崎就嘿嘿地傻乐,乐完了说:“咱商量个事儿行不?” 陶洁就在他怀里问:“啥事儿?” “咱能不能不穿衣服睡觉啊?” “去,你坏蛋!为啥,就为你摸着方便是不是?” 高崎就又乐。然后就解释说:“人家书上说的,穿衣服睡觉不利于血液循环,影响睡眠质量。” 陶洁也从书上看到过这个话题,就对高崎说:“我穿衣服睡习惯了,不穿反而睡不着,心里不踏实。总觉着,要是睡着觉,突然发生什么事情,没法一下子就起来,跑到外面去。” 高崎就咧着嘴乐。 陶洁问:“你傻乐啥啊?要是睡着觉,突然房顶塌了怎么办?人家邻居来挖咱们,挖出来了还没有衣服,那可羞死人了!” 这不杞人忧天嘛。 高崎说:“你就是穿着衣服,最后不还是得让我给你脱了?” 陶洁想想,可不是?每回她第二天醒来,衣服早不知道让高崎给她弄哪儿去了,还得到处现找,更麻烦。 “以后不许脱我衣服。哎呀,你干吗?我说了,不脱不脱就不脱!” 高崎力气大,这个陶洁就说了不算了。 说通了陶洁,答应和她师傅一起下岗开水饺铺,高崎第二天就去找街道办公室,把那个街边的车间租了下来。 车间没有沿街开门,他还得找建筑队,在沿街这面墙上开门开窗,都要尽量大一些,才能更好地吸引顾客。 另外,房子里面要改造,隔出厨房和大厅来,还得隔出两个小房间来,预备着将来上炒菜。 还要重新粉刷墙壁,吊顶,重新接入电源。这些工作,且需要些日子。估计等他都弄完了,厂里的下岗名单也就下来了。 礼拜天的时候,两口子就陪着高崎的父母、蒋师傅,去陶洁父母家,商量订婚的事。 临走之前,高崎还反复叮嘱父母,千万别把他和陶洁领了结婚证这事儿给漏出来,免得陶洁父母知道了,生陶洁的气。 孩子和父母是不会有多大冤仇的。别看陶洁平时不愿意让高崎提她父母,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真见了父母,这许多日子不见,还是亲的不得了,陶洁还哭了。 订婚的事,其实没什么好商量。高崎有钱,陶洁父母不管提什么条件,高崎这边都满口答应,甚至他们想不到的条件,高崎都想到了。 比如结婚宴,两家就在一起办,把两家的所有亲戚朋友都叫到一起,格外热闹。陶洁父母这边的亲戚朋友,高崎雇车接送。到时候在唐城最大最好的酒店办婚礼,请专业的婚庆公司,租豪华轿车来接新娘。 高崎是重生者,豪华婚礼啥样,他是见识过的。 至于订婚,那时候一般富裕人家,能出个六千六百六十六的订婚礼金,已经是不得了,大多是四红四喜的四千四百四十四,还有出一千一百一十一的,代表一心一意。而高崎直接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天长地久。 首饰从项链到戒指,金的,珀金的,钻石的,陶洁都有了。踏板人家结婚才给买,陶洁先骑上了。 陶洁父母也一再重申,他们是为闺女将来过得好着想,高崎出多少,他们一分也不要。另外,将来还要陪送闺女结婚嫁妆的。 高崎就承诺,嫁妆钱他出。因为陶洁下面还有个弟弟,将来娶媳妇也要花钱。高崎有钱,就用不着岳父母这边,再花钱陪送了。 这样互相谦让的商量,就容易了许多。 最终,就定下来,下个礼拜天就订婚,到时候高崎派车过来接陶洁的父母。至于婚期,就定在年末了。具体哪一天,陶洁妈要出去找人给算个日子,算好了再告诉他们。 从陶洁家回来,高崎就非逼着陶洁去买金手镯了。尽管陶洁一再说,她没有带镯子的习惯,可高崎非要买不可。 因为两家父母那天说给陶洁的金货的时候,陶洁妈问了一句:“咋没个镯子呢,是不是那东西沉,太贵了?” 高崎就抓着理了,不买不行,你妈嫌弃了。 陶洁就争辩说:“我跟我妈说啦,那东西占着不少钱,一点用没有。不是买不起,是不想要,我妈都同意啦。” “那也不行!”高崎的倔脾气就上来了,“反正,不能让你妈因为这个遗憾,心里不得劲。” 这都什么歪理啊?陶洁直接就不言语了。 高崎买卖这么好,也没给他父母买太多值钱的东西。干脆,他愿意买金镯子就买吧,挑个适合中老年人戴的,订完了婚,就把镯子送婆婆戴,也算是做儿媳妇的一片孝心。 这也不能算高崎不孝顺。像高崎父母这一代人,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他们就很满意,很知足了。再添置别的,在他们看来,就是奢侈,不会过日子的表现了。 所以,父母有工资,只要做儿女的不去搜刮父母的工资,他们就会过得很幸福。 他还有弟弟,将来弟弟娶媳妇的时候,他这个做哥哥的,能替父母把弟弟娶媳妇的费用给承担下来,这才算替父母做了一件大事,尽了大孝。 反之,陶洁弟弟结婚,高崎也会这么去替陶洁尽孝。 剩下的,就是将来老人老了,赡养老人了。能赡养老人,将来无论老人疾病与否,是否可以生活自理,都尽心尽力,任劳任怨,让老人快乐地度过最后的时光,这在具备了中年思维的高崎看来,才是天下之大孝。 这个孝,天下儿女,又有几人可以做到? 正文 49.下岗喜与忧 十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唐城量具终于公布了下岗名单。 这一次,下岗职工达到了一千五百多人,几乎占了在职职工的一半。 企业实在是太困难了,这么多人,也实在是养不起。 那时候的企业领导者们,见识和能力,还是有些落后的。 他们不知道,一个企业,真正的财富,不是设备和资产,而是人力资源。 当唐城量具再次获得拨款,准备东山再起的时候,却悲哀地发现,他们没有了熟练的,守纪律,高素质的技术工人,干什么都干不成了。 高崎的维修组里,刘进是早就打算下岗的。利用下岗找补的两万块钱,和他女朋友到市里开发廊。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组长吴有晨也下岗了,主动要求下岗的。 唐城量具双职工太多了。两口子都在一个工厂里,都拿不到几个工资,孩子上学,女人穿戴,都是钱啊。 两口子那几个工资,吃饭勉强够了,其他的就捉襟见肘。 别人家的孩子都上补习班,他家孩子上不起。人家的女人穿金戴银,他的女人并不比别人的女人差,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不敢买。 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再忍下去,他和他老婆就都老了。 再过几年,孩子上了中学,那个费用更高,他更供不起。 都说,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吴有晨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不能吃好的,不能上补习班,学习永远落后。 与其这么窝窝囊囊地活着,不如放手一搏,豁出去算了。 他爸妈家在城里住,离着火车站挺近的。他打算利用下岗找的钱做本钱,和妻子在火车站附近弄个流动摊位。妻子可以卖煎饼果子,他则卖些小吃零嘴报纸刊物,也可以卖些香烟瓜子。 推着个小车,东西摆在小车上,城管来了赶紧跑就是。 那个时代,城管是真砸车撅称没收货物的,确实有些土匪的架势。 不是给逼急了,谁愿意做这危险很大的小买卖呢? 而吴有晨入厂十几年,学的炉火纯青的设备维修技术,从此就再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前三十年,都活狗身上去了! 像吴有晨这样的熟练技术工人,车间班组的骨干,下岗的不在少数。 这些人,都是聪明而且肯干的,不然也不会成为骨干。而那些平时就干活不行,吊儿郎当的人,是不愿意下岗的。 工人都干不好,到社会上做别的,一样做不好。 他们也有自知之明。与其下岗回去,啥也不会干,一分钱不挣,还不如在厂里混着。在厂里混着,还有人给发工资,交养老保险。下岗,连这点钱也没有了。 唐城量具,失去这部分骨干和中流砥柱,以后的命运,恐怕更加难测。 陶洁和她师傅,也一起下岗了。她已经答应了师傅,和她一起做买卖。 去总厂办公大楼,签了自愿下岗协议,大部分人就直接从那里走了。蒋师傅却非要回分厂看看,去车间看看。 陶洁就劝她说:“咱们都不属于这里了,还去看啥啊?” 蒋师傅脸色有些难看,好一阵子才说:“师傅十六岁就进唐城量具,快三十年了,所有美好的青春和记忆,都留在这里了。突然就这么着离开了,就好像孩子没了娘一样,心里堵得慌。不去再看一眼,心里过意不去。” 陶洁只好再陪着她,去车间里,看看那些她们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使用过的机床,和留下的同事们说说话。 看着师傅抚摸着自己使用的磨床,久久不肯离开,弄得陶洁心里也酸酸的。 老实说,这地方,还真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陶洁来的时候,厂子的效益已经不好了,大家为了争活,互相拆台,互相告状,狗撕猫咬的明争暗斗。 虽然陶洁很少主动参与这些内斗,可置身其中,难免就有许多不愉快的回忆。 可是,想起来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她也有些留恋这里了。 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四年,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有着家一样的感觉。 她师傅经历过工厂红火时候的计划经济时代,就比她多了很多的美好回忆,恋恋不舍,也是必然的。 两个人在车间里一直待到中午,高崎沉不住气,在店里给陶洁打电话,这才从厂里出来,往城里赶。 高崎也在下岗名单里,可是他没有去办公大楼签协议。 一千五百多人,挤在那么两间会议室里,凑这个热闹干吗?明天再去签字不行吗? 可两个女人一旦下了决心下岗,反倒有些迫不及待了。厂里也是一再宣传,这是厂里最后一次办下岗,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走,就算辞职,再没有特殊待遇了。 高崎才不信这个。厂里那些干部,巴不得大家都走了他们省心,还省钱呢。省下钱来自己揣起来,不比分给大家强? 说到钱了,俩女人又担心去晚了拿不到钱。听说下岗人多,厂里没那么多钱。 高崎就在一边笑。女人啊,不管年纪大小,聪明与否,都喜欢听小道消息。 这下岗补助是上级按人头下发的,跟唐城量具有什么关系?只要名单里有你,你就是下个礼拜去签合同,他们也不敢把给你的钱给咪起来。 两个女人还是没听高崎的,通知签合同的当天,早早就去办公大楼那里,排队等着去了。结果就排一上午队,才总算把协议签了。 她们后面,还有一多半人在那里挤着排队,估计到下午都不一定能办完。 陶洁用她的踏板,带着她师傅到了服装店的时候,都过了十二点了。 高崎打电话到餐馆,要了饭等着她们。 蒋师傅的丈夫赵师傅,这时候早已经出院了,还是要每个礼拜去医院做一次透析,没法正常上班。 像他这种情况,是完全可以申请病退的,可他又担心申请了工资太低。他所在的锻压分厂,工资还是高一些的。 可是,他这个样子,将来能不能从事体力工作,医生也说不准。他就决定再等等看。 万一自己好起来呢?找找领导,还可以在分厂里从事一些轻快的工作,也比拿病退工资高,病退了就没法再去上班了。 为了每月能多拿那么二三百块钱的工资,一个过去的虎汉,竟然难为成这样,也着实令人唏嘘。 生活艰难啊,没有任何办法。 赵师傅正为办不办病退犯愁,心情不好。蒋师傅下岗这事儿,就没敢告诉他,编了个理由中午不回家,就跟着陶洁去了城里。 中午在服装店里吃过了午饭,高崎就带着她们师徒,去了中心路边上那条小街。 小街两边,已经有许多的商铺,卖百货的,五金的,小服装店,也有饭馆,乱糟糟的。 在小街中段的路西边,一个七八米宽的,刷了姜黄色墙漆的新门店,已经装修完毕了。中间是敞亮的玻璃大门,大门两边是宽阔的玻璃窗。 “这就是咱们的店。”高崎指着那个店,对师徒俩说。 装修的时候,陶洁已经来过多次了,只有蒋师傅还不知道。 “高崎,你这是啥时候弄的,也不告诉我。”蒋师傅就埋怨说。 陶洁就替高崎解释说:“高崎怕你知道了,要跑过来帮忙。赵师傅还没好利落,你又得照顾他,又得上班的,再城里厂里这么远的来回跑,太累了,就没让我和你说。” 蒋师傅就又问:“这房子这么大,连租房子带装修,得花不少钱吧?” 高崎说:“咱不是说好了吗,本钱我出,蒋师傅你就不用操心了。” 蒋师傅反对说:“那不行。就算你出,我也得知道花了多少钱才行,将来好算成本啊。” 高崎就乐:“算什么成本啊?这店咱又不是打算干两天不干了,得长期干下去。慢慢的,成本就都赚回来了。” 蒋师傅还是坚持说:“不行,最起码我得知道你花了多少钱,这房子一月得交多少租金吧?要不,将来没法算账。” 高崎指指周边乱糟糟的环境说:“那咱也得进店里说,总不能在这大街上,我们就开始算账吧?” 于是,大家就穿过街道,进到店里。 店里也已经装修完了,外间有百十个平米,摆着三排十几张长条桌子,桌子两边是方凳子。墙也刷了白色的墙漆,上面吊了石膏板的顶子。 大间的一旁,还夹出两个单间来,里面是圆桌和椅子。 再往后走,就是厨房了,里外两间。外面是食品制作间,案板、绞肉机、和面机、压面机都配上了,还配了两个大冰柜。 里间是伙房,一排灶台,炒瓢,下饺子的大锅,切菜的红案板,包括几个液化气钢瓶,抽油烟机也安装好了。 蒋师傅就又问:“高崎,这钱花了不少吧?”接着就说,“其实,刚开始干,用不着买这些机械,咱手工做饺子馅、和面就行。” 正文 50.感情比钱重要 听蒋师傅说要用人工和面,高崎就笑了。 “蒋师傅,你当是在家里,包够几个人吃的就行了?咱们每天得制作够上百人吃的饭呢,只是面粉估计就得几十斤。指望人工去用手和面,那不累死啊?” 蒋师傅想想也笑了。 可不是?要是生意真像高崎说的那么好,一天卖个上百斤的面粉。那就是两大袋白面,指望人来和面剁饺子馅,的确是不现实了。 “高崎呀,你说,咱们又是装修又是买这么多机器,还有冰柜,生意真就有你说的那么红火吗?要是咱做的饺子没人来吃可咋办呢?这些投入,这不白搭进去了吗?” 蒋师傅看着店铺里面的这些东西,已经在算高崎到底投了多少钱了。粗略估算一下她也知道,只店里这些东西,一万块钱都不够,这还有装修和房租呢? 高崎就安慰她说:“放心吧,蒋师傅,咱肯定能挣回买这些东西的钱来。不但能挣回来,咱还能越做生意越红火。将来,说不定咱们还能开连锁店呢!” 蒋师傅笑笑说:“我可没想那么远。能把这一个店铺经营好,我就知足了。” 她笑的有些勉强。 原来以为,高崎说弄个水饺铺,就是弄个几平米的小门店,她和陶洁在里面包水饺卖。她根本就没有想到,高崎搞的,是这么大一个水饺馆。 高崎投进去这么多钱,是为了她可以还清欠债,为了她和那个男人断了,保住她的名声。 这个,她心里十分清楚。 要不然,人家高崎有服装店,那么挣钱,干吗还要冒险投这么多钱,开水饺店呢? 因为她是陶洁的师傅,也因为高崎这孩子仁义,想着实心实意地帮她。 她心里很感激高崎,却也因为高崎投进去这么多钱,而感受到了责任重大,感受到了压力。 无论如何,得保住这个店,把人家高崎的投入,给挣回来呀! 蒋师傅现在,其实根本就笑不出来了。 两千年啊,她在唐城量具,一月的工资,不过四五百块钱。 高崎投这个水饺馆,现在粗略估算,也已经超过一万块钱了。 一万块钱,她不吃不喝,也得攒两年才够。 投入大了,卖的越多,利润在越多。 如果按她想的那样,弄个小门店,只她和陶洁包水饺,一天能做多少,挣几个钱? 就算你的水饺再好吃,数量有限,能有多少人吃到,有多少人知道呢?你每天的产量,就决定了你的影响力了。 蒋师傅就从高崎这个做法里,悟出了做生意的道理。 怪不得好多有手艺的人,只能给别人打工。自己干的本钱,实在不是穷人能拿的出来的。 高崎心里的打算还没说完。 “现在店里有的,还只是开店需要的,最基本的东西。正式开业以前,咱们还得再添置些东西。” 说着,他就把她们领到外间来。 外间在进后厨的门口一边,还建了一个收款的柜台,柜台里面,做了个货架,准备卖些烟酒饮料什么的。 他指着柜台对面的一个空地说:“好多人吃饭之前,都喜欢喝两杯酒。只是卖水饺,还没法满足这些喜欢喝酒的人。 所以,咱们还要准备上炒菜。在这个地方呢,再添个冷藏柜,商场里,上面带玻璃的那种。将来咱们都有什么菜式,就都装了盘,用保鲜膜封好了,放到冷藏柜里,顾客想吃什么,就自己过来看着点。” 他又一指那面墙说:“还得在这面墙上,弄个大广告牌,把咱们的菜式,都做好了拍照片放在墙上。另外,咱们的主打食品,水饺,也拍照放在里面,素的、猪肉的、羊肉、牛肉的,白菜馅、韭菜馅、芸豆馅、鲅鱼馅,把你能做的水饺品种和价格表,也都放在上面。 另外,咱们店里得装空调。冬天暖和,夏天凉快,吃饭舒服,大家才愿意过来。” 陶洁没了以后,高崎就很少自己做饭吃了。要么从酒馆里买回家吃,要么就是和岳帆他们在饭馆里吃。类似水饺铺这样的饭馆他整天来,人家怎么干的?怎么干,做为顾客的他才愿意去,他心里是有数的。 让高崎这么一说,蒋师傅在心里暗暗合计一下,就又得花小一万块钱。 “要不,我把下岗找的这两万块钱,也投进去吧?” 蒋师傅就跟高崎商量说。 借亲戚的钱,人家追在屁股后面要啊!大家都穷,亲戚们唯恐她还不起不还了。她是打算用这个下岗的钱,先还要的急的几个亲戚的。 可是,弄这么一个店,这个投入,实在是太多了。她一分钱不投,还和人家对半分成,这太说不过去了。 高崎就摇摇头说:“蒋师傅,我还是那句话,手艺就是钱啊!这个店,没有你,没有你的手艺,我就是再有钱,能开起来吗? 现在,是我有钱,投的起。你急着需要钱。蒋师傅,如果今天咱俩调过来,你是我,我是你,你肯让我出这个钱吗?” 这句话,说的蒋师傅眼泪差点掉下来,再不提出钱的事情。 有了店铺,还得有名字。 其实,店铺的名字,高崎心里已经有了,就叫蒋师傅水饺馆。 店铺起名,越容易记越好。比如,老干妈香辣酱,大家就都记住了。 蒋师傅却不愿用自己的名字做店名。 店是高崎一手弄起来的,钱也都是他花的,却用她的名字当店名,这叫什么事儿啊? “蒋师傅,你这么说就见外了。”高崎说,“咱说好了对半分成的,这个店,是我和陶洁的,也是你的啊?” 蒋师傅不说话了。 人家高崎是一心一意对她,实心实意地帮她,她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就当真见外了。 于是,店铺就有了名字:蒋师傅水饺馆。 只是,店铺营业执照上的法人代表,她死活不让写她,就写陶洁的名字。 “高崎,你什么也别说了,你如果不写陶洁,写上我,我就不干了!”她不听高崎讲理了,说话斩钉截铁。 “陶洁是我徒弟。她自给我当徒弟那天开始,我就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就写她,这个店就是她的!” 高崎就没再和她争执。 俗话说,合伙的买卖难做。赔钱了,互相指责,挣钱了分赃不均。 蒋师傅这人,是那种知恩图报的好人。高崎也并不担心将来会有“分赃不均”这种事情发生。 他搞这个水饺店,也是为了帮蒋师傅一把。 如果有一天出现了不好的苗头,就算店主是陶洁,他也不会为了钱,伤了和蒋师傅之间的感情,相信陶洁和他的想法,也是一样。 到时候,把店无偿交给蒋师傅,他和陶洁退出就是。 尤其是重生以后,在他看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比钱要重要的多。 经营这么大一个店铺,只靠蒋师傅和陶洁两个人,当然就不行了。 高崎已经想好了,招人。 他不懂做饭这一套,具体需要什么人,做饺子,炒菜,需要些什么炊具,就只有等着蒋师傅来了,让她来决定了。 蒋师傅在车间里干组长许多年,管理能力肯定有。 国企里最基层的生产小组长,叫兵头将尾,其实是最不好当的。 不会当的,往往弄得领导不满意,工人们一肚子意见,变成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想当好组长,需要具备一定的心机和管理手段,既要哄得工人们听话,还得哄得领导满意。 蒋师傅做许多年小组长,是积累了一定管理经验的。要不是因为她是女的,估计可以做到车间主任。她自己也觉得,可以管理好一个车间。 有这个能力,只要她肯干,管理好这个水饺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蒋师傅下了决心,不能辜负高崎的一片苦心,要把这个水饺馆经营好,就当真一心一意,拿出她在厂里当小组长的本事来,开始算计。 水饺工、服务员、洗碗工,根据高崎给她定的,每天出多少人的水饺,招多少人,她都算的很仔细。 另外,饭馆是每天都要买进卖出的行业,还得有个专门的采购。 别人去采购,蒋师傅不放心,怕别人趁机贪污。毕竟卖菜和油盐酱醋一类的东西的,都是小商贩,不可能给开发票。就算有发票,也背不住对方虚开发票。 再说,买这些东西也得懂行,什么菜新鲜好吃,也得挑挑,买回一堆烂菜来,她就是手艺再好,做出的水饺,也不会好吃。 别小瞧油盐酱醋,这里面也有学问。都叫酱油,好多饭馆的厨师,却只用唐城那个解放前就有的,老字号的。离开那个老字号,炒出来的菜,味道就差着行市。 她不要采购,要亲自去买东西。只要个力气大些的,帮着她去市场,把她买的东西弄回来。 高崎就决定,再买辆三轮摩托车,雇个司机兼搬运工,来协助蒋师傅采购。 最难找的,恐怕就是厨师了。 蒋师傅的水饺做的,当真可算一绝。有这么好的水饺,随便雇个厨师来,炒一手烂菜,恐怕连水饺的名声都给带坏了。 所以,蒋师傅的意见,是没有她满意的厨师,就宁可只卖水饺,也不卖烂菜。 正文 51.不为钱活着的人 做的一手好菜的厨师,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唐城是具有千年历史的古城,饮食文化源远流长。唐城人的口味,也因此变得很高,很挑剔。 蒋师傅的意见,还是很有道理的。 厨师水平差了,当真会影响顾客对店铺的评价。与其滥竽充数,到不如先不上炒菜。 其实,唐城量具藏龙卧虎,能人还是不少的。 车间调度孙继超,就是家传的本地厨师,做的一手好菜。 高崎曾经有过高薪把他挖过来的打算,也单独去找过他。 孙继超不干。 “小高,”他对高崎说,“钱,对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是万能的。可对我来说,不是。 为了给国家减负,我不下岗谁下岗?这句话不对。 有能力的人都走了,剩下一帮散兵游勇,工厂怎么办? 我在这个厂里,干了二十多年了,对这个工厂有感情。好多人说,国企制度不合理,就应该抛弃她。这句话也不对。 国企,是咱们国家的基础,是咱们立命的根本。国企倒了,国家就危险了呀! 国企设备陈旧,管理落后,就应该被淘汰。这句话也不对。 你看看现在市场上的量具,质量还有办法用吗?咱们厂的工人干活,为啥喜欢过去的老量具,而不愿意用现在的新量具呢?质量不行啊。 咱们厂走到今天,不是市场的问题,是厂长负责制,滥用了权力,助长滋生了**,破坏了厂里自建厂以来,优胜劣汰,形成的那些老规矩和老制度。 我相信有一天,国家倒过闷来,还会重视国企,改正错误的。 到那时候,我们这些老人都走了,这个厂子就真完了! 所以,你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走。我得坚守,守到云开日出的那一天。” 孙继超说的这些事情,高崎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 他就是一个小老百姓,不懂国家大事。 他只知道,让陶洁不跟着他受苦,幸福地活着,这也是他的幸福。 他还知道,跟着岳帆帮好人,斗痞子,行侠仗义,就算他为活着的这块土地,尽了义务。 剩下的,能帮帮蒋师傅这样的好人,不让他们像过去那样艰难,就算他做好事了。 这世上,像蒋师傅这样遭遇的人,太多太多了。除了蒋师傅以外的,他不想认识,也帮不过来那么多。 孙继超不肯干,他只好另想辙。在想不出办法来之前,就按蒋师傅说的,不上炒菜。 在他想来,蒋师傅把自己需要人的具体用处写清楚,他找人写个招聘启事,找印刷厂印几百份广告,蒋师傅和陶洁四处贴贴,也就行了。 当然了,用不着贴几百份,可印少了,印刷厂不给干。 他联系了三个市内的印刷厂,一个学校附属的校办印刷厂,要求起印的份数最少,还得六百份呢。 蒋师傅和陶洁去贴广告,也得晚上偷偷去贴,要不然被市容管理的给逮着,能给罚死。 这事儿胡丽丽知道了,就笑话他说:“你脑袋秀逗啦?现在,哪儿有满城里贴广告的?你直接把消息发在网站上,不就完了?说不定还能聘来个厨师呢!” 高崎这才想到,他有电脑了。 电脑,也是高崎在胡丽丽建议下买的,就放在服装店里,装了网线。 原来的店主夫妻,虽然经商意识比较强,却对网络这样的先进信息传播方式不太明白,也没有热心。 胡丽丽在这方面,思想意识就超前了许多。 在电脑上,可以了解全国各地的服装信息,扩大服装店的进货渠道和货源。 服装的品种、类型,只要国内有的,立刻就可以在网上看到。这样,服装店里经营的当季款式,也会增加很多,甚至可以拿到更便宜的货。 对二十一世纪来说,网络的确是一个不可或缺挣钱手段。 但不知什么原因,老店主夫妻在的时候,胡丽丽并没有给他们提装电脑这个建议。 这兴许就是孔子说的“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的意思吧? 高崎信任胡丽丽,尊重她,即使知道她赚店里的小便宜也不和她计较,还给她高工资,换来了她的真心回报。 而原来的店主夫妻,虽然也可以给胡丽丽高工资,在对她的尊重上,恐怕就不如高崎了。 虽然有网络可以利用,高崎还是担心,现在的网络,还没有像后世那样普及,看到的人不多,还是想印些广告贴出去。 胡丽丽说:“那你也用不着花几百块钱去印传单呀。外面有的是复印的门店,让他们给你打个招聘广告,再复印个十几份或者几十份,顶多花个几十块钱,不就搞定了?” 高崎就直拍自己的脑袋,真是笨啊!有复印机这事儿,他怎么就给忘了呢? 他就嘿嘿笑着对胡丽丽说:“还是胡姐你聪明,我离开你还真是不行。” 不料这句话说出来,胡丽丽竟然脸红了。 她把高崎这句话,当成对她的挑逗了。 她大着高崎九岁呢。 可是,自高崎那天在店里打了那个小混混郭老黑,又怕吓着她,把她叫到楼上温言安慰,她对高崎的感情,就起了变化。 这个变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她也说不清楚。 反正,她不怕高崎了。不但不怕,高崎一天不在店里,她心里反倒空落落的,总盼着他早点回来。 也就是从那以后不久,她也不再衣服价卖高了,就贪起一部分钱来,再也不沾店里的小便宜了。 她还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像陶洁这样的漂亮姑娘,喜欢给痞子做男朋友了。 不只是有安全感的问题。 高崎对陶洁是真好啊,处处为她着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自己如果有这么个男朋友,那该是多大的幸福啊! 不管有钱没钱,不管贫穷富贵,永远被人宠着的感觉,与金钱无关。 可惜,她没有这个命。 越是这样想,她对高崎的感情,就越是不一般。 其实,胡丽丽完全想错了。 漂亮姑娘不是喜欢跟小痞子,而是被小痞子看上了,整天的纠缠着,最后不敢不跟了。 如果陶洁没有高崎,总是被老摩托那样纠缠着,最后是个什么命运,还真不好说。 而且,高崎不是混混,更不是小痞子。 高崎这里还没去印广告,蒋师傅就找过来了。她让陶洁给高崎打电话,让他来饺子馆一趟。 饺子馆所在的小街,就在服装店后面,两下里相隔不到五百米。高崎很快就能走着过去。 蒋师傅找高崎,是想和他商量,她不打算从外面找人了,她想全用厂里的下岗工人。 高崎心里,是不太赞成蒋师傅这个主意的。 用人干活,是为了挣钱,可不是为了养一帮闲人。 虽然都是从一个工厂里出来,按说应该有些感情。可是,感情归感情,挣钱是挣钱,这是两码事。 高崎太了解这些国企工人了,让大锅饭给惯的,本事不大,毛病不少。这个不想干,那个干不了。发钱了,就瞪起眼睛来了,少他一个子儿都不行。 蒋师傅已经看出高崎不怎么愿意来了,就说:“小高啊,你是不知道,咱厂里,好多下了岗的人,日子过的太艰难了!” 这个,高崎不是不知道,他知道。 虽说下岗可以找两万块钱,看着不少。可是,对每个人漫长的一生来说,这个钱又算什么呢? 以后的日子里,随着养老保险的价格飞涨,这两万块钱,也就够交两年养老保险的,加上医疗保险,连两年都不够。 这里流传最广的故事,是一对夫妻,用下岗找的四万块钱做本钱,开店做生意。 所谓无商不奸,工人整天憋在厂里干活,几乎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又哪里懂得经商之道?没有一年,夫妻俩就赔的精光,倒欠了四万块钱的账。 待到后来,吃饭都成了困难,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 过年的时候,孩子嚷嚷着要包饺子吃肉,孩子爸没钱啊。 越想越窝囊,干脆,用家里仅剩的五块钱,买一斤肉,买一包老鼠药,把老鼠药掺在肉里,一家人吃了。 还有些年轻女工,下岗以后实在没办法,跑到南边去做小姐去了。 模样漂亮的,可以去高档一些的场所,挣的多一些。每年过年回家,都是穿金戴银的,坐飞机回来。更有给外商做了情人的。 年老色衰的,像蒋师傅这样的,命运就更惨一些。 毕竟,这个年代,唐城这个工业城市,还没从过去的萧条里,再次站起来。社会上就业的机会不多,即便找到了工作,工资也是少的可怜。 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自己创业。成功的,却只是极少数。 那些不成功的,日子不过的艰难的,又有多少? 高崎也想帮他们,可是,他们在国企里练就的惰性,是很难适应这个快节奏的社会的。 “蒋师傅,你用他们,我没有意见。”高崎终于说,“可是,咱们这里不是养老院。他们要是来了,还和在国企一样,只想拿钱不想干活,我还是会撵他们走。” 正文 52.男儿有泪不轻弹 蒋师傅已经人到中年,心里的想法,其实和高崎差不多。 她也绝对不会不顾及自己和高崎的利益,一心只为别人着想。 只是,做为女人,比起高崎来,她的同情心更容易泛滥一些。 她平日里,就住在唐城量具的生活区里,对那些前几年下岗的工人们,了解的情况更多。 楼下的邻居小马两口子,下岗已经三年了。下岗以后的收获,就是利用下岗的补贴,买了现在住着的楼房。 三年以前下岗,补贴只有一万。两口子一共找了两万块钱,买了现在住着的楼,就没剩下几个钱。 不买楼不行啊。他们的分数低,连厂里的平房都没资格住,只能四下里租房子住。 孩子一天天在长大,连个自己的窝都没有,不是办法。 买楼剩下的钱,孩子上学补贴家用,很快就花光了。 小马媳妇是农村顶替来的,只有小马的父母在这里,都退休了。 那时代,唐城量具在职的工人们,每月挣的工资,还没有退休工人拿到的退休金多。 没了钱,又找不到工作,小马什么都干,去集上卖鱼,去山上逮蝎子、蚂蚱卖,还去学校门口卖过明信片,小孩玩具。 做这些挣来的钱,远远不够家庭消费的,不到月底,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没有办法,两口子只好去退休了的父母那里,借钱过日子。 说是借钱,可拿什么还啊?当然也就不还了。 为这个,姐姐和弟弟心里很不平衡,没少和父母吵架,嫌他们只向着大儿子,给他钱花,为什么不给他们呢? 他们也是厂里的职工,日子也艰难。 老马欲哭无泪。 你们不管怎么样,还有工资,日子还能过下去。老二两口子没有工作,你们让我们老两口子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老婆孩子都饿死,不管他们吗? 姐弟俩可不管这个。 他两口子下岗是他们愿意,又不是我们逼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知道自己没本事,别下岗啊? 老头就为小马分辩。 他们那个分厂直接就倒了,没有上班的了,他们不下岗又能怎么样? 那我们不管。反正你给他钱就得给我们钱,给他多少就得给我们多少。 要不然,你们将来年纪大了,得个半身不遂脑溢血什么的,生活不能自理,你可别找我们伺候,找老二两口子伺候就行了,谁让你们把钱都给他们了呢? 你们,你们简直就是畜生,我没你们俩这样的儿子和闺女! 老头气的拿起棍子来,把大闺女和小儿子给赶跑了。 当时,小马就在他爹家,一米八的汉子,蹲在旮旯里,抱着头一句话不说。 等着他爹提着棍子回来,小马站起来,只说一句话:“爸,以后不管遇到啥情况,我和转儿他妈孝敬你和妈,孝敬一辈子,不攀伴儿。” 转儿,是小马儿子的小名。 他爹就叹口气:“唉,我们也有没的时候。我们没了,这点退休金就没了,你们可怎么办!” 小马两口子,不是不勤快,可那时候唐城这个工业城市,第二产业已经萧条,第三产业才刚刚起步。没有了第二产业的支持,第三产业发展缓慢。 工人失去了工作,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一点不比农民。 农民出来打工,是家里有一份土地收入的情况下,能多挣几个就算几个。主要目的,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 而工人,则是为了能够生存。工人连房子都得自己买,农民多数不用。 有挣多少都行的农民工进城,来冲击务工需求,降低用工工资。在这种环境下,你让这些下岗工人,到哪里去生存,找工作去? 蒋师傅就要了小马两口子。小马媳妇手快,就来切肉馅。 说到这里,就顺便说一句,蒋师傅的饺子之所以好吃,跟她饺子馅的特殊处理方法,是分不开的。 一般家里包饺子,都是用绞肉机把肉搅成泥装,那样吃起来,就没有口感,不香了。 蒋师傅的饺子,肉馅不是用绞肉机搅,而是人工切成小碎丁,这样才有口感有嚼头,吃着才香。 当然了,这只是蒋师傅饺子香的其中一个原因。 小马媳妇切肉馅,小马就开高崎买的那辆三轮摩托车,拉着蒋师傅出去采购,平时再干点搬运货物,倒泔水一类的体力活。 总算有了挣钱吃饭的地方,小马两口子很知足,也很感激蒋师傅给他们机会,早出晚归地去城里的店铺上班,遇上下雪路滑回不来,就住在店铺里。孩子,也只能交给老马两口子给照看着。 像小马两口子这样的,蒋师傅要。后楼赵立峰两口子,情况和小马两口子差不多,年龄也差不多,三十多岁,正是人生当好的时候。 听说蒋师傅在城里开水饺馆,小马两口子去了,他们也找了来,想跟着蒋师傅干,蒋师傅就不要了。 这两口子,下岗就是因为上班上够了,又不挣钱。 那下了岗,你倒是出去找挣钱的门道啊。两口子谁也不去,就窝在家里啃那俩下岗补助。补助吃完了,就去吃爹妈的。一家三口赖在爹妈家不走,今天去公公婆婆家吃,明天去岳父岳母家吃,连吃带拿,没钱了还厚着脸皮问老人要钱。 那年头,工厂退休工人的退休金并不高,管着他们一家三口吃饭已经不易,再供着他们花钱,老人们也受不了。 要钱次数多了,老人们不给,两口子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数说老人,连骂带撅。 这种人,就像高崎说的,让大锅饭给惯出毛病来了,不值得同情。 唐城量具下岗失业的工人,不在少数,总能挑出蒋师傅需要的人来。她在家里东打听西问的,很快就找齐了自己需要的人手,然后就准备开业了。 蒋师傅下岗去城里开水饺馆的事,想瞒住她丈夫赵师傅,一天两天可以,时候长了肯定瞒不住。特别是她还跑回宿舍区里来雇人,别人也会对赵师傅说。 其实,到这时候,蒋师傅已经不想瞒着赵师傅了。 原来,她以为高崎给她弄的,就是个小店铺,可高崎弄了个大饭馆。这是经营好了可以挣大钱的生意啊,干吗要瞒着自己男人? 赵师傅问的时候,蒋师傅就把和高崎弄饭馆这个事儿,仔仔细细跟赵师傅讲了。然后,就带着赵师傅坐公交车,去饺子馆实地看去。 男人的眼光,总会比女人厉害。这么大一个饭馆,自己媳妇又做的一手好水饺,怎么会不挣钱? 原来蒋师傅还担心男人会反对她,不和他商量,就干下岗这么一个大事出来。 结果,赵师傅一点也没反对。高崎过来的时候,他拉着高崎的手,拉了许久,话没说出来,眼泪先掉下来了。 过了好久,赵师傅才说出话来:“等着我好了,我来掌勺炒菜!” 打铁的工人,平时耳朵里充斥的,是车间里空气锤巨大的撞击声,互相之间说话听不见,只能通过手势交流。 这工作的特点,也养成了赵师傅少言寡语,语言简练的毛病。 他这一句话,既包含了对妻子的肯定和支持,也包含了对高崎的感激。 男儿有泪不轻弹。 打铁的汉子,更是流汗不流泪。 赵师傅的炒菜手艺,蒋师傅自然是知道的。 听说他要来炒菜,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那你回去就赶紧办病退,别犹豫了。你过来,就是不能亲自下手干,指导着别人,为饭馆培养个厨师,不也行吗?” 蒋师傅就和他商量。 赵师傅就只说了两个字:“哎,哎。” 这代表他答应了。 高崎也是工人出身,也是出大力的工人。 工人和工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是用不着语言的。 就在和赵师傅握手的过程中,高崎突然就悟到了,蒋师傅和那个男人的事情,恐怕赵师傅是知道的! 上一世里,蒋师傅后来名声不好,厂里传的风言风语,赵师傅不见得听不到。可是,他们后来并没有因为这个离婚,连吵架都没有。 被生活逼到了绝路上,男人的面子,是不值钱的。 蒋师傅是为救他的命,是在挽救这个即将败亡的家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下一步,蒋师傅就要尝试着用机器和面,用压面机压出饺子皮来,包出各式不同口味的水饺来,看看与她平时手工包出来的水饺,有什么不同? 蒋师傅的工作,仍旧和在厂里的时候一样,精益求精。 不然,厂里也不会让她担任磨工组的组长。磨工活,可是厂里最精细的活,没有精益求精的精神,是干不出合格产品来的。 对即将要往外卖的水饺,蒋师傅的要求,就是不能比她在家里做的差。 用机器制作水饺皮,和她用手工制作,毕竟有所不同。 她得试验一下,找到一个合适的制作方法,确定制作出来的水饺质量不会差,才会开业往外卖。 到这时候,一定会有书友问,水饺皮不是用擀面杖擀出来的小圆饼吗,怎么要用压面机压呢? 这也是蒋师傅的水饺,和别人家不一样的地方。 正文 53.老规矩都没了 , 蒋师傅的老家,是山东淄博的博山,就是那个***的故乡。 博山古称颜神,也是一座千年古城。 全国八大菜系,七个菜系出在长江以南。江北只占一个鲁菜,而鲁菜里除却做鱼,其余的菜式,大多出自博山的大街菜。 大街,是博山城内一条古老的街道,古称香市街,银子市。 博山的炒菜、糕点、小吃和咸菜,都十分出名。 博山这个地方的水饺,和全国其他地方,也是不一样的。 做水饺的水饺皮,不是小圆饼,而是一张大大薄薄的面皮,割成长条,再把长条割成一个个的梯形样子的水饺皮,类似于市面上常见的馄饨皮,又比那个大一点。 这样的皮子包出来的水饺,外貌看起来像一个个的小银元宝,馅大皮薄,既好看又好吃。 博山水饺是很有名的,现在在北方的一些城市里,还经常可以看到,饭馆门口挂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博山水饺”四个字。 蒋师傅做的,就是这种水饺了。 虽然她做的水饺好吃,可蒋师傅还是不放心,唯恐开市不利,砸了招牌。 为慎重起见,在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完了以后,她还是不打算开业。 她得把将来开业以后,估计经常卖的几个水饺品种,挨个做一遍出来,让大家品尝一下,确实好吃,是她在家里做的那个味儿,这才敢放心开张。 这一试验,果然就发现许多问题。 先是用机器和出来的面里,有一股机油味儿。 新买的机器里,厂家为了防锈,都是放了机油的。只是外表擦拭干净了,是不行的。得用开水把里面反复烫几遍,把里面的机油都给烫出来,彻底清理干净才行。 然后,就是饺子的冷冻储存。 刚包出来的饺子,得放在外面凉一下,让表皮多少的有些硬,再往冰柜里放。 另外,下冰冻的饺子,第一遍水开了,要多搅动几下,让水多开一会儿,这样冻透了的饺子馅儿,才能完全化开。要不然,会下不熟,甚至饺子会在锅里烂了。 类似这样的问题,还有好多。 比如最简单的,客人点餐的问题。人家坐在几号桌,要的是什么水饺,要了多少,怎么把这个信息传达到后厨,后厨做出来,服务员怎么才能准确无误地把客人要的水饺端到客人面前,不出错。 听着挺简单,真正做起来了,就错误百出,演练了一天,大家才都熟练了,做到准确无误。 还有外面客人点餐让送过去的。人家要生的还是要熟的?送去接着下了吃还是要留着以后吃?这个都得弄清楚,才能决定给人家现包的还是冷冻的,也要提前弄个接电话的问答模式。 这些都是经验,不亲自试验,是不知道的。等开业了再发现这些问题,就什么都晚了。 刚开始的时候,蒋师傅这么谨慎,高崎都觉得没有必要。事实却证明,蒋师傅是对的。 后来,蒋师傅告诉高崎,这些工作方法,都是在厂里的时候,锻炼出来的。 她给高崎讲了一个故事。 她说:“在我和陶洁这么年轻的时候,国家刚刚拨乱反正,厂里的生产,也开始慢慢恢复。 那时候,厂里接了一批任务,给国家最机密的生产部门,制造一批专用量具。 当时,包括厂长在内,都觉得我们是专业量具生产厂家,干这种量具,轻车熟路,就轻松答应下来,保证按时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然后,各部门从原材料采购到技术设计图纸、工艺制定,开始忙碌起来。 那时候,我师傅就和我现在年纪差不多大。她找到厂长,说厂长不按厂里制定的规矩来,跳过试制这个门槛不行。 厂长是动乱结束以后上来的,恢复高考以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有文化,瞧不起只有小学毕业的我师傅,就没有听她的。 结果,干起来才知道,从材料到图纸设计,再到工艺,大体都对,可每一个环节都存在着毛病。 制造出来的第一批量具,被上级给退了回来,给国家耽误了事,造成了巨大的财产损失。 上级要撤厂长的职,当时外面传着,厂长恐怕要坐牢。 上级到厂里开经验教训总结会的时候,我师傅参加了。 在会上,她说,主要责任不在厂长这里,而在于上级。 当时上级领导就在现场,谁敢说这个话啊?我师傅敢。 她说,按照过去的老规矩,厂长要有下车间锻炼一年的经历,还要至少做过半年的副职,才能干厂长。这个新厂长这两方面的条件都不具备,怎么就干了厂长呢?还不是你们上级破坏了规矩?你们首先不按规矩来,出了问题了,把责任都推到厂长一个人头上,公平吗? 那时候的上级,还是谦虚谨慎的,他老人家的教导还没有丢光。他们诚恳地接受了我师傅的批评,承担了主要责任,还向我师傅请教该怎么办? 我师傅说,过去那些规矩,都是几辈人用血汗和教训买来的经验,最后才形成文字,成了规矩。规矩,不能丢! 他们听从了我师傅的意见,按着规矩来,把以前的老厂长调回来当一把手,原来的厂长给他当副手,先小批量生产试制,总结经验教训,最后条件成熟了,才开始量产。 这一回,就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国家的任务。” 说到这里,蒋师傅就叹息一声说:“咱唐城量具,不是不行了,是把规矩都破坏了,不按着规矩来了。 市场经济,光知道讲究便宜了,可这么盲目降低成本,不按规矩来,制造出来的东西,能用吗,能长久吗?” 接着就又叹息一声:“可话说回来,全国都这个样子了,都不按规矩来,只是咱们坚持,没有国家资金支持,咱们一样还是坚持不下去。 我就不明白,这都是怎么了,疯了吗?这么着下去,这不整个乱套了吗?将来这些国企,还能叫国企吗?” 蒋师傅讲的这些东西,高崎听的一知半解。 他不关心国家大事,也不关心工厂,那不是他一个小工人能够操心的事情。 他知道未来。 也许,蒋师傅是对的。以后的唐城量具,负债累累,交给省里,省里不要。交到市里,市里不收,真正成了老大难企业。 这就是趋势。历史潮流,滚滚而来,不是他可以阻挡的。 他能够做的,就是尽量好好活着。自己好好活着,自己的家人也好好活着,陶洁也好好活着。蒋师傅这里,也得好好活着。活的要舒心,活的要安逸,再不被生活压迫的,失去欢乐,失去幸福,甚至失去脸面。 他对蒋师傅说:“蒋师傅,我心里明白,就是不会说。我知道你是对的。咱们下岗了,厂里的事咱操心不来。你就把你说的,这些对的东西,用在咱们的水饺馆里,把咱们的生意做红火。” 后来,蒋师傅水饺店的生意,果真就越做越红火。到年底的时候,月利润就达到了一万块,都超过了服装店的利润。 蒋师傅在店里管着做水饺和经营。这时候还没有上炒菜,因为赵师傅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她打算过了年,男人身体好一些,再让他来店里,教招来的,厨师学校毕业的小厨师做菜。 厨师学校毕业,在蒋师傅看来,也就认识了炒瓢和各种蔬菜肉蛋,离真正掌勺,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特色菜来,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成为厨师,懂炒菜,会掂炒瓢还不行,还得有悟性。这东西,完全靠你对各种调料和菜品的熟悉和理解。 什么菜加糖或者加醋,什么菜要加酱或者是酱油?为什么要加,加多少,你想出什么味儿?都得自己去悟,不是老师教你什么,你死记硬背住就行了。 这些,只能等赵师傅能在厨房站住了,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去调教。 就算没上炒菜,卖买水饺,竟可以卖出一万块钱的利润来,也吓了蒋师傅一跳。 她平时不算账,算账是陶洁的工作。 陶洁就在柜台里面,负责收款和记账。所有的钱,都从陶洁手里进出。 这是蒋师傅的意思。店是人家陶洁两口子投的,钱自然也得陶洁管着,她也信得过她这个徒弟。 守着这一万块的利润,蒋师傅的意思,是先把高崎的投入,抽一部分出来再说。她只拿个几百块钱,够过年花的就行了。 这事儿陶洁不敢做主,得去问高崎。 现在她知道了,高崎比她心眼儿多。 万一自己说的哪句话不对,惹到师傅了,师傅再死活不拿钱去还债,这饭馆这不白干了吗? 高崎果然就有办法,过来三两句话,就把蒋师傅给说没词儿了。 “我这是资金投入,哪有再拿出来的道理啊?”高崎就对蒋师傅说,“我如果拿出来,蒋师傅你的技术投入,怎么往外拿呢?买卖行的规矩,只有分家散伙不干了,才往外抽本钱呢!” 蒋师傅听听,高崎的话还挺有道理。让人家抽本,这可犯忌讳,也不吉利。 正文 54.最文艺的话 , “那,这钱怎么办啊?”蒋师傅就问。 “后期需要投入的钱,都留出来了吗?”高崎就问陶洁。 陶洁就告诉他:“都留不少呢,连明年买食材的都留的绰绰有余。” “那就两家分了呗,一家五千,行不蒋师傅?”他问。 也只能这样了。 蒋师傅心里盘算着,要是生意就这么着红火下去,明年干一年,她外面欠的那些债,就都可以还清。 还清了债之后,以她现在的收入,她就看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服装店这边,年底的时候,胡丽丽也在精打细算地结账。做进货计划,盘库,做促销大减价活动。 高崎背着陶洁偷偷投入了那笔钱之后,在胡丽丽的努力之下,服装店经营上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艰难了,胡丽丽也就又聘了两个女孩。 现在,加上她,店里已经四个人了,不用再那么辛苦。 她晚上不值班了,就不肯要高崎多给她的那五百块钱。 高崎还是坚持把那五百块钱给她了。 女人都贪财,漂亮女人更是如此。没见陶洁吗,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在高崎看来,用五百块钱换来胡丽丽的绝对忠诚,这个钱就花的值。 除了多给这五百块钱,奖金,年终奖,只要店里经营好了,高崎都会变着法的多给胡丽丽一些。 高崎不是个把钱看的很重的人。他觉得现在他过得就很好了,因为陶洁始终没有像上一世那样,为钱发愁过。 胡丽丽也尽心尽力,年底把账算明白以后,她就告诉高崎,生意还行。 可是,由于先期投入不足,今年的盈利,最好是再投入进去,扩大库存和服装品种,为来年做准备。 如果高崎想往外抽钱,最多也只能抽两万块钱,多了明年的生意就会受影响。 高崎没有往外抽钱。他还在偷偷往外卖银元,手里还有钱。 和陶洁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他手里的钱,足够给妻子一个豪华的婚礼,这就够了。 他们把婚期定在了农历新年的腊月二十六。因为那个时候,唐城外面来做生意的人,大多已经回家了,饭馆也快歇业了,陶洁没有那么忙。 服装店这边,有胡丽丽在,高崎本来也不怎么忙。 最大的一个原因,还是那个时候,国内好多第三产业,还遵循着过去的老传统,正月十五之前,是不开业的,尤其是理发店和饭馆。 这样,正月十五之前,也就是他们新婚之后的十几天里,陶洁不用上班。高崎就打算办了婚礼之后,领着陶洁,全国各地去转转。 上一世,陶洁一辈子都没有出过省。有时候两口子坐着闲聊,陶洁就偶尔会流露出想出去走走的想法来。 妻子文艺,浪迹天涯,毕竟也是文艺人的一种梦想。 对那些大城市,陶洁倒不是很热衷。她希望有一天他们有条件了,高崎可以带着她,去小桥流水,碧波环绕的江南古城,两个人手牵着手,从李清照们曾经走过的拱桥上走过。 她还希望高崎带她去看大漠孤烟,漫地黄沙,去看鲜花盛开的无际草原,白雪皑皑的雪域高原…… 总之,文艺人喜欢的,她也喜欢。 那时候,他们没钱,陶洁只能坐在家里,偶尔梦想一下。 陶洁没了以后,高崎偶尔也会想起妻子的这些愿望。每一次想起,都会泪流满面。 上帝终于给了他为妻子圆梦的机会,他要带着妻子,走过她梦里每一个想去的地方。 这次新婚旅行,他们不可能把所有陶洁想去的地方都走过。以后每一年里,他都会拿出专门的时间来,陪着妻子,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走,最终用这一生,走遍这世界所有陶洁喜欢的地方。 高崎请了全市最好的婚庆公司,为他们筹办这个婚礼。 婚纱礼服,陶洁的意思,自然是租婚纱店里的,用完了再还回去。 高崎却要将陶洁穿过的婚纱买下来。 “这是我心里最纯洁美丽的新娘,我的妻子,穿过的婚纱。我不希望别人再穿它,我要留着,做为最美好的纪念。” 这是陶洁听高崎说过的,最文艺的话了。 每一个女孩子,心里肯定都会有把自己穿过的婚纱,保留下来的愿望的,特别是比较文艺的女孩子。 花那么多钱,买下可能再也不会穿的衣服来,这个行为,看起来很奢侈也很疯狂,但是,陶洁没有反对。 高崎给了她所有他能给她的,她会在心里感激高崎一辈子。 结婚那天,十辆帕萨特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赶往陶洁家所在的小镇,把新娘接来高崎爸妈家。 这是唐城当时能组织到的,最豪华的车队阵容了。 接新娘的车,是岳帆借了他们电机厂厂长的车,一辆林肯。 经久不绝的鞭炮声中,陶洁在一地大红色鞭炮碎屑和鞭炮燃放产生的淡蓝色硝烟里,一袭素衣,款款下车,美艳绝伦,不可方物。 接着,就被两边打出的彩纸碎屑保围…… 这一切,都会被婚庆公司的摄像头,记录到录像带上,剪辑成婚姻的故事。 以后有光盘刻录的时候,高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录像带刻录成光盘,变做他永久的记忆。 婚礼的主持,是市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这是岳帆给联系的。他在市里人缘广,三教九流,没有不认识的。 高崎手里有钱,只要能认识,搭上关系,就没有请不来的人。 唐城大酒店的宴会厅里,座无虚席。一对新人,在主持人慷慨激昂,侃侃而谈中,终于沿着中间搭起的虹桥,走到一块儿,相对着站到一起,宛若一对金童玉女。 这时候,陶洁分明就看到了高崎眼里的泪水。 她回家准备婚礼,两人只是短短两天不见,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至于想成这样吗? 陶洁不理解高崎为什么会哭。 她不知道,高崎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到底等了多久。 这时候,坐在下面宴席上的岳帆,看着这对新人,心里却在波澜起伏。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过得好没意思。也想像高崎这样,娶个媳妇,其实没什么不好。 这样风光地娶媳妇,得有钱才行啊。靠平事儿和上班挣工资,不是个办法。 热闹的婚礼仪式终于结束,宴会开始,高崎带着换了大红中式新娘礼服的陶洁,挨桌敬酒。 双方家里的亲戚,父母的朋友同事,再加上他们小两口的同学朋友,还有厂里大部分的同事,高崎都是发了请帖的,大家集中在一起,就有几十桌酒宴。 敬一圈酒下来,陶洁都快站不住了,让薛雪陪着,在酒店里找了个房间休息。一会儿宴会结束,她还得出来,和高崎一起站在门口送客。 高崎膀大力不亏的,倒是一点不累,又跑到岳帆的酒桌上,跟这帮弟兄喝酒。 这场婚礼,这帮弟兄们出力最多,他嘴上不说,亲自过来陪陪大家,就算是对大家的感谢了。 岳帆、梁超、老虎,还有赵迷糊他们,整场婚礼,全指望他们跑前跑后的,也着实辛苦。他就给他们订了个单间,单独在一起招待。 这样,大家可以在一起坐的时间长一些。关键还是这些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高崎也怕把他们安排在大厅里,喝了酒闹出些是非来。 期间高崎还得应付厂里的同事和领导,也没有太多的整工夫陪他们。 高崎结婚,连厂长刘群生都来了,其他领导也来了不少。 高崎做生意有钱了,就不像上一世那样,是个穷工人,被人家瞧不起。更重要的是,这一世的高崎,比之上一世成名早。请帖发到刘群生那里,他不愿意得罪高崎,自然就会过来。 来了就是客人,高崎就得拿人家当领导对待,尊着人家。连婚礼仪式上,都安排了刘群生出面,代表单位领导讲话。 别看这家伙人品不怎么样,讲起话来可是一套一套的,水平不比市台那个著名主持人差,要不是司仪卡着时间,不允许他讲太多,估计他能即兴表演一个小时没有问题,而且话题绝对不带重复的。 这家伙,当厂长真的是有点屈才了。 不仅要陪领导,还有一个小组的同事,同学,都得照顾到了。期间迎来送往的,他也和岳帆他们,说不了几句话。 直到把大家都送走了,高崎才过来,和弟兄们安心喝酒。这个时候,岳帆他们,已经喝差不多了。 高崎坐下的时候,岳帆已经喝醉了,说话嘴都不利落。 看见高崎了,他就又把酒杯端起来,要和他喝。 岳帆有些孤傲,高崎不愿守着大家,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再和他喝。只是不许他喝太多,他喝一杯,岳帆只能喝三分之一。 高崎陪的人太多了,这时候也有些醉。但他心里明白,不能让岳帆再喝了。 看看一桌人里面,就是赵迷糊还清醒,他就反复叮嘱他,一会儿回去,下车把岳帆送到家里,别让他到处乱跑。 赵迷糊这人挺怪的,二两酒就迷糊。可再往下喝,不管喝多少,就是这么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了,永远不会更醉,更迷糊。 高崎留了一辆出租车没让走,在酒店外面等着,待会儿挨个把哥几个都送回去。 高崎正叮嘱着赵迷糊呢,一边岳帆就伸手拉他的胳膊。高崎明白,这是岳帆想单独和他说话。 他就把坐着的椅子,往岳帆一侧挪了挪。 就听岳帆大着舌头说:“过了年,我也打算不在电机厂干了。我去盛世大舞台,给司老大看场子去!” 高崎听了,心里就是“咯噔”的一下子。 正文 55.岳帆之死 上一世,岳帆的死,盛世大舞台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是一个包括舞台表演、歌厅、舞厅,还有隐秘营业项目的综合娱乐场所。 原本是南方人经营。后来,位置所在的,那个由城中村改造而来的街道头头,司季勇,就看上了这地方。 司季勇当初竞选土皇帝,就是靠暗势力的。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南方人就把这个地方低价给他了。 明面上,他是街道头头,暗地里,他是盛世大舞台的老板。 这种娱乐场所,藏污纳垢,三教九流都来。司老大手下那几个暗势力,就难免有些支撑不了场面,他就找了岳帆。 岳帆功夫好,仁义,在整个唐城,多数道上的兄弟给面子。 岳帆如果肯负责盛世大舞台的保安工作,对司老大来说,会省不少麻烦。 后来,岳帆经不住诱惑,的确是去那里做保安经理了。 一年多以后,盛世大舞台有人闹事,被保安给打死了。 这事惊动了全国媒体。墙倒众人推,盛世大舞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给媒体刨了出来,影响就大了。 出事那天,岳帆在经理室。当他知道出事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当时现场混乱,人怎么死的,众说纷纭。 这么大的事情,又惊动了媒体,必须得有人出来顶锅。弄俩小保安顶锅,上面不满意。必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人物,出来承担责任。 司老大肯定不想顶锅,岳帆有过前科。 最终,盛世大舞台关门,岳帆被判了十五年。 至于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人暗中操纵,做了什么手脚,没人能说的清楚。 岳帆性格倔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自然不肯承认。他一直在里面申诉,高崎也在外面,带着老虎、梁超和赵迷糊他们,到处活动找人,试图翻案。 翻案的事还没有眉目,岳帆却死在了监狱里。据说,是急性脑膜炎发作。 高崎在跑岳帆这个案子的时候,接触了不少人。案子里的一些内幕,已经开始忽隐忽现。他心里已经知道,岳帆冤枉,苦于抓不到证据。 岳帆的死,大家都不相信是因为疾病。 依照岳帆的性格,司老大敢陷害他,出来以后,他不会放过司老大。 岳帆死了,赵迷糊瘸了。 高崎知道,这事司老大脱不了干系。他带着老虎和梁超,直闯司老大的豪宅。两条柳木短棍,干翻了十几个保镖。两条藏獒,被他生生用棍子砸碎了脑袋。 司老大差点让疯虎一般的高崎给吓死,直接服软,给他跪下了。 在老虎和梁超死命拉着的情况下,高崎才没要司老大的命。 司老大答应,花巨资给岳帆出殡,自己亲自抬棺,高崎才饶了他。 那时候,陶洁已经没了,高崎根本就不打算活着了。要不是担心连累了老虎他们,司老大命就丧在他手里了。 出殡那天,司老大和高崎在前面,一人一边,老虎和梁超在后面,抬着岳帆的棺材,徒步穿过唐城的主要大街,往殡仪馆去。 雪白的纸钱,漫天飞舞。雪白的经幡,拍成两列,在前面引路。后面,是一长溜的花圈,和上千送葬的人流。 岳帆仁义,唐城许多商户和弱势群众,都受过他的好处。自愿赶来送葬的人,络绎不绝。还有的在路边摆设香案,棺椁经过的时候,鞠躬祭拜。 而高崎为了弟兄,舍命相拼,逼司老大全程抬棺的举动,也感动了道上所有的兄弟。 从此高崎的名字,威震唐城。 道上再提仁义两字,必定要提岳帆和高崎这一对兄弟。 什么是仁义,什么才是兄弟?这才是! 可是这些事情,应该是五年以后才发生的事啊? 现在,司老大才刚刚接手盛世大舞台,岳帆怎么就要过去看场子呢? 难道,司老大刚接手盛世大舞台,就找过岳帆了? 上一世,岳帆这时候没跟他提过这事。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件事情提前了五年呢? 难道,他和陶洁的命运改变了,也影响到了岳帆? 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岳帆和盛世大舞台有任何牵扯了。 这时候,岳帆已经喝醉了,估计他说什么,岳帆都不见得能听进去。 高崎对岳帆说:“咱们不是混混,看场子是混混干的事情,咱们不能干。” 岳帆喝多了,咧着嘴傻乐:“你特么的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风风光光娶媳妇过日子,哥也想啊。可是哥没钱,哥找个挣大钱的地方,怎么就是混混了?” 高崎知道和他掰扯不清楚了,就说:“你要钱我有,我的就是你的。” 岳帆就摇头。 “兄弟,你有老婆了,钱得给老婆花,哥不花你的。” 人醉心不醉。 高崎就不再说什么了。 和个醉汉,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酒店里,其他来参加婚礼的客人都走了,只剩了他们这一桌。 陶洁还在外面,等着高崎出来。 几个要好的姐妹也没走,还想着让陶洁带着,去他们的新房看看。 高崎紧着不出来,薛雪就有些不耐烦了,问陶洁:“那屋里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一点眼力劲儿没有?人家这是结婚,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哪有这样不管不顾,喝起来没完的?” 就催着她去找高崎,让他把那帮人赶紧打发走。 陶洁也有点烦岳帆他们了。可想想为了给她这场豪华婚礼,那哥几个跑前跑后,忙好几天。 特别是岳帆,为了找一辆婚礼那天接她的豪车,不知跑了多少地方。 陶洁还是懂高崎的。 他能纵容他这些兄弟,关键时候,能帮他的,也是这些兄弟。 她没有进屋催高崎,实在让薛雪她们给催的急了,只好把手机掏出来,给高崎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结束? 高崎看看几个弟兄意犹未尽,就让陶洁她们先走,他在酒店陪着他们,待会儿再走。 酒店里剩下的烟酒饭菜,就让弟弟高峰和他几个同学,弄回他妈家。 快过年了,上大学的弟弟高峰,也放假回来了。高崎把婚礼拖到这个时候,也是为了等着弟弟回来。 听高崎这么说,陶洁就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也只能这样了。 陶洁挂了手机,去吩咐了高峰,就要领着几个姐妹,去黄金国际,参观她的新房。 陶洁不喜欢招摇。 在黄金国际有房子这事儿,她一直没好意思和别人说,就是最好的朋友薛雪也没提。 薛雪结婚,买的是山上的房子,当时那个得意劲,烧包的都不行了。 要知道,就算是山上的房子,唐城量具刚刚结婚的年青人,也没有几个可以买起的。 看着薛雪那个得意劲儿,陶洁就没法张口说自己的房子了。 山上的房子,和黄金国际差着不少档次呢。她怕说了,打击到薛雪。 薛雪问的时候,她只好说还没买呢,到时候再说。 薛雪去过她和高崎住的那间平房。当时就问陶洁,是不是高崎不打算买房子,就在平房里住啊? 陶洁就胡乱回答她说:“平房也挺好的。有这么多邻居,大家对我们可好了,经常过来串门,我都舍不得搬走了。” 这确实是陶洁的真心话。平房里的邻居们,住在一起久了,相处的跟一家人一样。 陶洁漂亮,勤快,性子柔顺,能理解别人。就像理解薛雪一样,唯恐伤了她面子。 所以,大家都喜欢她。这回举行婚礼,邻居们好多都来了。 听陶洁的意思,还真有要在平房里过日子的意思,薛雪还说陶洁一顿。 同学里面,陶洁是最漂亮,最懂事的一个,高崎凭什么不给陶洁买楼啊? 她就撺掇着陶洁,逼高崎回家跟父母商量,不买楼就不结婚。 当初,她就是这么逼自己的对象家,才把楼给逼出来的。 陶洁听了就只是笑,不说话。 薛雪也知道,陶洁的性子不是她,干不出来这种事。她也就那么一说。 陶洁那么喜欢高崎,她可不想挑拨人家夫妻关系。 陶洁有手机,薛雪也不知道。 两千年,唐城量具的工人,买不起手机。除了厂里分厂厂长级别的干部,公家给配了手机,工人基本没有带这东西的。 以陶洁的性格,更是不肯让别人知道。 她平时也不打电话,上班手机放在包里,锁在工具橱里,换了工服去工房。 高崎想找她,只能打车间的电话,让别人去磨工工房里找她。 她那个手机的作用,就是她要找高崎,或者找父母的时候用。 找高崎,如果是在在厂里,她都是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给高崎打电话。找父母,一般都是回家以后才打电话。 别的女孩喜欢招摇,她恰恰相反,唯恐和别人不一样。 今天是举行婚礼的日子,高崎总是不出来,陶洁着急了,这才不背着别人,掏手机出来,给高崎打电话。 看到陶洁有手机,薛雪眼睛都直了。 “陶洁,你有手机啊,啥时候买的?”薛雪一惊一乍的。 陶洁不愿意让她知道,也是知道薛雪的性格,高傲,喜欢攀比,唯恐自己不如别人过的好。 话说回来,工厂里的姊妹,哪一个不是这样的? 陶洁是怕薛雪知道了,逼着对象也给她买,回去两口子吵架。 正文 56.嫉妒终结了友谊 这会儿被薛雪看到了手机,陶洁也没办法了,只好解释说:“这不和我师傅弄水饺店吗,工作需要才买的。要不我才不要这劳什子,没地方放,揣在身上可别扭了。” 她觉得这样较轻描淡写地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 她不知道,越这样轻描淡写地解释,薛雪越觉得她是在卖弄。 有个手机算什么呀,我不稀罕。 在薛雪心里,陶洁的解释,就变成这样的卖弄了。 可是,当她们坐了出租,到了黄金国际陶洁的新房的时候,薛雪才知道,人家陶洁还真不是卖弄。 一百四十平方的大房子啊,全木精装修,一水儿的红木家具,两米多长的水族箱。 这在当时的唐城,别说一般老百姓,就是唐城量具像刘群生那样的中干家里,也没这个讲究。 估计这一天,薛雪的心情都不会好了。嫉妒是女人的本性嘛。 “哎,陶洁,做买卖真的这么挣钱呀?要不我也辞职,跟着你做买卖吧?”这是薛雪想半天,做出的决定。 陶洁说:“现在下岗都办完了,辞职连下岗补贴都没了,你这时候辞职,你傻呀?” 薛雪也后悔,当初为保住岗位,费多大心思,动多少心眼,求多少人啊?现在才知道,原来外面的钱这么好挣。 “我早知道做买卖这么挣钱,也申请下岗了。”她就懊悔说。 陶洁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 外面的买卖不好做。这是陶洁开水饺铺,亲自干了总结出来的结论。 薛雪光看见做买卖挣钱了,却没看到买卖人起早贪黑,比当工人多受了多少罪。 小打小闹的买卖,也真的挣不了几个钱。她的水饺铺挣钱,那是因为高崎事先投进去了巨额的资金。 没有大本钱,就想着挣大钱发大财,这和盼着天上掉馅饼,也没多大区别。 高崎投进去的这些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回来呢。 可是,这些事情都太复杂,一句话两句话的,跟薛雪这样的外行人说不清楚。 陶洁就说:“你还是先在厂里干着吧?好容易没有下岗,保住了工作岗位,多不容易啊?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陶洁的话,并不能说服薛雪,可她也没有立刻辞职。 人家前脚找两万块钱让她走,她死活不走。这还没过几天,她竟然一分钱不要去辞职,这不真变傻子了?薛雪还真没勇气当这样的傻子。 不过,从此以后,薛雪就认为陶洁做买卖有的是钱了,没了衣服穿就让陶洁陪着,来高崎的服装店里拿。 她觉得,高崎这么挣钱,就印证了外面的传说,服装店的衣服,都是成十倍地问顾客要钱的,对半砍价都要不到本钱,要不然哪来那么大的利润啊? 所以,上千块的服装,她也只给陶洁个一二百块,就算花钱买了。 陶洁人实诚、老实,还不好意思问她要钱。有时候回来气的直哭,真不想要这个朋友了。 高崎知道妻子为难,就安慰她说:“没事儿,谁让她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呢?咱们就算送给她了。” 高崎不怎么在乎钱。他那平房里存着一大缸的银元呢,现在连三分之一都没用完。 以后的银元价格猛涨,一块带签名的银元,就可以卖到上万块,服装店和水饺铺也在盈利。钱只要够陶洁花,难为不着媳妇,他就知足。 陶洁可没这么大的心胸。她一天到晚省吃俭用的,最后便宜薛雪了。 “送给别人,人家还得知我个人情呢,她这样给我一二百就算买了,这算什么呀?送她一件两件的,也没什么,我凭什么管着她全身的穿戴呀?”她就不高兴说。 后来,薛雪拿了衣服,再给她一百二百的,她就死活不要钱。 时候长了,薛雪也就知道陶洁不高兴了,再不来店里拿衣服。两人的关系,就慢慢不好了。 婚礼那天,高崎送了岳帆他们回家,回到黄金国际的家里,天已经黑了。 岳帆他们从中午坐下,一直喝到下午四点多。高崎也给灌的有点找不着北,还是勉强支撑着,把一个个的醉汉们,都送回家,这才让出租把他拉回黄金国际的家。 到家的时候,家里黑着灯。 陶洁送走了自己那些姐妹,担心公公婆婆在家等他们着急,高崎又一直不回来,她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先去公公婆婆家。 高崎知道陶洁去了他爸妈家,也想着过去。可是,喝的实在是有些多了。刚才送弟兄们回家,那是强撑着。这会儿到了家,心理上一放松,酒劲上来,就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睡到半夜醒来,口渴难耐,想爬起来弄点水喝,卧室里灯却开着。 陶洁已经把兑了凉水的水杯,端到他跟前来了。 待他喝了水,这才问他:“要不,我给你冲点茶喝?” 高崎见媳妇一直没睡,就有些不好意思,可肚子这时候却饿的难受了。 “要不,你给我下点面吃?这会儿一肚子酒下去了,饿的前心贴后心了。” 陶洁什么也没说,直接去厨房下面了。 媳妇就是这点好。平时嘟囔他,这也不对那也不好。他真难受了,不舒服了,陶洁就不嘟囔他了,只是一心一意地伺候他。 这样的媳妇,是每一个男人都想要的。陶洁没了,在高崎那里,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没媳妇好,都不能代替媳妇。 没有媳妇,他宁可一辈子自己过。 按照高崎的想法,他们在家办了婚礼以后,就不在家过年,他直接就带着陶洁,出门去度蜜月。 说是蜜月,他们的蜜月,早就在那个小镇的平房里,提前度了。 他就是想带着陶洁,去她前世说过的,那些想去的地方走走。 江南的水乡小镇,古代李清照们留下足迹的地方,也顺便去南方大城市里走走,给媳妇买些在唐城买不到的服装首饰和化妆品。 两千年的交通和物流,还不像今天这样发达。南方大城里的好多东西,在唐城是买不到的。 江南古城众多,就是年前办了婚礼立马走,他们也逛不过来。 可是,陶洁不同意年前走。 哪有刚接了婚就不和父母一起过年的?再说弟弟也回来了。 弟弟一年也就寒暑假回来这么两回,咱们怎么能扔下弟弟不管呢? 再说过年准备年货,家家团圆,也是最忙的时候,不在家里和父母过年,不帮着父母忙年,和父母团圆,光顾自己玩了,像什么话? 高崎一直就说不过妻子,干脆就闭嘴。 “那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走?”他就问陶洁。 陶洁说:“怎么着也得过了初五,还要去我爸妈那里住一天。还得征求你爸妈的意见,他们同意我们出去,我们才能走。” 过了初五,全国的打工流动大军,就又出动了,这不等于是出去凑热闹吗? 可陶洁决定了,高崎就不好说什么。 “要不,咱坐飞机走?”他就又想一个主意。 “飞机票那么贵,那是咱们老百姓坐的吗?”陶洁觉得,高崎这个主意,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连想都不应该想的主意。 高崎就又无话可说了。 就他现在两个店铺的收入,加上他地下埋着的那一大缸银元,坐个飞机就变不应该想的主意了? 飞机不给老百姓坐,飞机公司吃什么啊? 也不知道是天生他不会讲理呢,还是陶洁天生就不打算跟他讲理? 最后,他就依样画葫芦,给陶洁来个不讲理。我把飞机票买回来,你爱坐不坐。 总算依着陶洁,商量好过了初五再出去,他就把这事放下,该想岳帆的事情了。 岳帆之所以答应去给司老大看场子,无非还是为了钱。 这家伙花钱,比他还大手大脚。换个女朋友,喜欢人家的时候,人家要什么给买什么,有多少钱也不够他造。 他既然眼馋自己娶媳妇结婚了,也想着有个家,这是好事。 有家了,生活稳定了,才不会像他现在这样,挣一个花俩。 可是,不让他给司老大看场子,也不能指望一辈子给人家平事儿活着,他又能干点什么呢? 像他一样,开服装店或者是饺子馆?做买卖这种服务行业,岳帆恐怕不行。 现在的顾客,都知道自己是上帝,特别是城里人,维权意识都很强的,挑毛病的水平绝对一流。 就岳帆那个孤傲的性格,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不出三天,估计就能和顾客吵一架,急眼了没准儿还能打人家一顿。 可离开这个行业,高崎还真想不出来,干什么可以挣钱。 过年的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很是热闹,高崎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脑子里,一直在琢磨岳帆可以干什么? 你不憋个可以让岳帆挣钱的法子,说服不了他,就挡不住他去找司老大,再重复过去的老路。 憋了三天,他总算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岳帆是武术科班出身,拿过省里的武术表演赛冠军,自由搏击还是强项。 他可以开个武术馆啊。 这个时代,社会还不是那么安定,街上和校园里,不时就有打架的。 好多孩子的家长,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于软弱了,出来受欺负,也愿意让孩子学点武术散打什么的,学个自保技能的同时,也锻炼了身体。 这应该是一条出路。 正文 57.倒驴不倒架 按着唐城的规矩,大年初二,高崎跟着陶洁回她爸妈家,待了一天,晚上才回自己家。 初三又是走亲的日子。直到初四,高崎才有工夫去找岳帆。 弟兄俩过年凑一块儿,还是要喝酒。叫上梁超、老虎还有赵迷糊他们,哥几个又要喝个昏天黑地。 酒文化,在这片土地上,有着千年传承,深深地植入了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男人们心里。 为了在喝酒之前,有足够的时间和岳帆说正事儿,高崎大早上起来,饭也没吃,就把陶洁扔在家里,一个人去找岳帆了。 到岳帆家的时候,岳帆还没有起来。 和他父母打过了招呼,高崎就去岳帆睡觉的小屋,喊岳帆起床。 初一的时候,高崎就过来,给岳帆的父母拜过年了,这时候也就不再多啰嗦,直接去找岳帆。 岳帆的父母,也是城里普通的老百姓,家里房子不大,是**十年代的老楼。 岳帆住着的小屋,不足十个平米,放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满满当当的了。 谁又能够相信,外面威名赫赫的帆哥,就住在这样一个拥挤的小房间里呢? 高崎进屋的时候,岳帆已经醒了,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你神经病啊,这么早过来?”岳帆在被窝里回过头来,一脸不满地看着高崎。 “好容易今天没事儿睡个懒觉,你捣什么乱啊你?不抱着媳妇在被窝里睡觉,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高崎不搭理他,把放在桌子下面的椅子拖出来,坐到他床边,这才说:“你躺着,我跟你说个事儿。” 岳帆被他打扰了美梦,心里不高兴,背对着他,不搭理他。 高崎就问他:“你那天说,要去司老大那里看场子,真的假的?” 岳帆就在被窝里回答他:“司老大接手盛世大舞台的时候,就找过我,让我干保安经理,一月给我三千,另外再从盈利里面抽成。我当时没答应他。” 岳帆脾气不好,可不是不懂道理。他知道高崎这么早来找他,肯定是有事儿要和他商量。 就听高崎说:“没答应他就对了。给你这么多,他不会白给你。” “还用你说?”岳帆语气里,还有被他搅了美梦的不快。 但接着就解释说:“他得来那个地方,也不是正道得的,好多人不服,憋着给他捣乱呢。” 高崎就接话说:“你去给他看场子,就等于是站到他那一边去,和道上那些看他不顺眼的,杠上了。” 岳帆好一会儿才说:“得罪人是肯定的,不过我不会真给他卖命。也就是遇上道上捣乱的,从当中说和一下,尽量不打起来。再说司老大和派出所关系不错,派出所也每天派两个人在里面值班。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高崎说:“派出所过去的都是临时工,摆明了就是没事捞好处,有事临时工扛。一般人闹事他们扛得住,真碰上事儿,他们扛的住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岳帆就坐起来,看着他问。 高崎当然知道。 上一世岳帆出事,高崎为给他翻案,盛世大舞台的内幕,没少打听。 “你这是给司老大当枪使,你知不知道?”他就对岳帆说。 “所以我没答应他。”岳帆坐着嘟囔,眼神里含了些迷茫。 “那你那天怎么又说要过去?”高崎又问。 岳帆睡觉,喜欢一级战备。 这会儿坐起来,上半截身子就露出来,很白,胸肌、腹肌、胳膊上的肌肉,都很结实,轮廓分明,这是长期武术训练的结果。 屋里温度不是很高,他光着脊梁坐一会儿,就觉得冷了,就先不搭理高崎,探身体把脚边的秋衣和羊毛衫拿过来,都穿在身上。又在枕头边上找着烟盒,抽出烟来,给高崎一支,自己也点上。 抽着烟,他这才说:“我寻思着,平事儿这一行,越来越不好干。稍不留神,咱们就容易被忽悠了,帮了不占理的那一方。 那样的话,咱们和小痞子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现在这法律也越来越严格,把握不好,很容易进去。 我不想为了平事拖累了你们,特别是梁超和老虎他们,本来就没多少辨别是非的能力。 我就想,要是有个能挣钱多一些的事儿做,咱们就用不着掺和那么多事儿。比如你有时候不肯干的那些事儿,其实有时候我也知道不怎么占理,容易毁自己名声。可不干,弟兄们没钱花。” 这是岳帆的性格。 看着表面孤傲,其实心里很热,对弟兄们没得说。 高崎就说他:“那也用不着给司老大当狗。” 岳帆就不满地看高崎一眼。 “我特么是狗是吧?我是狗你是什么,狗和人能坐一块儿吗?” 想想,狗和人还真能坐一块儿,这话有点不着调,就自己先笑了。 高崎不笑,认真说:“帆哥,咱们弟兄不是混混儿,倒驴不倒架,就是混的再惨,也不能和司老大这种村霸搅和到一块儿,毁了一世英名!” 岳帆不出声。他心里认可高崎的话。 高崎继续说:“这几天我一直琢磨你说的这个事儿,我觉得就是打死都不能干!咱不给他干,咱自己干不行吗?” 岳帆就看着他问:“咱自己干什么啊?” 高崎说:“你武术科班出身,又有省武术冠军证书,你可以开个武馆,招些学生挣钱。” 岳帆就摇摇头,叹口气说:“这事儿我想过。可我是什么人啊?好人眼里的痞子。谁肯把孩子放我手里让我教啊?人家还怕我把人家孩子给教成小痞子呢。” 高崎说:“你说的这个事儿,我也想过,我不这么看。” 岳帆不说话,低着头抽烟,等着他说下去。 高崎就继续说:“你吧,本来就不是痞子,也不是混混。他们干坏事儿,你又不干。咱们平事儿,多半是向着好人。 做买卖的惹着地头蛇了,咱们去说和。卖了货要不来钱,咱们帮着要。你干的事儿,到现在为止,大部分都占理。 咱帮人家办了事,虽然收点费用,可咱能办的事,找别人办不了,最终人家会感激咱,不会拿你和那帮痞子一样看待。” “你怎么知道,人家会拿我当好人?”岳帆显然不信高崎说的。 岳帆死的时候,好多托他平过事儿的买卖人,都自动赶来,为他送行,还有在路边设香案祭奠的。 那个时代,好多事情,通过正规渠道,是无法办成的。 就比如这个要账。对方欠你钱,你就算有理有据,费心劳力去法院打官司打赢了,法院给你执行不来钱,你等于还是没打赢。 不但没打赢,打官司请律师,还又多花了不少钱。 所以,那时候,私人经营者,一般也不靠控告来讨回自己的财物。 真想要回钱来,就得靠岳帆这样的人,直接去欠钱者那里去强讨。 大凡敢欠账不还的,背后都有些势力支持。岳帆带着大家去要账,就得拿出痞子的样来,让对方害怕,才肯考虑还钱。 他和高崎这般弟兄,手里的功夫,足以震慑一般的小势力。他的名声,也就是通过这些小势力,慢慢传出来的。 那时候,好多小痞子和混混也干这个,但他们要价高。超过三年的债,要回来能给你一半就算不错。 岳帆讲信用,也不黑,说好了抽成多少就是多少,不多拿人家一分钱。 找他要过账的买卖人,都知道他仁义,心里感激他。 只有对要回账来不抱奢望的人,咽不下被人骗了的那口气,才会去打官司。 那时候,大家把经济案子的起诉,叫不蒸馒头争口气。 就算你打赢官司了,执行庭帮你要账,也不是白要。人去要账,吃喝拉撒都是费用,汽车也得折旧烧油。 总之,这些费用得你出,你不掏钱,谁肯帮你执行? 那时候,这种钱都是公开要的。还怕留下证据,不给你收据。这种事,基本算是普遍现象。 算下来,打官司比找痞子要账,好不到哪里去,还耽误工夫消耗精力浪费耗时间。 对买卖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没几个人可以耗得起。 碰上胆子大的,公开就和你商量,要了来平分。你不答应和他对半分了,他直接就不给你要,就算你把债主给他逮着了,送到他门上,他不高兴给你要,你也没办法。 那时候就流传一句话,叫大檐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 判决容易执行难啊。 听岳帆问他,凭什么说大家把他当好人?高崎没法和他讲明白,就硬生生来一句:“你本来就不是坏人。” 岳帆“哈”一声笑出声来说:“在你眼里,我不是坏人,那有什么用?” 高崎严肃着脸认真说:“岳帆,说句心里话,现在这个社会,行侠仗义这条道走不通。给那些手眼通天的黑恶势力站脚助威,更不是咱们弟兄宁折不弯的性格。 就算人家觉得你是坏人,你不去干坏事,好好和人家相处,总有一天,人家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你看我服装店的胡丽丽,一开始她也觉得我是痞子,怕我。现在,她不但不怕我,我们关系还处的很不错,服装店就指望她管着。” 正文 58.又喝大了 , 高崎继续劝他说:“按照你这个道理,大家也会觉得我也是坏人。可是,这个也并没有影响我经营店铺。不但干服装店,我还和人家合伙开水饺铺,生意不一样红火吗? 是不是坏人,取决于自己,不在于别人怎么看你。你自己不干坏事,别人凭什么说你是坏人?” 岳帆听着高崎说,坐在床上抽烟,好久不说话。 过一会儿他问高崎:“哎,你说,我让我女朋友出面去办武术馆,我在背后里教学生,这么着行不行?” 高崎故意皱着眉想半天问:“你哪个女朋友啊?” 岳帆就探直了身子去打高崎。 “你特么的明知故问!” 两个人认识时间不是最久,关系却是最好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吧? 岳帆的女朋友经常换,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好多漂亮女孩看上他,主要还是因为他在唐城的痞子圈里有一号。 这么一个让好多小痞子们见了都害怕的主儿,也应该是有钱的。 好多漂亮女孩们,可能就是这么认为的,大多都是倒追他。 岳帆也喜欢漂亮女孩,人家愿意跟他,他也不拒绝。 于是,人家要什么,只要他有钱,就舍得给人家买。 钱总有花完的时候。花完了,女孩要什么他就没有招了。 岳帆不是痞子,不会因为女孩不肯跟他了,就报复人家,逼着人家不许和他散。 他也不会因为没钱了就不讲原则,不顾后果,无恶不作地去找钱。他性格孤傲,也不肯借别人的钱。 女孩来去自由,不跟他了,他也不会强求。 没女孩帮着他花钱,他挣钱的速度,就大于他往外造的速度。 然后他就又有钱了,然后不久,就会又有一个漂亮女孩在他身边,帮着他花钱。 如此恶性循环。 最后这个女朋友,高崎知道已经一个月了,和前面几个也没什么不同。 才跟着岳帆的时候,穿的皮鞋都是人造革的。现在,脚上那双长筒皮靴,是岳帆掏五百多块,从第一百货给她买的,真皮的。 估计是岳帆又把钱都花在这女孩身上了,手头开始拮据,这才想到要去司老大那里挣钱。 高崎不赞成岳帆把武术馆放在他女朋友名下。 他那些女朋友,也就是那么回事。今天是他的,明天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这个不一样。”岳帆就分辩说,“她是真心对我的。虽然年龄比我小不少,可是她最会关心我了。” 高崎就笑笑,不说话。 在他看来,世界上一辈子只知道傻傻地对他一个人好的女孩,除了陶洁就没有第二个。 就冲问岳帆要那双五百多块的长筒马雪,也可以知道这女孩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这时候,就听岳帆叹口气说:“就算武术馆落在我名下,特么的我也得有钱啊?租场地,购置各种训练器械,没个两三万下不来。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算了吧,不想这个了,咱们去找梁超和老虎去。这都初四了,初六你就度蜜月去了。临走之前,咱弟兄们得好好热闹一回。” 高崎慢慢说:“钱,我有。你去打听一下,弄武术馆得投多少钱?我给你出。” 岳帆眼睛里亮了一下,接着就暗淡下去。 “我知道,你是不愿意我去司老大那里。”他说,“放心吧,哥们儿也就那天头脑发热,说那么一嘴。我岳帆还没堕落到给他看场子的地步。” 高崎认真说:“我说的是真的。这事儿我想很久了。只有弄个武术馆,不光你有事儿干,梁超和老虎也有事儿干,省的这俩家伙闲的整天在外面惹祸。” 岳帆就摇摇头说:“高崎,我不能借你的钱。这不是一千两千的小数目,这个要是赔进去,我还不起。” “我不用你还。”高崎说,“咱们是弟兄,一个头磕在地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岳帆还是摇头:“高崎,你不是我们,你有家。这么多钱拿出来,给弟兄们造,陶洁知道了会和你吵架。我不想让陶洁瞧不起你这些弟兄。” “我没有借钱给你造着玩,”高崎就解释,“我是让你拿钱干正事儿。你要借钱给你码子买衣裳,我一个子儿都不给你。” 岳帆就不出声了。 高崎说:“你想啊,帆哥。你和老虎他们,早晚总得有个正事儿干吧?要不老是这样下去,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你让老虎和梁超跟着你混,总得混出个人样来吧?要不你怎么跟他们父母交代?” 岳帆还是不出声。 “我还有钱,你放心拿去用。”高崎又说。 岳帆就摆摆手说:“高崎,这事儿先放放。过了年我去找明白人打听打听,主要看开武馆能不能挣钱?另外,我也得征求一下老虎和梁超的意见。” 两千年,社会上还在盛行武打电影,年青人好多喜欢练武术。这个城市里,冒出来许多自由搏击、跆拳道和柔道馆,这时候办武馆,凭岳帆的本事和省武术冠军的头衔,肯定挣钱。 岳帆认识的人多。记得有一会,岳帆还和教育局搭上了关系,他们进了一大批教育书籍,都卖给城里的几所中学了,赚了不少钱。 如果岳帆有这层关系,只和学校搭上关系,每年开寒暑假武术培训班,也可以大赚一笔。 他就把自己这些分析,都和岳帆说了。 岳帆听了问:“你怎么知道我能和教育部门搭上关系?” 高崎就含混说:“我就是那么一说。” 岳帆就笑了说:“你还真蒙着了,我亲叔就是教育局长。” 高崎恍然大悟,怪不得岳帆能把书卖进学校里。 “那就没问题了。”高崎说,“你还想什么?过了年就干呗。” 这事儿就这么差不多定下来,他们中午出去喝酒,就喝的更痛快。 梁超和老虎也都是武校毕业的,算是岳帆的小师弟。将来岳帆托人活动活动,弄个初级教练证书,应该没有问题。就算教练证书弄不到,在武馆干陪练,总没问题吧? 看着弟兄们为他提出来的,这个开武馆的主意兴奋着,高崎也高兴,不免就多喝几杯。 回到家的时候,依旧是天黑了,依旧是醉的找不着东西南北。 本来,是晚上接着喝,喝完了去唱歌的。高崎怕回去晚了陶洁不高兴,就没敢跟哥几个一起,自己先回来了。 进门的时候,陶洁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冷眼看着他,也不说话。 高崎就知道妻子生气了,站在门口,大着舌头说:“对,对不起,老婆,我,我给你敬礼,给你认错。” 说着,还当真抬起手来,给陶洁敬个礼。只是这一抬手,差点失去平衡,坐在门边上。 陶洁就开口了:“我两点打电话,你就说快了,快完事了。我四点又打电话,你还是说快了,马上就走。高崎,我不是不让你交朋友,也没不让你喝酒,可你总得差不多吧?喝这么多,身体受的了吗?” 高崎就扶着墙,扶着墙边的大鱼缸,慢慢往客厅里走。 刚才在外面,还觉得没有什么事了,这怎么一进门就不行了呢? 高崎心里就纳闷。难道看见自己媳妇给吓的? 不能啊,人家都说酒可以吓醒,哪有越吓越迷糊的? 陶洁已经看出他走路都不行了,就站起来,过去扶着他。 “你这样喝下去,都变酒鬼了!”她就责怪他。 高崎就傻乐:“这不过年嘛,弟兄们凑一块儿,高兴。” “你就只顾着自己高兴吧,”陶洁生气说,“你自己打电话跟你爸妈解释,我都没脸跟他们说了。” 说着话,陶洁把他弄到沙发上坐着,赶紧给他弄水喝。 高崎还一脸懵逼:“跟,跟我爸妈,解释什么啊?” “你说解释什么呀?”陶洁说,“我两点打电话,你说晚上回家吃。妈来电话让我们晚上回家吃饭,我就答应了。然后四点了你不回来,我就不放心,又给你打电话,你还是说回来。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让我怎么和你妈解释?” 高崎眯缝起眼来,看对面电视墙上挂着的石英钟。 “才,才六点,咱们,咱们现在就走,还来的及。”他说。 陶洁恨的只跺脚。 “你醉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呀?去了你爸妈怪罪我不管你,我怎么说呀?再说这个点去了,让你妈怎么想我?我这不是故意躲避干活,到点来混饭吃吗?” “哎哟,”高崎就直扑棱脑袋,“你们女人,怎么有那么多小心思啊?一家人过日子,哪有那么多讲究?” 跟醉汉你就没理可讲。 陶洁也不和他废话,从他裤兜里把手机给他翻出来,拨了他爸妈家的电话,递给他说:“你跟妈解释去!” 高崎爸妈家的电话,是高崎给装的。那时候装个电话要交一千八,爸妈舍不得装。 有个电话,爸妈找他方便,弟弟在学校里,往回打电话也方便。 高崎接过电话来,电话已经通了。接电话的是弟弟高峰。 “你跟咱妈说,我和你嫂子马上就过去。”说完了,他就把电话挂了。 陶洁这个气。 “你喝的都不会走了,怎么过去呀?你壮的跟头牛一样,我弄得动你吗?” 正文 59.我也是 下决心嫁给高崎的那一刻,陶洁是做好了过苦日子的准备的。 不料一不小心,由着高崎胡闹,却把日子过成了现在这样,这是她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看着高崎一步步地把日子越过越好,她也认识了一个与她过去的想像,完全不一样的高崎。 高崎并不仅仅是外表看着的憨厚。憨厚的后面,还隐藏着一颗细腻的心。 为着他们将来幸福的的日子,他一步步地盘算着,最终让他们的婚后生活,摆脱了贫穷。 他还有一颗火热的心。没有他的帮助,师傅蒋秀英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走出自己悲惨的人生。 高崎也有缺陷,他不懂文艺。 他只知道实实在在地活着,让陶洁吃好的,穿好的,不能累着,也不要太辛苦。 兴许对他来说,这,就应该是陶洁需要的幸福了。 他不会花言巧语地哄陶洁,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浪漫的玫瑰之约。 对文艺的陶洁来说,这个恐怕就是一种遗憾了。 可是,高崎对她的好,足以弥补这一切了,她应该知足。 她只能把那个从少女时代就殷盼着的,花前月下的文艺,永远地埋在心里了。 在高崎面前,陶洁不固执。 高崎买了初六去南方大城的机票,她也没说什么,就跟着他去坐飞机。 其实,跟高崎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是快乐的。 这个有时候笨拙地可笑,有时候又不小心露出他的精明的男人,总是可以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虽然,这些惊喜,大多都是物质上的,没有多少文艺的元素在里面。 长这么大,第一次坐飞机,看着下面逐渐模糊变小的田野和城市,看着雪白的云彩,和云彩上面碧蓝的天空,她紧张也兴奋。 她是个内敛的女孩,更多的喜怒哀乐,都是在心里的。 飞机起飞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向着座椅挤压,她害怕极了,也紧张极了,却也只是用手抓紧了高崎的手。 “不怕,一会儿到云彩上面就好了。”高崎就抓着她的手安慰她。 妻子的手柔软细长,每回抓在手里,高崎都有一种莫名的心动。 “你怎么知道,你做过飞机呀?”为缓解紧张和害怕,陶洁就故意和他抬杠。 高崎就摇摇头。 “没有,我就那么想。” 其实,高崎是坐过飞机的。 上一世跟着岳帆混,陶洁没了,他也就不怎么顾忌个人安危,和岳帆也做过几回大买卖。去帝都帮人家卖文物,就是坐飞机去的。 他挣来的钱,基本就是和弟兄们喝酒了。有时候剩下点,就支援了父母和弟弟。 岳帆和老虎他们,如果不改变上一世的活法,结局都不会太好。就算岳帆不去司老大那里,他也会去赵老大、孙老大,或者随便哪个混黑的老大那里,去充当打手,早晚还是要出事。 因为以后的社会他知道,越来越法治化,一般的混混会失去生存的空间。 没了这些小混混,老百姓的生活更加安逸,平事儿这一行,也会慢慢消失。 像老虎他们,不是被抓就是找个大的势力跟着,给人家当枪使。出了事,要替人家背锅,最后还是要进去。 开武馆也不是个长久的事业。随着武术热的慢慢退潮,这一行也就会很快失去市场。 可是,这一行还算个正当行业,能暂时收拢住岳帆他们那颗不安逸的心,慢慢软化他们的性格。 也许有一天,弟兄们在经营武馆的过程中,摸上搞商业的门道,认识到打打杀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成熟了,再去做别的,也就行了。 有了中年思维的高崎,想问题就不是岳帆那样的,单刀直入的想法。而是知道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 可是,重生的他,还是不懂陶洁心里的文艺。 上一世,两口子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来,陶洁只顾柴米油盐了,也没条件讲究什么文艺。 这一世,有了条件,陶洁这点小资情调,就又萌生出来。 她希望高崎记着一年里所有关于爱情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能给她一个小惊喜。 这惊喜不需要花多少钱,哪怕只是一句充满了柔情蜜意的情话。 重生回来的高崎,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天天都在算计,都在思考,是很难记住什么七巧节、情人节、圣诞节的,记住过年就不错。 过去的这一年,他甚至忘了陶洁的生日,直到过去两天,这才想起来。 他去蛋糕店,花三百块做了一个大蛋糕,晚上的时候提回来,搞得陶洁莫名其妙。 “你傻呀?就我们俩,能吃完这么大一个蛋糕吗?你就不能买个小一点的,意思一下不就行了?再说,都过了,就算了。你都不如,去花店买一束花,哪怕就买一支玫瑰呢……” 在这方面,高崎还真就是傻。那天晚上,他愣是把那个大蛋糕给吃完了,一点没剩下,弄得陶洁哭笑不得。 你订做蛋糕,就不知道买点小蜡烛,回来点上,温馨地说一句:老婆,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嗨,算了,这要求对高崎来说,实在是过于奢侈了。 这次蜜月旅行,高崎选择去南方,而不是和那时代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选择去帝都,也是为了陶洁心里的文艺。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二十四桥在南方。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寒山寺和枫桥,还是在南方。 这些,高崎不懂,可都是陶洁喜欢的风景。 常记溪亭日暮,沈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最喜欢的那位婉约派女词人,也在南方度过了她的大半生的生涯。 他们只在南方大城里呆了一天,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去大商场里购物,主要是为双方的家人们买礼物。 别的女孩子,都喜欢逛商场,买一件衣服可以逛一天。 陶洁不喜欢,她觉得那是浪费时间。 她买衣服,就是高崎看着好看,她也觉得可以穿出去,穿着合身就好了。 原先没钱,去服装街买地摊货,多逛一会儿是为了省钱。现在,用不着了,也就直接不去逛。 节省下来的时间,高崎就领着她,去找那位大文豪的故居了,然后就是那些充满了文艺气息的小弄堂。 然后,他们就直奔李清照、杜牧、张继们生活过的地方去了。 终于看到了小桥流水,江枫渔火,山外青山,陶洁很知足,也很幸福。 这天,他们就到了旅行的最后一站。傍晚十分,两个人站在白堤上,前面不远,就是著名的断桥。 更远的山上,应该是那座巍峨的雷峰塔的。可惜,这时候还没有。 两个人在西湖玩了一天。明天,他们就要坐火车回唐城了。 高崎当然还是想坐飞机,那样陶洁不会太辛苦。陶洁还是有些小家子气,再舍不得坐飞机了。 “坐一次,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啦。”她就劝高崎,“飞机在天上飞,总不如火车安全,坐火车还不是一样能回家?不就是挤点吗,人家可以挤,咱们为什么不可以?” 高崎辩不过陶洁,干脆就不在这事上和她争辩。有他在,他可以保护她,不让别人挤到她,坐火车就坐火车。 只是,看着陶洁在西子湖畔流连忘返,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高崎就问她:“是不是还没玩够?”就说,“还想玩的话,咱们还可以再多玩几天,不用担心钱,钱足够。” 陶洁挽着他的胳膊,在白堤上往回走,听了就摇摇头说:“和大家比起来,我已经够幸福了。有你,有那么好的房子,还能有你陪着,到这么多想去的地方来。厂里那些同事,恐怕好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我现在拥有的这么多,我知足了。” 过一会儿,高崎说:“成,咱们回家。明年有时间了,咱们还是出来玩。以后每一年,我都会带着你出来。咱们争取把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将来都走一遍。” 高崎这话说的,还是满文艺的。 陶洁就半转过身来,看着他笑,然后说:“你也不能总是依着我。以后你想去哪里,我也会陪着你去的。” 高崎说:“你想去哪里,我就想去哪里。” 陶洁这才发现,高崎除了和他那帮兄弟喝酒,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 他们没有像其他恋人那样,互相认识好久,彼此了解了才结婚。 他们虽然在一个车间,早就相互认识,却没有什么交集,仅仅是见面点头。 从决定嫁给高崎到现在,仅仅只有半年时间。 她想好久,就站下来,看着高崎问:“你呢,你平时都喜欢什么,去哪里会让你高兴?”接着就又补充说,“不许说和岳帆他们喝酒。” 高崎就认真想想,他还真没什么爱好。他只好诚实地冲陶洁摇摇头。 陶洁就在心里叹息一声,又问他:“那你觉得,在哪里,或者怎么样,你才是幸福的?” 高崎脱口而出:“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幸福!” 这才是最文艺的话! 陶洁那双大眼睛,渐渐晶莹起来,一下就扑到高崎怀里去了。 “我也是!”她搂着他的腰说。 正文 60.兄弟重要还是钱重要 其实,高崎心里的幸福,很简单。 妻子好好地活着,永远在他身边,他就别无所求了。 上一世,妻子在的时候,他们穷,日子很艰难。可是,他很幸福。 这一世,如果妻子不在,再有钱,他也感觉不到幸福。 妻子那俊俏的模样,那会说话的眸子,那笑起来出现在腮边的酒窝,还有那细腻洁白,修长的小手,就是他的幸福,他的一切。 挣钱,只是因为妻子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虚荣心,要住上楼,要过得不比别人差,让她的父母知道,她没有选错人。 如今,这一切都做到了,他已经没了什么奢望,更没了什么追求。 安心地守护着妻子,和妻子平安地携手白头,走过这一生,就是他的幸福了。 来生,他们还要做夫妻,互相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意。 可以故意干些蠢事出来,听妻子唠叨他。对他来说,这也是一种享受。 除此之外,剩余下来的时间,可以帮一下自己那些兄弟,让他们不走前世的老路,这也是他唯一愿意做的了。 他和陶洁出去待了十天,正月十七这天回到家里。 家里,水饺馆十六就开业了。蒋师傅一个人在家里闷的慌,就不等陶洁,先开业再说。 服装店这边,只休息了大年初一一天,初二胡丽丽就来开了门。 她和丈夫不在一个频道上,在家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整天吵架,还不如来服装店舒心。 这个服装店,就和她的一样,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反而比待在家里心情愉快的多。 过年营业时间可以短一些,还可以把儿子带过来,就在店里写寒假作业。 幸福的婚姻千篇一律,不幸的夫妻各有各的不幸,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胡丽丽自己的事情,羞于向任何人说起,高崎也就不知道,在这个麻利能干的女子身后,还有怎样的痛苦。 从外面回来的第二天,郑国霖就给岳帆打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嘀嘀咕咕半天,高崎就要出去找岳帆。 “不许再喝酒,也不许抽烟,你听到没有?”陶洁就严肃着脸嘱咐他。 按照陶洁的计划,过了年,他们打算着要孩子。 可是,高崎抽烟喝酒的,对孩子不好。 按照书上介绍的科学知识,高崎必须戒烟戒酒一年,他们才能要孩子。 那个时候,陶洁二十三周岁,十月怀胎,有了孩子正好二十四,是最佳的生育年龄。 上一世,这时候他们根本就不敢想要孩子,两口子想的是省吃俭用买楼。 直到两年以后,他们终于买上楼住进了新房,才考虑要孩子。可是,陶洁却因为省吃俭用,严重营养不良,怀不上孩子了。 然后,就是去厂职工医院复查,出了那个令高崎回忆一下都不敢的事故…… 如今,那些噩梦,终于不用再发生了。而且,陶洁要逼着高崎戒烟戒酒了。 原先不让高崎抽烟喝酒没理由,这下让陶洁抓着理了。 从出门旅游那天开始,高崎就不能再抽烟了,这罪遭的,可难受了。 不过为了妻子,为了他们将来的孩子,再难受高崎也得忍着。 好在他烟瘾不大,酒瘾现在也还没有。出去十天,基本可以做到不抽烟了,不喝酒也没问题。 这些,他守着陶洁肯定能做到,就怕离开陶洁的视线,立刻就变一个人,旧态复萌。 高崎答应一声,立马就跑,找岳帆去了。陶洁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也是毫无办法。 岳帆已经找过他叔了。 眼看要三十的人了,上班不好好上,整天带着几个人在社会上混,他叔也头疼他。 这突然就想着干点正事儿了,他叔当然得支持他一下。 不过他叔觉得,岳帆自己挑头搞武馆,恐怕不合适。 这小子长这么大,就没干过一件让大人放心的事。在他叔眼里,岳帆除了打架就没有会干的。 他叔建议他,最好不要一个人搞。那个高崎,买卖能做那么好,应该有些头脑和能力,岳帆不如和高崎合伙,一人出资一半。 高崎来找岳帆的时候,岳帆就把他叔这个意见,跟高崎说了。 “我叔的意思,还是咱们俩合伙,他让我听你的。”岳帆说,“要不然,他不会帮我。” 其实,论头脑,岳帆一点也不笨,而且十分聪明,组织能力也相当不错。要不然,他也没法在社会上混出名头来。 “那你的意思呢?”高崎就问他。 “我觉得我叔说的有道理。”岳帆说,“你看你两个买卖都干的不错,我直接不懂这东西。武馆怎么弄,所有的事你来办,找关系算我的。剩下的,我管教学员。” 说到这里,他就有些歉意地看着高崎说:“我知道,你两个生意,已经够忙了。可是,我叔不同意我单干。我单干了,他如果真不管,上哪儿找学员去啊?” 高崎就安慰他说:“你吧,主要是对你自己太没信心了。平事儿这行,是一般人能干的吗?我觉得,开武馆比平事儿好干多了。” “你拉倒吧。”岳帆不信,“做买卖是干正事儿,跟混社会一样的话,我怎么没见这些小痞子有趁钱的?” 高崎不想和他争辩。这事儿等干起来了,岳帆兴许就知道该怎么干了。 “好吧,”他说,“咱们合伙。你算算需要多少钱,我好准备钱。” 岳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又得让你费钱,你回去跟陶洁怎么交代?” 高崎说:“就算你自己干,钱还不得一样我出,有区别吗?” 岳帆就争辩说:“那个不一样。那个你出,将来我得还你。这个合伙,我可以少还你一半。” 高崎就笑了说:“如果武馆不挣钱,你拿什么还我,拿命还啊?咱们弟兄,如果讲钱,还叫弟兄吗?啥也别说,咱们努力去干,干出番事业来,再不指望平事儿吃饭,才是正道!” 岳帆就没再说什么。 平事儿、要账这种行当,就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都有坐牢的危险。碰上硬茬,还有生命危险。 高崎就是因为看到这一步,知道这不是正事儿,才要帮他,让他带着老虎、梁超,早早离开这一行,别再冒险。 不是弟兄,谁肯这么不计代价地帮他啊?什么叫兄弟?这才是兄弟!高崎对他的这个恩情,岳帆会记一辈子。 既然商量好了要干正事儿,岳帆就得赶紧行动,找地方,打听需要的训练器材价格,乱七八糟一堆的事情得提前做。 怎么教学,需要什么器械,这个岳帆就是从武校毕业的,不外行。找地方就靠他叔的本事了。 本来,岳帆还想让高崎留下,和他一起吃饭。 高崎就冲他傻笑笑说:“我今天得早点回去。那个什么,陶洁不让我喝酒了,抽烟也不行。” 刚才坐着商量事儿,岳帆给高崎烟,高崎就不抽。 这下岳帆就又烦了说:“高崎,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怕老婆这招不好,这女人不能惯着。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高崎就替陶洁分辩说:“不是,是我们打算要孩子,不能抽烟喝酒,对下一代不好。这个陶洁说的对。她说的对,我才听。不对我当然不听了。” 岳帆懒得和他废话,挥挥手让他走了。 高崎料不到,他跟岳帆说的这句话,很快就会打自己的脸。 陶洁还有不讲理,说的不对的时候呢。说的不对他能怎么着?也得忍着。 一个星期以后,岳帆就给了高崎消息。 市文化宫那里有个小舞蹈训练房,现在空着,可以租给他用。他们的武馆,也可以落在文化宫的名下,名义上算下属单位,实际独立核算。 岳帆已经去看了那个训练房,地方有五百来个平米,只是许久没用了,里面的镜子墙和办公设施都坏了,连改造带装修,还要买训练器械,估计要花一万好几,还有房租,加起来就得有个小三万。 “你手里有这么多钱吗?”岳帆就有些担心地问。 高崎说:“放心吧,钱我有。不过我又考虑了一下,既然是合伙,咱不如把老虎和梁超也拉进来,算他们一股。这样他们干着也上心,你也容易管住他们,不让他们去社会上混。” 岳帆觉得高崎说的有道理,就答应了。 高崎就说:“咱们就先按三万股本,你我一人占一万,他俩一人占五千,你看呢?” 岳帆没有意见,他只是担心老虎和梁超手里,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钱。 高崎说:“钱还是我出,记在他们名下。” 岳帆好久才说:“这么着,对你就太不公平了。” 高崎不高兴说:“不和你说了吗,弟兄们,不能讲钱。弟兄重要还是钱重要?” 岳帆就不再提这个事,对高崎说:“那行,我去找老虎和梁超,和他们商量去。” 岳帆走了,高崎也得惦记着回家,和陶洁商量钱的事情。 最近他忙和陶洁的婚礼,夫妻俩又出去旅游,就没时间出去卖他的银元。 婚礼和旅游都花不少钱。他花钱的速度,已经远远大于他卖银元换钱的速度,手里已经没钱了。 正文 61.默默的幸福 高崎手里,卖银圆换来的钱,已经不多了。 可陶洁手里,还有四万块钱。 这四万块钱,就是他和陶洁下岗,厂里找的下岗补贴。 当时,陶洁对高崎说:“做生意总是会有风险。这四万块钱就先不动,放到我这里。一旦咱们遇到什么风险,就拿出来救急。” 高崎觉得陶洁考虑的很有道理,就把这四万块钱,让陶洁去银行存了一年的死期。 那个时候,市面上还没有什么理财产品。有时候银行会替企业发行少量债券,银行也会明确告诉储户,这些债券都存在很大的风险。 两千年的人们,接受这种存在风险债券的意愿不强。 陶洁肯定不会去买什么债券。她要把钱存在银行里,就是为了避免风险, 那时候,银行一年死期的利率还是挺高的,比现在的可能要高六七倍,四万存一年,可以拿三千多块的利息。 在高崎眼里,妻子很讲道理,且有情有义。 为了师傅,她肯拿一万块钱出来,帮师傅还债。 为了鼓励师傅下岗创业,她也听高崎的,和师傅一起下岗,经营水饺铺。 妻子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一直是高崎心里的骄傲。 她既然肯帮师傅,就一定肯帮岳帆。 水饺馆的生意,自开业以来,一直很红火。每天到饭点来吃水饺的人,络绎不绝。有时候店铺里的座位不够,还有人在一边站着等着。 周边做生意的商户,也喜欢吃蒋师傅的水饺,经常打电话或者亲自过来订水饺。 看着自己的手艺,得到了这么多人的认可,蒋师傅心里,油然就生出一种成就感来,愈发地去努力做好每一份水饺。 水饺铺整个白天都很忙,晚上十点之前,很少有提前关门的情况。 虽然很辛苦,可是蒋师傅和陶洁,心里却很兴奋。 不仅仅是因为赚了钱,更是因为自己的劳动,得到了顾客的认可。 做生意就是这样,生意越好,做的就越有心劲儿。生意不好,反而越做越没劲。 好多生意人,都是在一开始生意不好的时候,熬不过这个没有了心劲儿的关口,把生意做赔了。 只有少数人,越挫越勇,积极地去想办法,改善生意,熬过这个最艰难的时刻,迎来曙光,才最终成为成功者的。 好在有高崎的先知先觉,蒋师傅和陶洁,没有经历那个难熬的时刻。 蒋师傅不但有心劲儿,生意的红火,也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她是五十年代出生的一代人。这一代人,思想是十分传统和保守的。 做为一个五零后的女人,到了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来维持自己家庭的时候,心里的那份苦,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她只能出卖自己,顽强地活着。 甚至她已经为自己想好了未来。 如果未来有一天,丈夫没了,女儿也大学毕业,可以在社会上独立生活,再也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不活了。 这等于是说,她已经在心里放弃了自己,只为丈夫和女儿活着。 如今,因为高崎,这一切都改变了。高崎救的,可不仅仅是她的家庭,而是给了她新的生命。 这一点,恐怕连高崎自己都没弄明白。 高崎要找陶洁,商量借钱给岳帆的事情,要么就是晚上十点以后,陶洁回家;要么就是利用饭点以外的时间,那时候店里没顾客,陶洁不忙。 妻子忙一天很辛苦,他不忍心再占用她晚上的时间。 上一世的时候,他们没有这么忙。晚上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吃了晚饭,一起出去遛弯,或者就相对着坐在家里。 高崎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大多数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在一边陪着陶洁,听她说一天在厂里发生的事情。 两个人就在一个车间里工作,厂里发生的事情,陶洁不说他也知道。 可是,他还是喜欢听妻子讲一遍。 有时候,陶洁也会突然意识到,她说的事情,高崎也知道。 这时候,她就会突然闭嘴,不讲下去。 然后,两个人就那样牵着手,默默地走,或者相对默默坐着,这一晚上就过去了。 虽然什么都不说,可默默地厮守在一起,就是他们的幸福。 什么都不说,不是因为没有话可说,而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日子,实在是太难了,两个人谁都不愿意提这些生活当中的艰难,来破坏了这幸福安逸的时光。 如今,没有了生活的艰难,陶洁的话也就多起来了。这一天她都干了什么,店里来了什么样的顾客,发生了什么事情,喋喋不休。 高崎还是和以前一样,默默地听。 有时候,从洗脸刷牙一直说到被窝里。说着说着,陶洁就在他的怀里,安然睡去了。 高崎就搂着妻子,看着妻子可爱的小脸,和那对已经闭上了的大眼睛,心里就会充满无比的满足和无比的幸福。 中午过了一点,水饺馆就不再营业。所有的女工,包括蒋师傅和陶洁,都去帮着专门包水饺的四个女工包水饺,准备下午五点以后,再开始营业。 店里生意好,四个女工包的水饺,有时候都不够卖,只能大家一起上阵,趁着不营业的时候,多包出一些来。 高崎就抽了这个时间,去水饺馆找陶洁。 他把陶洁叫到顾客吃饭的单间里,把和岳帆合伙开武馆的事情,和陶洁说。 “你也知道岳帆和老虎他们,都没什么钱。所以,这钱得咱们先垫上。” 说完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他就和陶洁商量。 “我手里没有这么多钱了。你看,能不能先把你手里那四万块钱拿出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咱们服装店和这边的盈利,就够了。到时候再抽出这四万来,还是你拿着。” 他以为,妻子懂事,这事儿根本不用费劲,陶洁就会让他去银行取钱。 虽然存款期限不到,取出来也就损失点利息。那点利息,对他们现在来讲,已经不算什么大钱了。 不料,陶洁这一回却不和他讲理了。 “还有你这种傻子啊?”陶洁说,“钱都是你出,最后他们还全有股份!” 高崎就解释说:“都是在一起混的兄弟,他们有难处,我也是为了帮帮他们。” “不行!”陶洁直接就回绝了,“咱们弄这俩商铺就忙不过来了,再说现在咱们已经很挣钱了,用不着再去弄个什么武馆。” “不是,”高崎只好再解释,“我主要就是想帮帮他们,让他们有个事做。” “岳帆不是在电机厂上班吗?”陶洁问。 高崎说:“电机厂情况和咱们唐城量具也差不多,不是不挣钱吗?” “他连电机厂的工作都做不好,还想着去干武馆,这明摆着就是赔钱的买卖。”陶洁说,“赔钱他自己愿意赔就赔吧,他还不出钱,让你出钱供着他赔,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高崎就不高兴了说:“你怎么不讲理呢?你师父当初不也是这样吗,不也是咱们出钱办的这个水饺馆?你师父这里就行,到岳帆这里就不行了?岳帆是我最好的朋友!” 陶洁分辩说:“我师傅不一样。她是真有手艺,就是没钱自己干。” 高崎说:“岳帆也一样,他拿过省里武术散打的冠军呢,也是真有本事!” “你拉倒吧!”陶洁还是不干,“谁家的家长,放心把孩子交给他训练啊,还不都给教坏了?他是干什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时我就不愿意你和他在一块儿,你还想着和他合伙做生意。别说你没钱,有钱也不许和他掺和,听到没有?” 陶洁这句话,就伤到高崎的自尊了。 在内心里,他始终认为,自己和岳帆是一样的。 他们虽然在某些行为上,和社会上那些痞子混混们,有些相似,也打架,也干些要账,替别人出头一类的事情。 可是,他们不是不分是非。 经商的被地头蛇无理欺负,没法正常经营。他们出头,那是抱打不平。 医院里出了医疗事故,害了别人还不想承担责任。他们出面,那是伸张正义。 大老板恶意欠账,让小商人们没法生存,他们出来要账,那叫劫富济贫。 他认可岳帆,就是因为他和岳帆一样,年轻的时候,心里始终存着那份狭义情怀。 他突然就想起了岳帆死的时候,那个千人出殡的宏大场面。 这辈子,他再不想经历那个场面,也再不想岳帆那么早的英年早逝,他得改变岳帆的命运。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陶洁,岳帆就是他的兄弟。 他就在那个单间里坐下来,慢慢地问陶洁说:“你心里这么瞧不起岳帆,是不是,心里也这样瞧不起我啊?” 夫妻心意相通。陶洁从高崎的话里,听出高崎真生气了。 可她还是说:“你和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高崎问,“岳帆干过的事情,都有我的份。” 高崎真生气了,陶洁也害怕。 半年的时间相处下来,陶洁就知道,高崎看上去憨憨的,惯着她,宠着她,什么都让着她。 可是,高崎不傻。 惯她,宠她,让她,是因为他喜欢她,爱着她。 高崎有他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陶洁今天的话,就触碰了他的原则和底线了。 正文 62.吵架 知道高崎生气了,陶洁的语气就软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小声分辩说,“我是觉得岳帆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干正事。咱拿钱给他开武馆,还不如让他来咱们店里打工,把工资给他开高一点就是了。” “亏你想的出来!”高崎这话声音就有些高。 “岳帆是什么人?你让他来给咱们打工,这不等于是侮辱他吗?” 高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瞪着的。 陶洁不敢看他,可心里还是不愿意。 她就小声嘟囔:“那也不能把咱们辛苦挣来的钱,让他拿了去瞎折腾。明知道肉包子打狗,还要给他那么多。几千块钱也就够了,一下就是三万!咱开个水饺馆,才花了多少钱啊?” “这怎么是瞎折腾呢?”高崎说,“你别觉得岳帆除了打架就什么都不会,他很聪明的,学问比我好多了。为开这个武馆,他还给大家制定了纪律,工作时间,不许打架,不许喝酒,不许说脏话,他是很认真的!” 陶洁才不信。 “认真有什么用啊?”她反驳说,“整天的在社会上鬼混习惯了,开个武馆,一下就能变成好人?反正我不信。” “你的意思,岳帆就不是好人是不是?”高崎就又急了,“他不是好人,我呢?也不是好人是不是?” 陶洁就坐在那里不说话。 “你就说吧,这钱你到底借不借?”高崎问她。 陶洁说:“你要征求我的意见,我就是不借!” 高崎就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想和妻子说明白,为什么要花钱帮岳帆。 他想了一会儿才说:“陶洁,一开始我想办法挣钱,就是不想让你活的那么辛苦。现在,你已经不需要那么辛苦了。钱在我眼里,只要够你花就可以。多了,没有什么用处。岳帆是我兄弟啊,咱们这钱暂时用不着,拿来帮帮岳帆,不行吗?” “钱还有多的时候啊?”陶洁直接不服气,“我师傅的账还没还完呢!我把这钱给师傅还账,她最后还能还我呢。你借给岳帆,还能回来吗?” 陶洁只要不讲理,高崎是一点办法没有。 “我和岳帆的交情,不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他还试图继续讲理,“我也不愿意你把钱看的这么重,重过我的兄弟情义。” “什么兄弟情义啊?”陶洁更不服气,“你只要跟岳帆他们凑一块儿,不是喝酒就是打架,我巴不得你没有这种兄弟呢!” 这话就又戳着高崎的痛点了。 他就没好气呛陶洁说:““我如果不能打架,把老摩托给打跑了,你肯嫁给我啊?” 这下高崎也戳到陶洁心里的痛了。 “高崎!”陶洁也急了,喊着他的名字说,“我嫁给你就是因为你能打架,是小痞子吗?那我干脆嫁给老摩托好了!” 高崎直接闭嘴了,因为妻子真生气了。 陶洁嫁给他,是因为他能保护她不假,可如果他是和老摩托一样的小痞子,陶洁肯定不会嫁给他。 陶洁嫁给他,是因为他忠厚,老实,善良。 这个话题不该说。 说起这个,陶洁伤心了,眼圈都红了。 “那时候,老摩托欺负我,刘群生也欺负我,可我也不是随便的人。我没贪图你什么,就觉得你人好,会一辈子对我好,不是因为你能打老摩托。早知道你跟老摩托一样,我才不嫁给你!” 说着说着,陶洁就真哭了。 “我就是不想让你把钱拿出去造了,因为我们挣钱也不容易!你干吗要这样想我?你愿意跟岳帆混你就混去,我才不管你!存折就在家里床下面,你爱借给谁就借给谁,用不着来问我!” 高崎不愿意惹妻子生气,看到妻子哭了,他就不想再和她争执下去。 原本还想为她擦擦眼泪,哄的她高兴了再离开。 可是,陶洁看不起岳帆,的确有些让他生气了。 他就没管她,自己站起来走了,留陶洁一个人在屋里。 高崎走的时候,没有和蒋师傅打招呼,直接就出了饭馆。 蒋师傅在后面厨房里包饺子,隔着玻璃窗子看到了。 高崎人憨厚,却不是没有礼貌。每回来找陶洁,都是先和她打招呼,再去找陶洁。走的时候,也要和她打声招呼。 这次,却有些反常。 陶洁在那个单间里,一直没出来。 蒋师傅就有些不放心,放下手里包着的饺子,拍拍手上的面,站起身来,去单间找陶洁。 蒋师傅进单间的时候,陶洁已经不哭了,可是眼圈却红红的。 陶洁皮肤白皙,只要一哭,眼圈就会泛红,瞒都瞒不住。 “呀,这是咋了,你们吵架了?”蒋师傅赶紧坐在陶洁身边,一脸紧张地看着她问。 陶洁知道瞒不过师傅,也不想瞒着她。 从进厂开始,蒋师傅就拿着她当自己闺女一样。她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拿着师傅当她的另一个妈来看待。 她就把刚才的事,都和师傅说了。 蒋师傅坐在那里,寻思半天,才对陶洁说:“洁呀,高崎不是个乱花钱的人。 你看现在街上年青人,多少骑摩托车的呀?按说他现在这条件,为自己买个摩托车,不是很简单吗?可他不买,倒是给咱们店里买个三轮摩托车。 他喜欢你,对你好,给你买个踏板,自己现在还骑自行车。 从这方面看呀,高崎知道节俭。他给岳帆花这个钱啊,肯定是不得不花。” 陶洁说:“可是,这个钱,明摆着就是要赔进去呀!” 蒋师傅就叹息一声说:“洁呀,男人啊,有时候做事,和咱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想的更长远一些。 就比如下岗这个事儿,当时咱们想的什么呀?下岗就没了活路,天都会塌下来!可是你看,咱们听高崎的,这比在厂里的时候,日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时候吧,咱们女人,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高崎借钱给岳帆这个事儿,他肯定是想好了。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明知道是赔钱,他一定不肯干的。” 陶洁想想,师傅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高崎是个很会算计的人,主意都在心里。他肯借钱给岳帆,说不定还真有自己的谋划。 就说这个水饺馆,没干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么挣钱? 当时高崎投进去那么多钱,陶洁也是反对的,万一赔了怎么办? 可是现在看来,如果当时不投那么多,跟她和师傅想的那样,弄个小门店,只她和师傅在里面包水饺卖,哪能有今天的局面? “可这不只是钱的事儿。”陶洁想想,还是对师傅说,“我是不想他把钱借给岳帆,继续和他往来,让岳帆把他给带坏了。” 蒋师傅就笑了。 “洁呀,”她就劝陶洁说,“俗话说,局外者清啊。你是整天和高崎在一块儿,看不到他的好了。在我看来呀,高崎这孩子,不是凡人,很了不起呀。” 陶洁愣愣地看着师傅,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蒋师傅就解释说:“你就看看一起下岗的这些人,做生意的,有几个能跟高崎一样,做这么好的?你看他为咱琢磨的这个水饺铺,开始的时候,他弄这么多东西来,又是搅面机,又是冰柜的,开始我觉得没一样有用。现在你看看,离开哪一样行啊?能把事情想这么周密,别说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是我这个岁数的人,也不行啊。哎,你说,他这么大的本事,当初在厂里的时候,怎么就没人发现呢?真是埋没人才了!” 接着,就看着陶洁笑了说:“还是咱们陶洁眼光毒,这么厉害一个人,别的姑娘都看不出来,被你一眼就给挑中了!” 陶洁脸就红了,娇羞着说:“你说啥呀师傅,不跟你说了!” 蒋师傅就看着陶洁乐,然后说:“我是说呀,就他这么一个人,哪能让岳帆给带坏了呢?岳帆能带坏他,得比他本事大才行啊?我是琢磨着啊,高崎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想拉岳帆一把。他嘴笨不会花言巧语,可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你呀,该相信他,他比你聪明,用不着你替他操心。” 师傅的这句话,一下就让陶洁想通了。 “我这就回家,给他取钱去!”她就对师傅说,说完了就往外跑。 蒋师傅就在身后嘱咐她:“路上骑车慢着点,别急着往回赶,这里有我呢!” 高崎从水饺馆出来,直接就奔自己的服装店去了。 自接手服装店到现在,高崎一直是只往里面投入,没有往外抽钱。 随着胡丽丽的用心经营,服装店的资本逐渐增大,已经恢复到原来店主夫妻在时的规模,经营良好,营业额大增。 高崎就让胡丽丽干经理,负责全面工作,又在她的建议下,雇了四个服务员。这样可以招待更多的顾客,服务条件就上来了。胡丽丽还可以省出更多的时间来,操心管理和进货,还有销售模式,搞促销活动,把积压的旧货尽量去卖个好价钱。 陶洁死活不肯拿钱出来,给他和岳帆办武馆。妻子上一世太不容易,高崎不想让她在这一世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就只能打服装店的主意了。 正文 63.陶洁不抠 按照胡丽丽的说法,原来的店主夫妻太小家子气,舍不得雇人花销,反而不利于经营。 照他们现在这个经营办法,今年的利润,绝对要超过原来店主夫妻经营的时候。 高崎很信任胡丽丽,胡丽丽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就认可。有时候,他甚至十天半月不来服装店,只胡丽丽一个人替他管理着一切。 他进服装店的时候,胡丽丽正在楼上算账,楼下留三个服务员招待顾客,一个在楼上看着高档服装。 从初六开始,服装店就算正式营业了,所有的店员就得按时上班,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不准迟到早退。 胡丽丽看他进来,倒是吃了一惊。 这位老板,年后就来了一趟,再就不见人影儿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正好,你来了,这到月底了,我把年后这月的账,跟你汇报一下。”胡丽丽就对高崎说。 “先不忙。”高崎说。 接着,他就把楼上那个服务员打发到楼下去,让胡丽丽坐到沙发上,他坐到她一侧。 “胡姐,店里还能不能抽出点钱来?”他问。 胡丽丽看看他问:“干啥?” 高崎就把岳帆的事说了,然后说:“我就想啊,帆哥老是这样在外面闯,看着挺自在的,可是太危险了。这个时代,可不是古代的江湖,侠客思想,恐怕很不现实了。他有个正事儿做,兴许就慢慢和过去的那些社会上的关系脱开了。” 胡丽丽听了,过一会儿说:“从帆哥的利益那里考虑,你这个想法很对。可是,你想过没有?帆哥打架平事儿没问题,经营武馆,是不是没有风险,我觉得很难说。万一他要是把你这些钱都赔进去,怎么办呢?” 高崎就淡淡笑笑说:“胡姐,兄弟之间,帮他走正道,比钱重要。就算赔进去,让他买个教训,收收心,脱离开社会上那些关系。能做到这个,就值了。” 胡丽丽就严肃地点点头,然后说:“咱们年后的买卖不错。我刚算了一下,抛去包括工资在内的所有成本,咱们可以拿出一万多的闲钱来。” 高崎听了,就摇摇头说:“我需要三万呢,一万不够。你再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得拿三万出来。” 胡丽丽就告诉他说:“拿肯定能拿出来。可是拿出来,也肯定会影响店里的生意。放着挣钱的生意不做,去投还不知道是挣是赔的武馆,这个就得不偿失了。” 高崎说:“胡姐,这个不是钱的事儿,也不是生意的事儿。钱没了可以再挣,生意不行了,咱还能再想办法,也就是少挣一点的事。可是人没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胡丽丽就疑惑地问:“谁没了?怎么,不开武馆,帆哥还会出事啊?” 高崎这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就把上一世发生的事说出来了。 他就赶紧解释说:“我是说,这人啊,比钱重要。好容易有这么个开武馆的机会,岳帆还答应了。如果这个时候不趁热打铁,帮着他把武馆开起来,让他有正事儿做,时候一长,岳帆再反悔了,继续带着弟兄们在社会上混,早晚会出事。咱损失点就损失点,没什么。能换的岳帆走正道,值了!” 胡丽丽就许久不说话,最后说:“不用抽店里的钱,我家里还有钱,我这就回去给你拿去!” 高崎就看看胡丽丽。陶洁要像胡丽丽这么懂事,就好了。 他说:“胡姐,你放心,这个钱,不出俩月,我就能还你。” 他是惦记着,过两天就出趟远门,去帝都琉璃厂那里,卖一部分银元。 那边店铺多,可以多卖一些。如果卖不出那么多钱来,再到省城卖一些,差不多就够了。 跟胡丽丽说两个月,就是中年人做事求稳的心态了。怕中途出现点意外,没法及时把钱还她。 “嗨,咱们谁跟谁呀,不用着急,我暂时用不着钱。”胡丽丽就回答他,站起来准备回家,给高崎拿钱。 她刚站起来,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这时候,陶洁正挎着个包,一步步从楼下走上来。 陶洁到楼上,和胡丽丽打过了招呼,就从包里拿出个报纸包着的厚包来,放到茶几上。 “你要的钱,我给你取来了。”她语气平淡,冲着坐在茶几一边沙发上的高崎说。 高崎看着陶洁,好一会儿才问:“你想明白了?” “我想什么明白呀?”陶洁就没好气说,“你想干的事,我挡能挡的住啊?才不和你为这点钱生气,不值得!” 高崎就冲着陶洁傻笑。 妻子就这点好。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她就算不同意,也不会强行拦着他。 “顶多两个月,我就还给你。”他跟她承诺。 “两个月,两年都够呛!你不再跑来问我要钱,我就谢天谢地啦!”陶洁还是不信开武馆能挣钱。 她接着就反应过来,狐疑地看着高崎问:“俩月就还我,你从哪里弄钱?要抽这边服装店的本是不是?” 就转身看着胡丽丽说:“胡姐,不许给他钱!” 胡丽丽就笑,对陶洁说:“不给,你放心吧,没有你的话,我不给他钱。” 陶洁不上班了,就真的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生意上了。 做生意的人,都是有危机感的。这不比在厂里给公家干,旱涝保收。 做生意,现在看着挣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赔进去。赔进去了,生路就没有了。 没了旱涝保收的工作,陶洁就格外关心生意的事情了。不仅管着水饺馆那边的账目,服装店这边,也渐渐开始插手,每天都会过来,让胡丽丽给她报一下当天的营收情况,开始记账了。 也幸亏高崎往服装店投钱,是在陶洁没下岗之前,那时候她对服装店的账目没数。要搁到现在,高崎卖银元这点猫腻,恐怕早就暴露了。 也幸亏她插手的晚,是过了年以后,才真正介入。而这时候,因为高崎的前期投入,服装店的盈利,已经渐渐恢复了以前的状态。 要是多少的插手早一些,她也会发现,服装店以前的盈利并不高,高崎往外花的比服装店挣的多的多,高崎也就露馅了。 和陶洁说话的时候,胡丽丽就给高崎使眼色。高崎会意,赶紧拿上钱跑了。 听口气,陶洁的气还没消,肯定是还记着高崎在水饺馆说她那个梗呢。他不如先躲躲她,拿了钱去找岳帆,晚上回来再哄她也不迟。 高崎走了,陶洁没马上走。看看店里不忙,就坐下来,和胡丽丽说两句话。 她和高崎一样,虽然不善于言辞交际,可待人真诚,拿胡丽丽也跟姐姐一样对待,没当她是外人。 胡丽丽跟着以前的店主夫妻,干了许多年。 明面上看,那对夫妻经常对她嘘寒问暖的,关心地不得了。 可是胡丽丽心里明白,他们防着她,就拿她当个雇员,整天的都在算计,给她的高工资,她是不是干了高工资的活? 所以,他们不肯雇太多的员工,目的自然是要把给胡丽丽的高工资给省出来。这样,胡丽丽一个人就得干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的活。 胡丽丽心里也不是不会算账,店主夫妻的这点小心思,她心知肚明。 这人都是人心换人心的。两下里一比较,她也就知道,还是高崎两口子对她好,把她当自己人看,她也就一心一意帮着他们了。 从高崎两口子刚才的对话上,胡丽丽已经听出来,高崎肯定是为了给岳帆钱这个事,和陶洁闹矛盾了。 她年龄大,知道的多,得帮高崎一把,把陶洁给哄开心了。 陶洁不走,她就拿过账本来,坐在她一边说:“正好,到月底了,我小结了一下咱这个月的营收,你看看。” 陶洁就拿过账本来,慢慢翻着看,看完了问胡丽丽说:“胡姐,过年你都没休息呀?” 胡丽丽就回答她:“嗨,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在这里清净。” 陶洁说:“这月挣不少呢,你过年这段时间,一直到十五,都给你算三薪吧?我看你给自己算的工资,都是按正常上班算的,这可不行。” 胡丽丽就笑:“哪有算十五天三薪的?你给我这么算,她们四个你怎么算呀?” 陶洁说:“她们是初六开始上班的,我的意思,从初六到十五,也可以算三薪。过年大家肯定都花钱不少,现在手里恐怕都缺钱。胡姐你知道,我和高崎都不是只认钱不认人的那种人。只要她们肯好好干,多给她们一些也没什么,这个你看着办。” 年后手头紧,就是陶洁的亲身感受了。 在厂里上班,哪回过年,都是早早就把钱花个精光。好多钱,过年的时候不得不花啊。过了年,手里就一分钱没有,天天掰着手指头算发工资的日子。 她可不希望她雇的员工,再跟她在厂里的时候一样,受这个煎熬。 胡丽丽就看着陶洁笑,问她:“你对我们这么好,咋对老板那么抠啊?” 陶洁就侧过身来看胡丽丽,好一会儿说:“我哪儿抠啊?我就是不愿意他老跟岳帆他们搅和在一块儿。” 胡丽丽坐在那里,也是许久才说:“陶洁,这个话我可能不该说。有时候吧,我觉得你一点都不了解老板心里想什么。我是怕你们这么下去吧,还要闹矛盾。” 陶洁就愣愣地看着胡丽丽,等着她说下去。 正文 64.自古英雄出少年 , “我就先跟你说说岳帆吧。” 胡丽丽说。 “其实,岳帆跟咱们这个服装店,还是很有渊源的。” 陶洁不插言,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她是个比较敏感的人。从胡丽丽的话里,她好像感觉到,自己刚才对高崎的态度,让胡丽丽有些反感她了。 可她和高崎是夫妻啊,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胡丽丽是不应该插嘴的。 难道…… 这不可能。胡丽丽比高崎大着九岁呢,而且,高崎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陶洁弄不明白胡丽丽为什么要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也就只能听她说下去,看看胡丽丽到底是什么意思。 胡丽丽就给陶洁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这个服装店和岳帆的。 原来的店主夫妻,刚刚租下这里来,开服装店的时候,因为生意太好,被一个人给惦记上了。 这个人叫赵红兵,是唐城最出名的痞子。 赵红兵这个人,心狠手黑,手下有七八个和他一样心狠手黑的干将,周围聚拢的小兄弟无数。 他是真正的痞子,无恶不作。不说别的,当年糟蹋在他手里的姑娘,有案可查的就不下十几个。欺行霸市,打架斗殴,那都不值一提。 手下人多了,他也缺钱。这个服装店红火的生意,就让他眼红了。 他先是让几个手下得力干将,不断到店里来寻衅滋事,殴打进店的顾客,让店主夫妻无法正常经营。 眼看着服装店经营不下去了,他这才亲自出面,让店主夫妻把这个店盘给他。 店主夫妻双双从单位辞职,经营这个店铺,店铺就是他们的命。把店铺给了赵红兵,他们上哪儿吃饭去。 可是,店铺本来好好的生意,让痞子们给搅的经营不下去,店主夫妻也知道,是赵红兵在背后兴风作浪。 这种事情,抓不着证据,就是报警也没有什么用处。 顶多是痞子们来了,他们报警。等到警察来了,痞子们早就跑了。 他们并不进店,也不破坏店里的财物,就是在店门口拦截进店的顾客,谁进店就打谁。 一般的老百姓都怕痞子,不让进店就不进呗,谁也不肯为这个事去争执,惹着痞子们,还得挨顿打。 赵红兵要盘店铺,出的价格也是极低,店主夫妻连本都回不来。 赵红兵来和他们商量盘店,他们死活不肯。 赵红兵也不着急。不肯就继续让痞子们来闹,让他们无法正常经营。 那段时间,把店主夫妻愁的,头发都白了。 店主夫妻当时住的房子,就在岳帆家他们那个单元,楼上楼下,他们和岳帆他爸还是朋友。 有一回,他们到岳帆家里玩,和岳帆父母说起这个事情来,两口子不由痛哭失声。 两口子的惨相,就惹恼了岳帆。 那时候,岳帆二十岁,刚从武校毕业,在体育馆做武术教练。 岳帆的性格,就是见不得好人被欺负,当真就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都没和店主夫妻打招呼,第二天就直接去了服装店,在店门口和几个痞子打起来。 岳帆从小爱好武术,但不是表演的这种武术,而是实战的技击。 术,就有卖弄的意思了,纯粹是花架子。而技击,才是真正制敌的招式。这是要了解人体穴位,做到一招制敌的。 高崎的本事,就是后来岳帆教的技击,不是武术。 技击讲究动作迅速,击打对方要穴,稳狠准,一次正确的击打,就可以让对手彻底瘫痪,甚至丢掉性命。 高崎在城东村那次成名之战,就是技击。他可以准确预判对手的动作,擀面杖迅速出击到位,就在对手动作的路线上等着,让对手自己去碰他的擀面杖。 但这种技术,如果不练的炉火纯青,下手力度掌握的恰到好处,轻了不能瘫痪对手,重了就会要了对方的小命。 高崎那回把十几个人打的动不了地方,岳帆见了都深感震惊,这才知道高崎是技击高手。要不他也不会主动提出来,让高崎和他轮流做老大。 他可不知道,高崎这些本事,都是上一世他教的。 岳帆上武校的时候,有个特种部队退役下来的武术教练,喜欢他这种侠义的性格,就单独偷偷教了他这种技击技法。 这时候,他就把这种技法,用到了服装店门口那几个小痞子身上。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几个小痞子就躺了一地,几乎和高崎打那些南方人如出一辙。 可是,他这么干一下子,就和赵红兵结仇了。 道上的规矩,想插手人家的事情,就得拿出真本事来,和对方明刀真枪地干一架。 这个真本事,可不是指能打架,而是指双方各有多大的势力。你武术好,我人多,你打不过我也得认栽。 于是,双方就约了地方,在城北郊区一块空地上,彻底解决。 赵红兵那天弄了几十号人去,岳帆只找了老虎和梁超。他性格孤傲,在武校很少有朋友。 遥想那片河边的沙土空地,四周是稠密的人造杨树林,碗口粗的树木紧密地地排列起来,足以遮天蔽日。一侧是缓缓流淌的河水。 唯独中间一片荒凉的沙土空地上,三个持了哨棒、军刺的少年,孤零零地迎风站立着,面对的,却是对面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壮! 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古英雄出少年! 岳帆还是很聪明的,他知道赵红兵这些人,都是一帮乌合之众。擒贼先擒王,他让老虎和梁超拖住赵红兵那些手下,往远处引他们,自己冷不丁就杀开一条血路,直奔赵红兵去了。 赵红兵手底下有十几个人围着,愣是没能挡住岳帆,让他出其不意地接近了赵红兵,一棍子把他干翻在地,接着就把三八刺刀压在了他脖子上。 最终,赵红兵认怂。 三个人跟小百十号人干架,就算赢了,三人也变了血葫芦。 三个人在医院养伤就接近一个月,仗着当时年青,没伤没残还保住了性命。当然,医药费就归店主夫妻掏了。 但这一仗,让岳帆在唐城的痞子圈里,彻底出了名。 后来,赵红兵撞在那时代最后一次严打上,死了。从此,唐城也没再出这么一号强势的人物。 随着经济的发展,好多像赵红兵这样的人,也开始经商做生意,而且发了财。 当然了,他们发财,自然也不会是公平竞争。 有钱了,钱可以解决的事情,就尽量不使用暴力,市面上明目张胆欺男霸女的,也就少了。 岳帆因为那一次血战出了名以后,就总有人慕名来找他平事儿。 这世界,总有一些不公平,也总有一些法律无法管辖到的死角。 人家找上门来,只要听着不合理,岳帆就会出面,最终把自己造了进去。 出来之后,体育馆的工作丢了,幸亏那时候还是集体经济为主的时代,他就进了电机厂,去做绕线工了。 电机厂工资不高,暗地里,为挣点外快,他还是会去给人家出头平事儿。但他也学了乖巧,尽量用自己落下的名声震慑对方,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他平事儿也有原则,就是绝对不仗势欺人,只为弱者撑腰,抱打不平,主持正义。 “这就是岳帆,社会上的帆哥。不欺负好人,更不欺负女人,不耍流氓,不是痞子,不是混混,在我眼里,是个当代侠客。” 讲完了故事,胡丽丽对陶洁说。 陶洁听胡丽丽讲,都听的有些入迷了。 这时候,她终于缓过神来,问胡丽丽:“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胡丽丽就回答她说:“岳帆和赵红兵打架的时候,我还在市百货公司上班。是被这家店老板挖过来以后,听他们说了一些。更多的,是听高老板说的。” “高老板?”陶洁狐疑地问,“你是说高崎?” “对啊,”胡丽丽说,“他整天和岳帆在一起,当然就知道的更多一些。” “那他和你说,为什么不和我说啊?”陶洁感觉很不理解。 胡丽丽说:“你烦岳帆啊,不愿意他和岳帆在一块儿,他当然不敢和你说了。” 陶洁说:“我如果知道岳帆是这样的人,当然就不烦他了。可他们凑到一块儿就喝酒,哪回高崎去找岳帆,回来就醉醺醺的。有时候身上还带着土,一看就是和人家打架了。他们老这样,我当然就不愿意高崎和他们凑一块了。” 胡丽丽就不说话了。 她和陶洁的看法,在这方面是不一样的。陶洁觉得他们让人反感的地方,正是胡丽丽喜欢的地方。在她心里,男人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给陶洁讲岳帆的故事,是想告诉陶洁,岳帆其实不是痞子。男人之间,就应该注重兄弟感情,互相帮助。高崎帮岳帆,没有错。 听了胡丽丽讲的岳帆,陶洁倒替高崎担心起来,问胡丽丽说:“胡姐,你说高崎会不会也跟着岳帆,出去打架平事儿啊?” 胡丽丽想想,就问陶洁:“高崎高哥,在唐城也是一号人物,这个你不知道吗?” 陶洁就睁大了眼睛看胡丽丽,茫然地摇了摇头。 正文 65.坏人到底该谁管 看陶洁的表情,是真不知道高崎的事情。 胡丽丽就愣住了。 和高崎都结婚了,连自己男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这可有意思了。 陶洁人虽然实诚点,可是并不傻啊? 原来胡丽丽以为,陶洁肯定知道高崎是干什么的,只是想管住他,不想让他跟岳帆似的,出去打架惹祸。所以高崎打了那个小痞子郭老黑,才会怕陶洁知道。 她是按着这个思路,来和陶洁说岳帆的故事的,只是想告诉陶洁,岳帆和高崎一样,不是痞子、坏人。 可是人家陶洁连自己男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这话还怎么往下说啊? “胡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高崎和岳帆一样,都在社会上混啊?”陶洁还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了。 “他们不混社会,”胡丽丽只好含糊其辞说,“他们,他们又不干坏事,就是看见好人受欺负了,就会帮人家一把,他们不跟那些小痞子一样,专门欺负好人。” 陶洁说:“我知道,高崎老实,不会欺负人的。” 胡丽丽心说,高崎还老实?那可真是老实人里面挑出来的。他不欺负好人,可他欺负小痞子呀?你要看见他打人那个架势,吓都能吓死你! “对,对。老板一看就是个憨厚的人。”胡丽丽违心地附和她说。 “可是你刚才说,高崎在唐城也有一号,那不和岳帆一样吗?”陶洁这会儿倒过闷儿来了,“不行,我得找他去,不能让他跟着岳帆去打架闯祸!” 这不成给高崎找麻烦了吗?胡丽丽心想。高崎本来就怕老婆,她想帮帮他,反而弄巧成拙了。这要让高崎知道,是自己把他出卖给他老婆了,他肯定会怪罪她。 眼看着陶洁要走,胡丽丽就急了,喊住她问:“你现在还是觉得岳帆不是好人,是吗?” 陶洁说:“岳帆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当然就不是坏人了。可是,出去打架总会不是好事,我不想让高崎打架。” 说完了,陶洁还是要往楼下走。 胡丽丽就赶紧说:“这个社会,都跟别人一样,不敢跟坏人斗,不敢主持正义,没了岳帆和高崎,就好了是吗?” 陶洁就又站住了,心说坏人有公安管,干吗要高崎去管啊?可想想也不对。像老摩托欺负他,公安也不管啊?还有,刘群生欺负她,公安就更不管了。 胡丽丽见陶洁犹豫,就赶紧往下说:“你以为人人都能开店铺做生意呢?你的服装店、饺子馆,生意这么好,没人敢来捣乱,你就没想想,这是为什么吗?没有高崎和岳帆的名号,咱们能这么安稳地做生意吗?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你不让高崎和岳帆在一起,安安稳稳在家当个老实人,人家就会欺负你!” 陶洁就又回来了,重新坐在沙发上。 胡丽丽总算松了一口气。 “胡姐,你说,咱们要做生意,就得让高崎和岳帆在一起,出去打架呀?那人家其他买卖人,也没这样,不照样做生意吗?”陶洁不傻,感觉胡丽丽明摆着是胡说八道糊弄她。 “也不是非要出去打架。”胡丽丽就赶紧把话往回倒,“可他们在外面有个名号,小痞子们怕他们,就不敢来咱们店里捣乱。别人做生意有难处,人家也不会和咱们说。就像以前这个店的老板两口子,不是差点让痞子给逼得,做不下去吗?其他店,反正我知道,有好多都得给本地的地痞交保护费。可是,没人敢跟咱们要。” 这回胡丽丽的话,陶洁听着有道理了。她在厂里干,接触外面少,可痞子收保护费这种事,她平时看新闻看,也会知道。 的确,他们开店,没有人来收过保护费。 “可是,也不能为了这个,就得让高崎去打架,那多危险啊?”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胡丽丽说。 胡丽丽就接话说:“正因为打架危险,高崎才要帮着岳帆开武馆,想弄个正事儿拴住他,让他尽量不去管社会上的事儿啊?你想啊,他们是兄弟,岳帆出去打架,高崎能不跟着吗?兄弟之间,不是讲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 陶洁终于明白,胡丽丽为什么向着高崎说话,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了。她还真是一片好心,怕她和高崎,因为借钱给岳帆的事吵架。 看陶洁打消了去找高崎的念头,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了,胡丽丽总算放心了。 她就劝着陶洁说:“小陶,说实话,这男人吧,和咱们女人不一样,是要讲究兄弟情义的。你让老板只顾自己,不管兄弟情义,这个恐怕是不行的。再说高老板看着没有多少话语,其实心里装的东西,比谁都多,做事稳着呢,你就放心吧,用不着太担心他。” 陶洁就叹一口气说:“我知道,我就是怕他出去打架喝酒的,容易出危险,再说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也不好。” 胡丽丽就笑了说:“你有点多虑了,你见他一月能喝几回酒啊?男人嘛,都跟咱们女人一样,不抽烟不喝酒的,那还叫男人呀?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这才是男人呀?” 陶洁终于冲着胡丽丽笑了,问她:“胡姐,你也喜欢唐诗啊?” 这天,高崎依旧是回来的很晚,依旧是喝了点酒,只是没喝醉。 高崎带了钱来,岳帆就给他叔叔打电话。 文化宫本来就是教育局的下属单位,局长大人早就和人家打过招呼,把这事儿交代好了。他就嘱咐岳帆,直接去文化宫找负责人就行了。 岳帆就带着高崎去文化宫,顺便把老虎和梁超也叫过来。 和文化宫谈好了租赁费,当场就把钱交了。 从此,文化宫就多了一个下属单位:武术训练馆,文化宫还负责给介绍学员。 老虎和梁超来了以后,岳帆就领着大家,到即将成为他们武馆的练功房里去看一圈。 这练功房还足够大,在里面训练几十个学生都没问题。 岳帆就在那里算计着在哪安放海绵垫子,得买多少玻璃镜子,再造一面镜子墙。 武术不是技击,其实跟学舞蹈也差不多,拉开身体的同时,还是要注意一招一式的形体美,没镜子墙是不行的。 然后就是各类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训练器械,压腿工具,大家七嘴八舌,乱哄哄说一堆,最后就把岳帆给说烦了。 “都让你们给搅和乱了!”他就说,“光凭嘴说这里就能自己干净了是不是?赶紧的吧?扫地收拾屋子,把这里彻底打扫干净,明天咱们好去买器械往里搬!” 于是,大家又忙活半天,把这个五百平米的练功房给彻底打扫干净。 高崎看得出来,岳帆嘴上骂人,都带着一股兴奋劲儿。就是梁超和老虎,也变得兴高采烈的。 他们总算有了自己爱干的事业,还可以弟兄们自己说了算,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打扫完卫生,天也黑了。 岳帆就说:“待会儿大伙一起吃饭,喝点酒,不许喝多。记住啊,这是最后一次喝酒。以后不是节假日,不许喝酒!” 饭桌上,看着大家兴致勃勃的,高崎心里也高兴。 弟兄们有事干了,往后社会上再有人找来平事儿要账当医闹什么的,没把握的事儿,不占理的事儿就都可以不接了。 最重要的,是岳帆再不会和司老大有什么瓜葛,上一世的噩运,可以避免了。 大家在饭桌上商量明天要买的东西,你一言我一语的,中间还夹杂着打闹和吵嘴,商量完了就晚上十点了。 酒没有多喝。岳帆就要了三瓶白酒,喝完了就不许再要了。 平日里这帮家伙喝酒,那至少是一人一瓶,不够再要,不喝个东倒西歪找不着北,是绝对不会散伙的。 从岳帆要酒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打算好好干了,这就比什么都强。 高崎到家的时候,屋里只亮着微光的藻井灯,陶洁已经在卧室里睡了。 他倒很自觉,悄悄去洗手间洗澡、刷牙,尽量让身上的酒味消失,然后才蹑手蹑脚去卧室,掀开被子一边,爬进去睡觉。 楼房是唐城最新最好的小区,安装了地暖,屋里温暖如春。 高崎刚躺下,陶洁就在他耳边问:“高哥,今天怎么没喝多啊?” 高崎吓一跳,立马坐起来了。妻子从来没叫他过高哥。这是他在社会上的诨号啊? 高崎在黑暗里看着妻子,想弄明白她喊自己“高哥”的意思。是真知道了他在社会上的这个诨号了,还是偶尔凑巧说梦话? 陶洁就把床头灯打开了。 “你,你还没睡着啊?”他就有些小心地问一句。 陶洁没回答他,而是问他:“武馆弄起来了?” “啊,”他回答说,“哪有那么快?今天把地方谈好了,明天去买需要的器械。” “武馆有了,你们就不用再出去打架闯祸混社会了,是不是?”陶洁又问。 坏了,陶洁已经知道他的事了! 正文 66.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陶洁让老摩托欺负过,平日里最恨喜欢打架的痞子。 就是对也曾经欺负她的刘群生,高崎弄出一副痞子模样来吓他,陶洁都反感地要死,骂高崎不学好。 这下她知道了高崎就是痞子,后果有多严重,高崎都不敢想象了。 其实,高崎不是痞子。可是从表面看,他和岳帆干的那些事,一样是打架,闹事,欺负人,和痞子太像了,这东西没法说清楚。 可是,到了这时候,说不清楚也得想办法说清楚。 “陶洁你听我说,”高崎赶紧解释,“我没无缘无故地和人家打架,也没欺负过好人,没混社会。” 这个解释,连高崎自己都听不明白。 痞子打架也不见得就是无缘无故。你没欺负过好人,可你也欺负人了。你凭什么说你欺负的就是坏人啊?整天在社会上打架斗殴,那不叫混社会叫什么? 高崎本来就嘴笨,给陶洁解释一半,觉着自己都听不明白,干脆就闭嘴不说了。 还不如先不解释,看陶洁到底什么意思?然后再想办法,有针对性地解释,兴许才能解释明白。 他嘴笨,并不代表他缺心眼儿。 “哎,你说说,你高哥这个名号,是怎么得来的?”陶洁就问。 高崎故作镇定说:“什么高哥啊?都是赵迷糊瞎起哄。他比我大,非得叫我高哥,别人也就跟着瞎叫呗。” 陶洁立刻就问:“赵迷糊是谁啊?” 这一个岳帆就没解释清楚,这又弄一个赵迷糊出来。 可不说赵迷糊,“高哥”这个诨号,还真解释不清楚。 高崎就说:“也是道上,额,不是,是在一块玩的兄,额,不是,是朋友。就,一般朋友。” 这越说,恐怕暴露的事情就越多。 果然,陶洁接着就问:“也是道上的?” 高崎就有些急了。承认“道上”这俩字,就等于承认他在道上混,是痞子了。 陶洁这是明摆着给他挖坑,诱他的实话呢。 “什么道上啊?”他立马就分辩说,“就,就是,遇上大事儿了,岳帆觉得我们四个不保险的时候,就喊上他一块儿去。他也有一帮,那什么,朋友。他不是痞子,和岳帆也差不多,不敢干坏事,也不欺负好人。” 这越解释就越乱,越乱高崎就越说话不利落。 陶洁还不想散伙,接着问:“那赵迷糊比你大,为什么非要喊你叫高哥啊?” 这就得牵扯到城东村那回打架了。 高崎小心着说:“就,就有一回去城东村,干架的时候,他看见我和人家打架,一个人打好几个,从那开始,他就叫我高哥。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给我起这么个名号,可能,可能觉得我厉害呗。” “你真那么厉害啊?”陶洁将信将疑,看着他问。 高崎心说,我要不厉害,能把老摩托吓成那样啊,你以为老摩托是泥捏的?没两下子,能在唐城量具混出名来? 可跟陶洁肯定不能那么说。 他想想就说:“我不厉害啊。我就是身子壮,个子大,一般人打不过我呗。” 陶洁还看着他,过一会儿问:“你为什么要跑到城东村去,和人打架啊?” 是啊,为什么好好的,跑到那个全唐城最乱的地方去打架? 这个事情可就有些复杂了。陶洁不懂这些社会上的事儿,如果实话实说,十有**就能直接把自己解释成痞子。 高崎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啊,他是这么回事。”高崎说,“那个地方,他不挺乱的吗?就有一帮南方人,在那边租了两间房子,弄几个女孩,做足疗店。足疗店,你知道吧?” 陶洁就摇头说:“不知道。” 高崎着急说:“足疗店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就是洗脚的地方啊。” 陶洁就问:“洗脚还能开店啊?自己晚上睡觉前,弄盆水不就洗了吗?” 高崎直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是现代人不是啊?”高崎就纳闷问她,“怎么连足疗店都不知道啊?” 陶洁认真说:“我真不知道。我技校毕业就进工厂,又正好碰上工厂效益不好,没了基本工资,干一个活给一个活的钱。我有时间就都在工厂里干活挣钱,下班就回宿舍,累一天哪里都不想去,你说的这个什么足疗店,我是真没听说过。” 高崎忽然就觉得,妻子太可怜了。 上一世他们穷的时候,的确就是陶洁说的那样,她每天总是干的手里没了活了才肯下班,为的是明天组长派活,可以先考虑手里没活的她。 有的时候活多,晚上十点了还不回家。高崎怕她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都是去厂里接她。 两千年左右,工厂到城里的那段公路,是没有路灯的,经常有小流氓在那条路上截下夜班的女工。 高崎为了陶洁能尽快的攒够买楼的钱,经常去城里找岳帆,跟着他出去平事儿挣钱,也不怎么上班。 回来的时候,他就哄陶洁说,钱是去乡企修设备挣的。 陶洁的确是被钱拴在了工厂里,只要有活干,礼拜天都不会休息。 接妻子回家,在漆黑的公路上,陶洁就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想想那时候的日子,高崎心里就充满了温馨和美好的感觉。 可是现在回过头来看,妻子太苦了,心里又不免有些隐隐作痛。 所以,他这辈子,发誓不能再让妻子那么苦了。 当下,高崎只好先给陶洁解释,什么叫足疗店。 解释完了,陶洁听明白了就说:“这足疗店不挺好的吗?用药泡泡脚,还给按摩穴位。现在这人,真是会享受。” 高崎脑袋就有点大。一个足疗店,费半天事她都整不明白,这要把他打架的事讲明白了,还不得天亮了? 可眼前是自己的妻子啊。 他只好耐着性子说:“他们好多人呢,靠几个女孩给人家洗脚挣钱,哪里够他们花费啊?” 他就把那些南方人利用足疗店讹人,晚上出来偷窃的事儿,再跟陶洁详细说一遍。 看陶洁总算明白了,就说:“他们讹别人的钱,还出来偷盗,岳帆就看不下去了,就领着我们去找那些南方人,不让他们在那里住,要他们走。” 陶洁就又糊涂了,问他说:“这事儿不该公安管吗?你们又不是公安。” 妻子真是过于单纯了,这辈子幸亏嫁了他,嫁给别人,人家不拿她当了傻子才怪! 他想半天,才想出个理由来说:“是啊,本来这事儿是公安管。可公安不是忙吗?管不过来,岳帆不好行侠仗义嘛,他就非要管了。” 这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话,高崎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是个笑话,不料陶洁愣是信了! “这么说,岳帆还真是个热心肠!”陶洁就夸岳帆说,“这要放在古代,岳帆一定是个江湖侠客!” 高崎差一点就笑了。心说,要是没有人给钱,岳帆才不去找这个麻烦。 不管怎么说,陶洁信了就好。 接着,他就捡着能说的,把岳帆怎么混进去,怎么被人家领到那个小院里讹诈,他怎么和赵迷糊在外面守着,南方人怎么过来,他怎么和人家打架,就都说了。 只是,岳帆怎么去找赵老大讹钱这事儿,是坚决不能说的。 陶洁听的竟然有些入迷。 想象着高崎一个人把十多个人都给打倒在地,再想想她亲眼看见的,高崎打老摩托的场景,她竟然有些为自己的男人骄傲了。 “行侠仗义是挺好,可是,毕竟太危险了。”最后陶洁就说,“以后这种事儿,能不干还是不干吧?” 高崎心说,我吃饱了撑得,还行侠仗义?干不挣钱的事儿,那不直接就是傻子了吗? “对,”他立马就跟陶洁说,“我是坚决不肯干这种事儿的。可是岳帆和老虎梁超他们没事儿干,总好掺和这些事儿。我和他们好,不跟着去不好,才跟着去的。” “岳帆不是在电机厂上班吗?”陶洁就问。 “是啊,”高崎说,“可是,他是学武术的,电机厂绕线圈他又不会,上班也是到处逛着捣乱,他也不愿意去。所以我才寻思着,拿出钱来帮他开个武馆,这个他愿意干。梁超和老虎也是武校的,是他的小师弟,他们也愿意干这个。 这样,他们有愿意干的事情,就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出来瞎逛游了,也就没心思惹事打架了。” 陶洁听着,高崎说的有道理。 可是,她还是担心地问:“你一下给他那么多钱,他要是都赔进去怎么办?到时候连电机厂的工作都没了,就更得出来胡闹了。那时候你是不是还要再给他投钱啊?” “不会的。”高崎就解释说,“岳帆他叔就是文化宫的领导,文化宫给他推荐学员。还有市里的各个小学,中学,孩子们放假的时候,想参加兴趣班学习的,也会到岳帆那里去学武术。有这些生源做基础,保本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陶洁终于放心,缩进被窝里,让高崎搂着她,慢慢睡过去了。 高崎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妻子虽说不当工人,没有那么辛苦了,可还是要天天坐在水饺馆里,一天没有自由。 整天这样,还是很辛苦,见不着世面,连足疗店是什么都不知道。 正文 67.单纯的日子更幸福 , 社会发展到二十一世纪初,改开的成果,已经充分地在城市里显现出来。 首先,就是国营店铺被一家家个人买卖取代。 唐城最大的百货公司倒闭了,代之的,是在全国出了名的品牌商厦,什么华联、振华、三联一类的。 剩下的繁华街道两边的店铺,也被个人租了去,成为私人店铺。 然后,商业的繁荣,就带动了饮食业、娱乐业。 两千年的唐城,除了被商业店铺占据的繁华街道,在其周边的,稍微破旧些的街道上,就出现了网吧、卡啦ok歌房一类的娱乐场所。 大的娱乐场所,唐城也有两家。一家就是城南的司老大为老板的盛世大舞台,经常聘请一些专业或者非专业团体,过来演出节目。 当然了,这是正规演出。非正规演出,都是要等到午夜以后。据说,是有白俄女子的那种表演的。 还有更非正规的,就在楼上更隐秘的地方。也是据说,一个白俄女孩,一夜的价格,可以高到近两千块钱。 另一家大娱乐场在城北,主要以迪斯科舞场为主。 夜幕降临的时候,男士要门票,女士随便进出。主场舞厅里灯光黯淡,音乐爆震,以不把舞厅所在的整栋建筑震塌为标准。 除了舞厅,也经营练歌房和酒吧。也有更隐秘的服务。 这个,时代发展到现在,就不用详细介绍了。 在那个时代,这些场所,还真不是收入低的人群,可以消费的起的。 舞厅里,一杯奶茶就要二十块钱,而唐城量具的工人,一月才能挣到四百块钱…… 唐城是个工业城市。 到这个改开逐渐进入加速的时期,wto已经近在咫尺。可那些工厂里的工人,却的确没有和城市一起,进入这个加速的时代。 城市的中心,开始高楼林立。离开这个中心,周边依旧是低矮的平房,和鲜有的几座二三层的建筑。 这些地方,街道虽是水泥的,或者是沥青的,却依旧很窄,依旧很破旧,依旧污水横流。 街道两边的平房,虽然也大多变成了商铺,却还是破旧的墙面刷一层墙漆。有些地方,还可以看到土坯垒就的墙体。 在离城二三十里地远的唐城量具,就更是另一个世界。 那个时代,交通还远没有现在这样发达,公路上没有路灯。只有一路公交车,把唐城量具和唐城连接在一起。 公路也是破旧的,没有白色的标线。很窄,只能容两辆汽车相对开过。 唐城量具有自己的学校、医院、商店,基本就是一个封闭的世界,人们没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去城里。 当城里的人们,已经工资翻倍,进入了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唐城量具,恐怕真正的生活水平,还停留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 这样的情况,在北方的工业城市里,绝对不是个案。 仅仅举一个例子。 在唐城量具,男的去理发店剃一次头,连刮胡须,五块钱就够了。 如果在城里,同样是剃头,却要花十五块钱,而且你还很难找到专门剃头的店铺了。人家都改了美发店了,要给你设计发型,洗头什么的乱七八糟弄下来,你稍不留神,说不定就要花二三百块钱。 花半个月的工资去剃一次头,对唐城量具的工人们来说,简直就是讹诈,要命都不会去的。 这种情况,对女士来讲,就更严重。像陶洁,在唐城量具的理发店里,收拾一次头发,顶多花二十块钱不得了。可如果去城里,恐怕就要花好几百。 这也是刘进那小子,要和女友下岗,去城里开美发店的原因。 城里的钱好赚啊。 两千年的时候,城里的美发店、美容店比较多见,洗头房、足疗店多半分布在管理比较混乱,更破旧灰暗一些的地方,还不是遍地开花,到处都是。 生活在唐城量具这种封闭国营工厂里的女工,又像陶洁这样安分守己的,不知道外面的足疗店是什么,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也只有经过那段国企生活的人们,才会真正明白,他们当年经历了什么。 可是,高崎什么都经历过了。 上一世,他也没有这些经历,竟然没有感觉出来,只知道干活挣钱的陶洁,是这么的可怜。 现在的高崎,感觉出来了。 在他的开挂之下,陶洁终于进了城,住上了最好的楼房。可是,两个店铺,依旧把她给拴的死死的。 陶洁不放心高崎,始终认为他憨厚,不是那么精明。而做买卖是有风险的事情,她就必须替高崎把所有的账目都管起来,这样才能避免风险发生。 于是,白天她在水饺馆收钱、包饺子干活,晚上过了饭点,看看不忙了,就跑到服装店里来,和胡丽丽对账。 两个店铺一天的账目,她心里都有数了,才会安心地回去睡觉。 这天晚上,陶洁审完了高崎,心里放心了,就依偎在他怀里,安心地睡着了。 可这时候的高崎,却再没有了原本喝酒之后的困倦,睡不着了。 上一世,妻子算计了一辈子,吃了一辈子苦。 这一世,他终于把她从那个穷工厂里给拽出来,觉得她可以幸福地活着了。 可是,两间店铺,又把她给缠住了,至今不知道什么叫足疗店。 妻子心小他是知道的,做事处处小心,心里有事,不处理完了,就很难入睡。 唉,怎么才能改变妻子这操心忙碌的命,让她好好地享受幸福呢? 想想现在,再想想上一世他们贫穷的生活,高崎忽然觉得,那个时候,好像比现在要幸福的多。 那个时候,日子虽然很穷很苦,可是大家没有想这么多的事,操这么多的心。 陶洁只要在厂里把活干好了她就开心,总是会用那双明亮、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高崎,让高崎感觉心里暖暖的。 唉,单纯而幸福的日子啊,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就那么逝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高崎和岳帆约好了,去文化宫碰头,留下老虎和梁超在家里给练功房刷涂料,他和岳帆去省城,买训练需要的器械,再雇个卡车拉回来。 物资紧缺的时代还没有完全过去,好多专用器械,唐城并没有生产厂家和专卖店,还需要到大城市里去买。 “这么大一个地方,从墙面到屋顶,你让我们俩一天刷出来,你这不要我们的命吗?”梁超就跟岳帆抱怨。 岳帆就说他:“那你说怎么办?要不我留下来干活,你和高崎去?” “也行啊。”梁超乐着说。 岳帆就给他的后脑来了一巴掌。 “行你个屁!老实在家呆着,把活给我干完!” 老虎性格比较沉稳,和高崎差不多,不怎么说话,也不抱怨,拉着梁超去买涂料和刷墙用的工具。 按照高崎的意思,是两个人做火车去省城,买好了器械以后,在省城雇个车拉回来。 岳帆可不掉这个架。帆哥要是在唐城弄不来辆卡车坐着去,那还叫帆哥啊? 一个电话,卡车就来了。高崎给司机买两盒阿诗玛,司机还不敢要,直到岳帆发话,这才敢把烟揣起来。 这一回去省城,高崎没敢顺便带了银元去卖。 上一世,随着时间的推移,岳帆越来越意识到钱的重要了,也想着法子弄钱。 以后他做的,好多的事情,高崎都不愿意跟着掺和,就是因为他为了挣钱,已经不把侠义放在第一位去考虑了。 这也是高崎要设法让岳帆开武馆的一个原因。他不想让岳帆因为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痞子和混混。 意识到钱重要的岳帆,干过多次替别人倒卖不敢卖的文物的事情,对文物,也可以算半个行家。 现在的岳帆,是不是懂银元,高崎不知道。 万一岳帆懂文物,让他看见自己有银元,从银元的摩擦痕迹和包浆上,他就可以推断高崎的银元,是一直在某个地方藏着的,而且不只是身上带着的这么多。 那样,银元的事情就会暴露。 所以,高崎就不打算利用这次去省城的机会卖银元了,只和岳帆去买器械。 对要用的武术器械,哪里有卖的,哪里有生产的,岳帆熟门熟路。 这小子绝对聪明。别人上个武校,能把老师教的东西学到手就不错。他这武校上的,不仅可以弄个全省冠军,还能学会与武术不是一个路子的技击。 不仅如此,武术器械从哪里可以搞到,他都门清儿。 即便知道到哪里去买需要的器械,两个人带着卡车,买了所有需要的东西,回到文化宫的时候,天也黑了。 而这时候,练功房里灯火通明,梁超和老虎,已经把偌大一个练功房,从墙面到屋顶,给彻底粉刷干净了。 灯光下,屋里一片雪白。 虽说是临走的时候,岳帆逼着他们要把活都干完,可也就是那么一说。 这么大的工作量,这俩小子能干一半就不错。 可你也不能说让他们干一半,那样他们连一半的一半也给你干不完。 这就是岳帆的聪明了。明知道他们顶多能干一半,却偏要让他们全干完,就是怕他们偷懒。 可岳帆没想到,他们竟然真干完了,还粉刷的不错,保质保量,这是怎么回事呢? 正文 68.对练 , 老虎和梁超,肯定不能用一天的时间,把整个练功房粉刷一遍。 “你们怎么干完的?”岳帆就问老虎。 老虎实诚,容易问出实话来。 果然,老虎就说:“我们去二中和三中,找来二十几个小弟,他们干的。” 那个时候的唐城,除了唐城一中这所重点高中,进去的都是学习好的孩子,其余二中、三中,学生的学习成绩都不怎么样。 高中里,已经有许多的孩子,有了混社会的潜质了。 别看老虎和梁超,在岳帆跟前跟听话的跟乖猫一样,在外面,那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高中里,有不少孩子愿意跟着他们混。 于是,梁超就出主意,直接去中学里,找那些孩子,让他们逃学一天,过来给他们刷房子。 这些个熊孩子,本来也是混网吧打架惹祸的,没几个认真上学。能跟着老虎和梁超混,是他们的骄傲。 甚至在学校里,有人就拿着老虎和梁超的名字吓别人,说是他们的小弟,别人就不敢欺负他们。 两个人一招呼,竟然来了二十几个半大小子。梁超买来好多涂料辊子,还有长竹竿,大家把辊子绑在竹竿上,一人负责一段,就开始干活了。 这一下,两个家伙就不用干活了,开始当监工。 这里没刷着,那里再来一遍。哬,开心死了。 中午刚过,整个练功房竟然给刷了一遍。两人请大家去饭馆吃饭,回来继续干,填补一下刷的不好的地方,把地面打扫干净。 岳帆和高崎回来的时候,他们早就干完了,孩子们也都回家了。 岳帆听了老虎说经过,不由就笑了,对着梁超说:“你小子,要是当年把这些聪明,用到学习上,还愁考不上大学?” 梁超就说岳帆:“少教训我吧,就好像你考上大学了一样。” 岳帆就要发作,高崎就拦着他,看看梁超说:“以后咱们得干正事儿了,不能再和这帮学生这样了。要不然,你在学校露脸多了,人家好学生过来学武术,认出你来,就不好了。” 梁超就挠挠头说:“这不都是让帆哥给逼的吗?这么大一间房子,他非要我们俩一天刷出来。” 其实,四个弟兄里面,就岳帆年纪大一些,剩下他们三个,都年龄差不多,二十四五岁。 但高崎说话,梁超和老虎还是要听他的。 一来他说话总是很有道理,二来他比他们能打。 最关键的一点,还是高崎具有超出他年龄的沉稳,总让两个人觉得,高崎好像比他们大了好多。 其实,高崎重生回来,也的确在心理年龄上,比他们大出许多了。 上一世这个时候,老虎和梁超没这种感觉,三个人在一起经常打闹,倒更像兄弟一些。 直到陶洁没了,高崎变得更加狠笃、阴沉,才让梁超和老虎对他感到害怕,不怎么和他闹了。 再后来,岳帆也没了,高崎俨然就是他们的老大。 听梁超埋怨让他们刷墙,岳帆就又过来收拾梁超。梁超打不过他,只好逃跑。 高崎就喊他们说:“别闹了,咱买的东西还在车上呢!” 岳帆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赶紧招呼大家去外面,把卡车上的东西弄到屋里来。 司机大概是知道这帮家伙没一个好人,看卸完了车就要走,岳帆让他留下来吃饭都不肯。 他们从省城买回来最多的东西,就是防摔的海绵垫子,有十几张。 大家把海绵垫子抬进来,拼接到一起,占了练功房三分之一的面积。 梁超和老虎,从武校毕业以后,估计就没有再见过这种练习对打用的海绵垫子了,一下就勾起了他们在武校时候的回忆。 本来卸了车,大家要去吃饭的,两个人就把吃饭这茬给忘了,往海绵垫子上跑。 “把鞋给我脱了,要不都踩脏了!”岳帆就喊他们。 两个人倒是听话,把鞋都甩在垫子外面,只穿了袜子上去,开始了对练。 高崎在一边看着不说话。 两个人花架子太多,基本还是武术那一套。 当年,岳帆只偷偷教了高崎实战用的技击,却没有教老虎和梁超。 教他的时候,岳帆说过,技击这个东西,是不能随便教别人的。 这东西一招致命。品德不好的人,不能教,不能控制自己的人,也不能教。 另外,没有天赋的人,也不能教。 技击是要了解人体构造,预判人体在做某一个动作的时候,重心会往哪儿偏移,弱点会在哪里。 没有天赋,这些思考不能迅速完成,教也教不会。 这些,都是教岳帆的那个退役教练告诉他的。 他之所以不教老虎和梁超,是因为他们俩三条一条都不占。两个小子吃喝嫖赌的,要不是有他约束着,估计早变小痞子了。 梁超和老虎在垫子上对打了一阵,觉得没意思了,就喊高崎,让他也上来练练。 他们知道打不过岳帆,怕被修理,也不敢叫他。 高崎是他们当中,唯一不是武校毕业的,对他的路子,他们不熟悉。但高崎能打,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就想着看看,他们和高崎能有多大差距。 那天在城东村打架,岳帆已经明显看出来,高崎懂技击。他也想见识一下高崎的套路,就没有开口阻拦。 梁超和老虎两个人,都野惯了,不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以后恐怕很难管住他们。高崎就这么想。 他没有拒绝两个人的邀请,把鞋慢慢脱了,走到海绵垫子上。 待他走到中间,梁超首先发难,跑两步跳起来,一个飞踹,冲着高崎就过去了,架势着实威猛。 高崎站在那里不动,也没亮什么架子。 梁超刚开始做动作,他就知道这小子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待梁超的腿快到了,准备弹直的一刹那,高崎突然就往前迈了一步,恰巧就躲开了梁超飞过来的方向。 这时候,梁超的动作已经用老了,再也无法改变方向,从高崎背后飞过去,摔到垫子上了。 垫子外面的岳帆,看的眯起了眼睛。 从高崎对梁超来势的判断上,他已经看出来,高崎对人体运动,有着深刻的认识。 这家伙要是无师自通,靠打架琢磨出来的,那可真是个技击天才! 他不由就想。 反正地上是海绵垫子,高崎不怕梁超摔疼了,就没有出手拉住他。 一边老虎看的心痒,左腿支地,右腿抬起,打算玩一个横踢。 就在他右腿刚刚抬起来的那一刻,高崎就已经看出来,他忘了海绵垫子是软的,重心向左偏移,海绵垫子下陷,整个人身体的重心,也向后方偏移了。 高崎忽然侧身,就在老虎右脚抬起,左脚失去重心的那一刻,右脚在他左腿脚踝那里轻轻一勾。老虎立马失去重心,身子就向后仰倒下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不是练家子,经历过多次实战,没有这个火候。 这时候梁超已经鲤鱼打挺起来了,跑过来一拳打向高崎面门。 高崎微微一侧身,抓住梁超手腕子,借着他往前冲的势道,往他左边一拧一送。 梁超这是自己把胳膊伸过来,又用自己的力气,让高崎借势来了个反拧,身子立刻反转,手给拧到背后,半边膀子顿时失去了力量。 要是对待敌人,高崎再用膝盖顶一下梁超的屁股,梁超这膀子就得脱臼。 高崎没往下使动作,直接松手,左脚掌伸到梁超前面左小腿下端,两手在他腰上一推,梁超也失去了重心,往前扑过去,在垫子上摔了个狗吃屎。 在一边看着的岳帆,就又眯起了眼睛。 不用看了,技击里的小擒拿术。 这小子,竟然和他一个套路。难道,他们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梁超和老虎不玩了,他们和高崎不是一个档次。 武术对练那一套,双方出什么招式,都是预先排练好的,看着两个人打的挺热闹,其实一点用没有。 这和练舞蹈排练,其实是一个套路,就是一种舞蹈。 两个人和高崎对练,就完全不一样了。在梁超和老虎看来,高崎简直就是不安套路出牌。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俩打不过他一个,不服也得服。 “高哥,你这本事是哪儿学的?”梁超就问高崎。 高崎说:“帆哥教的。” 的确,高崎的本事,都是岳帆教的,可不是这一世教的,是上一世教的。 梁超明显不信。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对练这两下子,梁超已经明显感觉出来,高崎可能比岳帆要厉害。 他眼珠一转,就冲岳帆喊:“帆哥,敢不敢上来,和高哥比和比和?” 岳帆正有此意。他倒不是想跟高崎比个高低。有这垫子,不怕受伤,他可以借机试探一下,他们是不是师出一门。 “好啊。”他就拿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说。 看着岳帆要脱鞋上垫子,高崎一屁股坐在垫子边上,拿过鞋来穿鞋。 “不比,我打不过他。”他说。 岳帆都脱了一只鞋了,见高崎已经把鞋穿上了,也只得作罢。 正文 69.高崎的幸福与钱无关 , 高崎不能和岳帆练。 练完了,让岳帆看出他们是一个套路来,就没法解释清楚了。 一个傻乎乎的陶洁,都能把他整的上天入地,解释不清楚。再来个猴精的岳帆,他就直接没法活了。 岳帆觉得,高崎之所以不肯和他练,是怕万一把他给比下去,失了他老大的尊严。 毕竟,在弟兄四个里面,他年龄最大,也是大家公认的老大。 从刚才高崎和老虎、梁超对练的情况看,高崎身体的柔韧度不如老虎和梁超,说明他不是自小练武出身,基础打的并不好。 可是,他的下盘稳健,出手如闪电。对身体重心的把握上,又远比老虎和梁超扎实。 综合来看,高崎的功夫,不在他之下。他想打赢高崎,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既然高崎是好心,他也就不坚持,哈哈一笑,带着大家去吃饭了。 从这一天以后,岳帆的武馆也就算正式开业了。 文化宫举办活动的时候,会时不时的邀请岳帆过去,给大家表演一段。 岳帆基本功扎实,无论兵刃器械还是拳脚,表演起来扎实到位,常常能让大家看的眼花缭乱,心旷神怡。 有时候,老虎和梁超也来一段对打。 他们两个经过岳帆调教和排练,在外行看来,对打程度激烈,甚至是惊心动魄,十分精彩。 高崎不去表演。他没有经过基武术本功的训练,身体又高大结实,显得有些笨拙,架子摆出来也不好看。 他是陶洁没了以后,二十七八了,才真正跟着岳帆学技击。 这个岁数的身体,已经开始僵化,再想把筋抻开,重新变得柔软,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了。 所以,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做武术表演了。他只能把身体锻炼的更强壮,抗击打,锻炼稳、准和快、狠,熟悉人体构造,走的是实战技击的路子。 不过现在他才二十五,武馆里又有现成武术训练器械,也让他有了机会比上一世更早地锻炼自己的身体,让从上一世带来的技击技能,发挥的更好。 听说文化宫成立了武馆,对外招收学员,又看到了如此精彩的武术表演,还真就有不少年轻人来报名学习武术。 另外,市里各中学,包括小学,要求学生参加兴趣班学习的时候,也会把岳帆的武馆,做为一个学习基地。 岳帆给学员们传授的,也是强身健体,表演性质的武术,绝对不教实战的技击。 有着武术表演冠军的水平,他也很会教学员,更能发现练武术的好苗子。 他不仅教学员武术,还带着这些好苗子,以文化宫的名义,到处去参加武术比赛。 不久,他的学员在市里的武术表演赛里,拿了冠军。随后,省里的比赛,也拿到了较好的名次。 他带着自己的学员,拿回了一个又一个的奖杯和荣誉证书,为此还专门在练功房里,建一个透明玻璃柜做为荣誉室,专门展示这些奖杯和荣誉证书,让武馆的名声慢慢变大。 有了好的口碑,来武馆学习的学员就更多,岳帆的学员班,就分成了三个班次。 白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配合市老年大学,教授太极拳。下午是成人班,晚上是少年班,礼拜六和礼拜天还要训练在校学生组成的兴趣班。 一般学员不是每天都来上课,除非要参加比赛的选手,才天天来上课加练。其余学员,都是每周来上一天或者两天的课,其余时间不来。 到这年的夏天,把每天来上课的所有学员加起来,就有一千多人了。 所以,岳帆的武馆挣钱了,而且,还挣的不少。 岳帆想着尽快把高崎投入的本钱收回来,就尽量节约成本,不舍的雇教练来分担教学任务,就只能他天天盯在武馆里,白天忙完了,晚上继续教少年班 武馆当真是把他给拖住了,再没了时间出去打架平事儿。 不过,岳帆喜欢武术,这个工作干的十分开心。 老虎和梁超,也和他一样。当老师的感觉,比在社会上领一帮小屁孩当老大的感觉强多了。 老师人人尊重,老大谁见谁躲。 高崎重生以来,投资的这三个买卖,都奇迹般地成功了。 不仅武馆挣钱,服装店和水饺馆更挣钱。 服装店因为前期的加大投资,只投不收,已经可以饱和运转,服装品类和档次,都十分齐全,换季速度也跟上了。 胡丽丽心里喜欢高崎,愿意一心一意地帮他。现在服装店的营利能力,已经比原先店主夫妻在的时候,更好了。 水饺馆那边,随着蒋师傅老公的身体逐渐恢复,到这年夏天,也上了炒菜。 赵师傅也是博山人,炒的一手好鲁菜,他把自己的手艺带到了唐城,也等于是把鲁菜这个八大菜系中,属于江北的唯一菜系,带到了唐城。 水饺馆的水饺和炒菜,很快在唐城出名,盈利又提高一大截。水饺馆里,天天顾客盈门。高崎已经在考虑,在其他地方找店铺,设蒋师傅水饺分馆了。 三个买卖,给高崎带来的每月纯收入,都在五万块钱以上。从这年夏天开始,他已经完全不用再卖银元了。 2001年,月收入在五万块钱,已经相当可观,完全可以算富足阶级了。 不过,对高崎来说,钱多了还真没有多少用处。 他不爱好打扮。意识到自己当老板了,这才穿百十块钱,当时大街上流行的布夹克装。 他不穿西服,也不喜欢穿衬衣,更不肯扎领带,那东西箍在脖子上难受。西服衬衣的穿戴起来,他就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坐在哪里都难受,走路也不得劲。 夏天里,穿个肥大点的老头衫,下身穿个半裤,趿拉双拖鞋,随便走随便坐,多舒服啊? 弄个好几百的t恤穿身上,唯恐弄脏了,不敢倚不敢靠的,这不吃饱了撑得,自己找罪受吗? 秋天也一样,弄件便宜布夹克穿着就行了。布的柔软,穿着舒服。要不是陶洁不许,估计他还能像在工厂的时候那样,拿着蓝帆布工服当外套。 他家里还攒着三套在唐城量具当修理工时发的,没穿过的工服呢。 工服多好啊,抗造耐磨,还不怕脏。 从那个小镇的平房,往黄金国际的楼房里搬的时候,他还惦记着把那三身工服也弄过去,让陶洁直接就给他送人了。 穿的裤子,西裤,牛仔,没一件超过一百块钱的。 鞋就更不讲究,老头穿的圆口布鞋是他的最爱,又轻快又舒适,还不长脚气。陶洁嘟囔他烦了,他就改穿运动鞋,也不买贵的,几十块钱一双穿一年。 绝不买皮鞋,那东西死沉不说,底子生硬,穿在脚上等于受罪。 他只有和陶洁举办婚礼的时候,买的那一身意大利名贵西装和皮鞋,婚礼完事以后,就没再见他穿过。 至于其他的,轿车现在还买不起。摩托车,他不喜欢。死沉死沉的,放哪儿还怕丢了。 他还是骑他在厂里骑的那辆二八自行车,就是自给陶洁买了踏板以后,他再不用它带陶洁了,还是对上一世发生的事故心有余悸。 自行车多好啊,一只手就能抓起来,走哪儿随便一扔,不用花钱看车,也不怕丢。 原先还抽烟喝酒,惦记着有钱了可以换好一点的。可这会儿陶洁打算要孩子,不许他抽烟喝酒。这个娱乐被陶洁剥夺了,连买烟酒的钱都省下了。 他觉得,人活的舒服就好,不用太在乎别人怎么看。 他现在就是幸福的。 陶洁好好的,他天天可以看着她,守着她,这就是幸福。 父母和弟弟因为他,日子过得比以前富足。这也是幸福。 岳帆他们也好好的,还有了他们喜欢的工作。 这也算幸福。 他的幸福,真的跟钱没有半毛钱关系。 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遗憾,就剩下陶洁依旧很忙,被水饺馆缠着,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还是没有时间,去了解外面的世界,还是和这个社会脱节。 可是,和岳帆一样,陶洁也热爱自己的这个工作,累、辛苦并快乐着。 他就打算着,再招个专门收钱管理前台的,把陶洁给替出来,让她好好享福。 可是,陶洁正干的一包劲,根本不觉得累,死活不同意他这个馊主意。 “我自己能干的事情,干吗要花钱雇别人来干啊?我吃饱了撑得!” “那你自己亲自干,不是累吗?”他就解释。 “累我愿意,挣钱就行。哎呀你别在这儿出馊主意,跟我捣乱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斗嘴讲理,高崎永远都不是陶洁的对手,也只得作罢。 不过,只要陶洁活的高兴,他也就高兴。 每天早上起来,服装店、水饺馆,还有武馆,挨个地方转转,陶洁、胡丽丽,还有岳帆他们,谁闲着了,他就和谁聊几句,说说话。 实在大家都忙,没工夫搭理他,他就在武馆那些训练器械上,弥补自己基本功不扎实的缺憾,练个满头大汗。 闷了,他就去城里转转,或者去郊外山上走走。有时候,还会跑到唐城量具,和过去的工友聊聊天,下两盘象棋,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觉得挺好,也挺知足,没有再多的奢望了。 正文 70.天上不会掉馅饼 高崎是经历过丧失爱妻的悲惨的,也经历过失去朋友的心痛。 所以,他不会有更多的需求。 只要这些不再发生,不再去经历,那就是幸福。 平平淡淡才是真。 如果一辈子就可以这么过下去,他就很知足。 幸福的日子总是会过去的很快很快,一晃的工夫,2001年也进入了尾声。 大街上,开始挂各色的小旗子,街边的树上,工人们正在挂一种全新的霓虹灯。 一根白色的电线,连着许多的小灯泡,通上电一闪一闪的,各种颜色都有。 据说,那些灯泡,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灯泡,而是发光二极管制造的,省电还耐用。 高崎好像听说过这个东西。 不过,以后还会有比这更好的,跟个透明塑料管子似的,里面装了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灯泡,更漂亮。 那种更漂亮的,他是见过的。只是现在还没有,这种电线连着的就算最好的了。 胡丽丽就相中了这种霓虹灯。她就跟高崎商量,是不是可以买一些这种霓虹灯,把服装店也装饰一下? 高崎不管店里的具体事务,只要胡丽丽觉得需要,买就是了。 胡丽丽正在筹划着年底的大促销活动,打算把一年的积压服装,利用这个年前最好的销售时间,尽量都卖出去。 她有许多的奇思妙想,比如在商店里设立反季节服装区,折价促销区,等等。 她的折价促销,也和别人不一样,新旧货都精心进行了组合搭配。 总之,就是要给顾客预设好多销售思路的引导方法,让顾客按着她设计的思路走,主动买走那些积压货。 为这个,她还专门对四个营业员进行培训,现场演示应该怎么让顾客把旧货买走,设计了许多的关键问答模式,让大家都记住,并能熟练运用。 胡丽丽只有高中毕业,却在商场里积累了十多年的销售经验,对顾客心理摸的透透的。 有时候,人的学问,真的不可以用学历来衡量。 据陶洁说,胡丽丽很有才,和她一样,都挺文艺,喜欢唐诗宋词,还能看懂文言文的长篇文章,比如八大家的散文,还会工笔画,可谓多才多艺。 所以,两个有着十多岁年龄差异的女人,竟然成了好朋友,时常在一起说话聊天,探讨诗词歌赋。 探讨这些的同时,也聊别的。陶洁也从胡丽丽那里,学了好多的社会经验和商业经营理念,进步不少。 高崎不懂陶洁说的这些所谓文艺,他也不喜欢陶洁的文艺,那玩意儿太折磨人。 你忘记一个重大节日,没什么表示,她心里都会暗暗伤心,又不告诉你为什么,让你自己来猜。 他觉得,陶洁这一点,着实太累人了。 也不知道胡丽丽她老公是怎么受得了她这些文艺的? 不过,这文艺用在经营上,就常常可以弄出许多别出心裁的主意来。 过去的店主夫妻,对胡丽丽太小气了。胡丽丽干好了自己的工作,店里其他事情根本不会操心。 高崎不一样,他把什么都交给胡丽丽管着。店里挣多少钱,胡丽丽知道。他给胡丽丽的钱,基本就是店里盈利的三分之一。 至于为什么给她三分之一,他也说不出个什么道理来。 陶洁也不是真抠。高崎定的这个规矩,她接过账目来以后,还是没有更改,甚至计算更精确了。 水饺馆没有她师傅两口子,指望她肯定一分不挣,也办不起来。水饺馆她是和师傅二一添作五的。 所以,高崎定下给胡丽丽三分之一,陶洁也没觉得多。 没有胡丽丽,服装店一样没有这么好的利润,没准早让高崎给造关门了。 这就是感恩。 两口子虽然不懂什么高深的管理理论,可是懂得感恩。 能做到他们这样对待下属的老板,恐怕还真不多见。 好多善于打小算盘的老板,绝对会觉得这两口子是傻子。可真正的傻子,恰恰是他们自己。 舍不得付出,就留不住真正的人才。最终,他们也就是一辈子做小买卖的命。 高崎不是真傻。两世为人,又在社会上闯荡许多年,见多了人情世故,悲欢离合,见多了盛久而衰,也见多了各色人等。 他识人的本事,绝对出类拔萃。 胡丽丽,他可以放心用她,因为这人和陶洁一样,知道感恩,心存善良。 蒋师傅,他也可以放心和她合作,因为他们都是有良心的人。 还有岳帆,别看他一天到晚打打杀杀,可他一样有良心。 而这个社会上,有良心的人,已经不多了。 那个和女朋友一起去开发廊的刘进,不到一年,就赔光了本钱。也曾仗着和高崎在一个班组待过,关系不错,他还曾经承认过高崎是他师傅,跑来找高崎借钱过年。 高崎一分不借。 这种人,投机取巧,总是想发大财。为了钱,什么缺德事情都敢做。 这种人,他直接不交。 这个世界,天上不会掉馅饼,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没有超乎常人的本事和技能,没有超乎常人的努力,轻轻松松就可以挣到大钱,那就只有骗子了。 就算骗子,你还得好好钻研骗术呢,要不然人家凭什么上你的当呢? 刘进这种人,心里的邪术多过正道,坏水多过良心,高崎才不会同情他。 他不是个盲目发善心的人。不需要发善心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狠,一点情面不讲。 成功把买卖做起来,一是因为他有那些银元做成本,二是他是社会高哥,没人敢眼红他的买卖,敢来捣乱。 然而,更重要的一点,还是他两世为人,见惯了世间沧桑,有着超高的识人和用人的本事。 胡丽丽把服装店当成自己的店来经营,就把自己最大的本事和专长,都使出来,发挥了最大的能动性。 指望高崎自己,他就是超水平发挥,也经营不了服装店。 人总是各有专长的。 胡丽丽、蒋师傅和岳帆,只要有一个不是他心里的,和他一样的人,这买卖也就做不起来。 同样,他也不会对他们发善心,那样去对待他们。 善于识人和用人,恐怕就是高崎的专长了。 唐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原来分厂的调度孙继超,好好的大早上给高崎打一个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时间,他想找他说点事情。 今年的雪下的有点晚,快到十二月底了,才飘飘扬扬落下来,把整个乌烟瘴气的城市,包裹在一片洁白里面。 从城里往唐城量具去,是一路上坡。雪下的很厚,出了城区,再往前走,公路上的车少了,就没法把积雪融化掉,路很不好走。 到接近唐城量具那一段,公路就直接看不到,全是雪了。 高崎不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去唐城量具。 雪这么厚,谁知道公交车还通不通?骑自行车过去,晚上回来,路面上了冻,没准儿就得摔跟头。 他就跟孙继超说,要是事儿不重要,就改天说吧。等雪化了,他去唐城量具找他。 孙继超说:“今天礼拜天啊,我昨晚回城里我妈家住着了。” 高崎这才知道,今天是礼拜天。 不上班了,对他来说,哪一天都一样,早就不去记礼拜几了。 “你要没事儿,我就去找你,咱们可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儿喝酒了。”孙继超在电话里说。 高崎不敢喝酒,陶洁不让。 可孙继超就在城里,他不去和他见面,总是不太好。 在厂里的时候,他和孙继超的关系还算不错。老摩托带着人打伤了他的那一回,也是孙继超带着人,把他给送到厂医院的。 他就和孙继超约好了,上午十点,孙继超到他家里来找他。 孙继超他妈家,老人加上老婆孩子,闹哄哄的,没法说事儿。 高崎这里,陶洁九点以前准走,就剩下高崎一人在家。想去店铺里看看也行,不去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他就决定,还是让孙继超来他这里。 早上小两口在家里吃着早饭,高崎就告诉陶洁说:“孙师傅中午要过来玩,咱们得留他吃饭,你最好能回来一下。” 陶洁就埋怨说:“水饺馆里那么忙,我哪儿有时间回来呀?你和孙师傅去外面吃不行吗?” 高崎说:“行啊,肯定行。”顿一下又说,“就是,我们平时在厂里,一起吃饭都要喝几盅的。” 陶洁立马明白高崎的意思了。 “不许喝醉,只许喝一杯!”她立刻下令。 陶洁说什么,高崎都点头。 陶洁就知道不对了。 只要允许他喝酒,她又不在跟前看着,他说喝了多少,还不就是多少? 你说只许他喝一杯,他喝醉了也就一杯。一大搪瓷缸子,那不也叫一杯吗? 陶洁就叹口气,能回来还是回来吧。 孙继超是她过去的领导,到家里来,不让高崎陪着人家喝酒说不过去。 她回来了,坐在一边看着高崎,高崎才不会喝太多酒。 吃了早饭,陶洁拿起碗筷去厨房,高崎就赶紧拦着她。 “我来刷,你去上班吧。”他把碗筷接过来,嘱咐她说,“路上有雪,别骑车了,打车过去。” 陶洁才不肯打车。从家里到店铺,总共不到三里地,走着就过去了。 正文 71.脚臭的原因 , 孙继超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高崎在小区门口等着他,怕他找不着他住的那栋楼。 被白雪覆盖了的小区,愈发显得静怡而优美。 翘檐小亭子,静悄悄地立在披了银装的皂角树和加拿大小叶枫树深处。覆盖上了白色的石子小路弯弯曲曲,中间被行人踩出了一排黑色的脚印。 高低起伏的草坪,此刻也变了白色的雪原。在这雪原里,几颗高大的塔松错落有致地分布着。 一路走着,孙继超就就一路夸这小区,简直跟公园一样,太美了。 高崎也挺喜欢小区里的环境。有时候坐在自家阳台上,看着这被绿色植物完全覆盖了的小区,就能坐上大半天,的确是一种享受。 可物业费也不便宜,一月三百多块钱。如果指望他在厂里上班的那个工资,恐怕交完物业费,就离喝西北风不远了。 进了屋,看到地上铺的蹭明瓦亮的地板砖,孙继超就更加惊奇。 “吔,这地砖这么亮,我得换鞋吧?”孙继超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来。 “不用,进来吧孙师傅,没事儿的。” 为了不让孙继超感到不舒服,高崎也不换鞋,直接进屋。 他屋里铺的是当时最好的微粉地砖。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抛釉砖,并不能跟镜面一样明亮。 但微粉砖的光洁度,也足以让在外面踩了雪的鞋子,留下一串黑印子了。 “你还是找拖鞋,把鞋换了吧。”孙继超就说,“你看这踩的,忒脏了。” 高崎只好去找来拖鞋,让孙继超把鞋子换下来,孙继超这才进屋。 “这房子这么大!”孙继超就又感慨,“这房子得是最大的了吧?” 高崎回答说:“哪儿啊,还有比这大的呢。” “还有比这大的?”孙继超四下里打量着说,“你这家具也够气派。这屋里咋这么暖和呢,怎么看不着暖气?” “这是地暖。”高崎就解释说,“这个不用暖气片,水暖管道铺在地下。” “是吗?”孙继超就蹲下来,拿手摸摸地面,接着就惊起地说,“还真是,这地是热呼的!” 他妈家住的是老平房,至今还是要生炉子,他也只见过带暖气片的房子,还没见过高崎家这样的地暖。 高崎让孙继超在沙发上坐,自己去烧水泡茶。 “高崎,你这家具是什么木的啊,看着这么漂亮?”孙继超还没新鲜够。 高崎最头疼的,就是过去唐城量具的工友到他家里来,问这问那,让他感觉很难为情。 他不是喜欢炫耀的人。把家弄这么好,只是为了陶洁能过上好日子,可从来没想跟谁炫耀。 “红木吧?”高崎说,“我也不懂。” “这可不便宜,这一屋子家具下来,得一万多吧?”孙继超就又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高崎说,“这个都是陶洁弄的。” “你这做买卖还真是挣不少,一月得挣个四五千吧?”孙继超还问。 “没有那么多吧?也就比上班多少强点。”高崎说。 他同样不想炫富。 但,接着,他就有点后悔让孙继超脱鞋了。 孙继超脚臭。地暖的热量是从下面往上走。这一下,屋里立刻就满了一股臭脚丫子味儿了。这要陶洁回来,估计能把她直接给熏出去。 孙继超也发现,自己这脚的味道着实不好闻。他就又问高崎:“你家厕所在哪儿?我去洗洗脚,都把你家给熏臭了。” 高崎一个劲说没事儿,孙继超还是去了洗手间,脱了袜子洗脚。 他在洗手间洗脚这个工夫,高崎就赶紧打开窗户,把臭味儿往外放放。 这也怪不得孙继超。唐城量具,即便如孙继超这样的车间管理人员,工资也不高,都在厂里的宿舍楼里住着。 厂里的宿舍楼,除了中层以上干部住的,房子宽敞一点,其他房子都是七八十平的小房子,好多还没有暖气,还在烧取暖炉子。 有暖气的,厂里自己供暖,也不是很暖和,屋里有个十七八度就算不错了,多数时候也就十四五度。 老旧的宿舍,洗手间撒气漏风,洗澡很冷,大家也就不可能经常洗澡。 没来这楼里住以前,高崎也不经常洗,一般一个礼拜也就洗一回澡。他的脚也总是臭烘烘的,要不陶洁每天晚上第一件事,就是督促他洗脚呢。 现在,陶洁就把督促他每天洗脚,改了督促他洗澡了。 孙继超在洗手间把脚洗干净,不臭了,把袜子揣在裤兜里藏好,避免二次污染,这才出来,坐在沙发上,和高崎坐着说话。 两个人唠半天,也就说些过去高崎在厂里的事情。 高崎知道,孙继超这人,不是那种好串门子聊天的人。今天来找他,肯定有什么事情。 可是,高崎毕竟是中年人的心态了,能够沉得住气。孙继超找他干什么,孙继超不说,他也就不问。 又说一阵厂里的事,孙继超就故意把话题往厂里一些不公平的事上引。 “大家都盼着工资调整呢,到现在也没个信儿。”孙继超就感叹着说,“当官的能干点私活,弄个小金库,不缺钱花,可工人不行啊。再这样一月只发四五百块钱,这物价又涨这么快,日子都快没法过了。” “你不也是当官的吗?”高崎就说他。 “我一个小调度,算什么官啊?”孙继超说。“不过说实话高崎,我如果想弄点零花钱,也不是没有办法。刘群生打着分厂的名义,弄活来在外面自己开个小厂子干,一年少说也挣个几十万。咱们车间主任马树钢,也是弄私活偷偷在厂里干,挣了钱自己揣起来。他们都偷偷干自己的,我这么干估计他们也不敢说我什么。 可是,大家要是都这么干,唐城量具早晚就会垮掉,大家就都没有饭吃。” 高崎就没有接话。厂里的事情,他不懂,也不想掺和。 孙继超就说下去:“现在,不只是一个分厂这么干,大多数有能力的分厂,都这么干,肥了少数人,穷了大家伙。这个现状不改变,上面就是搞什么政策,下岗多少工人,厂子也好不了。说实话,这帮干部,才是最应该下岗的!蛀虫太多了!” 高崎还是不接话。 国企里,这种现象太普遍了。好多人削尖了脑袋往上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个吗? 采购肇欣桐,全分厂的生产资料都归他买,虚开发票落点外快,都买了东西讨好刘群生,最终就被提为二车间主任。到了主任位置上,就拼命捞钱。 肇欣桐干一年车间主任以后,也在唐城买了好地段的房子。 这种事情,已经成了普遍现象,不是他这种小老百姓能够管的。 “我想好了,想去趟省城,找相关领导反应一下唐城量具的这些事情。”孙继超突然就说,“希望上级领导能派个调查组进驻唐城量具,彻底清查一下这些不正之风,让那些不顾工人死活,只管自己贪足的干部,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孙继超突然就这么说,吓高崎一跳。 高崎想想就说:“孙师傅,你说的这些事情,好多大家伙都知道。可是,你有足够的证据吗?” 孙继超说:“无风不起浪。只要上级肯下来调查,一查一个准!你没听工人怎么说吗?把唐城量具任何一个分厂厂长抓起来,不用审,直接枪毙,保证不冤枉他! 当然这话有些偏激,可是事实就是,大多数干部,不是在给工人谋活路,而是浑水摸鱼,在挖工厂的墙角!照这样下去,下岗裁人有什么用?再好的工厂,也架不住这帮蛀虫,早晚让他们给彻底败光了这点家底!” 高崎就叹一口气,对孙继超说:“孙师傅,我说说我的看法,你肯听吗?” 孙继超看看他。 在他眼里,高崎是个闷葫芦,只进不出,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关系。再说他现在已经不在厂里上班,更是不用顾忌。 高崎嘴笨,平时也从不表达自己的看法。今天他突然有看法了,这倒是挺奇怪的。 “你说,我听着呢。”孙继超就说。 “我觉着吧,”高崎说,“咱们都是些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厂里的大事,实在不是咱们能管的了的。 就说孙师傅你,当初你要是听我的,和陶洁师傅一起弄那个水饺馆,现在一月怎么着也能弄个两三千,老婆孩子也能跟着你享福。 像你现在这样,在厂里拿这几百块钱的工资,还得操心受累,多不值得啊?” 这在孙继超听来,就算是高崎说话比较多的一次了。 原来的高崎,一次说话,顶多十几个字,多是表达是或不是,对或不对一类的肯定或否定句,再就是我要怎样,或者这事该咋办一类的祈使句,很少发表自己对别人,或者是对工厂的看法。 不过也难怪,高崎现在做买卖了,而且做着仨买卖,都效益很好。在这唐城,都不能算小老板了。 高崎当老板长了见识,当然就会有自己的看法。 可是,孙继超觉得,高崎的这个看法,很不对头。 正文 72.理想不灭 , 孙继超生于六十年代末,思想自然是介于六零后和七零后之间。 他的心里,似乎还存在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激情。 比如,舍不得离开破败的工厂,总觉得工厂不行了,不是工人们不好,是这个时代,赋予了领导们过多的权力,让他们利用这些权力,把属于工厂和属于广大工人阶级的利益,都中饱了私囊。 工厂的财富,都变成了私人财富,工厂不就倒掉了吗? 怎么才能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呢? 这个问题,他想了不下十年。 想到办法了吗? 当然是想到了,而且,他觉得他的办法绝对可行。 只是,他没有机会上去,成为领导,也就没有机会去实践他的那套办法。 他不甘心,忍辱负重工作这些年,也只是凭着他的刻苦努力,和对工作的精熟,做了个分厂车间的调度。 付出这么大的努力,白天晚上的,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了工厂里,还不如人家肇欣桐。 肇欣桐只有小学文化,原来在车间里干润滑工。这润滑工,说白了就是看着哪台设备缺油,去给加油或者把旧的油换掉,一点技术含量没有。 要不是他会巴结,恐怕分厂里连这个润滑工的岗位也没了。 操作工有手有脚,油没了不会自己加啊? 这年头,连一线干活,直接创造效益的工人都养不起,养个几乎是闲人的润滑工,这不吃饱了撑得吗? 可肇欣桐依靠着和刘群生套近乎,经常从老家弄点土特产来,往刘群生家里送,这润滑工竟然一直干了四五年。 后来,刘群生也觉得,厂子效益不好,保留个润滑工实在是不太好跟大家交代,这才裁撤了这个工种,把肇欣桐调到仓库里去当保管。 要搁在别人身上,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有了,铁定要下岗。 肇欣桐就能例外。 当了保管,他就有偷偷拿了仓库的东西,出去换钱的机会了。 有好多次,他的这种行为被别人发现,可仗着刘群生说好话,每一次都有惊无险。 他换的钱,也基本上是买了东西,送刘群生家里去了。 这在刘群生看来,就叫忠诚。他不保对自己忠诚的,还保谁呢? 再说这时候分厂里乱哄哄的,丢点东西,对偌大一个分厂来说,九牛一毛。刘群生不发话,别人也就不去追究。 很快,肇欣桐就由保管改为供应,全分厂的生产资料,都归他去采购了。 一年以后,他就成二车间的主任了。 孙继超在下面苦苦奋斗许多年,业务能力超群,还是个小小的车间调度。 不止二车间主任肇欣桐是这样上来的。他们三车间主任马树钢,孙继超干调度的时候,他还是个普通车工。可人家仗着靠拢刘群生,很快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这反而让他更进一步感觉到了不公平,加剧了他对自己心里那个理想的追逐。 如果施行他心里的那套办法,就一定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连刘群生都不可能成为分厂的厂长。 他心里渴望着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刻苦努力,能够上去,能够去实现自己的理想,随时等待着机会。 可惜,在国企里,凭借刻苦努力就能上去,这样的几率,太小太小了,几乎就是没有。 可是,溜须拍马他不是不想学,而是学不会,这实在就是一个悲剧。 十几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三十好几了,忍受着他根本瞧不起,却位置比他高的刘群生、马树钢们对他的利用和蔑视,还要尽量和下面的小组长、工人们搞好关系,来保住自己现有的地位。 棱角是磨没了,基本就是一块鹅卵石,却不怎么知道圆滑。石头外壳包裹着的那颗内心,激情依旧不死。 他和高崎好,主要还是因为高崎寡言少语,有时候两个人喝个酒,他偶尔忍不住发个牢骚,骂几句娘,高崎不会给他传出去,惹不来麻烦。 就在两千年,唐城量具办最后一批下岗的这一年,他似乎看到了机会。 城里效益好的企业,都翻番了工资,唐城量具却依旧没有动静。 原本有消息说,等办完最后一批下岗,就会搞工资改革。可如今办完了下岗,却再也没有人提这个事了。 后来就有人听说,总厂原本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可各分厂不同意。 这分厂每年是要向总厂交承包费的,交不上分厂一把手就地免职。 说的挺严厉,真交不上了,强调一下理由,暗地里使些办法,也就不了了之。 实行分厂制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干部因为这个给免职。 可分厂利润单独计算,却是真的。 我现有的这个工资发出来都费劲,你还要翻番,我上哪儿去弄钱去?要不然,我的承包费就不交了? 总厂怕分厂真交不上来承包费,也就不去下文强令各分厂工资翻番,而是改为各分厂视情况自己决定。 让分厂自己决定,当然就是不翻番了。大家互相看着,你不翻我也不翻,最终倒霉的,还是工人。 干部们都有各种办法为自己谋福利,工资有没有都无所谓。 工人不行啊,大家就是指望工资吃饭。 于是,就有许多工人不服,私下里暗中串通,想着找上级反应情况。 唐城量具的干部,作风已经败坏到了极端危险的地步。只贪图自己享受,吃公家的饭,喝公家的酒,拿着工人挣来的血汗钱到处娱乐,还要工人的女孩子给他做小蜜,流言蛮语早已经遍布,工人却连吃饭都成了困难。 在唐城量具,一个最大的传说就是,最大的书记去帝都玩,所有费用都报销,连玩白俄都报销。 这还不算,让当地公安捉了现场,竟然敢打电话找厂里保卫处,让保卫处派人去接他。 回来以后,仍旧好意思做书记,什么事都没有。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传说,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干部作风败坏到这种地步,工人们心里没有愤怒,是不可能的。 不翻番工资,工人生活困难,终于触发了大家的底线。 几个工人串联,许多工人就会附和。 孙继超平时就和工人走得近,自然就卷了进去。 大家就商量着,选出几个人来,去找上级汇报情况。 孙继超也自然成了大家公认的领头人。 这种选举产生自己领导的方式,也正是他心里那个极力想实现的理想。 他设想了那么多年,连一些具体办法都想的十分详细。 大家看他这么有办法,不选他做领头人还选谁呀? 都说工人阶级最有组织性纪律性,其实工人才是一群乌合之众。至少,种花家绝对是如此。 伟人打江山,靠的可是农民。靠工人,恐怕早就完钱了。 总厂领导很快就识破了孙继超们的阴谋,这回是真的直接强令各分厂管好自己的工人,不许聚集,三个人以上在一起说话就要处罚。 另外,不许下班以后互相串门聚集,告密的重奖。 于是,乌合之众顿做鸟兽散。孙继超免去了调度职务,下车间干工人。 这个事件,在上一世真实发生过,高崎知道。 他也是在等孙继超被免职,失去对工厂的希望,和心里那股不现实的躁动,老老实实跟着他,到蒋师傅水饺馆去炒菜。 可是,他不知道,孙继超到这时候还不死心。 厂里的工人没法去反应情况,不属于厂里的工人的,去反应情况,厂里不就没有办法了吗? 工人工资不翻番,其实影响的,不只是在职工人,那些退休工人,因为级别比其他企业低,退休金也比人家低不少,他们也有意见。 孙继超和几个骨干就偷偷商量,可以找这些退休工人,让他们去反应情况。 因为通过前一次大家串联,手里多了许多对于干部们不利的资料和证据,他们实在不舍的浪费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材料。 果然,经过联络,有几个退休工人愿意代替他们去省城。 可这个消息,还是泄密了。 退休工人去省城的时候,厂里派出专门人员,就在火车站上拦着。 四个退休工人,两个被连哄带吓的,回家了。剩下两个强硬的,还是去了省城。 厂里派的人,也跟着去了省城,还为俩退休工人找好了旅馆,替他们负担所有的费用。 能去省城的这俩退休工人,也不白给。知道用了厂里的钱,这事儿就办不成了。 他们自己掏钱住旅馆,自己做公交车去相关部门反应问题。 反应问题,是个漫长的过程啊。两个老人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也没在省城得到什么结果。 倒是回来以后,总厂找他们谈话。他们上交的材料复印件,已经在总厂里了。 总厂找他们谈话的意思,就是劝说他们,这么干没什么用,上级还是要把材料交回来,让他们自己处理。 以后啊,就不要再有这种天真想法,去给上级领导添乱,找麻烦了。 正文 73.俩病人 , 在总厂办公室里,一个退休工人,当场脸色铁青,心脏病发作。 幸亏总厂领导反应及时,处理得当,立刻送厂医院抢救,才保住一条性命。 另一个老头更倔,不为所动,还是想去找更高的领导。 可是,反应问题,花费太高了,个人负担不起。 于是,孙继超又偷偷召集大家,看看能不能大家一起凑点钱出来,哪怕一人出十块呢,积少成多,支持一下那位愿意为大家奔走的老工人?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几个骨干凑了部分钱出来,算算还是不够。那老工人又利用晚上的时间,到职工宿舍里去,挨家挨户地去劝说大家,又凑一部分钱出来。 去大家家里做说服工作的时候,他还又找到两个愿意和他一起去的老工人,人多力量大,到时候有事也好有人商量。 就这样,他带着凑出来的五千块钱,和另外两个老工人,一起出发了。 在帝都几经辗转,终于见到了有关部门的领导,说了一下唐城量具的情况,把资料递上去。 然后,人家就让回去等着。 他们的钱花光了,只好再次回来。而上面却杳无音讯。 不过,很快,厂里就知道凑钱告状的事情了。 至于怎么知道的,是有人告密,还是上面又像上次一样,把材料转回厂里来,让厂方自己处理,就没有人知道了。 可是,厂方还是又发一个通告,谁敢集资告状,退休的工人,家里断水断电断暖气,子女有在本厂工作的,开除! 这些后来发生的事情,高崎并不知道。 孙继超一直不肯说那老工人的名字,也是为了保护人家。 这个,高崎可以理解。 都在厂里的宿舍区住着,万一泄露了,怕厂方的报复。给你断水断电,不给你供暖,你就没法活下去了。 听到这里,他就知道,孙继超来找他,肯定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可是,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陶洁就回来了。 她带了店里的水饺过来,虾仁馅的和猪肉韭菜馅的,都是现包的,回来接着下着吃,好吃。 她还让赵师傅给做了四菜一汤,让店里拉货的小马,开了三轮摩托车给送过来。她也是坐小马的车一起回来的。 陶洁喜欢小算计,可是在对待客人上,一点也不抠,上一世也是这样。 在平房里住着的时候,她和四邻八舍处的都很亲,大家经常在一起吃饭,跟一家人一样。陶洁也从来不算计谁吃谁的多了,这些鸡毛蒜皮。 大概,是穷苦的日子过习惯了,不算计不行,才养成了她的这个毛病。 小马帮着陶洁把菜和水饺都弄到屋里来,和高崎打了招呼,就回店里去了。 唐城量具很大,那么多工人,小马并不认识孙继超。 陶洁回来了,孙继超就不往下说厂里的事情了。 看看到了中午饭点,陶洁就收拾餐桌,把菜摆上,让高崎和孙继超到餐厅那边吃饭。 “中午时间紧,来不及做。就在水饺馆让赵师傅给做了俩菜,孙师傅你凑合着吃吧,不够我再做。”陶洁就对孙继超客气。 陶洁对人一向宽容客气有礼貌,在厂里的时候,孙继超也很喜欢她。当然这个喜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女孩子特讨人喜欢。 有时候看她没活,他都是故意嘱咐她的组长,尽量把精密一些的活给她干,她干的好。 其实,就是设法干预一下组长的计划,让陶洁有活干。 这年头,大家都在粗制滥造,又哪有什么精密的东西? 这时候的陶洁,已经和在厂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无论是从穿戴上,还是说话语气上,再不是那个穿了蓝帆布工作服,戴着蓝工作帽和防暴镜的小工人。 陶洁的说话,已经有了一种自信,话语也比以前多了。 听陶洁跟他客气,孙继超也客气着说:“这又是水饺又是菜的,就够丰盛了,还能怎么着啊?陶洁,给你添麻烦了啊?” “瞧孙师傅你说的,你能来我们家,是我们的荣幸,可别这么客气!” 陶洁的确是比以前会说话。 “老早就知道,蒋师傅那口子炒菜一绝,今天总算有口福,可以亲自尝尝了。” 孙继超就和高崎一起坐下。 孙继超和陶洁客气的工夫,高崎已经去拿一瓶酒过来。坐下以后,就打开了,往两个人面前的杯子里倒。 唐城量具的工人喝酒,没有用小酒盅的,都是大的玻璃杯子,一杯子就三两多。 陶洁就说高崎:“别让孙师傅喝多了,他还得回厂里呢。这才下了雪,路上不好走。” 高崎就答应着说:“放心,不会多,我们就这一杯。” 其实他知道,这时候的孙继超,因为上访的事情,已经被免职。免职以后,他心里有气,就长时间请假不上班了。 后来,他就再没有在厂里见过孙继超。只是后来听别人说,他调到其他厂里去了,估计离唐城量具比较远,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以孙继超这种七个不服八个不在乎的性格,就算调到其他单位,估计也混不好。 可这人心里的那股子激情,却着实让高崎佩服。最关键的,这是个和蒋师傅一样,有着良心的,可以合作的好人。 有良心的好人,总是难得的。 对厂里的事情,老实说高崎是不怎么关心的。 上一世,他和岳帆出去平事,见过太多的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 这么多的不公平,不是他,也不是孙继超这些平民百姓,可以管的过来的。 在高崎看来,他这一世过好他自己的日子,让陶洁幸福地活着,就足够了。 可是,孙继超是个好人啊,他也不希望他这样执迷不悟下去。 陶洁中午也没吃饭,坐在一边陪着他们吃饭说话。她不喝酒,就倒杯白开水放在跟前。 唐城不比乡下,没有女子不上桌的规矩。恰恰相反,客人来了,两口子一起陪着吃饭,这才是表示对客人的尊重。 有陶洁在,孙继超怕泄露了,不说告状的事情。 两个人喝着酒,高崎就趁机劝孙继超说:“孙师傅,你这做菜的手艺,说实话放在厂里,就都瞎了。你出来,就是不肯和我们干,你自己单干,这小日子也比在厂里强。 你看蒋师傅,这干了一年,赵师傅看病欠的债,已经快还清了。赵师傅的身体也明显好转了,都能上厨炒菜了。她明年还想着在城里买房子,搬下来呢。” 孙继超听了,就叹口气说:“高崎,说实话,咱们弟兄没处够,我咋能不愿意跟着你干呢?可是,我比你大十多岁,受的教育不一样啊。我是党员,做事不能只想着自己。 我哪里不知道,跟着你干,日子会过的好很多?只看陶洁现在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说的对。 跟你说实话,我那老婆,年轻的时候,小模样长的也不差。就是现在,也能拿的出手去。 我不想给她买好的,穿好的,收拾的和陶洁一样吗?有时候,看着媳妇穿那么寒酸,在菜市场上,和人家一毛一分地讨价还价,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说到这里,孙继超就好久没说话。 过好一会儿才说:“可是,我不甘心!明明这国企有更好的路能走,偏偏为啥就不走呢? 在厂里干了快二十年了,我对这工厂,有感情啊!我就是不想看着这个厂子,就这么一步步地完了!” 高崎无言以对。 孙继超的内心世界,他无法理解。 可是,一个好好的人,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和那个破厂子较劲,有意思吗? 这跟孙继超说的唐城量具,有好路不走,偏偏要往悬崖上走,还不是一样? 在高崎看来,厂子有毛病,孙继超也病的不轻。 还是文艺些的陶洁,似乎可以理解孙继超一些。 就听陶洁说:“来,孙师傅,我以水代酒,敬你一个!唐城量具到现在还不倒,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在支撑着。男人,就得有理想,有抱负!” 她说完了,还真就把那一杯白开水给喝了。 高崎觉得,陶洁这话说的有毛病。你这不是嘲笑人家孙继超傻,放着好日子不过,在厂里受洋罪吗? 可没想到孙继超倒高兴了,直接把杯子里的半杯酒给喝光了。 “谢谢你的理解!”喝了酒,孙继超就对陶洁说,“你一直是个好工人,干活仔细,责任心强,善于琢磨。唐城量具失去你这样的好工人,是工厂的损失!” 真是俩病人。 陶洁鼓励孙继超在厂里坚持下去。坚持下去干什么,活受罪吗? 听孙继超的意思,陶洁下岗还可惜了。 我不让我媳妇下岗,让她在厂里累死累活就对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高崎就拿过酒瓶来,把孙继超和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对陶洁说:“我们喝了这一杯就吃饭了,你赶紧去下饺子吧?你不也得去店铺里看着吗?” 陶洁看看表,已经一点多了。估计她回去,店里繁忙的时候,也差不多过去了。 可高崎的话提醒了她,赶紧吃饭是对的,不能让高崎多喝,他们正准备着优生优育呢。 正文 74.分店有厨师了 , 高崎知道,到下午一点以后,水饺馆就没有那么忙了。 可他不想让陶洁在饭桌上跟着瞎掺和。 他这儿正想法劝着孙继超离开工厂,来和他干呢。 蒋师傅水饺的生意越来越好,他计划着在城北再开一家分店。 水饺好办,蒋师傅可以在总店调好了水饺馅,送到分店去包。 可是这炒菜,完全取决于掌勺师傅的技艺,总不能人家在分店点了菜,赵师傅在总店做了给人家送过去。 所以,开分店现在最大的障碍,就是没有个好厨师。而孙继超的厨师手艺,不在赵师傅之下,是最合适的分店厨师人选了。 他正寻思着怎么说动孙继超离开工厂,陶洁在这儿和他唱反调,给他帮倒忙,他就得设法打发陶洁赶紧上班了。 当下陶洁去厨房下了水饺,高崎就悄悄跟孙继超说:“咱慢着点喝,先哄她去上班。她不让我多喝酒。” 孙继超看看高崎,就笑着说:“你这比在厂里的时候,心眼儿可长了不少。”就严肃了说,“陶洁不让,咱喝完这杯就算了,别惹她不高兴。” 高崎说:“一杯酒,这不和没喝一样吗?这把馋虫给勾上来了,还不如直接不喝。” 孙继超也有这种感觉,就不再说什么。 一会儿陶洁下好了水饺端上来,高崎就嘱咐她说:“你先吃,吃完了上班,我和孙师傅喝完这杯再一块儿吃。” 陶洁就果然先吃饭,对孙继超说:“那我先吃了,你们慢慢喝。” 高崎就和孙继超聊些厂里同事的情况,慢慢控制着喝酒的速度。 待陶洁差不多吃饱了,他这才和孙继超把酒喝完,开始吃水饺。 他们吃水饺这个时候,陶洁就已经吃完了。 高崎就说:“你吃完了就上班去吧?待会儿我们吃完了,我自己收拾就行。” 陶洁实诚,见他们俩已经开始吃饭,估计不会再喝酒了,就站起来,跟孙继超打个招呼,果然去上班了。 中午过后,路上的雪已经化差不多了,陶洁就骑踏板去水饺馆。 高崎在屋里,听见楼外面踏板的发动机响,就放下夹水饺的筷子,又把酒从酒柜里拿回来。 “来,孙师傅,皇军走了,咱们继续喝!”他边给孙继超倒酒,边说。 孙继超就乐了说:“你咋把你媳妇当了鬼子了呢,陶洁多温顺听话的一个女孩呀?” 高崎就苦笑一下说:“她在外面,对别人可好了,把所有的不好都给我了。不许喝酒,不许抽烟,不许不洗漱就睡觉,不许这个,不许那个,要了命了!” 孙继超就笑着说:“女人呀,都这样。时间长了,麻木了就好了。”就指指酒杯说,“咱喝可是喝,可陶洁有话,咱就都有数点,别喝多了。” 高崎主要目的也不在喝酒,就是想借着喝酒,多和孙继超说点话,争取劝动他,先来自己店里干着。 什么人都不会架住金钱的诱惑的。只要他在自己店里拿两个月的高工资,估计他就不惦记那个破工厂了。 他就说:“放心,我有数。咱们一人再喝两杯,就不喝了。” 他和孙继超酒量差不多,一斤的酒量,喝到七八两不会有问题。 孙继超喝一口酒,忽然又乐了说:“你这从厂里出来,连闹鬼儿都学会了。你在厂里的时候,可从来没这样。” 高崎嘿嘿两声说:“都是让陶洁给逼的,不跟她闹鬼儿,那不就得跟她吵架啊?” 孙继超想想,也就是这样。他跟他老婆,也没少闹鬼儿。 高崎这时候就转了话题问:“我怎么听说你不上班了呢?” 其实他这不是听说,而是想起了上一世的事实了。 孙继超也没想隐瞒高崎,就回答他说:“我当这么多年调度了,为安排活,也没少得罪人。这突然让我下车间干工人,我怎么干啊?干脆就不去了。” 高崎问:“你这么着老是不上班,将来怎么办呢?” 孙继超回答他说:“不会长期不上班的。那个退休的老师傅,还想着再去找上级领导,就是厂里看的紧,大家不敢集资出钱了。” 说到这里,就看着高崎说:“高崎,我知道你这两年买卖做的不错,手里也有两个钱了。我找你,就是想从你这里,给那三个老师傅借一笔路费,让他们再去汇报一次。你放心,这个钱,将来我早晚还你。” 高崎就沉默了。 他还没听说过,有告状成功的先例。 上一世,唐城量具只是在后来的清查当中,有人落马。可是,整体的格局一直没怎么改变,还是不死不活,工人日子吃紧,当官的酒店里紧吃。 工人的工资,永远都是市里人均收入的一半。但唐城量具离的城市远一些,物价相对便宜一点。这个工资,吃饭是没有问题的。 领导们心里是有数的。只要老百姓饿不着,就不会有人造反。这个铁律,已经被五千年的文明给多次证实过了。 可是,去帝都反应问题,这个很快就会被禁止。后来,凡是这么干过的,就都成了本地的监管对象。身份证号码被登记,公安三天两头到家里探查,直接就不被允许出本市。 这种人,连出本地的权力都没有。哪个地方有看不住跑出本地区的,哪个地区的负责人就要担责任。 如此看来,这个被孙继超寄予厚望的告状行为,是注定没有什么结果,要失败的。 可是,望着孙继超眼里流露出的希望之火,高崎又实在不忍心,给他兜头浇上一盆凉水。 他窝在家里不上班,不是个常法。这个他一定知道。 他这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老工人的帝都之行上。 上一世,兴许就是因为这个帝都之行,再也没了希望,他才设法调走,再不回来。 “需要多少钱?”高崎终于问。 听高崎松口,孙继超脸上紧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他说:“上一次,他们拿了五千块钱,在那边待了一个月。这一次,他们想多待一段时间,得不到结果,就天天去追问,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回来。他们估计,要待到年底,就是两个月。这样算下来,得一万块钱。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好。”高崎说,“我给你两万。别让老师傅们太节俭,他们上年岁了,住和吃的,怎么着都得差不多。” 孙继超想想说:“成。你这个话,我给你带到。他们的花销,都是一笔一笔的记账的。花不了的钱,还会带回来。花了的钱,我早晚会还你。” 从孙继超的话里,高崎仿佛听出了一种悲壮。 不管这悲壮有没有用处,还是可以感动他。 “这个钱,不用你还。”他说,“可是,我也有个条件。” 孙继超说:“你说。” 高崎就说:“反正这事儿没有结果之前,你也不去上班,就在蒋师傅的水饺馆里,当厨师怎么样?你也知道,赵师傅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太劳累,你去帮帮他。” 孙继超就有些犹豫,过一会儿才说:“高崎你不知道,虽然我不上班,可是厂里知道,这告状的事儿,我是主要组织者之一,他们随时都派人监视我的。如果我去做别的,他们就会找到开除我的理由了。我给开除了,就不属于唐城量具的人了。那样,就算以后我们告赢了,我也没法参与了。” 高崎说:“这个你放心。在我的水饺馆里干,他们敢开除你,我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这个,我会去找刘群生打招呼的。他如果做不了主,我就去找总厂领导。” 高崎在唐城有一号,这个孙继超还是知道的。要不是和高崎关系好,知道高崎的为人和性格,孙继超还真不敢找这个混混来借钱。 以高崎现在的名号,他镇住刘群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刘群生现在在外面,有自己的工厂,趁钱。趁钱的人,最怕混混。 只要刘群生不敢开除他,总厂那边,也不会注意到分厂这些事情。 孙继超没法不答应高崎这个条件了。 看他答应了,高崎就说:“行,咱就这么定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取钱去。” 那个时代,还没什么电子支付。即便有,高崎会用,估计孙继超在那个封闭的工厂圈子里呆着,也不会用。 大家金钱方面的来往,还得靠现金。 小区的外面,就有银行。高崎出去一会儿,就拿了两万块钱回来。孙继超要给他打欠条,高崎不让。 “我不是个懂得大义的人。”高崎对他说,“可是,你和老师傅们的举动,让我佩服。这个钱,我愿意出,也必须得是我出。我有这个能力,你没有。” 孙继超也让高崎整的有些感动,端起酒杯来说:“来,高崎,哥哥敬你一个!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好人。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了。喝了这个酒,咱们吃饭!” 高崎陪着他把酒干了,问他说:“咱就这么定下来了,你啥时候来水饺馆?” 孙继超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孙继超向来说话算话,你放心。两天以后,我就来找你。” 正文 75.人间悲剧(1) 孙继超在厂里被免了职,心情不好,回家和老婆吵了架,才跑来城里他爸妈家住着。 他得腾两天的时间,把高崎拿出来的两万块钱,给那仨老工人送过去,让他们偷偷去帝都。还得回家把妻子哄好了。安顿好这些,才能到水饺馆来。 高崎也没计较他什么时候来。 孙继超是条汉子,答应他的事情,就不会反悔。 两个人对脾气,他还想和他再喝点,孙继超却死活不肯喝了。 他是怕高崎喝大了,被陶洁回来发现,不止怪高崎喝酒,还会埋怨他不懂事。 这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 本来背着陶洁和高崎喝酒,他心里就觉得不好。再让高崎喝多了,以后可就不好意思见陶洁了。 他们吃饭的时候,水饺已经凉了,高崎想去馏一下,孙继超不让。 “屋里这么暖和,饺子不算凉,咱就这么吃!”他说。 送走孙继超,高崎把屋里收拾干净,打开窗子,把酒气和烟味儿往外放放。 陶洁鼻子对酒味和烟味特别敏感,不开窗子,回来她一下就能闻出来。 虽然他确实没有抽烟,可孙继超抽了。两个人挨的那么近,他身上也难免粘上些味道。到时候陶洁回来,闻出他身上有烟味,他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其实,上一世高崎一直抽烟喝酒,陶洁也反对。可是,他并没有戒掉。 那时候的高崎,没有意识到自己很快就会失去妻子,也不知道珍惜妻子在的每一天。 陶洁不是个固执的人。虽然她不高兴高崎抽烟喝酒,也并不是非要逼着他戒掉。他自己不愿意戒,她也会迁就他的。 这一世,高崎已经知道珍惜了。他知道陶洁不喜欢他抽烟喝酒,就会尽量迁就她,不惹她不高兴。 收拾好了屋里,又喷了些空气清新剂,再闻不到烟酒的味道,高崎才觉得满意了。看看挂在电视墙上面的石英钟,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屋里的味道没了,身上还是有酒气。 他打算去城里的大众浴池泡个澡,再蒸一下桑拿。这样,等再回到家里来,身上的酒气就没有了。 另外,可以带着洗过的衣服,洗完澡以后,就在里面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衣服上,也是有烟酒味的。 大众浴池,就在中心路中段的一条东西街道上。 过去城里人家里,都没有洗澡的条件,都会到这里来洗澡。 现在,随着生活逐渐改善,好多家庭都和高崎一样,有在家里洗澡的条件了,来这里的人就少了。 当然了,还有许多的老年人,因为年老的关系,身上的皮肤会干燥,时常发痒。他们还喜欢到这里的池子里烫一下,在池子里一呆就是半天,烫舒服了才肯出来。 可指望这些老年人,浴池就得赔着钱经营了。 花两块钱进去,一待就是三四个小时,还真不够浴池的水钱的。 于是,在九几年的时候,浴池曾经关过接近一年的门。 后来,一位私人老板承包了浴池,进行了全面的装修,增加了蒸汽浴室和按摩房,票价也不再是两块钱,而是二十块钱一张,其余搓澡按摩费用另算。往往一次澡洗下来,至少要花好几十块钱。 这个价格,那些喜欢泡澡的老年人肯定不来了,他们也就失去了这个泡澡的乐趣。这大众浴池虽然还顶着大众的字号,却再也不是大众们能够消费的起的地方。 大众浴池的四楼,是单间的按摩房。至于这些单间的按摩房里,到底有什么猫腻,好多人都知道。 过去的时候,岳帆出来平事儿挣钱了,大家就喜欢来这里,平时的时候不来。 这里消费高,平时大家也消费不起。想干点坏事,就都去城东村那样的地方了。 高崎也跟着他们过来,但他从来不去四楼,只是去蒸一下,让搓澡师傅给搓个澡,然后就在三楼的休息厅里,躺着看电视,等着那三个家伙从四楼下来。 他觉得,这辈子有陶洁这样单纯漂亮的女孩肯跟他,已经是他的福分了,他不能做任何对不起陶洁的事情。 今天他单独过来,也是为了陶洁回来,闻不到他身上的酒味,过来蒸一蒸,顺便搓个澡。 北方人,好多都喜欢搓澡。 在大池子里泡够了,烫舒服了,再到桑拿房去蒸一下,出一身臭汗,感觉浑身轻松。 这时候,再让有力气的搓澡师傅,全身上下给搓一遍,那简直就是神仙的享受了。 这一套活下来,也要花四五十块钱。过去高崎是不舍的花的。现在,他收入高了,也不怎么在乎了,一个星期,最少会来一次。 高崎洗完了澡,把换下来的衣服,都塞到一个黑塑料袋里提着,出了浴池,准备回家。 这时候,天早就黑了,街道上的路灯已经都亮起来,照的整条街道都光怪陆离的,街上人来车往。 城市在这个时候,永远都是热闹的。 他并不用担心晚上陶洁回来。晚上这顿饭,陶洁一般都要在水饺馆里吃过了,再去服装店和胡丽丽对一下账,才会回家。回家的时候,基本都是九点以后了。 他洗完了澡,也是要到水饺馆去吃饭,顺便和蒋师傅两口子说说话。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在说话交流中才慢慢变得熟识的。这一点,两世为人的高崎,比谁都明白。 走出大众浴池的门口,往左拐,沿着马路往东走。过两个街口右拐向南,再过三个街口,就是他服装店所在的商场路。 穿过商场路,进一条不能走汽车的小街,就是蒋师傅水饺馆了。 刚刚走出浴池门口不到五十米,他就看到路边的一个路灯杆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刘进。 刘进傻乎乎地站在路灯杆底下,眼神有些茫然。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穿了红呢子长大衣的女孩,留一头长发,蹲在他旁边,肩头一耸一耸的,好像在哭泣。 刘进似乎有些傻,高崎从他身边走过去,他都没看见。 高崎有些好奇。 那个穿红呢子大衣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刘进的女朋友。 从过去在厂里一起说话的时候,刘进透露的信息来看,他女朋友长得很漂亮的,他也很喜欢她。 他女朋友好好的,这是在大街上哭什么呢? 高崎走过去了,又倒回来,走到刘进跟前,问他说:“你在这里干吗呢,她这是怎么了?” 刘进这才看见高崎,眼睛里竟然有了泪水,慢慢就汇成两行清水,从眼睛里流淌了出来。 高崎就显出不耐烦来,骂他说:“特么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淌眼泪,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到底怎么了?说!” 在他的胁迫之下,刘进终于满含悲愤,气急败坏地说:“我女朋友,让人家给打了!” 高崎就皱眉,问他说:“为什么打她,谁打的?” 这时候,刘进却又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子丑演卯来了。 高崎就烦了,又骂他;“你还会不会说人话?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眼看高崎转身要走,刘进赶紧又把他给喊住了。 “我女朋友小崔,就在那里干。”他怯怯地指了指大众浴池的门口。 高崎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干什么?”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那里面干,能干什么呢?高崎心里已经有数了。 “干,干按摩。”刘进的声音小的几乎让高崎听不到。 高崎就咬咬牙,脸色也不好看了。 “怎么让人打的?”他沉着脸问。 刘进就又说不清楚了。 “哭有个屁用?”高崎声音就高了,“你让她起来和我说,到底怎么回事?赶紧的去,要不然我走了。” 刘进怕高崎真的走了,就蹲下来,在女孩子身边劝;“小崔,别哭了,高哥来了,他会为你做主的。你不说他走了,你这打可就白挨了。” 哄半天,女孩子终于站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高崎。 这女孩个不高,长着个椭圆的鸭蛋脸,皮肤很白,应该挺漂亮。 可是,女孩一边的脸都肿了,肿的整个嘴都歪向了一边,嘴角也破了,带着血迹。 “说,怎么回事?”高崎看着她问。 女孩边哭边说:“晚上来个男的,戴着大金链子,胳膊上纹着龙,那模样我看着害怕。就,就没按着他说的做。他嫌我不听话,拿烟头烫我胳膊。我害怕,想跑出去,他就打我。” 高崎听都能听明白,这是按摩房里发生的事情。 他就问小崔:“你当初干这个活,老板没跟你交代规矩吗?” 小崔说:“交代了。” 高崎就又问:“你给他服务的时候,坏了规矩没有?” 小崔就不说话了。 高崎的声音就严厉了:“既然答应老板干这一行,就得按着规矩来,要不你就别干,明白吗?” 小崔低着头,还在不断抽泣。 这时候,刘进就说话了:“可是,高哥,再怎么着,他也不能……” 他还没说完,高崎却突然抬起手来,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啪”的一声响亮。 “你特么混蛋!你不喜欢她吗?喜欢她就让她去干这个?你还是个人吗你?” 高崎破口大骂。 正文 76.人间悲剧(2) , 这一巴掌,抽的不轻。 刘进原地转了两个圈子,差点摔到地上去。 小崔却突然扑在刘进身上护着他,回过头来埋怨高崎:“你为什么打他?是我自己愿意的,跟他没关系!” 刘进抱着小崔,看着高崎哭喊:“高哥你打的对,我特么的不是人啊!” 小崔却不让他说,安慰他说:“不怪你,我一点都不怪你。是我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开那个什么发廊,是我的错。” 这下高崎傻了。 这天下还有比陶洁傻的女孩子! 可是,这个该死的刘进,他除了花言巧语,什么都不是,他凭什么可以拥有这么好的女孩? 高崎拿手指了指刘进,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人家女孩子心甘情愿,关他屁事啊? 这时候,周边就站了几个停下来看热闹的路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啊,都特么给我滚!” 高崎突然就冲着周边几个人吼了一嗓子。他这是把对刘进的愤怒,发泄到停下来看热闹的人身上了。 高崎身上,自带一种混混的霸气。 那些只盼事大,不盼事小的路人,被他吼了这一嗓子,立刻就做鸟兽散了。 “打你那人走了没有?”他终于平静下来,黑着脸问小崔。 这时候的小崔,也看出高崎会帮她了,就回答他说:“没走。老板又给他换了个人。” “你们跟我走。” 高崎提着他装换下来衣服的那个黑塑料袋,又往回走。 刘进知道高崎愿意为他出头了,来了精神,拉着小崔跟在高崎身后,又进了大众浴池。 浴池进门是一个大厅,中间是半圆的服务台,里面站着两个服务生。两边则是供客人坐的长椅子。 服务台两边都有一个大门,挂着白色的半门帘,分别写着“男汤”和“女汤”。 大厅进门左拐,还有一个走廊。走廊尽头,是上楼的楼梯。 高崎带着刘进和小崔,直接进门左拐,往走廊里走。 站在门口的服务生看见了,就过来拦挡高崎说:“先生,服务区在那边。” 高崎站下,看看他说:“我不洗澡。” 服务生就愣一下问:“那先生您有什么事?” “我找你们老板金瀚绅。”高崎回答他。 服务生还啰嗦,问他:“您认识我们经理吗?” 高崎就冷眼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去把老金给我叫下来,让他训你一顿,你才觉得舒服呢?还是我先揍你一顿,闹点动静,你才舒服?” 经常打架的人,眼里都是有寒气的。服务生愣是让高崎眼里的寒气,给吓得不敢说,也不敢动了。 高崎就不再搭理他,直接沿着走廊走到楼梯那儿,上二楼了。 上了二楼,还是一个短走廊,高崎沿着短走廊走到头,推门进屋。 屋里有个巨大的红木老板桌,老板桌后面,是一个两米高的博古架,几乎占了身后一面墙,上面放了许多瓶瓶罐罐,据说是古董。 老板桌左边的墙边上,是那种简单粗水曲柳制作的椅子,做椅子的木头都显得十分笨拙粗大。大概追求的,就是这种古朴原始的风格。 几张椅子中间,围着一个檀木大茶海,也是古色古香的。 在老板桌后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方脸,有些黑,脸上疙疙瘩瘩的,皮肤很粗糙。 这人中等个,穿了个皮马甲,样子有些发福,头上花白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梳在脑后。正是金瀚绅。 看见高崎进来,金瀚绅先是一愣,然后就笑着站起来打招呼说:“哟,高哥你怎么来了?” 社会上混,不分年龄大小,只分资历和本事大小。金瀚绅虽然比高崎大不少,还是得叫他高哥。 金瀚绅开这种场所,也经常碰上痞子捣乱,不止一回求过岳帆,帮他和痞子们说和。有时候是他主动惹事,有时候也是痞子们故意找他麻烦。 但不管怎么说,大家或多或少都能给岳帆个面子,遇上事,大多可以和平结决。 岳帆做这种事,喜欢叫上高崎。因为相比于老虎和梁超,高崎名气更大,做事更沉稳,而且似乎更有经验,能给他当个好参谋。 金瀚绅和高崎见过几回面,也知道他在社会上的名头,连他的成名之战都门儿清。 高崎进门,让小崔跟他进来,却让刘进在外面等着。 这小子仗着有他撑腰,看那表情就知道,他又想狐假虎威。待会儿和别人打交道,有他在,准得坏事。 这道上混,是有许多规矩的。 大家都有点势力,也都有点脾气,相互之间,还是要尽量客气讲理,不能明摆着以势压人的。 要不然,说话不着调,把对方惹恼了,豁出去死活不论,事就谈崩了。 所以,平事儿也不是就是一味动粗打架,这里面斗智斗勇,并不比谈买卖动脑子少。 不止如此,还需要懂道上的规矩,还要有丰富的经验,尽量利用好自己手里的牌。有时候,都有国与国之间外交谈判的意思。 刘进没在这行里混过,小屁孩一个,总粗浅地认为,黑道就是以拳头说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加上这小子这点仗势欺人的缺德人品,这种外行,混社会不出三天,就能让别人给打死。 高崎不想和刘进有任何瓜葛,就是怕这小子利用自己的名头,在外面胡说八道欺负人,坏了他的名声。 今天,要不是小崔对刘进那么傻的钟情举动感动了他,让他起了同情心,说不定他还是会不管这个闲事。 听金瀚绅打招呼,高崎就把小崔给拉进来,让金瀚绅看着,然后才问:“谁打的她?” 金瀚绅了解高崎,这人很少管闲事。他今天肯出头管这个事,就说明这女孩跟他有一定关系。可是,到底什么关系,他也不敢问。 “平安巷的地龙。”他回答说。 高崎听了,反倒松一口气。 平安巷是城北的一条小巷子,打着洗头房和小旅馆的名义,做皮肉买卖的居多。 地龙真名叫赵鑫磊,外号赵地雷。他嫌这外号难听,混出点名堂来之后,就自己起个名号,叫地龙了。 他在平安巷附近,开了个棋牌室。明面上是棋牌室,还是以地下赌钱为主,他抽份子。手底下养了几个小兄弟当打手。 这人是道上的,就知道讲规矩。 如果不是,就是单独凭耍横,不讲道上的规矩,事情就难办,说不定就得动手。 “你能不能把地龙叫过来?我想和他谈谈。”高崎就对金瀚绅说。 金瀚绅想一下,就出去吩咐人,把地龙从浴池那边给叫过来,他在浴池门口等着他。 本来这事儿,他不想和地龙计较了。虽然自己的员工挨了打,可小崔也是坏规矩在先。 他是打算小崔来上班的时候,多给她几个钱做医疗费,顺便再和她重申一遍规矩。你能受得了规矩你就在这儿做,受不了就别做走人,别给我找麻烦。 可这事儿高崎出面了,只给小崔几百块钱做医疗费,恐怕就平息不了。 但这事儿毕竟是地龙下手太狠惹出来的,他可不想替地龙掏这个钱。 过一会儿,地龙从男浴池那边出来,金瀚绅就把他叫到走廊里,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地龙知道高崎,听说高崎出头了,也是吓一跳。 “那什么,我和高崎没来往,就不上去了。”他对金瀚绅说。 金瀚绅冷着脸说:“你不上去,这不不给他面儿吗,不怕他找到你窝里去啊?那时候事儿就大了。” 地龙这种小混混,也就和唐城量具的老摩托差不多,比起高崎来,差着行市呢。高崎找他,他心里也是直打鼓。 可老金说的也有道理。这时候高崎主动找他文谈,不给他这个面儿,惹恼了他,那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只好在金瀚绅陪同下,硬着头皮上楼去见高崎。 金瀚绅出去找地龙之后,高崎在金瀚绅经理室的粗木椅子上坐着。 他坐的是中间两人的那个椅子,小崔就在他旁边坐着。 浴池就这点好处,自己烧汽,屋里很暖和。 他把自己穿的棉大衣脱了,放在一边。看小崔也是热的脸颊通红,那肿起来的半边脸,就越发显得高耸着。 “热就先把大衣脱了,还得在这里呆好一会儿才能走呢。”他就对小崔说。 小崔倒是听话,站起来,把身上穿的红呢子大衣脱了,也学着高崎,把大衣放在椅子一边。 脱了大衣,就露出里面穿的薄羊毛衫来。这女孩体型还真不错,凹凸有致的。 就在这时候,金瀚绅领着地龙进来了。 “高哥,你怎么不自己泡水喝呢?” 他客气着,把地龙带到高崎跟前,然后就又说:“介绍一下,赵鑫磊,外号地龙。” 接着,他就指着高崎对地龙说:“这是高哥,认识吧?” 地龙看看高崎,又撇一眼旁边坐着的小崔,就有些紧张,对高崎说:“高哥,我不知道这女孩是你的人,误会,误会了。” 高崎冷眼看看他,不接他的话茬,而是指指一边的椅子,淡淡说:“坐吧。” 金瀚绅就赶紧打圆场说:“坐,赶紧坐,我泡茶。” 说完了就摆弄茶海上的南泥茶具,还给小崔也斟一小杯茶水,放在她跟前。 正文 77.人间悲剧(3) 以往金瀚绅见到小崔,那都是趾高气昂,爱理不理的,不训斥就算不错了。 小崔今天总算见识到了,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别看高崎穿着个蓝布棉袄,土里土气的,打扮时尚洋气如金老板,也得拿他当大爷看。 大家坐着喝茶,高崎才慢条斯理地问地龙:“你为什么打她呢?” 地龙就有些不好意思,讪笑一下说:“我真不知道她是你的人,要是知道,绝对不会动粗。” 金瀚绅就接话说:“是啊,是啊,我也不知道小崔认识你,要不我早就提醒地龙了。” 老金这是往外摘自己呢。 高崎说:“这个跟她认识不认识我没关系,你打她肯定有原因。我就是想知道,她为什么挨打?你在这儿说说,也好让她长点记性,省的以后再做错事,还得挨打。” 听高崎这口气,好像不是为了小崔来找他的麻烦。 地龙就说:“我是花钱买服务的,我挑中了她,她也过来了,总得给我服务吧?从给我按摩的时候开始,她脸上就带着一股不耐烦的样子,摸一下都不愿意。这个老金知道,我买的可是全套服务。再后来,办事的时候,她还是一脸嫌弃,不许我的手碰她**。我实在忍不住,才打了她。” 高崎听了就点点头,然后就问小崔:“他说的没错吧?” 小崔低着头不说话。 就算她从事了这种生意,可是当着三个大男人讨论这事儿,她还是有些害羞,有种自己被他们剥光了的感觉。 那个地龙长的又矮又黑,还挺着个圆圆的大肚子,跟个大癞蛤蟆似的,实在是太难看了,让她感觉太恶心了,她这才会不想让他动她。 高崎看小崔的样子,就知道地龙说的是实话。 他就对小崔说:“你既然愿意干这一行,就得按着这一行的规矩来。你先坏了规矩,人家才会打你。要是你碰上个脾气暴躁的,说不准打的你更狠,知道不?” 小崔还是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她心里想,这人明明是在替那个癞蛤蟆说话,根本就没有帮她的意思。这些混黑道的,都没什么好东西。他不为我说话,又把我叫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正想着呢,就听高崎跟地龙说:“她不愿意,你换一个不就完了吗,干吗非要打她呢?” 地龙就分辩说:“主要是她那个讨厌我的样子,把我给惹毛了,没忍住气。” 高崎没理他这个解释,而是自顾自往下说:“打了也就打了,可你打的地方不对。你打她屁股,身上看不到的地方,干吗非要打脸呢?她别的本事没有,就靠这张脸吃饭。你给她打坏了,这不砸她饭碗吗?你看肿成这个样子,至少半个月上不了班。这半个月,你让她靠什么吃饭?” 这就是道上讲理的规矩了。你想让对方服你,就得给人家讲出没法辩驳的道理来。 你有道理,对方不听,那就坏规矩了。 坏了规矩,你动粗就有理由了。 如果对方顾忌你厉害,不敢给你动粗,他就不敢坏这个规矩。 地龙是绝对不敢跟高崎动粗的。 他就尴尬地冲高崎笑笑说:“高哥你说的对,我不该动手打她。” 高崎说这么多,就是要地龙这句话。 听他这么说,高崎就说:“她坏了规矩,你也打了她了,你们两下里算扯平了。可是,她脸让你打成这样,总得花钱去治吧?这副样子,门都没法出,你让她靠什么吃饭呢?” 高崎这么说,地龙就明白了。按道理讲,打了人家,给人家点补偿,这个本来就应该这么做。他打完了人家没什么表示,是欺负老金不敢把他怎么样。 如今,有高崎出头,他不拿点钱出来,这事儿铁定就平不了。 地龙也挺痛快,就说:“既然有高哥这话,我没什么可说的,赔她就是。”接着问,“高哥,你说吧,我赔她多少合适?你说个数。” 高崎说:“我从前在唐城量具干修理工的时候,这个女孩她对象是我徒弟。” 他先说女孩的来历,也等于是告诉地龙和老金,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吃饱了撑的管闲事。 然后他才说:“问你要多了呢,你嫌我做事不公平。要少了呢,我高崎也不是随便开口的人,面子上过不去。半个指头吧?” 半个指头,就是五千。 地龙心里暗骂,特么就打她那么几下,赔几百块不得了了,你可倒好,长嘴就敢要五千,你这不是抢钱吗? 可回过头来一想,高崎刚才的话已经说了,要少了他的面子没处搁。 高崎是谁呀?你让他开口了,想着拿个三两千的就糊弄过去,那不瞧不起高哥吗? 没问你要一万,你就知足吧! “行。”地龙咬着牙说,“高哥把数说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钱,改天给高哥送过去。” 高崎点头说:“行,今天咱们算认识了,地龙你算条汉子。” 能让高哥夸一句,那在江湖上也是荣耀。 地龙就嘿嘿两声说:“能让高哥看的起,我这五千没白拿。谢高哥夸奖了。” 高崎想想说:“这样,你改天把钱送老金这里就行了,我先让老金替你拿上。以后有事多联系。” 地龙答应一声,坐一会儿,就告辞走了。 他走了以后,老金才对高崎说:“高哥,五千有点多吧?这小子就是表面吹吹呼呼的,实际不趁几个钱。” 高崎就冷哼一声说:“我就是让他长长记性。别觉得自己手底下有几个人,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什么缺德事都敢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他那几个人,在我眼里,屁都不算!” 这话也对。 岳帆和高崎之所以在唐城有一号,不只是他们打架狠,关键还是他们会武术。 这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啊。 又和老金说几句话,高崎就说:“我占你这屋一会儿,想跟这女孩聊聊。” 老金识趣,就站起来说:“那成,我给你拿钱去。”说完就出去了。 屋里,就剩高崎和小崔,在那个双人的木头椅子上坐着。 现在,小崔已经吓的直哆嗦了。 原先她也听刘进偶尔提过高崎,只是知道这人能打架,却做梦都没想到,这是个连她老板都害怕的流氓头子! 老金在她眼里,已经是最大的坏人了,经常欺负她们这些女孩。看中谁了,叫到屋里就办,从来不会管别人愿意不愿意。 这就是个恶魔! 想不到,这个高崎,比这个老金还坏! 他单独留下自己,肯定没安好心啊。虽说他打着自己的旗号问地龙要钱,可钱要来,他给不给她谁知道呢? 就算给她,也不能都给她,给她一半都算烧高香了。 可就算给她一半,也不会白给她。 他单独留她在屋里,肯定是为了享受她一下呗。 对高崎这种流氓来讲,她就是待宰的羔羊,是没有任何能力反抗的。 可是,她身上让地龙打的到处是伤,真的很疼啊。还有,胳膊上让他给烫个窟窿,也很疼啊。 高崎微微侧身看她,她就吓一大跳。 “你慢点,我身上有伤!”她大眼睛里流露出哀求的神色,看着高崎,话不由脱口而出,“我自己脱,那样不容易碰到伤口。” 高崎就摇摇头,对小崔说:“你坐着别动。我和刘进也算朋友,朋友妻不可欺。” 看着小崔还是惊恐地看着他,他就柔和了声音说:“我虽然能打架,这城里好多混混都怕我,可我不是混混,也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小崔就从高崎的眼睛里,看出了怜爱,坐在那里不动了。好一会儿,轻声啜泣起来。 待小崔哭一会儿,他从茶海边上的抽纸盒里,抽几张抽纸递给她,让她擦泪。 看小崔把抽纸接过去,他又给她倒杯水,放在她跟前。 “知道这一行不好做,为什么还要做?” 小崔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他就轻声问她。 过一会儿,小崔回答他说:“挣钱多。” “就为挣钱多?”高崎又问。 小崔说:“我和刘进开发廊,把所有的钱都赔进去了。我想赶紧挣回来,再开发廊。” 高崎沉默好一会儿,才问她:“上一次都赔进去了,这一次就能赚回来?” 小崔说:“能。我觉得能。” 高崎就问她:“上一次怎么赔的,你搞清楚了吗?” 小崔说:“嗯!不该好高骛远,把规模和档次搞大么大,应该留一部分资金在手里,从小发廊开始做。” 高崎就点点头,然后问:“还有呢?” 小崔说:“要去南方发达的城市学技术,不是会理发盘发就能开发廊。” 高崎就又点点头,再问:“还有呢?” 小崔说:“发廊的装修,管理,还有进货,各种美发材料怎么用,都得好好学习。” 小崔的回答,让高崎很满意。这是个知道总结经验的女孩,将来应该可以有出息。 高崎问她:“你准备在这里挣多少钱,再去开发廊?” 小崔说:“也就挣个几千块,够我过了年,去南方学技术的就行。剩下的钱,可以边打工边攒。” 高崎再问:“如果待会儿老金给你拿五千,够了么?” 小崔想想说:“差不多够了吧?我手里还有一些。” 高崎就点点头说:“你去把刘进喊进来来吧。” 正文 78.我真不是混混 刘进跟着小崔进来了,冲着坐在椅子上的高崎点头哈腰的。 他大概已经听小崔说了事情经过,进来就说:“谢谢高哥!” 高崎怎么看他这副样子怎么不舒服。他指指一边的椅子,让他坐下。 刘进坐下,小崔和他坐到一张椅子上,两个人还挺恩爱。 高崎一脸不耐烦,说刘进:“坐好了。你看看你这个熊样子,坐没个坐相,站没个站相!” 刘进就直直身体坐正了,冲着高崎傻笑。 高崎就又来了气。 “我告诉你,今天我管这个闲事,不是冲你。冲你我才懒得管,让人家打死你都活该! 一个大男人,二十好几了,连个女人都养不了,让自己女人干这个,你还要脸不要你?” 小崔就在一边小声说:“高哥,真的不是他让我干的。是我,我一时糊涂,主动去干的。” “你干这个,他知道不知道?”高崎问。 小崔低着头,不说话。 “说,他知不知道?”高崎声音就高了。 “知,知道。”小崔小声说。 “知道他为什么不拦着你?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让自己的女人去干这种勾当!”高崎越说就越气。 小崔就小声解释说:“高哥你不知道,人给逼到绝路上,是顾不上脸面的。我们开发廊把自己的钱赔进去不说,还欠一屁股债,饭都吃不上了。快年底了,要账的天天堵在门口,家都不敢回啊!” 刘进这时候就接话说:“高哥,我要不是逼得走投无路,不会去找你借钱的。” “闭嘴!”高崎又喊一声,接下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进当初找他,他怎么就没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呢?高崎是真后悔了。 光想着这小子不学好,不是好东西了,他想简单了。 屋里沉寂好一会儿,小崔小声说:“不光我们这样。下岗的好多咱们厂的职工,日子都不好过。没做过生意,一点经验没有。等知道生意是什么,怎么做了,本钱也赔光了,想翻本都没钱。这里不只是我自己,还有两个也是咱们厂的女工,我就是她们给介绍来的。” 小崔的叙述,让高崎内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抑。他好像有点理解孙继超,他为什么要那样执着了。 可是,上一世的经验告诉他,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有穷人也有富人。富人纸醉金迷,穷人为了生存,在忍受着各种屈辱。 他不是神仙,也不是圣人,他拯救不了任何人。 这辈子,他能够让陶洁幸福的度过一生,和她一起白首偕老。这就是他能够做到的。 其余的,他做不到也管不了。 他不想再听小崔说下去了,突然就又开始说刘进:“刘进你给我听好了,我是看着小崔可怜,才管你的事。待会儿老金会拿五千块钱过来。这个钱,还有小崔自己攒的那部分钱,你必须都给她,让她按着自己的意愿,去南方学开发廊的本事。这些钱你不能花,听到没有?” 刘进小声央求着说:“高哥,我想跟她一起去南方。她自己去,我不放心。” “放屁!”高崎又开始骂刘进,“她在这个地方干这个,你特么的怎么放心的?你跟着她去,她更不安全,早晚还得让你不务正业,给逼得走这个老路!” 就又问小崔:“你自己去,行还是不行?” 小崔就惨笑一下说:“高哥,我都走过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高崎就点点头说:“那你就自己去。学好了本事回来,没钱做买卖就来找我。” 小崔看看刘进,又可怜巴巴地对高崎说:“高哥,刘进自己在这里,靠什么吃饭啊?我们都是技校招生过来的,这里没有亲人,你应该知道。” “你不用管他。”高崎打断她说,“饿不死他。他愿意回家去啃他父母,我不管。他不想回家,明天就去我的水饺馆找陶洁,在那里帮忙打杂。” 小崔就看看刘进。 刘进叹口气说:“听高哥的吧?” 小崔再看看高崎,眼睛里就又细湿润了说:“高哥,你是好人。” 高崎哭笑不得。 他本来就是好人。 高崎到家的时候,陶洁已经在家里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进门看到陶洁,高崎有些好奇,这才刚刚八点。 一般陶洁到家,都是九点以后了。 “你还说呢。”陶洁就嘟囔,“到点了你不去水饺馆吃饭,打电话也不接,我不放心,只能早回来。” 高崎这才想起手机这个事来,在身上兜里乱摸。 “可是啊,我手机呢?” “你别翻了,在电视柜上放着呢。”陶洁埋怨说,“整天的丢三落四,也不知道长脑子是干什么使的?” 高崎就嘿嘿地笑。 “你干什么去了?”陶洁看着他问。 他就回答说:“我去大众浴池洗澡了。” 陶洁上下打量他,然后问:“又喝多了是不是?洗澡就是为去酒味,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能啊,没喝多。”高崎不承认,解释说,“可是不管喝多少,身上总有酒味,不如去洗洗,省的你闻着了不高兴。” 陶洁就哼一声说:“你不用糊弄我。家里一共就三瓶酒,现在剩一瓶半了。你以为把酒瓶子扔了我就算不出来了是不是?” 高崎又嘿嘿,完了说:“哪能呢,我媳妇可聪明了,这点小账还有算不过来的?” 陶洁就不高兴说:“那你还糊弄我?” 高崎解释说:“我没有糊弄你。就是酒瓶子空了,我出门的时候顺便打扫垃圾,就扔了。你想啊,孙师傅轻易不来咱们家,他酒量又大。我们就管他那一点酒,多不好啊?” 陶洁说:“那你可以让他多喝点,你少喝啊。” 高崎说:“人家在咱家里,我不喝人家肯喝吗?” 陶洁就噘嘴,过一会儿说:“高崎我可跟你说,喝酒影响下一代。这不是我说的,是书上说的。你老是这样管不住自己,咱们就不能要孩子!” 高崎接话说:“不要就不要,有你一个我就很知足。” 陶洁张半天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高崎,可真无赖! 两口子坐在沙发上,说着话,也斗两句嘴。 这一世,高崎比起上一世那个闷葫芦来,强了好多,知道哄着陶洁开心,陶洁很知足。 话题慢慢就转移到孙继超的身上去了。高崎就把孙继超过来的意思,仔仔细细跟陶洁讲了。 然后他说:“我也知道,他弄的这事儿肯定不会成功。可不借他这个钱,他总是不死心。不如借了他,换他在咱这里干厨师。将来这事儿不行,他也就死了心,安心在咱们这里干了。他炒菜手艺好,咱们开分店,就差个厨师找不着。” 原本以为,借孙继超这么多钱去胡闹,陶洁会不高兴。不料陶洁却问他:“你怎么会知道他们不成功?” 这话把高崎给问的,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经历过以后的事情,当然知道没有成功了。 就听陶洁感叹说:“咱们工人啊,逆来顺受惯了。当官的这样无法无天,就没有敢起来反对的。也只有孙师傅这样的人,才敢起来反对他们。上边肯定不知道咱们厂的实际情况,知道了肯定会管。我倒觉得,他们成功的希望很大。” 高崎就不说什么了。 陶洁还年轻,过于幼稚了。 陶洁倒想起什么来了,问他说:“对了,你说孙师傅四点就走了,然后你就收拾了去洗澡,怎么洗到现在才回来,你吃饭没有?” 陶洁这一问,高崎就又把刘进的事情想起来了,对她说:“对了,明天原来在厂里跟着我干的那个刘进,可能会去咱们水饺馆,你和你师傅商量一下,随便给他找个杂活干。” 陶洁就不解地看着高崎问:“刘进,你不说他和他对象开发廊去了吗?” 高崎这才把下午发生的事,以及他为什么会回来这么晚,都跟陶洁说。 陶洁听了,许久都没言语。 过了好一阵儿,陶洁才说:“你把刘进留下,让人家小崔一个人去南方,这不把人家给拆散了吗?” 高崎恨恨地说:“我就是想拆散他们。好好一个女孩,就这么毁这小子手里了。他要再跟着,指不定还能整出什么鬼点子来呢。” 陶洁就劝他说:“高崎,女孩子的事情,你不懂。就好像当初我嫁给你,其实后来我也知道,你也混社会,整天出去打架。可是,我就看好你了,我就装着不知道。” 高崎就一脸委屈说:“我什么时候混社会了?我也从来不干坏事,你别冤枉我好不好?” 陶洁看他那个样子,咧着嘴乐,那对小酒窝就又出现在腮颊上。 “你不混社会,为啥人家提高哥俩字都害怕啊?那个地龙和老金,可都是有名的混混,他们为什么害怕你啊?你不是混混,换个人,能从地龙手里要五千块钱出来?”陶洁反问他,然后就给他下了结论,“你不仅是个混混,还是个大混混!” 高崎就一脸恐慌地看着陶洁。难道,陶洁上一世就知道自己在外面干的那些事情? 不可能。上一世这时候,他还没出名呢。 “我真不是混混。”他有气无力地分辩说。 正文 79.攀比的结果 两口子说一晚上话,不只是高崎告诉陶洁,这一天来他做了什么;陶洁也会告诉高崎,她都做了什么。 而且,多数时候,是陶洁说的多一些。 从上一世,他们就一直是这样。 所以,上一世,高崎失去陶洁,就意味着再也没有人,在晚上和他这样絮絮叨叨,这是他永远都无法适应的。 上一世,陶洁没了许久,高崎晚上回来,都会坐在屋里,面对着墙壁,说许多话,那是说给陶洁听的。 说着说着,他就哭了,哭上好久好久。 这天晚上,因为孙继超和刘进的事情,他们的话题,就一直没有离开唐城量具的人和事。 陶洁告诉高崎,幸亏下午她回店里去了,薛雪突然到店里去找她了。 自从因为薛雪拿店里衣服的事,她们关系就不如在厂里的时候好了,薛雪也再不来找她玩。 这一次,薛雪来了,穿着打扮也不一样了,很时髦,也很时尚。 陶洁不怎么喜好打扮,穿衣服也很随便,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不讲究什么品牌。 所以,她只会用很时髦,很时尚来形容薛雪的穿戴,说不上人家穿的是什么品牌来。 不过,薛雪背的那个小白包她记住了,是薛雪告诉她的,叫香奈儿。一个小包包,就要两千多呢。 “真是吃饱了撑的,两千多买那么个东西,放到哪里都怕碰着了,磨坏了,小心翼翼的。那是背包啊还是遭罪呢?” 陶洁就评价说。 高崎就笑,然后问她:“她不是一直在车间里干车工吗,哪儿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陶洁就告诉他说:“她早不在车间里干了,去厂部干文书了。说是过了年,办公室主任老蔡退休,刘群生就会提她当办公室主任。” 高崎就把眉头皱起来,好一会儿说:“就算她现在就是办公室主任,也没有这么多钱啊?” 陶洁说:“我也这么想。可她告诉我说,厂部和车间不一样,另有一分份钱的,还不让我对别人讲。” 高崎问:“她来找你干什么?” “臭显摆呗。”陶洁就不高兴说,“有啥好显摆的?我是不想要,想要我也买得起。薛雪哪儿都好,就是这个毛病让人讨厌,气人有笑人无的,看见别人比她过得好就眼红。” 高崎突然就问:“哎,你说,如果那时候你答应了刘群生,他是不是也会提你去厂部做文书?” 这时候,两口子已经躺进被窝里了。陶洁就伸手掐高崎,掐的高崎“唉哟”一声。 “叫你不说人话!”陶洁呵斥他说。 接着,她就不动了,好一会儿,突然从被窝里坐起来,看着高崎问:“你的意思是说,薛雪和刘群生……这怎么可能!” 高崎仰躺在枕头上,看着坐起来的陶洁,深深叹息了一声。 上一世的薛雪,仗着公婆在学校门口开的小卖部,混的始终比陶洁好,她用不着剑走偏锋。 这一世,陶洁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了,甩了她不止一条街。 薛雪不如陶洁漂亮,长相上却也可圈可点。刘群生不敢打陶洁的主意了,把目光投向薛雪,顺理成章。 薛雪被陶洁比下去,急于摆脱贫困,顺水推舟的事情,不是做不出来。 陶洁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我不该和她计较那几件衣服。早知道,我送给她都行。”她话语里,就带了深深地懊悔。 高崎就幽幽地说:“没有用的。她衣服有了,还没有包呢,你也送给她?包有了还没有鞋呢,还有首饰,房子。她想要的,多了去了。” “哎,你说,这个刘群生,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这样的人,也能当干部,真是没有天理!”陶洁就恨恨地说。 “当干部的,有几个要脸的,要脸能当上干部?”高崎问她,“你还记得你跟我说,那时候刘群生和你说过,唐城量具的中干,都有小蜜,就他没有。为了面子,他也得找一个小蜜。这句话,不全是胡说八道。” 陶洁就皱眉问:“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句话了?” 高崎愣怔一下,反问她说:“你没说过,那我怎么知道的?” 这话好像是上一世陶洁说过,这一世好像没说。他给记混了,只好强词夺理。 这话刘群生的确是对陶洁讲过,陶洁却没记得和高崎学说过。 不过高崎说的也有道理,她如果不说,高崎不会知道。 那就是她说了,只是忘了说过了。 她就不追究这个问题了,而是问高崎说:“你说,孙师傅想告状这个事儿,能成功吗?” 高崎问:“这说着薛雪呢,你怎么又想起孙师傅告状来了?” 陶洁就叹口气说:“只有孙师傅告状成功了,刘群生这些坏人,才能得到惩罚!要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呢?” 高崎没法回答陶洁这个话。 告状的事情,本来就希望渺茫。就算告成了,刘群生们,也不见得会得到他们该得到的惩罚。 “那不是咱们能管的事情,赶紧躺下睡觉吧。”高崎就说陶洁。 陶洁就慢慢地躺下了,抱着高崎,好一会儿才问他:“你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状告不赢呢?” 这个问题,还是高崎回答不了的。 “你说,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有公平,好人活不长,坏人活千年吗?” 还是没法回答。 “我直接问薛雪,她肯定不承认。你帮我想想,有个什么办法,才能不让薛雪干蠢事呢?”陶洁还在问他。 高崎终于开口说:“这种事,恐怕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最好跟她提也不提,装作不知道。要不然,恐怕你们之间,朋友都没得做了。” “要不,你去找刘群生,吓吓他,让他放过薛雪?”陶洁就又开始求他。 高崎就有些为难说:“这种事,我怎么好插手啊?没凭没据不说,人家两个人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去凭空插一杠子,这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薛雪是我最好的朋友!”陶洁开始不讲理。 高崎说:“你最好的朋友也不行。这个事情你要明白,这和当初刘群生骚扰你不一样。当初是你不愿意,而且你是我女朋友,我出头是理所当然,揍他他都不敢声张。薛雪和你不一样,明白吗?” “怎么就不一样?就一样!你就是不愿意管!” 高崎只好耐心解释:“不是我不愿意管,是没法管。这事你也不要管。” “就是你不愿意管,我偏要管!” 陶洁由不讲理变了耍赖,高崎就不搭理她了。 妻子懂道理,她心里一定明白,高崎是对的,只是非要嘴上图痛快,他还搭理她干什么? 陶洁终于不说话,慢慢睡着了。 临睡之前,嘴里还嘟囔一句:“要是孙师傅告赢了就好了。” 孙继超的告状之路,是不会有结果的。 可是,这一天发生的事,却让高崎心里,很是不平静。 工人,在工厂里做一辈子,其实很辛苦。不只是辛苦,还要忍受这些干部们的欺凌。 他们除了做工,其他都没有经验,就算有了那两万块的下岗补助,拿了来做本钱,大多数因为没有经商经验,也会连本带利赔个精光。 他如果没有卖银元得来的那么多钱支撑着,就算有岳帆给他找的,这么好条件的商店,也早晚会把本钱赔进去。这还是对他这个有了先知先觉的重生人来讲的。 刘群生们不被拉下马,薛雪和小崔那样的悲剧,就会不断上演。还有蒋师傅、孙继超、刘进…… 他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是不是可以帮上孙继超呢? 高崎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也睡过去了。 第二天,刘进还真来蒋师傅水饺馆报到了。进门看见陶洁,就一口一个嫂子的喊着,嘴可甜了。 陶洁知道顾及人家的**和面子,就假装不知道他和小崔的事。 她已经和蒋师傅说过了,店里生意好,大家忙不过来,也正好缺人。 她就安排刘进收拾客人吃过的饭桌,把碗筷都收拾到厨房里去,把桌子擦干净。 刘进嘴甜,很讨人喜欢。陶洁也挺同情他的遭遇的,总觉着高崎让小崔一个人去南方,把人家小两口硬生生分开,这事儿做的有点过了。 可时候一长,陶洁算是明白了,还是高崎了解他这个徒弟。 本来这收拾碗筷擦桌子的活,是端菜的服务员顺手就做了。陶洁不让刘进端菜,是怕他新来,不熟悉端菜的规矩,忘了看厨房里盘子下面压着的桌号,把菜上错了,才不让他上菜,只收拾碗筷擦桌子。 可就是这一样活,这位大爷也干不好。往往是客人都坐下了,桌子上吃过的残羹剩饭还在上面,刘进还坐在一边玩手机发短信呢。 陶洁为人腼腆一些,不好意思叫他,还是得端菜的服务员过来,自己去收拾。 后来实在不行,陶洁只好叫他去收拾,那也是拨一拨转一转,急陶洁一脑门子汗。 不玩短信了,他就跑到陶洁柜台里,和陶洁闲搭讪。什么店里装修太土气啦,服务员没有统一着装啦,不会说普通话啦,乱七八糟挑一堆毛病。最后还打听蒋师傅两口子拿多少钱,服务员拿多少钱? 把个陶洁给烦的,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正文 80.体罚 , 陶洁是实在受不了刘进了,忙过中午饭点去,找个僻静处给高崎打电话,让他过来管他徒弟。 下午四点半,水饺馆逐渐上人,大家开始忙碌。刘进还是那样,看手机,闲逛,没事去和陶洁搭讪。 陶洁烦他了,虽然不好意思说他,可也不愿意搭理他。 这小子不是那种自觉的人,愣是看不出陶洁烦他来,还一个劲地在柜台里自说自话。 偶一抬头,就见对面玻璃窗外面,高崎的脑袋趴在上面,两只大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他。 他吓一跳,立马跑出去找抹布擦桌子。 刘进看见高崎,那基本上就是老鼠看见猫,腿肚子都打哆嗦,一个劲往前转。 高崎进门,也不说话,走到刘进跟前,薅着他袄领子就把他给薅厨房里去了。 柜台里的陶洁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恶人就得有恶人缠。这个刘进,就得高崎这个恶人来收拾他! 过一会儿,陶洁觉得不对了。高崎打人狠她是见识过的。打老摩托,那根本就不给对手还手的机会。那个架势,好像一下就能把人给打死! 陶洁害怕了,赶紧往厨房里跑。 刚进厨房外间,就见两个年纪大的妇女,在一边围着小矮方桌包饺子。另一边,刘进趴在地上做俯卧撑。高崎站在他一边,屁股依着案板边沿,也不说话。 而走廊中间,服务员们端菜端水饺,来回穿梭忙碌。 这一幕着实诡谲。 刘进在地上,累的呼呼喘气,可是不敢停下来。 昨天高崎给他那一巴掌,半边腮帮子现在还肿着呢。他停下来,高崎立马就在他屁股上踢一脚,疼啊! “高哥,我坚持不住了,饶了我吧?” “还偷不偷懒?”高崎问他。 “不了。”刘进回答。 “还聊不聊天了?” “不敢了。” “你给我记住,下次再让我碰上,你就得给我坐一百个俯卧撑!” 陶洁笑着就退回来了。 这个高崎,治人还真有一套。 过一会儿,刘进出来了,满头大汗,脸累的通红,可是不敢停留,立刻拿着抹布收拾桌子去了。 过一会儿,高崎也出来了,搬把椅子坐在柜台一边,跟尊大神似的,瞪眼瞅着刘进干活。 这回刘进卖命了,擦桌子,收拾碗筷盘子往厨房送,一住不住。 就是这样,高崎还不满意。每当刘进走过他身边,他还得训斥两句。 “你中午没吃饭啊?年纪轻轻的,跟死了没埋一样!” “你那抹布用多久了,洗了没有?没干没净,你猪托生的?洗抹布去!” 刘进不敢回嘴,高崎怎么说他就得怎么做,慢了还得挨骂。 陶洁在柜台里面,尽量憋着不乐。 这刘进在厂里给高崎当徒弟,时间也不短了,也不知道他在厂里,是怎么熬下来的? 她可不知道,在厂里高崎根本就不管刘进。要管的话,这小子早成人了。 过了晚上八点,店里开始变的逐渐冷清,陶洁也该到服装店那边,和胡丽丽对账了。高崎才去和蒋师傅两口子打了招呼,陪着陶洁离开。 临走,还不忘嘱咐刘进:“以后就这么干!要是让我看见你再偷奸耍滑,看我不让你做俯卧撑活活累死!” 出了店门,一路走着,陶洁就忍不住地笑。 “哎,你是怎么想到要刘进做俯卧撑的?”她就问高崎。 高崎告诉说:“这不是我想的。岳帆在武术馆里,惩罚不听话的学生,就是让做俯卧撑。” “体罚学生,人家家长愿意啊?”陶洁就问。 高崎说:“嗨,你不知道,一开始岳帆也不敢这么干。后来实在让个别孩子气的不行,打不敢打,就逼着他们做俯卧撑。 这好些家长啊,其实把孩子送来让岳帆教,也不是为了学武术,就是孩子太调皮,别的老师教不了。知道岳帆严厉,才特意把孩子送过来,让岳帆管两天。 你还别说,岳帆还真能给管过来。他从小就调皮捣蛋,最知道这帮熊孩子怕什么。 好多孩子经过他调教,比以前老实多了,学习成绩也上去了。现在,岳帆治皮孩子倒出名了,调教皮孩子快成他的职业了。” 说到岳帆了,高崎心里就是一动。他想起孙继超告状的事情来了。 告状肯定不是条出路。 后来的社会上,好多官员也不是靠告状落马的,而是靠舆论监督。表叔、笑容叔,都是因为网络上宣传扩大,成了新闻,引起公愤,才最终被调查落马的。 岳帆的叔叔是教育局长啊,高崎和陶洁举行婚礼,婚礼的司仪,就是市电视台的著名节目主持人。岳帆是通过他叔认识的那位主持人,高崎花高价雇来的。 如果通过电视,把孙继超手里掌握的,那些关于唐城量具干部们的一些材料公布出去,也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在舆论作用下,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事情,一起同情唐城量具的工人们,形成轰动效应,说不定就会引起上级重视,认真过来调查,最终把那些干部绳之以法! 他忽然就被自己脑海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吸引了,再也无心和陶洁说话,只是稀里糊涂应付着她,和她一路走到自己的服装店里去。 第二天,高崎就去武术馆找岳帆,想和他说说这个事情。 临走,他嘱咐陶洁,他去岳帆的武术馆,没准儿会回来的晚一些。如果刘进还不听话,不好好干活,就打电话告诉他,他回来就收拾他。 昨天晚上,他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陶洁。 陶洁是真的年轻,过于幼稚,往往会把一些还只是想法,毫无把握的事情,当做可以成功来希冀。往往是抱的希望越大,后来的失望就会越大。 就比如她会期望告状的事情会成功一样,总是抱着希望。 当某一天,她得知告状失败的时候,心里就会十分失落,整个人的情绪也会不好起来,愈发觉得这世界不公平,让她那原本平和心态,无端增加许多负能量。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让她知道的好一些。 高崎到武馆的时候,岳帆已经带着学生们上课了。老虎和梁超做辅助教练,教学生们具体科目,也没时间陪他说话。 武术这个东西,讲究一招一式,动作规范好看,所谓的花架子,跟高崎的实战技法,完全是两回事。 老虎和梁超都出身武校,具体学过这些东西。武馆办起来以后,他们又跟着岳帆,进一步规范了动作,教初级学员,已经没有问题了。 武馆的钱,都是高崎投的。 岳帆这个人高傲,不喜欢沾别人便宜,尤其是朋友的便宜。和朋友在一起,他可以吃亏,显得自己大度,但不能沾便宜,那样他心里就会不得劲。 所以,他做武馆以来,十分刻苦努力,想尽一切办法挣钱,总惦记着要先把高崎投进去的钱赚出来,还给高崎。 每天的课,他都是安排的很满,争取多带几个班,多赚一些钱。 弄一摞备课本,班次表也搞好几张,把一天的时间计划的满满的,一堂课挨着一堂课,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 不过这样反倒有个好处,就是别人想找他平事儿,他也没有时间去了。不是极度符合他抱打不平的心意,一般的事儿,他就不掺和了。 他那个女朋友看他整天忙,再没时间陪着她玩,不声不响就和他分手了。 对这件事情,高崎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建议他聘两个专业教练,分担一些工作,别把自己搞的太紧张。 岳帆只是答应,却始终没有真去聘教练。他还是心疼钱,惦记着早把本钱给高崎挣回来。 有时候,办武馆还真没有出去平事儿挣的多。但平事儿这活不是天天有,而且要冒很大的风险。有时候一月没什么事儿,大家只能喝西北风,是不能当养家糊口的正当职业的。 武馆不管怎么说,是个正当职业,收入相对稳定。更重要的,这是岳帆最喜欢干的工作,而且没有风险。 高崎想找他说事儿,也只有等到中午,大家一起吃饭。 高崎不会武术,帮不上什么忙。他早早过来,也是想锻炼一下。 出击速度,反应速度,重心技巧。这些技击最基本的东西,只有经常使用,才能不退步,熟能生巧。 中午十一点半,岳帆下了最后一堂课,这才有工夫过来和高崎说话。 下午还有两节课,大家也没时间多聊,就一起出门,去附近的饭馆吃饭,边吃边聊。 吃着饭,高崎就把自己的想法,对岳帆说了。 岳帆骨子里,是有许多侠义思想的。高崎想帮工人们一下,他不反对。 不过他告诉高崎,电视台属于宣传部门,和教育局不是一回事。岳帆的叔叔去教育局之前,是在宣传部门工作的,这才认识那位主持人,也不是很熟。 不过岳帆还是答应高崎,去找那位主持,帮他问一下。 岳帆的这个回答,让高崎很失望。他没有想到,电视台不归教育局管。 没有直接关系,人家不见得肯帮这个忙。 想一下,他就对岳帆说:“你可以告诉他,我愿意出高价,求他帮这个忙。” 正文 81.辛苦并快乐着 孙继超果然守信,两天以后,就来找高崎了。 高崎早就和蒋师傅两口子说过了,孙继超要过来。 赵师傅很愿意孙继超过来帮他。 孙继超的厨师手艺,那是家传,在唐城量具,已经是很出名了,人家那才叫真正的厨师。 另外,赵师傅的身体,还是不能和没得病之前相比。随着水饺馆越来越有名,每天的客人都在增加,他盯一天下来,直接受不了。 往往是盯到四五点钟,他就支撑不住,只能让徒弟掌勺,他在一边看着。 徒弟的手艺,还欠着火候。有时候,碰上老主顾,吃出味道不对来,弄得顾客很有意见。 孙继超也不愧是厨师世家出身,他对菜品的把握,分类很细。宴席怎么做,单人或几个人吃的小炒怎么做,从味道到火候,都能讲出许多道理来,连菜品搭配都有学问。 这是一个适合在大酒店掌勺的大厨,在这水饺馆里当大师傅,的确是有些屈才了。 不是高崎要委屈他,是他放着这样的手艺,还死死守着那个破落的工厂,自己在委屈自己。 也不知道,他这脑袋里,是哪根筋搭错了,才干这样的傻事。 如果他当真肯安下心来,跟着高崎干,高崎要开的蒋师傅水饺分店,恐怕就敢按着酒店的水平来了。 租个大地方,以宴席炒菜为主,水饺为辅。 能不能留住孙继超,高崎心里没底,他就不敢干更大规模的饭店。 孙继超的到来,为水饺馆带来了很多全新的东西。 首先,当然就是前面说的,菜品的分类知识。这个东西,是经营酒店和菜馆必须懂的知识,是经历几代人传承的经验,连厨师学校恐怕都不见得会有这些知识。 这还不是全部。 孙继超做调度这些年,守着车间百十号人,讲起话来都一套一套的,口才绝对一流。 赵师傅少言寡语,属于只会做不会说的那种人。他教徒弟,全靠徒弟自己领悟,这就背劲了。怪不得教这许久,徒弟还不能独立工作。 孙继超就不一样。他是言传身教,边做边说,每一个步骤都能给你讲出道理来。 这样一来,徒弟的手艺就进步飞快,很快也就可以独立应付一些简单菜目了。 另外,孙继超从事管理工作许多年,水平比蒋师傅又高出不少来。 这后厨管理可没那么简单,菜怎么准备,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所有这些东西,都是学问。 赵师傅干这些工作根本不行,都是蒋师傅勉为其难地管着。她还要每天准备水饺原材料,管着面食这一边,也是十分劳累。 孙继超过来,等于是蒋师傅水饺馆有了一位合格的厨师长,菜品质量和出菜效率,就有了明显的提高。 原来,蒋师傅水饺馆是以水饺为主。现在,除了主打水饺干出了名堂,菜品也渐渐开始出名,生意更加红火了。 孙继超在水饺馆干的很开心,也算是真正找到了他的用武之地。 可是,他还是惦记着告状的事情。如果告赢了,唐城量具换了好领导,能够用他,他还是要回去。 高崎理解不了孙继超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折磨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孙继超不下决心留下来,他的分店计划,就不敢执行,只能盼着他能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把后厨几个学徒里面,能给他培养出一个两个的人才来,可以在不久的将来,为他撑起分店的后厨来。 不过,他们之间意见的分歧,并不能影响两个人之间的友谊。 因为孙继超在,高崎到水饺馆吃饭的次数就明显增多,也不再是只吃盘水饺算完。 吃饭的时候,都是错开最忙的饭点,厨房里清闲下来,孙继超亲手炒两个菜,在后厨弄个小方桌,孙继超、赵师傅还有高崎,三个人一起吃。 有时候,高崎看刘进表现的挺好,也会把他叫上。 刘进这人,不是那种可以自觉约束自己的人,但有高崎管着,他怕高崎,就安分不少。时候长了,他身上那些偷奸耍滑,碎嘴子的毛病,也就改了不少。 他年轻,还有一定可塑性,跟什么人在一起,就容易学什么人。孙继超和赵师傅,都是有良心,实实在在的好人,整天跟他们相处,他那鸡零狗碎的性格,也收敛了许多。 这时候,他又看上孙继超的厨师手艺了,正央求着孙继超收他当徒弟。 刘进机灵,嘴巧,会哄人,孙继超倒是挺喜欢他,就让他去找高崎说。 刘进哪里敢找高崎说这个?打杂高崎还嫌他干不好呢。 还是孙继超替他找了高崎。 高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亲自找刘进,告诉他,跟孙师傅学手艺没问题,但是必须好好学,别想着偷奸耍滑。以三个月为期限,三个月以后,孙继超如果认为他不是做厨师的这块料,他该干什么还是要干什么去。 另外,三个月之内,只要孙继超认为他不行,随时可以把他给轰出来,继续去擦桌子。 刘进是真想学这门手艺了。他觉得这门手艺很有用,就跟他在厂里要学修设备一样,这是门不是人人都能干的技术活,而且是高技术。 在厂里做设备维修工,开始的时候,他也是想好好学的。可是维修工体力活过多,太累,他受不了那个苦,慢慢也就不喜欢了。 高崎犹豫,也是怕他像学修设备一样,半途而废,给他耽误事。 他倒不怕刘进学会了手艺跑了,或被其他同行高薪给挖了去。 他高崎可不是一般老板,奈何不了他。别说没人敢挖他,他就是想去给别人干,没有高崎发话,别人也得敢收他才行。 叫上刘进一起吃饭,主要还是因为刘进可以陪着孙继超喝两杯。 赵师傅的病虽然好了,可是不能再喝酒了。高崎也不敢喝酒。 陶洁也在店里吃,和蒋师傅她们在一起。高崎守着陶洁喝酒,陶洁肯定不干。 孙继超又好喝两口,他一个人喝,那俩在一边看着,挺尴尬的。高崎只好把刘进叫过来,让他陪着孙继超喝。 高崎经常过来吃饭,还是想留住孙继超。 人得多在一起相处,感情才会越来越深。大家经常在一块儿,聊的投机,分不开了,孙继超也就舍不得离开了。 告状的事儿一直不顺利。 三个老退休工人去上级单位,根本见不着可以做主的领导。 领导操心着全国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工厂和企业需要管,日理万机,又哪有那么多的空余时间,专门拿出来见他们? 他们只能慢慢等下去,希望能有那么一个机会,领导不忙了,或者看在他们等的辛苦的面子上,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听他们诉苦。 随着新年的渐渐临近,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孙继超脸上的忧虑,也就越来越深。 高崎看到了他脸上的忧虑,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孙继超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 只有经历了这个过程,由希望慢慢走向失望,最终绝望,他才会彻底死心,再不想工厂的事情,一心一意跟着高崎干。 在孙继超经历这个痛苦过程的时候,高崎帮不了他,只能默默地陪着他。 时间,就在孙继超这种痛苦的等待中,慢慢走向旧历的新年。 进了腊月以后,店里更加忙碌起来。 蒋师傅水饺好吃,城里人好多都到店里,订购过年的水饺。 这样,把速冻的饺子拿回家,过年的时候,就不用再自己费事去包,到时候直接从冰箱里拿出来,下了吃就可以了,还比自己制作的好吃。 预订水饺的人越来越多,到腊月二十这天,蒋师傅就不敢再接受预订了。 每天除了店里卖的饺子,还要多包出好多来,一直干到除夕那天,才能把预订的水饺包完。 年前最后这几天,大家就得加班加点,一齐上阵包水饺。 另外,赵师傅是博山人,会制作一种叫“酥鱼锅”博山冷菜,味道非常可口。 这个菜有个好处,就是在冬天的低温环境里,可以保存许多天。 事先制作好了,家里有客人来的时候,吃饭时从外面拿到屋里来,直接装盘就是一道大菜。 许多店里的老主顾,都知道赵师傅的这道菜,也纷纷跑来预订了过年拿回去吃。 因此,临过年这几天,店里忙的不可开交,连过去过了饭点以后的清闲时间,也不能休息片刻了。 虽然忙碌,大家却是开心的。 蒋师傅把工厂里的绩效工资制度,很早就用在了店里的管理上。除了按不同工作性质制定的个人保底工资以外,大家的绩效工资,和店里的营业额是成百分比挂钩的。 店里的营业额越高,大家得到的工资也就越高,上不封顶。 照这个忙碌法,这月的绩效工资肯定会高于保底工资,这就等于是年前这一个月,大家拿了双份的工资。 辛苦的工作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这就叫辛苦并快乐着了。 腊月二十五这一天,去找上级领导的三个退休工人回来了。 孙继超请一天假,去唐城量具的宿舍区,见那三个工人,还有和他一样在等待消息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事。 这一趟告状之行,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这是高崎早就预料到的。 接下来,孙继超会彻底死心,跟着他干吗?高崎心里,依旧不敢确定。 正文 82.约酒 腊月二十六这一天,孙继超按时回来上班了。 高崎已经嘱咐陶洁,暗暗观察一下他,看他的情绪有没有波动? 这两年下来,陶洁已经能搞明白了,高崎看着憨憨傻傻的,其实心里的算计,是别人比不了的。 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心里,除了陶洁,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有时候,就是对陶洁,他也不说。怕她沉不住气,把他心里想的东西,给他暴露了。 这是陶洁的幸运。她嫁的并不是一个傻子,否则她也不会有今天。 陶洁自己也认可这一点。 高崎心里能算计,但不代表他是个坏人。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蒋师傅、孙继超这样有良心的好人,他会实实在在,甘愿去当傻子。 对待坏人,他会比坏人还坏。 这是一个重生者,积累了上一世的人生经验,再于这一世里表现出来。虽不与他年轻的年龄相符,却可以成就他的每一个目标。 这个,是陶洁不能理解的。她弄不明白,为什么高崎的内心,远远比他的实际年龄成熟。 他们只有两岁的年龄差,他却可以像个大哥哥一般地保护着她。有时候,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父辈,随时教导着她,帮她长心眼,长经验,又可以完全承受她的无理取闹而从不反击,让她在他的保护下,活的像个公主。 她不理解也没有办法,只要高崎对她好,她也不用非要理解不可。 但高崎想着一步步地把孙继超感化过来,为他所用。这个目的,高崎并没有隐瞒她。 水饺馆的确需要一个孙继超这样的厨师长,这个她也是清楚的。 因此,她会配合高崎,高崎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陶洁就告诉高崎,孙继超情绪上没有什么变化,看样子还挺高兴的,早早就来了,和赵师傅有说有笑的,正指挥着大家备菜呢。 这时候不到十点,正是饭馆准备中午饭点营业的时刻。 高崎今天在服装店里,哪儿也没去。 服装店离着水饺馆很近,有什么情况,他可以立刻赶过去。 平时上午他一般也不会去水饺馆,这时候突然在水饺馆里待着,反而让孙继超觉得,高崎是为了他才过去的。 这反倒不好了。 挂了陶洁的电话,高崎就在服装店二楼的沙发里,陷入了沉思。 他太了解孙继超了。在外人面前,越是心情不好,他才越会表现的高兴,唯恐别人看出他有心事来。 如果告状的事成了,他会主动打电话给高崎,兴奋地说上半天,那才是他心里真的高兴。 告状不成,也是高崎预料到的。但愿孙继超会从此绝了对工厂的念头,一心一意地在水饺馆干。 如果是这样,过了春节,他就会到城北的繁华地带,租一个较大的门店,开第二家蒋师傅水饺馆,让孙继超负责,他有这个能力。 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他得和他敞开心扉地好好聊聊,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把心里所有的不满和失望都发泄出来,从此把那个破工厂忘了。 男人之间,想这样敞开心扉地谈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喝酒了。 来个一醉方休,尽情胡说八道,不醉不归。 可是,陶洁不许他喝酒,更不许喝醉。 怎么才能背着陶洁,把孙继超给骗出来呢? 孙继超没有手机,没法直接给他打电话。 水饺馆里有部座机,是订餐电话。找孙继超,可以打这个电话。 可这个电话就在柜台上,陶洁一般都是坐在那里,电话就在她手边上。有打电话订餐的,都是陶洁接电话。 那个电话是来电显示的,他还不能用自己的电话打,要不然陶洁一定会问他找孙继超干什么,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找他?那就露馅了。 就算他用街上的公用电话也不妥。电话通了,万一是陶洁接的,他一开口,陶洁也能听出来是他,还是要露馅。 琢磨半天,他就出门,沿着东西街往东走,穿过马路,走二百多米,再穿东西马路,往北进一条小胡同 胡同里面不远,就有个卖烟酒的杂货铺。杂货铺里,有个收费的电话。 看杂货铺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这种杂货铺,来的人不多,这时候正好没人。 老头坐在门口的半截玻璃柜台里面,那个收费电话,就放在柜台上。 他走过去,拿起电话听筒来,拨了号,就转过身去,背对着老头,偷偷把一块小手绢蒙在话筒上。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正是陶洁。 “你好,这里是蒋师傅水饺。” 他居然没有想到,妻子的普通话可以说这么好。 这个陶洁,平时跟他说话,怎么没见她用过普通话呢? “我找孙继超。”他故意变了声调说。 “你是哪位,可以跟我说一下吗?”陶洁依旧说普通话,显然没有听出来对方是高崎。 高崎就偷偷地笑一下,继续变着声调说:“我是他弟弟,找他有点急事儿,你能叫他一声吗?” “好的,你稍等。” 妻子还拿腔作调的。高崎极力忍着笑。 小样儿,糊弄你还不容易? 上一世,高崎跟着岳帆平事,有时候就得利用电话装陌生人,来达到某种目的。 话筒蒙上一层薄布,声音在对方听来,会变得粗浑。如果你说话的时候,再可以改变一下你讲话的习惯,对方即使是朝夕相处的朋友,甚至是爱人,如果不注意,也不会听出来是你。 这是岳帆告诉他的,并且他们之间还亲自试验过。 岳帆很聪明,学问也不少。只是,他高傲的性格无法适应这个社会,社会也就没给他留任何的机会。 这一世,高崎会给他创造机会,让他再不去走上一世的老路。 孙继超拿起电话来,“喂”了一声。 高崎立刻就说:“别说话,听我说。” 孙继超听出来是高崎,心里奇怪,却也真的没有说话。 高崎就说:“孙师傅,咱们中午出去喝点怎么样?你不知道,让陶洁管的我,这都一月没尝到酒滋味了,快馋死我了!” 孙继超看一眼边上坐着的陶洁,咧嘴笑一下,就说:“我正忙着呢。” “先让赵师傅忙一中午呗。”高崎说,“我是就和你喝酒能喝痛快。我在中心步行街那边那个常青藤等着你,你去了问服务台,我在哪个房间,她会告诉你。” 孙继超想想,还是答应了。挂了电话,他就和陶洁说,家里有点事,得回去一下。又去厨房和赵师傅两口子打了招呼,就换了衣服,出了水饺馆,奔步行街去了。 步行街是唐城在西边才建的一条商业街,弄的都是仿古建筑,地下铺了大理石,搞的挺漂亮的。 这里有一家叫“常青藤”的饭馆,和其他饭馆唯一的区别,就是把客座全部装修成封闭的独立小房间,小房间也布置的十分温馨。 店家的主打目标,估计是需要单独相处的情侣。 那时候,城市里还没有其他这种环境的茶室或者高档会所。常青藤的这个设计理念,也算是独树一帜。 高崎想和孙继超单独喝酒,琢磨半天,也只想到了这里比较合适。 他今天是打算要和孙继超拼酒的,估计两个人都能喝醉,在家里显然不合适。 要不然,万一陶洁中午回来,看见屋里烟雾缭绕,酒气冲天,两个醉鬼在家里胡说八道,那热闹可就大了。 再说他装神弄鬼瞒着陶洁,把孙继超给弄出来的这个事,也会立马曝光。 就算陶洁中午不回来,晚上回来,他们做案留下的痕迹,也会很快被她发现。 也只能在外面和孙继超喝酒。而外面最合适的地方,只能是常青藤了。 常青藤虽然小房间里的环境过于温馨了,不太适合两个大老爷们。但喝起酒来,谁也不会在乎什么环境不环境了。 只是常青藤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又死贵。这个饭馆没经营几年,就消失了。 后来这里拆掉了那些小房间,改了羊汤馆。后来又改烧烤,改料理,生意一直是惨淡经营。 也不知道是风水不好,还是老板的经营理念始终存在问题。 不过,现在还是常青藤,还是小房间,菜也还是死贵死难吃。 高崎过来,要了房间,挑着能吃下去的菜点了几个。 一盘油炸花生米,一个梅菜扣肉,一个酸辣土豆丝。剩下的,他已经想不起来,这里还有什么菜可以吃得下去。 孙继超是大厨,高崎都吃不下去的菜,估计他更吃不下去。 高崎为难半天,突然灵机一动。他家的梅菜不错,蒸出来的肉滑而不腻,这个菜可以上四份。油炸花生米也来四份,酸辣土豆丝要双份的,都放在一个大盘里。 这样,估计就够他和孙继超吃的了。 酒不要洋酒,就要当地产的高度粮食酒,先来两斤。 点完了菜,他就吩咐服务员,先不要上菜。一会儿有来找他的,就把对方给领到他的房间里来,然后再上菜。 半个小时之后,孙继超来了。 进了门,他边脱大衣边问:“你又整什么幺蛾子?这哪个酒馆不好喝酒,偏偏跑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地方来?” 高崎嘿嘿一笑说:“这里清静。” 正文 83.变革时代 孙继超还真没有高崎想象的那么失落。 这是个有头脑的人。 从那三个退休工人告状的时候,打回来的电话里,他已经有了预感。 领导们忙,不见他们,只是一个借口。 人家根本不会重视他们反应的问题,或者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他的心里,已经有这样的猜测了。 三个老退休工人回来的时候,说的,和他心里想的,基本没什么两样。 位卑言轻,他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好在,他在高崎这里,干的也很开心。 从个人角度出发,这个状告不告的赢,都无所谓。 只是,他心里设想的那些管理办法,那些可以让更多的人过得幸福一些的措施,恐怕从此就永远只能埋在心里了。 这对他来说,是个很遗憾的事情。因为他为这些问题思考了许多年,也在工厂里忍辱负重,奋斗了许多年。 如果他的办法可以实现,有朝一日他可以在唐城量具,把他心里的那些想法实践出来,这就是一个事业,一个符合他胸膛里那颗勃勃雄心的事业。 他曾经设想着,他可以在这条道路上,走的很远很远,甚至可以走出矿机,带来属于他孙继超的一个工业时代! 不过,他的这个设想,在高崎看来,实在是过于幼稚了。 孙继超不是个善于阿谀逢迎的人。这样一个耿直的人,还想走出唐城量具,领导一个全新的工业时代,这是不可能的。 别说走出唐城量具,就是在这个企业内部,他的机会也少得可怜。 当领导,不是谁能力强,本事大就可以当的。 这个道理,上一世跟着岳帆平事、要账,接触了那么多的企业领导,他早就明白。 只是,孙继超已经没有机会重返工作岗位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和他讨论这些问题,只要他想得开就行了。 “这倒是好事。”喝着酒,孙继超就咧嘴一笑,对高崎说,“从此安心为了老婆孩子挣钱,为了钱活着,再不去操心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高崎就冲孙继超举了举手里的杯子说:“孙哥你能想开,我心里很欣慰。来,为你想得开,咱们走一个!” 说罢,就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 “这酒,还真有劲头!”高崎喝完了说。 孙继超也喝了杯中的酒。 高崎又把酒倒上。 “我早就想得开。”吃一块扣肉,孙继超说,“高崎你现在生活富裕,不怎么到厂里的宿舍区去,接触的工人也少。” 说到这里,他叹一口气,眼睛就有些发直。 他不是喝多了才这个样子,而是想起了那些工人。 他说:“你说刘进他女朋友的事,其实在唐城量具,算不上什么事。她还算有个拿得出手的漂亮模样,这就等于是有挣钱的资本。我没有丝毫贬低她的意思,我是理解她,真的。 人到了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面子、贞洁,是无法顾及的。这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无奈。” 高崎好像听小崔说过这样类似的话。看来,孙继超接触这样的事情多了,是真正理解了这些人的无奈。 孙继超就问高崎说:“你知道,有多少唐城量具的女人,在外面干这个吗?”接着就自己回答说,“你想不到的!唐城量具最鼎盛的时候,有七八千员工,现在还剩下不足三千人。离开的那四五千人,都做了什么?为了生存,为了钱,他们什么都肯做! 你不在宿舍区住,你不知道。每年过年,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们,从全国各地回来。有坐飞机的,还有直接就打车回来的。 她们没有学历,也没有多少做生意的知识,甚至连工作技能都没有。她们有的,只有年轻和容颜。 你说,她们出去,能做什么? 可是,她们没有为经济本身就紧张的父母们增加负担,不管怎样,她们可以独立挣钱养活自己。 比起那些什么本事没有,下了岗就只知道赖在父母家里啃老的,她们值得骄傲! 从这一点上说,她们也值得我们去尊重!” 这还是高崎第一次听到,有人为小崔这些女孩们辩护。 上一世,他没有听孙继超说过这样的话。这说明,那时候他们的交情,还没有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把心里话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高崎觉得,孙继超的话,是对的。 孙继超继续说:“刘进可以买得起手机,我都买不起,这说明他们的日子还能过得去。 像我,在唐城量具,已经算工资高的,还有工作,很不错了。 那些分厂直接倒了,没有工作的工人,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日子的吗?你想象不到!” 说到这里,他狠狠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长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说,唐城量具的工人们,日子到了如此艰难的地步,就是因为工厂不行,挣不出这些人的吃喝来,大家都这样,日子过得都恓惶,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突然就提高了声调,像是问高崎,又像是在问自己。 “可是为什么,那些领导干部们的日子,却可以过得如此富裕?刘群生为什么可以有自己的工厂,还有自己的汽车,自己城里装修豪华的房子?而整个唐城量具,像刘群生这样的人,少吗?” “不公平啊,不公平!”他再次感叹。 高崎听着他的话,默默无言。 孙继超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他说的这些事情,高崎都知道。 上一世,他在唐城量具待到四十岁,什么没见过? 不仅仅是唐城量具,其他企业,也基本是这个样子。他经常在社会上混,见过的恐怕比孙继超还多。 可是,他就讲不出这么多道理来。仅仅是知道而已。他帮不了别人,别人也帮不了他。 善于思考的人,往往就比得过且过,不愿意深思的人,要痛苦许多。 这就好比鲁迅先生在《呐喊》序言里说的那样: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高崎倒不是属于熟睡的人们,他是清醒着的。可是两世为人的他,经历了太多,已经麻木了。知道打不破这铁屋子,就不去费那个事,也不想把谁叫醒过来,和他一并承受痛苦。 他只想在这铁屋子里,过好自己的日子,让陶洁幸福快乐地活着。 而孙继超却是那清醒了又不甘寂寞的。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这就是他的想法。 高崎的目的,就是要劝说孙继超,放弃毁坏这铁屋的幻想,和他一起,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 他就劝孙继超说:“孙哥,天下不公平的事情多着呢。你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这些,你管不过来。你没听新闻上说嘛,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咱们国家的经济在转型,阵痛是必不可少的。” 孙继超说:“这个,我理解。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人们的思想观念,干部的管理理念,都需要进化,需要不断探索,经历一个艰难的阵痛,是必然的。” 话锋一转他又说:“可是,这个阵痛,不该是少数人喝多数人的血活着吧?就是资本主义,也不能这么搞吧?咱不说唐城量具没有这些干部,盈利状况能好转,咱就说把这些人巧立名目拿走的钱都拿出来,可以救济多少生活没了来源,日子过不下去的工人?工厂本来就要维持不下去了,他们还要把财富都搂进自己的腰包里,让工厂没了发展资金,更加困难,雪上加霜! 工厂怎么完的,人心怎么散的?就是这样恶性循环造成的!再这样下去,还会有更多的人吃不上饭,给国家增加更多的负担! 唐城量具想要不倒,刘群生这些人,就必须要倒!” 孙继超经历了告状失败的打击,仍旧没有放弃毁坏铁屋的打算,让高崎感到非常失望。 这样下去,他还是放不下工厂。有朝一日有个风吹草动,他依旧要去瞎折腾。 他就接着孙继超的话说:“所以,你宁可搭上自己的前途,让老婆孩子没有安心日子可过,也要支持老工人们去告状,是吗?孙哥!你已经试过了,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算了吧?” 孙继超面无表情,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说:“说实话高崎,在水饺馆干了半个月,我心里已经对自己这样说了。我就是一个半吊子,彪子,不算了能怎么着呀? 我也就是在这里说说,发泄一下心里的郁闷。你放心吧,我不会再那么幼稚,去干傻事了。” 他冲着高崎就端起酒杯来说:“从今以后,我死心塌地跟着你干了,来,我陪高老板干一个!” 高崎就笑了说:“孙哥这句话我记住了,君子一言,” 孙继超就接过话来说:“驷马难追!” 两个人就非常痛快地干了那杯酒。 正文 84.还是露馅了 , 说这半天话,孙继超心里的郁闷,也发泄了个差不多,心里痛快了不少。 他忽然就想起个事来,站起来,从自己的大衣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来,放到高崎面前的桌子上。 “差点忘了,趁着还没喝多,先和你把这个账结了。”他说,“这是那三位老退休工人,没有花掉的钱。他们在帝都待了二十八天,一共花了不到八千块钱。剩下的,都在这个大信封里了。里面还有他们的花销账本,连坐公交车的几毛钱的票钱,都记着,一笔一笔的,十分清楚。” 高崎愣愣地看着那个信封,许久说不出话来。 三个年近七旬的老人,严冬里,在帝都这样高消费的城市里,奔波将近三十天,只花不到八千块。他们是怎样节衣缩食熬下来的? 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唐城量具的三千工人。 八千块钱,刨去住宿和路费,还能剩下多少? “这八千块钱,我有了之后就还你。”孙继超说。 高崎这才回过神来说:“不用你还,这个钱我出的心甘情愿。” 他拿起那个信封,把里面的一个笔记本拿出来,翻看着里面记的密密麻麻的数字。 高崎并没仔细看那个账本,只是翻了翻,然后就放下了。 他对孙继超说:“这个笔记本,我留着做个纪念。这个钱,你拿回去,退给三位老师傅,就说算我孝敬他们的,我不要了。” 孙继超就告诉他说:“他们不会要的。他们说了,别说从这个钱里拿一分钱装进自己口袋里,就是乱花一分钱,他们也不肯。他们求的,就是个问心无愧。他们是为大家办事去了,不是去游山玩水,去享受。” 高崎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继超就看着他问:“咱们的工人,好不好?”接着就说,“就是这样一批有着大公无私思想的工人,却遭受着不公平的待遇,生活在艰难困苦里。你说,我眼睁睁看着,看得下去吗?” 高崎就一脸无奈说:“孙哥,你又来了。咱们刚才怎么说的?这事已经画上句号了。咱都为这个干了一个了。” 孙继超就又摇头,笑笑说:“对,对对。不管了,画句号了。来,喝酒,再别提唐城量具,再提我特么是孙子!” 酒喝了不少,孙继超却没有借酒浇愁的意思。两个人喝完那二斤纯粮食白酒,也就不再喝了。 出了常春藤,高崎就打了车,和孙继超一起,去大众浴池泡澡。 时间还早,去大池子里泡泡,再去桑拿室里蒸透了,让搓澡师傅给搓一下,按摩按摩,松松筋骨,舒服。 洗完了澡,去三楼休息室里,要一壶茶,喝着茶休息一会儿,酒劲也就下去。高崎回去,陶洁就看不出他喝过酒来了。 水饺馆里的员工,大部分是蒋师傅从唐城量具找来的下岗职工,他们每天都要赶三十里地,从唐城量具的厂宿舍到城里的水饺馆,很不方便。 水饺馆开始挣钱之后,高崎就和蒋师傅商量,让店里的小马去学个驾照,然后就花三万八买了一辆昌河微型面包车,来回的接送家在厂区的这些员工。七八个人挤一挤,一辆车也就够了。 这时候天已经晚了,去厂区的公交车已经停运。孙继超要回家,下午在大众浴池洗过澡之后,还是要回店里,吃过了饭,和大家一起坐那辆面包车回去。 高崎也考虑了,为避免陶洁起疑,他不能和孙继超一起回去。孙继超先回去,他在服装店待一会儿,再去水饺馆。 可是,高崎忘记了一点。泡过澡,又蒸又搓的,特别是在这大冬天里,小脸红扑扑地从浴池里出来,模样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就算过一段时间,仔细看的话,也是可以看出来的。 陶洁偏偏就是一个细心的人。 孙继超回去的早,陶洁一眼就看出来,他洗过澡了。 高崎在服装店待半个小时,和胡丽丽说会儿话。小马过来给大家送晚饭的时候,他和小马一起回水饺馆。 自己家有饭馆了,服装店员工们吃饭,当然也是吃自家饭馆的饭。有时候是炒菜,有时候是水饺,来回搭配着。 自己饭馆的饭,比起到外面订饭来,起码卫生方面放心,而且比外面订的好吃。 高崎到水饺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正是饭点,也是饭馆里最忙碌的时候。他也就跟着忙活,擦桌子收拾碗筷,在饭厅和厨房之间来回穿梭。 陶洁坐在柜台里面,守着电话接受订餐,收钱,另外还要给顾客拿烟拿酒。店里进客人,到展示冰柜那里点菜,她还要过去记菜单。 高崎过来,记菜单的事就是他的。记完了,拿到柜台那里去,给陶洁一份,然后把另一份给厨房孙继超,孙继超再安排炒菜。 高崎拿着菜单,走到陶洁跟前的时候,陶洁鼻子灵,就闻见他身上有肥皂的香味。 那时候,很少有人洗澡用沐浴液,大部分人还是用肥皂或者香皂。 这种肥皂香,单独洗脸和洗澡,味道是不一样的。 陶洁断定,高崎是去洗澡了。 再偷看看他的脸色,红扑扑的,肯定是洗澡了。 好好的,他去洗什么澡呢?肯定是干坏事了,怕让他发现。 孙继超说是家里有事。就算是他爸家里有事,他没有回矿机,也不该还有工夫洗澡,这根本就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陶洁心里就有数了。她也不说,该干什么干什么。 八点左右,店里不忙了,大家开始轮流吃饭。 吃过了饭,高崎就陪着陶洁,到胡丽丽那边去对账。 然后,他们就回家。陶洁骑踏板,高崎还是那辆二八自行车。 他也想买辆微型面包车开,证都托岳帆找人弄出来了,只是开车还不熟练,打算再用水饺馆那辆面包车练一段时间,过了年开熟练了再买车。 他也想开了,自行车也好,摩托车也罢,总归是肉包铁。汽车是铁包肉,应该更安全一些。 上一世脑子里没有安全意识,才会让陶洁出事。这一世,他开始处处小心,安全第一了。 不买摩托车,就是因为他觉得那东西不安全。买了难免要带陶洁,在这方面,他还是心有余悸。 陶洁胆小,自己骑个踏板,倒相对安全的多。 但再安全,也不如汽车安全。 他得把驾驶技术练的非常熟练了,才能买车,拉着陶洁来回上下班。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照例是晚上九点了。 进门以后,陶洁边换拖鞋就边对高崎说:“赶紧,去洗澡。” 高崎顺口说:“我下午洗过澡了,你自己洗吧。” 陶洁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是吗?孙继超下午也去洗澡了。” 高崎吓一跳,问陶洁说:“他洗澡你怎么知道,他回店里说了?” 这句话里就又有一个漏洞。 陶洁心里暗笑,也不回答他,而是问他:“上午那个电话,你是让谁打的啊?” 高崎装糊涂说:“什么电话啊?” 陶洁就冲他瞪眼说:“装,你继续装!” 高崎就心虚了,想半天问:“陶洁,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陶洁说:“我想问什么你心里清楚。现在老实交代,还为时不晚。” 高崎就纳闷,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孙继超在一块儿的啊?” 陶洁就哼一声说:“这回不打自招了?说吧,你们俩又喝了多少酒,还有谁和你们在一起?” 高崎说:“不是,你就是让我死也得死个明白啊?你先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陶洁说:“这个很简单啊,冬天洗了澡,脸色不一样,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很容易看出来。孙继超明显就是刚洗完澡回来的,你也是。” 我擦!高崎直拍自己的脑袋,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高崎不服说:“就凭这个,你就断定我们在一块儿了?” 陶洁说:“这就八九不离十了。刚才你问我,是不是孙继超回店里说他洗澡了?那你是怎么知道孙继超出去过的?” 高崎就摸着脑袋感叹:“哎呀,我媳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啦?” 陶洁就一脸得意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说吧,今早上你让谁给我打的电话?” 高崎无奈,只好把打电话的秘密告诉陶洁。 陶洁听完了,惊奇地看着他问:“这些鬼点子,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合着你的心眼儿全用在糊弄我身上了?” 高崎一脸冤枉说:“哪儿啊,这些办法书上有的。” 陶洁问:“你不是不看书吗?” 高崎嘟囔说:“背不住高兴了,也看个一本两本的。” 陶洁让他那个样子给逗乐了,接着就严肃起脸来问:“你就是馋酒是不是?你说说,我为什么不让你喝酒?” 高崎就拉着陶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自己为什么要跟孙继超喝酒,和她详细解释了一遍。 最后他说:“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的生意吗?” 陶洁没有再埋怨他,叹一口气说;“这样子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把酒戒了啊?” 高崎也犯愁。 在这个社会上混生活,男人离开了酒,真的就不好办啊! 正文 85.无法解决的矛盾 这一年的新年,高崎父母还有他弟弟,都是在高崎家过的。 高崎家的房子宽敞,三室两厅,大家都能住的开。 不用再像去年一样,吃过了年夜饭,高崎和陶洁再大半夜的赶回自己家睡觉。然后早上再早早爬起来,跑回去给一家人下饺子吃。 弟弟高峰还在上学,家里就陶洁这一个儿媳妇。陶洁懂事勤快,总不能大过年的,不回去做饭,让婆婆早上起来做。 在高崎家里过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高崎家里的暖气暖和。 高崎家里,通常都是阳台上的窗子开些缝隙换气的情况下,屋里的温度也可以稳定在二十二度以上。 这样的温度,在屋里穿着秋衣秋裤就一点不冷。 高崎父母家住的是老小区,冬天屋里能保证十八度都很难,在屋里也得穿毛衣毛裤,有时候还更冷,毛衣毛裤外面还得穿外套,干活都不得劲。 看到这些不方便,高崎今年就和父母商量,干脆到他家里过年算了。 他妈其实也考虑到这一层了,只是高崎没说,她也不好意思提。 让父母和自己住一起,也不现实。尽管他妈和陶洁处的关系很好,可是父母身体好,不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是不愿意住在儿子家里的,不自在也不自由。 高崎原先也是打算,趁着这时候房价便宜,直接给父母在这个小区里再买一套房子。 父母却死活不同意。高崎两口子将来有孩子了,也得花不少钱。 就算还有闲钱,高峰大学毕业以后,年龄就不小了,将来结婚生孩子,都要花不少钱。 还有陶洁那边她弟弟,将来也得花钱。 高崎有钱,还是尽量攒着吧,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高崎让父母这么一说,仔细算算,过了年他还想再买个车,将来还真得花不少钱。 这些钱,靠他的两个店铺,还真就挣不出来。 陶洁在水饺馆里,管账管的,越来越会算账了。服装店的账,她也抓着。 他如果再去卖银元,把换来的钱拿出来花,陶洁肯定会发现。 在没法确定陶洁对卖银元这事儿的态度之前,还是保险一点,再等等吧。 这一年的除夕年夜饭,很是丰盛。 一来陶洁手里有钱,舍得买好吃的。二来,她在水饺馆,跟赵、孙两位大厨,学了好几样菜。 除夕晚上,陶洁在家里掌勺,高崎打下手,就弄一桌丰盛的宴席出来,不次于大酒店的水平。 于是,一家人就有口福了。 另外,水饺馆里现成的水饺拿回来,也省的现下手包,还比自己包的好吃。 中国人过年,讲究个吃。吃好了,这个年就算过的美满了。 刚刚过了年,岳帆就告诉高崎,他和电视台那位著名主持约好了,一起吃个饭,到时候给他们介绍一下。 虽然人家主持过高崎的婚礼,但人家事多,不一定能够记住高崎,还是再认识一下的好。彼此熟悉了,将来才好托人家办事。 高崎差一点就想不起来,他为什么要托岳帆找那位主持。 不过他还是记起来,他是想借那位主持的帮助,把孙继超手里掌握的那些资料,在媒体上给爆一下光,试图利用媒体的力量和影响,把唐城量具刘群生那帮人给搞下来,替孙继超,也是替工人们出一口恶气。 可他接着就又想到,孙继超已经在他的店里干了。如果他谋划的这个事情成功了,刘群生们完了,万一厂里再叫孙继超回去上班,孙继超回去了可怎么办?过了年,他还指望着孙继超开分店呢。 可是,刘群生这些人,这样肆无忌惮地喝工人的血,他心里也忿忿不平。 犹豫再三,他还是想和陶洁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见。 陶洁虽然没有多少心眼,可是她正直。她的决定,恐怕会有些鲁莽。但正是这鲁莽的决定,才可以让他下定决心,去应该干的,正义的事情。 人不能总是为了自己活着,也不能总是为了钱活着。 人,总是需要有一些热血,有一些侠义情怀。 陶洁听高崎说了自己的想法,竟然没有犹豫。 她说:“高崎,我觉得你干的,这是一件正事。咱们虽然不在厂里干了,可过去也没少受这些人欺负。这世上,总得有个正义。你干吧,我没有意见。” 高崎就问:“可是,万一这事儿要是成了,孙继超再扔下咱们,跑回厂里去怎么办?” 陶洁说:“大不了咱们分店不开了。最近孙师傅在水饺馆,带了三个徒弟,他们也基本能独立工作了。咱们不开分店,有赵师傅指挥着,离开孙师傅,也没有问题。” 高崎又说:“可是,不开分店,会影响咱们的收入。” 陶洁说:“钱有多少才算多啊?过去咱们没有钱,不一样过的挺好吗?我现在反倒觉得,咱们不如以前好了。 以前咱们没这么忙。下班以后,时间就都是咱们自己的。咱们一起去逛街,一起坐在家里说话,多好啊?现在可好,整天都卖给这俩店了,起早贪黑的,一天到晚一点时间没有,回家就累的想睡觉了。” 高崎就愣怔一下。 他搞这俩店,为的就是不让陶洁再那么辛苦,陶洁反而比以前更辛苦了。 可是,不搞这俩店,陶洁就没有最好的房子住,就没有好衣服穿,也没有好吃的,连肯德基都能当最好吃的…… 不搞店不行,搞店陶洁又没了自己的时间。 这还真是个无法解决的矛盾。 看来,还得想个法子,既让陶洁拥有最好的一切,又不要让她这么辛苦。 这样的法子,他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初十这天,城里大一些的酒店、饭馆,就都开门了。岳帆就约了那位主持,去一家档次稍高些的酒店,开了单间吃饭。然后就通知高崎,晚上六点准时过去。 高崎把服装店都托付给了胡丽丽,自己当甩手掌柜的,倒是很清闲。 水饺馆毕竟还是小饭馆,面对的多是低档次的顾客。出正月之前,外地来城里打工的还多数没有回来,也不那么忙,高崎也不用过去帮忙,倒是没多少事做。 闲着的时候,他就在不断反思,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清闲,而陶洁反而这么忙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陶洁心小,不放心别人。别说别人,就是高崎,她也不放心。所以,她就需要事必亲躬,凡事都得做到心里有数。 话说回来,高崎知道自己有价值连城的一大缸银元,也就不怎么在乎店铺盈利与否。 陶洁不知道这些,当然就会关心店铺的盈利。在她眼里,这是他们唯一谋生的本钱,不事事关心,做到心里有数,怎么可以呢? 在好多人眼里,重生的唯一目的,就是投机取巧去赚钱。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他们也不会相信,还有什么会比钱更重要。 可是,陶洁却知道这个。 她虽然也稀罕钱,可钱对她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在她眼里,要比钱重要的多。 比如说爱情,亲情,高尚的品德和情操,在她心里,都比钱重要的多。 所以,当她知道高崎要拿两万块钱出来,帮唐城量具的工人去告状,她就不会反对。 她知道,水饺馆少了孙继超,会损失很多的利润,她还是要支持高崎,为了把唐城量具那些不称职的官员弄下来,还工人们一个公道,去找电视台那位主持。 其实,高崎骨子里,是和陶洁一样的人。他搞服装店和水饺馆,就是为了陶洁可以过上好日子。 现在他们的收入,可以说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因为他的好日子,仅仅是陶洁不用吃苦受穷就好。 他从来没有想过,重生了要捞钱,要当大财主,要自己享受,金钱无数,姬妾成群。 他想着开水饺馆分店,扩大自己的事业,到底是为什么?他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明白。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需要往前走,走的更远一些。 事业越大,陶洁就会越操心,他也知道这一点。他只是直觉上,或者本能上,想要把事业做的更大一些而已。 比起陶洁来,高崎在社会上闯荡了许多年,更现实一些。 在银元这个问题上,他认为这些东西可以据为己有。但是单纯的陶洁会不会认可他这个观点,他还真不敢确定。 想让陶洁不这样忙碌,就只有让陶洁知道,他们有花不完的钱,店铺这点盈利,根本就不算什么。 陶洁知道了这个,心里有了底,恐怕就会和他一样,不再这么辛苦操心店铺的盈利了。 可是陶洁知道了银元的事儿,万一犯了倔,非逼着让他都交出去怎能办? 这又是一个无法解决的矛盾。 解决不了,高崎想也没用,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晚上六点,高崎到了岳帆说的那家酒店。 酒店的走廊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不会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房间里面也铺着地毯,墙上贴着墙布,还挂了不少高仿的世界著名油画。沙发、茶几、餐桌、椅子,一水儿的红木家具,弄得不中不洋,不伦不类。 二十一世纪初,人们的审美能力,还没有现在这么高明。否则,这中式家具,就得配点草书字画,不会去配西式的高仿油画了。 正文 86.难懂的道理 , 高崎到了的时候,岳帆还没到。 他就坐在那个被叫做沙发的红木连椅上,等着他们。 约摸过了有十分钟,就看到岳帆推开外间的大门,带着一个中等个的,有些发福的,三十几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中年人,正是曾经给他和陶洁主持过婚礼的,那位著名主持人。 高崎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迎着他们走过去。 岳帆看见高崎,也和那人一起快步走过来,对高崎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电视台新闻部的曹副主任,也是咱们市新闻节目的当家主持,给你当过婚礼司仪的,记得吧?” 高崎就露出笑容来说:“记得,记得。曹,额,曹副主任好!” 他不怎么会说话,见人也就只知道问个好。 岳帆待要介绍高崎,曹副主任却已经伸过手去,和高崎握上了。 “高哥,高崎,我哪里会忘记呢?高哥现在可是大老板,下面门店就有三个,不得了,不得了啊!”曹副主任夸奖他说。 曹副主任这么一说,高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一下说:“都是些小生意,不值一提的。”想想又说,“曹副主任你可别叫我高哥,这个我担当不起,叫我高崎或者小高就行。” 岳帆知道高崎嘴笨,就赶紧拉着两个人入席,吩咐服务员上菜。 曹副主任不愧是主持出身,虽然也是本地人,却一口的标准普通话,一点本地口音不带,且能说会道。 他从高崎开服装店问起,自说自话,偶尔还夹杂一些对服装行业的评判与见解,让高崎长不少见识。 另外,在饮食方面,曹副主任也颇显的内行,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引经据典,广闻博识。只他一个人,就把气氛给带动起来。 其实,岳帆也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人,也就比高崎多少强一点而已。 有时候,只高崎和岳帆在一起喝酒,两个人绝对是喝的酒比说的话多。要没什么正事讨论,差不多就等于是喝闷酒。 所以,没有正事,岳帆也不愿意和高崎单独喝酒,喝酒必然要叫上老虎和梁超。 不过有曹副主任在中间带着,大家竟然让他给影响的,气氛颇为热烈,一点冷场的迹象都没有。 说着话,几杯酒下肚,气氛就变得更为融洽了。 高崎终于瞅个机会,把自己心里,想为唐城量具工人们出口气的想法,对曹副主任讲了,又说了自己手里掌握了一些材料的事情。 曹副主任听的很仔细,中间也不插言。 待高崎说完了,他才收敛了笑容说:“你说的这些情况,其实不只是你一个人在反应,只是亲戚熟人找到我这里的,也有不少。 当然了,也不仅仅是唐城量具。唐城是个工业城市,公办和集体性质的企业,有很多。” 说到这里,他就无奈地摇一下头说:“我就跟你说实话吧,不是我不帮忙,而是政策不允许呀!” 高崎一脸茫然。这报道新闻,惩恶扬善,弘扬正气,不是新闻行业的职责吗,怎么跟政策扯到一块去了? 见他不明白,曹副主任就解释说:“我们新闻系统内部,要报道什么,不允许报道什么,上面都是有严格规定的,经常下达一些内部文件,来明确严格的报道界限。这个,你不是内行人,是不知道的。 就比如你说的这个事情,这就属于内部文件当中,严格禁止报道的内容之一。就算我把你这个事情,制作成新闻片,这个片子,也要送上级部门审查。 审查的结果,就是属于禁止报道的内容。不仅片子不会过审,给枪毙掉,就是制作这个片子的主要负责人,也会受到警告。情节严重,就会被调离原来的工作岗位,不允许再从事与新闻相关的工作。 我们单位就有一位制片人,制作过一个片子,当然内容我就不说了。当时台里连台长都没有看出问题来。结果送审的时候,被审查部门看出问题来了。你猜怎么着?连台长都受处分了,制片人直接就调离了电视台,去安监局当文员去了。 我要敢制作你说的这种新闻,估计这个副主任的乌纱帽,都不见得保住!” 曹副主任把事情说的如此严重,高崎就不好意求人家了。 看来,刘群生们,是没有人能够动的了的。怪不得这帮人敢如此肆无忌惮! 他就忿忿不平说:“那这也不许报,那也不许报,你们做新闻的这些人,都干什么呢?就眼睁睁看着那些坏人横行?” 曹副主任就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一腔热血,令人钦佩。可是,不许报是有不许报的原因的,这个你也要理解。” 说到这里,他就压低了声音说:“你看不到吗?市府门口,每天都有人打着写上黑字的白横幅,在那里请愿吗?已经够乱的了。 我刚才不是对你讲了吗?唐城是个工业城市,国家刚刚加入wto,经济在转型,摸着石头过河,总会产生许多的不合理。好多企业,都管控不住自己的员工,让他们市府、省府的到处乱跑,制造多大的混乱啊,带来多少社会不安定因素?这不利于安定团结,社会稳定! 所以呀,我们要以安定团结为主,多报道正面新闻。像唐城量具这样,员工安心生产,不出来闹事,这是正面形象,应该大力支持,说明唐城量具的干部,领导有方,能力超强! 在这个时刻,我去报道唐城量具的负面新闻,这不诚心给社会添乱吗?党性哪里去了?这种新闻,送审就是去找死!” 说到这里,他就问高崎:“兄弟,你明白了吗?不是哥哥不帮你,是根本没能力帮,也不敢帮啊!” 高崎属于一根筋的脑子,曹副主任把问题讲的过于复杂了,他还真不明白。 明明是刘群生们在干坏事,在挖唐城量具的墙角,工厂因为他们的恶行而岌岌可危,几千工人将面临失业,为什么就不能说呢? 还是岳帆反应快一些。 又喝一杯酒,他就对曹副主任说:“老曹你这话说的,也过于上纲上线了。我这兄弟我最了解他,从来都是爱党爱国,思想高尚的。就连跟着我平事儿,不占理,好人吃亏的事他都不干,可以说嫉恶如仇。他想托你办的,也是一件好事嘛。你这上纲上线地一讲,好像咱们的政策,都用来保护坏人了。我就不信,咱们的领导会这么干。” 曹副主任听了,半天才笑笑说:“这就得说,要从哪个方向来看待这个问题了。要顾大局,保大家,不能拘于小节嘛。” 岳帆说:“你别老跟我们兄弟说这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成不成?你不知道我们弟兄都是混混,文化水平不高,政治觉悟没法和你比啊?” 曹副主任就拿手点指岳帆说:“岳帆,这都当老板了,还整天吹自己是混混?要不,我把你的老底给你往外扒扒,写篇混混励志的故事?这个估计绝对有料。” 岳帆就笑了说:“你别埋汰我。你这是不打算让我开武馆,逼着我去当混混啊?你要敢报道,我就真当混混,天天上你家混饭吃去。” 曹副主任就乐:“你呀,我还真研究过你好久。你还真不算混混。要放在过去讲,你就是个江湖侠客。”说到这里,就叹息一声说,“可惜呀,帆哥生不逢时,实在可惜!淹没了黄尘古道,远去了鼓角争鸣呀!” 岳帆就说他:“别跩酸的,我的后槽牙都给你酸下来了!” 两个人说罢,哈哈一笑。 高崎也只能跟着淡淡笑笑。 他想的这个事儿,看来是办不成了,不过也没关系。他本来就没像孙继超那样,抱着什么破釜沉舟的念头,他就是顺便管个闲事。 闲事能管就管,管不了他也就不管。这就如同他和岳帆出去平事儿一个道理。 能为人家主持个正义,他不在乎挺身而出。自己和岳帆都没那个本事,办不成的事又不是没有,大不了不管算完。 岳帆却没有这么想。 开武馆到现在,高崎没要武馆的一分钱,只是要让他经营好,保证他们弟兄三个,都能拿一份高工资,然后才能考虑分成。 至于高崎垫上的钱,什么时候武馆真的有高盈利了再说。 可每个月算账下来,高崎把挣来的钱,都分给他们三个人了,也剩不下多少。 剩下的,只能当武馆的流动资金。 那个时代,课外技能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红火。武馆这个行当,其实还真是不怎么好挣钱。尽管,岳帆和老虎、梁超,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高崎就安慰他说,能保证兄弟们拿到该拿的钱,老实在家做正事儿,目的就达到了,用不着考虑再挣更多的钱。 至于高崎自己,有两个店铺的收入,用不着武馆的钱。 在这个事情上,岳帆觉得,欠了高崎好多好多。 今天这个事情,是高崎托他办的事情,他就应该竭尽全力来替高崎办成它。 于是他就对曹副主任说:“少说没用的。你就说吧,这事儿你到底给办还是不给办?” 正文 87.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 岳帆和曹副主任已经很熟悉了,说话也就不怎么客气。 这个世界,不管你有多大本事,也会遇到明面上不好解决的事情。 比如说,某官养个小蜜,后来又看上其他美妞,不想养这小蜜了。 小蜜当然不干,想着从某官身上,多讹诈点钱财。 她自己当然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子。可背不住她会去找黑道来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这事办成了,和人家对半分成,也是划算的。 于是,为了钱,黑道就会出面。 这种事,某官肯定不想张扬,不敢动用公权,乖乖掏钱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对方不那么贪得无厌。 黑道自然是最愿意干这种事情了,拿钱多还风险小。 假如某官不想掏钱,或者不想掏那么多钱,岳帆、高崎这样的人,就派上用场了。 唐城的混混,不给帆哥和高哥面子的,基本没有。 因为你不给这俩活宝面子,就意味着结仇。他们在这件事情上栽了面儿,早晚会在其他事情上找回来,让你时时提防,不得安宁。 所以,有帆哥和高哥出面,事情往往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某官的损失会小一些,黑道也不会漫天要价。 曹副主任深谙此道,也是想着刻意结交岳帆和高崎。 听岳帆那样说,他并不以为怪,反而笑笑说:“当然了,事在人为嘛,也不能说一点办法都没有。” 岳帆和高崎就侧耳倾听着,看曹副主任有什么办法? 就听他说:“刚才咱们说的是大局,是政策。破坏大局,违反政策的事情,当然是绝对不能干的。但是,具体问题还要具体分析嘛。既不破坏大局和政策,又把事情做了,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这就需要一定智慧了。” 这一回,两个人一起懵逼,不知道曹副主任到底说了个什么,都一脸迷惑,痴痴地看曹副主任。 曹副主任就进一步解释说:“这么说吧,这政策大局,就好像咱们吃饭的这张桌子。你在这上面抠个大洞,这显然不合适是不是?待会儿咱们走了,人家服务员过来收拾,一下就会发现,立刻就会找咱们赔偿。 可是,你弄个小一点的,不容易发现的小洞,说不定就会没事是不是?或者,你在桌子的反面抠洞,只要不抠穿桌面,也不容易被发现对不对?” 岳帆听着略有所思,高崎就更加糊涂了。 曹副主任看看他们俩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高崎你讲的那些事情,是针对唐城量具整个企业的,这个打击面就太大了,当然就是违反政策。可是,如果你把这些事情具体到某个人,或者某个点上,反映的是一个具体的事情。这个事情就小得多,也具体的多了,跟大局的关系,就不会很大。比如说贪腐,谋私,都是某个人干的,而不是普遍现象。我们要做的,就是和这一个人,一件事情做斗争,这就与大局无关了嘛。一个人,一件事,不会影响到大局。再好的米里面,也会有个别糟掉的,我们把它给摘出来,免得一个老鼠坏一锅汤,这不但不违反安定团结的政策,而且有利于大局往健康的方向发展,这就是好事了。” 高崎皱着眉头琢磨半天,这才明白人家的意思。感情孙继超他们,一开始的命题就错了,怪不得这个状没法告赢。 可话说回来,一个人的小事情,也不值得跑到帝都去告状啊? 岳帆的理解能力,比高崎要好的多。 他不由伸出大拇指来,夸曹副主任说:“老曹你还真是个当官的材料,我服了。就你这掌握政策的本事,这政治觉悟,当新闻部主任都屈才!” 曹副主任就瞪眼看着他问:“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岳帆满脸写着诚恳说:“绝对是夸你,发自肺腑地夸你!” 曹副主任就摇摇头说:“你们呢,还是见识的太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是因为业务能力强上来的,属于业务干部。我们主任才是专门从政的干部,虽然对业务一窍不通,可那掌握政策的水平,比我高明着可不止一倍两倍。就我这水平,还差的远呢!也就是和你们开开玩笑还行。真到正事儿上,我还且得好好锻炼呢!” 高崎听了,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真要像曹副主任说的这样,这干部的水平,得有多高啊!那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在干部们眼里,岂不是和傻子一样,甚至不如傻子了? 如果刘群生们的水平,不要说比得上正主任,就是如这位曹副主任一般,以孙继超们这些凡人的本事,怎么可能斗得过? 如果论级别,刘群生是正处级。曹副主任,仅仅是副科级呀! 看来,不要说与整个唐城量具斗,就是单独和刘群生斗,也是毫无希望的。 这个事情,还是算了吧,好好地和陶洁过自己的幸福日子,才是他应该干的。 这时候,就听岳帆问曹副主任:“那你的意思是,高崎说的这个事情,你能给帮上忙了?” 曹副主任沉思一下说:“我只是这么听高崎说,肯定不行。”就转过头来,对高崎说,“你哪天有时间,把你说的那些材料给我送过去,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才能确定能不能帮你。” 这时候的高崎,其实已经打退堂鼓了。 可这事儿是他求着人家办的。这会儿人家主动要求帮他了,他也不好说不办,就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就答应说:“行,我改天给你送过去。”想想就又说,“这事儿曹副主任你能办就办,不能办,也不要太为难了。” 吃过了饭,高崎和岳帆,又陪着曹副主任去盛世大舞台看表演。看一会儿表演,就去了三楼。 那上面有单独的房间,也是用来表演的。只不过这表演是给单独几个另外花钱的人看的,内容少儿不宜。 高崎不能不陪着看,也就仅仅是陪着看。表演结束了,早已过了午夜。 岳帆和曹副主任各自挑了自己中意的姑娘,高崎就偷偷塞给岳帆两千块钱,让他待会儿结账,自己推托家里有事,先行离开了。 岳帆本来不想要高崎的钱,可高崎还是硬塞给他了。 岳帆花钱大手大脚,挣的永远没有花的快。高崎收入比他高的多,也不乱花钱。 这个钱,他就不能让岳帆掏了。 高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一点了,陶洁早就睡了。 他也自觉,悄悄去洗了澡,在客厅里坐着,等着头发也干了,身上没了酒味,这才悄悄摸黑上床,在一边躺下,尽量不碰到陶洁。 刚刚躺下,就听陶洁问他:“喝到现在才回来,又喝了多少啊?” 高崎说:“主要是说话,没喝多少酒。不信你闻闻,我身上没酒味儿。” 陶洁就哼一声说:“你都回来一个小时了,又洗又涮的,有酒味也没了!” 高崎就无声地笑,笑完了说:“我去见那个主持人,可是提前跟你汇报过的。” 陶洁说:“我也给你提前打预防针了,不许喝多!” “我没喝多。”高崎就辩解说,“真喝多了,我能摸黑就上到床上来啊?” 陶洁不信说:“从六点喝到半夜,还说没喝多,鬼才信你!” 其实,他们还真没喝多少酒。曹副主任属于文化人,饮酒比较斯文节制。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花在看表演上了。 可这种少儿不宜的表演,高崎是不敢跟陶洁说的。 第二天早上,趁着水饺馆里不忙,高崎就把孙继超给叫到服装店里来,把昨天去见曹副主任的事情,都和他详细说了。特别是关于大局与政策的问题,说的又格外仔细。 在他想来,自己不容易明白的事情,孙继超恐怕也不容易弄明白。 孙继超毕竟在基层做了多年干部,倒是一点就透。 听高崎说完了,就苦笑说:“还是人家电视台的干部觉悟高。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害你跟着白花钱。” 高崎虽然事先想不到这么多道理,可是白花钱他是知道的。 这时候就安慰孙继超说:“不吃一堑,不长一志。最起码咱们长经验了,这钱就不算白花。” 就又和孙继超商量,看他手里的那些资料,是不是方便拿给曹副主任看一下? 孙继超说:“只要有人肯帮咱们,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我这就回家给你拿去。” 高崎心里却想,孙继超用“咱们”这个词,心里还是没把他自己和唐城量具分开。 不但没把他分出来,还打算把高崎也给拉进去了。 高崎帮忙可以,却不想趟这趟浑水,也不想让孙继超再掺和回去,他还指望他开分店呢。 他就对孙继超说:“这事儿也就是搂草打兔子,没有多少成功的希望,你最好别当个正事儿盼着。” 孙继超就笑一下说:“知道,我又不傻。” 高崎心说,你不傻就没有傻子了! 想想还是不放心,就又说:“你可是答应我的,一心一意在我这里干。我正在找分店的地方呢。” 孙继超就又笑,然后就责怪他说:“你怎么那么不相信人呢?我孙继超和你相处这些年,有说了不算,拉屎坐回去的时候没有?” “那倒没有。”高崎说。 “那不就结了?”孙继超说,“放心,我现在的心态,和你是一样的。帮忙,仅仅是帮忙,这总行吧?” 正文 88.我就是混混 孙继超很快就给他拿来了厚厚的一摞资料。 高崎接过这些资料来以后,并没有立刻就去找曹副主任。 他等孙继超回了水饺馆以后,就在服装店二楼的沙发上,翻看这些资料。 在交给曹副主任之前,他得先熟悉一下孙继超他们都掌握了些什么情况,才好做到心里有数。 这些资料,实在是过于繁杂了。以他的头脑,他还真是看不下去。 唯一可以看下去的,就是专门反应唐城量具工人们生活现状的一些故事。 这些故事,是做为辅助资料,来说明工厂拨乱反正,刻不容缓的。 他看到的第一个故事,就是那个大众浴池。 不只是刘进把女朋友送到了那个里面去,还有其他人。也不只是唐城量具的工人,还有其他企业的。 算下来,竟然有七八个人之多。 这些人里面,有小崔这样的年轻人,也有孩子都上学了的中年妇女,只要模样可以,她们就会去从事这种工作。 往往是男人亲自用自行车,驮着她们到浴池的门口,她们进去,男人们在外面等着。 有时候,男人们还会凑在一起,点上一支烟,聊聊各自不幸的遭遇,骂两声娘,发泄一下心头的不满。 而这些人,久而久之,竟然被别人起了一个外号,叫“忍者神龟”。 但凡有一点办法,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媳妇,干这种营生呢? 高崎突然就有些后悔,当初那么用力地打刘进那一巴掌了。 他就想起来,孙继超说的那句话来,她们值得骄傲,也值得尊重! 她们用自己娇弱的身躯,支撑着一个家庭不倒,难道不值得骄傲,不值得别人尊重吗? 并不是所有的下岗工人,拿了安置费,都会像刘进一样,拿去做了本钱做生意。 大部分有家有孩子的人,这个安置费,是不敢随便乱动的。 他们从踏入社会的那一天开始,就只习惯于组织安排,从来没有主动为自己的工作操过心。 如今,突然失去了工作,他们的心里是茫然的,并不知道自己将来可以干什么,才能把钱挣来,养活一家人。 还房贷要花钱,孩子上学,娶妻生子,生病看病,都需要花钱。 这个安置费,只能存到银行里,做为以后的应急资金。 大多数的下岗工人,都是这么做的。 然后,他们就开始了他们的谋生之路。 唐城是个工业城市,到处都在下岗,工作哪里就那么容易找到? 工人张连胜摆过地摊,做过早点,还卖过烧烤。可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养活一家人。 这天晚上,一直干到摊上没了食客,他收了烧烤摊,攥着挣来的四十块钱,走在回家的小巷子里。 突然,一个人拿着刀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拿刀子顶着他的肚子说:“我不求多要,你给我买一袋白面的钱,让我家里过下这一个月来。” 黑暗里,张连胜只是听着那个人声音耳熟,也没看清对方是谁。 他起早贪黑,忙活一天,都没给家里人挣出一袋白面钱来。 想想下岗以来自己过的日子,不由仰天长叹,流下泪来。 他就对那人说:“我连本带利就还有四十块钱,给了你,我家里就没饭吃,你看着办吧。” 那人就突然给他跪下了,哭着说:“大哥,我是实在没有活路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那人的哭嚎,就引发了张连胜的感慨。想想自己三十几岁,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还活个什么大劲儿呀? 他把那四十块钱给了那人,却突然攥住那人拿刀的手,把刀子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幸亏那人发现及时,拼命往回收刀子,刀子才没有捅进去太多,可也得送到医院里抢救啊。 到了厂医院,两个人才互相看清,竟然是一个车间的工友! 两个人一个住院花钱,一个进了局子,两个家庭,就这么着生生毁掉了。 这样的故事,孙继超竟然整理了十多个,看的高崎心里一个劲地泛酸。 孙继超就处在那样的环境里,让他不管这些事情,以他的性格,还真是有点难为他了。 而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孙继超认为,唐城量具不应该走到这一步。如果干部们真的去为广大职工着想,为这个工厂着想,不把财富都想办法变成自己的私有财产,工人们的日子,就不会这么艰难。 在这方面,他也搜集了一些故事。 最典型的,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让这些干部影响的,多少有点权力的人,都会利用权力,为自己谋私利。 这也难怪,能上去的,从大到小,都是一丘之貉,像孙继超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 七分厂一个小组长,手里有分派活的权利,就把活只给听自己话的工人干。干活挣的钱,他竟然要从里面提成。 有一个工人,家里都下岗没有工作,就他自己挣钱。这月正好碰上他孩子生病,住院花了不少钱,他就没按规矩给组长提成。组长竟然因为这个,找来老摩托,把那工人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 他就又想明白了,唐城为什么混混特别多了。因为这里,存在着这些人生存的市场! 以他的经验看,这个组长,肯定跟老摩托是是一伙的,甚至有可能是他的小弟。 这事情闹大了,在孙继超几个人的疾呼之下,老摩托被抓了进去,那个组长才被撤职。但他上面有人,虽然在法院打输了官司,却一分钱都没赔那个工人。 工人家里没有人,孙继超帮着去法院催了好多次,还是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看这些故事,看的高崎心情郁闷至极,心里的愤怒,也达到了顶点。 本来,他就是抱着帮个忙的心态,能管就管,管不了不管。这时候,他倒有些和孙继超一样,想着破釜沉舟了。 胡丽丽也觉得奇怪。老板今天怎么这么安分啊?在楼上坐了一上午,下午还是坐在那里,看一堆东西。 那些东西,远远看着,都是由信纸写成的,也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手抄?老板不是个好色的人啊? 那时候的信纸,现在已经不多见了。都是在商店里买的,上面画着红条纹的,人们用来写信、寄信用的。 如今,社会已经进入了信息化时代,一个手机就解决了一切,再不用写信,这东西也就失去了市场。 而孙继超整理这么厚厚一摞资料,不下十几万字,都是用手一笔一划写出来,不知耗费了他多少的心血?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孙继超心里,到底容纳了多少愤恨,下了怎样的决心! 到下午店里不忙的时候,胡丽丽终于忍不住好奇,凑过去问他:“老板,你看什么呢?” 高崎抬起头来,茫然地看胡丽丽好一会儿,重重出一口气说:“你自己看。” 胡丽丽就坐在他一边,翻看那些信纸。 翻看一会儿,胡丽丽就不看了,对高崎说:“老板,这种事情,在咱们这里太多了,你看这个干啥呢?” 高崎看看她,就学着孙继超的口吻对她说:“出这么多的事情,就是因为大家习以为常,都漠不关心。要是这样下去,工人们还有活路吗?” 胡丽丽看看他,然后就笑了说:“老板,不是大家漠不关心,是大家都是小老百姓,管不了啊。我自己家亲戚就摊上这种事儿了,谁有办法救她啊?” 高崎就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胡丽丽的事,他不能不管。 胡丽丽就说:“我一个表妹吧,亲表妹,小我两岁,两口子都下岗了。原先两口子挺恩爱的。结果,男人拿着下岗的安置费出去做买卖,买卖没做成,在外面吃喝嫖赌,最后还弄个小蜜回来,和我表妹离婚了。 安置费花光了,孩子上学,老人看病,都得花钱。我表妹只能在城里到处找工作,维持家里的生计。 原来我表妹是多漂亮的一个人啊,并不比你们家陶洁差。可你看现在让生活给折磨的,头发都花白了,一脸褶子,看着跟我妈差不多。” 说到这里,就叹息一声说:“要不是我时常接济她呀,估计她都活不到现在!可这就是这个时代造成的悲剧,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到处都是,谁能管的过来呀?” 高崎就问:“那你怎么不让你表妹到咱们店里来干呢?” 胡丽丽说:“我怎么叫她来啊?她现在的形象,就是一个老太太,让她来影响店里形象吗?我有能力就偷偷帮她一下,让她能勉强过下去。她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高崎就不说话了,想一会儿,就给孙继超打电话。 电话通了,他就对孙继超说:“你把那个挨打工人的名字告诉我,还有那个小组长的名字,家在哪里住。” 不知孙继超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高崎就大声说:“他不有法院的判决书吗?判决书上判了多少钱,我就给他要回多少钱来!” 说完了,就让胡丽丽给他找纸和笔,记地址和姓名。 胡丽丽就担心地看着他说:“咱们现在可是有正当生意,有所顾忌的,你最好不要去招惹那些混混。” 高崎挂了孙继超的电话,冷冷一笑说:“我特么就是混混,而且是大混混!” 这是高崎第一次承认自己是混混。 不过胡丽丽没有害怕,反而觉得,高崎身上有一种光环,让她心醉的那种光环。 正文 89.灯笼下的夜市 高崎当天下午,就去水饺馆,开了小马开着的那辆昌河面包车,去了唐城量具。 他不让小马开车,是怕找那个小组长的时候,被他认出小马来。 这些普通的老百姓,都有老婆孩子,也都是怕混混的。 他先按着孙继超给他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个被打的工人,从他手里,要了判决书过来,然后就拿着那份判决书,直接去找那个小组长了。 那小组长见是高崎找他,脸都黄了。 虽然这时候老摩托已经放了出来,可面对高崎这种大混混,他心里非常明白,老摩托是罩不住他的。 这世界上,其实混混才最怕混混。因为他们了解混混们平时用的各种手段,你玩不过人家,最好就是别跟人家玩,不然会吃不了兜着走。 那家伙听明白高崎的意思,二话没说,直接回家给高崎拿钱。 总共不到两千块钱,孙继超跑了半年,一分钱没要回来。高崎半下午的工夫,就把钱送到了挨打工人的手里。 有时候公平、正义和公理,正常的手段,当真就不如路见不平一声吼。 高崎从唐城量具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水饺馆里,大家也都吃过了饭。 陶洁问他开车干什么去了?他没有说,只是去了厨房,让给他下一盘水饺吃。 高崎吃水饺的时候,孙继超瞅着别人不注意,就悄悄过去问他:“成了?” 高崎看他一眼,吃着水饺,嘴里含糊不清说:“我高崎是谁呀?社会高哥!”便什么都不说了。 孙继超站在高崎身边好久,然后就默默地进里面炒菜的厨房,忙他的工作去了。 他站立的那段时间,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吃过了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高崎照例是陪着陶洁去服装店那边,和胡丽丽对账。 账目天天结,就是和胡丽丽再好,这个原则也要坚持,讲不得情面。 这是婆婆告诉陶洁的。她干了一辈子商业,对这个道理很明白。 胡丽丽也希望这样。账目清,好弟兄。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其实,过年之后,高崎又要弄个水饺分店,陶洁这个办法,就有些笨了。 胡丽丽已经跟高崎建议,让他招几个收银员,再弄个专业会计,采取财会单独核算的办法,成立个财务室。 这样,各门店支出和收纳一清二楚,陶洁就不用老是待在水饺馆里,只管理会计和收银员就行了。 高崎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就让胡丽丽详细给他讲讲。只有他弄明白了,才好去说服陶洁。 可胡丽丽不是会计出身,对这个也不是很明白,就建议他先去找个会计问问。 高崎认识的人里,还真没有当会计的。那时候,专业的会计,也不会愿意到这种小店铺里工作。一时找不着人,只好先把这事儿放下,忙开分店的事儿。 从服装店出来,两口子就照例是各自骑了车往家走。 这时候不到九点,街上好多店铺还都开着,夜幕之下,依旧挺热闹的。 春节过后,城里好多繁华地段,正在准备正月十五的元宵灯会。街道上空,拉了许多的钢丝绳,钢丝绳上挂满了灯笼。 灯笼有圆的,也有方的,还有八角的,更有扎制成动物模样的,多是当年的属相中的动物。 做灯笼的材料,有绸布,也有毛头纸,还有用玻璃做外罩的。 更有内外两层的跑马灯,里面那一层是旋转的,画着的风景和动物,在里面不停转动。 灯笼上大多画着手工的图画,花鸟风景。有些还用毛笔写上谜语,供赏灯的人动脑子猜测。也有写“五谷丰登”、“新春大吉”一类吉祥话的。 那时候的灯笼,绝对不是现在单一的圆球模样或者长筒模样。而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都在街道上方挂着,形成一个明亮的,绚丽多彩的点阵天蓬。 这个景象,现在早已经没有了。大概是人们早已经看厌了,不觉得它好看了。或者,现在的高科技LED,可以装饰出更靓丽的色彩和形象,省电而又安全。 离着正月十五还有四天,街上的灯已经全部悬挂完毕,把街道照的一片通明。 在这些灯的底下,晚上的时候,就有许多的人在下面摆摊。 他们互相隔着几米远,在地上铺个塑料布,或者铺个床单,把自己要卖的商品放在上面。 有卖灯具、餐具、日用百货的,也有在街边拉个晾衣杆,挂上衣服卖的,还有卖玩具、水果的。总之,卖什么的都有。 九点以后,城管就下班了,大家可以放心地占用街道,再没人过来干涉。 尽管还没出正月,天气依旧寒冷,不管是卖货的还是逛街的,大家的热情却丝毫不减。好多人嘴里呵着白白的雾气,在这些地摊间兜来转去。 来逛这种自发夜市的,往往年青的女孩子居多。大概这年龄的女孩子,好奇心特别重吧?往往是三五成群跑来,一起挤到卖冰糖葫芦的摊位跟前,一人买一根糖葫芦,然后就边吃边开始了夜市之旅。 也有挎着对象的胳膊出来的女孩子,这时候被对象呵护着,小公主一般,脸上就写满了甜蜜。 看着夜市的热闹,陶洁也突发奇想,就停下摩托车,和后面跟上来的高崎商量说:“咱们也逛逛吧?” 陶洁每天都忙碌着,真的就没有时间出来闲逛。 可是,逛夜市就肯定要耽误她睡眠的时间。 高崎不由犹豫一下,接着就看到了陶洁脸上,洋溢出了孩子一般的稚气,腮边那两个小酒窝又浮现出来,大大的眸子里,泛着满怀期望的光亮。 妻子今年只有二十四岁,依旧年青漂亮。可是,自从她开始做生意,高崎就很少看到她开心地笑了。整天板着个脸,一脸肃穆地,跟个小大人一样。 高崎心里就略过一丝伤感,也把自行车停下来说:“好。咱们也买糖葫芦吃?” “好啊,好啊,”陶洁开心地笑,“我好久都没吃糖葫芦了。” 两个人找个空旷的地方,把车子停下来锁好,陶洁就挽着高崎的胳膊,向着热闹的人流里面去了。 在卖糖葫芦的摊位边上,排着队买了糖葫芦,然后就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逛着,看着。 高崎只给陶洁买了一个糖葫芦,他不吃这东西。 虽然重生回来,重新变得年青了,可心态依旧不怎么适应年青的身体。 在他看来,糖葫芦这东西,是小孩子们,或者小姑娘们的专属食品。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大街上拿着个糖葫芦啃,也过于不雅观了。 小姑娘们吃着那玩意儿逛街,体现出来的,是天真与可爱。 他拿着这么个东西,那不变怪物了? 好像上一世年轻的时候,和陶洁出来逛街,他也是只给陶洁买一个,自己不吃。 拿着糖葫芦的陶洁,还真就一下天真烂漫了不少。穿了个淡黄的长摆鸭绒大衣,配一双黑色半高筒的马靴,依旧是挽着高崎的胳膊,走路还要蹦一下,差点没蹦好,把脚给崴了。幸亏高崎提了她一下,这才没崴下去。 “让你不要穿太高跟的鞋,偏偏不听话!”高崎就训她说。 陶洁还蛮有理:“谁让你长那么高的?我穿的跟矮了,和你走在一块儿不般配!” 高崎摸摸脑袋,看看陶洁说:“你一米六四呢,已经不矮啦。” 陶洁就看他一眼说:“你要是一米七五,我穿半跟咱们就差不多。要不,给你找点啥药吃了,让你缩回去一块?” 高崎就伸出手来,从她后脑往前抹一下说:“胡说八道,谋害亲夫是不是?” 陶洁一脸享受,再不搭理高崎,吃着糖葫芦,开始专心看周边地摊上的物件了。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欢快地一起逛街了。 陶洁在一个卖装饰品的小地摊跟前停下来,蹲下身子。她看中了地摊上摆着的一个深红色的发夹, 那发夹不大,小巧玲珑的,上面还带着些淡绿的闪光斑点。 她拿起那个发夹,看了半天,问卖发夹的:“这个怎么卖啊?” 卖发夹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在灯光下看着鼻梁高挺,眼睛挺大,很漂亮的。 只是她穿了一件蓝布的男式长棉大衣,戴着个带耳朵的棉帽子,显得十分土气。 天气依旧寒冷,蹲守在这里,不穿暖和了不行,就无法顾及形象了。 “你给五块钱吧?”听陶洁问,女孩就说。 陶洁就还价说:“三块吧?” 女孩有些为难说:“三块卖不着啊?我不要谎的。” 陶洁说:“四块,四块行吧?” 女孩说:“你要诚心要,就给我四块五吧?再低了真买不着。” 陶洁就把长发拢起来,用那个发夹夹住,头发就都在脑后了。 高崎知道,这是陶洁接受了价格,买下了。他就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来,递给女孩说:“不找了,她跟你逗着玩呢。” 女孩对着高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来说:“谢谢大哥!” 正文 90.快乐的夜晚 , 两个人一路往前面去,陶洁就不高兴说:“我好歹的还下五毛钱来,你干什么呀,显得你格外有钱是不是?” 高崎忽然拉着陶洁站住,让她转回身来看着那女孩。 他对她说:“你看着了没有?她在这里挨一晚上冻,能卖出去几件东西,可以挣几块钱?她如果和你一样,有舒服的日子过,她会出来受这个罪吗?她不知道让男朋友领着,像你这样逛街玩啊?” 陶洁站在那里,愣怔了好一会儿,抬起脸来,看着高崎,大眼睛里,就写满了歉疚。 “我真没想到这个。”她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我再不还价了。” 妻子是善良的,高崎始终相信这一点。 他拉过陶洁来,搂着她的肩膀,和她继续往前走。 这一夜,他们逛了好多摊点,又买了许多小东西,陶洁都没有再还价,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 虽然这些小东西,陶洁不一定用得着。买回去,要么送了别人,要么就放到一边,再不会看一眼。 可是,她感觉到了帮助别人的快乐。 任何一个人,都是有尊严的。帮助别人,不在于给人家多少,而在于在不伤害别人尊严的前提下,满足了人家的愿望。 那个卖发夹的女孩,她的愿望,就是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多卖出几件自己的商品,哪怕每件商品挣不了几毛钱。 可是,她的愿望满足了。 也许,明天她会用这通过自己辛苦努力赚来的几毛钱,卖一支冰糖葫芦来犒劳自己,她也是快乐的。 这女孩,不是想着不劳而获地乞讨,她只是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这就值得尊重。 对手脚健全的乞丐,高崎是不主张给钱的。因为这个经济社会,只要你肯去努力,就一定能够养活自己。 而那些手脚健全,满大街乞讨的人,跟夏天里,到处乱飞,寻找机会,喝人血液的蚊子,有多少区别呢? 这是这个晚上,高崎教给陶洁的,一个他心里的道理。 陶洁虽然觉得,高崎的道理总是那么奇葩,可他说的,也的确很有道理。 他有同情心,可他的同情心不会滥用。他同情蒋师傅,愿意帮助她,却不同情薛雪,不肯管她的闲事。 他同情夜市上卖小商品的小女孩,却不同情刘进,强行把人家小夫妻给拆散,还整天跟训孙子似的训人家,逼着人家干活。 可是,仔细想来,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好像都有他的道理。 这一晚,一直到回到家里,陶洁都很快乐,跟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差不多,蹦蹦跳跳的。脸上那对小酒窝,不时就会显现出来。 这也是高崎希望看到的。他就是希望看到他的妻子,可以永远这样,快乐地活着。 可是,这个社会又是这样的残酷。无论你去做什么,无论你贫穷或者富有,都会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压力。 而这压力,将会让陶洁失去很多的快乐。这是高崎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进了家门,打开灯,外面那绚丽的夜市就翻篇了。客厅的地上有一层灰尘。 一般深色或者带花的地板砖,是看不到灰尘的。陶洁非要铺白色的微粉砖。 这种砖最大的缺点,就是对比过于鲜明,地上有根头发都能老远就看得到。 陶洁爱干净,只要发现地上不干净或者有东西了,立刻就要弄干净。 久而久之,都快有强迫症了。 她进门脱大衣换鞋,接着就拿笤帚扫地。 高崎就劝她说:“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咱不扫了吧?” 这回陶洁不笑了,板着脸说:“多脏呀?我一会儿就弄完,耽误不了休息的。你先去洗澡吧。” 高崎哪里肯让媳妇单独干活,自己看着啊?就过去把笤帚拿过来,他来扫。 陶洁给了他笤帚,立刻去洗手间,把拖把拿出来了。高崎扫过的地方,她就用拖把再擦一遍。 高崎扫完了,也没见扫起来多少东西。见陶洁拖地,就又过去抢拖把。 “我拖,你赶紧去洗漱了睡觉。”他说。 陶洁也不说话,把拖把给他,接着就去找抹布,擦早上吃饭,留下了饭渍的餐桌,然后再去擦茶几,电视柜。 高崎无奈地摇摇头,拖完了地,再找一块抹布过来,和她一起擦。 在陶洁心里,高崎眼里是没有活的,来家就知道往沙发上一坐,看电视。 但高崎疼她,只要她去干活,高崎就不会闲着。 这一点,陶洁还是很满意的。 有时候小姐妹凑在一起,说起各自的男人来,大多数男人,都跟高崎差不多,眼里没有家务,回家就是坐着或躺着玩。 但高崎唯一和他们的区别,就在于别人是媳妇叫着喊着都不肯做家务,他不用陶洁催促。 只要陶洁去干,他就不会闲着,会干的一定抢着干,不会干的也要在陶洁跟前,替她打下手。 陶洁住手不干了,高崎也就停下来,瞪着大眼珠子看着陶洁,唯恐她又要去干什么。 陶洁憋着笑,对高崎说:“好啦,赶紧洗澡吧,没活可干啦。” 高崎就问她:“你洗不洗?” 陶洁说:“我洗呀,都两天没洗澡了。整天在饭馆里,身上一股油烟味,我自己都闻着了。” 高崎就和她商量说:“咱一块洗不行吗?那样节省时间。” 陶洁居然脸红了,哼唧半天说:“你先去洗,我一个人洗惯了,不习惯。” 高崎想想,他们还真是从来没一起洗过澡,上一世都没有。 嗯,这个遗憾,这辈子可不能再有了! 他就劝陶洁说:“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起洗不是快点吗?可以节省时间。” 陶洁就责怪他说:“什么老夫老妻呀,真难听!我真不习惯,还是你先洗。” 高崎说:“咱永远不一起洗,你就永远不习惯,经常一块洗就习惯了。” 陶洁就是不肯,高崎只好说:“那好,你先洗,洗完了好早点上床睡。” 陶洁又不肯说:“你先洗,我洗的慢,耽误时间。” 高崎说:“正因为你洗的慢你才先洗呀?我明天不用急着去铺子,可以多睡一会儿。” 陶洁只好去卧室换睡衣。高崎也跟着进去。 换衣服的时候,她不背着高崎,洗澡就不肯和他一起。高崎也想不明白,他这媳妇到底是什么毛病? 陶洁穿了睡衣,进洗手间了。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高崎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衣服脱了,直接就推开洗手间的门,再拉开浴室的毛玻璃拉门,进了浴室。 浴室里就传来陶洁一声尖叫。 “你出去,出去呀!”陶洁就喊。 高崎就训她说:“干什么你?这大半夜的,让邻居听见,以为咱家出什么事了呢?” 陶洁果然就不敢高声,低声哀求他说:“你出去行不行啊,这样怎么洗澡啊?” “怎么就不能洗啊?” 高崎说着拿过花洒来,把水淋在陶洁身上,然后手就在她身上把水弄匀。 陶洁直接把眼睛闭上了,不敢看高崎。 高崎也不管她,给她淋一遍水,然后就关了花洒,拿过泡泡纱来,挤上浴液,给她身上涂抹浴液,然后给她头上挤洗发水。 这回陶洁只能逆来顺受了。她嫌高崎给她洗头拽着她头发了,就自己用手洗头。高崎就半蹲着身子,给她揉搓身上的浴液。 他还真没有这么着看见过妻子,陶洁也从来没有给他过这种机会。两口子在床上,那是看不到陶洁整个的身体的。 妻子两手上举在洗头,整个的的身体,在灯光下展露无遗了,真的十分性感。这样给高崎的感觉,简直就没法形容了。 不过,他必须得强忍着自己的冲动了。明天陶洁得早起来上班,今晚上可不能累着她。 陶洁洗完了头,他也给她洗完了身子,连私密的地方都给她洗到了。 陶洁本来想反抗,却架不住高崎力量大她太多,一只胳膊搂住她,便让她动弹不得。她只好随他便了。 高崎把浴液在陶洁身上仔细揉搓一遍,陶洁也洗完了头发。他再开花洒,把妻子头发和身子用水冲干净,然后关了花洒,拿过浴巾来,把她的身子擦干净。终于忍不住,在她胸上亲了一口,含着不放。 陶洁就拿手打他的头喊:“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经过这么一折腾,陶洁倒不害羞了,还挺享受的。 估计以后,她兴许就会接受两个人一起洗了。 有人伺候着洗澡,还真是节省时间。陶洁用了比平时快一倍的时间,就把澡给洗完了。 她想出去,到面盆那里找吹风机吹干头发,高崎不让她走。 “嗨,你怎么这么自私啊?”他就问她。 陶洁看着他问:“干吗啊,我怎么自私啦?” 高崎说:“我给你洗完了,你不帮我洗啊?” 陶洁瞥他身体下面一眼,小脸立刻就通红了,尴尬着说:“我,我还得给你洗啊?” 高崎高声说:“废话!” 陶洁立刻怒目圆睁问他:“你要我给你洗,为什么还要给我擦干净了?” 陶洁不出去,再开花洒,她身上就又要弄一身水。 高崎就摸着后脑勺,看着妻子傻笑说:“也是哈,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没事儿,待会儿我再给你擦一遍。” 正文 91.水饺分店 , 高崎找了个时间,联系了曹副主任,把孙继超给他的那些材料,给他送了过去。 曹副主任答应看看这些材料,仔细研究一下,然后再决定这事可不可以做。 但材料送过去之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没有了音讯。 过年之后,郑国霖忙于开水饺分店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再去找曹副主任。 因为新年过后的这段时间,有好多去年经营不下去的商铺,就开始退租。这个时间,店铺好找。 这个城市里,每年都在发生着不小的变化。有人做生意赚了,就有人会赔个倾家荡产。 赚了的自然是要继续经营。赔了的,再也租不起店铺,只好退了房子另寻出路。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城里的店铺,也宛如几十年前的军阀混战,今年这里是你的,明年还不知道是谁的。 年前的时候,高崎就在和蒋师傅两口子,还有孙继超商量,开分店的事情。 蒋师傅两口子,都没什么意见。 他们都是知道感恩的人。没有高崎,他们一家人的生活,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蒋师傅就代表他们两口子表态,这店本来就应该是高崎的,高崎说怎么办,他们怎么办就是了。 可是,孙继超还是有不同意见的,私下里去找了高崎。 他的第一个意见,就是合伙的买卖难做。 在一起合伙经营,赔钱了互相埋怨,盈利了分赃不均。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等到出现矛盾再分开,就伤了两家现在这么好的感情。倒不如趁现在就分开,两个店一家一个。哪一家经营不好了,另一家还能出手帮忙,比合伙经营强多了。 高崎觉得,孙继超是实心实意为他考虑。他的这个顾虑,也十分有道理。 可是,怎么分合理呢? 孙继超的意见,是让蒋师傅两口子出资,把现在这个店,从高崎手里买下来,独立经营。 然后,高崎再搞个分店,就是他独立经营,两家单独核算,谁也不牵扯谁。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只是,这蒋师傅水饺的制作,是由蒋师傅一直掌握着的。将来再开一家分店,没人家蒋师傅什么事,怎么好意思找人家制作水饺呢? 孙继超就说:“你这个担心多余了。蒋秀英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从来就没有对水饺制作过程保过密,这个她都手把手教你家陶洁了。好多时候,水饺馅和皮子,都是陶洁弄的。 这还是我提醒她,里面的诀窍,再不能跟别人说,她才没把手艺给扩散出去。 再说了,水饺馆为什么经营这么顺利,没有人收保护费,也没有人敢来捣蛋?那是因为你高哥的名声。就算将来分开,水饺馆生意这么好,还是得仗着你的名声。 这一点,蒋师傅很清楚。大家就算分开,可还是都叫蒋师傅水饺馆,还算是一家人。这总比不分家,将来因为利益闹的不好了,再分开强吧?” 高崎觉得,孙继超确实有头脑,比他强多了,他就想不这么仔细。 可是,这事儿得先和陶洁商量,陶洁同意了,才能具体去干。 晚上回家,高崎就跟陶洁说这个事情。 陶洁年纪小,可喜欢看书。书上总是有很多的故事的,故事里面,自然就包含了很多道理。 只是,没有孙继超提醒,她想不到这些道理。 高崎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孙继超这个顾虑很对。 可是,蒋师傅正打算在黄金国际买房子,一家人搬下来呢。去年赵师傅看病吃药,孩子上学,也没少花钱,手头正紧呢。 高崎说开分店,那肯定就要再投钱。蒋师傅这回是肯定不能让高崎一个人投钱了,正和赵师傅商量,房子先不买,把钱省出来,拿给高崎投资用。 高崎听陶洁这么说,心里就有些感动。 他没看错人,蒋师傅两口子听说他要搞分店,手里这么紧张,还是一点困难不提,一口就答应下来。 从这一点上,也说明这两口子的确可交。 陶洁就问高崎:“你说,要是蒋师傅不投资,你手里的钱,还够不够咱独立开一家分店的?” 陶洁虽然每天都在记账,可是每年的盈利,还是都让高崎保管着。家里花了多少钱,还有多少钱,她不怎么关心。再说投个分店要花多少钱,她也没有数。 高崎当然说钱够用了,他还有一缸银元呢。 自从店铺开始盈利,钱够用了,他就再没去卖银元。如今,银元的市场价格,都翻了好几番了。他那一大缸银元,也就卖去了缸口那一点,十万块至少剩下九万块,想要多少钱没有啊? 听高崎说钱够用,陶洁就和高崎商量说:“要不,咱就不要蒋师傅买下店铺来,直接把店铺给她吧?这个世界上,我反正觉得,什么也比不上感情。想想我刚入厂那会儿,蒋师傅手把手地教我,下班领着我回她家吃饭,待我跟她亲闺女一样。咱现在有能力了,也应该帮帮她,你说行吗?” 高崎也不是个把钱看的很重的人。妻子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就赞成。 “行,你说咋办咱们就咋办。”他就跟陶洁说,“你和蒋师傅说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第二天,陶洁就把蒋师傅两口子叫出来,单独和他们说了自己的意思,也是高崎的意思。 赵师傅人老实,什么都不说,蒋师傅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蒋师傅当场就哭了。活这么大,她就没见过这么仁义的人。 她说什么都不同意这个办法。 钱她可以不投,分店算高崎自己的。这个店铺,仍旧是他们两家共同的,利润也还是要平分,店主还是陶洁。 陶洁说不服她师傅,只好高崎亲自出面。好说歹说,蒋师傅就是不答应。 “高崎,你把我们两口子当什么人了?”蒋师傅最后就发火了,“我们两口子当时难的时候,要是没有你们两口子,你赵师傅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说不定这时候人都没了!” 说到这里,蒋师傅又哭了。 “那个时候,我不怕你们笑话,要不是为了给他治病,为了闺女,我都不想活了!你们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呀!你们这么干,这不是叫我忘恩负义吗?我蒋秀英就是再不是人,也不能这么做事呀!” 蒋师傅哭,把陶洁也给闹得眼泪汪汪的,抱着师傅一块哭。 高崎直挠脑袋。蒋师傅哭还有道理,陶洁你跟着哭个什么大劲儿,这不添乱吗? 陶洁哭,是因为她想起来师傅过去受的罪来,替她师傅哭呢。 高崎见不得陶洁哭。不管什么事儿,只要陶洁一哭他就傻眼,明明知道不对,也得依着陶洁。 这事儿就只能依着蒋师傅,店主还是陶洁来当,利润还得对半分成。 不过,高崎和陶洁私下里也商量了,这个分成不能动,将来攒着,给蒋师傅的闺女。另外,店里添置什么资产,也从这里面出。 既然店还是陶洁的,添置东西陶洁出钱,蒋师傅就没有反对的理由。 老店的事情,也只能这么着了,高崎就开始考虑分店。 按照高崎的想法,这个分店要搞的面积大一些,以酒席为主,最好是接近酒店的规模。 这样的话,投资就会多出不少来。不过高崎不担心。 钱不够,他可以再卖银元啊。 这时候,孙继超就把他第二个想法提出来了。 他不建议高崎把店铺搞的太大。 现在,老百姓的消费水平,还没有那么高,很少有去大酒店吃饭的。 去那些大酒店吃饭的,都是公家对公家。要么互相拖欠,要么就是记账。咱个人资金有限,还真欠不起这种账。 说到这里,孙继超就给高崎举一个例子。 “去年的时候,咱们分厂仅仅年后一个月,就欠了酒店一万八千块的账!”他说,“可咱们分厂那时候用于购买生产原材料的流动资金还有多少?只剩下不到十万块钱! 这帮孙子,去吃了喝了不算,还得拿着往自己兜里揣。去吃一回饭,刘群生能要两条阿诗玛,这些都得算到饭费里面去! 你吃了喝了拿了不要紧,可你给工厂弄活来,让大家活下去呀?什么特么人事也没见他干出来!挣钱的活,都偷偷弄到他自己的工厂里去了,不挣钱的活才拿到厂里来干!” 发一通牢骚,他就给高崎分析说:“好多大点的酒店,就指望这些吃公家饭的活着。他们吃饭的时候,价要的死高,最后去要账,只要能要回一半来,他们就不赔。” 说到这里,他就对高崎说:“我知道,你高哥就是要账的祖宗,也没人敢拖欠你的饭钱。可是你想啊,他们不敢拖欠你的,还敢到你这里来吃吗?他们不来,老百姓来不起,咱们挣谁的钱去?” 高崎想想,孙继超的担心还真有道理。 孙继超就又说:“另外还有一层。在咱们唐城量具那里,公家是企业多。可咱们现在是在城里。城里可就机关单位多了。哪一个机关单位,都或多或少地有权力,说不定还是直接管着咱们的。他们来白吃,这个账你怎么要?你要来了就会得罪他们。他们将来给你小鞋穿,你还是不好经营。” 正文 92.祖传的不仅是手艺 , 孙继超做车间调度这么些年,考虑问题还是有他的独到之处的。 他的这些顾虑,都非常有道理。 高崎就问:“那依着你,咱们该怎么办?” 孙继超就说:“咱们还是搞个中档一些的饭馆,尽量增加散座,只保留少数两三间单间,还是要面对大多数的大众消费者。” 高崎想想,这样的话,那些吃公家饭的,一般就不会到这种地方来,他也就用不着赊账。 孙继超说:“就算他们来了,咱们也不赊账。再说,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到散座上来的,只会去单间。 他们吃饭,都喜欢打电话预订,而且喜欢定点,这才利于赊账。咱们就两三间单间,很难预订上,他们就不会考虑把咱们的饭馆当成定点。” 高崎听了,就点点头说:“那就按你说的干。” 孙继超又解释说:“只要咱们生意好,咱们就按你这个开分店的办法,继续把分店开下去,始终面向大众。我就不信,咱们以数取胜,会比那些酒店挣的少!” 分店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接下来,白天的时候,高崎就骑着自行车,满城里转悠,找合适的店铺。 很快,他就在城北找到一家杂货店,是个二层楼的建筑,楼上住人,楼下是店铺,卖些五金材料一类,经营不下去,正准备盘货退租。 高崎就给水饺馆打电话,让小马开着微型面包车,把孙继超给叫过来看看。 他现在有些依赖孙继超了。这是个有自己的思想和见解的人,而且是真心在为他着想,真心在帮他。 上一世在社会上混,让他更加明白,靠一个人的力量,早晚会像岳帆一样,越混越惨,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岳帆死了之后,他就学会了听取别人的意见。只要是实诚人,有良心,真心为他好,别人的建议,他都会认真考虑。 这都是人生经验,不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个三四十年,是总结不出来的。 把服装店交给胡丽丽,高崎并不是盲目的,而是有计划有步骤地观察着胡丽丽,知道这人有良心,才会把店铺放心交给她。 胡丽丽爱贪小便宜,可她的良心在那里放着,你就是随便让她贪,她也做不出贪得无厌这种事来。 后来,随着胡丽丽和他们两口子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孙春梅就再没有发现,胡丽丽贪小便宜的事情。 对孙继超,高崎更放心。这是条汉子,怀疑他会干对不起别人的事情,那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一个人就是再能,能力也终究有限。成功的人,多是要依靠集体的力量。用好别人的本事,才是成功的关键。 这也是高崎在上一世的混混人生中,自己悟出来的道理。 这一世,看着憨厚木讷的高崎,肚子里却充满了闯荡江湖的经验,这是他最终可以走向辉煌的基础。 孙继超过来,让小马开着车,围着那个店铺周围的街道转了一圈,这才回来。 看他那个样子,是对高崎找的这家店铺并不满意。 果然,他下车以后,就对高崎说:“店铺的大小和样式,倒是不错。可是,这个位置不适合开饭馆。” 高崎不懂这个,就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孙继超就问他说:“你知道,这家杂货店为什么经营不下去吗?” 高崎看看那家杂货铺,坐落在一条挺宽阔的街道上。这街道上,也是车来人往的,挺热闹。 他摇摇头。 孙继超就跟他解释说:“这条街道,看着车来人往,可大家都是路过。最近的住家小区,也离着这里在五里以外。周围小区不多,人口密度就不够。 这店铺卖的,多是些住家用户用的蚊帐布,塑料,筛网一类的东西。你想想,如果你家里需要这些东西,你会专门跑五里地,到这个地方来买吗?” 高崎恍然大悟说:“如果咱们把饭馆开在这里,人家来吃饭也是很不方便。” 孙继超就点点头说:“酒好也怕巷子深啊。这地方的店铺,多是卖专业用品的,还有两家旅馆,一家饭馆都没有。” 高崎就笑了说:“我还觉得,没有饭馆,没有和咱们竞争的,生意好做呢。” 孙继超也笑了说:“你这想法也忒不靠谱了。你老店选对了地址,估计也是蒙的。你看老店那条街,周边除了商业街道就是住家小区,饭馆少说都有十多家,卖什么的都有,也没见哪个饭馆被别人给挤死。同行聚集多了,生意才兴隆呢。和你想的,恰恰相反!” 高崎把蒋师傅水饺馆放在那里,还真不是蒙的。因为上一世他就知道,那里有家水饺馆,后来做大了,开了分店。他这是把人家的路数重新复制了一遍。 “孙哥,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呢?”他有些好奇,就问孙继超。 孙继超微微一笑说:“我们家祖辈,我爷爷,我爸,都是干饭馆的,从小听他们闲扯,听我也听会了。” 这回高崎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祖传。这祖传的东西,不仅仅是手艺,还有做生意的诀窍。 他就对孙继超说:“行了,这回我长见识了,知道怎么找了。你回去忙吧,我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孙继超说:“还是我和你一起转吧。这饭馆选址啊,可不仅仅是我告诉你的这些,里面还有风水什么的,连挨着的邻居是干什么的都有关系,学问大着呢!” 高崎就叫小马,把他的自行车搬到面包车上带回去,他和孙继超一起,再去其他合适的地方溜达溜达。 以后的几天里,孙继超就不让高崎单独出去,而是和他一起出去,在城北一带转悠,找合适的地方。 孙继超教学员的方法,比赵师傅高明很多。如今他培养的四个徒弟,基本可以独立工作。 他不在,有赵师傅在一旁看着,也不会影响水饺馆的生意。 这也是高崎敢开分店的一个基础。以后把厨房分开,赵师傅也可以单独撑下水饺馆厨房的管理工作来,孙继超就可以来分店,再独立撑起一个后厨来。 两个人围着城北转了半个月,总算在一个小区外面的门头房那里,找到了合适的店铺。 这小区新建成不久,本身就不小,只是还有许多房子都空着,沿街房也没有全部租出去。可这里周围全是居民区,高崎住着的黄金国际在城中部,到这里比到老店更近。 离着他住的地方这么近,高崎竟然没有看出来,这里适合开分店。 这里的住户都没有住全,外面街道上人也不多,能行吗? 孙继超就嘿嘿两声说:“按着周边楼房算人口密度,足够了。这里将来人会越来越多。放心吧,现在不热闹啊,是因为咱们还没有搬过来!” 以后店铺开张,果然就验证了孙继超的判断。 他们装修的时候,住户也开始陆续搬进了小区。蒋师傅水饺,卖的是质量和口味,再加上孙继超的菜确实地道,顾客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 到后来,像黄金国际那边比较远的住户,都会跑到这里来请客吃饭。 装修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老店就得忙着重组。 高崎还是听从了孙继超的建议,两个店还是由高崎统一管理。让蒋师傅担任老店的经理,陶洁到二店来,担任二店的经理。 陶洁已经在老店干了一年多,饭馆怎么做,她已经心里有数了,再加上有孙继超在一边给她出主意,应付下来不成问题。 原来陶洁的前台收款和写菜单的工作,就得另找人来做。 高崎的意思,老店就让蒋师傅自己找人,可蒋师傅不干,说这个不合规矩。最终,还是孙继超给他找个中年妇女过来。 孙继超父母家都是城里人,他爸又是干这一行的出身。找来的这个中年妇女,过去也是这一行出来的,胜任这个工作,没有问题。 二店由谁来做前台收款呢?高崎就想到了胡丽丽说的,她的那个表妹。 他就去找胡丽丽,问她那个表妹,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么老实。 胡丽丽说:“她要不老实,能让男人给整成这样啊?干十几年换来的下岗安置费让男人给造了。造了也就造了,还找个小三回来,这不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吗?” 高崎这才对她说:“你让她来二店里帮我收钱吧,我一月给她八百。饭馆要是效益好,我还给她发奖金。” 从高崎开始筹备分店开始,胡丽丽就惦记着能给她表妹找个活干。看高崎忙,一直不好意思跟他提。 想不到,她说过的话,老板都记在心里。 她原本也就算计着,让表妹到饭馆里包个水饺端个菜啥的,干点杂活。想不到,高崎能把这么重要的工作给表妹。 她知道,这是老板冲着她的面子呢,心里就暖暖的的,重重地答应了一声:“哎!” 二店里,其他的员工,孙继超想着用唐城量具的下岗工人。他为了把刘群生他们给弄下来,接触的下岗工人多,找几个工人不成问题。 原来,高崎还打算嘱咐他,尽量找勤快老实的。 转念一想,孙继超考虑问题比他周全,而且他只会为他着想,不会害他,也就不说话了。 可孙继超心里,却有些酸酸的。 一个饭馆,撑破天能用几个人呢?唐城量具的下岗工人,只生活没有着落的,就有好几百人啊! 正文 93.幸福日子里发生的不幸 在筹备蒋师傅水饺二店的时候,高崎并没有忘记找曹副主任帮忙那件事。 二店装修那段时间,他还是专门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叫上岳帆,请了曹副主任吃饭。 请这位在市里小有名气的主持人吃饭,一般的饭馆鱼龙混杂,人家不肯去,只能找档次高一些的酒店,事后还要请人家去娱乐,花费不低。 可高崎心里始终惦记着,孙继超给他的材料里说的那些事。 现在,他几乎是和孙继超当时的心境一样,总盼着找到一个办法,把刘群生们给弄下来,不是为了自己。 这个时候,高崎似乎更加读懂了孙继超,这家伙当初处心积虑地为那仨退休老工人集资,让他们去告状,不惜厚着脸皮来问他借钱,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他其实和孙继超一样,心里存着一股热血。 可是,曹副主任的一席话,又把他的热血,给彻底浇冷了。 这事儿人家是真不敢帮忙,还是那一通大道理。 吃饭的时候,曹副主任又给他打了个比喻。 秋高气爽,气候干燥。农村打谷场院里,堆满了柴草。高崎给曹副主任一根火柴,让他点燃其中一捆柴草。 “你对我说,就点这一捆,没有多大的危险。这一捆烧完了,浇灭它就行。” 曹副主任说。 “可你怎么保证这一场院的柴草不会被引燃?引燃了,会不会连我都给烧死在里面了?” 曹副主任这个比喻说完了,岳帆都没憋住笑,乐着说:“高崎,你这是让曹副主任自己放火烧死自己啊?这事儿有点缺德,咱不办了吧?” 曹副主任也笑了,拍拍高崎的肩膀说:“兄弟,咱们算朋友。能帮你办的事情,你一句话,做哥哥的没二话。可你不能难为哥哥。哥哥混这么多年不容易,你让我放火烧自己玩,这个哥哥可不干。理解哈?” 他说完了,岳帆又笑了。 高崎没有笑,心里反而感觉沉甸甸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毕竟不是孙继超,早已不处在工厂那个环境里,没有多少亲身的感受。 确实让人家为难的事情,也就只好算了拉倒。 这个世界,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他也非常清楚,不是他想管就管得了的。 从此之后,他就只安心做好自己的生意,努力挣钱,让陶洁,也不仅仅是陶洁,还要让他的父母兄弟,还有陶洁的父母兄弟,都过上好日子。 另外,跟着他的这些员工,也得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他已经有三个店铺了,员工加起来,也有十几号人呢。他得让他们拿到该拿的钱,可不能像唐城量具的员工那样,为他辛苦半天,他吃饱喝足了,人家还要艰难度日。 经营不好自己的店铺,不能让他的员工过上好日子,他和刘群生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想来,他身上的责任也挺大的。 二店的沿街房,是二层楼的建筑。按着孙继超的意见,楼下全部设置散座。楼上的散座,做成火车座椅那种样式,方便一块来的人吃饭聊天。 这样,并不妨碍普通老百姓们请客聊天,也不妨碍情侣们有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 这一招,恐怕是孙继超和他去常春藤吃饭,参考那里的布局想出来的。 这样的布局,唯一不适合的,就是公家人请客吃饭。孙继超恐怕是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了,才把布局搞这么绝。 楼上还是留了三个单间。进单间吃饭,不收房间费,消费却设下限。另外,就是坚决不赊账。 除了这些房间,还在楼上留了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摆上办公桌、沙发、茶几,做经理办公室。将来,陶洁就在这里上班,统一管理着三个店铺的财务收支。 这样,陶洁就从具体事务当中解放出来,用不着早起上班,也用不着晚上九点回家。 她只要每天早上,把三个店铺昨天一天经营的账目核对一遍,该收的钱收上来,预留的钱留下,就没有多少事了。 这是高崎憋了好久,参考胡丽丽的意见,又和蒋师傅两口子,还有孙继超商量了,做出的一个重大决定。 陶洁也觉得店铺多了,她也必须单独抽出来,管好财务。她还打算着,去学个财会班,把财会证书考出来。 不是为了那个证书,而是为了更好地替高崎管理好财务。 陶洁喜欢看书。在高崎想来,她去学财会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也就全力支持。 只是这样,陶洁就又不打算要孩子。得等到她学业结束,拿到会计证书之后,才能考虑孩子的事情。 结婚一年多了,还没有孩子,两边父母都着急,高崎妈天天嘟囔。 原先是拿着高崎喝酒做借口,害得高崎每次回他妈家,都让他妈给骂个狗血淋头,吓得他躲着他妈走。 如今,高崎没什么事了,真正做到滴酒不沾了,陶洁又有事了。 高崎妈可不相信上学就不能怀孩子,根本就不会认陶洁这个理。 还是高崎鬼些,不让陶洁拿这个当理由,继续以他不听话喝酒当借口,替陶洁挨骂。 每回高崎挨他妈数叨,陶洁心里也挺不落忍的,可总比让高崎妈说她强多了。 她脸皮薄,高崎脸皮厚啊,反正挨他妈骂已经习惯了,就继续挨着吧。 两口子恩爱,谁挨骂都一样,高崎也不在乎。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非常非常幸福。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去的很快。眨眼工夫,夏天就来了。 陶洁经过三个月的速成培训,参加了全国统考,顺利拿到了初级会计师的证书,高崎也不用继续挨他妈的骂,他们可以准备要孩子了。 陶洁文艺,事情不多了,不用死记硬背那些财会考试内容,就开始学习育儿大全了,干什么都得要求高崎严格按照书上说的做,搞得高崎不胜其烦。 不过,高崎就是再烦,心里也是快乐和幸福的。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们还在为买山上那套楼房省吃俭用,陶洁都把自己给折磨的,瘦的一点形体曲线看不出来,跟街上的电线杆差不多了。 而这一世,陶洁考虑的,是如何不发胖,这不敢吃那不敢喝的,每天还弄个小称,天天在家里称自己的体重,无论高崎怎么说,胖了更好看,陶洁也不听,都乐此不疲。 在高崎眼里,无论陶洁怎么任性,怎么无中生有,都是可爱的。这丫头就是他的小精灵,只要有她在,高崎的生活,就是满满的幸福。 在他的心里,他这一世要达到的目标,已经达到了。 不用再一个人孤独地活着,不用再靠喝酒来麻痹自己。 这一世,他和他的妻子,将白首偕老。 这一年八月底的时候,唐城量具发生了一件大事,薛雪死了。 薛雪是从自家六楼卧室的窗子上掉下来,直接摔到楼下的水泥地上的,当时就不行了。 厂里消息传的乱七八糟,有说是在家里打扫卫生,擦卧室窗子玻璃的时候,失足坠落的。也有说是两口子在家里吵架,被丈夫推了一把,掉到楼下去的。 陶洁得到消息,已经是事发的第二天中午了,还是一个分厂的姐妹知道了,打电话告诉她的。 她直接就吓傻了,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打电话给高崎,让他开着面包车,去薛雪家里。 她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虽然后来因为薛雪拿店里衣服不给钱,闹了些不愉快,但最终还是和好了。 但是以后的日子里,陶洁忙生意,就很少有时间去找薛雪玩,薛雪也很少主动过来找陶洁。 陶洁仔细算算,从过了年之后,她竟然再也没有见到过薛雪。 薛雪曾经跟陶洁说过,她正在攒钱,准备买黄金国际的房子。到那时候,她们姐俩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想不到,她没有盼到薛雪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却得到了她坠楼身亡的消息。 从陶洁脸上焦急而又慌乱的神色上,高崎也可以猜出来,陶洁心里非常难过。他尽量把车开的快一些,争取尽快赶到薛雪那里。 这辆面包车,是高崎才买的。 原本打算,是过了年之后,他的车技熟练了,就立刻去买的。搞水饺二店,连租房子带装修、买各种开店需要的用品,还要招聘员工,花了不少钱。 直到今年八月,高崎才能抽出钱来,买回这辆面包车来。 他们到了薛雪家的时候,楼下的水泥地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液印迹,那是薛雪留下的。 看到那滩暗红的印迹,陶洁已经开始哭开了。 高崎劝着陶洁,两个人一起上楼,去薛雪家。 薛雪家里没有人。 陶洁有薛雪对象的手机号码,就给他打电话。 薛雪对象告诉她,薛雪的确是擦窗子,不小心踩滑了,从楼上掉下去的。现在尸体停在殡仪馆里,她父母还没有赶过来。等他们赶过来,再商量着发丧。 “你们先回去吧,等发丧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你们再过来吧。”薛雪对象告诉陶洁。 语气竟然显得很轻松,丝毫没有悲伤的样子。 正文 94.意外还是自杀 站在薛雪家的门前,高崎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了上来。 薛雪家对面那个门,还没有安装防盗门,应该还没有住户住进来。 那个门,就是他和陶洁上一世的家门啊! 上一世,他们是在明年的这个时候,才攒够了买楼的钱,把这里买下来的。 看着那个没有防盗门的原装门,前世许多的记忆,一下子就都浮现在高崎面前。 “薛雪!你起来了没有?你快点!再不出来,我不等你啦!” 这是早上,陶洁在门口喊薛雪一起上班。 “陶洁,我包好水饺了,你和高崎赶紧过来!” 这是薛雪在门口高声喊着陶洁,让他们两口子到她家吃饭。 …… 再后来,陶洁就没了。 “高崎,你不能这个样子颓废下去,你还年轻,再往前走一步,陶洁会理解的,她也一定希望你这样!” 这是薛雪在劝高崎。 薛雪家的阳台,挨着高崎这边主卧室的窗子。有时候,许多天薛雪看不到高崎,敲门没有回应,她就会冒险爬过自家的阳台,到高崎这边的卧室位置,扒着窗户,看高崎在不在家。 她是在为走了的闺蜜,关心着高崎。 高崎上一世最后的记忆,就是躺在主卧室的床上。 如果上一世他死了,第一个发现他的,一定是薛雪。 回忆着上一世的一幕一幕,高崎的眼睛,也不由地变得湿润起来。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世薛雪的死呢?高崎想不明白。 他并没有改变什么,仅仅是让陶洁过得幸福一点,怎么就改变了薛雪的命运呢? 陶洁还在和薛雪对象通电话,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她生的白皙,只要一哭,眼圈就会变红。 陶洁想去殡仪馆看看薛雪,这是她最好的闺蜜啊。 可是,薛雪对象总是推脱不太方便,建议她还是到发丧那天,一起过去再看。 “我想单独看看她,和她说几句话,不行吗?”陶洁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固执。 薛雪对象还是没有答应她。他推说自己在外地,回来不方便。 老婆都没了,他还在外面干什么? 陶洁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高崎已经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反正薛雪的尸体并不在这里,他就劝着陶洁先回去。回去了他再另想办法,今天一定要让陶洁见到薛雪一面。 “反正咱们有车,我只要办成了,立刻就回家拉你去殡仪馆,看薛雪。” 此刻的陶洁,眼圈通红,六神无主,只能听高崎的。 在路上,陶洁始终在流泪,不肯说一句话。 快到家了,她突然就对高崎说:“当初薛雪找这个人我就不愿意。小白脸,身上没有四两肉,尖嘴猴腮,无情无义!薛雪才没了,他说话就这么不耐烦,一点悲哀的样子都没有!” 高崎听了,心里就是一愣。 陶洁心细,薛雪对象在电话里的语气,是不是悲哀,她完全可以分辩出来。 在高崎的记忆里,薛雪两口子很恩爱。 她那个对象丁慎刚,瘦瘦高高,白白净净,平时很斯文,脾气挺好,家里什么事,都是薛雪说了算。 这人给他的印象,就是有些怕老婆。 可现在的高崎,是非常明白的。男人怕老婆,大多不是真的怕,而是因为爱老婆。除非老婆真是个混不吝的母夜叉,那才是真的怕。 就像他怕陶洁,那是因为他爱妻子,不愿意惹妻子生气,并不是真怕陶洁。 薛雪虽然性格比陶洁强势一些,可也不是母夜叉。丁慎刚其实和他一样,也不是真怕薛雪。 可就是这么一个爱老婆的斯文人,在爱妻突然死亡之后,竟然不悲伤,这就不正常了。 上一世高崎做混混许多年,锻炼出来的推理分析能力,远远超出了一般人。只要一点的异常让他捕捉到,他就有办法推理出事情的真相来。 他把陶洁送回家里,又打电话叫来胡丽丽,让她在家陪着陶洁,避免她想不开,过度悲伤。 待胡丽丽过来了,他就开了自己的面包车出门了。 他高中有个不错的同学,就在刑警二中队当刑警。而二中队负责的区域,正好就包含了薛雪家这片小区。 出了人命,估计刑警会去现场看的。他就想问问他这位同学,看他知道些什么情况? 他直接开车去了二中队,把他同学给叫出来,向他打听情况。 果然,他这位同学知道这个事情,还出过现场。 “那个女的是自杀。”同学直接告诉他,“从现场留下的痕迹看,没有打斗痕迹。是直接拉开卧室的窗子跳下去的,没在窗台停留,意志很坚决。” 这种事情,不是关系很好的同学,人家也不会这么痛快告诉他。 可同学说的情况,就与丁慎刚告诉陶洁的情况,对不上了。 “自杀?”他就问,“不是说擦窗子不小心掉下去的吗?” “谁说的?”同学说,“玻璃没有擦过的痕迹,现场也没有抹布一类擦窗子的工具。窗台上就一个脚印,右脚就在窗台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就直接跳下去了,要不说她意志很坚决呢?” 和同学告辞了,高崎开车找个僻静处停下来,开始仔细思索这件事情。 明明是自杀,丁慎刚为什么告诉陶洁,是不小心失足呢?显然是怕别人知道了追究自杀原因,想隐瞒什么? 好好的,薛雪为什么要自杀? 丁慎刚对薛雪的死一点也不悲哀,显然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 他们为什么不像上一世那么恩爱了呢?会不会,跟刘群生有关系? 薛雪突然有钱打扮自己,还和陶洁说要去黄金国际买楼,她哪来那么多钱? 所有的问题,都在隐隐约约指向某个方向,但具体是什么,高崎还不能确定。 丁慎刚在薛雪死亡这件事情上撒谎,说明他有知道真相的可能。 那么,现在就必须要找到丁慎刚。 丁慎刚现在能在哪儿呢? 老婆才死,他不可能上班,也不可能去外地。除了自己的家,他能去的,只有两个地方,他父母中学门口的百货店,他父母家里。 想到这里,高崎就先开车去百货店。 儿媳妇没了,尸体还在殡仪馆的冰柜里,没有发丧。按理说丁慎刚的父母,应该关两天门,把儿媳妇的丧事办了再说。 可是,高崎赶到百货店的时候,那个店还是开着的,下课的学生们进进出出的,老两口都在店里忙着。 这就是一对舍命不舍财的夫妻。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挣钱已经不是为自己了,而是为了自己的子女。 普通人家,手里没有多少积蓄,子女娶妻嫁人的,都要老两口来掏钱。儿子娶了媳妇,买房子生孩子,他们还是拿钱的主力军。将来有了下一代,孙子上学的费用,他们也是责无旁贷。 不是他们把钱看的重要,而是没有钱,万万不行啊! 陶洁和薛雪是好朋友,薛雪结婚搬家,有个什么事儿,陶洁都会过来帮忙,高崎也会跟着。 丁慎刚的父母,是认识高崎的。 高崎进百货店,和他们打了招呼,就想问丁慎刚到下落。 老两口看到高崎,就拉着他诉苦。 他们娶个儿媳妇,连买房子,花不少钱的。这才进门两年,孙子还没有,突然就没了,这钱就都打了水漂。将来儿子再找对象结婚,还得花钱。 薛雪和公婆处的关系并不好,这个高崎知道。两个老人心疼钱白花了,比心疼媳妇没了更厉害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高崎耐着性子,听两个老人唠叨半天,总算找着个机会,插话问丁慎刚的下落。 原来,没了老婆,他心情不好,一直躲在父母家里没出门。 不处理老婆的后事,跑到父母家里躲着,这事又不正常。 可从他父母的话语里,高崎听出来,他父母也认为是薛雪擦窗子失足,坠楼摔死的。 丁慎刚连父母都瞒着,就越发说明,这事儿不对了。 从父母的百货店出来,高崎直接开车去他父母家。 丁慎刚果然就在他父母家。听到有人敲门,开门见是高崎,吓了一跳,但还是把高崎让到屋里去了。 父母住的,也是老旧小区,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楼道窄的只能容两个人侧身而过,黑咕隆咚的。 高崎进门,坐在狭小客厅的沙发上,让丁慎刚坐在他一边,也没有废话,直接就问他:“薛雪明明是自杀,为什么跟陶洁说是不小心失足摔死的?” 丁慎刚还不想说真话,狡辩说:“你听谁说她是自杀啊?好好的,她干吗要自杀?” 高崎就冷笑一声说:“小丁,我高崎是干什么的,你不是不知道。我要想打听个事儿,根本用不着费劲。” 丁慎刚脸上,就有了一丝慌乱。 “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自杀?跟你是不是有关系?”高崎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冰冷。 “我真不知道她好好的,为什么自杀。”丁慎刚有气无力地说。 高崎就点点头,沉默一会儿说:“薛雪和陶洁,是最好的朋友。薛雪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别怪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我要是查到,薛雪的死跟你有关系,丁慎刚,你给我记好了,这辈子你都别想安宁!我不整你个家破人亡,我就不叫高崎!” 正文 95.遗书 面对高崎的恐吓,丁慎刚也不害怕,还是那副死了没埋的样子。 “你愿意查你就查吧。”他说,“反正我没害她。” 高崎还就怕这种认怂的人,死猪不怕开水烫。 “那你说,是谁害的她?”高崎只好改变策略,问他说,“是不是刘群生?” 丁慎刚不回答,沉默着。 高崎就知道他猜对了。 “你老婆让人家害了,你不寻思着给她报仇,就这么着闷在家里不声不响?你看看你这个熊样,你是个男人吗你?”他就训他。 丁慎刚就叹息一声,半天才说:“我特么早就不是个男人了。高崎,你别管这事儿了,我会处理的。” “你处理个屁!”高崎就骂,“就你这熊样,你能处理什么啊?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丁慎刚就又不说话了。 要不是薛雪才没了,高崎恨不得把这家伙提溜起来,揍他个满面桃花开。 “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能特么累死你呀?我知道了怎么回事儿,才好去找刘群生算账啊?” 高崎都快要倒过来求着他了。 终于,丁慎刚又开口了。 “高崎,我不说了吗?你别管这事儿了。死的是我老婆,又不是你老婆,你瞎跟着搅和什么呀?” 高崎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一把薅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就把他从沙发上给提溜起来了。 丁慎刚只觉得气都给憋到脖子那里,一点也出不去,脸都红了。 高崎干设备维修的出身,那胳膊都比丁慎刚的大腿粗。那只大手,卡在他脖子上,就跟抓只小鸡似的。 丁慎刚手脚乱动,拼命挣扎,怎奈毫不起作用。就在他感觉自己要被高崎给掐死了的时候,高崎把手松了。 这会儿他脸都紫了,两手捂着细长的脖子,弯了腰拼命咳嗽,总算喘过一口气来。 “我特么替你主持公道,你特么还推三阻四,什么玩意儿?走,跟我去找刘群生。你去不去?你特么敢说不去,我先弄死你!” 丁慎刚用手指着高崎,半天才说出话来。 “高崎,你,你就是个混蛋!” 高崎乐了。 “我本来就是个混蛋,你特么才知道啊?” “陶洁怎么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看上我怎么了?起码比薛雪看上你强!到最后命都搭进去了!” 这回丁慎刚是真急了,冲着高崎吼:“她死了碍着我什么事儿了?她特么为了钱,给我戴绿帽子你怎么不管啊?”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丁慎刚掀开坐着的沙发垫子,拿出两张纸来,甩到高崎身上。 “你自己看吧。”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又变那副痴呆样子了。 高崎疑惑地从地上捡起那两张纸来,看看丁慎刚,再看那两张纸。 第一张纸上,开头写着: 慎刚: 对不起,我走了。 我知道,我走了,我解脱了,你也解脱了,你再去找个好的吧。 我真的不想对不起你。可是,咱们缺钱啊! 你看看人家高崎,都说他傻乎乎的,可人家在城里开了三个店铺!你看看人家陶洁住的那叫什么房子,过的那叫什么日子?你再看看咱们住的,这山上的房子,上来得推着车子走半个小时,比上班都累! 我一直说,你辞职下来,也跟高崎似的,去做个买卖。你比他聪明,他都能发财,你为什么就不能?可你就是贪图安逸,不肯辞职! 不肯辞职你勤快点也行啊,回家多少的干点家务,帮帮我,让我心里痛快一点,过得开心一点,说不定我也可以安贫乐道呢。 可是你呢?懒得要死!每天回家就知道往床上一躺,家务全指望我一个人干!也不知道你爸妈当初是怎么教育你的? 说起你爸妈,我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小姐妹们都配了手机,我问你妈要钱,就想买个便宜的手机。你看看你妈那个脸色! 不给买就不给买,还说我不会过日子,就知道花钱,也不知道给她生个孙子,没完美了数落我一大堆! 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了,生孩子拿什么养? 每回和你爸妈吵架,你总是说我不好,不懂事。可是你真正设身处地为我想想了吗,我这是过的叫什么日子啊? 都是在一起好多年的最好的朋友,你看看人家陶洁,你再看看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嫁给你,我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以前可是总比陶洁混的好的! 咱们挣的钱,连吃饭都不够,别说像陶洁那样,买黄金国际的房子了。 我不跟刘群生好,咱这穷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不是让生活逼到没办法,不是你那么不理解我,我不会经不住诱惑,投入刘群生的怀抱! 原先陶洁就跟我说过,刘群生一直打她的主意,陶洁不答应他。可人家陶洁有不答应他的资本啊,我有吗?你有人家高崎一半能耐,我也不会这么干! 我也知道,我和刘群生的事,已经传到你耳朵里了。为了这个,我们架也吵了,该说的也都说了。 我说了,你想离婚就离,我不反对。是你不离婚,不是我不离,要怪你怪你自己,不要怪我。 我和刘群生的事,厂里好多人都知道,我也不在乎了。如果不是为了你,我都打算逼着他离婚,挤走他老婆了。可你不同意离婚。我已经对不起你一回了,你不同意,我就由着你,你还要我怎么样? 就是你不和我离婚,让我没有机会成为他老婆,才会让别人钻了空子。 他看上别人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浪蹄子,我想半天也没想到是谁。他要和我断了,我不答应。 这家伙不是人!他假意哄着我,让我放松警惕,借和我去城里的机会,吃饭的时候,把我给灌醉了,把我弄到宾馆,弄两个人来糟蹋我,还拍了好多照片,拿这个来威胁我。 我如果不答应和他断了,他就把我那些照片寄给所有我认识的人,贴的满大街都是,让我没脸做人。 刘坏水太坏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反正我没脸活了,也不能便宜他!你拿着我写的这个去找他,问他要钱,最少五万,能多要,要的他倾家荡产才好呢! 估计你也没有这个本事,能要多少要多少吧。要来了给我爸妈一半,算是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剩下的一半,算是我欠你的,赔给你。这辈子,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好了,说了这些,你心里一定又不高兴了。 这回我走了,你不用再和我吵架了,我也再不讨你嫌了,彻底解脱了! 薛雪绝笔。 后面是年月日,名字上,还按着薛雪的手印。 高崎一边看薛雪留下的遗书,手一边打哆嗦。 他知道薛雪的命运,为什么会改变了。 上一世,陶洁不如她过得好,她心理平衡,才会和丁慎刚安心过日子。 这一世,陶洁过的比她好多了,她受不了,总想着超过陶洁去,这才会答应刘群生,最终就酿成这么个悲剧。 看完了,他颤抖着声音问丁慎刚:“你不给薛雪发丧,就是要去找刘群生要钱?” 丁慎刚很平静地回答他:“要过了,他只答应给两万,说多了拿不出来。”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高崎问。 丁慎刚说:“我说,他不给五万,我就把这封遗书交到公安局里去。” “他怎么说?” 丁慎刚回答:“他说随我便。一封遗书,没有证据,说不定还是薛雪撒谎呢,公安局不会管。我正考虑怎么办呢,你就来了。” 高崎“啪”就给他头上来一巴掌。 “你特么傻啊,这种事都不和我说?” 丁慎刚看看他说:“我怎么说啊?告诉你我头上顶着个绿帽子,我特么的是乌龟?这事儿要是宣扬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高崎就又给他头上来一巴掌。 “薛雪都死了,你特么不想着怎么给她报仇,还顾你的面子,你是个什么东西?” 高崎人高马大,丁慎刚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一根小面条,直接不敢还手。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他有气无力地分辩说。 “你能想出个屁办法来!”高崎就又训他。 “好了,这事儿你交给我,老实在家听信就完了。”他把薛雪那份遗书叠好,就要往自己衣兜里揣。 丁慎刚就看着他喊:“哎,这可是我唯一的证据,你不能拿走!” “要钱的证据是吗?”高崎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问,“就你这个熊样,你能从刘群生那里要出钱来?” “他已经答应给我两万了。”丁慎刚小声嘟囔。 高崎起眼珠子就红了。 “放屁!薛雪一条命就值两万啊?你是想气死我,赚的我打你一顿是不是?” 高崎眼珠子瞪起来,还是很吓人的,自带了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丁慎刚还是不想让高崎拿走薛雪的遗书。没了这遗书,他连两万块钱都要不到了,岂不是更亏? 可看着高崎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又不敢说话。 “你傻坐着干什么?”高崎就又吼他。 丁慎刚傻傻地问:“还干什么啊?” “跟我走,去殡仪馆,陶洁要看看薛雪!”他就又吼他,“记住了,待会儿见了陶洁,就说薛雪是擦窗子不小心掉下去的,其余不要多说。” 他又嘱咐丁慎刚。 正文 96.不能便宜了他 唐城的殡仪馆,坐落在城东南的山里,离着城市有二十多里地。 殡仪馆有个冷冻间,是专门用来存放非正常死亡尸体的。 冷冻间有四五十平米大,一面墙边放了一排三层的冷藏柜。 冷藏柜是不锈钢做的,在屋顶上一盏水银灯照耀下,发着瘆人的冷光。 高崎开车带着丁慎刚,又回家拉上陶洁,就来到了这个冷冻间。 工作人员带他们进来,走到那排冷藏柜跟前,像拉抽屉一般,拉出左下角一个冷藏柜。薛雪的遗体,就躺在那个冷藏柜的大抽屉里。 “你们尽量快点,时候长了不利于尸体冷藏。” 他冰冷而机械地叮嘱三个人一句,就出去了。 冷藏柜里平躺着的薛雪,脸色惨白,穿了一件碎花的红色长裙,这是她平时爱穿的。 看来,她的确是死意已决,死前打扮好了自己。只是那红色长裙不少的地方,还带着许多零碎的血迹。 陶洁看到那血迹,就回头不满地看丁慎刚,质问他说:“你怎么连一件衣服都不给她换呢?” 丁慎刚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一句话出来。 这地方的气氛,过于诡异了,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他有些害怕,恨不得陶洁看一眼就赶紧离开这里。 陶洁的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什么话也不说,蹲在薛雪的头边,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又站起来,站立了许久,直到工作人员过来催促,这才转身走了。 在车上,她对丁慎刚说:“让她只穿个裙子走,不合适。得把她最好的衣服都给她穿上,还有她的首饰。鞋子,也要穿最好的。” 这会儿,陶洁的心绪已经渐渐平稳下来,话说的很是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丁慎刚才“嗯”了一声,算是对陶洁的回答。 然后,车里就安静下来,再没有人说话。 高崎先送丁慎刚回他父母家。到他父母家楼下,丁慎刚在后座上,突然抱着脑袋哭泣起来。 先是无声地哭泣,最后就哭出声来。 陶洁劝他两句,他反而哭的更加伤心了。高崎则坐在驾驶座上,黑着脸,一句话不说。 哭了许久,丁慎刚这才把眼泪擦了,下车离开。 回家的路上,陶洁长长叹息了一声,好久才说:“人的命怎么这么脆弱,说没就没呢?” 过一会儿,高崎就回答她说:“所以,咱们要珍惜咱们的日子,认真过好每一天。” 剩下来的时间,陶洁的心情就很不好,一直在关心着薛雪的丧事该怎么办? 需要给她穿什么,戴什么,还需要买什么? 高崎就劝解她说:“放心吧,到时候有我,我会尽量去做,让她无牵无挂地离开的。” 这个时候,高崎心里想的,是怎么对付刘群生这个混蛋。 这不仅仅是为薛雪要钱的事情了。这个混蛋只要一天有钱,一天在分厂厂长的位置上呆着,以后就不知道有多少像薛雪这样的女子,被他给祸害了! 他得想个办法,把刘群生给彻底整倒,整垮才行。 要账他内行,就算利用这个事情,把刘群生榨干了,他都能做的到。 可是,只要这个家伙在厂长这个位置上不倒,外面还有他自己的工厂,早晚有一天,他还是会咸鱼翻身,东山再起,照样过他的舒服日子,照样惦记着祸害女人。 他不想就这么简单地要几个钱,就放过刘群生,这太便宜他了! 可也不能为了薛雪,就把刘群生给废了。那样他也就给牵扯进去了,他还有陶洁呢,他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他最终决定,还是去和孙继超商量一下,看他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薛雪刚死,陶洁也刚刚见过了她的尸体。他怕陶洁一个人在家里害怕,就把陶洁送到他妈家里去。 陶洁问他出去干什么?他随便编了个理由。 高崎是实诚人,撒谎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他每回撒谎,都无法瞒过陶洁。 可是,陶洁没再问他,就跟着他,乖乖去婆婆家了。 她了解高崎,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儿,她无论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她隐约觉得,这回高崎出去,肯定是和薛雪这个事情有关系。 自从他下午带了丁慎刚过来接她,他的脸色就一直阴沉着。这是高崎心里有事的样子。 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消息?高崎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陶洁知道,高崎不会做对薛雪不利的事情。他这时候不说,以后事情办完了,他还是会告诉她。 这时候不说,恐怕是不想让她难过,也不想让她担心。 高崎送下陶洁,就直接开车去水饺二店找孙继超,把他叫到陶洁的办公室里,和他说了薛雪的事,还有自己的想法。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孙继超已经知道薛雪的事了,也隐约猜到,薛雪的死,没准儿会和刘群生有关系。 刘群生和薛雪的事情,分厂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是他也不会想到,刘群生这家伙会坏到这种程度,居然会去找人祸害薛雪,以此来要挟她分手。 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薛雪跟了他一年多,他怎么忍心下得去手,真是禽兽不如! 可只是坐在这里骂娘,解决不了问题,高崎是来叫他拿主意的。 孙继超琢磨许久,觉得可以把薛雪这份遗书在厂里公开。他再组织一批工人,直接去办公大楼找总厂老总给主持公道。 这样,面对刘群生干过的罪恶,面对工人们的愤怒,总厂就不能不管这件事情。 同时,可以公开告刘群生,他这种雇人祸害薛雪的行为,就是犯罪! 这样双管齐下,刘群生厂长肯定是做不成了,进去的可能性也很大。 只要这家伙进去了,他在外面的工厂也就失去了客户,彻底完了。 高崎觉得,这办法虽然好,可是这样做,薛雪的名声就彻底保不住了。薛雪都死了,他再把她的名声彻底破坏掉,就对不住这个可怜的女子了。 思虑再三,他还是不能同意孙继超的这个办法。 可是除此之外,孙继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时间已经不早,这事儿不能拖延。高崎只好再去找岳帆,看他能有什么更高明的主意。 岳帆和他一样,要账、闹事儿、平事儿,这个绝对是高手,其余也是一窍不通。 可岳帆想到一个人,这个人说不定就能有更好的办法。 这个人,就是曹副主任了。他在公家干这么多年,又采访过好多事情,对公家的事熟悉。 再说,高崎过去拿给他的那些资料,他都看过了,对唐城量具有一定了解。 人家见识比他们高明的多,说不定就能给高崎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到了这一步,高崎也就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和岳帆买了不菲的礼物,去曹副主任家找他。 曹副主任还真拿他们当朋友,把他们让进自家的客厅里,仔细听了高崎的叙述,又认真看了薛雪的那份遗书,思考许久,就问高崎说:“你是要首先保护这个女子的名声,还不能让这个始作俑者逃脱惩罚,是这个意思吧?” 高崎就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 曹副主任就沉吟着说:“办法嘛,不是没有。不过,操作起来比较复杂,就怕你们沉不住气,掌握不好火候,到时候就适得其反了。” 岳帆就说:“你先说你的办法,我们再想能不能干的事情。” 曹副主任就说:“好吧,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你们听,哪里不明白,你们再问。不过,这事儿只能咱们仨知道,对别人,可别说是我给你们出的主意。你们就是说了,我也不会承认。” 岳帆就不耐烦说:“我们弟兄是什么人啊?出卖朋友,这种不齿的事情,我们肯干吗?” 曹副主任就详细说了他的想法,并给他们仔细说明每一个步骤的诀窍,要达到什么目的。 最后,他说:“这也相当于演戏。演戏就得认真,既不能把戏演过了,又不能演不到位,要不然,就会出大娄子,没准儿你们俩都得栽进去,明白吗?” 岳帆看看高崎,眼神里就带了一丝犹豫,想着劝高崎,多要两个钱算了,别把事情搞那么绝。 还没等他开口,就听高崎咬牙说:“干了!老子这回豁出去,不整倒这个王八蛋,我心里这口气出不来!” 高崎决定干了,岳帆就不再说什么。 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有苦同吃,有难同当。 他比高崎仔细,把方案在脑子里仔细过一遍,又仔细向曹副主任询问了好多自己不是很清楚的地方,这才和高崎从曹副主任家里出来。 其实,高崎两世为人,特别是上一世岳帆死了,他为给岳帆讨个公道,做了不少事,也接触了很多人,倒更容易理解曹副主任这个办法,比岳帆更容易弄明白这办法的实质。 高崎回他妈家接陶洁的时候,已经是子夜十分了,陶洁已经在小卧室里睡了。 但她还是起来,跟着高崎一起回家。 她就是想问问高崎为什么这么晚回来,究竟在肚子里谋划什么鬼主意? 高崎开着车,沿途路灯的灯光闪过他的脸,让那张脸变得更加阴郁。 “你别问了,”他对陶洁说,“我一定会让薛雪,放心地走好!” 正文 97.设套 薛雪自杀,把刘群生吓得不轻。 以他的经验看,像薛雪这种贪图钱财的女人,轻易是不会选择放弃生命的。 她从他这里,获取了不少的钱财,她正在利用这些钱财来改变自己的生活,让自己生活的更舒适一些。 这也充分说明,她对生活有期盼,怎么会轻易就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放弃她比之以前更好的生活呢? 可推理是永远代替不了现实的,事实摆在面前,他只能相信事实。 很快,丁慎刚就打电话给他了。两个人在他的私人工厂里偷偷见面,丁慎刚给他看薛雪留下的那份遗书的复印件。 这正是他害怕的原因。 这事儿如果捅出去,他这就是犯罪了。警方追究起来,他很难逃脱法律的惩处。 做了多年干部的他,经验和智谋,就不是丁慎刚可以相比的了。 他很快就发现,丁慎刚没有任何谈判的经验,人也胆小的很。 他强装镇定,把丁慎刚给唬住,然后就连吓带骗的,只答应出两万块钱。 丁慎刚果然上当,答应先回去考虑一下。 但从他的表情上,刘群生已经可以判断,他早晚会答应自己这个条件的。 事后,仔细回忆一下,出两万都过于多了。就丁慎刚那个熊样的,一万块钱就能打发的了。 早上的时候,他按时上班,跟没事人一样,照例到分厂的各车间去转一圈,跟大家打打招呼,然后再回自己的办公室。 他和丁慎刚已经达成协议了,就说薛雪是擦窗子不小心失足摔死的,厂里大家也基本是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并没有牵扯到他。 在各车间转一圈,听听大家的议论,也多是说薛雪是失足坠落,他就放了心,还装模作样地跟着大家惋惜一番。 回到办公室,他又吩咐工会主席,发丧的时候,代表分厂送个花圈过去,把分厂的卡车也派过去,供薛雪的家属使用。 “薛雪工作能力很不错,无论是过去在车间里做车工,还是来办公室做文书,都表现的十分积极,也十分出色。唉,想不到啊!” 最后,他还不忘发一句感慨。 这是薛雪死后的第二天,看似这个事件在分厂里激起一阵波澜之后,开始趋向于平静。 这些年,随着企业的效益逐渐转差,人们的生活,都变得波澜起伏,动荡不安,发生了许多过去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似乎人们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已经逐渐麻木,见怪不怪了。 薛雪这种事,对唐城量具来说,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不要说是失足摔死,就是跳楼死的也发生过,不也就那么回事吗? 随着类似事件的增多,干部们处理这样的意外,也逐渐积累了经验,多数都能大事化了,随着时间推移,将事件消弭于无形。 薛雪这个事件,看来已经被掩盖过去,刘群生也就不怎么担心了,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丁慎刚的电话,还是说要钱的事。 做为分厂一把手,他有独立的办公室,在屋里讲话,别人也听不到。 他就把办公室门插了,低声对丁慎刚说:“我不说了吗?就两万了。我的钱也是辛苦挣来的,也真是没有那么多。你如果同意,就把你手里她那份遗书,还有复印件都交给我,我把钱给你。你如果不同意,就随你便吧,咱们也没必要再见面了。” 电话里,丁慎刚就妥协了说:“好吧。你说在哪里碰面?” 刘群生就告诉他:“下午下班吧?五点以后,你到我舅子的工厂那里,在办公室里等着我。” 丁慎刚不同意说:“这人都没了两天多了,我等着钱发丧呢!你中午给我吧?要不她爸妈过来,看我一直不发丧,会起疑的。” 刘群生问:“你通知她爸妈了?” 丁慎刚答:“肯定得通知啊,要不然他们过来,还能和我算完啊?” 刘群生就摇头。这个蠢货,就不会随便编个理由拖一下。就说警方在调查死因,没有结论之前不好通知他们,他们也会理解。 而对刘群生来说,薛雪的事,自然是处理的越早越好。 他就说:“那行吧,你带着我要的东西中午过去,在那里等着我。我去给你提钱,一会儿就到。” 刘群生做梦也没想到,此刻丁慎刚就坐在高崎的面包车里。 面包车里还有另外七个人,岳帆、老虎、梁超,还有赵迷糊和他的三个兄弟。 刘群生能在外面办一个颇具规模的工厂,他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岳帆的意思,就是把赵迷糊他们喊上,制造个大一点的阵仗,一次把他给吓住,省的日后麻烦。因为高崎不想轻易放过刘群生,非要搞他个倾家荡产。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把刘群生逼到绝路上,他肯定也会反击。 道上的规矩,一般是不能把人逼急,总是要给对方留条后路的,要不然就容易出乱子。 高崎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不想给刘群生留后路。 这家伙太坏了,让他翻过身来,将来他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知道刘群生中午去他的工厂,岳帆就吩咐开车,直接在他的工厂附近等着他。 刘群生有一辆私家轿车,可是他上班不敢开,怕引起众怒。工人都吃不上饭了,他还开轿车上班,这种落差太大了。 他不开车,去工厂的速度就不如高崎他们开车快。 刘群生的工厂,比较偏僻,在山上一个小村落的旁边,有一条水泥路通到村落里。 那村落也就上百户人家,周围再没有其他村子。 他把工厂设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同样是不想被别人注意到。 他厂里干的活,都是他打着分厂的名义,出去跑来的。 往往是和一个客户混熟了,人家给些利润低的活干,同时为补偿他的损失,也会搭配些利润高的活。 这样搭配着,互相给些面子是一个因素。另一个因素,也是为了糊弄自己的上级,便于从当中捞些好处。 这些捞好处的方法,实在是过于复杂了,不好一一赘述。 刘群生把利润低的活都弄回分厂里干,利润高的就偷偷弄到自己的私家工厂里,自己赚取利润。 当然了,这个私家工厂,他不敢打自己的旗号,而是让他大舅哥挑头,对外就说是他大舅哥的厂子。 他大舅哥也是下岗工人,原来混的一样是吃不上饭,哪里来钱进设备开工厂?这个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可这个年头,知道了又怎么样?老百姓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来,谁还有闲工夫管这些闲事?就是想管,一个普通老百姓,家里没有抵实的亲戚,你管的起吗?没准儿把自己都能给搭进去! 话说回来,家里有抵实亲戚的,都各自想着利用亲戚的权势发财去了,更没有人愿意出来管闲事。 高崎把车开到山上那个村子里,就停在村里。 按照计划,他得等着刘群生进了他的工厂,再带着弟兄们冲进去。 大家都在车里等着,只梁超带了丁慎刚去村头看着,看刘群生来了没有。 约摸十几分钟以后,梁超就带着丁慎刚回来了,告诉岳帆,刘群生骑一辆摩托车,已经进了工厂大门了。 这个时候,正是中午,工厂里工人已经下班,没有几个人了。刘群生也是想着,这时候在这里和丁慎刚见面,谈事情方便。 高崎就发动了面包车,开出村外,直奔刘群生的工厂去了。 那工厂就在村外一里多远的地方。进村的水泥路旁边,有一条土路,直接通到工厂的两扇红色大铁门的门口。 这时候,铁门是关着的。 高崎把面包车停在铁门一侧,铁门里面的人,通过铁门上留着的小窗口,看不到他们。 他就让丁慎刚下车去叫门,车里的人把面包车一侧的门都打开,随时准备下车。 丁慎刚到门口的时候,门里面就响起了狗吠的声音。听这动静,里面养了不止一条大狗。 一会儿工夫,大门一侧留着的四方小口那里,就露出一个人脸的上半部分。问丁慎刚几句,就把大门打开一条缝隙。门里面,狗叫的声音立刻大起来,也更加急促。 就在里面人开门的那一刹那,岳帆一步就从面包车里跨出来,冲向大门,高崎紧随其后,其余人也纷纷下车。 门里那人见外面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关门,岳帆已经到了门前,抬起脚来,把一扇门给踹开了。 接着,大家一拥而入。 进门是个很大的院子,左边是工厂的车间,高大一些。右边是一溜平房,值班室、办公室、仓储一类的。 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靠近大门这一边,四条大狼狗冲着他们狂吠。 这四条狼狗,一个个长的身高体壮,拴着它们的铁链子,正好可以让他们走到大门的门口那里。 岳帆进来的有些快,就进入了狼狗们可以攻击到的地方。一条狼狗张开獠牙,冲向他。要不是他反应快于常人许多,疾速后退,就正好被狼狗咬到身上。 正文 98.打狗要钱 岳帆后撤的同时,赵迷糊咧着嘴,越过他往前走。 看他那怪样子,也不知笑还是哭。 狗吠的声音太大,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只见他边走边从背后抽出一杆短筒猎枪来,对着那条狼狗的头,扣动了扳机。 “嗵”地一声大响,震耳欲聋,那狼狗的脑袋顿时血肉模糊,再叫不出声,倒在地上抽搐。 狗是通人性的。看到伙伴惨死,有两条狗立马就不叫了,两只前腿软在地上,低声呜咽。 另一只狗大概是吓傻了,比以前叫的更凶,却不敢再往前来。 赵迷糊的猎枪是双筒的,这会儿枪里还有一发子弹。他就又抬起枪口来,对准了那只狂吠的狼狗。 一只狗的叫声就小了许多,岳帆说话大家就能听见。 他就对赵迷糊说:“弄这么大动静干吗?” 一边梁超就把门口倚在墙上的一张大铁锨拿起来,径直走向那只狂吠的狗,边走边抡起铁锨在头上转了一圈,走到近前,就把铁锨照着狗的脑袋拍了下去。 铁锨是火车站里常见的,用来卸货的那种,足有十几斤重。一般人力气小了,空铁锨拿着都吃力,别说拿来用了。 那狗还真是傻了,只知道冲着梁超吠叫,却不知躲避。 铁锨落下来,“啪”地一声脆响,狗头立时脑浆迸裂,脑浆子合着血点子,迸的到处都是。 赵迷糊就骂:“你特么不会轻点呀,都迸我脸上了。” 再看另两条还活着的狗,早就四腿瘫软,都趴在了地上,屎尿撒了一地。 不只狗吓傻了,开门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也吓傻了。他活半辈子了,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凶神恶煞一般的混混。 一般人见了都害怕的四只大狼狗,在他们眼里,直接就如小猫小鸡一般,说宰就宰。这根本就不是一群人啊! 听见院子里枪响的时候,刘群生也从办公室里走到门口,隔着玻璃就看到了高崎。吓得他赶紧往回就跑。 高崎也看到他了,走过去,一脚把办公室的门给踹开,冲着他就过去了。 刘群生还想说话,高崎的拳头就到了。一拳打在腮帮子上,刘群生原地转了两圈,还是没有站住,一屁股摔在办公桌边上。 他还没清醒过来,高崎的大脚就踹到他脑袋上,然后就是肩上、胸上,连踢带踹,雨点一般落下来。 岳帆和老虎见势不好,赶紧追过来,两个人才把疯虎一般的高崎给拉住。 再看倒在桌子边上的刘群生,满脸是血,已经没了动静。 岳帆吓一跳。他知道高崎打人狠,可你就是心里再恨,也不能把人给打死啊? 赵迷糊和他的一个兄弟过去,把刘群生给架到沙发上坐下。 他转回身来对岳帆说:“没事儿,还喘气。” 岳帆这才松了一口气。 高崎乍一看到刘群生,想起死去的薛雪,情绪失控了,下手就没留余地。打完了他也被自己吓了一下。 真要把这混蛋打死了,为这么个东西,把自己给搭进去,可就太不值得了。 刘群生总算缓过气来,可怜巴巴地看着高崎问:“你为什么打我啊?” 高崎也不吭声,把薛雪的遗书扔在他面前,双眼冒火盯着他。 迎上高崎的目光,刘群生又给吓一哆嗦。 看到那份遗书,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这里,还有一份复印件呢。 他想得到的,就是这份遗书的原件。只要拿到手,销毁了,就死无对证了。 可守着屋里如狼似虎的这些混混,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动销毁这个念头。 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从惧怕与恐慌里回过神来,问高崎说:“你为什么要给她出头啊!” 这会儿高崎也冷静下来,拖把椅子坐在刘群生对面。 听他问,就冷着脸说:“她是我老婆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 刘群生一脸茫然,摇摇头。他还真不知道。 高崎冷冷地说:“你现在知道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这时候,刘群生半边腮帮子已经肿起来,说话都不清楚了。 “我哪儿知道怎么办?”他含混不清地说,“你高哥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吧。” 高崎说:“先拿二十万出来,剩下的再说。” 刘群生直接就哭了,撇着嘴说:“高哥,你看我值不值二十万?直接把我卖了吧!我跟你说,薛雪太狠了!我这两年挣的这点钱,都让她给我划拉走了!你不信,我那桌子中间那个抽屉里,有个账本,都是给她花钱的账。她如果多少顾及我一下,少要一点,我也不能想这个法子摆脱她!” 梁超从刘群生手里接过钥匙来,把他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打开,在他指说下,找到一个黑皮的笔记本,递给了高崎。 高崎翻看那个账本,上面按日期记着刘群生给薛雪花钱的数目和用途。 薛雪是真把练刘群生当摇钱树了。高档服装、首饰、背包、鞋子、化妆品,凡是女人用得着的东西,基本是每月必要。粗略算算,只是这些,这一年多来也花了刘群生好几万。 刘群生继续诉苦说:“不只要这些东西啊,吃饭还得吃档次最高的,还要摩托车。每月还要给她两千零花钱。这些我都忍了,可她变本加厉呀。从过了年开始,就逼着我给她在黄金国际买房子。 这两年房价涨的厉害,我都住不起那里的房子,上哪儿弄钱给她买去?我这不是养小三,这是养了个祖宗啊,后悔死我了! 我要她嫁给我,她又惦记她那个穷老公,不肯。我说分手,从此谁也不欠谁,她还是不肯。你说,你让我怎么办?” “活该你!”高崎恨恨地骂,“你特么当初不打她的主意,能有今天?她为了你,把命都搭进去了,你说这个屁用没有!今天你拿不出二十万来,我最少也得废你一条腿!要不就干脆把你阉了,省的你特么再祸害别人!” 好说歹说,刘群生就只答应拿十万出来私了。他的意思,不是他不想多拿,是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了。 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是真没有钱了。 在要账这方面,高崎不如岳帆。他就不说话,只看了岳帆一样。 岳帆就比高崎文明多了。 他坐在刘群生面前,说话也慢声细语的。 “知道我是谁吧?”他问刘群生。 刘群生看看他,心里已经猜到他是谁了,还是摇了摇头。 “我叫岳帆。”岳帆还是用拉呱的口气,慢慢和他说。 “我们明人不做暗事,”他说,“这事儿你如果不想私了,也没关系,咱们就公了。我在唐城混这么多年,无论公安还是法院,都比你熟的多,这个你信吧?” 刘群生哭丧着脸说:“我当然想私了呀,帆哥,公了我就得进去呀!可我真没有二十万啊。” 岳帆说:“没有没关系,你这不有厂房有设备吗?你给我写个二十万的欠条,我立刻就找卖设备的过来估价,然后我拉你二十万的设备抵债,你看这样公平吧?” 刘群生咧着嘴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估价肯定会估的很低,不划算的。” 老虎就插言了:“你特么拿钱来,还用这么麻烦吗?” 刘群生还想说话,赵迷糊突然就把猎枪顶在他脑门上了。 “知道我是谁吧?”他拖着腔问。然后就说,“跟你这种无赖,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我早就说帆哥,照你脑门上来这么一下,比这个省事儿多了。” 接着就对高崎说:“你们都走,我赵迷糊手里命案多着呢,不在乎多这么个下三滥!” 那枪口顶在脑门上,冰凉。关键是赵迷糊的手指头,就扣在扳机上!他只要多少一冲动,刘群生小命就没了。 刚才赵迷糊拿这枪打狗,那个威力,刘群生见识到了。 不仅刘群生脸色吓黄了,连岳帆和高崎都变了脸色。 “迷糊你别激动,”岳帆颤着声音说,“有话咱们慢慢商量。” “商量什么呀?”赵迷糊一脸不在乎,“宰他就跟宰那条狗一样。今天老子开枪过瘾了,打算拿他试枪!” 刘群生直接从沙发上出溜到到地上去了。 赵迷糊的枪口,始终随着他移动,顶在他脑门上。 屋里突然就传来一股尿臊味。刘群生裆下湿乎乎一片,原来这小子给吓尿了。 “大哥你拿开枪,我给!给还不行吗?” 赵迷糊这才得意地把枪抬起来。 “你特么早这么痛快不就行了吗?” 虽然答应给钱,刘群生还是推脱说手里没这么多现金,要过两天,把钱凑齐了给他们。 岳帆哪里肯上他这个缓兵之计? 他就说:“算了吧,你还是打欠条吧。这种事我干的多了。我今天就能叫四五个倒腾设备的过来,现场掏钱。” 说到这里,他就吩咐梁超:“去把他厂房里的电闸拉了,把电线都给他铰了,咱们准备卖设备。” 说完了,他就拿出手机来,翻找通讯录人名,准备往外打电话。 真要按岳帆这个路子走,他这些设备,估计连半价都卖不出来。 “我服了帆哥!”刘群生终于喊出来,“我给你凑钱,今天就把钱给你凑齐!” 正文 99.真的不想当混混 高崎他们来的时候,那个厂子里给丁慎刚开门的,就是刘群生的大舅哥。 只不过,他胆子比刘群生还小,更没见过世面。 这会儿,他吓的蹲在外面墙角里,浑身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来找刘群生算账,岳帆都是布置好了的。 进门之后,赵迷糊的三个兄弟,就拖着丁慎刚在门口看门。有厂里职工过来上班,就告诉他们说,今天停电,厂里休息,让他们明天再来上班。 这样,整个下午,厂里除了刘群生和他大舅哥,就再没有别人了。 刘群生让高崎见面就一顿胖揍,这会儿回身疼痛,伤的不轻。 可不立马拿钱,岳帆就要卖他的设备,那个损失,可就太大了! 那个年代,单位之间欠账还是经常的事情,各种捯不清的三角债、多角债充斥着整个社会。 混混要账的行当,也就应运而生。到企业里要账的混混,卖人家设备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般对这种私人企业,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拉电闸,然后才和老板谈判。不给钱就直接联系倒卖设备的,直接过来估价,拉设备。 像这种情况下的估价,本来值十万,顶多也就估个两三万,当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几年,好多倒卖旧设备的,就是这样发家的,他们都跟混混有或多或少的关系。甚至有些卖旧设备的,本来就是做混混的出身。 刘群生对这个是很了解的。他厂里的一些设备,就是从那些倒卖设备的人手里,便宜买来的。 高崎小瞧了刘群生。做这许多年,连贪厂里的带自己开厂子赚钱,他手里不止有二十万。 那个年代,会做买卖的人都会哭穷,唯恐别人找他借钱,或者欠账不还。 你别看我开个厂子,看着跟有钱的差不多,其实我和你没什么两样。厂子里,水、电、房租,都是钱啊,工人工资也是钱!现在干活利润又这么低,把这些支出刨去,我得往里面赔钱啊!我的利润,就是加工出来的这些废料、铁屑,卖了就算我的利润。 我特么辛苦一月,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还不如给我打工的工人挣的多呢! 那时候,好多老板都是这么哭穷的。 高崎,包括岳帆,都被这套说辞给骗了,心里一直认为开工厂的老板,果然就不称太多钱。 挣的没有工人多,工人却买不起楼房和车子,他们买的起。 关于这个,他们还是有一套说辞。 我买车和楼,不是为了撑门面吗?和人家谈生意,让人家觉得你没钱,人家还敢和你做买卖吗?我这车和楼,都是贷款或者借款买的,到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呢…… 总之,哭穷就是为了赖账不还,为了让别人可怜他。 特么的真正的穷人,想借钱谁肯借呀? 刘群生这套哭穷的手段,那是玩的滚瓜烂熟,就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也能自然而然就玩出来。 哭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高崎和岳帆,觉得他也就值二十万了。 如果他痛快地答应给他们二十万,岳帆立刻就想到,他手里不止有二十万,立马反悔了多要怎么办? 像他这样的人,正如社会上好多人说的那样,就是拿锥子扎都不见得扎出血来。 接下来,刘群生就开始了他的表演。到处给朋友打电话,这个借两万,那个借三万的,给高崎凑钱。 这种表演,他是经常运用的。 厂里买了人家的原材料不给钱,人家急眼了来算账,他就会表演一番,让人家看见,他不是不想给人家钱,实在是手里真没钱,只能到处给人家借。 这副可怜样子,往往奏效。碰上心软的债主,本来十万的账,要一半也就不忍心要了,只能等他有钱了再还。 可等到他有钱,恐怕就是下辈子的事了。 要不是薛雪死了,又知道刘群生不是好东西,他这一招连高崎都能上当,少要他几个。 可高崎今天来,就是下了决心,要逼的他倾家荡产,才不会同情他,他欠的账越多越好,死的越快。 他又哪里明白,刘群生打个电话对方就能给他送钱来,那对方也不是傻子,救急不救贫。他真没钱,谁肯这么大方借钱给他,还亲自给他送过来? 这些打发人送钱过来的,也多是和刘群生一样的老板,他们之间这样互相拆借着演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混混们还是经验太少,没法识破老奸巨猾的刘群生。 眼睁睁看着他借了七八万,又让大舅哥去银行提十多万。原本他还想赖个两三万,高崎不松口,这帮人他惹不起,这才忍痛把钱给高崎凑齐。 拿到了钱,高崎还是不肯走。薛雪那封遗书,他按规矩还给刘群生,但刘群生也得把拍薛雪的那些照片和底片,都交出来。 刘群生还真拍了照片,但只洗出了底片,黑白的,是他自己洗的。照片他自己洗不了,也没敢去照相馆洗照片。 高崎拿过那一卷底片,冲着灯光粗略看了一下。即便如此,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仍旧可以看得出来。 他本该掏出打火机,把那一卷底片当场烧掉,再不让已经离去的薛雪,于这世上蒙羞。 可是,曹副主任的计划里,还要用到这些底片。他只好先揣进衣兜里。 “那俩祸害薛雪的人呢,是谁,在哪里?”他接着就吼刘群生,心里的怒火,又被那些底片给勾起来。 刘群生就打个哆嗦。他这才想起来,高崎是大混混。今天他带这么多人来,恐怕不是单单针对他,而是要找那两个人。 看他犹豫,岳帆就又开口了,拍着他的肩膀说:“刘厂长,你不用怕。你供出他们来,对你只有好处。起码,这个仇我给你担保,不让高崎找你报。你不说,你可别忘了,你也有老婆,也有闺女。我们道上的规矩,你不是不懂。奸人妻女,就拿自己的妻女来换!到时候,你可别怪弟兄们手黑!” 这话一出口,刘群生再也不敢坚持了。 他不敢供出那俩人来,也是怕人家知道了报复他。可这帮混混,比那俩人黑多了,也狠多了。不说,恐怕连自己闺女都得遭殃。 他当初如果知道,薛雪有高崎这么个后台,打死他都不去找薛雪。 最终,他还是说了那俩人是谁。他喝酒的时候认识的,两个盲流。 知道那两个盲流叫什么,在哪儿住着,他们就跑不了。 按道上的规矩,这事儿已经私了了,就不能再去找公家,把那俩人抓起来。 从刘群生厂里出来,回去的路上,岳帆就问高崎,怎么对付那俩盲流? 高崎就叹一口气。选择了私了,他能做的事情,也就有限了。 可不选择私了又能怎么办呢?仅凭着薛雪那一纸遗书,是很难弄倒刘群生的。 高崎见识过比这还严重的事情,都可以大事化小。在这个时代,以刘群生的能力,这家伙完全有能力,把罪责全部推到那俩盲流身上,甚至有可能直接就来个抵死不认,花钱把这个事情不了了之。 那天晚上,高崎找孙继超,找岳帆,又去找曹副主任,大家权衡了利弊,一致得出的结论,私了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这样,还可以为薛雪多要几个钱来,给她处理后事,给她的父母留一部分,算是替薛雪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揍个半死,算了吧。”高崎说,“他们明白我们为什么揍他们,不会报警。” 岳帆就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高崎就开车进城,再去找那两个盲流。 路上,岳帆就说赵迷糊:“赵哥,刚才你拿猎枪顶那小子脑门,万一枪走了火,就把弟兄几个都搭进去了。” 赵迷糊说:“我不拿枪顶他,他能那么痛快拿钱吗?放心吧,我枪关着保险呢,就是吓吓他。” 岳帆就问:“你确定那枪的保险关着?” 赵迷糊让岳帆说的一愣,就拿过那把猎枪来看了一下。 “我操!”他脸都白了,大叫:“谁把我枪保险打开了?这要是走了火,打谁身上,咱们可就完啦!” 岳帆淡淡地说:“别咋呼。你枪里子弹我给你拿出来了。要不大家叫你迷糊呢,枪保险你打完了狗就没再关!” 赵迷糊长出一口气说:“幸亏帆哥你发现了,要不然,刚才我拿枪顶那家伙,万一枪响了,这下祸就闯大了!” 过一会儿,岳帆才说:“你顶那家伙的时候,子弹还在枪里。我就是那时候看见你枪保险没关,特么差点吓死我!” 赵迷糊愣怔半天,出一口气说:“有帆哥罩着,大家福大命大!” 高崎就说他一句:“赵哥,以后出门,别带枪了。咱们并不是真正的混混。这刚才你真走了火,弟兄们可全让你给造进去了!” 赵迷糊突然就笑了,笑的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高哥,你可真敢说!对,我们不是混混,混混还不如我们敢作呢!就今天这事儿,我敢说,唐城的混混,有一多半不敢干!” 高崎就不说话了。 他真的不想当混混。可好多事情,他不当这个混混,解决不了啊。 不当这个混混,薛雪的仇,指望谁给她报?丁慎刚这个软蛋吗? 希望今天,是他最后一次当混混。 正文 100.有你在我就不怕 两个盲流从南方过来不久,也就垒个鸡窝的手艺,四处踅摸着找点零工干。 正好,刘群生厂子里要盖个仓库,贪图这俩家伙要的工钱低,就把他们给弄来,从此就和他们认识了。 这时候,他们没什么活干,就住在城中村租的房子里。 有了名字和住址,高崎这帮人找他们,一点也不费事。 八个凶神恶煞,像抓俩小鸡一样,把他们从家里薅出来,弄上面包车,就拉到荒郊野岭里去了。 城南山上,有个国营林场看林子的院子,里面有几间平房。这里除了看林人,平时没人过来。看林子的,和赵迷糊是哥们儿。 他们把两个人弄到那个院子里的平房里,还来了个单独审讯。 这是曹副主任要求的。为此,他们带了摄像机,估计也是曹副主任给的。 俩盲流就是普通农民,拿了刘群生的好处,又白玩个大美女,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不料,好事没过去几天,俩小子还没回味过瘾,祸事就来了。 他们也知道他们干的事情,已经构成犯罪了,轻易也不想承认。 可八个混混不是警察,他们可不对他们讲规矩。 不招是吧?好,满清十大酷刑伺候! 别说十大酷刑,光挨揍就受不了啊。 没半顿饭的工夫,前前后后怎么回事,就都老实交代了。 高崎和岳帆蹲在摄像机跟前看回放,觉得没问题了,这才示意弟兄们,真正开揍。 感情刚才说什么十大酷刑,仅仅是开胃菜。 “你们怎么不讲信用啊?说好了说实话就不打的。”其中一个还很幼稚地和他们讲理。 高崎就嘿嘿冷笑。 “你们干的事儿,就不是特么人干的!今天,我给你们长长记性,让你们一辈子也别忘了,干坏事就得遭报应!” 岳帆就冲弟兄几个一挥手:“别出人命。” 寂静的荒山密林里,惨叫哀嚎就不时传出来,最后传出来的,都不是人动静了。 混混们折磨人,光让你疼不伤筋动骨,跟当年鬼子宪兵队有的一比。 直到半夜,高崎才把两个奄奄一息的混蛋送回家去。他们干了缺德事在先,谅他们也不敢报警。 要不是下决心干正事,不当混混,高崎今天就敢把他们阉了。 这事儿完了,高崎吩咐丁慎刚,还不能给薛雪发丧。 丁慎刚不明白,目的达到了,还等什么呢? “你的事完了,我的事还没完呢!”高崎没好气对他说,“说不定还要来个抬尸请愿呢!” 丁慎刚也不敢问高崎到底想干什么。他已经领教了这帮家伙们的手段了,只能高崎说什么他做什么。 高崎这么吩咐丁慎刚,也是按照曹副主任的要求在做,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的。 高崎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陶洁一直迷迷糊糊的,没有睡着。薛雪没了以后,她一个人在家,本来就有些害怕。高崎这么晚不回来,她也为他担心。 早上走的时候,高崎告诉陶洁,他出去办点事,回来的可能要晚一些。 陶洁问他办什么事,他也不说,只说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他。 他阴沉着脸,陶洁也不敢多问。 别看平时高崎挺惯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到正事上,特别是高崎脸沉下来的时候,陶洁就得听他的了。 这也是陶洁懂事的地方。 男人,特别是像高崎这样有血性的男人,要做大事的时候,是不喜欢女人跟在后面捣乱的。 这一点,陶洁明白。 这也是高崎深爱陶洁的一个原因。在他看来,陶洁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懂他的女人,也是唯一值得他爱的女人。 自薛雪出事,高崎的脸就一直沉着。陶洁隐约觉得,高崎心事重重,恐怕跟薛雪的死有关。今天他出去办事,估计也和薛雪这事有关。 高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一点陶洁也很清楚。他出去办的事情,十有八九有危险。他不肯和她说,正是因为他不想让她担心。 陶洁心里这样想,又怎么能睡得着? 晚上的时候,她给高崎打过两个电话,高崎都接,只是告诉她,很快就会回去,要她不要担心,其余什么都不说。 听他接电话的语气,似乎没什么事,陶洁心里还多少的安稳一些。可高崎不回来,她一个人害怕,不敢睡觉。实在困了,才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等着他。 她感觉也就是刚刚迷糊着,就听见门响了。她赶紧从床上起来,出屋去看。 高崎已经进门了,样子看着挺疲惫的。 “你怎么还没睡?”他进门就问。 屋里客厅和卧室的灯都开着。 “我……我有点害怕。”陶洁说,“闭上眼,就感觉薛雪站在我跟前。” 薛雪才死,她们是好朋友,他还带陶洁去看了薛雪的尸体。 他竟然忘了陶洁会害怕了。 他走过去,搂着陶洁安慰她:“没事,不怕。是我不好,不该回来这么晚。以后我晚上不回来,你就去我妈那边睡。” 陶洁说:“你回来我就不怕了。” 高崎搂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我记住了,以后晚上不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爱人之间温暖的传递,是不需要语言的。 这一刻,陶洁把头贴在高崎的胸口上,感觉心里很暖很暖,再也不会害怕了。 这一晚,高崎就让陶洁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搂着她睡。 不用陶洁问,他就把自己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回来这么晚,都主动告诉她。 陶洁问他,想知道他去做什么了,是因为她关心他,爱他。心里没有他,自然就不会想知道他。她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心里就会一直担心,胡乱猜测。 所以,他所有的事情都不会隐瞒陶洁,都要给她一个答案,免得她担心,胡乱猜测。 他也只是给陶洁一个答案。这答案,还得能让陶洁相信,不再担心他。 有些事情,是不能让陶洁都知道的。 比如这次,他就只是告诉陶洁,薛雪是因为刘群生要和她断绝关系,想不开才跳楼的。 没有刘群生,薛雪就不会跳楼自杀。他就去找刘群生,让他负责,逼着他拿二十万出来,补偿薛雪。 他有意把薛雪被人祸害了的事隐瞒了。这个太残酷,他怕陶洁受不了。 刘群生有钱。在陶洁看来,拿二十万出来赔偿薛雪,也不是不应该。 只是,这种事公家做不了,只能高崎这种人出来,刘群生害怕,才肯拿出二十万来。 “这二十万,我打算一半留给薛雪的父母,等他们过来,你亲自交给他们。另一半,得给薛雪买块墓地,要好一些的。另外,弟兄们跟我去吓唬刘群生,也得拿点辛苦费。再剩下的,就留给丁慎刚吧。 这小子实在让我看不上眼。吃的花的,都是薛雪从刘群生那里弄来的。薛雪不是跟着刘群生,他还能玩得起手机?可到头来,还好意思嫌薛雪给他戴绿帽子,有本事你和薛雪离婚,薛雪还不见得会死呢!”” 高崎说着的时候,陶洁已经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她太困了。 只要知道高崎去干什么,她放心了,就再也坚持不住,睡着了。 其实,后面的话她也不用听,高崎怎么说,她怎么做就是了。 只要有高崎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这就是她的幸福。 第二天,他们一直睡到过了早上十点,这才起床。 三个店铺生意都不错,用不着他们天天盯着。陶洁还每天过去拢账,高崎没事基本不去。 服装店有胡丽丽。这女人精明干练,跟着高崎干,高崎让她说了算,她就把自己所有的能动性都发挥出来,把个服装店搞的,比老店主夫妻在这里经营的时候,都要红火了很多。 陶洁全面管账之后,高崎就干脆不给胡丽丽开工资,直接把店铺交给她,和她四六分成了。 胡丽丽怎么都不会想到,跟着高崎,她原本一个普通打工的,短短两年就变了店老板。心里对高崎的,就不仅仅是感激。 她觉得,高崎是她这一生的贵人,是她的伯乐。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他太多,她就真敢去倒追高崎了。 心里的这份爱,也只能默默化作姐姐对弟弟的关爱,无声地在一旁,为他做着能做的一切。 服装店不用担心,两个水饺店,也不用担心。 蒋师傅和孙继超,都和高崎是一路人,他们的想法也基本一致,那就是货真价实,不坑害食客。 上一世,高崎经常是在饭馆里吃饭,那些价格又高,饭菜质量又不怎么样的饭馆,他顶多吃一次,便再也不去。 同样,这样的饭馆也不会长久。蒋师傅和孙继超都不约而同地坚持货真价实的原则,生意就不会差了,也不用他们两口子在生意上操心。 只是,这次按着曹副主任的计划干的,为薛雪讨还公道这件事情,高崎心里,还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画蛇添足的意思。 一旦刘群生在分厂垮台,下一个继任者,会是谁呢? 他第一次求曹副主任的时候,可是说过,要按照孙继超的想法,让分厂工人,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的。 一旦这个目标实现了,孙继超还能在他的水饺馆里,待下去吗? 正文 101.乞丐的思维 直到过了中午,高崎才从家里出来,给曹副主任打了电话,约好了见面的地点,这才开了他的面包车出门。 他得按照曹副主任说的,把摄像机,还有从刘群生那里拿来的底片,偷偷交给他。 他不想把整个事件曝光,让死去的薛雪再次受辱,选择了和刘群生私了。 私了,刘群生干的这个缺德事就不能让别人知道,也就无法把他从分厂厂长的位置上拉下来,给他保留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这是高崎所不甘心的。 如何既不让薛雪的名声受损,又整倒刘群生? 孙继超和岳帆都没有办法,曹副主任却有办法。 他只能听他的。 曹副主任看了高崎带来的东西,非常满意,又把孙继超原来搞的那些资料要了去,便不再说什么,只让他回去等消息。 看曹副主任那诡异的笑容,高崎已经预感到,曹副主任在策划一个阴谋。 他策划这个阴谋的目的,自然是因为当初高崎求过他,他要兑现诺言。 那时候,他觉得时机不成熟,帮不上高崎。 现在,时机成熟了。 但高崎心里,始终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他怕曹副主任这个阴谋成功了,不仅仅是刘群生下台那么简单。 如果工厂再不拉帮结派,走向正轨了,像孙继超这种能力超强的基层干部,厂里肯定是要叫回去重用的。 到那时候,孙继超要回去怎么办? 孙继超回去,就意味着他要失去一个左膀右臂。 没了孙继超,他的水饺分店怎么办? 现在,还来不及想这些。 薛雪死了,丁慎刚并没有来得及通知薛雪的父母。他也是打算拿着薛雪的遗体来要挟刘群生一下。你不给我钱,我就让薛雪在冷库里停着,实在不行,就雇人抬到你家门口去! 丁慎刚也就这么想想,真让他干,估计他也没那个胆子。他还想保住自己的面子呢。 高崎也不敢这么干。真这么干,薛雪和刘群生的事,就会传个沸沸扬扬,整个唐城量具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但薛雪的遗体一直存在那里,对被要挟的一方来说,可是个巨大的威胁。被要挟者可不敢确定对方敢不敢这么做。 中国人讲究人死为大真把遗体抬出来就是一个巨大的轰动! 曹副主任不让给薛雪发丧,心里的想法估计和丁慎刚是一样的把薛雪的遗体,当做了最后一个要挟手段了。 曹副主任想要挟谁?肯定不是刘群生。 他不同意发丧处理薛雪的遗体,遗体也就只好还在冰库里存着。 薛雪父母这边还是得像以前一样瞒着。 要不然薛雪家里的亲戚都过来,又不能马上发丧,招待、解释,都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只能等事情有了结果再通知他们过来和他们慢慢解释了。 接下来的几天,高崎就和陶洁,带上丁慎刚,去跑周边的公墓。 那时候公墓还不贵,一般的两三千就可以买到。地理位置好一些地方大一点,装饰再好一些也没花掉一万块钱。 办完了这事,三天也就过去了。 一个星期之后连丁慎刚都急了。 薛雪有手机,这么长时间地不给父母打电话父母会怀疑的。他甚至怀疑高崎就是想利用他讹了刘群生的钱独吞,根本就没有打算给他。 高崎心里也着急。可曹副主任那里没有动静,他也只能等着。 “你着什么急你?我高崎再特么缺德,也不能黑你这个钱,这是薛雪的命换来的!” 他就没好气地训斥丁慎刚。 “这个钱别说让我花,我就是拿在手里,都心里不是滋味!也就是你这种没心没肺的玩意儿,才肯花这个钱!给我老实等着,快了!” 又过了三天,还是没有动静。高崎有些沉不住气。中午过了,就骑车去武馆找岳帆,想和他商量一下,是不是去问问曹副主任? 平时没事儿,高崎也不喜欢开车,还是骑他那辆自行车。他觉得,骑自行车比开车走的还快,停车也容易,要方便许多。 九月的天气,早上和晚上凉快了,中午还是如夏天一般。 武馆的收益不是很好,岳帆的办公室舍不得开空调,就和高崎到文化宫的院子里,找个大树底下,摆上桌子喝茶。梁超和老虎也在一边陪着。 岳帆不同意和高崎去找曹副主任。 曹副主任这人做事,向来都是很稳当的。高崎能想到薛雪的遗体老是留在殡仪馆冷库里不是办法,他也一定能够想到。 岳帆就劝高崎,再等两天看看。 高崎也只好答应了,这事儿就暂时不提。弟兄四个又说些别的,最终就说到了武馆的收益问题。 在高崎看来,武馆的收益,可以让他们三个每月有两三千块钱的工资,已经不错了。只要能拴住这弟兄三个,不让他们出去闯祸,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岳帆心里明白高崎的想法,他果真也就不再掺和社会上的事儿。真有事儿,也是先告诉高崎,高崎同意,并且一同参与,他才会考虑。 这一年从过了年一直到现在,他们也就为薛雪这事儿干过这么一回。 高崎为了他们哥仨,投这么多钱在里面,一分钱不往回拿,这份兄弟情义,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他们出去平事儿,抛去雇人和吃喝费用,每月能拿到的钱,也不见得比开武馆强,也就挣个江湖名声和一嘴的吃喝。 可岳帆还是想多赚一些,把高崎投进去的这个钱给弄出来,要不然他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高崎也知道开武馆没有多少利润,他也就是打算先拴住他们哥仨。 现在的城市消费,还没有太大的提高,城市里有钱人还是太少。 再过个两三年,城市消费条件允许了,他就会和岳帆商量,再投资,搞健身了。 零五年以后,健身房才在唐城慢慢兴起。这个行当,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利润还高,那时候就挣钱了。 可现在不是时候,他还不能和岳帆说这个。 下午两点,岳帆还有课,哥仨就回去,只留下高崎一个人,在树底下坐在桌子边上喝茶。 岳帆他们走了没多久,高崎的手机就响了,是孙继超打过来的。 孙继超的手机,是分店开业以后,高崎给他买的,说是为了找他方便。 孙继超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我欠着你的八千块钱还没还你,怎么能再要你的东西?”他说。 高崎就不高兴说:“说过多少回了?那个钱是我心甘情愿出的,不用你还。咱们是兄弟,什么你的我的?我给你买就说明我有钱,买得起,给你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高崎做事,都是喜欢让别人欠着他的。这是上一世他混社会总结出来的经验。 只有别人欠着他的,以后他用别人的时候,人家才会真心实意帮他。 当然,这也得看人,这人首先得有良心。像刘进这小兔崽子,高崎就不会这么对待他。 没良心,白眼狼,你给他多少他都觉得应该,不但不感激你,还会因此忌恨你。 这就好像他听过的一个故事。 在纽约的地铁站里,一个乞丐整天在那里乞讨。 有一个人看着他挺可怜的,就每天路过的时候,给他五美元,如此日复一日。 有一天,那人只给了乞丐两美元,乞丐就奇怪地看着那人,迟迟不肯把乞讨的杯子拿回去。 那人就有些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我进来之前,看到广场那里有人在募捐,就给了募捐的三美元。今天只能给你两美元了。” 那乞丐就很不满地质问那人说:“先生,您怎么能拿我的钱去募捐呢?” 这就是一个没有良心,不知感恩的人的真实写照。 而那位施舍者,就是不分好坏,乱发善心了。 高崎不是个乱发善心的人。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人无论再可怜,都是不能救济的。 有了这个观念在心里,他只会帮蒋师傅和孙继超这样的人。 而就是他心里的这个观念,让他具备了将来取得更大成功的基础。 孙继超找他,是有个事想跟他单独谈谈,电话里不好说。 不知怎么的,高崎听了,心里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预感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他就把自己在哪儿告诉孙继超,让他过来找他。 孙继超犹豫一会儿说:“高崎,这事儿挺重要的。要不,趁着陶洁在店里,咱们还是去你家里谈吧?” 高崎想想,还是答应了他。他去练功房和岳帆他们打了招呼,骑他那个破自行车回自己家去了。 孙继超过来的时候,高崎已经到家,在茶几上泡了茶,等着他。 出乎他的意料,孙继超过来,还带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包。 他打开那个文件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份是孙继超整理的那份材料,剩下得,密封在一个大牛皮纸信封里。 高崎狐疑地看着孙继超,打开那个信封,竟然是高崎给曹副主任送过去的那个小盘录像带和胶片!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高崎吃惊地问。 孙继超就告诉他说:“是一位姓曹的人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看到了就明白了。不让我拆封,说是让你好好保存起来,将来做个纪念。” “你认识曹……这个姓曹的?”高崎还是不明白,继续问他。 孙继超说:“是他找的我,说是你的朋友。” 高崎就更不明白了,问他说:“他怎么找到你的?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孙继超就继续回答他说:“是厂里的那仨去告过状的退休工人找到我的。” 正文 102.脑子进水 高崎越听越糊涂。 孙继超就说:“哎呀你别问了,你听我说。大前天晚上我从饭馆回家,那仨退休工人就在我家里等着我,这个曹同志也在。” 高崎脑袋停顿一下,才明白孙继超说的“曹同志”是谁。 这个孙继超,肚子里生意经不少,能让他跟着学很多东西。可除此之外,他脑袋里这种“正经”玩意儿也不少。 高崎想不明白,这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东西,怎么就能在他脑子里融合到一块儿的? 难道,这就是六零后特立独行的地方?他们是承上启下的一代,经历过动荡年代,也赶上了改革开放。两种完全不同的社会形式,也造就了他们人格分裂一般的思维模式。 就听孙继超继续说:“他们告诉我,这位曹同志为我们争取到一个机会。分厂厂长刘群生主动辞职了。现在,厂里其他干部都不愿意来接手这个分厂,说这个分厂的工人最不安分,不好管理。 总厂的意思,是想着从分厂的职工里面,找出一个人来,和总厂签订个承包合同,每年给总厂缴纳十万块的设备和厂房设施使用费,分厂自谋生路,总厂什么都不管。 曹同志说,他和你是朋友,是受了你的委托,来帮我们做这个事。事情有了眉目,就跑来找了那三个退休工人,那仨人就带着他来找我了。” 说到这里,就问高崎:“你过去问我要资料,说是找人替我把这事办了。原来就是找的这个人啊?他是干什么的?” 高崎终于明白,他心里的隐隐不安是什么了。 孙继超原来的诉求,就是让工人自己管理自己的工厂。 改开之前,国企都执行着极其严格的设备使用和保养制度,设备利用率也不高,虽然设备都是有了二三十年历史的老设备,可精度和性能都没有降低。 别小看这些二三十年前的老设备比起现在制造的新设备来其质量和耐用程度,甚至是加工精度都要优秀许多。 一台五六十年代产的老20车床在二级市场上,卖出的价格都比一台新产的同型号产品高。 虽然新产的改了型号,叫CA6140可结构还是和老20一模一样。但主轴精度变速箱齿轮啮合、导轨耐磨程度,比起老20,就差的远了。尤其是耐用度,几乎就没法比。 老20吃刀三个毫米轻松就过去。新CA6140两个毫米主轴就开始跳舞了。 这还只是车床,磨床就更没法比。老设备双M的高精度磨床,磨出的活表面光洁度可以达到滑2滑3,新磨床能达到滑6就算不错了。 当然,这表面光洁度也是一个老标准现在改叫表面粗糙度了。 中捷友谊厂的摇臂钻,谁听说过五几年出厂的拆过变速箱?那齿轮和液压轴就从来不带坏的。 可现在同类型号的产品,谁听说过没拆过变速箱的?不能变速成了正常故障了。 这些概念都是孙继超来水饺馆之后,和高崎、赵师傅一起吃饭的时候灌输给他的。 关于这个赵师傅深表赞成。高崎修设备出身也不得不承认,孙继超说的,的确是事实。 我们过去的机床制造企业,排名世界前十的就有四个。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不是技术落后,是粗制滥造,质量不行了。 这样精益求精的传承没有继承下来,就跟唐城量具一样,改开之后,一味讲求经济效益,偷工减料,就没有质量可言了。 国外讲求打造百年企业,就是为了这种精益求精的传承。而我们,却把这传承轻易就丢掉了。 孙继超讲这些,不仅仅是在痛心国家的基石在被一点点侵蚀,还是为了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国企不是不行,不是真的失去了优势,而是混乱的制度,特别是厂长负责制,彻底搅乱了国企。 工厂里干了多年的,每一个技术精湛的工人,都比那些才毕业的大学生有学问,都比他们懂工厂。可是,一味讲求学历,让这些什么也不懂的大学生上来管工厂,外行领导内行,这是私企打死都不肯干的事情,国企却在干的不亦乐乎。 我们的技术工人,在厂里受一个大学毕业不久的毛孩子指挥,气不过去私企干,却可以当厂长,指挥一堆大学生干活。 这就是差距。 实践出真知。 在孙继超看来,市场经济为工厂带来了活力,可人为的不合理制度和指示,束缚了工厂的发展。 如果在市场经济模式下,国企坚持过去三结合的管理体系,引入新观念,新技术的同时,不丢老传统,成功转型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我们把不该丢掉的传承给丢掉了,错误的方式导致了腐败的加剧,让国企走上了一条畸形发展道路,才造成了今天工人大量失业下岗的局面。 不是国家发展不需要这些工厂了,而是更需要,需要的更多。只是这些工厂在畸形发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已经无法提供社会需要的产品,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富了少数投机钻营者,苦了大多数工人。 与其让这些工厂倒掉,再从头建造新的私企,不如找到一条正确道路,让这些工厂获得新生,让工人继续做工厂的主人。 这条道路并不难找,那就是伟人的鞍钢宪法,三结合的管理体系。 这个体系,让松下幸之助打造出世界顶尖的企业,让传统的西方现代管理模式,面临更先进的东方管理模式的严峻挑战! 这个体系,为什么就不能在咱们的本土生根发芽,打造出更好的企业来呢?这是说不通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动乱年代,让我们的干部,彻底放弃了原则,没有了对错,不再去坚持伟人亲手创立的管理原则,变成了上面怎么说就怎么做,不管实际情况,不管工人死活的木偶,一心只想自己升官发财。 这才是真正的管理人才的断代,这才是失去传承的关键! 如何去治愈这个创伤?那就是不再要这样的干部,让工人这个原本的工厂主人,重新成为主人,让他们重新掌握工厂的命运,自己选出自己信任的管理者。 这就是孙继超要做的事情了。 只是,这个理想,是根本没有实现的土壤的,可以说,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只能算幻想。 高崎原来不担心这个,只是担心曹副主任有办法把刘群生给弄下来,分厂换个有能力的领导,会把孙继超这种业务能力超强的人给叫回去。 他已经想好了不让孙继超回去的办法。 可谁想到,曹副主任一番暗地里的神操作,让孙继超这个原本无法实现的理想,竟然有了实现的可能。 只要孙继超肯当这个承包人,他就有机会实现他心里这个幻想,让它变成理想! 孙继超这套理论,能把高崎这样两世为人,已经不知道冲动是什么了的人,都给说的动了心,何况是其他人? 高崎不回答孙继超的问话,也不想听他再讲下去,更不想听他说什么“曹同志”。 这个曹副主任,还真是孙继超的“同志”,反正不是他的。 他只是想把刘群生这混蛋给搞下来,可没想要其他的附加产品。 “你决定回分厂了是吗?”他冷冷地问孙继超。 孙继超脸上,终于露出了歉然的神色来,不好意思地笑。 “你当初答应过我的,一心一意帮着我做生意,再也不管工厂的事!我的分店,我正考虑给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让你成为股东的!你知道这百分之四十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的月收入会过万!” 高崎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刘群生刘坏水不是东西,我把他给搞下来了。剩下的已经跟你,跟我都没关系了。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分厂二百多号人呢,随便找个人出来承包不就行了?放弃月收入过万的工作,去拿那几百块钱的工资,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孙继超并没有在意高崎这样说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别着急呀,我就是走,也不可能不管你的饭馆了不是吗?” 高崎就看着他问:“你的意思是,你可以不走是不是?” 孙继超严肃了脸,坚定地说:“我走。可是我有办法让饭馆比现在还好。” “什么意思?”高崎又让他给说糊涂了,问他说,“你不是要告诉我,你能既管好分厂,又能管好我的饭馆吧?我说孙哥,你真有这本事啊?” 孙继超说:“那我不变超人啦?” 高崎就立马变了一脸沮丧说:“那你说这个,和没说就没什么两样。” “怎么会呢?”孙继超说,“你高崎讲义气,我孙继超也不是不讲义气的人呀?” 高崎看着他不说话。心说我就看你有什么办法,能两头兼顾? “我把我爹给忽悠过来,帮着你弄饭馆啊。”孙继超说,“我爹是唐城名厨,比我厉害多了。” 高崎就皱眉。 “老爷子都七十多了,你把他给弄出来,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得,你能忍心我还不忍心呢。再说万一要是累着老爷子,你让我怎么跟你家里交代啊?” 孙继超就解释说:“你别看我爹年龄大,身体可结实着呢。再说也用不着他亲自下手,他只是和我一样,每天看着我那仨徒弟,指点他们一下就行。” 怕高崎不相信,就又说:“我可告诉你说,这唐城有好多大饭店,都想雇我老爷子过去呢。老爷子在家待不住,要不是我们孩子们拦着,他早就不知被哪家大饭店给弄去了。他要是给别人干,那可就变咱们的竞争对手了,到时候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正文 103.胡出主意 高崎知道,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 孙继超是属于那种,厂里工人们常说的,有本事的人。 这种人在乎的,更多的,恐怕是个人的政治前途,并不是挣钱发财。 跟着他开饭馆,这辈子也就是比别人多挣些钱。回到工厂里去,成功了,走上去,却可以做更大的事业。 他当初就不应该去想搬倒刘群生。可不搬倒这家伙,他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孙继超不是池中物,即便没有这次机会,早晚有了机会,他还是要走。走就走吧。 “现在刘进他们已经能独立掌勺了,你就放心吧。”孙继超还在啰嗦,“不过你说的对,刘进这小子坏心眼儿多,一会儿不留神,他就能把别人给带坏了。我爹比我经验多,管住他没问题。只要管住他,就都能玩的转了。” “你什么时候走?”高崎突然打断他问。 孙继超愣怔一下,才慢慢对他说,“分厂里,大家已经商量好了。礼拜一我和几个大家选出来的代表,去总厂找老总签承包合同。” 他还想说什么,高崎就没让他说下去。 “好吧。”高崎再次打断他说,“回去了,别忘了常联系。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和我说一声。” 孙继超嘴唇闭合几次,才说一句话:“高崎,谢谢你!” “嗨,说这个干什么?”高崎忽然就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管干什么,不管将来走到哪里,咱们都是弟兄。说谢谢,就见外了。” 孙继超也觉得,他和高崎之间的情谊,不是一句“谢谢”就可以表达的。 来日方长。 看看时候不早,孙继超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告辞。 这时候,他忽然就想到一个问题要问高崎。 “高崎,你买卖做的不错。你说说,这回我该怎么干才能让工厂重新振兴让大家伙都吃上饭?” 高崎抬眼看看他。 “你真想听我的?”他问。 “真想听。”孙继超回答的很诚恳。 高崎说:“把分厂靠公路的那个院墙和大门都拆了,把厂房里的设备都卖了利用卖回来的钱进海鲜,在厂房里办个海鲜市场……” “啥?”孙继超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说“我让你给我出个主意你净跟我胡说八道!” 高崎说:“我就会做买卖,对工厂一窍不通。你让我出主意,我可不就得想做买卖的主意吗?” 孙继超不相信他的话。 “你不懂工厂,你不是厂里出来的?” 高崎就不高兴说:“我让你跟着我挣钱你都不听我的了我凭什么给你出主意?我恨不得你搞不下去,盼着你玩砸了,再重新回来呢!” 其实,高崎说的这个主意,还真不是随心所欲地胡说八道糊弄孙继超。 进入二十一世纪,城市的发展速度飞快几乎是日新月异。 离着城市十里地以外的唐城量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城市逼近。 两年以后,唐城第一家海鲜批发市场就开在离唐城量具不远的一片庄稼地里。 那片庄稼地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被推平了,和城市连接起来,变了一座有着简易玻璃钢瓦顶棚的海鲜市场,生意兴隆。 在高崎心里,办海鲜市场比维持那个分厂不倒,划算的多。 那个分厂,承包也好,任命也罢,说来说去,归根结底,所有权还是属于唐城量具。 唐城量具的老总能说话算话,简直就是个笑话,或者说是一个千古奇迹! 将来分厂搞不好,总厂以此为借口,再把分厂承包权给收回去,你也没脾气。 就算你孙继超搞好了,总厂也绝对不会仅仅要你十万块钱的承包费散伙。一定会想着办法难为你,克扣你的利润,来填补他们无能或者浑水摸鱼搞出来的各种窟窿。 你在竭尽全力设法让大家过上幸福的日子,他在挖空心思算计着你。你最终的所有努力,只是换来维持唐城量具这艘大船不沉,老总们的官帽不丢。 工人?该怎样受委屈,还是要怎样受委屈, 这样的事情,上一世里,高崎已经见识过了。 唐城量具太大了,不是一个或者两个分厂搞好了,就可以扭转局面的。最终会因为整体的局势拖累,而不断坍缩,向着垮掉的深渊前进。 历史的车轮,不是一个孙继超可以阻挡的。 这些道理,高崎心里明白,可是不知道怎么跟孙继超说明白。 就算说明白了,孙继超这种撞了南墙都不一定知道回头的人,也不见得会听他的。 最关键的原因,还是高崎这个庙太小,容不下孙继超这尊大佛。 孙继超走了,高崎看看,离着晚上吃饭的时间还早,一个人在家里坐不住,也出了门,去服装店转一圈。 心里郁闷的时候,高崎喜欢来服装店,和胡丽丽说会子话,把心里想不开的事情,都和她说说,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在他心里,胡丽丽就像他的一个姐姐一样,可以承载他心里想不开的郁闷,也可以给他讲些他想不到的道理来宽慰他,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时间久了,两个人之间,就有了一种比较亲近的友谊。这友谊,可以让他们之间说话无所顾忌,说一些平时不能对别人说的话题。 他平时做的一些事情,也喜欢和胡丽丽说说,胡丽丽也就对服装店以外的事情,都有一定的了解。 得知孙继超走了,胡丽丽并不感到吃惊。 “我原来工作的唐城百货公司,现在是破产了。”胡丽丽说,“如果破产以前,公司找我,让我去当经理,我也会回去。我在那里工作了许多年,心里也有一大堆可以让百货公司起死回生的办法和想法,我也是个喜欢做大事的人啊。” 胡丽丽说出这句话来,立刻就后悔了。这不等于是说,如果条件合适,她也会背叛高崎,离开他吗? 其实,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想安慰一下高崎,让他觉得,孙继超的离开属于正常现象,让他不要过于想不开。 可是,这样举例子,实在是有些不恰当了。 接着,她就看出高崎听了她的话,脸色不好来了。 她立刻就解释:“当然了,我这话是说原先那两口子在这里经营的时候。现在我肯定不会走,我走了还不放心你呢。” 高崎还真没太在意她这话里,隐含着的意思。他只是在想孙继超离开这件事情。 他就问胡丽丽:“你的意思是说,我对孙继超还是不够好?” “那倒不是,你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胡丽丽立刻说,“他不是把他爹给弄来替他嘛。他是有办法,在不耽误你这边事的情况下才走的呀。我的意思是说吧,他就是想去干点大事,谁叫他心里还有那个理想呢?” 高崎就看胡丽丽一眼,问她说:“胡姐,你是不是也觉得,跟着我干,成不了大事啊?” 胡丽丽就有些尴尬,嘿嘿笑着说:“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吧,的确是从年轻就有个不安分的思想,总想着干这干那的,这一点可能和孙继超有点像。所以,我理解孙继超。 我的意思是说,像孙继超这样的,你就是对他再好,到头来他还是要走,你留不住他的。所以你也不要过于自责。” 还是怕高崎误会了,想想又说:“我就是就事论事,只是说我年轻时候的想法。现在,我当然不这样想啦。” 高崎还认真了,看着她问:“为什么?” 胡丽丽说:“你对我这么好,还让我拿这么多股份。有这么好的老板,有这么高的分红,我工作干的这么舒心,再去想别的,我吃饱了撑的啊?我胡丽丽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再说了,到我这年岁,什么事业啊,理想啊,通通都叫扯淡了。别说现在唐城百货倒了,就是没倒,真让我去干经理,我也不回去的。我还舍不得这个店,舍不得离开你呢。” 高崎没听出她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来。胡丽丽一直就是这么着,像个大姐姐一样爱护着他,关心着他。 他就看着胡丽丽笑笑说:“胡姐,你一点不老。不说年龄,你和陶洁站一块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你俩谁大谁小来。真的,不是故意夸你。” 胡丽丽竟然脸红了。 “拉倒吧,我比你们家陶洁大着十岁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胡丽丽心里,却是有了一丝甜蜜蜜的感觉。 高崎依旧没有在意胡丽丽神色的变化,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不管怎么说,孙继超走了,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说到这里,他就叹息一声说:“其实,我心里的想法,和你差不多。是咱们的庙太小了,让孙继超觉得,跟着我干,成就不了什么大事业。别说他,就是你,心里也会有这种想法的。” 胡丽丽立刻就反驳他说:“什么大事业呀?能挣钱就好。想那些不现实的事情干吗?这世上有几个孙继超那样的傻子啊?我才不那么想。” 可高崎知道,胡丽丽这句话,是言不由衷的。像孙继超、胡丽丽这样有能力的人,心里总是会幻想,做一番事业得。 只有他和蒋师傅那样的人,才不会这么想。 蒋师傅能靠着自己的勤劳,把她的家支撑起来,她就会知足。 他呢?其实和蒋师傅的想法差不多。让陶洁快快乐乐地,幸福地活着,让自己的家人因为自己而活的更幸福一些,也就可以了。 他和蒋师傅,都经历过不幸,知道这世界有多么的无奈。 正文 104.咱们得干大事业 孙继超和胡丽丽,其实并没有高崎和蒋师傅的经历。 那种对生活彻底绝望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经历到的。 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握在手里的幸福,来之不易。为那些所谓理想,放开手里的幸福,是不值得的。 孙继超和胡丽丽,没有被逼到彻底绝望过,在他们的胸膛里,就还是有一颗带着理想火花的,躁动的心。 别说他们,就是岳帆,也是有一颗这样的心,总想着干一番大事业。 只是,他的方法不对,选错了方向。 可是,他们思想里的理想火花,会逼着他们,为了心中那个理想,学习更多的东西,思考更多的问题。这就让他们具备了一般人无法具备的能力,成为有能力的人。 想把这些人都聚拢在他周围,高崎就得做一番更大的事业,给他们一个实现理想的机会,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再不会像今天的孙继超一样,宁可去那个患了绝症,不可救药的破工厂,也要离开他。 那个破工厂里,有他的理想。高崎这里,没有。 高崎得干大事,把孙继超们的理想,从那个破工厂里,拿到他这里来。只有这样,孙继超们才肯回来,跟着他干。 这就好比是一巢蜂群,他得做蜂王,所有的蜂子,才会跟着他飞,围绕着他筑巢。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心里考虑了。 他就对胡丽丽认真说:“胡姐说实话我是真心地想着,孙继超、你还有蒋师傅他们咱们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互相帮衬着永远也不要分开。 要做到这个,咱们就得把事业往大里做!怎么把咱们这个事业做大?我想了很多。 你比如说咱们这个服装店我并不是说,开这一家就满足了。只是下面怎么做大,是再开分店,还是开一家品牌专卖店或者干脆就成立个服装公司?我拿不定主意。 这个就得靠你来思考。 这个店,你得考虑培养接班人,把自己给替出来,好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如何做大这个问题。 还有水饺馆,我也不是就想着搞个分店就算完。我也想着往大酒店一类的方向发展甚至想着搞个餐饮公司。 这个,我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孙继超知道。 可是,他这一走这方面我只好暂时不考虑了。 另外今中午我还在想唐城没有个像样的海鲜批发市场。如果我办一个海鲜市场,你说会不会赚钱?将来这方面,会不会有发展的前途? 胡姐,你没事儿的时候,就麻烦你替我想想这些事情。总之,咱们得干大事情,把咱们的事业做大!” 胡丽丽吃惊地看着高崎。 她这位老板,这是让孙继超这一走,给刺激出毛病来了。她真有点后悔和他谈什么事业理想了。 可他们这一代人,的确是有事业和理想追求的啊。只是,在社会上混这些年,吃不少亏,淡泊了一些而已。 “你别说了。”她赶紧给高崎踩刹车,告诫他说,“你说的这些事儿,无论做哪一个,都是比现在要大很多的买卖,这需要有更大更多的资金来支持。咱们现在的资金条件,还不允许你考虑这么大的买卖。买卖越大,风险就越高,需要的,抵抗风险的资金也会越大。 就拿咱们这个店来说,看着也就是个中等的服装店,可真正运营开了,达到现在这个服装品类和库存周转量,需要的资金就接近二十万!这还不算你手里的抗风险资金储备。 如果咱们再扩大到两个店,风险就会加大一倍,资金也必须加大一倍。从你接手到现在,咱们竭尽全力,才终于走到今天的稳定经营阶段,刚刚开始试探利润最大化的手段。 咱们现在能做的,应该是积累资金。这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这要看整体经济形势的好坏。 在这三到五年的时间里,我们要做的,是保证高额的利润,积蓄资金。其余绝对不能想。” 看高崎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她就又开导他说:“你说的那些吧,想想也可以,可咱们得慢慢的来啊。先这样干着,将来积累下一定的资金,咱们再去考虑好不好?这做生意啊,最怕就是好高骛远。咱们有多大的财力,就做多大的事儿,千万不能勉强去做,那会很危险的!” 胡丽丽不知道,高崎手里,有一笔巨大的财富,这让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稳扎稳打。 高崎很想把银元的事情,跟胡丽丽说说,可想想还是算了。 就算胡丽丽同意他利用这笔财富,把事业做大。可陶洁现在管着账呢,钱怎么来的,就得和她说明白。 他到现在也不敢断定,陶洁知道了银元的事情以后,会怎么来处理这笔财富? 妻子善良而单纯,万一她一时冲动,做傻事出来,把银元的事情泄露出去,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看看时间不早,他就再不提这个事情,和胡丽丽告辞,从服装店里出来,去水饺二店。 一般晚上没事的时候,在饭点之前,他都会去二店,在那里吃饭。 吃饭的时候,顺便和孙继超说会子话。吹牛打屁居多,也谈论点正事。比如孙继超好多对唐城量具这种企业的理解,和如何来管理,才能出经济效益。 当然,也谈论饭馆的事情。 管理的办法,有时候就算隔着行业,也是共通的,只是手段不太一样罢了。 这样吃着饭,说着话,他就可以从孙继超那里,学到好多东西。 跟有本事的人在一起,永远可以学本事,长见识。聊天的对象充满正能量,你得到的也是正能量,会心情愉快。 跟怨声载道,充满负能量的人在一起,很快你就会被他影响的,心里难受起来。 上一世的高崎,对这个深有体会。这一世,他很注意这个问题,不和满腹怨念,充满负能量的人打交道,只跟心里充满美好向往的人在一起,也尽量给别人以美好和希望的正能量。 吃完了饭,他就在店里等着陶洁,和她一起回家。 他们仍旧如上一世一般恩爱,甚至更加恩爱。因为这一世,高崎的嘴,没有上一世那么笨。 成为了生意人,就会想更多的事情,见更多的人。这让他锻炼的,语言表达能力提高了很多,甚至有时候,还会和陶洁开玩笑,幽默一把。 陶洁也似乎更喜欢他这个样子。因为他可以看出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陶洁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更喜欢在没有别人的时候,和他闹着玩了。 如果饭馆里事儿少,他们走的早,两个人还会去逛夜市。或者碰到大型的商厦还没有下班,也会跑进去,手拉着手,逛到人家关门。 这样到处逛着,也不为买什么东西,就是享受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自由自在的时光。 因为高崎更会哄陶洁了,让她更加开心。也因为高崎不再像上一世那么死板,敢在大街上,就搂着陶洁走。 陶洁也会因为高崎的大胆而大胆起来,依偎在他的胸前,小鸟依人一般。这让她倍感甜蜜。 有时候,他们还会去电影城,看一场电影。也不需要什么就是想看的大片,只为享受一下那坐在黑暗里的感觉。两个人隔着座位,手拉着手,四周也有不少的情侣。 结婚前没有时间谈恋爱,这时候,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有了初恋的感觉。 高崎到店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平头的中等个瘦削老头,站在盈门的柜台边上,和一个女服务员说着什么。 他就走过去,和老头打招呼说:“孙大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老头回头看到他,脸上露出笑容来说:“小高,你这老板当的自在,一天也看不到个人影儿,全指望人家陶洁替你忙活。” 高崎就嘿嘿地笑。 “能者多劳。我在这儿,陶洁嫌我碍手碍脚的,净给她捣乱。” 这老者,正是孙继超的父亲,当年的唐城饭店厨师长孙立海。如今三间大平房的唐城饭店,早就拆的没了踪影,原址上立起来的,是三十多层高的唐城大酒店。 孙立海七十多了,前几年得场大病,在床上躺了将近两年,才慢慢恢复过来。 以他的名声和手艺,要不是这场大病,还不知道有多少饭馆,想把他给挖过去。 可自这场大病之后,他的身体一直也不如以前硬朗,儿女们也就不许他再出来掌厨了。 高崎和孙继超关系不错,有时候也去他爹家看老爷子,他们家里的情况,他也了解。 高崎请老爷子去楼上陶洁的办公室坐,老爷子不去。 “我在这儿教教这些小服务员,先让她们学会了怎么待人接物再说。”孙立海说,“你们呀,一个个都觉得自己了不起,生意红火,其实一个个得都是外行。” 高崎就陪着笑说:“我孙哥手艺那么棒,也是外行啊?” 孙立海就“哼”一声说:“他脑子不笨,可他也毁在这脑子不笨上。学什么一学就会,然后就不往深里琢磨,到现在也是个半瓶子醋,什么也能耍两下子,什么也不精。” 说到这里的时候,陶洁穿了一身棕色黑竖暗条纹的小西装下楼了。长发盘在脑后,西裤把两条腿修饰的愈发修长,短襟的小西装扣上口子,也把小蛮腰凸显了出来。脚下配一双黑色的半根皮鞋。 高崎目光就停留在陶洁身上不动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媳妇这么打扮过呢。 原来媳妇穿西装这么好看! 正文 105.名厨出山 陶洁直接没搭理他,走到孙立海面前站下,双手放在胸前稍下一点的地方,一上一下,两手前端相钩,两条胳膊向上端了个姿势问孙立海:“老爷子,我这个打扮怎么样?” 孙立海上下打量陶洁一番,点点头说:“这还像个经理的样子。” 逢年过节,高崎会带着陶洁,到城里孙立海家里,给他拜年,有时候两个人也买东西去看他。陶洁和孙立海倒不陌生。 高崎就看的直皱眉,问陶洁说:“你们这是干吗呢?” 陶洁这才对高崎说:“孙大爷教我怎么做经理呢。” 高崎不以为然,笑笑说:“咱就是个小店,搞那么正规干什么?” “你这话我不愿意听。”孙立海就不高兴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管做什么,都得有板有眼,按着规矩来,这生意才能长久。你这楼上楼下的,二三十张桌子呢,这也不算小。” 陶洁就插话说:“老爷子,你别搭理他,他什么也不懂。你还是教我们,我觉得你说的对。” 孙立海让陶洁哄的高兴,就拿手点点高崎说:“小高啊,你可不能跟继超学,做什么都不求甚解。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管做什么,做到精益求精,才能混出名堂。” 高崎就答应着:“哎,成,老爷子,你说的,我都记着了。” 心说我要有你儿子那本事,我也不用发愁,怎么把事业给做大了。 他就又跟孙立海打招呼:“大爷你在这忙着,我去后厨看看孙哥去。” 又嘱咐陶洁:“悠着点,别累着老爷子。” 说完了就进厨房了。 这时候,正是上客的时候,后厨一片繁忙。三个在灶上炒菜的,刘进和另一个在案子上切菜配菜,还有俩女工在摘菜洗菜剥葱剥蒜。 孙继超坐在一张高腿的椅子上看着大家忙。 他这张椅子,也是专门定做的椅子腿特别长坐在上面,厨房里所有的情景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高崎过来,站在椅子边上问孙继超:“你不是星期一才走吗怎么先把老爷子给弄来了?” 孙继超眼睛盯着刘进在那里配菜嘴上回答他说:“我怕他这些年没干了手生,先让他过来,熟悉几天。” “老爷子身体能扛得住吗?”高崎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他早好利索了。”孙继超说然后就问高崎“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肯出来吗?” “为什么?”高崎问。 “他想把我给靠出来!”孙继超就回答他说,“我哥跟我姐,人家都在饭馆里干,日子过的挺好用不着搜刮他。就是我,在厂里干日子紧吧。他不出去干,只拿退休工资我就不好意思问他要钱。他就等着我有一天撑不住了,主动接他的衣钵去干这祖传的营生呢!要不是我妈偷偷和我说我还真不知道他在憋这心思。” 高崎听孙继超这么说就无声地笑了。看来,老爷子也知道他这儿子是犟种,撞了南墙都不回头,和他较劲呢。 “那这回,他怎么答应你出山了?”高崎问。 孙继超就笑了说:“投其所好呗,跟他讲大道理。” 高崎就点点头,不问了。 孙继超讲大道理的本事,他早就领教了。能把他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给讲感动了,稀里糊涂就替他干事,这本事还真是没几个人具备。就是厂里那些干书记的,也白给。 高崎这嘴皮子越来越碎,恐怕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可高崎想想,又觉得不对了,接着问他:“你不是叫老爷子来熟悉厨房吗,他怎么跑外面教陶洁去了?” 孙继超就叹口气说:“他只是进来看了一眼,就守着这几个小兔崽子训我一顿,说我这也不对,那也不是,差点没把我给气死!我这不按着他的意思整改吗?他又说外面更不对,又出去弄外面去了。他是我爹,我敢说他吗?不过你放心,我看出来了,他手里的活没丢,比我厉害。” 高崎想想孙立海那脾气,比孙继超倔多了,守着儿子的徒弟训儿子,让儿子丢个大人,还不敢反驳,也挺有意思的。 “哎,老爷子过来,我这工资怎么给他开啊?”高崎就问。 “给我多少就给他多少呗。”孙继超说。 高崎说:“那哪儿行啊,老爷子可是名厨!” “嗨,他就是来替我,没打算要钱。”孙继超就解释说。 高崎想想说:“那不成,我白使唤他,到时候你哥你姐知道了,肯定有意见。这样吧,我本来就打算和你四六分成,也和老爷子四六分成吧?要是还不行,就对半。” 孙继超回头看他一眼说:“哪有东家和伙计对半的,这不合规矩,老爷子肯定不答应。” 高崎说:“那就四六。” 孙继超说:“我原先就不同意四六,我抽一成就不少。换我爹的话,顶多二八就行。高崎,你别让我欠你的债太多,我现在就觉着亏欠你的,有点还不起了。” 从蒋师傅水饺馆开业那天起,蒋师傅坚持的,就是货真价实。到高崎开这个二店,还是这个原则。 这样一来,刨去开店的各种费用,二店的纯利润和一店差不多,好了两万冒头,不好也就一万多一点,远远没有胡丽丽负责的服装店挣钱。 孙继超他爹计划经济时代,在唐城最有名的唐城饭店做过厨师长,也算唐城餐饮界的名厨,二八分成算下来,拿的也不多。 高崎还是坚持四六分成。 孙继超就说:“这个你自己和我爹商量去吧,我不管了。” 说到这里,就想起来了说:“对了,老爷子说咱们这么干不行,让今晚上早歇了,他得给大家上一课。” 高崎问:“他不只管后厨吗,这怎么全管上了?” 孙继超嘿嘿一笑说:“他是行家,你听他的,没错。” 果然,过了晚上七点,陶洁那边就不再往后厨送单子,等最后一拨客人走了,就下了外面的卷帘门。 店里所有人,包括高崎,都让老爷子叫到楼下大厅里,听他上课。 孙立海人长的并不高大,可站在大厅中间,还真有一股气势。 这一点,孙继超恐怕也是随了他爹。 待大家都找了座位坐下,老爷子就开口了。 “不管做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规矩。规矩哪来的?从古到今,一辈辈传下来的。 为什么能传下来?不断总结经验。干着的时候,这个办法好,就一直用着。那个办法不好,就不用,不往下传。这么着一辈传一辈,也就有了这一行的规矩。 你干这一行,不按这一行的规矩来,凭空自己发明创造不行,那得走更多的弯路,影响生意。 就说你们陶经理这个位置,待人接物,得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以外,这衣着上也有规矩。你穿随便了,是对客人不尊重,让人家心里不舒服。你穿过于讲究了,给人家个压迫感,客人还是会心里不舒服。你穿的过于低俗,又让客人轻视你。特别是陶经理,又是个漂亮大姑娘,还容易让客人起歪心思。” 他说到这里,刘进先乐了说:“老爷子哎,你说我们嫂子是大姑娘,这不是骂我们高哥吗?” 他这么一说,连孙继超都乐了。陶洁的脸也红了。 “大姑娘咋了,不对吗?”孙立海还没倒过闷儿来,顿了一下,才想明白,改口说,“那就是漂亮小媳妇,这总行了吧?” “不许捣乱!”高崎就说刘进,“好好听老爷子讲。老爷子这都是宝贵经验,别人想学都学不着。” 刘进还不服。 “我就是一炒菜的,我学这个干吗?” 高崎伸手就在他脑袋上拍一巴掌。 “你说干吗?你特么还想炒一辈子菜是不是?” 刘进就问高崎:“你啥意思啊高哥,你还想培养我当经理呀?” 高崎就皱眉说:“你有点正形成不成啊?老爷子讲的这叫生意经,你懂不懂?将来到哪里都能用的上。哪天小崔学成了回来,你不想和她开发廊了?” 刘进还想说话,陶洁就看他们俩一眼,不高兴问他们说:“听你们俩说还是听老爷子的?” 两人就都不敢说话了。 却不料,孙立海冲着刘进去了。 “炒菜的咋了?不要瞧不起自己。哪一行你做精了,也能出人头地。我也是炒菜的,你可着唐城打听打听,多少酒店高价请我,我都不去?那些酒店的老板,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了我照样客客气气的。别说他们,就是咱们市里好些个领导,想吃我做的菜,都得专门用小车来家接我。” 刘进看看孙立海,再看看孙继超,就嘿嘿地笑。这就又招来高崎,给他脑袋再来一巴掌。 “好好听老爷子讲!” 孙立海又讲下去。 “我虽然是个厨子,可饭店这一行,我见识的多。为啥说我说的这些规矩都对呢?因为从我爷爷那一辈算起,我们家就是干这个的,到我这一代,已经是干了三辈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这三辈,都是出自唐城饭店。这唐城饭店才拆了没几年,大家应该都有印象。别看它只有三间大平房,一个四合院,可那代表着过去唐城餐饮业的最高规格。 为啥这么说?那就得讲讲这个唐城饭店的来历。唐城饭店解放前叫聚香坊,创始人是清末宫里的御厨,那本身就带着宫里的规矩。 打我爷爷开始,就在这聚香坊当厨子。我爹掌厨的时候,我打小就跟着他,在那个四合院里跑来跑去,整天地跟着看,看都看会了不少规矩。” 孙立海讲到这里,高崎就上了心了。他好像看到了一条干大事业的出路。 能不能通过孙立海,恢复聚香坊呢? 正文 106.饭馆的学问 孙立海没讲这堂课之前,高崎一直以为,孙继超的水平已经够高了。 知道把饭馆开在哪里,知道怎么带徒弟,把后厨管理的井井有条。 他觉得,有孙继超在,他就可以把饭馆搞好,积累一定财富之后,做更大一点的事业。 这天晚上,孙立海的这堂课,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这开饭馆的学问,太大了。 想搞好一个饭馆,仅仅靠做菜好吃,是不够的。 一人一个口味,究竟怎么样才叫好吃?这只是一个相对的问题。 所以,好多事情,需要菜品花色来调节不同人不同口味的同时,还得前堂与后厨有机联动,才能保证大多数客人的满意。 同样一个菜,不同的人来点,就得做出不同的样式和风味来,这才是正道。 同样是一道极简单的炒肉片,女士来点和男士来点,做法要有不同。穿着打扮不同,高矮胖瘦不同,做法都有区别。 比如说,一个长相瘦削,穿着干净,文质彬彬的人来点炒肉片,你就得把这道菜做的量少一点,精致一点,同时还要考虑对方吃不吃辣,吃不吃酸,对蒜和葱姜敏感不敏感。 而像高崎这样的莽汉要这道菜,你首先就要考虑量大味足,够他吃才行。至于精致与否,是不是看着色泽、摆盘漂亮,就放到次要位置了。 还有,一桌七八个客人用餐,做法就又不一样。 “看人下菜碟”这句话,就是这么来的。 可是这些前堂由客人那里得到的不同的信息,怎么准确无误地传达到后厨呢?这就得在菜单上做记号。把同一个菜分几种标记根据不同的标记厨师就得做出不同的样式和口味来。 另外,客人有特殊禁忌比如不吃葱蒜,不吃辣椒不吃香菜不吃姜的都有,这个就得直接写到菜单上,厨师才能改变调味的手段。 如何区别客人的喜好,这就得靠跑堂的看人的眼力劲儿了。 所以跑堂也有学问不是随便个人就能干得了的。 这才是中国菜馆独有的学问和魅力。没有了这些个独特的老东西,那就不是中国菜馆,变洋快餐了。 另外,跑堂、经理,这些直接面对顾客的人员也得有符合自己身份的,接人待物的方式和方法。和客人说话也不仅仅是和人家客气,和蔼和善就行。 你碰上蛮不讲理成心找茬的呢?怎么把人家哄的发不出脾气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就见功夫了。 孙立海这么说半天所有人就不知道怎么干了。 不过也没关系孙立海答应再给找俩过去在唐城饭店干过跑堂的老师傅过来,帮着陶洁带她手底下这些员工。教他们怎么见人下菜碟,怎么待人接物,还有正确记录菜单和菜单传递流程。 听孙立海介绍半天,刘进就不由插言说:“哎哟老爷子,你这套东西,足够开个厨师学校的了。” 另外一个伙计就接口说:“这可不是厨师学校,直接就是饭馆学校,教人家如何开饭馆。” 孙立海就“哼”一声说:“我这套玩艺儿,你上厨师学校也学不到。你们要是都能用心记下来,将来只会对你们自己有好处。” 接着他就对陶洁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给你找唐城饭店退下来的服务员吗?” 陶洁就摇摇头,认真地看着孙立海,一副渴求知识的样子。 陶洁是真心服孙立海了。她和所有人一样,根本不知道这开饭馆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她就是在做着这个,当然愿意听这些学问了。 孙立海对陶洁的态度很满意,这才往下说。 “这唐城饭店,也就是过去的聚香坊,那可是大有来头。它原先就是宫里的厨子开的,本身就保留着一些宫里的规矩和礼仪。 抗战胜利以后,这里又是专门招待美军顾问团的地方。那些国军高官和美军顾问,整天在这里吃饭,举办舞会。为这个,聚香坊专门从上海最大的饭店聘了人来,教饭店的服务人员各种礼仪。 国军也注意国际影响,怕服务员在外国人面前出丑,那个礼仪培训还是相当严格的。 所以,老一辈在这里干服务员的那些人,都是受过专门培训的,把过去原有的规矩和学来的洋规矩融合到一起,这是唐城其他饭馆没有的。 解放前,不客气说,来聚香坊吃饭,不仅仅是因为饭好吃,就这地道的服务,都是一种享受!” 说到这里,他就叹息一声说:“现在洋快餐遍地都是了。可比起咱们真正的中国饭馆来,他们算什么呀?真是的,根本就没法比!吃中国菜,那叫吃一个享受,吃一种风味,吃一种文化。 好多人说,洋快餐可以量化,不管到哪里,口味都一个样,所以他们才受欢迎。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咱们中国菜,要的就是一个饭馆一个风味儿,对不同的客人,做出不同的风味儿!这才是中国菜的魅力所在! 可惜呀,现在流行崇洋媚外,咱国家又经历那么一段时间的动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快给丢光喽!” 孙立海的话,就深深打动了高崎。 这天晚上回去,他亲自开车,把老爷子送到家。回到自己家里,和陶洁讨论的,都是中国菜。他要经营出一家古色古香的,拥有着中国文化传承的饭馆来。 陶洁的文艺,多来自汉语文化的学习,很少接触西方的东西。 这天晚上,她也被孙立海给说动了心,倒是十分支持高崎的想法。 高崎就趁热打铁,和陶洁商量,要不要再开一家大一些的饭馆,就叫聚香坊。 找个地方,恢复老聚香坊原来的红砖碧瓦,灰砖白墙和四合院的格局,也恢复孙立海说的,那些管理流程,趁着老爷子身体还硬朗,把过去聚香坊的菜品,也逐一恢复。 这天晚上,高崎越说就越兴奋,一直和陶洁说到半夜,他突然就知道自己要干的大事是什么了。 这个事情如果干成了,就不是他现在干小饭馆这样小打小闹了。 可说半天,陶洁一句话就都给他否了。 “唉,”陶洁叹息一声说,“按你这个想法,估计这费用比开个大酒店都贵!咱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啊?” 高崎就不出声了。 钱他有啊,关键是怎么把这个钱,变成陶洁认可的钱?这个对他来说,太难了啊! 他自己没有主意,又找不到个合适的人商量,只能先放一放。 他觉得,目前能做的,就是先把孙立海昨晚说的那些东西,继承下来再说。 先让水饺二店这些员工,达到孙立海说的那些要求,也就等于是把这些东西继承下来了。 只要继承下来,以后有了办法,再开聚香坊也不迟。 第二天一早,陶洁还没起,他先起床了,这可是开天荒第一回。 陶洁就纳闷,在床上看着他问:“你今天又想干什么啊?薛雪的事儿不是完了吗?不许再出去惹事!” 高崎就嘿嘿地笑,然后说:“我去接孙大爷。以后啊,老爷子上下班,我都开车接送。” “你有时间啊?”陶洁就问,“不去和岳帆鬼混啊?” 高崎说:“你瞅你这话说的,什么叫鬼混啊?人家岳帆现在弄那个武馆,可上心了,根本就没时间干别的。要不是为了薛雪,我们也不干这种事儿了不是?” 高崎这嘴是越来越碎了,直接就不是过去那个闷葫芦高崎了。不过陶洁倒是喜欢这样的碎嘴子高崎,省的晚上在家,两个人单独呆着,都是她在说高崎在听,也不知道他是在听她说话呢,还是在心里憋什么坏主意? 这个高崎,结婚以前她还真是没发现,他心里的世界,和表面的老实木讷,完全就是两回事,风马牛不相及。 听高崎这么说,陶洁就闭着眼想想。也别说,高崎这一年的确挺安分的,基本都是按点去找她,和她一块回家。没再出去喝个找不着北回来,也没听说他又出去打架。 “饭馆不是有采购用的面包车吗?”陶洁就说,“让司机李文胜接送就行了。” 高崎说:“你不懂。在我看来呀,孙老爷子就是咱们的宝。我得和他在一起多待着,把他肚子里的东西都学全了才行。对了,老爷子今天去找原来唐城饭店的服务员,待会儿到店里,你也得跟着她们学,最好做个笔记什么的,实在不行,就买个小录音机,把她们说的都录下来。” 说完了又感慨:“这些老一辈留下来的玩艺儿,真的不能就这么丢了。” 陶洁就问他:“你还惦记着开聚香坊啊,这个咱们干不起啊?” 高崎说:“现在干不起,不见得以后干不起。咱们先学会了,艺不压身嘛。” 陶洁就不说话了。她觉得,高崎说得很有道理。就算不开聚香坊,把自己的饭馆服务,搞的上档次一些,让食客更喜欢来,效益也会更好。 饭馆里有收银员,陶洁就不用早去,一般十点左右过去就不晚。现在才早上七点,也不知道高崎这么早跑人家孙大爷家干什么? 她也懒得问他。只要他不是出去喝酒打架,让她提心吊胆就好。她干脆把被子蒙在头上,再闭眼睡一会儿。 才把被子蒙上,被子就被人给拽下来了。不用问,肯定是高崎。 “你干什么啊?”陶洁就不满,“屋里亮了我睡不着。” “蒙被子睡觉对身体不好,不许蒙!” 高崎拿手压着被角,让她拽不动。 小两口这一点做的不错,互相监督改坏毛病。陶洁这种对身体不好的毛病,高崎也不许她做。 陶洁只好闭着眼说:“好了我不蒙了,要走你就赶紧走吧,别老弄动静,整的我睡不着。” 听着高崎走到外屋,开了大门,陶洁就又把被子拽上来,头拱到被子里去了。 正文 107.唐城的宝贝 高崎早走还真就对了。 他到孙立海住的那条胡同口上的时候,正碰上孙立海倒背着手,慢慢溜达着,从胡同里出来。 这是一片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住宅区,就在市府西面不远,住房改造的时候,并没有拆除。 这片住宅区里,散落着不少的明清建筑,寺庙、阁楼,名人故居。严格来说,这些都是文物。 这兴许就是这片老住宅区得以保留下来的原因了。 高崎把车停在孙立海身边,从车里探出头来问:“老爷子,你干什么去啊?” 孙立海吃一惊,看见是高崎,这才问他:“你咋在这里呢?” “我来接你啊。”高崎就憨厚地笑一下说。 “接我?”孙立海愣怔一下,接着就说,“嗨,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你接我。” 高崎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顺路,正好顺路。”他憋半天,总算想起一句来。 其实,黄金国际离这里还挺远,他一点也不顺路。 孙立海知道高崎忠厚,这是担心他到饭馆太远,故意过来接他。 他也就不客气,拉开车门上了车,然后说:“正好,我正要去拜访过去一起工作的俩老姐们,给你店里那些服务员找师傅,咱们走。” 孙立海就七十多了,他要给服务员们找的师傅,他还得叫姐们,这得多大啊?这老爷子,别再是要把他的饭馆给办成养老院吧? 孙立海看出他担心来了,路上走着,就告诉他说:“这些跑堂的老规矩呀,只能是五六十年代,公私合营以前做过的人,才能懂得,最好是解放前的。以后参加工作的这些人,就不懂了。你看现在唐城大酒店那些服务员,看着挺和气的,可这方面差的远。他们领导年轻,不懂这里面的窍门儿早晚还是得吃亏在这上面。” 高崎觉得孙立海说的有道理,也就不说什么只是答应着说:“哎这个我不懂,大爷你怎么说我怎么办就是了。” 孙立海还就喜欢高崎这个性格从来不因为自己当了老板就觉着了不起,还是和在工厂里当工人的时候一样实心实意地对待他。家住在城北还大老远地跑到这城中来,接他上班。 陶洁也是一样,逢年过节的,总是要跟着高崎买了东西到家里来看他们老两口。说话做事,秉持着小辈的礼节。 成不骄败不馁,老实忠厚,实心待人,这种人将来才能成就大事这叫大智若愚。 高崎和孙继超要好,还是因为当初老摩托那个梗。 当年他为陶洁打跑了老摩托老摩托纠结了自己的小弟,在下班路上等着他把他给拖到庄稼地里好一顿打。 其他人都怕这些小痞子,只有孙继超听说了风风火火地从厂里赶过来把他给送到医院里。 高崎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从此也就视孙继超为朋友,逢年过节,都会到孙继超父母家里,看望老人。 上一世也是如此。 他在孙立海指引下,开着面包车,离开这片老住宅小区,一路在城里穿街绕巷。 路上,孙立海就跟他解释,为什么要找两个老太太过来。 这些唐城饭店的老人,年纪都大了,怕是在饭馆里,坚持不下一天来。 他的意思,就是不能累着她们,让她们一人一天或者一人半天,轮流过来,给服务员们讲讲过去她们是怎么招呼客人,怎么记菜单这些规矩和礼仪,怎么根据客人的打扮长相,问不同的话,等等。 孙立海就解释说:“这些东西啊,光凭空说不行,得到现场言传身教,碰上啥情况就说啥情况的事儿,这么着,才能把徒弟给带出来。” 说到这里,就又感慨说:“这俩老姐们啊,再有两年,估计就连这个也没力气做了,她们身上这些本事,也就失传了。” 到了一位老太太的家附近,孙立海就让高崎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进去。 孙立海要下车,高崎喊住他问:“大爷,你就这么空手去啊,要不,我去给你买点礼物吧?” 孙立海就冲他摆摆手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买什么礼物?人家收了我的东西,将来还得买东西去看我。人都老了,出门不方便,找那个麻烦。” 高崎就说:“那,人家提工钱的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不用回来和我商量。” “回来再说。”孙立海再冲他摆摆手,自己去了。 高崎知道,未来的世界,好多人会像孙立海一样,怀念过去的老规矩,大家都争着把过去的味道给展现出来。 可就是因为这些个老人都没了,大家只能凭着各人的凭空想象,来恢复这些老玩艺儿,结果就是搞得全都是四不像。 从这个层次来看,这俩老太太,也算的是这唐城的宝贝了。只是现在的生意人,不会像孙立海这么内行,知道这些老玩艺儿的好处,还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第二天,两个老太太都过来了,还是高崎开车去接的。 高崎在社会上混的年头不短,见过五花八门的人物,看人的本事不小。 初见两位老太太,高崎就感觉出来,她们和同龄的老太太不太一样。 首先在穿着上,干净利落,打扮得体。不说年龄,谁也不会想到,她们已经是七十往上的老人了。 其次就是在语言上,口齿伶俐不说,说话也不是说温文尔雅,这个跟文化人拽文完全不一样,但就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让你听着就那么舒服。 而且,尤为擅长揣摩你的心思,基本都可以说到你的心眼里。不做作,不冷场,侃侃而谈又不让你觉得厌烦。 高崎终于知道,什么叫语言文化了,这才是真正的语言文化,的确就是一种艺术。 为这个,他还破天荒第一次给所有服务员开了一次会议。包括陶洁在内,都得竭尽全力,把两位老太太这种说话和琢磨人的本事,给学会了。 “将来咱们的买卖要做大,你们就是咱们事业的基础。学会了,将来都要放出去做经理做领班。学不会,就别怪我辞退你们。什么叫学会,什么叫学不会?由两位大妈说了算。学不会的,不想离开就后面包水饺去!” 零三年的城市,到饭馆里打工,已经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了。高崎的这个二店,装潢和规模上,已经比蒋师傅那个一店上了一个档次。为了提高服务质量,招聘的服务员,也多是年轻好看的小姑娘。 这些小姑娘,最大也不过二十几岁。他是真想把她们培养出来,为他将来开聚香坊那样的饭馆打基础。 从此之后,高崎就缠上了孙立海,没事就在二店呆着,和他聊天说话,求教一些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彻底把孙继超给边缘化了。 孙继超惦记着接手分厂的事情,脑子早就不在饭馆了。见他老爷子比他玩饭馆玩的溜道,干脆就不再来饭馆上班了。 饭馆休息吃饭的规矩,还是和过去一样,厨师长单独一个桌子吃饭,其余人大家在一起吃。 这个规矩,是从聚香坊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孙继超没有把他管理工厂的规矩弄过来,搞什么大家平等在一起吃,是因为那一套在饭馆里行不通。 刘进这帮小兔崽子,给他点颜色就敢开染坊,你再不摆个师傅的臭架子出来,根本就镇不住他们。 到他爹这里,孩子们都得叫他师爷,这个规矩就更不能破了。 自古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个等级观念,孩子们谁还想着上进,去努力学艺,努力工作,盼着将来当大厨,当厨师长,当经理? 老头一句话,就把事情的本质给说出来,也把孙继超脑袋里琢磨的那些乱七八糟,给驳了个体无完肤。 从这一点上讲,高崎还真的很担心,孙继超跑回工厂去搞大家伙说了算,能不能成功? 不过工厂和饭馆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孙继超在工厂里干十几年,应该是深思熟虑的,倒不用高崎替他操心。 高崎是老板,在饭馆里吃饭的时候,就和孙立海在一个桌子上。 这天,他终于逮着机会,把自己心里的一个疑问,给问了出来。 “大爷,”吃着饭,他就装着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希望我孙哥继承你的衣钵吗,这回怎么支持他回工厂里去受罪呢?” 他问别人话,想得到正确答案的经验,是干了多年混混锻炼出来的,这个就比孙立海高明了。 越是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才越是容易说实话。 高崎的心里,是装着一个又一个的计划的。这些计划,大多数是仅有个题目。只有在恰当的时机,适合把哪个计划拿出来干,他才会考虑丰富这个计划的内容,在心里解开所有的疑问,想的完全成熟,没有问题了,再拿出来去和相关得人来商量。 这种心机,也是锻炼出来的。当年岳帆遭人诬陷进去了,为了救他出来,社会的无情,慢慢逼迫他,养成了这种做事的方法和习惯。 他这习惯养成的晚了一些,虑事不周,没有救出岳帆来,却在事后谋划了一步一步的计划,把司老**到死角上,无路可逃,只能给岳帆一个最隆重的葬礼。 现在,他就在丰富心里那个聚香坊的计划,需要解开所有心里的疑问,来为未来铺平道路。 孙立海听他询问,顺口就说:“他要去干大事,我不能挡着他。” “那你手里这些本事呢,谁来继承?”高崎就又问。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孙立海。 他就把筷子放下,叹息一声说:“小高,你还年轻,这为人父母的事啊,不是盼着孩子将来有多大出息,挣多少钱,只是盼个儿女平安啊。” 正文 108.可怜天下父母心 孙立海这三个儿女,就老疙瘩孙继超最聪明,学什么像什么。 要搁在旧社会,孙立海说不准还真有让他继承他衣钵的那个想法。 可是,孙继超入厂那会儿,是八十年代初期。虽说国家已经结束了动乱,可经济还远远没有回到市场经济的轨道上来。 那个时候,市面上的饭店,都是集体所有制,买东西还是要用粮票,厨师这手艺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且在人们的老观念里,进国企当工人,还是要远远光荣于自己做买卖。 只有没有职业的待业青年,或者农村人,才会跑到城里来做买卖呢。 那个时候,孙立海是不会想到,要儿子继承什么衣钵的。 他退了休,让大儿子顶上他的缺,继续在唐城饭店里干。闺女是过去他做菜的时候,认识的一位老领导给他帮忙,才进了一家街道妇女办的馄饨铺。 那时候,孙继超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考试合格,进了唐城量具这样的大国企,是他们家人当中,从事的最好的工作了。 孙立海觉得面子上有光,就像现在的孩子考个211、985,当爹的心情是一样的,哪里还想他这个破厨师手艺? 可谁又能够想到,仅仅过去几年之后,这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唐城最大的企业,唐城量具,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呢? 如今,大儿子和闺女,都凭着他教的本事,进了大饭店生活不说有多富裕温饱总是没问题。 只他这个当初工作最好,又最聪明最早当了干部的小儿子快混的吃不上饭了。 媳妇整天抱怨孙继超窝囊,没本事早出晚归的还拿不回钱来。 不挣钱,回到家里帮她干点家务也行啊家务也不干。拿着家当旅馆要么不回来,回来就只知道窝着不动弹让别人伺候,当甩手掌柜的。 唐城量具之所以还能存在下去,就是靠孙继超这些中青年骨干支撑着。 他们身上还继承着他们的师傅辈遗存下来的无私奉献精神为这个企业,在实心实意,不计个人得失地尽着自己的职责。 刘群生把挣钱的活都弄到他自己的工厂里干,弄回来的,都是利润低供他搭人情的活。 这些活,分派和加工上稍不谨慎考虑不周,增加了生产成本工人的工资就挣不出来了。 孙继超上班一天,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节约生产成本在车间里不停地巡视着盯着每一件产品不出任何纰漏。 车间从东面到西面,也就二百米的距离,他一天要走四五十趟,相当于跑十多里地,叮嘱着每一个工人,让他们注意加工要点。 一天工作下来,难免精疲力尽,口干舌燥。 好多工作,都不是他的本职工作,他完全可以不干。可是他不干,就没有人干,出了错,增加了生产成本,工人的工资就拿不回来,他不忍心视而不见。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性格,车间主任马树刚才肯用他当调度。 马树刚是和刘群生一帮的,心里自然瞧不上孙继超,只是利用他的能干和负责。 偷偷分钱的时候,人家是背着孙继超的,没他什么事儿。干工作的时候,孙继超这个车间调度,干的却是车间主任的活。 就是这样,刘群生和马树刚,连个副主任都不肯给他当,就拿他当傻小子使唤。 生产中出了错,都是他调度指挥工作没做好,人马家树刚是主任,领导,当然没有什么错。 这些事情,孙继超心里都清楚。可是他不这么干,恐怕连调度也干不成。 心里窝火,没处发泄。回到家里,身心俱疲,妻子还不理解,就不免要吵架。 有时候,孙继超经常因为和妻子吵架,回城里父母家住着。 孙立海嘴上不说,心里着急呀。儿子是倔强的,混到这份上,还是不肯放弃。 其实,只要他肯放弃,凭着孙立海的本事,找个大酒店,给人家当技术指导的同时,把孙继超带进去,一点都不难。 这年头,早就没什么铁饭碗的说法了,到哪里不是一样混饭吃? 孙继超本身就有厨师的手艺,人又聪明,只要进了大饭店,很快就能混出名堂来。 孙立海也和儿子探讨过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就如当初高崎找孙继超,得到的回答是一样的。 国企不好,不是工人的问题,也不是设备的问题,是个别人的问题。他要坚持下去,和他们斗到底,不能让他们把原本属于每个职工的财产,变了他们自己的。 儿子有志向,他能说什么? 他就偷偷告诉老伴儿,儿子哪天坚持不住了,他就出来帮他,让他有个平平安安的生活。 至于老伴儿怎么和儿子说的,他就不多问了。 没想到,儿子自己竟然开窍了,突然就不去工厂上班,跟高崎鼓捣饭馆去了。虽然属于小打小闹,但高崎这孩子仁义,不会亏待了儿子。 孙立海总算放下一头心事,早就想着来高崎的饭馆看看,帮他们一把,又怕儿子见他来了难为情。 孙继超可是明确跟他表示过的,这辈子也不放弃国企,不干厨师这一行。 如今,他违背了誓言,在饭馆里当了大师傅,爷俩在饭馆里见着了,孙继超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孙立海只能装着不知道,等时候长了,儿子碰上难题,主动来请教他的时候再说。 没想到,儿子凭着脑子聪明,好多事情竟然无师自通,根本不跟他说饭馆的事情。 这一年的时间,把个孙立海给憋的,差点自己就主动把这个事情给捅破了。 他更没想到,儿子心里,还是没放下那个破国企,有机会了,还是要回去,继续他那个理想。 这一回,儿子主动来和他商量饭馆的事情了,却是要他爹去帮高崎,把自己腾出来,再去工厂里折腾。 孙立海什么都没问,爽快地就答应了。 当爹的,当然希望儿子过的幸福。可这幸福,不是有钱了就叫幸福啊! 儿子做自己想做的,活的自己觉得有价值,有意义,才叫活的舒坦,才叫活的幸福。 至于衣钵不衣钵的,哪来那么多讲究? 所以,高崎问衣钵这个问题,孙立海才会那样回答他。 从孙立海的回答里,高崎还听出一层意思。老爷子这是在给孙继超留后路呢。 他和高崎的想法一样,认为唐城量具已经是一盘死棋,任何高手都下不活。孙继超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逆潮流而动,把一个已经得了绝症,且到了晚期的病人,给医治过来。 当有一天孙继超折腾够了,真的对这个工厂不抱希望了,他还是要回来,和高崎一起干。 高崎知道唐城量具没得救,是经历过。孙立海知道,是凭着活了七十岁的经验。 他经历过上个世纪几乎所有的时期,凭着这些经验的积累,已经可以明显地意识到,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这个崭新的时代,必然要复古过去许多正确的东西,必然要脚踏实地。孙继超形成于六七十年代的那些思想,和那个时期的教育熏陶,已经过时了。 只要他在这里,和高崎弄着饭馆,有一天儿子在唐城量具无路可走的时候,这里,就还是他最好的退路。 高崎弄明白了孙立海的想法,也就放心了。 至少在孙继超回来之前,他有一个比孙继超更厉害的师傅,甚至凭借这个师傅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做一件大事,那就是复活聚香坊。 要复活聚香坊,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当然是聚香坊这块招牌,不能让别人注册了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孙立海和两个老太太,在他的二店里,复制着聚香坊的老规矩。他则去找岳帆,关系套着关系的,先把聚香坊餐饮有限公司这个名称,在工商局那里登记了,把“聚香坊”三个字,注册成了自己的商标。 上一世,为一个商标打官司的事,他听说了不少,还有因为这个,找岳帆平事儿的。 他先下手为强,在过去由聚香坊发展而来的,唐城大酒店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抢先了一步。 这一天晚上下班,高崎开车,把孙立海送到他家所在的那条胡同口上,没有立刻掉头回去,而是把车停在一边,跟着孙立海下了车。 里面的小巷子太窄,车进不去。 高崎不仅要忙饭馆的事情,事儿总是很多,经常不在饭馆里。孙立海和两个老太太上下班,陶洁已经安排饭馆里的司机李文胜开车接送了。 她按着高崎的嘱咐,尽量不让老人们工作太长的时间。两个老太太轮流着,一人上一天班。基本是饭点上客的时候,接她们过来,过了忙碌的那一段时间,就把她们送回去。 孙立海这里,也是在晚上饭点过了以后,大多数的菜都安排好了,待他吃过了晚饭,陶洁就让司机把他送回家去。 这天晚上,高崎来了饭馆,就主动提出来,晚上他去送孙立海。 见高崎和他一起下车,孙立海就问他:“你干什么啊,还和我有话说?” 高崎就在黑暗里笑笑说:“大爷,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饭馆里人多,说话不方便。” 高崎好好的要晚上亲自送他,孙立海就感觉到,他是要有事情找他。他也不说话,点点头,带头进了到他们家的那条小巷子,高崎在后面跟着。 折腾了这么多的事情,时光也不知不觉进入了深秋,路边杨树上得叶子,再次变成了深黄色,飘落的到处都是。 刚刚晚上七点钟,小巷子里没有路灯,已经是漆黑一片。 正文 第107章 109.复活聚香坊 狭窄的小巷里,黑咕隆咚,两个人都无法并排走。 高崎在孙立海身后说:“大爷,我走前边吧?这里路太黑,别再地上有东西绊着你。” 孙立海在前面边走边说:“这小巷子我走了几十年,比你熟悉的多,绊倒了你也绊不倒我。” 高崎就不说话了,老实在他后面跟着,尽量离他近一些,防止他真绊着了,好伸手去扶住他。 两个人就这么着,再不说话,沉默着往前走。 走到小巷尽头,是一条宽街。往右一拐,第三个门楼,就是孙立海的家了。 上了青石台阶,推开两扇黑漆大门走进去,迎面是一道一人半高的影壁墙。 影壁墙是灰砖砌就的,有个一米高的基座,墙顶上面覆着黑瓦,看着已经有了不少的年头。中间部分,白色的石灰墙上,画着一幅旭日东升,江山多娇的图画。 这时候,天色黑了,那图画自然就看不见。 转过影壁墙,就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东西北三排房子,也是老旧的建筑风格,黑瓦的那种,黑暗里隐约可见高高的屋脊。 三排房子里,各自住着三户人家,孙立海家占着北屋三间正房。 原先的时候,这院子就是孙立海家的。解放以后,城里好多的穷人都没有房屋可住。 孙立海的父亲自觉出身不好,又有这么多的房子,唯恐招来什么麻烦,便腾出了东西两排厢房,交给了公家,另行安排住户。 再后来,这房子的归属,就是一笔糊涂账。 好多人说,可以拿以前的房契,要回属于自己的祖产。 可那时候,特别是进入六十年代中后期,谁家敢保留过去的房契啊?那不成变天账了吗,不想要命了? 所以,房契肯定是找不着了,谁住着,这房子就算谁的了。且孙立海和邻居们相处和谐,一家人一般,这事也就直接提都不能提了。 离上床休息还早,两边厢房里都开着灯,窗户都是亮着的,屋里不时传来人的说话声,还有电视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 听见门响,东边厢房里就走出一个老太太来,正是孙立海的老伴儿。 高崎看见了,就赶紧打招呼;“大妈,你还没歇着啊?” 孙大妈看见高崎,就嚷嚷着说:“这才几点我就歇着?”就问他,“你今天怎么有空,跟着你大爷回来了?” 孙立海就说老伴儿:“你玩你的去,我和小高有事儿商量。” 孙大妈听他这么说,和高崎打了招呼,果然就又回东厢房里去了。 高崎跟着孙立海进北屋,孙立海就顺手在门边拉亮了屋里的荧光灯管。屋里白色的光线闪了几下,这才一片通明,亮堂起来。 过去的荧光灯管,是很粗很长的那种白色的玻璃管子,上面带着个横截面是梯形的长铁皮灯罩。 这东西都靠一个很大很沉的镇流器工作。有时候镇流器用的时间长了,还会发出“嗡嗡”的声响。 进门是一间客厅,摆着个老旧的大漆八仙桌。八仙桌两边,还是那种老旧的太师椅,都是标准的,过去老人们用的,土生土产的家具。 八仙桌上方,迎面的墙上,挂了一幅巨大的五常委伟人肖像,塑料纸印刷的,几乎就占了那一整面墙的中间多半部分。画里的伟人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在孙立海这个年纪的老人们心里,伟人们是他们永远不可替代的信仰。他们亲身经历过新旧社会的生活,谁对谁错,谁真正伟大,对比之下,心里自然就会有一杆秤。 进了屋,孙立海让高崎去太师椅子上坐着,他去弄水泡茶。 高崎不是第一回来这里,又怎么肯让老爷子为他忙活? “你坐着,我来吧。” 说罢不由分说,就去门口的立柜那里,拿了茶叶桶过来。 唐城的老年人喝茶,很少有像现在的年轻人一般,喝的品种繁多,什么红茶、绿茶、黑茶、白茶、乌龙茶,大多是只喝一样,茉莉花茶。 孙立海喝一辈子茶,也是只喝茉莉花茶。他的院子里,就用大花盆养了三盆茉莉,喝茶的时候,去摘新鲜的茉莉花,放到茶壶里,喝的时候芳香扑鼻。 别看只喝茉莉花茶,也是十分讲究。这泡茶的时候,要用滚开的水,把茶壶茶杯都烫一遍,这才下茶。 下茶多少也有讲究,少了清淡,多了发苦。 高崎下茶,下多少得让老爷子看着。下茶也有讲究,不能直接用手去茶罐里抓茶。手上有潮气,接触了茶叶,容易让茶叶发霉变质,得用鸡翅木做的茶撮。 沏茶也得用滚开的开水,沏上之后闷两分钟,然后先倒一杯进茶碗,再拿起茶碗,将茶水重新倒回茶壶里,这叫醒茶。醒茶之后,茶水才可以喝。 泡茶的水,一般也不用自来水。那时候自来水都用铁管接到家里来,水里有股铁锈味。 早年用下雨接的雨水,这些年空气污染厉害,雨水没人敢喝了。那些被称作“茶客”的饮茶爱好者,特别是孙立海这种身子还硬朗的老年人,退了休在家没事干,就提两个五斤的塑料桶,去唐城城外的山上,接山上的泉水,提回来泡茶。也有用扁担挑的,还有推着自行车带更大的桶去的。 孙立海是每天必去的。早上五点,天不亮就走,到了山上正好天亮,接了泉水回来,收音机里正好开始播全国新闻联播。 孙立海堂屋的两边,还有两间房子。东边是他们老两口住的,西边那间是孙继超的。 孙继超的哥姐,混的比他好,都在城里买了新楼,只孙继超回来没地方住,就住父母家里。 这时候孙继超去唐城量具折腾,就没时间回来,孙立海老伴儿在院里东屋人家玩,家里也就高崎和孙立海了。 高崎泡好了茶,给孙立海倒入茶碗里。孙立海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把茶碗放下。这才问高崎:“你打算给我说什么,现在说吧?” 高崎说:“大爷,你说,咱们找个还像过去聚香坊那样的地方,也干个大馆子,也叫聚香坊,能不能行啊?” 孙立海心里就是一动,这个想法如果实现了,肯定挣钱。 他沉吟一会儿说:“行是行。可是,想弄那么一个独门独院的饭馆,可得花不少钱。连租房子带弄齐开馆子的所有家伙什,没个十几万,恐怕干不起来。” 高崎说:“钱你不用担心,我手里存了不少。我就是想问问你,凭咱们现在的本事,能不能开起来?” 孙立海就想一阵子,然后才说:“前台这面,你媳妇小陶很用心,可以算个合格的经理了。那几个小女孩也行,进步挺快的。无非就是再找几个生手来,有这些人带着,也不会出大错。 后厨这边,过去聚香坊的特色菜式不少,全套的我也做不全。那都是原来的厨师,各人有各人拿手的玩艺儿。 如今,这些老伙计大多已经不在了。手艺传没传下来,谁也不知道。还有那么两三个活着的,大都在大酒店里当顾问,人家不一定愿意帮咱。 不过聚香坊打清末开张,也不是就有那么多菜式。好多菜式,都是后来的厨师发明的。我爷爷,我爹,还有我,都自创过不少菜式。 菜式不全,这个不打紧。煎炒烹炸蒸煮馏,咱们大架子都有,剩下的就是细节。咱们慢慢琢磨,争取尽快把过去的老菜式都弄全了,再增加新做法,也不是难事。 你只要有钱开这个馆子,我看行。” 高崎说:“钱没问题。只要大爷你有信心,我就敢开。” 孙立海就笑了,接着就叹口气说:“跟你说实话小高,我做梦都想开。聚香坊,我们家三代掌厨啊,那是我们孙家的荣耀!”接着就问,“你打算在哪里开呢?” 高崎说:“离你家这里不远,隔着三条巷子,过去教育局办公的那个大院子,你知道吧?” 孙立海说:“我太知道了,那是清代考秀才的考院啊。民国的时候做了学校,就叫考院小学。五八年以后,唐城去县改市,设了教育局,才占了那个地方办公。” 高崎就夸孙立海说:“大爷,你就是这唐城的活历史,没你不知道的。”然后就告诉他说,“这几年市里搞中心城区西移,教育局在西面盖了新办公楼,去年就都搬走了,那个院子一直空着。 听他们说,这考院有近二百年的历史了,教育局想着修缮了卖票让游客参观。可唐城不是旅游城市,本地人肯定不会买票跑那里面去参观。再说,这修缮要修旧如旧,也得花不小的一笔钱。他们研究半天,也没拿出具体的意见,院子就那么一直空着了。” 说到这里,他就问孙立海:“大爷,你说我把那里租下来,咱就把这考院变成聚香坊怎么样?” 孙立海听了,感到有些吃惊,看看高崎说:“那个院子,靠着集市,平时外面就很热闹,听说有不少人想租呢。只是,那考院可是文物,市里一直不同意。别人租不下来,你怎么租下来?” 高崎说:“我有个好朋友,他亲叔叔,就是教育局的一把手。我答应修旧如旧,并完全不动那个院子里的原有建筑布局和构造,他们就答应租给我了。不但答应租给我,还三年不收租金。那院子他们待这些年,好多地方都快不行了。咱们进去,只是这笔修缮费用,也顶好几年租金了。” 孙立海听了,就闭眼回想那考院里面的格局。 “嗯,”他说,“咱们在那里再开个聚香坊,合适!” 高崎就纠正他说:“大爷,咱们不是再开个聚香坊,咱们是要复活聚香坊!” 正文 第108章 110.主意都在肚子里 教育局原来办公的那个院子,是长方形的,地方很大。 进门三座二层小楼,围着长方形的院子。院子中间,是个中间放了假山的圆水池子。 三座小楼,楼上楼下都带有回廊。回廊下是一间一间的考房。 教育局搬进去以后,为了办公方便,对这些考房都做了改造。 去掉占房间一半面积的土炕,那是冬天考试,方便秀才们坐着取暖用的。 清代的时候,土炕中间摆一张小方桌,方桌上还有一盏油灯。 秀才们进了考房以后,有人在外面把门锁死,从炕中间的窗户里递进来考题,秀才们就单独在这考房里,和这考题较上三天劲。困了就在这土炕上睡一觉,醒了继续和考题较劲。 三天之后交卷,然后就回家等着张榜。考中了的从此成为举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考不中的,仍旧继续做穷秀才,温习功课,以待来年继续受罪。 清代小说家吴敬梓写过一篇《儒林外史》,其中有一篇叫《范进中举》,就把过去秀才们的德行,刻画了个入木三分。 当然,这考院不止用来考举子,每年童生也来这里考试,考上了就晋级秀才,考不上继续当童生。 写《聊斋志异》的那位蒲松龄老先儿,考秀才一直考到六十岁,也依旧是个童生。考官实在看不下去,才恩赏了他个秀才。 童生是不能考举子的。只有考上了秀才,才有资格考举子。中了举人,才被允许去京城考进士。 可见,古代的科考制度,比之当下之高考,不知难上多少倍。只是最终考上的,是不是人才,倒是一样难说。 教育局为了办公方便,把这些考房两间三间地打通,扩大了做办公室。 高崎要把这里变成饭馆,倒省了不少事。直接不用再另行改造,摆上饭桌就成。只是四周墙壁和顶棚,需要重新装修一下,墙上挂些山水美人,或者名人字画,顶棚也得恢复过去的藻井格局,就立马变了古色古香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立海就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小高啊,”他说,“虽然聚香坊这个名号,现在没人用了,可是追溯起它的源头,它还是应该属于唐城饭店的。唐城饭店不是没了,而是改了名字,叫唐城大酒店了。 也就是说,唐城大酒店,才是聚香坊的真正继承人。咱们如果用了聚香坊这个名号,哪天经营好了,唐城大酒店看着眼红,再来和咱争这个名号,可就不好了。要不,咱们还是另起个名号吧?” 高崎听了就微微一笑说:“大爷,你放心吧,这个我早就想到了。” 说罢,他从带着的文件包里,拿出几样东西来,隔着八仙桌递给孙立海。 “大爷,你看,这是我注册的公司证件,名字就叫聚香坊餐饮有限公司。你看这个,这是商标注册证书。” 孙立海接过那几件文本,从兜里掏出老花镜来戴上,仔细端详。 高崎就给他解释说:“这个商标啊,不是说原来是谁的就是谁的。你说是你的,你得注册啊。唐城大酒店并没有注册聚香坊这个商标,我注册了,这聚香坊三个字,我使用就是合法的。以后,他们就没有权力使用了。使用的话,就是侵犯我的商标权了。这个啊,是咱们国家的商标法,就是这么规定的。” 孙立海倒是隐约听说过这么个法,想不到高崎竟然知道,还把写着这个法的书都买来了,专门翻到那一页让他看。 看来,复活聚香坊,这小子是早有预谋,不知道偷偷谋划多少日子了,差不多快成了,这才跑来和他商量。 到这时候,孙立海才发现,高崎比他儿子孙继超有心机多了。 他不惜代价让他和两个老姐们折腾他的饭馆,其实也是为了聚香坊! 孙立海退休在家好多年没干饭馆了,乍一出来,难免有些好高骛远,一心惦记着他原先干厨师长的唐城饭店,就想着把他那一套规矩恢复起来。 这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干到后来,孙立海都觉得,那么个小饭馆,按着大饭店的规矩来要求,无谓增加好多成本和繁琐的手续,其实并不实用。 现在看来,高崎一开始恐怕就知道不实用,可还是让他这么干,是怀着目的的。 这个目的,高崎今天说出来了,他要复活聚香坊。 如果是这样,那前一段时间,他搞的那些老规矩,就都用上了。到时候聚香坊开业,饭馆里这些经过培训的服务员,直接过去,就可以顶起来。 这是孙立海第一次发现,憨厚的高崎,还有他的另一面。 怪不得人家可以成功。看来,这能成功的人,还真是都有过人之处,只是轻易不露出来,别人看不到罢了。 这话一点不假。 为了复活聚香坊,高崎肚子里算计的,绝不止他和孙立海说的这些。 他第一个算计的,就是陶洁。 陶洁管着他所有的账目呢。平日里他花点小钱,陶洁可能没有数。修缮那个考院,开这么大一个饭店,这花钱少说也得十几万。 这一年来,他们挣的钱,多数投在了水饺二店上,手里没有这么多钱。高崎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总得给陶洁一个交代吧? 高崎在肚子里,一直憋着这个事儿呢。怎么把卖银元的钱,在陶洁那里变成合理合法的,可以花的钱? 在高崎心里,妻子一直是很天真很单纯的。如果知道了钱的出处,他怕吓着她。 这事儿憋了一年多,他终于憋出个计谋来。 这个计谋,其实还是他过去多次对陶洁做过的。比如买黄金国际的房子,给陶洁买手机,都是先斩后奏。先把事情干了,陶洁知道了,反对也没啥用处了。 不过这银元实在是太多了,不能一下子让她知道,他有整整一大缸银元,那当真会把她给吓坏了的。 最近这几个月,他就一直在干这个事情。 他们买房子的时候,也买了楼下的车库。这个车库临着宽街,可以把车库当门店租出去。 这是他们当初就计划好了的,也是这么做的,租给了别人来做买卖。 可高崎买车了,放在外面风吹雨淋的,车漆容易坏。那时候的国产微型面包车,车漆质量还真就不怎么样。顶多三年,自己就能起皮。 高崎就和陶洁商量,是不是在不临街的地方,再租一间车库,用来放车? 他们的沿街车库租金贵,不沿街的车库租金就便宜好多。 这样,用出租车库的钱,再租一间不沿街的车库用来放车,租金还能剩下三分之一。 现在做买卖有钱了,陶洁也就不在乎出租车库的这两个租金,就答应了。反正出租车库的租金够用,就由高崎拿着去租车库,剩下的陶洁也不要了,做高崎的零花钱。 高崎租车库的目的,可不单单是为了放车,他是为了他小镇房子下面那些银元。 那个房子一直空着,陶洁一直想租出去,不是为了那几个租金。平房容易返潮,有人住着还不要紧,没人住了才容易损坏。 高崎不肯出租那房子,又说不出个正当理由来,只是说这事儿不用陶洁操心,他会去办。可拖了将近一年也不往外出租,陶洁难免就要怀疑。他就得想法儿把那些银元弄出来,再把那个洞口原样盖上那块青石板,垒上墙封好,才好往外出租。 于是,他就打起了车库的主意。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现在,银元的价格飞涨,已经翻了三番,民国八年的都能卖八百块了。 他和陶洁商量好租车库以后,就又偷偷买十几块银元,不是去租车库,而是高价把人家的车库给买下来,却对陶洁说是租的。 租人家的车库不保险,万一哪天人家不租了呢?他里面可是放着银元的,还不是个小数目。再往外倒腾,难免露馅。 那时候的车库并不贵,一般卖个七八千块,他出到最高价,人家也就卖给他了。 然后,他就在外面旧货市场上买了个大铁皮柜子,放到车库里,说是要放些零碎工具什么的。 铁皮柜子弄来以后,他量了宽窄尺寸,又去街上找做白铁活的,按着尺寸做一个矮一些的长方白铁盒子,上面空着不带盖。 那个时代,城里街上有专门做白铁活的匠人,制作白铁的水壶、水瓢、箱子一类的,现在很难看到了。 白铁盒子做好以后,他用车拉回来,直接放到车库里,他事先买好的铁皮箱子里面,刚刚好能放进去。 这样,铁皮箱子下部放他的银元,上面是白铁盒子,盒子里再放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和修车工具。谁也不会想到,这不起眼的铁皮箱子下面,藏着巨大的财富。 弄好这个以后,他就每天趁大家都上班的时间,去那个小镇的平房里,装一口袋银元回来,放到铁皮箱子里。 那平房在众多的院子最深处,进不去车。得把车放在宽街上,再步行进去,要穿过几进院落。不趁大家都上班的时候去,碰上熟人难免要引起别人怀疑。 如此来回折腾了近一个月,这才把所有的银元从地窖那个缸里弄出来,搬运到车库里来。 搬完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堵死那个洞口。他还有一个计划,留着这个洞口和地窖里的大缸,下一步计划着骗陶洁呢。 这天晚上,他和孙立海商量到晚上十一点多,把下一步怎么做,都向孙立海请教清楚了,这才告辞回家。 接下来,他就会变戏法一般把钱变出来,既不能吓着让陶洁,还得让她乖乖听话,不敢起把银元交公的心思。 正文 第109章 111.要有一艘大船 高崎回到家里的时候,陶洁已经睡了。 陶洁一天到晚也是挺忙活的。 三个店铺的账,都归她一个人管着。虽说有收银员,不用她亲自站在那里收钱。可是,三个店铺每天的收入和支出,都得一笔笔的腾到账本上,也是很麻烦。空闲的时候,还得到饭馆里,跟着两个大妈学怎么招待客人。 要管理好饭馆,饭馆的每项工作就得都熟悉,这样才不能被人家给糊弄了。 蒋师傅那边看着二店这边弄得挺好,也想着跟着二店学。 这话说着简单,做起来就很麻烦。服务上去了,饭馆的装修也得跟着上去才行。 蒋师傅那边开业的时候,高崎手里没多少钱,就没对室内进行装修,只墙上刷了一遍涂料。 要正儿八经的装修,墙面、地板、天蓬就得重新弄,就餐的桌椅也得换新的。另外。店铺外面的招牌和装潢,也得更换档次更高一些的。 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蒋师傅今年还打算买房子,从唐城量具的厂区搬到市里来。这就得每月保障餐馆有足够的结余,分成的钱才够蒋师傅买房子的。 动动哪儿都要钱,干什么都得精打细算。不干活身体倒是不累了,心累呀。 现在,会计活儿都兴电算化了,陶洁弄了个电脑,正在无师自通地鼓捣着自学。兴许哪天她把这些电脑制表啥的都学会了,就能轻快一些。 还有这个高崎,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让他戒酒,戒到现在也没戒了。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事儿,今天和什么主任吃饭,明天和什么局长吃饭的,天天离不开酒。 就这个喝法,陶洁还真不敢要孩子。 国家只让生一个啊,弄个酒晕子爹,这生出来万一有什么毛病,就是后悔一辈子的事。 可这个也不能完全怪高崎。做着三个买卖,地面上的事情,你不去应付好了,让人家天天给你穿小鞋,买卖就干不成。 陶洁自己干买卖了,这才知道,这买卖不是你有技术有手艺就能干的。 刚和蒋师傅开第一个饭馆的时候,地面上多少来找事儿的啊?连街上管卫生的都敢进来要钱。 要不是高崎在外面撑着,指望她们俩女人,你饭做的再好吃,也得关门。 权衡再三,陶洁还是决定暂缓要孩子。二店新开张,一店要装修,等这些事情忙差不多,高崎事儿少了,戒个一年半载的酒再说。 反正她还只有二十五岁,还用不着太着急。 她不着急,高崎他妈着急。婆婆是想着,趁着他们老两口身子还硬朗,替他们把孩子看起来。 他们还有个小儿子呢,也快到结婚的年龄了。将来两个儿子的孩子赶一块儿去,那可就真忙不过来了。 好在这些都有高崎给她撑着。也不知道他跟他妈说什么了,他妈就再没提孩子的事儿,这倒免了陶洁许多的尴尬。 憨厚老实的高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学会哄人了。把她给哄的,天天高高兴兴的,辛苦一天还一点不觉得累,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不只会哄她,还能哄他妈。 这与他们没确立关系的时候,她认识的那个高崎,完全就不是一个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在一起生活,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高崎有着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陶洁做梦都不会想到,她身边现在这个高崎,已经不是年青时候的高崎,而是个有着四十岁心态的高崎了。 他们过去只是认识,遇上陶洁的磨床坏了,找高崎来修,才说上几句话。平时也就是在厂里碰上了,互相点点头打个招呼。高崎害羞,很少跟女孩说话。 后来,两个人没来得及认真谈恋爱,就领了结婚证住在了一起。 陶洁不奇怪高崎有这么大的变化,也是情有可原。她心里一直暗暗庆幸,幸亏高崎的另一面是这么好的。要不然,就跟薛雪似的,真是哭都找不着地方哭。 丁慎刚和薛雪一样干车工,挣的工资却只有薛雪挣的一半。这就是个没有少爷命的少爷坯子,全指望他父母在学校门口开那个小卖部,挣钱接济他。 父母心里也有怨气。辛苦挣来的钱,自己舍不得花,都让儿子儿媳妇给花了。 父母不会嫌儿子无能,只知道埋怨儿媳妇,就知道撺掇着儿子问他们要钱。平日里对薛雪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薛雪嫉妒心强,走到这一步,不是没有原因。 出殡的事情,丁慎刚当了甩手掌柜的,什么都得高崎出面。 这时候,陶洁就看出高崎的主意大来了。 高崎出主意做主,陶洁记账,凡事直接就不和丁慎刚商量。 墓地买了最好的,衣服从里到外也要最好的,还有金银首饰。薛雪生前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高崎都给她置全了。 就是首饰,不敢随着薛雪的骨灰,一起埋到墓里。 高崎怕丁慎刚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事后偷偷再把墓打开,给偷出来。尸体火化前,高崎让化妆师给摘下来,也没给丁慎刚,直接给了薛雪的父母,做个念想。 还有手机,刚刚开始兴彩屏翻盖的,高崎就花好几千买一个,给薛雪陪葬。 丁慎刚想下葬前拿出来,高崎大眼珠子一瞪,他就没敢动地方。 高崎就吓唬他说,这手机我都用不起,你要是敢拿出来用,被我发现了,别怪我找人弄死你! 丁慎刚让高崎给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陶洁都觉得高崎做的有点过分了。人都没了,干嘛还要这么着铺张呢? 高崎黑着脸说:“这都是薛雪自己拿命挣的,不在墓里陪着她,谁有资格用?” 这话说出来,陶洁心里也难过起来,不免又要掉眼泪,再不说什么了。 火化那天,高崎带着自己的弟兄,加上他,正好八大金刚。 这些人,在唐城的混混界,都赫赫有名,看着就没一个好人。丁慎刚家里的亲戚,也没有敢不听话闹事的。 薛雪得到这么一个隆重的葬礼,做为朋友,陶洁觉得,也对的起她了。 没有高崎,就不会有这一切。 事后,高崎和陶洁,叫上丁慎刚,单独把薛雪父母叫到一边,以丁慎刚的名义,给他们十万块钱,算是薛雪没法再给父母尽孝的补偿。 有高崎在,丁慎刚自然是高崎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不敢有丝毫违拗。 这又是奢侈葬礼,又是给他们这些钱。如果不解释明白,薛雪的父母,心里自然奇怪丁慎刚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趁钱。 葬礼举行之前,高崎就和陶洁开车去了薛雪父母家,把薛雪在这边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原原本本说了,只是同样漏去了薛雪受辱的故事。 在她父母看来,女儿给人家当小三,本身就够丢人的,还为了这个自杀,出这么大一个事件,都感觉没脸见人,不好意思来唐城。 丁慎刚家对薛雪不好的事,陶洁也对他们讲了。钱也是人家陶洁女婿帮着给要来的。 薛雪的父母这才肯过来,高崎给他们那十万块钱,他们才肯拿着。 整个葬礼的过程,丁慎刚毫无悲痛,只惦记着高崎能给他剩多少钱,看的陶洁心里冰冷冰冷的。 薛雪活着的时候,她对丁慎刚的那些好感,从此随着薛雪的离开,化作乌有。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高崎这才把花费账单和剩下两万多块钱,给了丁慎刚。 看丁慎刚一脸不高兴又不敢跟高崎发作的样子,陶洁心寒到了极点。她不由就想到,如果死的是自己,高崎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不,不会的,高崎是真的爱她。他对她的闺蜜都能这样,对自己只能更好。 她不知道,上一世她死去的时候,高崎差点跟着她一起去了,从此就如行尸走肉,孤独地活到四十岁,比她死去都要难熬。 好像二十世纪初的一位林姓志士,写给妻子的诀别信里提到过,恩爱夫妻,死在前面的那一个,要比死在后面的幸福许多。 因为死在后面的,多活一天,就要忍受一天失去爱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一切,高崎在上一世的时候,已经亲身感受到了。 相比起自己来,陶洁真的为薛雪感到不值。还是自己命好,稀里糊涂蒙一个男人,竟然蒙到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陶洁的好,就在于她肯设身处地为高崎着想,能发现高崎的好。就算上一世,他们日子过得那样艰苦,她也觉得高崎好,也觉得自己跟了高崎很幸福。 这样的妻子,除却陶洁,高崎是不会找到第二个的。 可是,今天的高崎,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渐渐忘却了重生回来的初衷了。 刚回来的时候,他只是一心想着,再不让媳妇吃苦,让媳妇好好的,平平安安和他走完一生就够了。 现在,他开始想着做更大的事业了。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他和妻子,还有父母兄弟,有好多人。 蒋师傅两口子,孙继超,岳帆他们,这么多人,他不能不管他们。只他和陶洁过好了,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痛苦里挣扎,看着蒋师傅慢慢走向堕落;看着这么大能耐的孙继超一辈子默默无闻,最终消失在茫茫人海里;看着岳帆进去,最后死在里面。 他看得下去吗?还有梁超和老虎,赵迷糊他们…… 他看不下去,就连薛雪最后把自己作死,他都看不下去。 如果想让这些人不再发生上一世的悲剧,他只能把事业做大做强。 这就好比在茫茫大海里旅行,只他和陶洁坐着一条小船,其余人都在海水里挣扎。 他想救他们,就得有一条大船,让他们都上这条船上来。 他复活鼎香坊,就是要建一艘大船,让所有人都到船上来。 船不能沉,要有足够承载这些人的能力,还要足够结实,抵御的住风浪,最终载着所有人,乘风破浪,走到陆地上。 正文 第110章 112.你怎么知道的 陶洁早上醒来的时候,高崎已经在她身边睡着了。 昨晚她睡觉的时候,高崎还没有回来。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知道,为了三个店铺能顺利地经营,高崎需要忙很多事情。 在高崎的忙碌下,他们的生活与在厂里的时候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日子越过越好了,可是陶洁却开始怀念在厂里时候的日子了。 虽然挣的少,工作也很辛苦,可是可以天天在一起。 就是工作的时候,有时候高崎拿了工具到车间里修设备,她也可以看到他,说几句话。 有时候,她从磨工工房里出来,经过走廊的时候,可以看到对面机修工房里,高崎坐在那里,和别人下象棋。 那时候,她知道,高崎就在她身边不远,心里是踏实的。 中午的时候,他们可以在一起吃饭,为了一口好吃的,两个人推来让去,互相假装生气,逼着对方吃下去。 那是一种稳稳的幸福! 晚上下班,高崎用自行车载着她。那个窄窄的自行车后座,就充满了回忆。 她在那上面,搂着他的腰,望着他高耸的脊背,和他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两个人做饭、吃饭、遛弯,厮守一晚上,或拌嘴吵架,或默默相对。 不管怎样,那都是幸福,一种温馨的幸福。 那样的日子,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陶洁要起床上班的时候,高崎伸手搂住她,不让她动。 高崎晚上回来晚了的时候,一般都是主动去洗澡,尽量不弄出大动静。 上床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的,唯恐触碰到她,把她给弄醒了,打扰了她的睡眠。 这一晚上,他都不会动她。 直到他发现陶洁自己睡醒了,才肯过来搂着她。 “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去上班了。”高崎在被窝里,搂着陶洁的腰说。 两个人在一起这些年,陶洁已经习惯了不穿衣服睡觉了。 高崎只要在家,两个人一起上床,看她穿了衣服,早晚会在她睡觉之前,给她脱了。他喜欢陶洁的身子,总是要搂着她睡,说她穿了衣服他搂着不舒服。 “去哪儿啊?”陶洁就问他。 “先睡觉,睡醒了再说。”高崎说。 他根本就不是想睡觉,是想补上昨晚没做的功课。 果然,他说是要睡觉,手却没有一会儿安分。慢慢的,陶洁就被他逐渐撩拨起来,最终还是把那功课补上了。两人相拥着,说着话,又慢慢睡过去了。 直到早上九点,两个人才真正起床,陶洁去厨房下了面,高崎把床铺收拾干净,吃了饭,才一起坐了那辆小面包车出去。 “你带我去哪儿啊?”陶洁在车上还一个劲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高崎就是不告诉她。 车子进了市府所在的老城区,进了那条最繁华的街道。 这街道少说已经有二三百年的历史了,两边都是做各种买卖的商铺,灰砖灰瓦白墙,很少能够看到现代建筑。 原来,这街道的地面,铺的是大块的,一米多长的青石板。二三百年下来,青石板都已经被过往行人的脚底磨的锃亮,光可鉴人了。 解放以后,青石板换了红砖的地面。八十年代末,红砖地面又被沥青马路给替代了。 这街道就叫老街,是唐城最古老的一条街道。两边店铺林立,百货、五金、吃食、家电,卖什么的都有,最南边还有个菜市场。 高崎把车停在老街中段,一个两边有着大红柱子的翘檐门楼跟前,就和陶洁下了车,径直走进那门楼里。 门楼里是两扇带着成排铜钉的朱红大门。这时候,大门开在里侧走廊的墙上。 过了走廊,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大院子,足有四五百平方。院子中间,是一个圆的,带着假山的水池子。 过了走廊,高崎站住问陶洁:“知道这是哪儿吗?” 陶洁不是本地人,还真不知道,就摇了摇头,狐疑地看着他。 高崎就对她说:“这里呀,是古代考秀才,考举人的地方,叫考院。” “啊?”陶洁还蛮吃惊的,“这种地方还一直保留着啊?” 她对沾有文化气息的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 高崎就拉着她,沿着大院两边的回廊,一间屋一间屋地看,给她讲原先这里的布局,后来都做了哪些改动,以及过去科举考试的规矩。 当然了,他讲的这些东西,也都是岳帆他叔给他说的,要不然他也不知道。 陶洁听着高崎的讲述,遥想着当年秀才们穿了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帽子,胳膊下面夹了四书五经,匆匆从外面经过这走廊,进入到院子里来的场景,不觉就有些痴迷。 直到楼上楼下都参观完了,陶洁才琢磨过来,问高崎说;“你带我来这里,不是只为了让我参观吧?” 高崎就笑,笑完了就夸她说:“媳妇你越来越聪明了。” “去!”陶洁就不高兴说,“谁是你媳妇?” 高崎就瞪眼问她:“你敢说你不是我媳妇?” 陶洁这才醒悟,她不是他媳妇是谁呀? “是你也不能老挂嘴边上啊,”她就分辩说,“这要守着人,多难为情啊?” 高崎认真说:“你就是我媳妇,我又没说错,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陶洁懒得搭理他,就问他:“哎呀你快说,领我来这里干什么?” 高崎拉着陶洁,从楼里走出来,站在院子中央,问她说:“你说,咱们在这里开个大饭馆,孙大爷教咱们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就可以都用上了?” 陶洁看看他,再看看这院子和四周的二层小楼,点点头说:“可不是。这里要变了饭馆,本来就都是古色古香的老建筑,就真跟孙大爷说的聚香坊差不多了。” 高崎就奇怪地看着陶洁问:“咦,你怎么知道我这里也叫聚香坊的?” 陶洁这才意识到,高崎是认真的,就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满脸吃惊说:“你还真打算干啊?” 高崎说:“我院子都租下来了,不打算干还怎么着啊?” “啥?”这回真把陶洁给吓着了,她就冲他喊,“高崎,你疯了吧?这个地方,光租金就得多少啊?再装修起来,买足了家伙什,还得雇好多人,这得多少钱啊?咱们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高崎就嘿嘿一笑说:“钱你不用担心,我有。” “你有?”陶洁一脸懵圈儿,问他说,“你从哪儿弄的钱?把咱们的房子给抵押出去了?” 陶洁学了专业会计,对当时的财会政策和相关法规就十分了解。像他们这种情况,想从银行贷款出来,唯一的途径,就是抵押贷款。 高崎不满说:“我吃饱了撑着啦,把咱们的窝抵押出去?万一赔了,咱们不没窝了吗?” “那你说,你从哪里弄钱?”陶洁问。 高崎又是一笑,有些神秘地说:“走,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钱是哪儿来的了。” 这一上午,陶洁直接就让高崎给鼓捣迷糊了,只好又跟着他,去了他们没结婚之前住着的,那个小镇的平房。 到了小镇,高崎把面包车停在宽街上,拉着陶洁,穿过那些前面的院落。期间碰上相熟的邻居,就不免站下说一阵子话。 自结婚以后,陶洁就很少有时间回来这里,和邻居们见面的机会也很少。 陶洁为人和善,邻居们见到她,不免就会拉着手,说好一会子话。 等他们进了自家的院子,都快中午了。 高崎悄悄插死院门,拉着陶洁到了正屋一侧的地炉子那里。 地炉子下去空间狭小,只能陶洁在前面走,高崎在后面搂着她的腰跟着。 到了下面,高崎就在她身后伸出手来,指着地炉西面的墙壁问:“你看到那边那些砖了没有?都是活的,没有加泥砌死。知道为什么吗?” 陶洁的确是看到那边一大半墙体,全是那样干垒起来的。 “看到了。”陶洁说。然后就问,“为什么啊?” 高崎就悄声告诉她说:“当初刚买下这个房子来的时候啊,这面墙也是灰砖加了石灰砂子垒起来的。可是,我发现有点不对劲。 平时咱们垒墙,你应该知道,砖缝都是错开的。可这面墙很奇怪,西面这边的砖缝是直的。我就纳闷,为什么要垒个直缝呢?说明这个地方,是以后垒上的,后面应该有什么东西给挡上了。架不住好奇,我就把这面墙给撬开了。” 说到这里,他就问陶洁:“你猜,我撬开墙以后,发现了什么?” 陶洁被他这么一说,好奇心就上来了,大眼睛扑闪着,回头望着他问:“你发现什么了?” 高崎神秘地一笑,拉着陶洁,侧着身体,和她换了个位置,自己到了前面,就弯腰把那些活的砖头给弄出来,里面赫然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来。 这下把陶洁给吓的不轻,喊着说:“这里有个洞!” 高崎赶紧把食指放在嘴边上,示意她小声一点。 陶洁反应过来,再次悄了声,颤着声音问他:“洞里有什么,别再是古墓吧?” 高崎就笑笑,摇摇头说:“不是,是个地窖,就在咱们那个厨房下面,也就刚刚好容一个人下去。” “地窖里有什么?”陶洁问。 她已经意识到,地窖里肯定有东西了。 高崎就告诉她说:“地窖里有个缸,缸里有好多银元。” “啊?”陶洁的声音就又高了。 高崎就赶紧制止她,然后问她:“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陶洁苦着脸摇头说:“我可不敢去。” 高崎就不再让她说话,重新把那些砖头垒好,推着陶洁出了地炉的坑道。 “现在,咱什么也别说,回到家里再说。”他严肃着脸对她说。 正文 第111章 113.媳妇原来不傻 现在,陶洁脑袋里直接乱套了。 那缸银元去了哪里?肯定是让高崎这家伙给卖了! 还中了大奖买的房子,原来他一直在骗她! 这个坏蛋高崎,还以为他忠厚老实呢,其实一点都不老实,嘴里就没有几句实话! 这银元也应该是文物吧?他卖文物,这不是犯法吗? 两个人再不说话,锁了院门,出来开车回城里。 原先住在这里的时候,高崎用自行车带着陶洁,从这里回他妈家,要走上二十多分钟。现在有车了,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回了自己黄金国际的家。 一路上,陶洁也没再问高崎什么。 高崎只要不想说,问也是白问,陶洁知道他这个毛病。 到家了,两人在客厅里坐着,高崎才对她说:“那一缸银元,让我给卖差不多了。咱们买房子,开服装店,还有开水饺馆,都是卖银元换来的钱。 那时候银元的市场价便宜,我刚开始卖的时候,一块银元也就能卖百十块钱。现在翻了十倍,一块本省造的银元,也可以卖到八百了。” 陶洁就问:“你把所有的银元都卖了?” 高崎说:“没有,还剩下两千多个。” 陶洁就又问:“那你卖了多少啊?” 高崎说:“差不多得八千左右吧?一共就一万多个。” 老天爷!八千多个,搁到现在,好几百万啊! 陶洁心疼的,脸都黄了。 高崎看她变颜变色的,就赶紧对她解释说:“当时发现那些银元的时候,我也想交公,可咱们不是没钱嘛。现在,大部分都被我卖了,剩下的就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了。要不然,人家追问那些我卖掉的,就说不清楚了。所以,这事儿千万不能往外说,听着没有?” “交公?”陶洁看看他,一脸不相信。“这东西到了你手里,你肯交公?打死我都不信!”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还是你知道我。我不怕你知道了要交公嘛,就一直没敢告诉你。” 陶洁不高兴说:“我有病啊,会想到要交公?你把我当傻子啦?” 这一下,轮到高崎傻了。 媳妇原来不傻啊?他傻呼呼地看着陶洁,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做这三年生意,陶洁也变了,再不是在工厂里时候的那个陶洁了。 就听陶洁说:“这东西肯定不是咱们买他房子的,那个老师的。在那儿住着的时候,我就听邻居老人说,那一片房子,都是过去一家大户的,估计这银元也是那家大户人家留下的。那大户没有留下后代,你找到了这些银元,当然就是你的了。” 嘿!媳妇原来这么明白事理。高崎还真后悔当时没对陶洁说实话了。 早知道她这么想,我费那个劲,整天冥思苦想地编谎干什么?这不吃饱了撑的嘛! 可就是现在,他还是没敢对陶洁说实话。 那一缸银元,可不是一万块,而是几万块啊!陶洁要是知道了,没准儿真能把她给吓出个好歹来! “嘿嘿,我要知道你这么想,我早就告诉你了。”高崎说。 陶洁却愣怔了一下,想半天才正经说:“你不告诉我是对的。要搁过去,我在厂里的时候,那个傻乎乎的样子,没准儿还真能让你交公。” 陶洁还真长大了,知道她在厂里傻乎乎的了。看来,这社会是真锻炼人啊! 高崎就说:“真要交公,估计公家也就能奖我百八十块钱,或者再给我个奖状,要么就是锦旗啥的。” 陶洁笑了,顺着他说:“差不多。这傻事儿咱可不干!” 高崎心里就犹豫一下,要不要告诉她,他车库里还有几万块银元呢? 这时候,就听陶洁又问他:“剩下的那两千个银元呢,你放哪儿了?” 高崎立马打消了说实话的主意。 照现在的市场价格,两千个银元,就是接近二百万!几万块银元,还不得把媳妇给吓死啊? 他就回答陶洁说:“我把剩下的那些,都放在咱们睡觉那屋的床底下了。” 说完,就拉着陶洁去卧室。 他们睡觉的大床是封闭式的,下面是放被子的箱子。 高崎力气大,自己把床铺卷到一边,把弹簧床垫横过来,就露出一块兼做下面箱子盖板的床板来。 他把那块盖板抬起来,又把里面放着的被子掀开一边,就露出了报纸包着的,一捆一捆的圆柱状东西来。 他就告诉陶洁说:“这一捆是一百个,一共是二十捆,正好两千个。” 这就是高崎设计好的,让陶洁不敢提交公这主意的办法了。 反正一共一万大洋,我卖八千个了,就剩下这么点。你要把这两千交公,人家追问怎么发现的,要去现场看那个缸,就会怀疑我发现的不止两千个,到时候就把我给搭进去了。 陶洁就是再天真,也不会干把自己男人搭进去的蠢事,只能就此作罢,高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陶洁拿出一捆银元来,把报纸打开,愣愣地看好一会儿才说:“我的个天,原来,我天天睡在一百多万财富上面!” 高崎就看着她无声地笑。心想,你要知道咱们拥有的的银元远不止这些!而是价值过亿,会不会被吓死? 呸呸呸!媳妇这辈子才不会死,永远都不会! 这时候,陶洁就转回头来问他说:“你卖了八千多,怎么卖的,会不会有危险啊?” 高崎就冲她笑笑说:“没有。这东西民间有的是,又不是就咱们自己有,银元贩子多的是。” 于是,就把自己卖银元的各种办法,都跟陶洁说一遍。 陶洁听他说完,总算放了心。高崎太聪明了,他想的这些个办法,陶洁要命都不会想到。 这个高崎,看来在厂里那阵儿就一点不憨,更不笨,一肚子鬼主意。她是被他憨厚的外表给骗了! 早知道他脑子这么好使,自己当初就不该傻乎乎地主动说,让他娶她那句话! 一个大姑娘,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求着人家娶她,多难为情啊? 可那时候她担心高崎笨,看不出她的心思来。 早知道他这么多鬼心眼儿,她多少的暗示他一下也就是了,干吗那么没羞没臊亲自去开那个口啊? 不对,她暗示过他,这家伙真这么聪明,绝对明白她的心思! 想到这里,陶洁恼羞成怒了,问高崎说:“你说,在厂里的时候,我对你有心思的时候,你知道不知道?” 眼看媳妇脸上有了怒气,高崎心说坏了,他没想到陶洁会往那方面联想。 这女人就是个举一反三,特喜欢联想的动物。他刚才说卖银元的事儿,一不小心把自己说的太过于机智聪明了,让陶洁联想起其他事情来了。。 陶洁这话还真不好回答。 上一世,高崎有些自卑,是真不知道陶洁这么漂亮一个大姑娘,会喜欢他这个其貌不扬的穷小子。 这一世,他当然知道媳妇要干什么了。可是,他怕事情发展和上一世不一样,会出现什么意外,不敢主动去追媳妇,只能严格执行上一世的时间表,耐心等着陶洁说要他娶她。 没想到这会儿陶洁把这事儿又给想起来了,这可怎么解释呢? 说他知道陶洁喜欢他?陶洁肯定不高兴。 你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不来追我,非逼着我说那么露骨的话,让我那么难为情? 这话绝对不能那么说。 琢磨半天,高崎只好回答说:“那时候我还没发现银元呢,穷小子一个,长相也一般,我真不敢往那方面想。你看你这么漂亮,身材也这么好,高矮胖瘦正好。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欢我啊?” 陶洁抿着嘴尽量不笑,可最终腮边那俩小酒窝,还是露了出来。 “我才不信,就知道糊弄我!”陶洁说。 拍马屁成功。媳妇这表情,证明她心里挺受用。 “那咱把银元放回去吧?”高崎赶紧转移话题,省的媳妇倒过闷儿来,知道他又是在骗她。 “你不卖了它们换钱开聚香坊了?”陶洁就问他说。 高崎说:“我原来卖银元的钱,手里还剩的有二十几万呢,差不多够了,不够再说。” 陶洁就没再说什么,帮着他把床铺整理好,却坐在床沿上不动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高崎奇怪地看着她,也在她身边坐下来,搂着她问:“又怎么啦?” 陶洁就幽幽地说:“高崎,咱们现在有三个铺子了,挣的钱足够咱们花,你为什么还要弄那么大一个饭馆啊?我觉得,咱们现在,还不如在厂里的时候。 那时候,咱们整天的在一起,日子虽然穷,可是我觉得很快乐。现在,日子好了,可是咱们忙的,一天到晚谁也见不着谁。” 说到这里,她就回过身来,用大大的眼睛看着高崎问:“你觉得,咱们这样忙碌,值得吗?钱挣多少才算多啊?” 高崎就搂紧了她,许久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陶洁,如果只为咱们两个人,其实服装店挣的钱,就足够花了。你不是个讲究享受的人,我也不是。其实我心里,和你心里的想法,差不多。” 陶洁就又回头看他,眼睛里满是疑问。 高崎就问她说:“你还记得,咱们为什么要弄水饺馆吗?” 陶洁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就垂下来,她心里难过了。 “为了我师傅啊。”她说,“不开水饺馆,我师傅没活路。” 高崎就叹息一声,过一会儿说:“对啊。还有薛雪。如果你知道薛雪会死,当时她从咱们店里拿衣服不给你钱的时候,你还会和她计较吗?” 陶洁就更难过了,眼泪在眼圈里闪烁。 “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就是把整个服装店送给她,我都肯!”她说。 正文 第112章 114.不得不做的事业 听陶洁这样说,高崎就叹息了一声。 他说:“所以,好多事情,不是咱们想做,而是不得不做啊! 在这个社会上,咱们只想着为自己活着,根本就做不到啊!” 陶洁仔细想着高崎的话,不出声。 高崎就继续说:“薛雪的死,让我心里明白了很多事情。 你想想,如果咱们能力再强一些,把咱们的生意做的再大一些,大到有足够的财富,可以满足薛雪的愿望。 比如说,让她跟着咱们干,给她一份高工资。不用太多,就像咱们给胡丽丽的那样,她还会为了钱,去给刘群生当情人吗?她不给刘群生当情人,就不会死。” 陶洁想想,高崎说的有道理。 “可是,薛雪不是胡丽丽,她没胡姐的本事啊?”她不由说。 高崎就又叹息一声说:“本事是慢慢学的。你刚从厂里出来的时候,有现在这些本事吗?” 陶洁又不说话了,心里不由想着,高崎跟她说的,这一桩桩的事情。 就听高崎说下去。 “咱唐城量具有自己的学校、商店、食堂,和大家生活所需要的一切设施,就是一个封闭的小圈子,小社会。那些工人啊,就知道上班、下班,遇上什么事,都听厂领导安排。 他们一辈子在工厂那个圈子里转,接触这社会太少了。他们看着好像一个个的都挺精明,其实都挺傻的,并不知道这个社会,还有好多东西,他们根本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就像你,刚刚出来的时候,连洗脚房是什么都不知道。把银元的事告诉你,你会逼着我交公,是不是?连你自己现在都知道,在厂里的时候,你很傻。 没有经历过唐城量具这种国企的人,是没法理解这个的,对不对?” 陶洁还是没有说话。 她知道,高崎说的很对。 用她现在的眼光来看,不只她自己傻,她现在仍在唐城量具工作的那些朋友,都和她一样傻。 因为过去的时候,他们只知道上班工作,等着发工资,其余厂区以外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也思想的太少。 当市场经济真正来临,唐城量具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当厂里不要他们,要他们下岗自谋生路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茫然的。 他们不知道,离开这个他们过去赖以生存的工厂,他们还可以靠什么谋生?即便如蒋师傅这种本身就有生存技能的人,也不肯主动离开工厂,为了钱,宁肯被别人那样欺负! 这时候,就听高崎问她说:“你知道,孙继超为什么放着咱们给他那么高的工资不要,非要跑回唐城量具去吗?” 陶洁就又回头看高崎一眼,摇摇头。 高崎说:“其实,他和咱们的心情是一样的,他不能看着过去和他朝夕相处,一起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同事们,朋友们,一步步走向绝境! 咱们知道蒋师傅、薛雪的事情,心里会不好受,不忍心不管她们。孙继超曾经是车间调度,接触的人更多,他知道更多的蒋师傅和薛雪,他怎么能忍心看着他们不管呢? 没有在唐城量具那种环境里工作过的人,是不理解这种情感的。一起工作久了的同事,就是兄弟、哥们儿,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打仗的时候,看着战壕里的战友们去冲锋陷阵,英勇拼杀,自己却偷偷溜了,这种行为是可耻的。 在孙继超看来,他为了自己,抛下那些过去一起工作的朋友和兄弟,自己跑到咱们这里来挣高工资,和临阵脱逃一样可耻。 这是一种阶级友爱,只有国企工人才有的情感!尤其是像孙继超这样,经历过那个火红年代的人,这种友爱,就更是深深埋在心里,不能忘记。 你想想,一个蒋师傅,就可以逼的你放弃你过去的思想,主动要求下岗。一个薛雪,就可以让你连放弃店铺,换得她重生的想法都有了。孙继超心里,有多少个蒋师傅,多少个薛雪啊! 不说孙继超,就说咱们,说咱们身边熟悉的人。我过去机修组的组长苏友晨苏师傅,现在在火车站那里摆地摊。快五十的人了,整天穿着个破军大衣,冻的手上满是口子,还要被城管撵的到处跑,我看了心里会难过。 可是,我们现在的能力,帮不上他。我们店里用不了那么多人。不说苏师傅,就说我们店里这些员工,好多都是蒋师傅找来的下岗工人,他们哪一个,没有一段心酸的过去呢? 就说这个最不怎么样的刘进,他不可怜吗?但凡有一点办法,他肯让自己的女朋友去大众浴池,干那种勾当吗? 孙继超说,就算她们去干了那种勾当,也并不低人一等,她们也值得我们尊重!仔细想想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她们至少用自己可怜的身躯,养活了自己,没有为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增添任何的负担! 不只是他们啊,还有你的朋友,我的朋友,他们好多人,都逼着我,不得不做,不得不把事业尽量做的大一些,让更多的唐城量具的下岗工人,能因为我们的事业做大了,有一口饭吃。要不然,咱们只顾自己,就算生活再富裕,心里也不会安宁。” 听到这里,陶洁就完全明白,高崎为什么要搞聚香坊了。 唐城量具的工人,习惯了那种安宁的,一切都由公家管着的生活了。虽然大家都不富裕,可是不用为工作,为家庭,为孩子操心。 只要上班就会有工资,挣的虽然不多,可大家都挣那么多,日子过得都紧吧,够用就好。 成家了,公家给分房子。有孩子了,厂里有托儿所。上学有学校,从小学到高中,一应俱全。 就是邻里间闹矛盾打架,厂里也有各单位领导来调解。别说这个,两口子闹离婚,不孝敬老人这样的事情,领导也会出面解决。 如今,伴随着“下岗”这两个字,这一切就突然都没有了。 这就好像把一个什么都依靠大人,养尊处优,毫无独立生活能力的孩子,一下就给扔到大街上,再不许他回家,让他自己去设法活下去一样。 而高崎,就是想把这些这样的孩子都捡回来,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他们一个家。 不是思想有多么高尚,是因为他曾经也是这些孩子们当中的一个。或者说,这些孩子里面,好多是他们的朋友、兄弟。他无法只顾着自己活的舒服,而对这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那样的话,良心不安。 其实陶洁心里也是这样想,她只是没有高崎想的这么详细,这么深远。 “哎,你说,孙师傅回去承包咱们分厂,分厂会不会就真的能好起来?”她忽然就问高崎。 因为,她和高崎的力量,实在是太有限了,救不了那么多人。只有分厂好了,起码他们分厂的人就不用再下岗,那些原来下岗的,在外面混的不好,还能有机会再回去。 听她询问,高崎好久都没说话。 他经历过以后的时代,知道好多别人无法知道的东西。 与过去相比,唐城量具工人与工厂的关系,其实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以前,工人是工厂的主人,讲究的,是无私奉献,为工厂就是为国家,大家都有一个高尚的目标。 现在,工人已经不是主人,与工厂的关系,就是雇佣关系。来工厂上班,就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工厂雇佣他们,就必须付给他们合理的报酬。 孙继超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讲究伟人的鞍钢宪法,老中青三结合,这已经与这个时代,完全脱钩了。 高崎不知道松下幸之助,是如何利用鞍钢宪法,把松下集团给管好的。他是只觉得,在目前唐城量具这个形式下,鞍钢宪法好像并不怎么实用。 谁知道呢?也许,孙继超比松下幸之助更厉害也说不定。有机会,他还真得买几本书看看,关于东方管理模式,关于松下集团,他真想研究研究了。 这是高崎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读书的冲动。 “谁知道呢?”高崎回答陶洁说,“反正他干他的,咱们干咱们的。万一他哪一天不行了,再退回来,咱们给他留着后路。” 从这一天开始,高崎就开始了对那个清代考院的修缮工作。 岳帆他叔给联系了市文物局的专家过来,帮他落实修缮的具体事项,尽量保持文物的原貌。 过去教育局入驻的时候,没有文物保护意识,好多建筑布局遭到了破坏,现在要恢复过来。另外,教育局原先私自搭建的好多设施,也得拆了,恢复旧貌。 高崎还把孙立海给派过来,参与意见。 他装修这里,为的是开聚香坊,可不是纯粹为了恢复文物。开饭馆需要怎么搞,孙立海是行家。 孙立海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考院这边,二店的厨师长就没人干了。高崎就给了刘进一个机会,让他做二店厨师长。 刘进这小子,人很聪明。厨师水平不怎么样,那是因为他懒,没下上功夫。可整个厨房该怎么干,他比谁都明白。 别人只知道闷着头学手艺,他是什么都想掺和,什么都会,什么也不精。 高崎把他找过来,单独和他谈话,告诉他,孙老爷子以后的主要精力,就放在聚香坊那边了,二店这个厨房,就交给你来管。 管好了,说明你长了本事,将来我调你去聚香坊干厨师长。干不好,凭你现在这本事和在我这儿干的资历,出去也能混饭吃了,你就给我走人。 刘进心里有点怕高崎,可他就是愿意跟着高崎干。 虽然高崎一天到晚嘴上一百个瞧不起他,整天的训他,骂他,可高崎从不亏待他,那是拿着他当兄弟,望着他能学好,长出息呢。 他就拍着胸脯向高崎保证,让他放心,他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让你把厨房给我看好,谁让你死去啦?”高崎就又骂他,“狗嘴里你就吐不出象牙来!” 刘进就冤枉说:“高哥,你学点文化好不好?那是形容我会努力,我什么时候要死啦?唉,没文化真可怕!” “滚!”高崎这个气,“老子好歹也是高中毕业,你才中专,好像你比我还有文化一样。” 正文 第113章 115.冲的是人品 就在高崎忙着装修他的聚香坊的时候,孙继超也回到了唐城量具,开始了他的改革。 唐城量具的全称叫唐城工模量具厂,孙继超、高崎和陶洁原来工作的这个分厂,是生产模具的,就叫模具分厂。 全分厂又分了三个车间。最南面靠着通唐城公路的这个车间,是一车间,也叫锻压车间。里面有七八台空气锤,从七百五十公斤的,一直到最大两吨的不等。 锻压车间后面的两排工房,是热处理和电镀车间,也叫二车间。 前面的工房里,放了四台大小不一的热处理电炉,一边还有三台井式渗氮炉。剩下的,就是几个分别装了油、水和石灰的淬火、防氧化回火保温池。 后面那个工房,则是放了几排电镀水槽的电镀车间。 整个分厂的最后面,才是孙继超担任过调度的机加车间,也叫三车间。车钳铣刨磨钻各类机加设备和机加工种,就都放在这里。 这个工房也特别大,长度是前面那三排工房的两倍多。 整个模具分厂,在计划经济时代最鼎盛的时候,有四百多号工人。如今,连辞职带下岗,已经走掉了一多半,全分厂已经不足一百五十号人了。 就是这一百五十号人,分厂也养不起。像前面的锻压和热处理、电镀车间,都是高耗能设备。分厂没有太多的活干,为一两件活开动设备,消耗远远大于产出,不值得,还不如委托到其他单位干省钱。 开工率严重不足,这两个车间的工人,平均一月连二百块钱都挣不上,基本就不上班。 啥时候碰到有大批量的活,分厂再去通知大家上班。没活的时候,大家也只好自谋生路。 常年有活干的,只有后面的机加车间这七八十号人。而这些人,也不是人人都有活干。 像一些高精度加工机床,现在社会上都是只讲效益不讲质量的粗制滥造产品,用不上精加工机床。而精加工机床干粗活得不偿失,这些设备上的工人,也没有多少活干,情况和前面两个车间里的工人差不多。 如此算下来,整个模具分厂的开工率不足三分之一,大部分的工人都在家里闲着,拿不到几个工资,只能自谋生路。 整个唐城量具,除了制造量具的三个分厂,还能勉强给工人发工资以外,其他分厂,情况大致和模具分厂差不多,形式十分严峻,基本是在破产的边缘挣扎。 这样的工厂,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希望。高崎说把设备卖了,改海鲜市场,不是没有道理。 刘群生之所以把着分厂的大权不放,不是他还想好好管理这个分厂,设法让它盈利,更不是能从分厂里榨出多少油水,而是分厂这个名头,有利用价值。 分厂是二级法人,有对外开发票的权利。另外,像唐城量具这种单位,不伸手问国家要钱就已经不错了,压根儿也不会给国家缴税。 刘群生就自己偷偷弄个工厂,也不用去注册缴税。他打着分厂的名义弄来了活,在自己的工厂里干了,再从分厂里开发票出来,自己不用交税不说,连增值税都省了。 他这么干,每年只省下的税款,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唐城量具在外面偷偷开工厂的干部,也绝对不仅仅是刘群生一个。 这挖工厂墙角的门道,工人们不太明白,孙继超是明白的。他想方设法把刘群生从厂长位置上给弄下来,就是要堵死这个漏洞,不让刘群生这样把分厂的资产,通过这种形式,慢慢转化为自己的私人财产。 资产好多都是无形的。分厂享受到的免税政策,就是一种无形资产。这个无形资产,工人们得不到,却被刘群生据为己有,这就是不公平。 虽然高崎并没有食言,把刘群生做的那些坏事给捅出去,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群生和薛雪的事情,还是在唐城量具传的沸沸扬扬。 刘群生在总厂压力之下,不得不交出权力,调到其他分厂去。 他这回闹的这个动静太大,影响过于恶劣,到其他分厂就不能再当一把手。就是副手,也没有人敢用他。 没有了厂长的绝对权力,他钻工厂漏洞,挖工厂墙角的法子也就失灵了。 他私下里也盘算了一下。再想着起来重新掌握权力,不知又要花多少钱,等多长时间?算半天,觉得不划算,干脆就辞职不干,自己把工厂注册了,正儿八经搞他的工厂去了。 厂长负责制造成的漏洞过于大了。唐城量具走向没落,于这制度滋养出来一大群刘群生这种厂长,有着绝对的关系。 曹副主任通过高崎,掌握的就是有真凭实据的,刘群生的犯罪证据了,不像孙继超和那些退休工人那样,凭着捕风捉影去告状,那个没有用。 只要曹副主任敢把手里的证据捅出来,刘群生肯定要完。 刘群生完了不打紧,关键是他完了,不见得就是他一个人完。他进去了,万一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来,完的恐怕就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是一个人人自危的问题。 曹副主任好像对这一点十分熟悉。所以,他可以凭着高崎提供的证据,让唐城量具害怕,答应他提出来的要求。 这个较量的结果,就是唐城量具同意把模具分厂交给孙继超来承包。 可以说,没有曹副主任洞悉一切的眼光,孙继超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孙继超也并不像高崎想的那样,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工人再不是企业的主人。 他在工厂里待了十几年,又处在领导岗位上,亲眼目睹这工厂在一天天走向末路,日思夜想着如何来改变这种局面,还是积累了一定经验的。 以他为代表,加上那三个退休工人,还有分厂里的几个干部,和总厂签了承包合同之后,孙继超第一个急着做的事情,就是立刻回到分厂财务室,冻结所有的账目,开始查账。 一笔糊涂账。 采购、报销、公务支出,这些东西想要查明白,三年都做不到。 就算查明白了又怎么样,还能把所有人都交到法律机关给办了? 孙继超要查的,不是这个,而是谁还欠着分厂的钱,设法去追回来。 仅仅是这样,管采购的也受不了。不仅他受不了,几个分厂干部,从书记到副厂长也受不了。 谁都没有想到,刘群生倒台会这么快。他们借分厂的钱,都还没来得及填平窟窿,孙继超就把账给封了。 如何借钱,如何利用报销把借的钱平了,这个牵扯到太多的专业知识,咱们就不一一细说了。 但是,领导干部借钱靠发票平账,这个是在分厂里普遍存在的现象。 这一回,孙继超动作太快,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做账。 他先把在分厂里欠钱的几个干部召集起来,给他们开了一个小会。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喝工人的血!” 会上,他没有给任何人留情面。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去偷我都不管。一月之内,把账给我平了!发票我不认,就认钱! 你说你拿钱给分厂买了东西了,买的东西在哪里?入库我要入库凭据,库里没有东西,我要出库领用凭据,没有领用凭据,谁给你出的入库凭据,谁负责把钱给我拿来!” 这雷厉风行的一击,恰中要害而又大快人心。 分厂最大的债主,不出所料,就是原分厂厂长刘群生,手里的总欠账就有十几万。 孙继超单枪匹马,直接去刘群生的厂里找他。 不给不要紧,今天你不给,明天我就让高崎来找你要! 刘群生听见高崎的名字,下面就有尿意。 高崎那帮人,就是一群土匪,敢拿猎枪顶他脑袋啊! 没有办法,东拼西凑,还了七八万,剩下的就全是账,人家欠他的账。 那个时代,欠账是一种常态。 孙继超就拿了那些账据,来求高崎。 这可是分厂工人的血汗钱! 这一回,高崎没有拒绝,带齐了八大金刚,一家企业一家企业地给把账要回来。 要账的费用,高崎自己出了。总不能让赵迷糊他们,白给他出力气。 总共八万多的账,高崎他们八个人,只要回来六万多,这已经十分不易了。换了别人,恐怕一分钱都要不回来。 剩下的两万块钱,高崎自己拿钱垫上了。要回来六万,他给孙继超的,却是八万。 高崎有那堆银元,现在估计价值上亿了,也并不在乎多出这几个钱。 他出这个钱,也不是冲着这是分厂工人的血汗钱。他冲的,是孙继超的人品。 他自问没有孙继超的品德。在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面前,他会首先选择个人利益。 在他心里,不管是谁的利益,都没有陶洁重要。在确保陶洁活的幸福的情况下,他才能考虑外人的利益。 但他佩服孙继超。只要他能够为孙继超做到的,他都肯为他做。 至于那些分厂的工人,除了几个说的过去的朋友,他对他们没什么感觉。 记得上一世的时候,那个车间的润滑工肇欣桐,平时看着一副和气老实的样子,心眼儿却着实的歹毒。 有一回,高崎没钱买酒了,就从车间废料池里拿了几块废铁,放进随身带着的皮工具包里,拿到厂外的废品收购站里,卖了换酒喝。 那时候,厂里乱糟糟的,工人们偷点东西出去卖,也是常事儿。 高崎拿废铁的时候,让肇欣桐给看见了,他直接就给派出所打电话,把高崎给告了。 正赶上派出所换了新所长,不认识高崎。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派出所过来两个民警,把高崎给铐上,带派出所里去了。 正文 第114章 116.分厂现状 那一回,高崎在派出所待了一晚上。 他和肇欣桐,无冤无仇,平时说话也挺好的,没想到这小子会干这种事情。 本来,告他也就告他了,人家为了公家的利益,也没什么。 可这小子做的也是一绝。知道高崎被派出所弄去,到晚上都没放回来,他竟然主动装好人,跑到派出所去给高崎送饭,还把高崎给好一个感动! 前脚告发高崎,后脚再跑来给他送饭装好人,这人心险恶到了什么地步? 那时候高崎在唐城还不出名,附近国企工人偷东西卖成风,派出所正愁逮不着典型,高崎送上门来,就准备拿他当典型了。 审他一晚上,高崎也感觉出不对味来了,就给他在刑警队的同学打电话,这才把这事儿给平了。 所长不认识高崎,帮忙的那几个协警可认识他。他第二天出来的时候,就有个协警偷偷告诉他,给他送饭的,正是告发他的那个人。 高崎出来,当然轻饶不了肇欣桐,吓得这小子一个劲给他磕头。冲在同在一个车间工作的份上,高崎才没跟他计较。 时代变了,人心也变得复杂而险恶。 肇欣桐这样的人,反而可以吃得开。 后来,他靠着巴结刘群生,一直做到一车间的主任。 分厂这些工人里面,绝对不会只有一个肇欣桐。所以,高崎对这些工人,除了知根知底的,没有什么好的感觉。 纯粹为了工人,他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有了高崎为他要回来的八万块钱,又从那些分厂干部那里,要回了两万多,手里有了这十万块钱,孙继超算是有了底气。 他接手财务的时候,分厂账上,除了用来维持周转的六万块钱,其余就都是账。 这些陈年老账,别说高崎,连岳帆看了都摇头。有些欠账的单位已经没了,有些已经换了主人,都是些死账,根本没法要。 一个偌大的企业,仅仅靠着六万块钱在运转,也不能不说,刘群生还真是高手。只是每月为工人开工资,也得需要七八万块钱。他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呢?孙继超百思不得其解。 分厂会计告诉他,每月快到发工资的时候,会计做好工资表给他,他就会出去,说是去找其他单位要钱。发工资那天,他拿回来的钱,基本就是正好够发工资的。 市场经济时代,旧的财务制度,已经完全无法适应新形势。刘群生手握分厂大权,这小子又聪明,他暗地里搞了些什么,连会计都没有办法弄明白。 刘群生手里,肯定还有其他不走财务这道关口的手段,就是人们常说的小金库。 这种小金库,不动用法律和专业侦查手段,指望孙继超这些人,是无从发现的。 可动用法律手段,就需要证据。他没有证据。而且,总厂在与他签订合同的时候,就曾经暗示过他,过去的事情,最好一笔勾销。要不然,这个承包合同,恐怕也无法执行。 孙继超也不打算追究下去,有这十几万块钱,勉强凑合了。 接着,他就找车间主任以上的干部谈话,先对他们解释,他的这个承包,和其他分厂承包是不一样的。 其他房分厂虽然叫承包,可干部还是要通过总厂来任命,还是要靠关系网。 他这里不一样,是由他直接任命,跟总厂没有任何关系。 他用的,是真正为工厂着想,有相当业务能力的干部。 所以,他们这些干部,恐怕大多数人,以后就不是干部了。 “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最后,孙继超就对他们说,“去想办法活动上级,调离模具分厂。调不走的,我只能按工人对待。有工作能力的,我尽量安排。没工作能力的,就只能在家待岗。待岗期间,没有工资。分厂现在困难,也无法给你们缴纳养老保险。” 唐城量具的干部,都是分帮划派的。一个干部上去了,就带动他周围许多和他有这样那样关系的人一起上去。这人走的越高,他的亲信就越多,最终在工厂里形成一派。 刘群生上去,靠的是总厂一个副总,他也就算副总那一派。而他领导的分厂,包括下面任用的大多数干部,也都是这一派。 这些他任命的小干部,手下就又形成各自的关系网。哪天刘群生上去,这些小干部和手下的关系网,就会扩散到整个唐城量具,形成新的派系。 整个唐城量具的干部体系,就是靠着这样关系套关系形成的,不太讲究工作能力,只讲究你根上出自何处,是谁的人,是不是和他一帮。 如此上来的干部,也多是靠着不正当手段,按帮派捆绑在一起,形成一个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牵一发而动全局。 所以,刘群生也算树大根深,不是他自己犯浑,搞出薛雪自杀这么大一个事件,他的地位,是轻易不会被撼动的。 孙继超不肯向刘群生靠拢,能耐再大,也上不去。要不是他有超强的指挥调动能力,把分厂最主要盈利的三车间,生产工作安排地井井有条,离开他别人玩不转,估计调度也早就给撤了。 生产模具,不像批量生产同一工件那么简单。所有的工件都是单独的,很少重复,交货期也都不一样。 这就对生产调度指挥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没有好的头脑和巧妙安排工件生产的能力,不是对这个行业十分精熟,是做不成调度的。 这个又要牵扯太多的专业知识,讲解起来过于复杂。咱们不是写专业书籍,也就不多说了。 总之,他是分厂里少有的,凭着自己本事上来的干部,却永远只能干调度这个车间里的小干部,再无法前进一步。 所以,孙继超对厂内这种拉帮结派深恶痛绝。他掌握了权力,当然不会再用这些不是靠自身本事上来的干部。 现在的孙继超,是分厂自己成立的职工委员会推选出来,挑头承包模具分厂的,他在工人当中的威信很高。他决定的事情,就是职工委员会的决定。 这个职工委员会,是按照孙继超心里那个早就存在的设想,很早在和刘群生做斗争的时候,就偷偷成立的。它包括了车间许多的生产骨干,还有退休的工人。 现在,在刘群生倒台的情况下,又公开进行了一次改选,上来了更多的职工骨干。 所以,孙继超的这个决定,就是多数工人骨干的决定,这些分厂原来的干部,反对也没有多少用处。 干部能上不能下,这是唐城量具遵循了多年的规矩。孙继超不遵循这个规矩,在干部们看来,就是不按套路出牌。这一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犹如捅了马蜂窝。 你凭什么承包模具分厂?你能承包我们也能。你会告状我们就不会了?我们也去告状! 折腾半天,也只是表面文章,嘴上强硬。暗地里,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各找各娘,设法调走。 有和副总原本就有联系,直接去找副总的,也有去找刘群生的。 刘群生虽然不干分厂厂长了,关系网还在,还能为他们出一把力气。 最终,大多数干部各逞所能,如愿调离了模具分厂。 清理了干部队伍,孙继超就按照自己的设想,提名各车间干部,交职工委员会讨论。 基本上,都是按照老中青三结合的路子,一个有多年车间工作经验,在工人当中有一定威信的工人,加一个文化高,懂技术的技术人员,来形成干部队伍。目前活比较多的三车间,则多配备一个对车间生产调度有经验的工人。 干部队伍形成了,然后再由这些干部领着,安排任命基层的组长,理顺各小组的人员关系。 原来的小组长们,好多也并不是凭着本事上去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班组里分活不公,对小组成员索要回扣这类事情,经常发生。 这一回,孙继超让各班组自己选自己信得过的组长,好多小组长就被选下来,换了别人来干。 大家在开展这个工作的时候,孙继超就得考虑,怎么才能从外面弄活来这个问题了。 你内部搞得再好,大家没有活干,还是挣不出工资来。 过去的时候,对外经营这个事情,是攥在刘群生一个人手里的。也就是说,模具分厂所有的客户,都是刘群生的。 这也是刘群生控制分厂,为自己谋私利的一个手段。 别人接触不到客户,他弄来的客户,怎么和别人签的生产协议,产品出厂要不要发票,有没有回扣,价格合不合理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别人就没有数。这也是分厂会计无法完全掌握分厂财务状况的一个重要原因,只能刘群生怎么说,他就怎么造账。 造账的目的,只是为了应付上级的财务审查,这本账和分厂的经营生产状况,完全就风马牛不相及。 孙继超知道这个情况。这就是一笔糊涂账,根本无法追查。就算有办法追查,孙继超也不傻,知道追查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也就只好不去较真,大面上过去,不了了之。 工人们往往好说,会计和刘群生穿一条裤子,拿了刘群生的好处,才会和他狼狈为奸,助纣为虐。 其实,这是大家不懂财会制度,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情。 会计也得听厂长的,要不然他也干不成会计。计划经济时代的财会制度,是无法应对市场经济错综复杂的新形式的。 好多支出与收纳,都是过去完全不会存在的新模式,上面没有对这些新模式有明确的规定,会计也只能是刘群生怎么说他怎么做。 正文 第115章 117.蛋糕已经分完了 刘群生在营销闹鬼方面,算是打擦边球的高手。 分厂会计是他的下属,除了服从,还能怎么样? 会计因为从事财务工作,知道更多刘群生的内幕。刘群生为了封他的嘴,给他些好处是肯定的,但绝对不是工人们想的那样,同流合污。 孙继超并没有在财会方面投入过多精力,只是厘清了能要回来的账,其余也就不再追究。 同时,他交代会计一个新的任务,就是把每月的营收和支出情况,列一个详单,每月开总结会的时候,向职工委员会做一次详细说明。 这个职工委员会,是他心里早就设想过的一个管理模式。 工厂从本质上说,应该属于每一个工人,他们有权利参与对工厂经营的管理和监督。也只有这样,才能防止工厂里再出刘群生这样的蛀虫。 职工委员会都是职工自己选出来的,由大家信任的人来组成,有权了解工厂经营状况,也有权阻止厂长不合乎大家利益的决定。 虽然有时候,这种形式可能会对生产经营造成一定的掣肘,但孙继超还是愿意相信大家。 只要他做的对,是为大家的利益着想,让大家理解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和意图,大家就一定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就像以前去帝都告状,大家在发不出工资来的情况下,生活那么艰难,还是全力支持他,竭尽所能地你十块我八块地帮他凑钱。 只是后来,他实在不忍心用大家的钱,这才去找高崎借钱。 职工委员会每年都改选一次,以保证这些委员们,可以做到真正为广大职工说话。 在厘清了分厂现有的所有情况之后,各车间有了新的领导班子。大家在新领导班子带领下,边工作边清理各车间的卫生。 过去刘群生的主要精力,并没有放在分厂内部。他只是维持着分厂不死,不出大状况,以便于他厂长可以继续当下去,继续假借分厂的名义,为自己谋私利。 他对分厂的事情不上心,下属那些干部们就更是得过且过,懒得操心。 结果就是分厂所有的工房周围,杂草丛生,垃圾遍地,厂房内部更是杂乱无章,铁屑、废品、垃圾遍地,都快把设备给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片废弃的工房呢。 对唐城量具的职工们来说,工厂就是他们唯一赖以谋生的地方。只是,干部们把工厂当做了他们的摇钱树,为了个人利益而不顾工厂死活,职工们就是再珍惜这个他们整日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往外拿工厂的东西换钱,并不是不热爱这个工厂了。他们是无法靠这个工厂活下去了,不得不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比起那些浑水摸鱼的干部们来,他们又能拿出多少东西来呢? 如今,孙继超说要带着大家,把这个他们曾经热爱的地方,再次变成可以供大家吃饱饭的地方。不管相不相信,大家还是迸发出了应有的热情。 不用做过多的动员,无论工资有多么低,大部分人还是回到了工厂,在新干部们的带领下,去清理每一座工房,让这些地方再次变得和过去红火的时候一样,干净整洁。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了希望。模具分厂的职工们,从孙继超身上,看到了希望。 这时候的孙继超,却为如何让大家有活干,挣出工资来而发愁。 刘群生的那些客户,听到刘群生不在模具分厂干了,立刻就抽走了交给分厂干的活。已经投产的活,人家能和你履行完协议,把产品拉走,把钱给你,就算不错了。有些客户直接就表示,活不要了,钱也不给了。 刘群生接的这些活,大部分都是靠和对方长期合作,彼此利益共享发展起来的关系。 人家把活弄到分厂里来,冲的就是和刘群生的关系。刘群生接活,因为彼此长期合作,互相信任,当然也不会收人家的预付款,都是干完了一起结账。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模具分厂一下就没了接近一半的活,还有一部分白白投入了资金,买来了干活用的原材料,现在却不知道去找谁要钱去。 分厂的形式并没有因为刘群生的离开而好转,反而变得愈发严峻。 到这时候,好多职工就开始抱怨,孙继超来了,还不如人家刘群生在的时候呢。 刘群生在,大家勉强还能吃上饭,这可倒好,饭都吃不上了! 工人们在极度困难的时候,是不会和你讲理的。 我不管你贪不贪,你让我吃上饭,给我发工资,你贪多少都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你不给我发工资,让我吃不上饭,就是再清廉,又有个屁用? 孙继超为了留住这些客户,亲自跑到人家单位去,跑到对方的领导、业务员们家里去,再三保证,原先和刘群生怎么走的程序,到他这里绝对没有变化。回扣,好处一样不缺,甚至可以多给。 可是,那时代唐城周边,大多都是公有制的企业。企业与企业之间的联系,大多都是像刘群生那样,是靠企业里有决定权的个别人之间的私人友谊维持着的。 这里面,存在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输送,这些人之间,也是靠这些不断的利益输送才熟悉起来,天长日久才建立了友谊。 这些利益输送,都是见不得阳光的。对方相信了刘群生,是因为长期合作之下,产生了相互信任。猛然间刘群生不出面,换了孙继超这个陌生面孔,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对方也不敢相信你。 不知道你的为人秉性,也不知道你嘴严不严实,万一被你给出卖了呢?这可是毁一生前途的事情,甚至是要坐牢的事情。不熟悉你,谁敢和你共事啊? 再加上刘群生并没有被高崎一棍子给打死,自己还有厂子,还可以和他们合作。而且因为厂子是私人的,他自己说了算,让暗箱操作变得更容易。这些人当然会选择继续和刘群生合作。 公有制企业的利益链,就好比说是一块蛋糕。这块蛋糕,在市场经济兴起的那前几年,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新人进来,很难再找到残羹剩饭了。 这也是唐城量具很少更换分厂负责人的一个重要原因。一个分厂负责人离开了,同时也会把这个分厂的大部分业务带走,让分厂瞬间就没了活干。 来接任的新分厂负责人,如果不带着业务过来,根本就没法干。 这就如过去的军阀带兵。手里的业务,就相当于军阀手里的兵。有兵就有地盘和权势,没有了兵,你就什么都不是。 分厂领导们像刘群生这样,私下里搞自己的工厂,也是迫不得已。 万一哪天干不成领导了,这些赖以生存的业务关系不能丢。只有自己有工厂,才能保证客户不丢,就算哪天不干了,照样可以有生财之道。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厂长责任制。把过多的权利给了厂长,而工厂却不是厂长自己家的,死活与他无关,他自己发财就好。 业务,相当于军阀的兵,厂长当然要自己抓着。根据厂长负责制,他有这个大权嘛。 最终,这制度让公有制企业走向了混乱与末路。 孙继超毕竟没做过分厂负责人,对这里面存在的各种复杂关系,了解的太少了。 他只看到刘群生失去了厂长的权力,就再也无法拿着工厂的利益为自己谋利益,却想不到,这谋利益的手段,不是短时间可以形成的。 他已经利用工厂,为自己积累了关系、资金和人脉,这些原本属于工厂的软实力,就算他不做厂长,工厂也拿不回来了。 孙继超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折腾半天,他只能把目光从公有制大型企业挪开,投向那些规模小的私有制企业和乡镇企业。 这些企业,在刘群生时代,他是根本不屑一顾的。在利益上斤斤计较不说,还都是些零碎活,既要质量又要便宜。和他们打交道,基本是白费力气,挣不了多少钱。 孙继超没有了其他办法,就不得不去和这些小企业打交道了。 很快,他就尝到了和这些企业打交道的苦果。 附近的一家不锈钢制品公司,算是比较大的私企了。孙继超带着他挑选的两个业务员去了。 听说堂堂唐城量具的分厂要来接他们使用的模具干,老板很高兴,亲自接待,中午还请他们吃饭。 等真正谈业务,孙继超傻了。 对方用的不锈钢冲压模具,现在是南方的一家私企提供的。一套模具只要五千块钱,而且要保证质量,达到使用次数才收全款,达不到只收成本费,也就是50%的预付款,两千五百块钱。 这家企业基本以冲压为主,冲压模具使用量还是很大的,这正和分厂的生产性质对口,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孙继超到人家厂里,看到人家使用的模具,一算制造成本,就说不出话来了。 模具分厂要制造这样一套模具,只是成本费五千块钱都不够,可人家南方那家公司,只卖五千块钱,而且保证质量,质量不合格不要钱。 这怎么和人家竞争呢? 守着对方厂家的老板,他当时没有表态,只是推说回去仔细估算一下成本,然后再给人家老板报价。 回来以后,他找来技术人员和有经验的老工人,让他们对着他带回来的图纸研究一天,最后得出结论来,最低的成本价格,也得八千左右。 干一套模具,不但不挣钱,还得倒贴进三千去,这个买卖显然是做不得。 可是,为什么咱们干,连成本费都不够,人家南方的模具公司反而可以挣钱呢? 正文 118.突然开窍了 所有人都没法理解,为什么南方厂家造的模具会这么便宜? 难道,是不锈钢制品公司的老板,没对他们说实话? 孙继超冒充客户,亲自打电话联系了南方那家模具公司,得到了人家相同价格的回复。 他只能再次去不锈钢制品厂,向人家老板实话实说,这个价格,他们做不出来。 老板就叹息一声,指着自己的脑袋,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你们呢,这里得改改了。老办法老思路,没有出路啊!” 这个事件,对孙继超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工厂内部搞得再好,没有活干,还是死路一条啊! 他终于明白,像唐城量具这样的大国企,为什么非要关起门来不和私企打交道,只是国企对国企了。 国企之外,是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和弄明白的,另一个世界。 可是,公对公这个路子,离开了刘群生和他那套损害职工利益,肥了自己的方法,同样走不通。 那不是相互之间互通有无,取长补短的纯粹合作,而是一种利益输送。通过对相互产品的非市场价交易,来逐渐把公家的,属于广大工人的财富,变成自己的。 你家出苹果,我家出桔子。苹果的市场价是个,桔子五毛。我个,买你的苹果,你给我四块钱的回扣。做为回报,我五块钱一个买你的桔子,你给我两块五的回扣。 苹果卖出去了,桔子也卖出去了。真正种苹果和桔子的人都没有挣到钱。 真正挣到钱的,是那些手里有决定权的,上级任命的家长…… 只是,这个市场价,就如南方那家模具公司模具的价格。这么低的价格,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要想弄明白这个问题,孙继超就必须亲自去一趟南方,去实地看看,人家到底是怎么做的。 可是,他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钱。 分厂里没有活干,只消耗不出产,他手里高崎要账给他要回来的那点钱,给工人开了工资,再加上各种开工消耗,就剩不下多少了。 那家不锈钢制品厂的老板,在了解了他们分厂情况的时候,可能是出于对他们的同情,把厂里一些零碎的活,设备配件加工和损坏模具维修,给了他们。 “国家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这些国企,用自己的脊梁,扛起了这个国家。”老板对他说的意味深长,“现在,政策好了,大家日子好过了,你们却吃不上饭了。这些活,我不和你们讨价还价了,你尽量给我节省成本,争取利用干这些活的机会,设法把生产成本降下来。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市场经济时代,存活下来呀。” 有了这些活,孙继超勉强可以维持住机加车间工人的工资和费用。可是,锻打、热处理和电镀车间,仍旧没有活干。 那两个车间都是高耗能设备,开动一次设备,费用巨大。没有批量大的产品,为一两件工件去开动设备,连电费都挣不出来,别说工人工资了。 孙继超做的这一切,都如实向职工委员会汇报,一点也不对他们隐瞒。职工委员会又把这些情况,都毫无保留地告诉职工们,让他们知道分厂现在的艰难处境。 职工们并非不通情达理,真正知道了分厂的情况和孙继超的付出,他们也没有过多的抱怨。 不仅没有抱怨,大多数人还在一起想办法,节省生产成本,降低消耗。 以前的时候,工人在设备上工作完了,连机床工作灯都懒得关。现在,大家都主动把设备总闸拉下来,以节省电力。就是有人习惯了过去的工作方式,干完活忘记了拉电源,也会有人主动过来提醒他。 办公室也照样是人走灯灭。 还有的职工,通过自己的各种关系,为分厂弄了活来,主动找到分厂里来。 这些现象,都是过去没有的。 孙继超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被工人们迸发出来的热情感动着。 谁说我们的工人素质低,谁说他们心里只想着自己? 其实,我们拥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工人!只是,我们的一些制度病了,让刘群生这样不该上来的人,骑到了工人们的头上。 不管分厂经营的好与坏,他过去埋在心里的那个设想,还是成功了。工人们开始团结,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 只是,他还不知道怎么适应市场经济,把干活的成本降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带着大家,去找到属于他们的那个市场。 可是,能把大家拧成一股绳,恢复过去那种大家为工厂,工厂为大家的局面,他已经成功了。 他心里早就埋着的那个设想,就是这个职工委员会制度。这个制度,脱胎于解放战争时期的士兵委员会制度。 孙继超姥姥的弟弟,他叫舅姥爷的,参加过解放战争。是解放军把他从敌方阵营里俘虏过来,参加的。 舅姥爷活着的时候,经常跟他讲他的战斗经历。 塔山阻击战,就是都打没了,也不能放一个敌人过去!敌人从阵地上过去了,就无法保证锦州战役的胜利。 为什么要保证这个战役的胜利?为了解放全中国,让天下所有的穷苦人都有地种,都过上好日子! 他惊讶于舅姥爷一个普通士兵,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大道理? 这就是士兵委员会制度。通过这个制度,伟人把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推翻压在国人头上的三座大山,都讲的明明白白,让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他在干什么,为了谁在战斗。甚至详细到每一次战斗的意义,士兵们都心知肚明。 这就让我们的战士们悍不畏死,为了心中那个理想,去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即使是舅姥爷这种敌方阵营里俘虏过来的士兵,也由贪生怕死做俘虏而变成英勇奋战的英雄。 朝鲜战争开始的时候,舅姥爷已经复员在家了。舅姥爷的哥哥,孙继超的大舅姥爷,听说村里要征兵去朝鲜打仗,征兵簿上有他的名字,吓的尿了裤子。 舅姥爷骂自己的哥哥没出息,毅然顶替了哥哥,再赴朝鲜,载誉归来。 咱们中国人站起来了,绝对不能再让帝国主义欺负我们,欺负我们的兄弟,保家卫国,咱中华男儿义不容辞! 就是这么豪迈,就是这么血性。这都让孙继超怀疑,舅姥爷和他哥哥,是不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 他们是亲兄弟。只是,大舅姥爷没参过军,在家当了一辈子农民。舅姥爷在敌方阵营的时候,也怕死,打仗连枪都拿不住。 舅姥爷从小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在部队里待这些年,可以写文章。在村里当书记,大会上讲话,稿子有十多页,都是他自己写的…… 很早的时候,孙继超就在心里想,如果也可以把伟人发明的这个士兵委员会制度,拿到工厂里来,保证每一个工人,跟当年的士兵一样,监督官兵平等,是不是就可以杜绝那些本来不应该在分厂里发生的事情?刘群生这样的坏人,是不是就永远没有机会,爬上来,掌握权力? 他的职工委员会成立了,他看到了舅姥爷当年给他形容的,在部队里才有的氛围。 他相信,只要所有的工人兄弟团结在一起,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工人们找来了活,能干的,他收下,给找来活的工人按利润提成。 这个,以后就形成制度定下来。这都是他和职工委员会商量以后,形成的共识。 这种会议决议,很快就会通过职工委员会,让每一个工人知道。 于是,分厂的所有工人,就全体变了业务员,形成了一个整体的营销模式。这倒有利于孙继超发现工人里面的营销人才,把这些人才挑出来,成立他自己的营销团队了。 工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弄不来多少活,弄来了也不见得适合分厂来干。 分厂的形式,依旧严峻。 后来,好多工人弄来的,就不是机械加工工厂应该干的活了。 有个工人父母在服装城那里干,他们进的服装,有好多开线或者扣子不结实的,批量挺大。 他就来找孙继超,看能不能组织分厂里那些没活干的工人,做这个活啊?虽然挣的不多,苍蝇腿也是肉,能挣一分是一分,总比都坐在家里坐吃山空强。 还有过去分厂不发工资,在家杀猪卖肉的,想带着没活干的几个工人,去山里收猪,杀猪赶集卖肉的。更有要利用分厂的空地,挖鱼池养鱼的。 这些主意,都不是解决问题的主意。可是,通过这些主意,孙继超突然就想起高崎对他说的那句话来了。 临来分厂上任之前,他问高崎有什么让分厂工人吃上饭的好办法?高崎曾经告诉他,腾出工房来,办海鲜市场。 兴许,这小子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和他开玩笑? 他就闭上眼睛,仔细思想高崎的话。 分厂靠着公路的那个工房,是热锻工房,一直也没有活干,工人们都在家歇着,直到他承包了分厂,这才回来上班。 可上班没活干,他拿什么给大家伙开工资呢? 工房里那些空气锤,都在那里闲着。拆了卖钱肯定不行,总厂不会同意。 可以把它们挪到后面的热处理工房里,前面那个工房就空出来了。 在工房外面的墙上,开个大门。把原来通工厂的大门堵死,几百平米的工房,做个自由市场,地方足够大。 在里面弄些水泥台子当摊位,让一车间那些工人,都去摊位上卖海鲜…… 你别说,这还真是一个让大家吃上饭的法子! 只要能让大家吃上饭,干什么不是干?干吗非要逼着大家干工人,和铁块子打交道呢,这不缺心眼儿吗? 孙继超忽然就开窍了。 正文 第117章 119.这就是幸福 , 时光,很快就又到了年底。 年底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让唐城和包围着唐城的,远处的高山,都笼罩在一片雪白里。 早上起来的时候,乌蒙蒙的天空,还在往下飘落着雪花。 雪还没有停,只是下的没有昨晚上大,雪花只零星地飘落着。 陶洁早早起来,去厨房下了面条。 自己有餐馆,早上老吃饺子也吃腻了,不如下点清汤面,就着咸菜,吃的清口一些。 待会儿外面的雪停了,早上一定很冷。清汤面有汤有水的,吃了身上暖和一些,早上去店里,路上不冷。 昨晚的雪下的太大,从阳台上往外看,外面路上雪白一片。陶洁不打算让高崎开车,容易出危险。 店铺离着家不远,不如就走着过去。 陶洁下面这个工夫,高崎也已经起来,在屋里拿了拖把拖地。 和陶洁分担着做家务,可以让媳妇少劳累一些,这是高崎一直就有的习惯。 他爱陶洁,就不愿意看着她总是一个人做家务忙碌。 重生回来,已经有三年半的时光了。 借助着他开挂找到的那缸银元,他的发展速度,已经不慢了。 有了一个二层的服装店,两个餐馆,聚香坊的修缮工作,也进入了尾声。 接下来,就要招聘服务员进行培训,准备年后开业。 既然成立了聚香坊餐饮公司,他就考虑着,把所有的生意,统一起来管理。 陶洁必须抽出来,专门管理公司的财务。 吃着饭的时候,两口子就又商量这个事情。 陶洁也觉得,聚香坊太大了,将来的财务支出是个很麻烦的工作。高崎已经在招聘会计和出纳,将来成立个公司财务部,由陶洁担任经理。 财务部就设在聚香坊那边的二楼上。不只要有个财务部,还要有个经理室。那么多员工,男女更衣室也得有。还有会议室,高崎也要有个总经理办公室。 这些,就腾出聚香坊三座小楼其中一侧一座的二楼,做办公用。 “我在聚香坊上班,二店谁来管啊?”陶洁就问高崎,接着就说,“你说让刘进来管,我还是觉得不合适,他太滑头,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 高崎吃在嘴里的面条,差点就喷出来。 “那你看我像不像正经人?”他问陶洁。 “你当然是……” 陶洁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 社会高哥,也不是个正经人,是人见人怕的混混。 高崎就说:“这人啊,总是会变的。” “可刘进坏心眼儿太多,他和你不一样。”陶洁就分辩说。 高崎摇头说:“我坏心眼儿也不少,只不过得分跟谁。跟蒋师傅,孙继超他们,我不使坏心眼儿,实心实意对他们。跟刘群生那种人,你不使坏心眼儿,成吗?” “刘进才不分人,跟谁都使坏!”陶洁说。 “跟我他敢使坏?”高崎问她。 刘进倒是不敢跟高崎使坏,别说使坏,连玩心眼儿也不敢。他怕高崎,基本就是老鼠跟猫的关系。 高崎就对陶洁解释说:“我知道刘进坏,可他不敢跟我使坏啊。这小子聪明。你想想,咱们二店唯一能从里到外玩转了的,除了刘进,还能有谁呀?” 陶洁想想,还真是这样。 这个时代,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学生,还是不肯到他们这种私人小地方来。肯来的,都是外地来打工的农民工,没多少文化。再不就是下岗找不到活干的企业工人。他们文化水平普遍偏低。 高崎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矬子里面拔将军。 “他只要不敢跟我使坏就行。”高崎就又对陶洁解释说,“再说,咱们经营这一年多,饭馆每月平均的收入和支出,你心里也应该有数了,你就从这些数据上盯着他。营业额下降了,利润少了,我就会过去找他的毛病。” 这倒是一个办法。陶洁一直管着财务,对饭馆每月的收入了如指掌,饭馆盈利出现波动,她立马就会发现。 “放心吧,”高崎就又说,“我在饭馆里按着内线呢,这小子要是敢跟我闹鬼儿,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哎耶!”陶洁就皱眉,一脸不高兴说高崎,“你说话文明点好不好?这一张口就是个混混的样子。” 高崎就嘿嘿地笑了。媳妇是真讨厌他这副样子。可他上一世这样活了十几年,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 陶洁皱着眉思考好一会儿,就对高崎说:“哎,你这通过营业数据监督刘进的办法,的确不错。我上班就把这一年二店的营业情况再梳理一遍,弄个更精确的平均数据出来做标准。” 说到这里,她就夸高崎说:“这办法你是怎么想到的,我怎么就没想到?想不到你还真聪明。” 高崎就憨厚地笑了说:“我哪儿能想到这个?这都是胡姐教我的,她心里有许多的好办法,要不然服装店基本不用咱们操心,她自己就能经营那么好呢?” 陶洁就点点头说:“嗯。胡姐虽然没上过大学,可是真正论文化,大学生还真没她文化高。她看古文根本不用看注释,就这水平,我再学三年都赶不上她。” 高崎就收了笑容,好一会儿才说:“胡姐是老天给咱们的人才。没有她,咱们走不到今天。” 陶洁想想也是。高崎不管弄服装店还是搞饭馆,好多主意都是胡丽丽在后面给出的。 这时候,就听高崎说:“让胡姐只经营那个服装店,有点大材小用了。我想让她出任聚香坊的总经理,你看行不行?” 陶洁就有些担心地问:“胡姐没干过餐饮,能行吗?” 高崎说;“应该行。咱们自从开饭馆开始,我就没瞒着她任何事。好多饭馆那边的主意,也是她给出的。我让孙大爷给她当顾问,相信她很快就适应了。” 陶洁就问:“那你把胡姐从服装店抽出来,服装店谁来管啊?” 高崎就又憨憨地笑了说:“我早就跟她打过招呼,让她培养接班人。这个,我不操心,让她去操心。” 吃了饭,高崎还是没听陶洁的,走着去饭馆。 他这一天要办的事情太多,离开车不行。 雪下这么大,他得去接孙立海到聚香坊那边去,也得去胡丽丽家接她到店里去,还得和她谈让她去干总经理的事情。事情谈完了,就又要和她一起去聚香坊见孙立海,以他俩为主,把聚香坊的管理层先定下来。 另外,孙立海这边,蒋师傅和胡丽丽,都分别占着不同店铺的股份。他想把这些店铺都统一起来,就得把这些股份也统一了,让他们变成整个公司的股东。 这样,任何一个店铺的盈利,都会影响所有股东的利润,不像现在这样,各人管各人。 他这些设想,也得和所有股东商量。 尽管所有的店铺,钱都是他出的。可没有这些人,他一个店铺也经营不起来。不但经营不起来,恐怕还要亏本进去。 高崎是个知道知恩图报的人。他觉得想做大事,就得依靠大家的力量,就得给人家股份。另外,在他的公司里担任什么职务,就得给人家什么职务的工资。 他这些想法,完全发自内心。他就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干,倒碍不着他重生什么事。 “咱开车是‘铁包肉’,你骑车是‘肉包铁’,走路更是只有肉。在雪地里走,四周都是来来去去的车辆,全是铁家伙,反而最不安全。”他就给陶洁讲歪理。 陶洁才不信。 “走路你不会走人行道,非得到马路上去走啊?我就不信,你好好在人行道上走着,那汽车会好好的从马路上开到人行道上来撞你。” “地上不是有雪,路滑嘛,这个可就不一定了。万一有开的快的,刹不住车,跑人行道上也是正常。”高崎又开始狡辩,“咱开车呢,就算有车刹不住撞上,咱在车里也安全不是吗?只要咱开慢一些,离行人远一点,就很安全。再说我这一天要去好多地方,没车怎么行啊?” 陶洁就噘嘴说:“全是歪理。我发现你现在嘴怎么越来越频了,你还是不是高崎啊?”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不是了,你背着高崎偷会我这个情人呢。”说完就赶紧开门跑了。 陶洁就在他后面追着他打。 “你这个不要脸的!” 两个人一路笑闹,踩着路上的积雪,一呲一滑地往车库那边去。高崎不敢跑快了,怕陶洁在后面摔了。转身的工夫,陶洁还是摔了,坐在地上,弄一身雪。 高崎只好跑回去,把她给扶起来,帮她拍打身上的雪。 “摔坏了没有?”他一脸紧张,看着她问。 陶洁就看着他傻笑,露出两个酒窝来。 雪下的很厚,估计根本就没有摔疼她。 高崎给她戴上鸭绒大衣上面的帽子,假装生气责怪她说:“让你不要穿带跟的靴子,就是不听话!” 陶洁一脸得意,抓着高崎的胳膊,也不说话,跟着他往车库去了。 在高崎面前,陶洁可以尽情地胡闹。无论她做什么,高崎都不会真生她的气,她可以永远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就是她的幸福了。 高崎先送了陶洁去店里,然后就又去孙立海家,接他去聚香坊。 孙立海不用他。从他家到聚香坊,拢共不到一里地。 “我不怕路上雪大,你再摔着嘛。”高崎就跟他解释。 “我还没老到连路都走不了。”孙立海倔脾气上来,就是不坐他的车。 “你看看这路上,你开车能比我走道快?真是的。赶紧忙你的去,我不用你管!” 高崎跑来接他,孙立海心里其实很感动。可是,高崎这孩子实诚。你这回让他接了,下回他还是要过来接。 他不想因为自己,给高崎增添过多的麻烦。 正文 第118章 120.换位思考 , 孙立海死活不肯坐高崎的车,高崎只好再去接胡丽丽。 胡丽丽的家在城北,是唐城电器开关厂的宿舍。 原先的电器开关厂,也和唐城量具差不多,都处在市郊,只是电器开关厂离得城市更近一些。 如今,城市在不断向外扩展,那里已经成为新的城市的一部分了。 只是,电器开关厂已经没有了,这是唐城这个工业城市,第一批倒闭的公有制企业之一。 开关厂主要生产工业用的各类开关、断路器和接触器、继电器,原先也是好大的一片厂区,两千多工人。 时光进入九十年代中后期,南方采用西方标准和技术的各类电器,不断涌入北方,冲击着北方原有的工业市场。 南方的工厂,已经生产空气式断路器和开关了,开关厂还在生产用铅丝做熔断介质的闸刀开关,产品整整落后了人家一代。 而且,性价比上,也和人家根本就没法比。 一个cj10-20交流接触器,南方产品只要四五十块钱,而且增加了塑料的防电弧罩,外形也更漂亮合理,且上面各部件都是模块式的,组装拆卸十分容易。 开关厂还是生产老国标的同样型号,粗老笨重,外形难看。部件互换困难不说,关键是价格,要卖到一百四五十块钱,是南方同类电器价格的三倍。 这就如孙继超纳闷的那样,南方一套同样的模具,五千就能卖着,而他们的生产成本就需要八千多。 这就是两种理念的差异了。 计划经济时代,我们走的是苏联的路子,注重的是达到目的而不计成本。 西方的思路却是追逐利润,尽量减少成本。扩大利润的同时,还要考虑客户的使用感受。 同样的价格,客户当然会选择使用更方便的。 当市场经济来临,南方更接近改开的窗口,更容易见识到西方世界的产品和理念。他们在拼命向西方学习的那些年,北方却什么都见识不到,仍旧在老路上蹒跚踟蹰。 南方的接触器,采用了西方更方便的模块化生产,做到了流水线作业模式,大大节省了成本。 而且,内部耗材上,也完全摒弃了不计成本的理念。 接触器的触片,用钢片镀锌来替代过去价格昂贵的铜片,触点同样用镀银代替纯银。 这样算下来,成本降低的可不仅仅是一倍两倍。 而唐城电器开关厂,却还在生产老模式的老产品,还在不计成本。 这样的后果,只能是产品再也没有销路,工厂倒闭。 困扰着孙继超的那个模具成本问题,同样是如此。 模具要求耐磨,北方的老式做法,就是模具整体采用价格昂贵的合金钢材。而南方却只是用价格低廉的碳钢做模具机体,只在易磨损的部分,镶嵌合金钢。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动,让整个模具的成本,降低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人家同样采取模块化生产,不同的单元小组,只专门生产一种部件,从而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节省了成本。 有人说,南方人更会做买卖,北方人笨,所以南方会率先富裕起来。 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接触西方新理念的时间早晚而已。这与政策和国家扶植方向有很大关系。 一层窗户纸的事情,北方如果像南方一样,可以早早接触到西方的世界和理念,尽快转换落后的管理机制,北方人也不会去经历那个下岗的阵痛。 而且,国家的基础工业,大多集中在北方,北方的技术工人更多。 如果不是存在这个先后的问题,同时接触新理念,相信北方的发展,会远远快于南方。 进入二十一世纪,南方的风开始吹向北方,唐城也迎来了快速发展时代。 当城市的触角,延伸到电器开关厂的时候,开关厂早已经倒掉了,只留下了宿舍区。厂区则直接被用来做了商业土地开发。 胡丽丽的老公,原来就是开关厂的,因此,她会在那个宿舍区里住着。 高崎早上出门,就先给胡丽丽打了电话,让她不要骑车去店里了,路滑。他过一会儿会开车去接她。 胡丽丽肯忠心耿耿地跟着高崎干,与他这个会关心人是分不开的。不仅仅是对胡丽丽,对别人高崎也是这个样子。 他一个人,懂不了那么多的事情,做事业,就得靠胡丽丽这些有能力的人来帮着他。那么,他就得像关心家人和陶洁一样,关心人家。 换位思考这个话,说说容易,没有一定的年龄阅历,是做不到这四个字的。高崎恰恰具备了这个年龄和阅历,可以做到真正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了。 做到这个,这些有能力的人,才会真心实意地帮他。 听高崎要来接她,胡丽丽和孙立海一样,心里充满了感动。 高崎不像其他老板一样,只是嘴上嘘寒问暖。他是嘴上不说,心里实际有你,用行动来告诉你,他是真的关心你。 要不是他们年龄差着八九岁,胡丽丽都会觉得,高崎是对她有意思。 真要高崎对她有意思,她是会欣然接受的。 高崎并不知道,胡丽丽和她老公的关系,一直不好,最近更是到了危险的边缘。 胡丽丽是个要强的女人,自己家里的事情,从来不会让外人知道。 高崎开车到了胡丽丽家楼下,才打电话告诉她。他不会告诉她个到达的大体时间,那样胡丽丽会早早下楼来等着他。 外面的雪已经彻底停了,天空也开始放晴。 这时候,是最冷的时候。胡丽丽早早下楼来,会被冻着。 这就是换位思考了。一般没有阅历的年轻人,是不会做到的。 对方问什么时候到达的时候,年轻人会告诉对方个差不多的时间。 高崎不会这样做。他只告诉胡丽丽,在家里等着就行了,到了给她电话。 胡丽丽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顺口就对高崎说:“我坐公交很方便的,你不用过来接我。” 高崎开着车往前走,边走边说:“雪下这么厚,好多人都会选择坐公交。刚才我过来,看到公交站上乌压压一片人,你一时半会儿坐不上,还是要站在那里挨冻。” 胡丽丽就说:“那你大老远的跑过来,这么冷的天,不一样也要挨冻啊?” 高崎回答她说:“车里有暖风,冻不着。” 胡丽丽就不说话了。 自己的老公,如果有哪怕高崎的十分之一关心她,她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刚才胡丽丽上车,高崎侧脸望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圈是红的。 胡丽丽和陶洁一样,皮肤白,只要一哭,眼圈就会泛红。 “你眼圈怎么红了?”高崎就问她,“和谁吵架,哭红的?” 这句话问出来,胡丽丽差点当场就哭了。 只有高崎可以这么关心她,知道她刚刚哭过。 “没有啊?”胡丽丽还不想承认,“红了吗?可能是昨晚睡晚了吧?” “睡晚了是黑眼圈。”高崎顺口说,“你肯定哭过了。” “谁说的?我那是画的眼影。这是女人的事,你不懂。”胡丽丽就分辩说。 过好一会儿,高崎才说:“胡姐,我拿你当亲姐姐,你不要和我那么见外。你心里要是难过了,我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这一句话,就又说到了胡丽丽的痛处,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睛里滚落下来。随即从包里拿纸巾出来,只一个劲擦眼泪,再不说一句话。 零三年那会儿,唐城的主要交通干道并不宽敞,还多是四车道的公路,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清雪设备,能够及时把如此大的一场雪清理掉。 来来往往的车辆,把路面上的积雪压实了,走起来更容易打滑。 路两边的行人已经明显增多了,车站上果真就如高崎说的那样,挤满了等待公交车的人群。 好多人嫌人行道上雪多,就跑到走车的马路上来。还是有选择骑自行车或者电动车上班的,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进入机动车道,在压的瓷实了的,更滑的公路上,让人担心地来回穿梭。 那时候,唐城已经有电动自行车了,带着细辐条的那种,但自行车还是主力军。 这有着行人,也有着两轮自行车和电动车的马路,就更加难以走车。一时间机动车和自行车、电动车还有行人,都挤到了一条马路上,鸣笛声响作一团,乱哄哄地十分热闹也十分危险。 高崎不敢再分神和胡丽丽说话,只紧张地控制着面包车,和行人以及两轮的车辆保持足够的距离。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服装店的门口。这时候,陈春梅和两个店员已经到了店里,在门外清理门口的积雪,小脸都冻的红扑扑的。 门口这一块是她们的“三包”路段,不及时清理,街道的老大妈还有城管、环卫,都会过来找麻烦。 时代在发展,特别是步入两千年之后,国家加入了wto,城市几乎就是一年一个样子,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快速地发生着变化。 高崎刚刚接这个店的时候,还招不到城里年轻的小姑娘,只有乡下进城打工的女孩子,才愿意到他这种私人的地方来。 如今,店里除了陈春梅,就都是城里本地的小姑娘了。 她们多是家里娇生惯养的独苗千金,考不上大学,也不愿意去工厂里受罪。在这些街头店铺做导购,既干净又舒适,倒成了抢手的好工作了。 虽然挣的不多,可家里也不指望她们挣的钱生活。只要有个地方拴住她们,不让她们去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家长也就不会管她们。 正文 第119章 121.选错了人 , 留下陈春梅,是胡丽丽的主意。 她培养了那么多导购,就培养出陈春梅这一个机灵的来。 如今的陈春梅,已经再看不出农村姑娘的样子来,俨然就是城里土生土长的女孩了。 刚刚下过大雪,又不是休息日,这时候还没有来逛服装店的, 高崎把车停在自己店门口一边,已经清扫了积雪的空地上,和胡丽丽下了车,就吩咐陈春梅,他和胡姐在楼上商量点事,尽量不要让人上去打扰他们。 陈春梅只答应一声,什么也不问,继续指挥着几个店员扫雪。在做人行事上,陈春梅学会了胡丽丽的好多东西,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早已经不是刚刚来店里时候,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了。 店里有暖气,很暖和。 胡丽丽在前面上楼,高崎在后面跟着,顺手掏手机打电话,让蒋师傅那边给送半斤水饺过来。 “要是方便,就顺便带些饺子汤过来。”他吩咐接电话的服务员。 上了楼,胡丽丽去更衣室,脱鸭绒大衣,换上一身店里卖的呢子长摆套裙。 卖服装,自己就得首先学会打扮自己。把自己收拾好了,来店里的顾客看到你穿在身上的衣服漂亮,才更肯掏钱买你的衣裳。 胡丽丽把原来招聘的女孩们都辞退了,主要也是因为她们的形象,不属于让人看了赏心悦目的那种。 如今招的几个女孩,就一个个的又细又高,打扮起来都是衣裳架子。 留下陈春梅,主要是因为这女孩年龄大了,逐渐变得稳重,也真正学到了她的东西,可以当店长,替她管新来的这些女孩了。 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她就问高崎:“你没吃饭啊?” 才上午九点多,水饺馆不卖早点,还没开火。这时候大家正准备中午的饭点,都挺忙的。高崎一般不会让水饺馆专门为了他,去点火下水饺。 高崎坐在沙发上,正在茶几上烧水泡茶,听胡丽丽问,就边摆弄茶壶边回答她说:“吃了,早上陶洁下的清汤面。” “那你让蒋师傅那边下水饺干什么?”胡丽丽就奇怪问。 高崎说:“我给你要的早饭。” 胡丽丽站在他前面,沉默了好久,才轻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茶已经泡好了,高崎端茶壶,把茶水倒进茶杯里,同时回答她说;“眼睛都哭肿了,能有心思吃饭才怪!” 胡丽丽就又想哭。 陶洁真命好,眼前这个男人,知道疼人。看着五大三粗,心却是这么细。 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那么个混蛋男人? “再撑一会儿就到中午了,中午一块儿吃就行了。”她说,“让蒋师傅他们为我一个人就开火,太麻烦人家了。” 高崎指指一边的沙发,让她坐下。 看着她坐下,这才说:“陶洁说了,早上不吃饭伤肝,尤其是对女人,会让皮肤变粗糙。” “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胡丽丽问。 “你是我姐啊,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高崎就顺口答,“尤其是你受了委屈的时候,我更应该关心你了。” “我没有弟弟。”坐一会儿,胡丽丽突然就说,“家里就一个妹妹,还处的不好,很少往来。城里这个婊妹,也不怎么来往。” 说到这里,她就叹息一声,过一会儿才说:“当年我中专毕业,就是奔着我城里这个姨家来的。我们家离这里几十里地,希望能在城里有个依靠。结果,人家对我冷漠地很。 我在百货公司工作的时候,住公司单身宿舍,很少去我姨家。 我这人嘴上不饶人,让人家讨厌。婊妹后来混的不好了,迫不得已找我接济。我钱没少给,难听的话也没少说。婊妹拿了我的钱也不见得会感激我。 我家里,妹妹和父母,也是让我这张嘴给得罪了。他们不愿意见我,我也不愿意见他们。不是年节的,我也不回家。” “你哭就是为这个?”高崎问她。 她就惨然一笑说:“我要这么脆弱,那还不早就哭死了?” “那是为什么?”高崎又问她。 胡丽丽等了好久才回答他说:“我命不好啊,不像陶洁一样,摊上个知冷知热的好人。” 高崎看看她问:“你和姐夫吵架了?” 胡丽丽的对象,高崎一直没有见过。 有时候,碰上年节的,和店里员工聚餐,大家都是女的,只有高崎一个是男的,总觉得挺别扭的,就让胡丽丽叫上她老公一起过来。 胡丽丽总是答应着,来的时候却是她一个人,推说她家那口子有事,来不了。 高崎一直也没太在意,今天才发现,原来他还不认识胡丽丽的老公。 凭着他们之间这么好的关系,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胡丽丽刚想说什么,蒋师傅那边已经送水饺过来,还送来一暖壶热气腾腾的饺子汤。 盛饺子的平盘就放在茶几上,一个碗里盛上饺子汤,都往外散发着热气。饺子盘旁边,还放了一个醋碟子。 “赶紧趁热吃吧,吃了身上暖和。”高崎就嘱咐她。 胡丽丽坐在那里,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和饺子汤,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你看看,怎么又哭了?”高崎就说她,“陶洁说了,女人心情不好容易老。不就两口子绊两句嘴吗,又啥大不了的?待会儿吃饱了,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呢。” 胡丽丽终于拿起筷子,一声不响地开始吃饺子。 高崎在一边自顾自地喝茶,也不说话。 和高崎说这许多话,胡丽丽果然就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也能吃得下饭了。 不过,到她这个岁数的女人,又像她这样要强,就要面临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了,一个是怕老,另一个就是怕胖。胖了整个人的形象就给毁了。 半斤水饺,她能吃二两就不错了。吃了几个水饺,她就不吃了,喝了那碗水饺汤,就要收拾了。 “这连一半都没吃上,怎么就不吃了?”高崎就说她。 “我饱了。”她就说。 “几个水饺就能饱,我才不信。” “你想把我给揣成猪啊?”胡丽丽就不满说,语气里明显就带着一丝撒娇的成分,“你们家陶洁早饭能吃半斤水饺不?” 高崎想想就明白了。 陶洁早上不肯吃水饺,素的也不吃。水饺油水大,她怕吃多了胖了,到时候再减下来可就要费老事了。 他就嘿嘿一笑说:“你们呀,就是自己难为自己。胖就胖呗,自己男人不嫌就行,受这个罪干啥?” 不料,这句话就又捅到胡丽丽肺管子了。 她就哼一声说:“为他?我才不管他怎么看我,我是为我自己。咱干这一行,没有个好的形象怎么行啊?” 女人都爱美啊,特别是长的漂亮的女人,就更加珍惜自己的姣好形象。 陶洁那么怕胖,多半也不是怕自己胖了高崎不喜欢她,而是自己就不喜欢自己胖了的形象。 “你不吃我吃。”高崎就说,“早上陶洁弄那点猫食,我本来就没吃饱。” 说着话,他就把茶几上的盘子拖到自己跟前,顺手拿起胡丽丽的筷子来。 “哎,那个我用了,我去给你刷刷。”胡丽丽赶紧说。 高崎已经用筷子夹一个水饺,放嘴里了。 “我姐用的筷子,刷它干什么,我又不嫌你脏。”他嘴里含着水饺,含混不清地回一句。 这句话,就有些暧昧了。 高崎心里,是真喜欢胡丽丽,不过不是那种爱人之间的喜欢,而是真把她当家人,当自己的姐姐看。 胡丽丽看着他吃水饺,好久没说话。 过一会儿她说:“老板,如果守着陶洁,可千万别这样,要不然让陶洁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陶洁哪有那么小心眼?” 高崎这句话说出来,突然就醒悟过来。 胡丽丽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虽然比自己大不少,可依旧是个漂亮女人。 漂亮女人之间是天敌。 “嗯,我记住了。”他改口说。接着就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和你熟了,感觉,感觉你就是我的家人,跟我亲姐姐一样。我也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弟弟。”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但守着陶洁不能这样。”胡丽丽说,话里就带些伤感出来。 高崎以为她心里又难过了,吃着水饺就问她:“为啥和姐夫吵架啊,能跟我说说不?” 好一会儿,胡丽丽叹息一声说:“选错了人呗。” 高崎就住下吃水饺的动作,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以他的处事经验看,胡丽丽用这副表情,这种语气形容她的老公,就不像仅仅是吵架那么简单了。 “胡姐你可别乱想。”他就赶紧劝她,“你们孩子都上学了,在一起过了那么多年,吵架属于正常。我和陶洁有时候也吵架。” 胡丽丽就咧嘴笑一下,这下估计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你们吵架是吃饱了撑的,增添点生活乐趣。”她说,“我和他吵架不一样,我们没有感情了,早就没有了。” 说到这里,胡丽丽低着头,显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 高崎心想,看来刚才他还真蒙对了。胡丽丽和她老公之间,恐怕问题严重了。 “我觉得吧,像你这么漂亮、要强的一个人,当初肯嫁给他,肯定就是心里喜欢他的。”高崎就试图劝胡丽丽,“这说明他还是有优点的,你们就有过下去的基础,再说你们还有个上学的孩子。胡姐,别为点小事心里想不开。吵过去了,过一阵子气消了,就好了。” 胡丽丽淡淡一笑说:“你还真错了。正是因为我要强,才选错了人的。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只是不讨厌他。” “你不喜欢他?”高崎吃惊地问,“你不喜欢他干吗还要和他结婚?” 正文 第120章 122.爱与不爱的区别 , 听高崎询问,胡丽丽就惨惨一笑。 “从百货公司辞职那一年,我二十五岁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那个时代,二十五岁不结婚,就算老姑娘了。” 对这一点,高崎倒是很有记忆。 别说女孩,就是男孩,这个年龄不结婚,又没有女朋友,家里父母也会着急的。 “就是为了结婚,就稀里糊涂嫁给他了?”高崎问她。 胡丽丽回答说:“那倒不是。可能是我心高气傲吧,在商业系统工作的时候,有不少追我的男孩子,别人给我说的也不少,我没有满意的。” 胡丽丽和陶洁一样,是那种比较文艺的女孩。这种女孩往往喜欢幻想,对自己未来的男朋友,总是幻想的比较完美。 而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完美的男孩呢? 记得陶洁曾经跟他说过,她上技校的时候,就有好多男同学追她,她一个都不喜欢。 别人三年技校上下来,不是成双成对,至少也是经历过恋爱了,可她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想不到,我坚守了这么多年,最后便宜你了!”这是陶洁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对高崎说过的话。 当然,这是她和他开玩笑说的。但现实也好像的确如此。 参加工作,进入到唐城量具,残酷的现实,也就打破了陶洁当年那些美好的幻想。 特别是经历了刘群生和老摩托的骚扰,让陶洁不得不迅速从幻想里走出来,去面对现实。 她当初选择高崎,也是面对现实,高崎可以保护她。 那个时候,相信在技校里追过陶洁的男孩子,很多会比高崎优秀。但正如陶洁说的,错过也就错过了,她必须面对现实。 那时候的陶洁,考虑的恐怕不是爱情,她心里也不会爱上傻乎乎的高崎。 只是,和高崎在一起之后,高崎对她的好,彻底感化了她,让她真正觉得,自己蒙对了人,捡到了宝,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才慢慢爱上高崎的。 所以,陶洁总是喜欢说,她是先结婚后恋爱的,就像那部老电影《牧马人》里的李秀芝和许灵均一样。 陶洁找到高崎,是她命好,蒙对了人。胡丽丽呢?恐怕就是蒙错了人了。 二十五岁的胡丽丽,在店主夫妻鼓动下,从百货公司辞职出来,跟着他们干。老板娘为了拉住她,就把自己远房一个表弟,介绍给了她。 “那时候,国营工厂里的工人都很吃香啊。”胡丽丽感慨着说,“我刚进百货大楼当营业员,一月只有二十四块四的工资。开关厂的工人,一级工就是三十七块八。当时大家把找到国营大厂工人,当成是很荣耀的事情呢,何况他还是开关厂里的技术员呢。 那时候我就想,反正自己也没有喜欢的人,找谁不是找?他条件是最好的,人长的也行,平时话不多,看着很老实的一个人。自己老大不小了,再挑下去,就真剩到家里没人要了。脑袋一热,就答应了。现在想想,我就是跟原先追我和人家给介绍的任何一个人,也比跟他强!” “他对你不好吗?”高崎就问。 “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胡丽丽就幽幽地说,“刚结婚那会儿吧,也看不出来怎么着,就是懒。自己有家了,回家来总得打扫卫生,收拾的干净一些吧?人家下班回家,往沙发上一坐,打开电视,就等着开饭了。 我就得赶紧忙着做饭。饭做好了,摆到饭桌上,还得喊他来吃饭。人家这时候,才慢悠悠从沙发上起来,去洗手吃饭。 吃完了饭,人家就又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我就得洗碗收拾厨房。等把这些干完了,回头一看,地上脏的不成样子。我让他擦擦地,你猜人家怎么说?这地又不脏,擦它干什么?就是坐着不动。 咱看不下去呀,就得自己擦。擦着地,又看见家具上有土了。擦完了地,就又得擦家具。擦完家具,又想起来衣服还没洗呢,再去洗衣服。 我这一天到晚,店里忙完了回家忙,他一点忙都不肯帮,我心情能好的了吗?就经常为这个,两个人打个一地鸡毛。” 高崎突然就笑了。 胡丽丽和陶洁还真是有好多相似的地方。在高崎眼里,家里就没多少活干。可在陶洁眼里,就跟胡丽丽一样,哪儿哪儿都得收拾。 不一样的是,高崎不忍心累着媳妇,会主动去干。时候长了,陶洁就开始自己不干,指使高崎干了。 “地脏了,你拖地,我去做饭。” “你就光知道拖地呀,没看见家具上爆一层土吗?” 高崎就再去擦家具。 这恐怕就是爱与不爱的不同了。 看高崎笑了,胡丽丽就不高兴问:“你笑什么呀?你回家也和我们家那个一样,光看电视不干活?” 高崎就赶紧说:“没有,我不干活陶洁也得愿意啊?”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你是爱陶洁啊,不忍心她自己干,怕累着她。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他如果爱我,就不会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劳累。所以,我早就寒心了。”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呢?”高崎就问,“那时候你们没孩子,离婚也没有这许多麻烦。” 胡丽丽说:“你以为那时候像现在呢,离婚跟换衣裳一样容易?那时候我思想保守地很,觉得刚结婚不多久就离婚,是很丢人的事情。心里就想,凑合着过吧,反正除了懒,他也没有其他毛病。慢慢地,自己常说着他,兴许他会慢慢改变的。” 高崎就不由感慨一声说:“想着改变别人,是最愚蠢的想法了。” 胡丽丽接口说:“可不是?我当时就蠢到家了!这些年过去了,不但没改变的了他,反而把我弄的脾气火爆,跟谁都没法好好说话。家里父母和妹妹也不待见我,不愿意跟我来往。” 高崎就奇怪问:“我看你对待顾客,脾气挺好的啊?” 胡丽丽说:“那是工作。我跟顾客也无缘无故发脾气,那咱这买卖还干不干了?” 高崎说:“你跟我也没发过脾气啊?” 胡丽丽没好气说:“这就快了。咱们越来越熟,等我把你当家人,不当老板了,就有你受的了!” 高崎就又笑:“我不相信。其实,你不是个不讲理和没有修养的人,起码比我修养好很多。” 胡丽丽说:“那是你没真惹着我。你如果跟我们家那口子那样,你试试!” 高崎就不说话了。 如果他真像胡丽丽说的,她老公那样的话,估计陶洁也会和他发脾气,和他吵架。 他想想就说:“这样胡姐,等以后有机会了,你把姐夫叫出来,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以后熟悉了,我和陶洁帮着你劝劝姐夫。外人的话他容易听进去,兴许以后,他就能改变一些,不惹你生气了。”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要只是这样,我有什么气好生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早就习惯了。” 高崎就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难道,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事情? 就听胡丽丽说:“我打算和他离婚了。” 住一会儿,高崎才问:“他干什么了,让你想到要离婚?” 沉默了好一会儿,胡丽丽才开口说:“都到这一步了,我也不怕丢人了,就和你说说吧。说了,兴许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这些自己家里的乱七八糟,我还真没和别人说过。” 高崎没有说话,怕说错了话,胡丽丽就又不说了。 胡丽丽是个逻辑性很强的人,自己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往下说。 “其实,因为他懒,我们感情一直就很不好,经常吵架。有了孩子以后,我又得忙工作,又得照顾孩子,他什么都不管。架也就越吵越多,到后来就吵寒心了。两个人要么不说话,说话就互相呛对方,什么难听说什么。从孩子上幼儿园开始,我们就分居了,回家也很少说话。 再后来,开关厂倒闭,他失业了。就他那个懒惰的性格,到哪里都干不长,最后就不去找工作,一直待在家里闲着。 我心里想,你不工作就不工作,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就是比别人挣的少,日子过的紧吧点。 可你都在家里闲着了,做点家务,帮着我接送孩子总行吧?这个他也不干!他迷上炒股了,天天去证券公司那里蹲着。钱没见他挣回来,倒是时不时就回来问我要钱。 我知道他没了工作心里烦,不想让他更心烦。只要我手里有钱,他要我就给他。不给他,不让他炒股,就得和他吵架。 吵架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花钱免灾吧。 后来,可以在电脑上炒股了,他就又要买电脑,在家里炒股。 我心想,只要他不烦我,怎么着都行。这些年下来,我实在太累了! 炒股没有挣到钱,他又迷上赌博了。背着我,把家里的钱都拿去赌,赔了个精光! 我和孩子还得过日子啊?就清了所有的银行卡,改了密码,不再给他钱。 为了从我这里弄到钱,他什么难听的话都骂过我。甚至,甚至怀疑我为什么可以挣这么高的工资,是不是出去卖了?” 说到这里,胡丽丽就又哭了。 高崎找来纸巾,默默地放到她跟前。 胡丽丽擦了眼泪,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才继续往下说:“你还要我领着他,和他一起吃饭。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回都答应,回回不领他来吗? 从没了工作那天开始,他就借酒浇愁。酒量又不行,还天天离不开酒。喝一杯就开始胡说八道,黏着谁跟谁聊,嘴里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是标准的一个酒晕子!” 正文 第121章 123.在要强的女人也有弱点 “不知道有多少回,他喝醉了找不着回家的路,大晚上的我去把他给接回来。” 胡丽丽很不愿意回忆过去,眉头一直紧蹙着。 “守着他那些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他醉的都分不清谁是谁了,路都不会走。三十多岁的人了,我这脸都没处搁! 店里聚会的时候,你让我领他过来,我答应你是因为不好意思说他的事情,不领他来,是怕领他来了丢人!” 高崎听到这里,脸色就严肃了。 如果这男人真像胡丽丽说的这样,基本就废了。 “如果是这样,干脆就和他离了吧。”高崎就嘱咐她说,“最近你先把心思放在处理家里的事情上,店里有陈春梅,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也尽量在这边呆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就跟我说。” 胡丽丽听了,就苦苦地笑了。 “哪有那么容易呀?”她说,“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开关厂里那个技术员了,直接就变成一个没脸没皮的无赖了。 我提过和他离婚的事情。他威胁我说,如果敢和他离婚,就永远也别想见着孩子! 我整天忙店里的事情,最近两年,孩子多数时候都是婆婆公公给带着。天下父母都向着儿子,没有向着儿媳妇的。 连他们也说我不好。他们的儿子本来失了业就心情不好,我还总是和他吵架。 我不是吵架,我是想离婚啊!他说,如果我敢起诉,就说我和你关系不正常。你白白地送我股份,给我那么高的薪水,我是在给你当小三。要把这些事情都说给四邻八舍听,还要来店里找你算账。” 高崎就笑了说:“我可不怕这种无赖。”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唾沫可以淹死人的。万一让陶洁知道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高崎就问她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胡丽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茶几,好久都不说话。 高崎就说:“你不用顾虑我和陶洁。为什么给你股份,给你高薪水,陶洁都知道,她也不会相信别人胡说八道。我可以把这个事情提前和陶洁说清楚。你放心去起诉,和他离婚。” 胡丽丽就摇摇头。过一会儿说:“难啊。我不仅怕他给我造谣,更怕他把孩子要了去,从此真就见不着孩子了。” 高崎就有些烦躁,强忍着自己的脾气说:“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当断不断,这种日子就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 胡丽丽抬起头来,看看高崎,然后又把头低下去,沉默一阵说:“我提一回离婚,他就拿孩子和臭我名声吓唬我一回。然后就又跟我保证一回,以后再不喝酒,再不赌博。可过不了一个礼拜,就又一切照旧了。 这两天,他又赌输了,问我要钱翻本,我不给他。昨天他把儿子接走了,说是不给他钱,就再不让我看见儿子。” 高崎问:“你今天早上就为这个哭?” 胡丽丽的的眼圈就又红了。 “孩子从小跟着我长大,一直是我搂着睡觉。他这一晚上都看不见妈妈,还不知道要怎么哭闹呢!” 再坚强的女人,都有别人不知道的弱点。胡丽丽的弱点,就在于太在乎自己的名声和疼爱自己的孩子。 她对高崎说:“在外人看来,我有本事,挣钱多,活的人五人六的,可招人羡慕了。可谁又知道,这十年来,我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只有我自己知道罢了。 眼看着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就要过去了,我心里委屈,活的憋屈!你知道吗?有时候,他晚上回来的晚,我都盼着他在外面喝酒喝死了,或者喝醉了走马路上,让车给轧死了,再也不会回来,我也就从此解脱了!” 一个女人,会对自己的丈夫产生这样的想法,至少说明,她这段婚姻,的确已经死了。 他老公拿着她最珍惜的两样东西来威胁她,让她不敢离婚,只能自己躲在家里偷偷哭泣。 这世界上,还会有这种混蛋男人! 自己能不能帮上她呢?高崎不再说话,皱着眉头思索办法。 像高崎这种大混混,处理问题,早就过了不顾后果,打打杀杀的段位,而多是靠智慧了。 就像对付刘群生。他和岳帆,也是始终抓着对方的软肋,充分发挥自己这一方的优势,把刘群生吓的尿了裤子还不敢报警。 讹诈钱财成功,靠的主要是智慧,而不是玩硬的,那只是辅助手段。 对付胡丽丽老公这种无赖,就更不能玩硬的。而且,高崎还不能亲自出面。要不然,更坐实了他和胡丽丽不清不楚,凭白给对方落下口实。 凭着武力去吓唬对方,逼对方和胡丽丽离婚,把孩子判给胡丽丽,这条路走不通。 你手里没有攥着他的把柄,玩硬的他肯定会报警。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弄不好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 他抱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想半天,就对胡丽丽说:“胡姐,我问你点个人**的问题,你不会介意吧?” 胡丽丽肯对高崎说这么多自己的事情,也是因为她感觉到,凭着自己的本事,是解决不了离婚这个事情了。 高崎可不是一般人,兴许他就会有办法帮上她。 平时碍于脸面不好意思说,今天正好让高崎碰到她哭了,干脆就厚着脸皮把事情说出来算了。 一来指望着高崎能帮她一把,二来把这些在肚子里憋屈了好多年,没地方诉说的委屈都说出来,心里反而痛快了一些。 “你问吧。”胡丽丽就说,“你既然拿我当姐姐,我就当你是弟弟。姐姐在弟弟面前,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 高崎心说,我问的事情,恐怕当弟弟的也不能问。 但不问明白这个问题,他还真想不出对付她男人的办法来。 他迟疑一下,还是问:“刚才你好像说,在孩子很小的时候,你们就分居了。那你们之间,还有夫妻生活吗?” 胡丽丽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料不到高崎说的所谓的**,是问的这个。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就有些不高兴了。 高崎就赶紧解释说:“胡姐你别误会,我问这个,绝对没有不好的心思,我是想帮你。我想到一个帮你的办法,这个办法,跟这个有很重要的关系。你想和他离婚,还得把孩子争取过来,最好就如实回答我这个问题。” 胡丽丽想想,还是回答他说:“我们不吵架的时候很少。有时候碰上他好多天都跟个人一样,不惹我那么讨厌他,他需要的时候,跑到我屋里去,我也会满足他。从法律上讲,我是他妻子,也该尽妻子的义务。” 高崎就又问:“这种时候多吗?” 胡丽丽说:“我们关系都那样了,能多的了吗?一年还不知道有个几次,连一月一次都到不了。” 高崎听了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胡丽丽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就问他说:“你是不是想他在外面有人,让我抓他这个过错啊?”接着就说,“这个我早就想过了,一个大男人,又没什么毛病,怎么可能要的次数这么少? 不过像他这种无赖、酒晕子,谁瞎了眼肯跟他?过去我也怀疑过,还花钱专门找人调查他,抓他这方面的证据,没抓着。他外面没有人,这个我心里有数。” 高崎淡淡一笑说:“咱们想的不一样。这事儿就这样,我去想办法,不行我会告诉你,咱们再另想办法。你先忍几天,要尽量装的什么事都没有,和平常一样。” 说完了,就站起来要走。 “哎,”胡丽丽就喊住他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干呢?” 高崎说:“我只是有个大致想法,还得和岳帆商量一下,干这个他比我内行。” 听说高崎要去找岳帆,胡丽丽就不言语了。 他去找岳帆商量,自然是要用混混那一套,说不定是让岳帆揍他。 只要他答应离婚,揍死他都活该,她才不心疼。 看着高崎要走,她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了,又喊住他问:“你不说找我有别的事儿商量吗?” 高崎原来是打算和她商量聚香坊的事情,这时候胡丽丽心情不好,说这个就不是时候了。 “那个事不急,改天再说。”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胡丽丽留在那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大街上的雪,到了中午太阳老高的时候,才开始慢慢融化。天气依旧很冷,店里顾客也不多。 胡丽丽昨晚和老公吵架吵到很晚,吵完了架,心里难过的要死,根本睡不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惦记着早上还要上班,才多少迷糊了一会儿。 这时候,和高崎说一上午话,心里好受了许多,困意也就上来了。 高崎走了以后,她见没有人上楼来,就在沙发上躺下,蜷在那里,慢慢睡了过去。 陈春梅上楼来,看她睡着了,就进更衣室,把她的大衣给她拿出来,盖在身上,然后就又悄悄下楼,嘱咐几个店员,没事尽量别闹动静,也别上楼,经理在楼上睡觉呢。 中午的时候,照例是蒋师傅那边送午饭过来,大家在楼下吃饭。 陈春梅再次上楼,喊醒了胡丽丽,让她起来吃饭。 胡丽丽感觉自己没睡多一会儿,这时候困的要死,就说自己不吃了,昨晚家里有事,没怎么休息好,要休息一会儿。 陈春梅知道分寸,也不多说,帮她盖好身上的大衣,下楼去了。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胡丽丽还没醒,高崎回来了,身后跟着岳帆、梁超和老虎。 高崎说话的声音惊醒了胡丽丽,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就看见岳帆他们了。 “帆哥过来了?”她站起来打招呼。 高崎就说她:“他比你小不少呢,都是自家人,别叫他帆哥。” 正文 124.兄弟情义 听胡丽丽叫他帆哥,岳帆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就接着高崎的话说:“胡姐,我七三年的,你叫我名字就行,我就和高崎一样,叫你胡姐吧?” 胡丽丽就冲岳帆咧咧嘴,笑容里竟然带了些许羞涩。 她早就不怕高崎了,可和岳帆接触的少,依旧是有些怕他。 毕竟,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些路见不平一声吼,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混混,而且是这唐城里出名的混混,人见人怕。 也许是自身体质的原因,胡丽丽虽然三十五岁了,面上却看不出年龄来。高崎说她和陶洁看着年龄差不多,倒不是完全是为哄她高兴。 这时候,胡丽丽笑容里含了羞涩,看着倒愈发显得年青。 岳帆看着胡丽丽,竟然脸红了。眼睛不自然地看看高崎说:“咱们,说正事儿吧?” 高崎看出岳帆不自然来了,这可是心高气傲的岳帆,过去少有的表现。 他随即就想,岳帆干武馆的时间不短了,为了仨胡俩枣,估计让那些学武术的孩子家长们磨的,早没了以前的脾气。 他想要的,其实就是这种结果。 人要做大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是不行的。他一直以为,岳帆头脑冷静,是个本来可以做大事的人,就是因为过于孤傲,且眼里不揉沙子,点火就着,最终在上一世的时候,导致了他悲剧的命运。 这一世,他经过磨炼,心里能存住东西了,才会在未来有更好的发展。 都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真正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 老虎和梁超有时候也来店里找高崎,胡丽丽也认识了。当下几个人都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商量胡丽丽离婚这个事儿。 高崎去岳帆那里,其实已经和岳帆商量了办法。一起过来,主要是让胡丽丽把她老公长什么模样,平时都喜欢去哪里,这些日常的活动规律都给大家说说,方便他们后面行动。 胡丽丽怯生生地看看这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伙,迟疑着问:“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先和我说说啊?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有些发毛,你们可别整出什么事儿来啊?这本来只是我自己个儿的事儿,再把你们也连累进去,那不成把你们给害了吗?” 高崎知道胡丽丽误会了,就解释说:“你放心胡姐,我们不打他,也不闹事。我们就是跟跟他,看能不能发现点对咱们有利的证据,抓他点把柄。” 早上和胡丽丽说她老公的时候,高崎就在想解决的办法。 像高崎、岳帆这样的大混混,都是在社会上混的有了经验和智慧的,并不是真正要靠动手打架来解决问题。 真动手打架,能够让他们出手的人,在这唐城也没有几个。 靠打架吃饭的,是小痞子,可不是老炮。 想对付一个人,就得先找到这个人的弱点,然后根据他的弱点,想不同的办法,才能最终达成目的。 高崎当时考虑不能动胡丽丽的老公,就是没有找到他的弱点,或者说手里没攥住他的把柄。 在这种情况下和他玩硬的,是根本没法玩的。 所以,一般正直的老百姓,没有把柄落到混混手里,或者说没有什么弱点让对方抓住了,是没必要怕混混的。 如今网上的那种无抵押贷,要先拍了借贷人有隐私的照片,要了家人的联系方式,才肯借钱,很可能就是脱胎于混混们这种思维方式。 上一世混混出身的高崎,第一时间肯定是按着自己的混混固有思维,想怎么抓胡丽丽老公的把柄。 他问胡丽丽他们夫妻生活的频率,就是考虑她老公的把柄在哪里?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正是如狼年纪,又没有什么毛病,竟然可以忍住,一个月都要不了一回,这个太反常了。 既然胡丽丽断定他没有情人,那么,唯一剩下的解决途径,自然就好判断了。 胡丽丽工资高啊,每月给她老公的也不少。他可以用这钱去赌,也可以用这钱去干其他的。 高崎去找岳帆,就是想在胡丽丽老公干见不得人的事的时候,抓他个现行,留下证据,将把柄攥在手里。 手里有了这小子的把柄,而且把柄是攥在他们这些老炮手里,他还敢威胁胡丽丽,离婚就不给她孩子,那他纯粹就是活腻了。 正文 第123章 125.巨婴 , 胡丽丽的老公叫周光远,原先在市开关厂做技术员。 八九十年代,大厂里的技术员,是一份相当舒适的工作,一天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是坐在办公室里喝水聊天,或者是自己弄本小说看小说。 周光远在家里老小,上面有两个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父母的宝贝疙瘩,从小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有人替他做,他也从来没做过家务。 像这种人,在开关厂做技术员这个工作,是最合适不过了。 他性格比较内向,平时除了坐在办公室里看小说,很少和同事交流。 从小都是父母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主动性没有。 这样一副沉闷的性格,又唯唯诺诺,毫无主见,是很难讨得姑娘们的喜欢的。再加上父母就这一个宝贝儿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这一点,从他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光远,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前途光明远大了。 因此,在选择儿媳妇上,父母也是很挑剔的。丑了肯定不行,学历、条件不如自己儿子不行,家庭不如他们也不行。 而以周光远沉闷的,不讨女孩喜欢的性格,和他条件差不多的女孩,又不肯喜欢他。 如此高不成低不就,弄到二十七岁,依旧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 九三年那一年,自己辞职做生意的,远房的堂姐,就给他说了自己服装店才请来的售货员胡丽丽。 那一年,胡丽丽二十五岁,生的白净漂亮,性格活泼,十分讨人喜欢。 二十五岁的胡丽丽,在那个年代,基本可以划入老姑娘的行列了,已经对自己心里期盼的那份爱情,不抱什么希望了。 周光远是国营大厂的技术员,这可是当时人人羡慕的好工作。而且他人老实,跟胡丽丽见面,说话都脸红,跟个大姑娘似的。 还有一点胡丽丽也很满意。小伙子长相不错,一米八的大个儿,很撑门面。 不考虑感情,胡丽丽对周光远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周光远也喜欢胡丽丽,因为这女孩很漂亮,而且很有主见,恰恰可以弥补他凡事不动脑子,没有主意的缺点。 周光远父母不满意。胡丽丽在私人服装店干,在他们老一辈人看来,就是没有正式工作,属于干临时工。 这个条件,配不上他们的儿子。 这是周光远第一次不听父母的话。胡丽丽漂亮的长相,活泼的谈吐,彻底征服了他。 最后,还是堂姐亲自出面,去找了他的父母。 光远都二十七了,你们再这样耽误下去,会越来越难找!在我店里干咋了?挣的工资又不少,一月都快拿你们光远俩月的工资了,你们还想咋地?什么叫临时工啊?现在都是合同制。这么算,国营大厂也都是临时工。 咱们将来变了一家人,丽丽就在我店里干一辈子了,你们还惦记着我们两口子,能把店干没了咋地? 父母勉强同意,他们也就结婚了。 胡丽丽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比她还大两岁的男人,长着一米八的大个子,竟然是一个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懒的出奇的巨婴。 公公婆婆本来就不看好她,夫妻俩吵架,他们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儿子。 我们光远在家里的时候就不做家务,娶了你,你不做家务谁做家务? 胡丽丽才是真正的哑巴吃黄连,有苦都没地儿诉说去。斗争的结果,只有屈服。 在他们孩子一岁那一年,开关厂倒了,周光远失去了工作。 他有专科学历,开关厂倒了,再去其他地方找工作,也不是很难。 可是,在开关厂里闲散惯了,入厂这几年,并没有多少实践经验,过去学的知识,也基本都忘光了。 这个并没有关系,他有基础,再捡起来也不是难事。可在国企里养成的懒散习惯,改起来就难了。 在开关厂里的时候,一天没有多少事做,看书喝水,甚至有时候不上班都属于正常。 再到新的单位,人家要求就不一样了。特别是私企,我花钱雇你来,不是白养着你,你得给我出效益,对得起我给你的工资才行。 上班就是工作,做技术员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画图纸,搞个计算就完了,你得主动进车间,实际给我解决问题。 这些,周光远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还是拨一拨转一转,遇上实际问题,他真解决不了。 接连换了几个地方,都没有干住。有的是人家不用他了;有的,是他嫌累主动辞职了。 失业在家的周光远,就痛定思痛,总结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细细想来,过去的时候,他有好多的机会,可以走的更远,做的更好。只是,他没有自己的主意,总是听父母的,所以,才走到了今天。 以后,他必须要自己拿主意,想干的事情就干,谁的也不听才行。 有人说,人被压迫到极致,必然会引起反弹和反抗。周光远这就算是要反抗了。 可惜,他没有总结自己的懒惰和不追求积极上进。 他不再出去找工作,而是选择炒股。 开关厂倒闭的时候,他领到一笔失业金。他就用这笔失业金做本钱,去了股市。 九十年代炒股,还不是用手机或电脑,而是要到证券公司去盯大盘。买卖股票要填写委托单,到证券公司的交易柜台那里,交给里面的服务人员,由服务人员代为交易。 他买一大堆关于股票的理论知识书籍,白天到证券公司盯盘,晚上回来研究那些书籍。 那时候的胡丽丽工资不低,也没把男人没工作放到心上。特别是周光远提出来要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她还鼓励过他。 女人再坚强,也还是希望身后有一堵可以依靠的墙。而这堵墙,自然就是自己的丈夫。 男人整天什么都不干不说,还整天的拿他爸妈的话当语录。我妈怎么说的,我爸说什么了,家里闹点矛盾,儿子永远站在他爸妈那一边,胡丽丽早就受够了。 周光远要独立,不再听父母的话,正是她希望的。 周光远刚入股市的时候,正好赶上一个小牛市,买什么什么挣钱,很快就小挣了一笔。 这下把他给能耐的,英雄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 炒股多好啊,不用受别人管,也不用天天早起,惦记着上班。他是大学生,有知识有文化,干什么都比别人强! 那个时候,恐怕是胡丽丽和周光远结婚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 心情好了,周光远也变得勤快了许多,知道主动帮胡丽丽做家务。 这家务活没有个会干与不会干,只有你想干不想干。无非就是做起来笨拙一点,慢慢锻炼,干一段时间也就会了。 不仅帮着胡丽丽做家务,股市收盘回来,他还主动去父母家,把儿子接回来。 往日里,都是胡丽丽早上起来,把孩子喂饱了再送到公婆那边去让他们给看着,然后自己再去上班。下班无论多晚,她也都要去接孩子。周光远就算早回来了,也是坐在家里玩,等着胡丽丽接了孩子回来做饭给他吃。 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小牛市很快就过去了。然后周光远就是炒什么赔什么,半年的工夫,连自己的本钱都赔进去了。 胡丽丽终于知道,自己男人的确是干什么都不行。不过不要紧,咱们不炒股就是了。 找不着工作,就在家里带孩子,反正她自己一个人的工资,也够花了,顶多就是节俭着点花呗。 周光远并不认这个账,还是要继续炒股。当然了,赔了钱心情不好,家务肯定是不做了,孩子也不接了,还学会了喝酒。 原先的时候,股市收了盘,周光远就回家。现在心情不好,就约在证券公司炒股结识的几个股友,收盘以后去酒馆喝酒。 他酒量不行,回回都是不醉不归。有时候喝的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就得给胡丽丽打电话,让她过来接他回家。 这日子,就连以前也不如了。 以前,胡丽丽还只是接了孩子回家就行了,这可倒好,接了小的回来,还得出去接大的。 不止如此,周光远把自己的失业金炒进去了,就得拿胡丽丽挣的钱炒股。 胡丽丽的工资,用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够了,再拿来往股市那个无底洞里扔,有多少够赔的? 为这个,两口子没有一天不吵架。越吵夫妻感情就越淡薄。吵到后来,两个人开口就是伤害对方的话,怎么难听怎么说,说什么伤害最大就说什么。 这种日子,本来就没法过下去,不是因为有了孩子,胡丽丽早就不想维持这段婚姻了。 想不到,这还不是最糟的。 差不多前年的时候,周光远学会了赌博。 唐城在两千年以后,街面上出现了不少的棋牌室,好多人都在那里面打麻将、扑克,或者下棋。 有时候,这些棋牌游戏,就增加一些彩头。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赌博。 周光远股市不挣钱,回到家里又经常和胡丽丽吵架。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在这种棋牌室里混熟了。 这种公开的场合,当然不会有大输赢的赌博。都是大家在这里认识了,臭味相投,然后再一起约了去其他地方赌大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光远加入了这种大输赢的赌博,有时候一晚上的输赢就上千块。 这时候,胡丽丽已经跟着高崎干了,股市输多赢少,她倒也负担的起,可这种大输赢的赌博,就是她挣的再多,也负担不起。 周光远又增加的这个恶习,让胡丽丽坚定了离婚的念头。 可是,这时候的周光远,已经变成一个纯粹的赌徒和无赖了,他可不能让胡丽丽这棵摇钱树,就这么轻易从他身边跑掉。 正文 126.不知廉耻 人有时候不知廉耻了,也就不管什么亲情与否,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的。 周光远为了从胡丽丽那里要钱,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藏了起来。 胡丽丽把他要的钱放到他手里,他就把儿子带回来。 否则,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儿子! 他可不管什么儿子还要上学,这时候钱比儿子重要! 他跟父母说,胡丽丽要跟他离婚,还要带走儿子。 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也只有这一个孙子,当然不能让胡丽丽把孙子给带走。 现在,儿子指望胡丽丽挣钱养活,两口子整天吵架,父母自然是知道这些情况。 这已经不是当初他们结婚时候的情况了。 那时候,他们是百般看不上这个儿媳妇,现在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这个儿媳妇和儿子离婚了。 他们培养出来的巨婴,万幸有胡丽丽接盘,替他们养着。胡丽丽走了,儿子还不跑回来折腾他们呀? 于是,老两口利令智昏地主动和儿子合谋,将孙子藏起来,不让胡丽丽进门。 这些事情,都是岳帆他们从服装店走了以后,胡丽丽才慢慢和高崎说的。 她和岳帆他们不熟,这种家丑自然是不肯守着他们说,只是按照岳帆的要求,说了自己老公的日常活动规律。 岳帆虽然不愿意耽误自己武馆的经营,可这是高崎委托给他的事情,他还是要尽心尽力去干。 当初看到高崎修缮聚香坊那么大的酒店,岳帆也就知道,高崎这两年恐怕没少挣钱,还真是没拿武馆当回事,真不指望他挣钱。 高崎又直接对他这样说了,岳帆心里的压力就小了一些。 武馆有学校这一块稳定的收入,保证他们哥仨吃喝不愁。他那么卖力去经营,只是惦记着早一些把哥几个入股的钱挣出来还高崎。 武馆说是大家参股,可所有的钱都是人家高崎出的。高崎对弟兄们这份情义,弟兄们心存感激,可总欠着高崎这份情义,心里也不得劲。 既然高崎并不缺这几个小钱,就不如把武馆教学的节奏缓一缓,想个更容易挣钱的门道。 过了年,他不打算再招那么多班,把弟兄三个给忙的找不着北了。 高崎说的,在武馆的基础上,再搞个健身中心,的确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岳帆聪明,只是做生意的经验不足。高崎这么一说,反而一下子点醒了他。 搞健身中心,还是要往里面投钱。他不好意思再去问高崎要钱了,可靠他自己,怎么搞钱来投健身中心呢? 再出去给人家平事儿?那是高崎不希望他带着弟兄们去做的,这样也的确会把梁超和老虎给带坏了。 他就想到要靠他叔叔,给学校里卖书了。 这样做倒是可以挣钱,但也会坏叔叔的名声。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是不能走的。 不过,他现在还来不及想这个。他得先想办法,把高崎委托的,胡丽丽这个事情,给他解决了。 回去以后,他就跟老虎和梁超商量,看看是把老虎还是梁超抽出来,专门去跟踪周光远,还是他们轮流着去? 最后,还是老虎有法子。他去学校里找几个过去跟着他混的学生,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去干这个事情。发现情况,岳帆和梁超再出面也不迟。 这种事情,着急不得。谁知道周光远什么时候干坏事啊?这就得需要有耐心,慢慢跟着他,摸他的规律。 这边岳帆商量好了对付周光远的办法,老虎弄几个机灵点的孩子,和周光远碰过面,认准了人,跟上了,那边高崎才让胡丽丽给周光远钱。 这就是个金钱万能的社会,没有钱,当然也就干不出什么坏事来。 像岳帆、高崎这种混混们做事,都是有方法有步骤的,事先都是会经过缜密筹划。 胡丽丽一天不给周光远钱,就果真一天见不到儿子。可岳帆那边没有布置好,钱给早了,周光远就是出去干坏事,他们也不一定知道。 高崎就让胡丽丽先忍耐两天,等岳帆那边都布置妥当了,再给她老公钱,让他出去作去。 周光远并不知道他老婆的那位老板高崎,是干什么的出身,也更不知道他媳妇已经让高崎教唆的,在算计他了,他还以为他抓着了胡丽丽的命脉,在等着胡丽丽向他屈服呢。 在他这个家里,胡丽丽已经是对谁都不关心,不在乎了。她唯一舍不下的,就是她的儿子。 只要他抓着儿子这个命脉,胡丽丽早晚有一天会屈服。 小骚娘们儿,你还想着离婚?美死你!等老子财运高照那一天,挣足了钱,老子还不要你了呢!你以为老子愿意看你那个臭脸色啊?不高兴了,连碰都不让碰一下。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又有几天高兴过?老子要你这个丧门星有什么用?赔钱都是你这丧门星祊的! 果然,一个星期没见着儿子,胡丽丽屈服了,答应给钱。周光远也不含糊,张口就要两万。 不多要点,没法讨价还价。 他猜的还真准,要了两万,胡丽丽只答应给一万。 胡丽丽本来就是做买卖的,自然会不自觉地讨价还价。 一万也行,他本来就没打算能从她手里抠两万出来。 当他把孩子从父母家接回来的时候,儿子看见妈妈,扑到妈妈怀里放声大哭。胡丽丽搂着儿子,也哭成了泪人。 周光远视而不见,拿起桌子上的一万块钱,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上次赌牌,欠人家赌友三千块钱,人家催好多天了。为这个,他都不敢出门了,整天提心吊胆,唯恐人家追到家里来要钱。 还不到下午六点,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又是一个灯火阑珊的夜晚。周光远的心情,和前几日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几天手里没有钱,心里慌慌的,有点热锅上蚂蚁的意思。 他也是人,不是畜生。可拿自己儿子逼自己媳妇这事儿,的确就只有畜生才能干出来。 赌钱这东西,和学生们沉迷游戏一样,真正入坑了,就很难拔出腿来。没钱去赌的日子,度日如年。 胡丽丽这混蛋娘们儿,挣那么多钱,他每月又不多要,就是要个万儿八千的她都不给,还要跟他离婚,这女人心肠太狠了! 你一个女人,凭什么挣那么多钱呀?你老板还给你股份。你如果不是给老子戴了绿帽子,把身子卖给了你们老板,打死我都不信你有本事挣那么多钱! 就为这个,他把儿子藏他妈家,逼胡丽丽给他钱也不为过。 你都给我戴绿帽了,凭什么我就不能问你要钱?你挣的钱,也是我拿绿帽换来的,我也有份! 为了钱,老婆的清白可以不管不顾。 男人到了这份上,也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胡丽丽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那个时代,胡丽丽为高崎独立撑起服装店来,高崎就算按股份给她分成,也就是万数块钱。都给了周光远,她拿什么养活一家人? 开关厂的老旧小区里,跟唐城量具的宿舍小区没多少区别,外面连个路灯都没有,到了晚上就四下里黑乎乎一片。 周光远下了楼,贴着路边的最黑暗处走。 变了无业游民以后,他好像也怕别人笑话,唯恐走路碰上熟人,人家问他现在做什么?在这样冬日的黑夜里,只要是在外面,特别是在小区里,他都是哪里最黑暗就走哪里的。 他的父母,就是开关厂的退休职工,也一直住在离这里不远,另一个属于开关厂的小区里。他从小就在这一片区域里长大,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建筑和每一条道路,即使走在最黑暗,最难走的地方,也和白天没有区别。 在黑暗里走着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五哥,是我啊。” “今晚去哪里打牌?” “我不就是这几天手头紧吗?就这几天没还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我带着钱,今天就还你。” “别叫老王,我跟他不对付。哪回只要有这小子,我就走霉运!你如果叫他,我就不去了!” 和那个五哥商量好了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小区,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大街上,就有了路灯,照耀的新修的马路亮堂堂的。正是饭点,街道两边的店铺都透出灯光来,让整条街道都变得光怪陆离。 这里,已经俨然成了这城市的一部分。 周光远走到街口上,挥手拦了一辆出租。出租车载上他,屁股后面冒一团白烟,向着远处去了。 牌局设在另一个牌友的家里。周光远到了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了。 他首先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三千块钱来,还了坐在客厅里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他递过钱来,就赶紧伸手接过去,手指蘸着唾沫数了数,揣到衣兜里去了。 “你看你电话里那个腔调,就好像我不还你了一样。”周光远就说那人,“你去打听打听,我有没有借钱不还的时候?” 那人就陪着笑解释说:“兄弟你不知道,我最近也是手气不好,这不手里紧张嘛。你小周是谁呀?老婆开着服装店,一年进账百十万,我怎么会怕你借钱不还呢?” 这时候,这家的主人就赶紧过来打圆场:“咱们这帮兄弟里面,小周是最有福气,也是最有钱的了。” 然后就和周光远商量说:“哎,哪天把弟妹也带过来,咱们认识一下怎么样?” 周光远就含糊其辞说:“她做买卖,忙。等有时间的时候吧?” 听说周光远还没吃饭,女主人就去做了碗汤圆,端出来让他吃。 这汤圆,是准备打牌到半夜的时候,用来当夜宵的。 正文 127.放荡的一天 周光远吃着汤圆的时候,另一位牌友也到了。 他三下五除二,把汤圆扒拉到嘴里,烫的一个劲往嘴里吸凉气,最后还是把汤圆咽到肚子里,把汤也喝了个干净。 这一晚上,周光远运气贼好,自摸、开杠加对对胡,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到子夜的时候,竟然赢了五千多。 他想着这时候就抽身不玩了,可半夜里那三家正玩的兴起,又没有多余的人替换他,这时候抽身不玩,就坏了规矩了,以后人家就不肯带他玩了。 吃过了夜宵,他只能陪着大家继续玩下去。 下半夜,有输有赢,又倒回去两千多。到早上七点,大家都困得不行,牌局终于散了。 五哥他们,就在主人家睡了,只有周光远自己出来。 十二月末的天气,清晨极冷。周光远出了楼道,不由得打里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鸭绒袄。 天已经大亮了,街上卖早点的摊子冒着腾腾的雾气,许多早上上班的人们,围在摊子周围买早点。 周光远到一个卖包子的摊位跟前,排了有五分钟的队,买了六个包子外加三碗稀饭,都用塑料袋装了,提着往街外面走。 在他买包子那个摊位不远处,一个十七八的男孩站在路边上,打着哈欠,问他旁边一个二十四五,稍大些的男子:“虎哥,还跟吗?”然后就说,“他应该是买了三个人的早饭,估计是给家里人买的,这会儿是要回家了。” 老虎打了个愣怔。 周光远要是回家,跟不跟他就没多少意思了。可听高崎说的,他好像和胡丽丽关系不好。他们跟他的目的,就是抓他的把柄,好让胡丽丽和他顺利离婚,把孩子要过来。 这家伙既然跟他老婆关系不好,这早点就不见得是给老婆孩子买的。 “跟,”老虎就对那男孩说,“看看他到底去哪儿?” 男孩就一脸不情愿说:“我都守了三个小时了,实在困得受不了,咱还是算了吧?他回家有什么好跟的?” 老虎就冲他瞪眼说:“让你跟你就跟,哪儿那么多废话?记住了,给我跟丢了,今天的钱就没有了,别想去网吧了。” 男孩就嘟囔:“跟完了我也得去睡觉,困的睁不开眼了。” 老虎拍他后脑一下骂:“你特么去不去?” 男孩紧走两步,跟在周光远后面去了。 老虎转身又进了那个小区,把面包车开出来,向着周光远消失的那个方向,慢慢走着。 为了跟踪方便,高崎把自己的车给了岳帆。要不然,在这大冬天里,在外面守一夜,非冻坏了不可。 走到街口上的时候,就看不到周光远和那个男孩了。老虎把车在街口找个地方停下,坐在驾驶座上打盹。 周光远去打牌的时候,都是他找的学生跟着。周光远到了地方,外面天太冷,学生受不了,老虎就开面包车过来,和值班的孩子坐在车里守着。车里冷了,就发动一会儿,打开暖风。 男孩负责看着楼道口,老虎就在车里睡觉。从前半夜到现在,已经换了三个男孩了。 在车里睡觉总是睡不好,有时候怕孩子睡着了,他还得不时睁开眼睛看一下。 这时候,那男孩跟踪周光远去了。老虎在车里睡意再次袭来,就又睡着了。 周光远提着早点,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离打牌那里不远的另一个小区。 到一个单元门口,按会儿门铃,单元门就开了。 他按门铃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半大的孩子,从他身后慢慢走了过去。 他上了三楼,到东边的门口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个穿了大红毛衣的女人站在门口,侧身把周光远让进去,随手就把门关了。 屋里,周光远提着早点往厨房走,穿大红毛衣的女人就在他身后跟着问:“怎么来这么早啊?” 周光远把装包子的塑料袋放在案橱上,手里依旧提着装稀饭的塑料袋,吩咐女人说:“赶紧找碗,把稀饭倒出来。”就问,“孩子呢?叫起来一起吃饭。” 女人就抱怨说:“这都快八点了,孩子早上学去了。” 女人没有去找碗,而是摸了一下周光远提着的塑料袋说:“这粥都凉了,直接倒锅里热一下吧。” 女人边忙活着边问周光远:“你要出钱来了?” 周光远就有些得意说:“要不出钱来,我能跑你这里来啊?” 说着话,就站在女人身后,两手从她红毛衣里伸进去,搂住女人说:“这么长时间不见,想死我了!” 女人正把包子往锅里放,不由惊叫一声说:“哎呀,你手好凉!” “摸一会儿就暖和了。”周光远一脸无赖相,把嘴贴在女人脖颈上,轻轻吻着。 女人终于收拾好了锅,站在那里不动。她也有些享受周光远带给她的这份亲昵。 “哎,你说,你老婆那么漂亮,你为什么偏偏要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审美疲劳了?”女人闭着眼睛问他。 “漂亮有什么用?”周光远继续抚摸着女人,一脸不屑地说,“性格不合。现在,我看见她心里就膈应。戴安娜比卡米拉漂亮多了吧?查尔斯就不喜欢戴安娜,偏偏喜欢卡米拉。” 女人就咧着嘴,背对着他笑。 “你靠着人家吃饭,还说人家不好。”女人说。 “我最近运气不好,股票都套牢了,打牌也不挣钱。”周光远继续搂着女人温存。 “等我股票解套了,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那时候,我就和她离了,娶你。”他说。 “她那么有钱,你舍得啊?”女人轻声问。 “有什么不舍得?钱是身外之物,老子不在乎。”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光远已经有些按耐不住,直接把女人抱了起来,要往卧室走。 “哎,你不吃饭了?”女人惊叫。 “干完了再吃。”周光远就回答。 “我先把火关了。”女人又喊。 周光远就抱着女人转动一下,看着女人的手碰到液化气的开关,关死了阀门。然后就手上用力,再次把女人的脚抱的离开了地面,向着卧室去了。 卧室里,床上的被窝还没有收拾起来。女人早上打发了孩子上学,又在被窝里睡回笼觉。听到门铃响,才匆匆光着身子套了件毛衣,起来开门。 周光远把女人放到床上,替她脱了毛衣,上身便春光乍泄了。 这下更刺激了周光远,一下就把女人扑在床上,搂着亲吻起来。 他打了一宿的牌,激情过后,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昏昏欲睡。 女人喊他起来吃饭,他含糊着说:“我先睡一会儿,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女人下床,就看到他仍在床上的鸭绒袄了,顺手抓了一把,上衣口袋里硬邦邦的很厚一叠,估计是他从老婆那里要来的钱,摸着得有几千块。 女人就转回身来推他一下,和他商量说:“这月我是一分钱没有了,你多给我一千不行吗?” 听到钱,周光远就清醒了一下说:“一月给你两千,就不少了。我现在也是手头紧张,都给你了,拿什么翻本啊?” 女人就幽怨地剜他一眼,嘴里嘟囔一句:“小气鬼!”便去厨房热饭去了。 在客厅里独自吃着饭,女人想半天,放下手里的包子,站起身来,又去了卧室。 卧室里,周光远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睡的正香。 女人悄悄过去,拿了他的鸭绒袄,把他兜里厚厚的一沓钱悉数掏出来,拿在手里数了数。站在那里想一会儿,就从那沓钱里,数三千出来,自己装裤兜里。又把剩下的钱,给他揣回鸭绒袄里。 周光远睡醒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睁开眼,见屋里没人,就那样仰躺着,瞪着两只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好一会儿,他似乎是一下反应过来,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四下里逡巡。 看到自己的鸭绒袄,便一把抓在手里。摸到兜里的钱,这才放下心来。想想又觉得不对,那沓钱好像薄了一些。 他用最快的动作,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拿在手里数了一遍,少了三千。 “这个臭娘们儿!”他嘴里恶狠狠地骂着。 这个世道,没有一个女人是可信的。 肚子里饿的咕咕直叫,他只好穿了衣裳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女人不在家。 他趿拉着双拖鞋,走到客厅里,就看见茶几上,女人吃剩下的包子了。 他拿起一个包子,咬一口进嘴里,拿着包子进厨房。 厨房锅里有粥,是他早晨来的时候买的,但现在是凉的,包子也是凉的。 他懒得去热粥,又倒回客厅来,在茶几一侧看到有把暖壶,把暖壶提起来晃晃,里面有水。 他再找个水杯,把暖壶里的水倒进水杯里,端起杯子来喝一口,水还是温的。他就用暖壶里的水,就着包子,把包子都吃了。 然后,就打开电视看着,等女人回来。 女人回来的时候,已经五点了,手里提一大堆东西。 “你干什么去了?”他坐在沙发上,有些不满地看着她问。 女人在门口换了拖鞋,脱了穿着的大衣,拿着买的那些东西进厨房,往冰箱里放。 “我去趟股市,停盘以后又去买这些吃的和用的。”女人边干活边回答他,“你都好多天不来了,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了。这几天,我老是在我爸妈那边吃,吃的不好意思去了,就再去婆婆家混两天。” “你们母女两个人,一月两千还不够?”他就有些不满说。 “现在物价涨的飞快,两千还多啊?”女人也不满,“上月孩子上辅导班,一下就交八百多!月底的时候我就没钱了,还惦记着你能拿钱回来。结果你半月都不过来,面都不露!你要再这样晒着我们母女,我就出去找个活干,你以后也别再来了。” 周光远在这里等着女人回来,原本是想着问女人要她多拿走的一千块钱的。女人这样说,他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他赌输了,手里没钱,答应给女人的月供,拖了半个月。 看女人要做饭,他就说:“你别给我做,我得回去。” 女人停了手里的活,从厨房里望着他说:“我把孩子都送她姥姥家了,今晚不接她。” 周光远说:“我昨晚上出来的,今天再不回去,她会起疑的。”说着,就去门口穿了自己的鞋,开门走了。 正文 128.不赞成的理由 , “那个女的叫刘虹,三十三岁,下岗女工。” 在高崎黄金国际的家里,高崎把胡丽丽单独叫过来,和她说岳帆他们得到的消息。 高崎旁边,还坐着陶洁。 日后事情闹大了,周光远有可能耍无赖,把高崎也牵扯进去。 为防陶洁误会,这事儿就不能背着她。 “可是,我去电信公司查过他的手机记录,什么都没有啊?” 胡丽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就她老公那样的懒鬼,还会有人喜欢他。 高崎没法跟胡丽丽解释。 胡丽丽没有经历下岗的痛楚,她是无法理解那些失去工作的女人们,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熬过那段艰难岁月的。 他只能把岳帆了解到的事实,如实转告胡丽丽。 “五年以前,刘虹的丈夫,在厂里出了工伤事故,死了,给她留下一个三岁的女儿。现在这个女儿,在二小上三年级。”他说。 胡丽丽不想知道刘虹家里的情况,只是问:“他们怎么弄到一起去的?” 高崎就告诉她说:“刘虹和她丈夫在一个工厂工作。她丈夫出了事以后,为了索要工伤赔偿,她和厂里闹得很僵。她如愿得到了赔偿,也被工厂给下岗了。 下岗以后,她利用丈夫的赔偿金,在市里如月小区买了一套七十平米的二手房。剩下一点钱,没别的本事,就投到股市里炒股。估计,她和你家那位,就是在证券公司的交易大厅里认识的。” “他们认识多长时间了?”胡丽丽问。 高崎摇摇头说:“不知道。” 胡丽丽说:“他有时候夜里不回家睡,都是在别人家里打牌。我曾经找人调查过他,连他经常去哪里打牌我都知道。而且,他的手机记录里,也没有可疑的地方,大部分都是一起打牌的人的电话号码。” 高崎说:“他很少晚上去刘虹那里。都是白天趁你上班的时候过去,所以你发现不了。” 胡丽丽问:“那他们不打电话联系吗?” 陶洁就插嘴说:“哎呀,胡姐,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追究这个。你想想,他指望你挣钱养活着,怕你抓着把柄和他离婚,还不想方设法瞒着你呀?知道你会查他的手机,他再办一个你不知道的卡不就完了?你只注意他晚上夜不归宿去哪里了,可你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晚上去会情人,而是白天去。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是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高崎就看陶洁一眼,他媳妇在外面混这几年,心眼儿见长了。 胡丽丽有些忿忿地说:“我知道,我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我辛辛苦苦忙里忙外的,挣了钱来供着他养小三!我怎么就那么傻啊我?他在外面干坏事,还敢跑回来拿孩子威胁我,逼着我给他钱!这个周光远,直接就不是个人!” 陶洁劝她说:“他是人不是人的,反正咱也不想和他过了。这种下三滥,你就是想和她过我都看不下去。” 然后,就转过头来问高崎:“你说说,用啥办法让胡姐和他离了,还得把孩子也要过来?” 高崎当然心里已经有了办法,他还得等着胡丽丽自己表态。 看胡丽丽这个样子,好像还挺吃她老公醋的,是不是她不想离呢? 其实,胡丽丽绝对不是吃错,是心里委屈的慌。 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挣钱供着老公在外面养小三,让男人当傻子耍,这对自诩聪明伶俐的胡丽丽来说,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不是吃醋,而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傻到了这个程度。 见高崎看着她,就表态说:“我现在,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我不但想离婚,还想着让他净身出户,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胡丽丽表态了,高崎这才说:“这个并不难。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咱们拿到他有外遇的证据,也很容易。有了这个证据,岳帆认识法院的法官,咱们托点关系,送两个钱,这事儿就差不多成了。” 胡丽丽长出一口气,看着高崎说:“谢谢你,老板,也谢谢帆哥他们。你们的恩,我这辈子记着!和他离婚,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了!” 陶洁就坐到胡丽丽那边,搂着她说:“胡姐,看你整天乐呵呵的,我还真没想到,你心里装着这么大的事儿。你放心,高崎会帮你解决好的。” 这时候,高崎就不紧不慢说:“岳帆的意思,是带着你过去,直接捉奸在床,把事情闹大。这么着,也就有了离婚的借口和证据。” 胡丽丽立马表态说:“行。我倒要看看,那个刘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连这种懒虫和无赖都肯收留。” 可接着就有些疑惑地问:“咱们怎么进刘虹的家,破门而入啊?这可犯法。” 高崎就解释说:“不用。我有个朋友叫赵迷糊,他平时没事儿,就是靠帮人家开锁过日子的。不管什么锁,三分钟之内,保证打开。 等周光远进了刘虹的家,咱们在外面听动静。到他们上床了,赵迷糊开锁,咱们带着摄像机直接冲进去。你只管闹,闹得动静越大越好。” 这时候,陶洁就傻傻地插嘴问:“你在门外面,怎么知道人家,那,干什么啊?” 高崎就看到,胡丽丽眼里,也有同样的疑问。只是,胡丽丽不好意思问出来。 他就淡淡地说:“这个容易。赵迷糊开锁,他那里有听诊器。到时候把听诊器贴在门上,屋里有什么动静,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陶洁就又忍不住问:“连屋里在干什么都能听出来?” 高崎就责怪地瞪她一眼问:“你傻是吧?” 陶洁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露骨了,脸腾一下就红了。 胡丽丽看一眼陶洁,赶紧打岔,对高崎说:“那就这样吧。到时候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高崎却又慢慢说:“不过,我不太赞成岳帆这个主意。” 陶洁看一眼高崎,这回她不敢问了。 胡丽丽就问:“为什么?” 高崎说:“这样的话,就把刘虹的名声给毁了。她还有个八岁的闺女,她的名声毁了,等于是把这一个家庭给毁了。” 胡丽丽声音就高了,问高崎说:“这种勾引男人的坏女人,毁了有什么可惜的?” 沉默了一下,高崎说::“下岗的女人,谋生不易。她和周光远在一起,估计也是为了生计。没钱,她拿什么养活女儿啊?” 胡丽丽说:“那她出去挣钱去啊?躺在家里,靠勾引别人家男人养活闺女。这种女人,不值得同情!” 高崎还没说话,陶洁却叹息一声说:“胡姐,你不明白这些下岗的女人,究竟有多难啊!你一直在商业口上工作,有养活自己的本事。她们原先只是在厂里做工,连外面是怎么一回事都闹不清楚。这突然,养家糊口的工作就没有了,厂里学的技术外面又用不上,把她们放到社会上,让她们怎么活啊? 你就比如我。刚刚从厂里出来,连足浴房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城里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真要把我放在这城里,让我自谋生路,我连去哪里找工作都不知道,早晚活活饿死。” 陶洁认识太多的下岗工人,明白他们的艰难。她心肠好,也经常会帮助她们,接触她们就多。她们的难处,她是知道的。 原先的国企大厂,可是人人羡慕的好工作,工人们都有些自矜身份。猛然间下岗出来了,最底层的工作和生意,比如到饭馆里当服务员,刷盘子。再比如,到街上摆个流动小摊位,让城管整天撵的到处跑。 这些工作,她们过去都瞧不起,不屑去干的。如今没了工作,去干这个,还是拉不下脸来,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法活下去,没有肯干的。 真正去干的,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勇气,内心经历了多少的斗争和煎熬,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去干了,心里那份自尊和矜持,也就彻底放下了。从此,为了生存,再没有人格可言,也再没有道德这根底线。 在做那些底层的,被别人认为是下贱的工作或者生意,与给人家当个情人来换取生存下去的资金,这两个不同的选择面前,好多下岗女工,都会选择后者。比如蒋师傅,再比如刘虹。 陶洁因为她师傅的经历,就更能理解刘虹。第一个不赞成岳帆这个主意的,不是高崎,而是陶洁。 与工厂里那个陶洁比起来,现在的陶洁,已经懂事了好多。 接下来,陶洁就给胡丽丽讲工厂里的故事。 她们怎么做工,下班来都做些什么?然后,就是下岗的茫然和生活的艰难了。 这里面,就包含了蒋师傅和刘进、小崔的故事。只是,她把这些人的名字都隐去了。 慢慢地,胡丽丽就知道,原来这个看似日渐繁华的城市里,还生活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始终在黑暗的边缘,艰难地踟蹰着,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慢慢地,胡丽丽就问高崎:“那么,不按着帆哥的主意办,我应该怎么做呢?” 高崎说::“我觉得,你应该去见见这个刘虹,和她聊聊。” 胡丽丽就吃惊地看着他问:“我去见她?那不就等于是告诉她,我发现了她和周光远的关系,她还不立刻就告诉周光远?那样的话,周光远有了防备,到时候死活不承认,帆哥他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高崎问她说:“你如果可以说动刘虹,让她主动配合你,总比坏了她的名声,毁了她的家要好吧?” 胡丽丽接着就反问他:“我如果说不动她,她就是执迷不悟,向着周光远,和他一起对付我怎么办?” 关注公..众号,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正文 129.下岗女工的一天 丈夫死了以后,刘虹可不是经历了仅仅周光远一个男人。 正如人家所说的那样,好男人都有家有老婆。不结婚或者离了婚的男人,基本都是人渣。 最奇葩的一个,是姐们给说的,一个做小买卖的男人。 那男人没结过婚,具体做什么,刘虹一直也没搞清楚。 姐们是关心她,给说了不见不好,也就勉强答应了。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那一年,刘虹三十一岁,那男人三十五,大她四岁。 公正地说,刘虹长得挺端正的,颇有几分姿色。那男人一见面就相中了,请她吃饭,还请她看了电影。 刘虹对那男人没什么感觉。 女人的直觉往往都是很准的,特别是失去了丈夫的女人。 她们知道自己要什么,是不是自己的菜,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男人不是刘虹的菜。用她的话说,就是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和标准,之间完全不存在交集。 自见面之后,男人就时常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 刘虹不想和那男人交往下去,就以各种理由回绝。 所谓回绝,自然不能说的过于露骨,总是要保留几分客气,以各种理由推脱。比如说,家里有事,孩子没人看,等等。 其实,刘虹这么说,懂事的男人,一般就会明白,人家是不愿意。 毕竟,都过了年青的时候,都是成年人,彼此保留一分客气,一分脸面,本来就是应该的。 可这男人挺奇葩。刘虹不见他,就买了礼物,打听着跑到刘虹家里来。 那时候的刘虹,还是很注重影响的。一个大男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老是往自己家里跑,算怎么回事啊? 她就跟介绍这男人给她认识的姐们说,她没相中对方,希望对方不要再到她家里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姐们没把这个话给她带到,男人还是经常过来。 没有办法,刘虹只好在男人联系她的时候,主动要求出来找个地方,和男人把话说明白。 她是抱了和男人摊牌的意思的,不料男人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解释,总是以各种理由来论证他们可以在一起生活。 谈话就进行的很不愉快。 更奇葩的是,刘虹告辞要走的时候,男人竟然提出来,要去开房,这样彼此才能更加深了解,才可以知道到底适不适合在一起。 刘虹是逃回来的,让男人给吓得,一天心神不宁。 想不到,更奇葩的还在后面。 第二天,男人就给她打电话,既然她不肯答应,就应该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产生的消费,都还给他。比如请她吃饭、看电影,还有给她买东西的钱,都还给他。 当时,刘虹拿着电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还真想不到,天下竟然还有这种无赖! 就算是这样,吃饭、看电影,你也吃了,你也看了,那这费用总该两个人平摊,凭什么要我都还你呀?你买东西到我家来,我并没要你来,还对你说过,以后不要来了。是你自己非要买了东西过来,非要把东西留下,再说都是些水果、奶粉一类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这个凭什么要我还? 男人不管,反正我为你花的钱,你不同意和我在一起,就必须还我。 而且,这男人还十分细心,把两个人交往以来,他花的每一分钱,都做了详细记录。几月几号,几点几分,他们在一起都做了什么,花多少钱买了什么,精确到几角几分。 这男人把刘虹给恶心的,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直接就没有再分辨什么,把男人要的钱如数给了那个姐们,让她给他送过去,条件就是再也不要那个男人来骚扰她。 从此以后,她和那姐们也彻底断了来往。 找个男人结婚的念头,刘虹是直接没有了。可她没有挣钱的本事,最终只能还是回归到依靠男人这一条路上来。 经历的多了,经验也就多了。选择周光远,是因为这男人还保留着一丝知识分子的痴呆,好哄好骗。 和她一样,周光远的股票也都被套牢了,割肉损失太大,干脆就改做长线,放到里面等着吧。 周光远有老婆给钱,刘虹没人给。 实在撑不下去了,只能厚着脸皮,去爸妈或者公婆那里要点。老人们也是普通人,工资不高,还有其他子女。要的多了,难免说她几句,给她脸色看。 周光远答应一月给她两千块钱,她很知足,也很知道替他着想,平时不给他发短信,也不给他打电话,在外面不和他在一起,怕碰上熟人暴露了。 如此冬去春来,他们的关系就维持了一年多,竟然没有被胡丽丽发现。 从周光远那里多拿了一千块钱,又故意守着他哭一顿穷,发一通脾气,周光远就乖乖滚蛋了。 以这时候的物价,省着用的话,这三千块钱,够她们母女生活两个月了。孩子上学,买学习用具,课外读物,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这还不算孩子生病,买保险的钱。 单亲家庭的孩子,最怕别人笑话,被别人家的孩子给比下去。因此,孩子穿的衣服,她不敢买最好的,也得买差不多的,还是要花钱。 别人家的孩子上课外兴趣班,画画、游泳、钢琴、小提琴、古筝、舞蹈……她也得尽量选收费便宜的报上一门,还是钱。 这个社会,就没有不要钱的地方。 股票套牢,又没有其他本事挣钱的刘虹,不敢乱花从周光远那里弄来的每一分钱,不敢为自己添置任何首饰一类的奢饰品,衣服也是去服装市场买便宜的地摊货,省下来的钱就尽量攒着。 人有旦夕祸福啊,刘虹是最能理解这句话了。谁也不敢保证一辈子顺风顺水,万一遇上个什么急事,手里没有钱是不行的。 丈夫活着的时候,日子虽然也过得清苦,可那时候有丈夫这个靠山,她从来不用这么操心犯愁。 如今,身后那堵墙倒了,一切就得靠自己。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丈夫没了以后,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能有吃有喝,不比别人差地活到今天,自己的确很了不起。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04年的元旦过去以后,眼看着就要进腊月,要过年了。 进了腊月以后,什么东西都涨价。她得趁着涨价之前,把能买的年货提前买下来。 她虽然不用上班,也是挺忙的。每天去股市那里看一眼,和几个熟悉的股友聊聊天,打听点小道消息,然后就骑自行车挨个去城里的商场,都逛一遍,看看有什么减价商品,有就买下来。 然后就是接孩子做饭。 孩子上了学,她也不愿意一个人在家里呆着。一个人呆着,总好胡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搞得自己心里乱乱的,慌慌的,没着没落的。 周光远过来,都是有规律的。一般是礼拜六和礼拜天,一星期过来两回。 他老婆做服装生意,越是别人休息的时候越忙,他可以在这里呆上一白天,晚上回去,第二天再回来,同样是晚上要回家。 这时候,她就把孩子送老人们家里去。今天送婆婆家,明天送爸妈家。而且,孩子周六周日都上辅导班,在老人们家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 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这天,送了孩子上学,回到家里来,又钻被窝里睡个回笼觉,醒了的时候,就上午九点了。 她起来收拾洗漱了,自己下碗面条吃,就出门奔股市去了。 证券公司那里,常来常往的,就那么几个熟人,进不去大户室,就在楼下大厅里看大盘。需要操作了,大厅挨着墙的地方,摆了几台电脑,可以去那里操作。 刘虹基本不用操作。股票套牢了,这时候行情不好,越折腾越赔钱。只能等着大行情好了的时候,割肉卖出去,可以少赔一些。然后,再选一只活跃的股票进去,往回挣两个。 常年的鼓捣这个,她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么盲目了。 周光远已经不来这里了。一来是因为他老婆有钱,家里买了电脑,他在家操作就可以了。二来,这家伙迷上了赌牌,经常打牌打一宿,白天就在家里睡觉、盯盘。 来证券公司的,大多都是年纪大一些的老人,他们自己不会鼓捣电脑,要到这里来,求着刘虹这样的年青一些的股友,或者大厅的服务员帮他们买卖。就是刘虹这么大年纪的人,也很少有在这里呆着的。 刚过元旦,没有行情,刘虹在这里呆一会儿,和几个熟悉的股友说说话,也就离开了。 十点以后,各大商场已经开门了。她忙着去商场里转一圈,淘些便宜的东西,然后回家,正好赶上学校放学接孩子,然后回家做饭。 十一点半,她已经到了二小的大门口,和好多接孩子的家长一起,挤在大门外面等着。 大门开了,孩子们放羊一般地都涌出来。她每天都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等着,这样女儿出门,直接奔着她所在的地方去就行了,容易找到她。 一会儿的功夫,孩子背着书包过来,她把女儿抱到自行车后座上,一路和女儿说着话,骑着自行车回家。 下午一点半,她再把孩子送到学校里去,然后回来睡午觉。 睡过午觉,就快三点了,然后收拾了出门,去街上遛遛。 快过年了,孩子的新衣裳该买了。只有多逛一些商铺,才能买到又好又便宜的。 刚刚打开门,就见自己门口站了一个女人,吓她一跳。 “你找谁?”她诧异地看着女人问。 那女人冲她微微一笑,开口说:“我叫胡丽丽。” 正文 130.蒙对了 听说对面站着的女人叫胡丽丽,刘虹吃了一吓。 她不由仔细打量一眼这女人。 白皙的脸庞有点偏圆,高鼻梁,大眼睛,额头稍高一些,留着披肩长发,身材姣好,穿着明显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 周光远说他老婆比她还大两岁,可看着这女人,比自己还年青不少。 也难怪,人家有钱啊,整天各种高档化妆品用着,美容店保养着,哪里像她一样,不出门脸都懒得洗,一堆的操心事,能不老吗? 心里哀叹着,嘴上却说:“我不认识你啊,你找我有事吗?” 胡丽丽依旧微笑着说:“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吵架的。我就是有些私人的问题,怕牵连到你,想和你聊聊,看看怎么解决比较合适。” 胡丽丽说话声音很平静,也很甜美,整个人体现出一种见了就让人不由自主喜欢上的气质来。 刘虹就不明白,这样一个连她见了都觉得喜欢的女人,周光远怎么就不喜欢,偏偏喜欢她呢?看来,这家伙也是口是心非,完全就是拿她当了玩物,寻找刺激而已。 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个了,她本来就没打算和周光远结婚。和他在一起,主要还是为了钱,顺便也解决一下自己的身体需要。 楼道里经常有人上下,说话很不方便。既然人家找上门了,就说明人家知道她和周光远的事情。 她也只能豁出去了。胡丽丽讲理,那她就讲理。不讲理,她也有不讲理的办法。 一个女人,单独带着个孩子,又没有稳定的收入,在这个世界上混到现在,她什么没见过? 她身子往门边侧一下,轻声对胡丽丽说:“进来吧。” 胡丽丽进门之后,她就迅速重新把门关上了。 让胡丽丽在客厅里沙发上坐下,她就问她:“你喝水吗?”接着就解释说,“我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白开水。” “白开水就行。” 胡丽丽依旧看着她微笑,笑的她浑身不自在。 她还是找了个玻璃杯子,去厨房洗干净了,拿回来,从茶几旁边拿起暖壶来,倒水进杯子里,给胡丽丽放在面前。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看着刘虹在她一侧的沙发上慢慢坐下,胡丽丽端起水杯来,对着她说。 她做导购出身,整天和顾客打交道,善于从顾客神色上,揣摩顾客心里的想法。 刘虹心里想什么,从她脸上,她就能猜个**不离十。 “我来呢,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和周光远之间,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准备做什么。因为我要做的事情,牵扯到你的利益,所以,我不得不和你说明白。” 刘虹想不明白,胡丽丽和周光远的事,为什么会牵扯到她的利益? 你男人跑我这里来,又不是我主动拉他来的,是他自己主动愿意来的,碍着我什么事?你不想让他来找我,你管住你男人啊,跟我说个什么大劲儿?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介入了人家夫妻之间的生活,搞得人家两口子不和谐,刘虹心里还是有一丝愧疚的。 就是因为这一丝愧疚,让她决定,只要胡丽丽不翻脸说难听的话,她也就不主动挑起事端。她就选择了沉默。 接下来,胡丽丽就跟对高崎讲自己的家庭不幸一样,对刘虹讲了自己的遭遇。 刘虹也想不到,周光远在家里,会是这么一副德性。 女人最在乎的,往往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一样。 怎么可以拿儿子威胁自己的妻子呢?如果她那口子还活着,也这样拿闺女来威胁她,她会和她拼命! 只是,她那口子对孩子,对她好着呢,拿着她们娘儿俩当宝贝。活着的时候,回家来拖地,收拾屋子,做饭,什么都不肯让她干,只要她照顾好孩子就好了。 没待够啊!如果有来生,她还要做他的妻子,还要和他相守一生。 可惜,没有来生。 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刘虹心里不免难过,也不免对胡丽丽产生了同情。 看到胡丽丽手里的杯子没有水了,她不由得拿起暖壶来,再把水给她续上。 “我想和他离婚。”胡丽丽端着水杯,喝一口水说,“这个念头,好多年以前就有了。只是,那时候顾忌着孩子小,自己又工作忙,没有时间。关键还是为孩子着想,不愿意孩子将来,没有爸爸,或者没有妈妈。” 刘虹理解胡丽丽的想法。女人有了孩子,魂儿就在孩子身上了。为了孩子,真的什么牺牲都肯做。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可是,他越来越没有人样了,整天的在外面赌博。就算这个我忍了,可为了威胁我,把孩子藏起来,不让孩子上学,也不顾及孩子看不到妈妈的感受,这个我没法忍了。与其让孩子将来有一个赌徒和没有人性的爸爸,倒不如让孩子没有爸爸!” “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刘虹终于开口说,接着就问胡丽丽,“可是,你们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胡丽丽就回答她说:“很早以前,我心平气和地和他提过离婚这个事情。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房子也给他,我只求他让我带着孩子,放我们娘儿俩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胡丽丽大大的眼睛里,晶莹闪烁,几乎就要说不下去。 过了好久,她抑制住自己的眼泪,才又往下说:“可是,他不同意。他说,如果离婚,就再也别想见到孩子。而且,说我出卖色相,给我们老板当小三!我们老板小我八岁呢,人家媳妇比我年轻漂亮的多,他怎么好意思这么不要脸!”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刘虹就奇怪问:“你不是自己开服装店吗,这怎么又出来个老板啊?” 胡丽丽就又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刘虹,详细说了和高崎的关系。 最后她说:“我们老板有好多生意,忙不过来,这才把服装店交给我经营,给我四成的分红,我什么时候自己有服装店了?” 刘虹心想,看来这个周光远,还真不是个东西,嘴里一句实话没有。 他们之间,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过,讲白了就是金钱与**的关系,彼此还真不是那么了解。 这时候,就听胡丽丽说:“我们老板也同情我的处境。为了能让我带着孩子顺利离婚,就安排人跟着周光远。他是想着抓他个把柄,到时候可以让我顺利离婚。” “你派人跟着他,就发现他到我这里来了?”刘虹问。 胡丽丽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原来,我们是想着,趁周光远来找你的时候,搞个现场捉奸,把事情闹大。”胡丽丽慢慢地说,“因为我们老板认识好多有其他本事的人。” 于是,就把岳帆那个计划,都说给刘虹听了。 刘虹脸上就有些变色。他们有专门开锁的人,就她家门上那把破锁,估计随便一捅也就开了。然后,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窝蜂地涌进来,把他们堵在床上,又是拍照,又是录像,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当然了,自己挨顿打是肯定的了。可不穿衣服,就那样被那些年青男人们围在中间拍照、录像,日后还怎么有脸出门啊? 想象着这些场景,刘虹心里都打哆嗦,脸上不变色才怪。 她紧张地看着胡丽丽问:“你怎么没那么干呢?”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刘虹明白这个道理。和人家丈夫在家里胡搞,人家那么做,她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 去报警抓他们?那岂不是把事情闹得更大了?最丢人的,还是自己。自己还有女儿呢,事情闹大了,自己没法做人,女儿又怎么做人啊? 胡丽丽看看她,回答她说:“我们老板吧,是个难得的好人。不只是对你这件事情上,对他所有的员工,都是这样,首先为别人考虑。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打心里真正感激老板,都主动认真工作。 这个事,也是老板首先提出来,那么做不妥当。他说,要是那样做,就把你给毁了。把你毁了,就等于是把你的家也给毁了。” 这句话,就真说到刘虹心里去了。 不管是谁想到了这一点,胡丽丽的老板也好,胡丽丽也好,她都应该感谢人家。 这个世界,虽然比之以前,繁荣昌盛了好多,可也冷漠了好多。大家都在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谁还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呢? “不管怎么说,我谢谢你。”最后,刘虹就说。 “妹子,你不用谢我。” 刘虹的这个态度,让胡丽丽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叫你一声妹子,你叫我声姐吧?”胡丽丽说,“我理解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孩子还正是花钱的时候。你又下岗了,没有工作,很不容易。姐也是这么过着的,有个男人,还不如没有,咱们同病相怜啊。唯一幸运的,就是姐还有工作,自己能养活自己。” 说到这里,她就偷偷瞅一眼刘虹,继续往下说:“姐也有个事求你,不知妹子你肯不肯答应?” 刘虹看一眼胡丽丽,面无表情说:“你不用说了,我可以为你作证,承认和周光远是情人关系。” 人家考虑到她的难处,没有把事情做绝。一报还一报,她也应该帮人家一把。刘虹还真不是见利忘义,只考虑自己的人。 这一点,是胡丽丽最担心的。 她跑过来,把事情都和刘虹说开,刘虹万一不答应,有了防备,和周光远断了关系,再抓证据,可就难了。 高崎不这么认为。 和孙继超接触多了,让他更理解这些下岗的工人。他们过去,能在国企里坚守清贫,不去想歪门邪道,就证明他们都有良心。 他相信刘虹有良心。 这一回,让他蒙对了。 正文 131.以德报怨 , 和周光远离婚的事,没想到如此出奇地顺利。 刘虹出具了和周光远是情人关系的证明,在文件上签字,按上自己的手印。 本来,这种事情,真弄到法庭上,周光远完全可以要求证人出庭作证的。 给人家当了情人的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去审判法庭上作证,恐怕就不肯去了。 这样,周光远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这是对正常人来说的。周光远不是正常人,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巨婴。 对自己家人,他可以狠,可以不管不顾发脾气耍无赖。在外人面前,他什么本事都没有。 法院开庭的时候,胡丽丽没有出庭,都是岳帆找律师朋友全权代理,一手操办。 周光远连找律师都懒得找,自己去的法庭。 看到胡丽丽律师出具的,刘虹的亲笔证明,他想都没想,就痛快承认了。 法庭没有当庭宣判,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 法庭上他是个老实孩子,法官问什么他都如实回答。出了法庭,他开始咬牙切齿。 这个骚娘们儿,竟敢真和他离婚!特么的今晚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周光远眼里,胡丽丽就是他的老婆,他的家人。 对家人,他可是本事大的很。 可是,从这一天开始,胡丽丽和孩子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回家。 晚上等不到胡丽丽,他就又要去找刘虹。 特么的我每月给你两千块钱,这月还多给了你一千,你怎么吃里扒外,和那个骚娘们儿搞到一起去了呢?把老子给你的钱给我吐出来! 他还没出门,老虎就找上门来了。 开庭的时候,岳帆亲自去的,亲眼见到了周光远。 社会大哥什么人没见过?眼光毒的很,一眼就看穿了周光远这种巨婴的本质,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离婚案开庭以后,胡丽丽也担心周光远找不到她,会去找刘虹的麻烦,就把自己这个顾虑,对高崎说了。刘虹孤儿寡母的,可架不住周光远去闹腾。 高崎只是微微一笑,让胡丽丽不用担心。 大混混,还怕别人上门找事,这不笑话吗? 他只是给岳帆打了个电话,让岳帆找个人吓周光远一下就行了。 干这个,岳帆轻车熟路,还是让老虎去找周光远。 老虎进门,老鹰抓小鸡一般,就把周光远给按到他家沙发上了。 “知道我是谁吧?”老虎坐在他一边,拿手拍着他的腮帮子,一脸坏笑。 “我外号叫老虎。”他阴阴地说,“你可着唐城打听一下,就知道我老虎是干什么的了。刘虹是我哥们儿的媳妇,你竟敢上我嫂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但凡混混,身上就总带着一股让老实人害怕的邪气。老虎虽说改邪归正了,邪气还是有的。 周光远让这股邪气给吓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浑身哆嗦。 “我如果知道,你再敢去找刘虹,我就阉了你!”老虎撂下这么一句狠话,自己站起来,溜溜达达走了。留下周光远在屋里,哆嗦了一宿。 关注vx公.众号,看书还可领现金! 老实人怕痞子,周光远这种只在家里有本事,出门怂到家的巨婴,就更害怕。他还真不敢去找刘虹了。 第二天,胡丽丽的律师就找他来了。 律师告诉他,在这个案子里,他属于过错方。按照一般规律,过错方是要净身出户的。等着法院判了,他什么都得不到。房子、财产,包括孩子,都是要判给女方的。 胡丽丽的意思,一日夫妻百日恩,知道他没有工作,愿意把房子留给他,家里的东西也都不动,她只带着孩子离开。 如果周光远同意这个方案,他们可以不等法院宣判,达成庭外和解。 周光远竟然问:“和解什么意思,就是不离婚了?” 这句话把律师给咽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废了半天劲,律师才和他讲解明白,什么叫庭外和解。 尽管律师一再强调,庭外和解,他得到的好处会多一些。法庭宣判,他恐怕什么都得不到不说,离婚以后,恐怕还要承担孩子的抚养费。周光远还是不理解,坚持要等法庭宣判。 律师无奈,只好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他,让他先去找懂行的专业人士问问,再做决定。 周光远还真去律师事务所咨询去了。 他就是不明白,他只是去偷了个人,又没犯法,也没伤天害理,为什么法院就非得逼着他离婚,这不是不讲理吗? 离婚不是要经过组织调节吗?最起码得三个月,哪有这么快就能离婚的?是不是胡丽丽花钱把法官给买通了? 他这个奇葩的想法,让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们脑袋都大,还得先给他普及最基本的法律知识。 律师咨询可是收费的,一小时四十。人家给他讲了一个半小时,他还是一口咬定这案子不公平。律师脑袋都冒汗了,好容易忍着凑够了两个小时,让他交费走人。 听说让他交钱,他就又不干了。 这说两句话就要八十块钱,你们穷疯了吧?你们都是骗子,我要报警! 律师都快哭了,请示了所长,好说歹说,让他交了四十块钱走人。 到这时候,走投无路,他这才回家,和父母说离婚的事情。 都到这一步了,证据让胡丽丽给抓的死死的,父母有什么办法?不过父母不傻,知道人家律师说的对。再说打官司这种事,又是请律师又是上下疏通的,胡丽丽有钱,他们没钱,奉陪不起呀。 最后,又征求了周光远两个姐姐的意见,还是联系了胡丽丽的律师,庭下和解,协议离婚。 从此以后,周光远就好像有毛病了,总觉得社会不公,大家都迫害他。一会儿说要去上访,一会儿又说到处都是妖魔鬼怪,穷人没活路。自己的家也不住了,整天在父母家里住着,嘴里一天到晚念念有词,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胡丽丽恨透了周光远,离婚以后,把房子留给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领着孩子去其他地方,先租房子住着,又给孩子转了学,从此跟他们周家没有任何关系。 周光远那边,以后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不想问也不想听,就权当他们这一家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 丈夫对她不好,公公婆婆也不拿她当一家人,两个大姑姐就不用说了。就这么一家人,她有什么可留恋的? 对刘虹,她倒是真的同病相怜地可怜人家了。 她不希望刘虹再走依靠男人的老路子,尽量腾出时间来去找她,想和她成为朋友。 她想做的,就是想着法儿的劝刘虹,让她出来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刘虹明白胡丽丽的心思,心里对她也是十分感激。 抢人家的男人,花人家挣的钱。虽然这钱不是胡丽丽直接给的,是她拿身体从周光远那里换的,可钱最终还是人家胡丽丽挣的。 就是这样,人家没有怨恨她,还要和她做朋友。 在这个冷漠的社会里,刘虹觉得,这就是以德报怨。 她不是不想出来工作,只是她什么也不会。在工厂里学的那些东西,社会上用不上。 什么也不会,到哪里都得从头学,拿到的工钱就少的可怜。她还有个上小学的女儿,孩子吃饭,上下学接送,有个病有个灾的,还得和孩子去医院,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 上班了,就要经常请假。时候长了,人家就不肯用她了。 胡丽丽就鼓励她说:“不要紧的。我也有个上小学的孩子,过去周光远指望不上,我不也过来了?只要咱自己肯努力,总会有办法。” 这时候,高崎的聚香坊正在筹备开业,高崎听孙立海的,走当年老聚香坊的路子,去南方找来了有经验的礼仪老师,在培训服务员。 无论什么时候,南方都比北方先进许多年。高崎也是考虑到,指望老聚香坊的那两个老太太,恐怕不是那么靠谱。 时代在发展,老的东西固然需要继承,可没有先进的,更现代的东西,是不行的。 他亲自带着孙立海去南方,找他过去一起做厨师的老哥们,让人家给牵线搭桥,高薪聘来了老师,培训他招聘的那些服务员。 胡丽丽的意思,就是让刘虹去聚香坊接受培训,从服务员干起。只要自己肯努力,是金子总会发光。她当年不也是从服务员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刘虹就有些为难,问胡丽丽说:“这个行吗?我都三十三了,人家肯要吗?” 胡丽丽就告诉她说:“你基础不错,没有问题的。放心吧,老板挺同情你的,他一定会给你机会的。” 胡丽丽没有告诉刘虹,其实聚香坊的总经理,就是她。她已经根据高崎的要求,把服装店交给陈春梅经营,出任聚香坊的总经理了。 聚香坊修缮一新的时候,高崎就找胡丽丽、蒋师傅还有孙立海,都个别谈了话。 他们要办更大的公司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各自忙各自的,得统一起来,所有的店铺,都得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过去那个按各自服务的店铺收入提成的分配办法,就不合适了。聚香坊餐饮公司,也得变成聚香坊有限责任公司,经营范围也加进去了服装销售这一项。 大家需要坐下来,商量一个可行的管理办法。 其实,在经营着这些店铺的时候,不仅高崎在思考未来怎么发展,陶洁也在思考,胡丽丽、孙立海,还有蒋师傅,都在思考。因为高崎现在搞的这个分成办法,的确是很混乱,陶洁不好算账不说,大家也不好经营。 高崎的管理办法,无非也就是集大家的想法于一起,综合一下算完。 正文 132.整不明白的问题 高崎新公司的好多管理办法,都是胡丽丽出的。 他为什么非要胡丽丽把服装店交给陈春梅,让她出任聚香坊的总经理呢?就是因为胡丽丽办法多。 第一个改革,就是把大家所有的股份都统一,不再是各自所在店铺的股份。 另外,实行职务工资和奖惩机制。股东除了具有年底股份分红权以外,还按照在公司所任的职务拿工资。 比如孙立海,他的股份实际是儿子孙继超的,原先按水饺二店盈利的四成,只分红。现在,他在聚香坊做胡丽丽的副手,就拿副总的工资。年底的时候,整个公司产生了净利润,他按所占股份的比例,还可以领到一份红利。不过这红利按理说应该是孙继超的,至于他们父子怎么去分,高崎就不管了。 按照这个办法,胡丽丽、孙立海和蒋师傅,都得到了公司百分之五的股权,剩下的百分只八十五,是高崎的。 所有的投资,都是人家高崎的,大家都没出钱,拿百分之五的股份,已经相当不错了。现在高崎的买卖规模,可不是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些小店铺了。 特别是聚香坊开业之后,公司的营业规模可以说是扩大了两三倍。如果经营的好,这百分之五,恐怕不是个小数目,会让股东们很快就富裕起来。 何况,大家还有职务工资呢,这比起以前的收入来,恐怕就又高出不少。 按照高崎的意思,给他们的股份,比这百分之五还要高。大家一算账,这也太让高崎吃亏了,最后就一致定下来,不管谁吃亏谁占便宜,大家都百分之五,不能再高了。 高崎在社会上混的经验告诉他,吃亏就是占便宜,不过得分跟谁。 跟有良心的人在一起,你总是想着让对方占点便宜,换来的就是人家对你的真心。 如果这人良心不好,就干脆不要吃亏。 比如刘进,他已经是二店的经理了,干的也相当不错,可高崎就不会和他提什么股份。 这种人,你给他多少好处,他都觉得应该,并不会因为你多给他好处,他就会感激你。 还有服装店的经理陈春梅,刚来没几天,胡丽丽尽心尽力在教她,让她有一门在这城市里可以吃饭的手艺。 为什么说师徒如父子呢?师傅是给你另一条生命的那个人。给你一个可以依靠自己活下去的手艺,不等于是给你另一条命吗,不是父亲是什么? 可陈春梅跟着胡丽丽学徒,竟然向高崎出卖胡丽丽,把她偷拿钱的事告诉高崎。 高崎需要的是良心,良心换来的忠诚他才接受。陈春梅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告发自己的师傅,目的还用说吗? 这种忠诚,他可以利用,但不会拿她当自己人。所以,这种人他也用,用的只是她的才能,并不会交心。 只有蒋师傅那样的,始终念着高崎的好,知道没有高崎她没有今天,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他的股东。 胡丽丽偷拿店里的钱,后来胡丽丽自己就说了。 那时候,周光远炒股赔了钱,把家里的钱全拿到股市里去了,她要给儿子交学费,吃饭都没有钱,实在是没有办法。 不过,她也是凭着自己一张嘴,把服装卖了更高的价格以后,偷偷拿一点差价。 从这件事情里,高崎看到的,不是胡丽丽偷他的钱,而是看到了她的良心。 她首先想到的,是高崎对她不薄,先保证高崎的利益。 在高崎需要钱给岳帆投资开武馆,陶洁不理解,不给他钱的时候,胡丽丽说她有钱。 她是打算回家逼着周光远把股票赔钱卖了,来支援高崎。 这种人,在高崎眼里,是非常难得的。 大家都是有良心的人,在商量给股份的时候,大家才会反过来认为高崎给的过高,才不会互相计较。 除股份制以外,公司还制定了一个奖惩制度。大家根据每个店铺的盈利情况,制定一个平均盈利标准,每月超出这个标准,可以按照超出的份额,按比例拿奖金。 同样,盈利下滑,从职工到负责人,也需要承担责任,扣相应工资。 这主意是胡丽丽提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激发大家的工作积极性。 接下来,就是职务分派。 高崎当公司总经理和董事长,陶洁管财务,担任财务经理。 胡丽丽调到聚香坊这边来担任总经理,承担主要管理工作。孙立海年纪大了,担任顾问和副总,主要监管后厨工作。 服装店那边,让陈春梅当经理,胡丽丽还保留管理权,有时间也会过去指导。 把蒋师傅抽出来,担任两个水饺馆的总经理,一店蒋师傅自己找人替代她的工作,二店经理还是刘进。 将来,条件允许了,还要开三店和四店,把店铺开到省城去,开到全国各地的城市里去。 这些,就需要蒋师傅自己来慢慢筹划了。 到这时候,高崎才觉得,自己有店老板的样子了,也有些洋洋自得。 都董事长兼总经理了,还开那么个破面包车,是不是有点掉价?要不,弄个桑塔纳2000开开?那个也有点过时。才出的那款帕萨特不错,可要二十多万呢。 他的钱都投到聚香坊里去了,现在手头还真没剩几个钱。剩下的钱也是流动资金,陶洁不会给他。 要不要再出去卖点银元?他有车了,跑的也就远了,方便了不少。好多城市的古玩市场他都熟悉了,不少店主们都认识他,知道他是银元贩子。 有这个条件,卖银元一点也不难。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难就难在陶洁除了藏在床底下的那两千大洋以外,并不知道高崎在车库里,还藏着更多的银元。自己突然有钱买车了,陶洁会怎么想? 夫妻之间,是最忌讳不说实话的。 他当初也不想骗陶洁。可不骗她,告诉她自己还有几万银元,他不担心把陶洁生生给吓出毛病来吗? 有时候吧,这撒谎还真是迫不得已的。可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更多的谎来圆当初的那个谎。如此一来,这谎就越撒越多,到最后高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能卖车库里那些银元,还是和陶洁商量着,把床底下那两千银元给卖一部分,够买辆帕萨特的就行了。 这事儿白天还不能和陶洁商量。 他从南方请了高手来,训练招聘的服务员,陶洁没事儿的时候,也跟着起哄呢。 这些年干下来,陶洁深深知道,要管好财务,就得懂更多的东西。特别是自己管着的这些个店铺,大家都在做什么,怎么做,她都得亲身经历了,在往外花钱的时候,她才能知道,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 所以,南方的高手培训服务员,她也跟着接受培训,还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那高手起初并不知道陶洁是老板夫人,还打算培养她担任大堂经理。 她跟总经理胡丽丽建议的时候,差点把胡丽丽给逗乐了。 知道陶洁是老板夫人,高手就更高看陶洁一眼了。 这老板好有福气,夫人这么漂亮,还不吃白食,为公司尽心尽力地工作。 这种好女人,在南方恐怕早就绝迹了。 有钱了,谁不惦记着享乐啊,还上什么班?多耽误自己的人生啊! 现在,陶洁和高崎都在聚香坊上班。在一块儿了,高崎下班,自然是用面包车拉着陶洁回家。 看看时候不早,高崎就先去后院的停车场那里,把车发动了,打开暖风等着陶洁。这样陶洁一会儿过来上车,车里就不冷了。 公司里没了事,下班的时候,陶洁还是和在厂里一样,不喜欢和高崎一起走。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高崎一直也整不明白。 上一世的时候,他曾经因为这个,问过陶洁。陶洁就告诉他,下班在厂区一起走,怕人家笑话。 他们是夫妻呀,别人笑话什么? 可陶洁说,正因为是夫妻,人家才会笑话! 得,你说人家笑话就人家笑话吧。可出了厂区,你不还是要坐我的自行车后座,还要搂着我的腰? 陶洁说,那个不一样! 得,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 高崎懒得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她争执,他也说不过陶洁,干脆就闷声不响,陶洁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也有陶洁说了他不敢干的事情。 有一回晚上回家,开车到了路口,车都进了实线直行待车区了,陶洁就突然想起来要逛夜市了,让他左拐。 这个高崎还真不敢干。驾驶证拢共就那么几分,扣完了就不用上路了。 “你懂不懂交通规则呀,姐姐?”气的高崎冲着她喊,“从这里拐弯,要计分罚款的!” 陶洁不懂交通规则,所以她不去学开车。要不然,驾驶证有多少分都不够扣的。关键是这样开着车到处乱闯,容易出危险,不学就不学吧。 关于为什么在工作的地方,不能一起走的问题,上一世高崎没整明白,这一世他依旧没整明白。他也懒得整明白,干脆就先出来,发动了车子等着她。 陶洁有钱了,过去的毛病还是没改,喜欢逛夜市,喜欢到那些小摊子里去淘换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过,有了那回和高崎逛夜市的经验,她知道这些小贩们不容易,不和他们讨价还价了,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 高崎晚上和她回家,得先琢磨着在夜市的哪个地方停车。 现在,城市里有钱的人越来越多了,车也就越来越多。 夜市是个繁华所在,连停车都得事先考虑,从哪个路口容易进去,哪个地方会可以把车停下来。 这天晚上,陶洁没想起来要逛夜市,高崎也就直接开车回家了。 整好,可以和媳妇商量一下,卖银元买车的事情。 正文 133.奉献精神为何消失了 到家的时候,就晚上七点了。 虽然聚香坊还没有正式营业,可营业前的这一段时间,却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各种培训,基本就占据了白天的时间。 白天培训结束,管理层还要召开总结会议,大家把各自看到的问题提出来,商讨一些解决的办法。还有第二天的工作安排,等等。甚至他们会讨论到每一个员工的表现,争取对每一个员工从性格到个人品格,都做到心里有数,以便将来开业以后,有针对性地做好管理工作。 这些事情,一般都是胡丽丽和孙立海在负责召集会议,陶洁跟着参与。高崎基本算是打杂的,帮着倒水冲茶,甚至帮着胡丽丽接孩子。 接孩子的时候,顺便还得把刘虹那个闺女给接到聚香坊来,这是胡丽丽请求他的。 胡丽丽是决心重新塑造一个依靠自己的刘虹,不希望她再回到老路上去。 高崎不反对胡丽丽,也不赞成,总之是不发表任何意见,你说让接我就给接。另外,问问还有哪个员工需要接孩子,他一并给捎着。 剩下的女工,都是一水儿的大姑娘,哪有孩子让你接呀?就是真有孩子,也不敢让你接啊? 胡丽丽拿高崎没什么办法,这家伙有时候纯粹就是装傻。 但就是他这种不参与,装傻的性格,才能让胡丽丽他们,能够最大地发挥能动性,不会受老板思想的束缚。 这一回,连刘虹都真正看到了,胡丽丽说的,他们的老板果然平易近人,对员工好得很,连她这个新员工的孩子,他都肯亲自给接。 在聚香坊,员工们最怕的是胡丽丽,并不怕老板。 刘虹也是来到聚香坊以后才知道,胡丽丽就是这里的总经理。同时,她也看到了胡丽丽的另一面,那就是严格。 破格录取刘虹,算是胡丽丽唯一一次开的后门,但也只是给刘虹一次机会。如果她自己不肯努力,被淘汰了,也没有办法,她不会再为刘虹开一次后门了。 相比起那些新员工,刘虹年龄已经偏大很多了。为了不被淘汰,她只能拿出更大的勇气来,和那些小姑娘们竞争。 正如胡丽丽说的那样,只要自己肯努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有人替她照顾孩子,她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虽然比起那些小姑娘,她年龄大许多,脸上也不再那么光滑水嫩,可在胡丽丽指导下,她学会了化妆。 她本来长相就不错,身材也保持的很好,经过精心化妆,就弥补了不少年龄上的差距。 年龄大也有年龄大的优势,那就是见识比小姑娘多的多,也沉稳的多。 也就是在这时候,刘虹在国企里当工人的时候,培养出来的集体观念和奉献精神,充分体现出来。 早年下岗的工人,大多数都是具备这些优良素质的,考虑问题先考虑集体的利益。因为他们从入厂开始,甚至是从上学开始,接受的教育,就是集体利益高于一切的教育,这个集体主义精神,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里面去。 所以,当他们被下岗,突然失去了集体这个概念,无异于孩子没了娘,一下子就会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在聚香坊这里,刘虹好像突然又找到了集体这个娘,变得灵活了许多。特别是老板肯亲自为她接孩子,让她感觉到了过去那种集体的温暖,渐渐就又把聚香坊,当自己的家了。 认可了这个家,她就会不计个人得失,无条件地为她这个新家尽心尽力去工作,这就是国企里过去经常讲的,奉献精神。 当然了,现在的国企员工,身份早由主人变了雇员多少年了,这种精神也就不可能存在了。 刘虹属于讲奉献精神的时候,最末尾那批老人。在聚香坊里,与那些已经在社会教育上就转变过来的小姑娘们相比,她这种精神立刻就明显地体现出来。 胡丽丽把刘虹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这是她一直希望员工可以有的素质。 因为她也是从那个年代走出来的。过去百货大楼里那些老售货员们,虽然对待顾客不尽人意,可是对待自己的公司,和自己公司的兄弟姐妹,还是有这种精神的。 她一直在寻找和追求具有这种素质和精神的员工,可惜找不到。 她也想不明白,这属于过去的美好,为什么会在当今社会上,突然间就消失了?但是,她终于从刘虹身上,再次看到了这种精神。 她在心里已经决定,要重点培养刘虹了。如果她培训合格,可以不被淘汰留下来,她就让她来做大堂经理。 这个想法,她曾经征求过高崎的意见。 高崎还是那句话,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不要问我。 胡丽丽这个气,你不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吗,我不问你问谁呀? 高崎也实在,回答她说,你问我,我也得懂啊?哎,你挑点我懂的问我行不行啊? 切!胡丽丽干脆就不搭理他了。 自从经过了离婚那件事情以后,她和高崎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拉近了不少,彼此变得愈加没大没小,她也真正认可了这个老板,就是她的亲弟弟。 高崎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他心里正惦记着怎么和陶洁商量,卖了银元,买帕萨特呢。 和陶洁一起回家,进门换鞋。 陶洁穿的是高腰的靴子,又是拉链又是鞋带的,换起来麻烦。 高崎的运动鞋从来不解鞋带,两个脚后跟互相一蹭,脚就出来了,穿了拖鞋进屋,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坐,得等半天,陶洁才能把鞋换好。 陶洁就边换鞋边说高崎:“进门就知道坐下,地暖这么干,你不会先拖一遍地呀?要不然,脱个衣服都能给电一下。” 高崎心里想着买车的事情,还真就忘了拖地了。当下也不争辩,站起来去洗手间,将拖把多弄上些水,拿出来拖地。 这地暖的确暖和,可是屋里空气容易干燥。进门不拖地,很容易起静电,稍不留神就给电一下,麻酥酥的难受。 湿漉漉的拖把,在地上划过,留下一道水渍。可是没等高崎把地全部拖完,先拖过的地方,水渍已经完全干了。 高崎回家,一般要拖两遍地,屋里才不会起静电。 高崎拖地,陶洁也没闲着,换好了鞋,拿了抹布去擦家具。这里拾掇拾掇,那里收拾收拾。 开酒店就是有这么个好处,不用再回家来做饭吃。 虽然聚香坊还没有正式营业,可孙立海在后厨训练那帮厨师,教他们做老聚香坊的一些菜式,总不能只拿嘴说。 这些厨师的实验品,也就成了大家的伙食了。 两口子做着家务,还不耽误说话。 这点家务,只是女主人一个人做的话,可能要累一些。 关键是一个人在忙家务,一个人坐在那里当大爷,做家务的那个自然会心里不满意,难免心里不平衡,嘟囔两句,这家务也就成了两口子吵架的导火索。 两口子一起干,家务也就那么点事,很快也就忙完了。两口子不用吵架,家里居住环境也得到了改善,自己看着也舒服,心情愉悦。 周光远不会做人,也就是从这做家务开始,让胡丽丽慢慢对他失去了好感,成为夫妻感情破裂的开端。 高崎拖着地,就对收拾着茶几的陶洁说:“咱们那辆面包车太旧了,我想换一辆轿车,把换下来的这辆给聚香坊拉货用。” 陶洁就住下手里的活,想想说:“那车还不到三年,那里旧了?” 高崎就分辨说:“反正聚香坊开业,也得买辆货车,就用我那辆呗?” 陶洁说:“你主要就是觉得自己成大老板了,开面包车掉价了,想换轿车,别强调理由。”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还是媳妇知道我的心思。你想啊,我堂堂聚香坊的大东家,出门开辆破面包,是不是真的有点拿不出手去,让人家笑话?” 陶洁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咱弄这么大个酒店,前期投入太大了,现在手里的钱,还得支付这些人的工资,咱们现在相当于天天往里面赔钱呢。这些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聚香坊往回盈利的时候呢!” 高崎就接茬说:“所以呀,我就想着,咱们得再添点钱进去。” 陶洁问:“咱们哪里还有钱啊?” 接着她就明白高崎的意思了,问他说:“你是要把那些银元卖了?” 高崎就嗯一声说:“趁着现在这东西炒的火热,价格一天比一天高,咱们多卖一些,也就把轿车的钱给卖出来了。” 陶洁站在那里不动,直到高崎拖完地,去洗手间放了拖把回来,这才说:“银元不能卖。” 高崎看着她问:“为什么?” 陶洁就坐到沙发上,耐心跟高崎解释说:“高崎,咱现在买卖越做越大了。买卖做的越大,我心里越不安。买卖小,赔进去也赔不了多少。买卖大,万一不挣钱,赔就赔大的。 就拿这聚香坊来说,这每天的房租水电,各种消耗,还有这些员工的工资,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算过吗?万一它不挣钱,咱其他三个店铺的盈利都搭进去,都不一定够赔的。 有这些银元在手里,我心里还踏实些。你把银元卖了,酒店万一有个闪失,咱们赔不起啊!” 陶洁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他们做的是事业,万一赔钱了,可绝对不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情。跟着他们的这些员工,生活也会陷入困境。 高崎心里有数,他趁的,可不仅仅是这两千大洋,他根本就不怕赔进去。 可是,怎么和陶洁说,她才能打消这个顾虑呢? 正文 134.初心不能忘 这一晚上,高崎就不干别的,只追着陶洁,给她普及古董知识了。 这古董,并不是存着的时间越久,价值就越高。 你比如说现在,大家正在炒的猴票,一枚上万。可这股邮票收藏热降温以后,没准儿价格就会跌去一半。 这个有点像股票,大家都在炒的时候,一股可能要几十块钱。这个炒作的劲过了,没准儿就变几块钱了,这就叫有涨有跌。 现如今,好多人率先富起来,有钱了,可是这钱也越来越不值钱了。 怎么着才能让自己手里的钱不贬值,或者说少贬值,甚至升值呢?好多人就想到了古董。 古董这东西好啊,物以稀为贵。越稀有的东西越值钱,而且会越来越值钱。这绝对是一个让手里的钱不但不贬值,而且会快速升值的一个好买卖。 可是这个理解是片面的。 有些东西,比如说银元。这东西过去不值钱,二十几块钱就能买一个。 可那时候,人们没有意识到,这个也可以当做古董来收藏。 现在,大家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好多人就把钱变成了银元,放在家里等着升值。 因为从理论上讲,大家只买不卖,这东西在市面上就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自然就会越来越值钱。 可现实跟理论,往往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这东西过去是国家货币,从中央到地方,其实制造了很多,大量散落在了民间。 它不值钱的时候,谁也不拿它当回事,有给孩子拿着玩的,也有毁了打首饰的,谁也不会想到,这东西还可以拿来换好多钱。 现在,银元炒的正火,好多银元贩子,都到乡村里去收,银元值钱这个消息,也就迅速扩散出去了。 当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东西可以换大钱的时候,乡下手里有银元的,就一定会拿来城里,卖了换钱。 如果银元大批涌现到市面上,供很快就要大于求。 到那时候,这银元的价格就一定会大跌下来。至少,普通银元的价格会大跌,只有稀有品种的银元会升值。 你比如,三年的银元少,可能还值一些钱。还有做为样币,有设计者签名的银元,这个更稀少,就会更值钱。普通银元,价格可能会大跌。 普及半天银元知识,高崎就对陶洁说:“咱们手里的这些银元,好多都是本省铸造的,还有好多都是铸造数量最多的八年银元。现在好多收藏者还不知道分类,又正是炒的最火的时候。所以,咱们现在卖了,一块银元的价格,平均应该能卖八百左右。如果咱们卖晚了,等银元价格跌下来,一块平均也就值二三百块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陶洁正进卧室,要脱衣服睡觉。高崎就在她身后跟着,喋喋不休。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陶洁就回过头来看着他问:“高崎,你这些知识,都是哪里学来的?” 高崎说:“我都卖了八千大洋了,整天和那些银元贩子打交道,听我都听会了。” 陶洁又看他一眼,边脱衣服上床边说:“我现在呀,越来越觉得你不是以前那个高崎了。以前你就是个闷葫芦,都是听我说。这可倒好,你这一晚上,这嘴就没有住下过。” 高崎看看陶洁,摸摸后脑说:“我这不也是给逼的嘛。咱们做买卖,当闷葫芦还怎么做买卖啊?” 陶洁说:“你这变得也太快了。以前吧,你轻易不说话,也从来不说谎话。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敢相信你,你这嘴里,就没有多少实话!” 高崎站在床边上,看着陶洁钻进被窝里,好一会儿才说:“陶洁,你说话可得讲良心,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啊?” 陶洁仰躺着看他,然后说:“买这房子,你说是中了彩票,是实话吗?还双色球,就糊弄我这不懂行的。我昨天才知道,双色球是去年才有的。你说,那时候你怎么知道双色球的?” 坏了!那时候对陶洁撒谎的时候,他只是想尽量说个最新的,陶洁不会懂的彩票品种,一不留神把当时没有的给说出来了! 他直接就不回答陶洁这个问题,转了话题说:“我这嘴变得能说,主要还是你的功劳。” 陶洁果然上当,立马就问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高崎就埋怨说:“我想干点什么事儿吧,非得经过你同意。可从开服装店开始,哪一件事是你同意过的呀?我要是什么事儿都听你的,现在咱们还在分厂里吃苦受穷呢,你住的上这么好的房子吗? 为了让你同意,我不得变着法儿的去说服你呀,不得磨嘴皮子呀?磨了这么些年,我这嘴皮子还不磨得越来越流利啊?” 陶洁想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由就瞅着高崎笑了。 这一笑,就把高崎为什么那么早就知道双色球这个事儿给忘了。 高崎就脱了衣服上床,钻到被窝里搂着陶洁。 陶洁把头依靠在他胸前,问他说:“你刚才说,银元会贬值,这事儿真的还是假的?你不是为了要买轿车糊弄我吧?” 高崎大手在媳妇后背上摩挲着。媳妇的后背很光滑,两个肩胛骨很有手感,也非常美观。 “我糊弄你干什么啊?”他就哄着媳妇说,“咱们趁银元价格最高的时候卖了它,卖出钱来,将来就算聚香坊的盈利不及预期,咱们手里有钱,心里也踏实不是?” 听不见她回答,他就又说:“咱也不是把银元都卖了,咱只是把那些普通的,将来会贬值的挑出来卖。以现在这个价格,卖个一半,就足够咱们买车和留下应急资金的钱了。” 陶洁就在他怀里呢喃着说:“要卖你就卖吧。省的你又要说什么也得经过我同意,我不管你。” 高崎就偷偷地笑了。 媳妇这是被他说动了。要是她心里不同意,她就不说不管他了。 过一会儿就听陶洁问他:“哎哟,你卖这么多银元出去,不会有危险吧?” 高崎就对她解释说:“放心吧,不会。以前卖银元的时候,都得坐长途车或者坐火车出去。身上揣着银元,还真怕引起人家怀疑,怕人家检查。现在咱们自己有车了,开车去,就不用担心检查了。” 陶洁就又问:“那你卖这么多,人家不问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呀?” 高崎说:“我傻啊,非要可着一个地方,一个店铺去卖?我会去好多城市,好多地方,打扮成银元贩子,一家店铺,一月差不多也就去卖一回。也卖不多,顶多十几二十几个,就说是从农村和偏远山区收来的,挣个差价。像我这样干这个的人挺多,他们和我打交道多了,都认识我,真拿我当了银元贩子了,不会有事情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眼看着陶洁的眼睛慢慢闭上,要睡过去,他就有些猴急。 这功课还没做呢,你睡了怎么行啊? 他在被窝里的手,就开始从陶洁背上往其他地方挪。 陶洁就撒娇地嗯哼一声,闭着眼说:“别乱动。你这样手在我背上,好舒服。” “舒服不行啊。”高崎就嘟囔,“一会儿你就舒服地睡着了。” “别乱动!” “去,找那什么去!” “哎,我现在可是很少喝酒,烟也戒了,你还是不打算要啊?” 高崎就问她。 陶洁依旧闭着眼,过一会儿说:“怎么要啊?你今天鼓捣个分店,我就得忙好久。这好歹的都忙差不多了,你就鼓捣个更大的。要是怀了孩子,挺着个大肚子,还怎么上班工作?等聚香坊稳定了,开始盈利了再说吧。” 说到这里,就又嘟囔高崎说:“你可倒好,就知道往外鼓捣。鼓捣出来了,你就当甩手掌柜的,什么都不操心,什么也不管。那是咱的产业,你不操心还不就得我操心?” 高崎也不搭话,钻出被窝,从床铺下面翻出个小包来,放到枕头下面,就又钻进被窝里面去了。 陶洁立马就没法再嘟囔了。 第二天起床,高崎就不打算上班。 他让陶洁自己骑她的踏板去聚香坊,他先去省城卖一部分银元。 这卖银元说说容易,真要做起来也挺麻烦,要跑好多地方,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都卖出去。 陶洁走的时候,他就叮嘱她,他不在,记得中午下午的,安排人给胡丽丽和刘虹接孩子。 “刘虹那闺女中午自己去她姥姥家吃,不用接,只接胡丽丽那儿子,下午再两个都一起接回来。”他叮嘱陶洁。 陶洁起来的时候,高崎还在被窝里睡觉。 他要去省城,不用起这么早。十点从家里走,中午差不多就到了。在省城吃顿饭,下午把银元卖了就回来。 高崎不起来,陶洁就不做早饭,打算去外面早点铺子里去吃。 高崎在被窝里嘱咐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床沿上穿衣服。 听了她就说:“你这老板当的,都快成小工了。胡姐替咱们管聚香坊,没时间接孩子,你帮她去接。刘虹就是个服务员,你也帮她接,再说她还偷胡姐的男人呢。我就闹不懂,这种人你为什么把她给招进来,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 高崎一脸苦笑说:“你瞎说什么呀?刘虹是胡姐招进来的,又不是我。” “那也是经过你同意的。”陶洁说。 高崎就只好再给她解释:“胡姐做事有分寸,你不要多说话。她招她进来,肯定有她的道理。” “我才不多说话。”陶洁说,“我就是不明白胡姐心里想什么。你也是,干吗答应给她接孩子啊?” 高崎就严肃了脸说:“陶洁,咱无论把事业做多大,你都不能忘了,咱当初是为什么要把事业做大的?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要记着,咱们的员工,和咱们是平等的。能帮他们,就帮他们一把,永远不要有比人家高贵的心思。” 说到这里,就问她:“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 正文 135.后院失火 陶洁当然明白高崎的意思。 他已经不知道跟她说过多少次了,平等待人,给员工一家人一般的温暖,员工才能和他们一条心,众志成城,把事业做大。 这也是高崎从国企的衰败当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国企败了,就是因为干部高高在上,不拿工人当兄弟,只拿他们当劳力。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小组里有个维修工和刘群生吵架,刘群生说过的话。 “你就是个穷劳力!” 这句话曾经深深刺痛过他。 他在厂里的时候,拿厂里的废铁卖钱,就是因为他觉得,那个工厂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既然不是家了,你给那么点工资,我不够花,为什么不能拿你的东西来,卖了补偿自己一下? 估计好多拿厂里东西的工人,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国企的衰败,不仅仅是因为经济制度的转变。工人和干部离心离德,心不往一处使,也是根本原因之一。 所以,他做事业,就从这些基本的道理开始做起,绝对不能让他的员工,和他离心离德。大家要绑到一块儿,劲往一起使,事业才能做起来。 这个道理,他曾经反复地跟陶洁讲过,陶洁怎么会不明白?她就是觉得,高崎过于看轻自己。你一个老板,怎么能什么事情都替员工去做呢? 不过她也就是在家里说说。听高崎不高兴,也就再不说什么,穿好了衣裳,去洗手间洗漱了上班。 陶洁走了,高崎钻到被窝里,闭上眼睛,还想着睡个回笼觉,他的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 电话一个劲地响,想睡也睡不成。 他拿起电话来看看,竟然是孙继超。 这家伙可是好久都没和他联系了。 “你今天有空吗?”孙继超在电话里问他。 “干啥?”高崎语气不怎么好。 孙继超打扰了他睡觉,他心里当然不会高兴。 孙继超可没注意到他不高兴,对他说:“你要有空,就来厂里看看,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高崎想想就问他说:“玩儿不转了是吧?早就和你说,别去趟那道浑水,你就是不听啊。玩儿不转就回来,我这里正好缺端盘子的。” 孙继超就在电话里骂:“滚一边去,我和你说正事儿呢。” 高崎说:“有啥正事儿,你先在电话里跟我汇报汇报,我看看值不值得去厂里?” 孙继超严肃了声音说:“高崎,这事儿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要有空,还是上来一趟吧?我是真有正事儿找你。” 高崎想想,还是答应了他。 孙继超自从回到唐城量具承包模具分厂,就很少和他联系了。他是条汉子,没有特别困难的事情,是绝对不肯求他的。 之所以说孙继超是条汉子,不仅仅是因为他敢扔了高崎给他的高工资不要,为了那些工人,回到那个破败的分厂里去。 还有一点,是连高崎都没有想到的。 孙继超回模具分厂的时候,心里正经历极大的痛苦。 这是后来,高崎和他爹孙立海一起去南方找培训的高手,爷俩一起住一起吃,说起孙继超来,孙立海告诉他的。 他回分厂的那一天,正在考虑,要不要和妻子离婚? 在孙立海看来,孙继超的家庭,早就出问题了。 妻子经常嫌他没本事,不能像人家其他的干部那样,把钱拿回家里来,害的她们母女吃不上穿不上的。为了这个,夫妻两个三天两头地吵架。 吵架吵厉害了,孙继超就跑回城里他爸妈家里来住几天。 直到他去高崎那里干,能拿钱回家了,两口子才不再吵架了。 可原先那几年的争吵,已经严重伤害了夫妻之间的感情。就是在那几年里,妻子在外面有了外遇。 孙继超聪明能干,是当年厂里最年轻的干部。这种有本事的男人,总是会先得到厂里漂亮姑娘青睐的。 他妻子不说有多漂亮,也算是是厂里中上等的人才。 可是,他不肯趋炎附势,也就只能做到车间调度,再也无法上去。 无法上去,和上级处不好关系,人家有好事也背着他,不敢让他参与,他也就只能拿那几个死工资,家里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 孙继超的媳妇可不是陶洁。 陶洁倔强,不希望自己过得不好被别人笑话。可她不会想歪门邪道,更不会干对不起高崎,利用自己容貌的事情。 她只知道拼命节省,拼命干活。这是她可爱的地方,也是令高崎永远敬重和永远难忘的地方。 孙继超这个媳妇,不是像陶洁,而是像薛雪。不过,她没有薛雪那个胆子,直接在厂里闹个沸沸扬扬,她没那么傻。 和孙继超关系不好,她心里郁闷,就总想着找个人,诉说一下心里的郁闷。 可她的情况,也就跟胡丽丽一样,家丑不可外扬。熟悉的亲朋好友,夫妻之间的事情,她是不能说的。 胡丽丽当时也是想找个人,宣泄一下心里的郁闷啊。如果高崎不是那么不懂风情,除了陶洁他谁都不懂,也不想懂,恐怕胡丽丽早就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他了。 孙继超媳妇没有胡丽丽那么幸运,可以碰到高崎。可她还是想着找个人说说。 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些网络交友APP手段,连QQ一类的通讯手段,普通工人也没有掌握。 可好多人为了赶时髦,都买手机了。买不起一手的就买便宜的二手货。总之,孙继超媳妇是有手机的。 有手机,没有交友软件,也不容易认识工厂圈子以外的人。 这就要感谢那个年代冒出来的,众多的广播电台了。 那个时代,好多地方的广播电台,在晚上的时候,都会有一个交友节目,只要你把自己的基本情况和手机号码,告诉电台的导播,播音员就会给你广播出去。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听这个节目,觉得你的条件适合他,他就可以记下你的电话号码来,和你联系。手机短信,或者是直接给你打电话。 不过一般都是先短信联系的,时候常了,彼此熟悉了,才会打电话。然后再熟悉一些,就会商量着见面。 这恐怕是最原始的,交友平台的雏形了。 电台虽说节目是单身交友,可也没有办法核实,交友的人,到底是不是单身。 孙继超忙厂里的事情,经常晚上回来的晚。有时候和妻子吵了架,干脆就去城里他爸家住,晚上不回来。 妻子经常晚上一个人在家,郁闷了,就喜欢听这些交友节目。 听的时候长了,听到别人通过这个节目找到了红颜或蓝颜知己,她也就心动了。 终于有一天,她也把自己的具体信息,身高、年龄、体重,还有联系方式,告诉了市里的一家广播电台。 很快,就有人发短信过来,她就和人家说几句。 大多数男人,都是想好事的,甚至有些短信不堪入目。 遇上这样的,她聊两句也就不再回短信。 终于有一天,一个男人引起了他的兴趣。 男人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告诉她自己在城里开门店,经济尚可。 这句话,让她心动了一下。至于当时为什么心动,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关键还是男人和她的情况差不多,夫妻感情不和。 男人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来勾引她,更没有说不要脸的露骨话题,而是返过头来劝解她,为了孩子,得互相包容。 这句话,就说到了她心里去。 于是,两个人互倒苦水,主要还是男人听她倾诉,劝解她。 渐渐地,每天晚上和这个男人短信聊天,就成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开始的时候,她也曾经给自己划出过底线,就是只聊天不见面。 可是,人的感情,往往大于理智,这是人本身无法控制和左右的。 一个月以后,他们还是在城里的某个饭馆见面了,彼此都给了对方很不错的印象。 从此之后,女人的心就不在家里,也不在孙继超身上了。 半个月的时间,两个人见了四五次。最后一次,终于住在了一起。 这些情况,孙继超毫不知情。他只是觉得,妻子和他吵架少了。 而这个时候,正好是他从厂里出来,在高崎那里干,拿钱多的时候。 他当时简单地认为,是因为他拿回家的钱多了,妻子才不会和他吵架了。 真实的情况却是,妻子心里有了其他男人,已经不那么在乎他了,懒得和他计较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 妻子花着孙继超的钱,心却在另一个男人那里。 要不是孙继超要重新回到厂里去,他还是不会发现妻子的这个秘密。 回到工厂里去,就又要过穷苦的日子。妻子忍受不了,下决心要和孙继超离婚了。 那一段时间,妻子和那个男人联系紧密,互发短信频繁。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那个男人也有苦衷。门店的所有权和房子,财产,离婚以后,至少也要和老婆平分。他舍不得,也从来没有打算过和妻子离婚,妻子也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不堪。他只不过是多少的有点闲钱,想着再找个女人,享受一下齐人之福罢了。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说,那男人本来就是个骗子。 女人认可他的婚姻关系,不打算破坏的时候,他们可以和平共处,在一起偷情的时候,卿卿我我,恩恩爱爱。女人越过这个底线,他就不敢交往,打算鞋底抹油了。 孙继超妻子终于看穿了那男人的假面具,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暴躁了,紧抓着人家不放。 脾气暴躁了,做事就容易出错。 这天,她只惦记着赶紧见到那个男人了,去城里的时候,手机就落在了家里。 孙继超回家,就看到了妻子忘在床上的手机,打开一看,不由得感觉天旋地转。 正文 136.愿意犯彪的人 , 孙继超偷偷拿了妻子的身份证,去电信公司调取了妻子和那个男人最近一月的短信记录,就大体明白了妻子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 什么叫万念俱灰?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在突然发现妻子对他不忠好久了的时候,兴许就是这种感觉了。 那一天,他哪里都没去,就坐在家里的床沿边上,抽了一地的烟头。 离不离婚?这个问题,他想了一天。 他们有个上小学的女儿。离了婚,女儿怎么办? 他要去忙分厂的事情,没时间照顾女儿。把女儿交给妻子?他怕妻子把女儿给教育坏了。 最终,他选择了隐忍。 等女儿再长大一些,能够明白事理了,等分厂度过了危机,他再和这个女人算账! 但不能让女儿再跟着这个女人了,女儿会被她教的嫌贫爱富,更会被她教的不知廉耻。 他为女儿办了转学,让她去城里上学,住在爷爷奶奶家里。 儿子好好地把孙女送到他们老两口这里来,孙立海当然得问问什么原因。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孙继超没有隐瞒父亲,把事情经过和自己的想法,都对父亲讲了。 因为不讲清楚,孙立海有可能不支持他。哪能随意就把闺女和娘分开的道理? 对闺女,他只是哄着说城里的学校比唐城量具的子弟学校教学成绩好,在城里上学,将来会更容易考上大学。 对妻子,他也是这样说的,别的只字未提。 妻子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没有反对。 孙立海却得到了儿子的嘱托,尽量不让孩子和她妈接触,母女间慢慢感情淡了,将来他们离婚,女儿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儿子执意要回到分厂去,孙立海没有阻拦。不但没有阻拦,还主动提出来,接替孙继超,去酒馆里帮高崎。 知子莫若父。这个时候,儿子内心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他是知道的。 去帮高崎,可以为儿子留一条后路。 儿子在遭受妻子背叛的情况下,没有选择过激的行为,还可以考虑这么周到,说明儿子有度量。 有肚量的男人,才会走向成功。 尽管孙立海和高崎一样,并不看好孙继超回分厂的行为。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儿子想干什么,就让他去干,只要他能挺过这个感情上的关口就好。 做父亲的,只能默默地为儿子做着一切,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儿子,希望他从阴霾里走出来,仍旧是他那个充满阳光的儿子。 孙立海和高崎去南方,有一次会朋友喝多了酒,回到住着的旅馆里,没有忍住,才把这个事情告诉了高崎。 他告诉高崎的目的,无非是让高崎知道,他这个小儿子不容易,希望他能够理解他,能帮他一把的时候,尽量帮他一把。 高崎一直很敬重孙继超,把他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用孙立海说,他也会这样做。 只是,他不知道孙继超心里,还承受着这种痛苦。承受着这种痛苦的同时,却又把自己的痛苦全部憋在心里,丝毫也不带出来,不影响自己的情绪,该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 这的确是一条值得他尊重的汉子。 高崎开着他的小面包车到了模具分厂的时候,分厂的三个车间,前面两个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后面他原来所在的那个三车间的机加工房,传出来机器转动的声音。 他把面包车停在分厂办公室的那栋二层楼前边,上楼去找孙继超。 对这栋小楼,他十分熟悉。 一楼最西面是财务科,挨着财务科的是会议室。再往东的一间,是综合办公室。办公室主任、文书、分厂八大员,都混在这间屋里办公。 厂长办公室在楼上最里面,依次往外,是书记办公室,副厂长办公室。 再往东面,还有两间单独的办公室,分别是技术科和业务科。 高崎上楼,直接往里走,去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是刘群生在的时候那个样子,丝毫没有改变。一张大的老板桌靠后墙放着,后面高背皮转椅一边,立着一面一人多高的旗杆,旗杆上悬挂一面国旗。 有时候高崎上楼来找刘群生,看到那面国旗的时候就会想,这家伙净给国旗摸黑了,他也好意思悬挂国旗? 如今,刘群生总算滚蛋了,国旗还在。 老板桌对面的墙边上,放一排沙发,沙发前面,有个玻璃钢的茶几,那是刘群生招待客户,洽谈业务的地方。 过去分厂里的业务,都攥在刘群生一个人手里,楼下业务科就是个摆设。几个业务员都是靠关系上来的,没什么能力。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 刘群生让他们去签合同,他们就去,绝不多问任何问题,让去收款也是这样。总之,都是替刘群生跑腿的。 这个办公室里,除了这些,就是左边墙边立着的,几摞铁皮文件柜了。 大部分的柜子没有上锁,只有靠老板桌那边,最上面一层的三个柜子锁着,只有刘群生有钥匙。里面放些烟酒和其他单位送他的礼品。 烟酒都是名牌,至于人家送的礼品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估计也不是很值钱。真值钱,刘群生也就不放在这里了。 办公室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高崎给孙继超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他只好从办公室里出来,正碰到原来技术组的技术员郑勇,从副厂长办公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 郑勇认识高崎,也知道他现在买卖做的挺好,就玩笑着和他打招呼:“高老板啊,你怎么有空回来,给我们弄活来了?” 高崎就问他:“孙师傅去哪儿了?” 他还是和原先在厂里一样,喜欢称呼孙继超“孙师傅”。 郑勇就告诉他说:“在三车间呢,一会儿就回来。不过,他回来一般也不上楼,在会议室里办公。” 高崎就奇怪问:“他跑那儿办公干什么?” 郑勇说:“那儿地方大,能容得下更多的人。” 高崎搞不明白,办公弄那么多人干什么,不嫌吵的慌? 他就问郑勇:“你不一直要调走吗,怎么还没走?” 郑勇笑着说:“我那不是要调走,是要辞职去南边打工。” 在高崎的记忆里,郑勇这时候早就不该在厂里了。他大学毕业的时候,还是国家分配工作,就分到了这里,一直嫌工资低,嚷嚷着要调走。 “啊,对,打工。”高崎就纠正自己说。然后就问他,“你怎么没走?” 郑勇说:“原来是要走。孙厂长来了,要我留下来,帮着他把分厂搞好,让我做技术副厂长,这不就留下来了。” 高崎就点点头说:“怪不得,升官儿了。” 郑勇就咧着嘴说:“哪儿啊,你当跟刘群生在这里的时候呢?当官就是为了让我干活,原来只是画个图纸,编编工艺,现在得下车间,还得跟着跑业务,忙死!” 高崎调侃他说:“你也是当官儿了,拿工资也多了呗。” 郑勇就无奈地摇头说:“厂里这么多工人,又没那么多活干,上哪儿拿工资多去?有时候还不如以前多呢。” 高崎不信,问他说:“那你还能留下来不走?” 郑勇的脸上就现出些木讷的神态来,顿一下才说:“孙厂长也和大家一样,拿不上几个钱。他说跟着你干,一月拿的钱,够在这里拿一年的。” 说到这里,他就又顿一下,出一口气才说:“可是,他还是回来了。” 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转了话题说:“要不你去楼下会议室等孙厂长吧?那边好多分厂的负责人都在,不过不是原先那些当官的了,不过你应该也都认识。” 高崎想了想,还是说:“我不过去了,我在他办公室等他。你碰上他,和他说一声,就说我过来了。” 说完,郑勇下楼,高崎又回了厂长办公室。 郑勇没有把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告诉高崎,因为他觉得高崎无法理解他留下来的理由。 其实,高崎心里明白,郑勇的心思,恐怕和孙继超差不多。 像他们这些三十大几的人,就像刘虹一样,赶上了那个燃情岁月的末尾,因为接受教育的关系,骨子里还是有那种无私奉献精神的。 而高崎这一代出生在七十年代末期的人,在他们眼里,已经是颓废的一代,自私的一代,再无法理解他们那一代人心里的那股激情。跟他讲奉献,或者讲为一个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好处的目标活着,在高崎这一代看来,一定会以为他们疯了。 的确,孙继超的许多想法,高崎都理解不了,但他还是佩服孙继超这样的人。孙继超做到的,他做不到也不肯去做。 不过,他佩服孙继超,愿意为他做些什么,来支持他。 他一个干维修工的,在厂里的时候,和身为技术员的郑勇也很少有交集。郑勇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本事,他不知道。但他愿意傻乎乎地留在这个破败的工厂里,帮孙继超,就应该是个不错的人。至少和孙继超差不多,是愿意犯彪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其实,正是有这些愿意犯彪的人,才支撑起了这个国家走向复兴的道路,让这个国家重新崛起。 这样的人,是值得他佩服的。 高崎想不到,他重生回来,无意间就改变了这么多人的人生轨迹。这让他心里又隐隐约约升起一丝不安来。 改变了这么多,这个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吗? 又等了一个来小时,孙继超才姗姗来迟。 高崎坐在那个老板桌后面的皮转椅上,双脚搭在老板桌上,冷眼看着孙继超说:“你把我给哄上来,然后就忘了这回事了是不是?你不知道高大老板我现在有多忙啊?我的时间就是金钱,你耽误我挣钱呢,知不知道?” 正文 137.作战指挥部 , 高崎和孙继超在一起这么久,已经比原来的时候,熟悉了很多,可以彼此无所顾忌地开玩笑了。 听高崎埋怨他,孙继超就陪着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忘了你,真的是车间里有事情走不开,忙完了这不就赶紧回来,看到你的车停在楼下。郑勇说你在楼上,我这不就赶紧跑上来了吗?” 高崎从办公桌上把脚拿下来,站起身来走到椅子一边,对孙继超说:“坐吧,厂长大人?” 孙继超就咧嘴一笑,冲他摆摆手说:“咱不坐那里,到沙发上坐着吧。” 高崎说:“你坐过来,我好看看你像不像厂长啊?” 孙继超就苦笑说:“我倒宁可不当这个厂长,盼着有个能耐大的来干,我听他指挥都行。” 高崎听了,严肃着脸摇摇头说:“你不能有这个想法。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把权力交给别人,你就不能按着你的想法来,没准儿还会培养出另一个刘群生来。那样,咱们以前费那么大的劲,就等于白费了。” 孙继超吃惊地看看高崎说:“嗬,长心眼儿了。”接着就问他,“那你经营你的那些店铺,为什么会把权力交给别人,自己当甩手掌柜的呢?” 高崎摇摇头说:“那个不一样。我那是私人公司,生杀大权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我交给别人的,是管理权,不是掌控权。不管是谁,只要我认为他不值得我信任,或者说他不具备替我管好店铺的本事,我可以立刻就把权力收回来。 你如果交出权力,就等于是把掌控权一并交出去了,只能听人家摆布。除非你不想干了,不然这个权力是绝对不能往外交的。” 孙继超听着高崎侃侃而谈,不由严肃了神色。 待高崎说完了,他才说:“高崎,这几年你在外面自己干,长学问了。怪不得你干什么都能干红火了。” 高崎就有些得意说:“那是。我要琢磨不明白这个道理,我早就不用在外面混了。” 两个人说着话,一起坐到沙发上。 “你喝水不?”孙继超就问他,“我这里只有白开水,没有茶叶。上回从老爷子那里拿二斤花茶过来,都放楼下会议室里了。这还没到一月,就让这帮家伙给我喝干净了,我没好意思再问老爷子要。” 高崎就又摇头说:“你这么着难为自己,这是何苦呢?你早说,我来的时候给你捎点来。” 孙立海有退休工资,从高崎那里挣的钱,原本就是想着给孙继超。可是他不要,让给他闺女存着。 钱放到他爹那里,将来离婚的时候,才不会有麻烦。 高崎表示自己不渴,接着就想起来了,问他说:“你不好好的在这里办公,跑到楼下会议室里去干什么?” 孙继超嘿嘿一笑说:“你当我是刘群生啊,孤家寡人?这搞生产啊,就跟当年咱们的军队打仗一样,得群策群力,发挥集体的智慧,同时也要符合大多数群众的利益。 咱们是公有企业,这企业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是全体职工的共同财产。我楼下会议室里,有个职工委员会呢,都在那里办公。 这就像过去打仗的时候,设个作战指挥部一样,大家都聚在一块儿,各司其职,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发挥集体的智慧,总比靠我一个人强吧?” 高崎还是摇头,表示不理解。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样指挥生产的。 孙继超就解释说:“你比如吧,产品出了质量问题。问题出在哪儿,怎么出的,是哪道工序,那个职工出的,不用我去着急,职工委员会就会直接找到当事人,和他谈因为他的疏忽,给大家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最大的好处,就是都在一个会议室里,厂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职工委员会这几个人都知道。一个废品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们也知道。 不用我费嘴皮子,他们就让所有职工知道了。出废品的职工,自己都觉得影响了所有人的利益,自己就心里难过的要死。 当年咱们的军队为什么可以以弱胜强,连美国佬武装到牙齿都打不过咱们?正是因为咱们的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为谁打仗,为了什么打仗啊! 我呀,这是把咱们军队的优良传统,给搬到工厂里来了。” 高崎听听,你别说,孙继超这套东西,还真是有道理。 他就问:“哎,我说,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孙继超就嘿嘿两声,没有回答。 琢磨这么一套东西,不止要靠长期的思考,还得有了解过去军队组织体系的机遇。 孙继超的小舅老爷,是过去军队里的低级军官,小时候经常给他讲解放战争,抗美援朝,让他有机会接触我们军队里那一套管理组织办法。 另外,大舅姥爷和小舅老爷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参加了人民军队的小舅老爷,和种了一辈子地的大舅姥爷,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 这些,都曾经深深地震撼过孙继超,吸引着他去探索,这一套制度的优越性。 也正是因为这些探索和思考,才有了他如今在模具分厂实行的这一套办法。 这些东西,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他也就不跟高崎解释了。 高崎是私人公司,这套东西,他那里也用不上。再说他找高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高崎心里却直后悔,恨恨地对孙继超说:“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让你回到这个破地方来!你要不回来,现在我就有个总经理了。” 孙继超还是只嘿嘿笑了两声,不接他这个茬。 高崎埋怨半天,自己也觉得没了意思,就问他说;“你大早上的把我叫上来,到底要干什么啊?” 孙继超说:“走,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高崎疑惑着,还是跟着孙继超下楼,去了分厂最前面的锻压工房。 足有一千几百平的锻压工房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十几台气动锻锤,默默地矗立在里面。 工房的地面上,尘土足有一寸多厚。 这个地面,为了防止锻件落地,砸上坑洞,原先是铺了一层三百见方,十几毫米厚的钢制波纹地板的。 一块钢制地板砖有十来斤重,铺满了整个工房。 现在,地面上除了尘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工人们发不出工资,下班的时候,就偷偷带一块地板砖出去,卖了当生活费。 后来,刘群生发现这地板砖越来越少,干脆就都起出来卖了废铁,省的便宜了工人。 至于他卖这些砖换来的钱,用来干了什么,就只有鬼知道了。 这个世界,也难怪工人有情绪。他们卖了维持生活,就叫偷,逮住会被送到派出所里去,按卖的钱多少来处罚,或者罚款,或者劳教。 而刘群生卖了,就属于合理合法,可以正大光明地卖。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高崎站在锻压工房当中,用目光打量这个工房好久,才问站在他身边的孙继超:“你叫我到这里来干啥?” 孙继超环指着工房,对高崎说:“你看这里足够大吧,够不够你办个海鲜市场?” 高崎回过头来,打量了他好久才开口问他:“你不是要弄工厂吗?这怎么好好的又要让我过来做生意了?” 孙继超苦笑笑说:“高崎,实话跟你说吧,指望着搞工厂,我是真养活不起这么多人啊!现在,就咱们三车间搞机加能挣点钱,剩下的,越开工越赔钱! 你看这个锻压工房,设计生产能力是每天几十吨。可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活来干?每天能弄几百公斤活,都做不到啊。 几百斤活,连开加热炉的电钱,都挣不回来呀! 还有热处理和电镀,都是些高耗能设备,咱们又没有这么多活。工人没活干就没饭吃啊! 我愁的整天睡不着觉,突然就想起你跟我说,可以利用这里,弄海鲜市场的事情来了。”” 高崎听了就点点头,问他说:“所以你没招了,就又想起我来了是不是?净是些歪主意!” 孙继超反驳他说:“这怎么是歪主意呢?这主意可是你出的。当时我也觉得不靠谱。现在想想,只要能让大家伙吃上饭,干什么不是干呢?不管黄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嘛!” 高崎边听他说边摇头,那头摇的就跟拨浪鼓一样。 “我可不想掺和厂里的事情,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要干你自己干,别把我算上。”他说。 说完了,他转身往工房外面走。 孙继超就追在他屁股后面,嘟囔着说:“我不是没钱吗?” 高崎站下,回过身来问他:“我给你要的账呢,都花上了?” 孙继超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说:“七八十号人干活,养活着二百多号人,我能凑合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快过年了,总得想办法弄点钱,让大家伙过年吧?” 高崎脸色难看,沉默半天才说:“孙哥,你那些破账,和死账没多大差别,要回来很难你是知道吗?就是这样,也没全要回来。有一部分,是我用自己的钱,给你添进去的。 我说,咱能干就干,不能干还是算了吧?这下岗是大趋势,这天下下岗的人多了,你管得过来吗?回去给我干总经理,就体现不出你的价值来了?” 孙继超看着他,好久才叹息一声说:“不是价值不价值的问题。我孙继超就是笨蛋一个,你高崎这么瞧得起我,我心里感激你。可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就明显带了些颤抖。 正文 178.这下花钱花大了 孙继超显然有些激动了。 “可是,这二百多号人,眼巴巴地望着你,大家那么信任你,你就狠心扔下他们不管,狠心走了,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他说。 “是,下岗是大趋势,我承认。天下这么多下岗的人,这么多人生活陷入困境,我管不了。我不到二十岁入厂,就在这个地方,和这些弟兄们摸爬滚打到现在,十几年,我还能上哪儿去?我上哪儿去,能不想这个地方,不想这些兄弟?我做不到,我只能辜负你的好意。” 说到这里,两个人就都沉默了,站在那里,也没有再往前走。 过好一会儿,高崎问孙继超:“要多少钱?说。挣钱了再还我。” 孙继超嘴角就有了一丝微笑,嘿嘿两声说:“我要钱干什么,我又不懂怎么做生意。” 高崎就皱眉说:“我说,你不把我给拉到这个坑里来不死心是不是?” 孙继超说:“只要你肯干,我这里没钱,可是有人。你说怎么干,我就让他们怎么干,保证不用你动手。” 高崎摇摇头说:“我不和你合作,因为你代表的是公家。” 孙继超望着他,难掩眼中的失望。 就听高崎又说:“我要干,这个工房你得租给我,这里从此跟你,跟模具分厂没有半毛钱关系。” 孙继超想想说:“行。不过,我那些没饭吃的工人,你得都接手过去。” 高崎就闭着眼睛想半天,然后说:“那这个工房我得白使,要不然我不干。” 孙继超也琢磨半天说:“行,你给我养工人,我把工房给你白使。” “说好啊,”高崎嘱咐他,“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得先请示总厂,得到总厂的认可,我才肯干呢。” 孙继超说:“这事儿我提前请示过了,总厂不管。只要我可以保证咱们分厂这些工人不出去闹事儿,也不去总厂捣乱,我爱怎么干就怎么干,这是老总亲自答复我的。” 高崎就看他一会儿,点点头说:“行,我算是明白了,看来你算计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连我想到的条件,你都提前替我想好了。” 孙继超只是看着他笑。 在高崎看来,孙继超这个笑容,就含了些无赖的意思了,不把他拉下水,他是不会干休的。 高崎叹一口气,这才又往工房里走,琢磨着这个海鲜市场应该怎么干。 他看到那十几台空气锤了,就指着那些设备问:“这些东西怎么办?” 孙继超回答他说:“这个,我也请示过总厂了。设备不用,可以封存起来,还可以少交设备使用承包费。我准备把一、二车间的设备都报了封存,这样每年还能节省出不少承包费来。 这些设备,我组织人搬到热处理工房里封存起来,保证不给你碍事。” 高崎就不说话,继续往前走。走到南面靠近公路的那面墙那里站下。 这面墙上,从东到西,有一排十几个大窗户,窗户上的玻璃,碎了一大半,有玻璃的地方,玻璃也脏的根本就不透明了。 “在这面墙上,我要开两扇大门,东西各一个。”他对孙继超说,“前面的空地,得弄成水泥路面,和公路连起来。” “行。”孙继超就答应他,“只要你不把工房拆了,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 高崎沿着工坊的南墙往东走,孙继超在他身后跟着。走到东边的门口,他出门看了看。 门外,靠着围墙,建了一溜低矮的平房,是一车间的办公室、更衣室,还有澡堂和仓库。 “这溜平房,你负责拆了。”他对孙继超说。 孙继超就问他:“你拆这个干什么?” 高崎反问他说:“搞海鲜市场,你不得建冷库啊?” 孙继超说:“这大冷天的,外面本来就冻着,你建什么冷库啊?” 高崎就说他:“你还真是个外行。这鱼啊什么的,在冷库里冻着才不折耗分量。放在露天里,鱼体内的水分会被空气风干,重量会变轻,你懂不懂啊?没有冷库,你打算让我赔死是不是?” 孙继超恍然大悟,问高崎说:“哎,这些知识你是怎么学来的?” 高崎就露出一脸瞧不起他的神态来说:“你还厨师世家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我孙大爷当初没教你这个?后厨弄冰柜干啥,不就是怕鱼啊肉的存久了风干了,口味不对吗?” 孙继超就嘿嘿一笑。他不是不懂,是没想这么仔细。 但他接着也就想到了一件事情,问高崎说:“哎呀,要这样的话,得投不少钱吧?” “废话!”高崎没好气说,“不只是建冷库,你这个锻压工房不得改造啊?里面的地面不得硬化?这屋顶不得吊上天蓬,窗子不得重新修理,换上玻璃?开门,堵门,哪一样不花钱?” 孙继超听着,眉头就皱起来,对高崎说:“我想简单了。原来我还想着,只是在这工房里,用砖垒几排台子就行了呢。” “哟哟,真要那么简单,你自己干不就行了,干吗还叫我来?”高崎不满说,“还得去海边进海鲜呢。没有冷藏车,没有水产专用运输车,行吗?”接着就嘟囔,“这下花钱花大了,没有个几十万,跟本办不起来!” 听说要投几十万,孙继超也傻了。 眼看着高崎又进了锻压工房,他就又赶紧追了进去。他怕高崎打退堂鼓。 “哎,高崎,高崎。”他在高崎身后喊着他。 高崎人高腿长走的快,听孙继超喊他,就放慢了脚步。 孙继超追上他,就和他一路商量。 “你看高崎,”孙继超说,“咱们用不着搞这么复杂。我手里不还有一百多号闲人呢不是?这改门,建冷库,包括打水泥地,咱们自己就能干。人咱们有,你只要花钱买材料来就行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高崎就又站下来,问他说:“建冷库能行吗?” 孙继超拍胸脯保证说:“肯定行啊。咱们工人,那么复杂的工件都能干出来,建个冷库还不是小意思,不就是钢结构加保温材料呗。” 高崎说:“这个我不懂,我得找专业搞这个的来干才行。” “不用,不用。”孙继超说,“建冷库,咱们得买制冷设备吧,他们得负责来安装吧?这冷库怎么搞,要达到什么条件,他们知道啊,我问他们不就行了?他们要是不知道,咱们不买他的制冷设备。卖这种设备的厂家多了去了,谁知道咱们买谁的。” 高崎就笑了说:“看来,咱们自从分开,我这心眼儿没长多少,你倒长了好多。什么损主意你都能憋出来。” 孙继超就苦笑说:“都是这么多工人把我给逼的啊。大家得吃饭,没有心眼儿,饭都吃不上啊!” “行啊,”高崎就说,“我巴不得你能自己把冷库建起来。这个现在就得筹划。” 孙继超就答应着,接着就说:“能不花的钱,咱们就尽量少花。你比如这屋顶,上面都是白灰抹的,看着也挺干净,就不用吊顶子了吧?” 高崎就摇头说:“不行。现在生活好了,大家都讲卫生。你弄这么个顶子,下面卖吃的,上面一个劲往下掉灰,要是你,你肯来买呀?顶子不能省。” 孙继超就严肃着点头说:“回头我问下大伙儿,看谁懂得这个技术。 唐城量具的工人,为生活所迫,在外面干什么的都有,没准儿就有在外面干过这一行的。” 说到这里,孙继超就小心的看着高崎说:“就算咱们尽量节省,估计也要花不少钱的。”就问他说,“你有那么多钱吗?” 高崎反问他:“我没有怎么办,这事儿就不干了?” 孙继超就叹息一声说:“跟你说实话高崎,如果这个主意还不行,不能养活二百来号人,我真就撑不下去了。” 高崎也叹一口气说:“我知道。所以呀,不行也得行,没钱也得干啊!” 孙继超就问他:“没钱你咋干啊?” 高崎长出一口气说:“钱的事儿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你现在的任务,是把咱们商量的这些事情,一一落实了。过了年,咱们争取赶在五一以前,把这个市场给办起来。” “啥,五一以前?”孙继超就又慌神了说,“可是,我撑不到五一啊!你不知道,就三车间干的那点活,要养活二百多号人啊!就眼前过年这个月,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这两天和大家伙商量,过年每个职工,顶多能给五百块钱过年。 可又不能亏了干活的那些人。就打算着,干活的每人给八百,不干活的,只能给三百块钱过年。 太少了,可总比没钱过年强。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我这还想着,不行就找给活干的关系单位,先借人家十万八万的,怎么着也得让大家平均拿个千儿八百的,先把这个年过去再说。 说实话高崎,我撑不到五一,真的,真撑不到。” 说到这里,孙继超突然就蹲下来,呜呜地哭了。 高崎让他给哭的,心里酸酸的不好受。 “行了。”过一会儿他说,“大老爷们儿,哭个什么大劲儿啊?这不有我呢吗?你安排人,替我干活,这工钱我管着行不行啊?” 孙继超就抬起头来看他。 高崎说:“从现在开始,你让人去干刚才那些活,我给他们开工资。不过,工资高了我也支付不起,不能人均超过一千,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已经是零四年了,这一千的工资,在唐城来说,真的不高。可对模具分厂的工人来说,这就是高工资了。 孙继超就有些担心地问:“你这又是投资办海鲜市场,又是给这么多人开工资,你从哪里弄那么多钱啊?” 高崎高了声,没好气说:“我去偷,去抢成不成啊?我建市场,大头都出了,还在乎这几个工资啊?” 正文 179.最笨的重生者 高崎把一车间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虽然他前后两世都在这里工作过,对这里十分熟悉。 可是,办海鲜市场,这个投资不亚于开聚香坊,他必须小心谨慎一些,把能想到的都想到。 中午的时候,他和孙继超出去,找了个饭馆吃饭。 孙继超平时喝酒抽烟很厉害,现在是烟更勤了。吃饭的时候,高崎要酒,他却不喝。 “没心思喝啊。”他对高崎说,“二百多号人的身家性命,都压在我身上。高崎你是没经历过,你没有感触。 这是一种责任啊!喝酒误事不说,让大家看到了,影响也不好。” 高崎就笑他说:“原来你当调度的时候,也没见你少喝了。多少回中午咱们出来,一人半瓶,你脸红扑扑地就上班了?” 孙继超就叹息一声说:“那时候吧,还真没往这方面想。现在感觉到了,那样的确影响不好。” 说到这里,不由笑一声说:“你说,现在我坐在厂长这个位置上了,怎么有时候就有点同情刘群生了?感觉他这个厂长当的也不容易,得担多少责任呢!” 高崎板着脸说:“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告诉你,孙哥。你和刘群生不一样! 刘群生在,那些没活不上班的工人,他管过吗?他有个屁压力?话说回来,没有他在这里当厂长,耗干了分厂上一辈人艰苦奋斗打下的底子,把分厂给整的一穷二白,你至于干的这么难吗? 你看看他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分厂账上,除了欠债就什么都没有。车间里所有能卖钱的,他都给卖了,连锻压车间的钢地板,还有各工房的暖气片、管道,他都能给卖个干干净净!” 孙继超就吃惊地看着高崎,半天夸他说:“行啊,高崎,不愧是当老板的料,你这看问题的方法,绝对不一般啊,一眼就看到实质。” “拉倒吧。”高崎不屑说,“这个谁看不到?敢怒不敢言罢了。我高崎不怕他刘群生,也只有我敢说他。” 说到这里,他就不让孙继超接话,继续说:“好了,这些都过去了,说也没用。咱们就说说这个海鲜市场怎么弄。我说说我的想法,你都记好了,回去和工人们商量。要是没有多少出入,你找文笔好的,给弄个租赁协议。” 孙继超就点点头。 干这么长时间的厂长,他也明白了,他和高崎关系再好,做生意也得按规矩来。 吃过饭,高崎直接开车回城里了,孙继超自己回了分厂。 分厂楼下的会议室里,职工委员会的****,外加两个副厂长,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全分厂三分之二的工人没有活干,不只是孙继超有压力,对谁来说,都是个巨大的压力。 他们不是刘群生,可以良心丧尽,不顾大家死活,可以做到把没活干的工人都轰回家,让大家去自谋生路。 既然大家伙信任他们,让他们领导这个分厂,他们就得让大家伙都吃上饭。 找高崎办海鲜市场,是无奈之下,孙继超提出来,大家经过商讨,一致同意的主意。 虽然这主意是高崎先对孙继超讲过的,可此一时彼一时,高崎讲这句话都快一年了,他还有没有这个想法,谁也说不准。 如果高崎不肯干,那他们可真就和孙继超说的那样,没法继续维持下去,只好和刘群生一样,让没活的工人回家,自谋生路了。 他们可是反复跟大家伙保证过的,只要他们在,就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吃上饭。 保证过了却做不到,怎么面对大家伙?怎么有脸在领导岗位上待下去? 都和刘群生一样了,甚至还不如刘群生在的时候,他们还干个什么大劲儿?还不如把刘群生请回来呢。 所以,大家都急切地想知道,孙继超和高崎谈话的结果。 看见孙继超进门,大家不约而同地收了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着他说结果。 屋里一下子就变的十分寂静,连屋角铁皮炉子里,着火的声音都能听的到。 暖气设施早让刘群生拆掉卖了废铁,再说就是有这些设施,也用不起暖气。 现在是分厂制,分厂之间各自为政。用暖气,得给动力分厂交暖气费,这一年也是好几万块钱。 模具分厂连工人工资都发不下来,拿什么交暖气费? 会议室空间大,大冬天的,冷的坐不住人,只好弄个铁皮炉子,再买点煤烧煤取暖了。 见大家都坐在长会议桌跟前,目光里含了希望看着他,孙继超就不慌不忙,走到会议桌的主持位置上。 这个位置,也是他平日里办公坐的位置,属于他。 “高崎答应了。”他终于说出了大家想听到的那句话来。 在坐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好多人站起来,要去忙自己的工作。 “大家先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孙继超又喊住大家说,“他答应是答应了,可是,这里面还有好多的困难,需要我们来解决。咱们商量一下。” 当下,孙继超就把和高崎商量的经过,详细和大家说了一遍。 大家谁都没有想到,这海鲜市场,张嘴说说容易,真正办起来,却要这么麻烦。 仅仅一个协议,就够麻烦的。 高崎要总厂的协议。 孙继超这里,本来这个分厂承包下来,就是总厂在被曹副主任攥着把柄的情况下,不得不勉强同意的事情。这万一哪一天总厂抓他们个茬不让干了,高崎和孙继超签的议,就是废纸一张。 孙继超承包这个分厂,是高崎在里面一手运作的,他知道这里面所有的事情,当然不敢和孙继超签协议,他需要总厂承认,才能干的长久。 这个,本来也无可非议。 可是,总厂肯签这个协议吗?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还有,这海鲜市场,可不是一句话说说就能办起来的,工房需要改造,高崎那边需要准备专用车辆,需要亲自跑到海边的港口去做市场调查,都需要时间。 原来大家想着,年前就把市场给办起来,可以缓解分厂的压力,职工也能做买卖赚点钱过年。 现在看来,只是把锻压工房改造成适合做买卖的市场,就是个大工程。别说年前能办起来,就是年后也够呛。按照高崎的估算,五一以后能开张就不错。 五一以后开张,那五一以前,这一百三四十口子人,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分厂已经没有能力,再白养着这么多人了! 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孙继超就说:“我和高崎商量了,五一以前这段时间,这些人的工资高崎管着。可是高崎也有个条件,就是这些工程,他不请外人来干,咱们要自己来完成。 我想啊,只要咱们加把劲,大家多吃些苦,把这些工程提前完成,咱们的市场不就可以早早办起来了吗?”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开始商量怎么干。 不能等总厂同意和高崎签协议,大家得专门抽出几个人来,天天去总厂办公大楼里,和那些官老爷耗着,破釜沉舟,不把协议拿到手,就坚决不回来! 于是,就请一个老工人做组长,找五个能说会道,会办事的人,组成一个攻关组,专门去和总厂那些官老爷们打交道。 剩下的事情,也不能干等着总厂的消息不做。在攻关组和总厂耗着的同时,再成立一个工作组,把没活干的工人们集合在一起,开始工房的改造工程。 看看大家伙当中,谁懂冷库怎么造,怎么吊顶,打水泥地面,垒墙,粉刷墙面,等等。 把懂行的挑出来当指挥,把人都分开,先拆再建,材料钱孙继超找高崎要。 工程早一天完工,大家就早一天摆脱困境,这个道理,一定要和所有人讲清楚,都要多辛苦一些。实在不行,过年就不休息。 所有的行动方案,就在孙继超这个由军队作战指挥部演化而来的,生产指挥部里,大家你一嘴我一语的,很快变作了实际行动。 孙继超这边开始忙活的时候,高崎却坐在家里犯愁。 当初孙继超回去承包分厂,他吃饱了撑的教他这么一招干什么? 手里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再去弄个海鲜市场,陶洁肯答应吗? 肯定不会答应啊。弄这个聚香坊陶洁都不怎么愿意。这聚香坊还没开张,他就又要去鼓捣个海鲜市场出来,陶洁不和他急了才怪! 怎么和陶洁说,才能过去这一关呢? 在厂里,守着孙继超,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心一软,就答应了,怎么就没想回来和陶洁怎么说呢? 陶洁不答应,肯定是怕弄多了买卖,陪进去。 要不然,把自己还有一大铁皮柜子银元,不怕赔这个事,告诉陶洁? 不妥,不妥。那会把陶洁吓出毛病来的。 再说,自己这样反复跟她撒谎,陶洁会伤心。 唉,怎么办呢? 上一世他闲着没事,也看重生、穿越一类的小说。 你看人家那重生,连上一世的大奖号码都能记着,股市每一分每一刻的涨跌都如数家珍。 真这么厉害,你重生干什么,直接去科学院多好?就这记忆,啥科学家敢和你比? 他这坐拥上亿财富,干的都这么艰难,人家连本都没有,重生回来,秒变富豪。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这么厉害,这一世怎么就变不了富豪呢? 还是他太笨了,不是当富豪的那个命。他也没想当富豪。 只要陶洁能好好的,幸福快乐地在他身边活着,他才没当富豪的心思。 两口子恩恩爱爱,过普通人的生活,白头偕老,不香吗? 嗨,想这些乱七八糟干什么?赶紧想辙对付陶洁啊! 正文 180.商机 , 陶洁晚上回家的时候,高崎正撅着屁股在屋里拖地。 见媳妇回来,立马放下拖把,到门口把陶洁手里的包接过来,又接过她脱下来的大衣,都替她挂在门口的挂衣架上。 陶洁换着鞋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就回来了。”他就含糊其辞地回答她说,然后继续拿拖把去拖地。 “我都拖三遍地了,屋里还是很干燥。”他对着陶洁嘟囔。 陶洁换好拖鞋,又去卧室,把穿着的毛衣毛裤脱了,只穿了秋衣秋裤,这才从卧室里出来。 “你卖了多少啊?”她问高崎。 高崎就装傻充愣问:“卖什么啊?” 陶洁说:“你不说你今天去卖银元去了吗?” 高崎回答她说:“今天没去成,孙继超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厂里,我去他那里了。” 陶洁就问他:“孙师傅找你干啥?” 高崎就放下拖把,拉着陶洁坐到沙发上来,跟她说:“这家伙,整天吹牛,说他要是当了分厂厂长会怎么样,怎么样的,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结果我去了一看,你猜怎么着?还不如刘群生呢!现在,分厂就咱们三车间有活干,能挣出饭钱来。一车间、二车间,还是没活,大家发不出工资来,他快玩不转了。” 陶洁听了就很吃惊。 连聚香坊,高崎已经弄了四个店铺了。就像陶洁说的那样,他弄完了就不管了,陶洁就像驴子给拴上了辔头,时间全给拴在店铺上,已经很久没工夫打听分厂的事情了。 “啊?”她就问,“那怎么办呢?”想想就又说,刘群生干厂长,一车间和二车间也是一样没活,大家都在家里玩儿。” 高崎说:“孙继超不是刘群生,他答应让大家都有工资发的。他不肯食言,这几个月都是东拼西凑,借钱给大家发工资呢,快支持不下去了。” 陶洁就警觉起来,问高崎:“他是不是找你借钱啊?” 接着就嘱咐高崎说:“咱们聚香坊投入这么大,到现在还没开业,你可千万别答应他。” 高崎说:“他没跟我提钱的事儿。” 陶洁就问:“那他找你干什么?” 高崎说:“他打算和我合伙做买卖,把公路边上一车间的锻压工房腾出来,弄个海鲜市场,卖海鲜。” 陶洁接着问:“他有钱吗,就和你合伙!” 高崎说:“他,他当然没钱了,不过他有地方啊。他出地方,我出钱。”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不用我指使,又是拖地又是给我拿大衣找拖鞋的。”陶洁的脸就沉下来,问他说:“你答应孙继超了是不是,他让你出多少钱?” 眼看着媳妇不高兴了,高崎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上辈子和媳妇没待够,媳妇就没了,害他孤苦伶仃一辈子。总算老天爷开眼,让他重生回来,重新见到媳妇儿,高崎特珍惜这有媳妇的日子,也特疼陶洁,不肯让她受一丝委屈,也不肯惹她着急生气。真是应了那句话,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这个世界,不仅仅是只有他和陶洁。 许多的事情,他不得不去做,可做了陶洁不高兴。 有时候,高崎也觉得自己挺难的。 “媳妇你别急,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他哄着陶洁,把今天上午,和孙继超在一起商量的事情,仔细和陶洁讲,试图让她明白,他不去办这个海鲜市场,孙继超就支撑不下去,那些工人也没有钱过日子。 陶洁没心思听他说这些,她就想知道需要投多少钱。 聚香坊开业之前,每一笔支出,都得从家里往外拿。眼看着家里的钱越来越少,高崎再去弄个要钱的买卖,她也支撑不下去。 听高崎说,要投四五十万,陶洁立刻就炸了。 “啥?四五十万!”陶洁一下就从沙发上蹦起来了,喊着说,“你把我卖了吧!” 高崎赶紧去拉她。 “媳妇你听我说完啊。” “我不听!”陶洁是真急了。 关注vx公.众号,看书还可领现金! “我指望你卖了那些银元,是为了准备救急的,不是让你去投资的。”她喊着说。 “你是救世主啊,谁有困难你帮谁?你帮也不要紧,我不是不同意。可是我们也得有那个能力才行。这个事儿,想也不要想!” 说到这里,她就嘟囔:“这个孙继超,三十好几的人了,干事儿怎么这么不靠谱呢?放着咱给的高工资不要,非要回厂里瞎搅和,自己没本事,还想着把你给拖下水! 不行,我去找孙大爷去,让他好好管管他这儿子!” 现在的陶洁,已经失去了在工厂里的朴实了。 有钱了,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陶洁再不用吃苦、受委屈。坏处,就是她的眼里,看到的,就都是钱和如何挣钱,不像以前那样纯洁,那样富有同情心了。 “陶洁,你给我坐下!”高崎也生气了。 高崎生气,陶洁就自动变乖,老老实实坐下了。却是噘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她心里已经打好主意了,就算高崎说下大天来,她也不同意去办什么海鲜市场。 看着媳妇小嘴撅的,都能挂住油瓶子了,高崎也是又心疼又无奈,他也不愿意惹媳妇生气。 “你听我说完嘛。”他就放缓了语气,慢慢说:“办那个海鲜市场,我琢磨着咱们不吃亏。你看,这城市发展这么快,好多人都富裕起来了。原先大家觉得,大鱼大肉就是好吃的,可现在呢?连你都怕胖不吃肉了。 这大鱼大肉的生活吧,已经不算是好日子了。现在啊,大家的嘴都刁了,口味也越来越精。你就看城里开的这些个饭馆,好多都是以海鲜为主的。就连咱们聚香坊,孙大爷也不是在和厨师们研究着,做海鲜大餐吗? 可是呢,这个城市,竟然没有海鲜市场,饭馆里的海鲜死贵,一般老百姓吃不起。” 说到这里,他就问:“哎,陶洁,你说,这是不是咱们的机会呀?” 接着就解释说:“咱们聚香坊将来也得上海鲜呀,从人家手里批发,是不是也很贵?不止咱们聚香坊,咱们的两家水饺馆,也要上海鲜,水饺也要有鱼肉的水饺。咱们如果自己去海边拉海鲜来卖,咱们的三个饭馆,是不是也会受益啊?” 高崎说着的时候,就看到陶洁的脸色慢慢缓和了。看来,媳妇有让他说通的可能。 可是,陶洁接着就说:“什么事儿到你嘴里,本来不成也成了。你说的听着有道理,可这道理对不对,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呢。 再说啦,咱们聚香坊这边投资太大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得先做不挣钱的打算。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这个海鲜市场也不能现在就办。饭得一口一口地吃,事儿也得一件一件地办。等聚香坊开业了,生意稳定了,确保没有闪失的情况下,才能办海鲜市场呢。” 高崎心说,我还有一大铁皮柜子银元呢,我还怕赔进去呀? 一着急,差点就把实话告诉陶洁。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你放心,赔不了的。”他就哄陶洁说,“你看咱们办的这些店铺,哪一个赔钱了?” 陶洁说:“我是说万一。万一聚香坊不挣钱,每天的消耗,把那三个店铺的盈利加起来,也不够往里赔的。你再弄个海鲜市场,说着好听,可万一也不挣钱呢?咱们就是把咱们俩卖了,也没这么多钱赔!你说什么我也不听,这海鲜市场,只能等到聚香坊稳定以后再说。” 嘿,陶洁不买账。 高崎急得抓耳挠腮,半天说:“可是,可是我已经答应孙继超了啊!” “你答应我还没答应呢。”陶洁立马就堵他说,“你不好意思回绝他,我去找他说,这事儿必须先沉沉。” “沉不得啊。”高崎说,“孙继超那里,已经没有钱养活那么多工人了。这海鲜市场要是不办,他真支撑不住了!” “他支撑不住是他的事!”陶洁也学会不讲理了,“啊,为了他能支撑下去,咱还得把咱们也陪进去呀,有这个道理吗?地球离了他还不转了?他没去当厂长之前,人家那些人还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他支撑不住,让他回来干啊,咱们又没说不要他。” 得,媳妇这嘴,伶牙俐齿,这一世高崎还是弄不过她。 高崎拿双手一个劲搓脸,这是他没招儿的表现了。 “我说你怎么不讲理呢?”他就问陶洁。 “谁不讲理啊?”陶洁不服气,“啊,没能力干的事情,你非要干,我还得同意你,这才叫讲理是不是?” 高崎感觉自己是戴了拳套,在击打岳帆武馆里那个弹力球,一分的力量打上去,立刻就反弹回二分的力量来。 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得被自己打个鼻青脸肿。 “哎,陶洁,咱谈个商机的问题好不好?”他问。 陶洁不说话,又开始噘嘴。 高崎不管她,自顾自往下说:“你承认,我说办海鲜市场这个事儿,是个很好的赚钱商机吧?可商机稍纵即逝,你看到了不去干,人家看到了立刻去干,等你想干了,就晚了三秋了你知不知道?到时候你就失去了竞争优势,那才有可能赔钱呢!” 高崎这话说出来,陶洁脸色就严肃了。 这话的确有道理。 做这几年生意,陶洁也学到了很多做买卖的道理。 想挣钱,就得赶在别人前头,第一个下手才行。 可现在就办海鲜市场,真的就很危险啊。 手里只有一百块钱,非要办二百块钱的事,这也是做买卖的忌讳啊! 正文 181.做人与做生意 , 高崎眼看着陶洁被他说的犹豫起来,知道这时候不火上浇油,趁热打铁,等她冷静下来,再开始心疼钱的时候,想说服她就背劲了。 他就继续劝她说:“我为什么说干这个海鲜市场一定能挣钱呢?除了我跟你说的,这个抢占先机的优势之外,我还有好多办法,能把海鲜给卖火了。” 陶洁不说话,只是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 他就往下说:“现在城里这些饭馆做海鲜,你知道怎么做吗?” 陶洁就摇摇头。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高崎一脸得意说:“你别看我一天到晚到处跑,不在聚香坊,我也不是瞎跑着玩。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明白吧? 咱开饭馆,首先就得知道咱们这些同行们都在干什么,怎么干。我每天跑出去,也是顺便摸他们的底。 他们进海鲜,也是挺费劲的。自己弄个车拉一车过来吧,万一卖不了,时候长了就不新鲜了。人家到他店里,吃的不新鲜,下回就不去了,影响他的生意。 所以,他们不敢多进。往往是四五家合伙进一车过来,大家合着用,最后算账。 你看咱们城里卖海鲜的饭馆,都喜欢凑在一块儿,这回你就知道为什么了吧?他们共用一个海鲜储存库,这样可以节省成本。” 陶洁恍然大悟。怪不得孙立海只是教几个厨师知道海鲜怎么做,却不同意去进货,只说开业以后,看情况再说。估计他也知道,海鲜这东西货源不好找,聚香坊也没有长期储存的条件。 陶洁问:“那你办海鲜市场,如果拉来的海鲜卖不出去,咱们不是就赔了?” 高崎说:“这么大的市场需求,你还担心卖不出去啊?只是这些饭馆,就给咱差不多消耗一半了,咱们再自己用一些,那些工人再在市场里卖一些,咱一辆车能供上就不错。” 说到这里,就问陶洁:“蒋师傅那边的街上,有几家卖炸肉的?” 陶洁经常去她师傅那边,对那条街道很熟悉,顺口就答:“三家。” 高崎又问她:“这三家哪家卖的好?” 陶洁说:“中间那家卖的好,整天的有人排队在那里等着买,两边这两家加起来,都没有他们卖的好。” 高崎就再问她:“知道为什么他卖的好吗?” 陶洁说:“他家的炸肉做的好吃呗。” 高崎就摇摇头说:“也不完全是这样。” 陶洁看着他,不服气问:“那你说为什么?” 高崎就解释说:“中间这一家啊,开业最晚,可是这家的老板心眼儿多啊。他刚开业的时候,炸肉的价格,卖的和那两家一样,可是他故意都多给人家一些,一斤里少说多出二两来。 炸肉这个东西,本小利薄,每斤多给人家二两,他早晚得赔死。可是,他不但没赔死,生意反而越做越红火了,你知道为什么?” 陶洁又摇头,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高崎就说:“咱们老百姓啊,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喜欢沾小便宜。他给的分量多,大家就都愿意去买他的呗。 这么着,他每天进的肉,都能卖光了。可附近居民的消费量是有限的,他卖光了,剩下那两家就肯定会剩下,是不是?剩下了,也不能就白白扔了啊,只好第二天接着卖。 这样一来,那两家的肉就不新鲜了,在口味上,和中间这家就有了差别。 时候一长,大家就都知道,中间这家的炸肉好吃,自然就都去买他的。他见把顾客都吸引过来了,就慢慢地不多给大家肉了。 可他的炸肉好吃,名声已经传出去了。相比起那两家来,他的肉新鲜,也的确好吃,大家也就不计较他不多给,还是买他的。 不多给了,他就开始挣钱了。每天都能把肉卖光,炸肉就永远是新鲜的,保证了口感。 恰恰相反,那两家就永远卖不光肉,老是用冻过的肉,甚至夏天里肉还时常坏了有味道,不得不添加一些除味的佐料,口感就越来越不好。 这么着恶性循环,两边只能看着中间这家挣钱,干着急不知道怎么办。” 陶洁听高崎说的有理,不觉频频点头,她又学了一招生意经。 高崎说完了,她不由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高崎嘿嘿一笑说:“这家的老板,和蒋师傅是老乡啊。” 陶洁说:“是吗,蒋师傅怎么没跟我说过?” 高崎说:“蒋师傅也没跟我说啊。”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老乡的?”陶洁就更奇怪了。 高崎解释说:“蒋师傅他们老家的地方口音很重,和其他地方的口音完全不一样,个自一个味儿,我听出来的。” “你认识那个老板?”陶洁问。 高崎就承认说:“这老板姓邓,开业前一个月他就找好了地方。可是他不急着开业,就在附近转悠着打听事儿,连我是干什么的他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专门买了礼物,到咱服装店里来,请我关照他呢。 人家都说博山人都是天生做生意的料,我原先不信。和邓老板认识以后,我相信了。这人是个人才。” 高崎只顾着说了,就没注意陶洁的脸色。 待他说完了,陶洁板着脸问他;“很光荣是吗,高哥?人家为什么专门来拜访你呀,因为你是人见人怕的混混!” 高崎这才想起来,陶洁讨厌他吹这些混混的事儿,这下又不得不解释了。 “我真不是混混!我老实做生意,从厂里辞职到现在,再没干过混混的事儿!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拿着我的名号充大头,让邓老板知道了,才过来拜访我,他完全误会了。” “又骂人,还说不是混混?”陶洁就更不高兴。 高崎一脸懵逼。 “我骂人了吗?” “骂了。”陶洁认真说。 高崎想想,他还真骂了。他就抽自己嘴巴一下说:“我保证,以后再不说脏话了。” “你保证八百回了!”陶洁很不高兴地问他,“人家邓老板找你,你帮人家办事儿没有?” 高崎说:“他带了礼物过来,又是蒋师傅的老乡,我总不好回绝他,就跟这街上的高小山打了个招呼,说他是我朋友的亲戚,以后照顾着点。” “高小山是谁?”陶洁接着问。 高崎老实说:“罩着这一片的呗。” “往下说啊?” 高崎不说了。 陶洁就冷笑,问他说:“还说自己不是混混?” 高崎苦着脸说:“陶洁,我真不是混混。可咱们在这里做生意,不和这些地方的势力搞好关系,很麻烦的。我就是和他们认识,可从来不掺和他们的事儿。他们也知道有我这一号,不来找咱们的麻烦,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陶洁就叹口气说:“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高崎说:“当然是真的了,你是我老婆啊,我骗你干什么?” 说到这里,忽然就愣住了,寻思半天说:“我这都说到哪儿了?都让你给我搅和乱套了!” 陶洁就抿着嘴笑。 从厂里出来这几年,她已经不再那么单纯,或者说不再那么傻了。他们的店铺能够一个个地建起来,而且是安安稳稳的,高崎私下里都做了什么,高崎不说,别人也会把话传到她耳朵里。 店铺挣钱了,谁都看着眼红。不只是同行,白道黑道的,谁都羡慕嫉妒恨,都惦记着插上一脚,搜刮些油水。 这买卖,也就是高崎这种人能做成这样,换个别人,恐怕做起来就比较艰难,利润也没有这么大了。 在街面上做生意,你就得忍下气来,去低三下四讨好各方面的人。挣一百给这个分十块,给那个分二十,最后落到自己手里面的,恐怕连十块钱都不剩。 不做生意的人,是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面到底隐藏了多少黑暗和邪恶,还以为世界太平,遍地是钱呢。 就算遍地都是钱,这钱,真不是随便个人就可以捡起来的,也不是随便个人,只要有钱,就可以成为大老板。 普通老百姓,有钱的话,不懂得如何用好手里的钱,最终的结局,怕是比没有钱还惨。 就像高崎说的那个邓老板,他有做生意的本事,为什么还要在周围走访一个多月才开张?为什么没开张之前,要提了礼物来拜访高崎? 高崎说他是个人才,并不是指他做生意的本事,而是指他做人的本事。 不会做人就能发财,而且还能守住财富,不把小命搭进去,那是天方夜谭的故事。 一个所长栽进去,辖区内大大小小的单位和买卖,还有黑暗角落里的混混,都会波及,宛如一场地震。 这是现在,不是十几年以前。而十几年以前,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陶洁逮着机会就教训高崎一顿,是担心高崎整天和这些人打交道,也跟着学坏了,掺和进去。 如果是那样,他们将来的生活,就存在着无数无法预测的风险,还不如在厂里吃苦受罪好。 她时刻敲打他,就是为了给他提个醒,并没有别的意思。 听高崎让她搅和乱了思路,她就抿着嘴笑,笑完了说:“你说到炸肉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嘴馋了,明天去邓老板那里,买点炸肉回来吃。” 高崎说:“明天我给你捎回来。”接着就“嗨”一声说,“你别搅和我行不行?你这么搅和,我正事儿都说不成了。” 高崎闭着眼睛想半天,才重新理顺了思路说:“我说邓老板这个例子的意思啊,是说这需要保鲜的生意,只要咱们抢占先机,把量搞上去,别人就很难再插手进来了。 所以啊,咱们必须在别人没干之前,抢先干起来,把量尽量扩大。要不然,等人家做起来了,咱们后做,就得跟邓老板那样,先陪着钱干了。 邓老板是小本买卖,他赔得起。咱们是大生意,赔得起吗?” 正文 182.着什么急 , 陶洁毕竟只有二十五岁,耳软心活,没准主意。 高崎就是她的主意和依靠。有高崎在,她就是幸福的,无论贫穷与富贵。 架不住高崎连哄带骗,她就活动了心眼。 “你爱咋办就咋办吧。”陶洁最后就说,“不过我可告诉你,办海鲜市场,只许你用卖银元的钱,不许抽任何一个门店的利润。” 高崎答应说:“公司的钱都在你手里攥着,我就是想抽也拿不到不是?” 陶洁就“哼”一声说:“我就是个管账的,又不是做主的。到时候你说话不算数,非得问我要钱,我敢说不给你啊?” 高崎就看着她笑。 陶洁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女人,过去女子的许多传统美德,还在她身上保留着。大事上,她还是要听高崎的。 “放心,我不会再问你要钱。”高崎就哄她说,“我知道,你手里的钱,经营聚香坊就很困难。你只要把聚香坊给我守好了,其余我自己想办法。” 陶洁就想起一件事来,问他说:“那,你不买轿车了?” 高崎愣怔半天,深深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高崎就打电话让蒋师傅到聚香坊这边来,他要把所有公司股东召集起来,开一个董事会,把自己这个新的投资意向,跟大家详细介绍一下。 如今,他的生意再不是两三间店铺那么简单,而是股份有限公司。他的每一个决策,也牵扯到所有股东的利益。这么大个事儿,总得跟大家说说。 都是正规的股份公司了,聚香坊的会议室也搞得有模有样。 一个小型的长方会议桌,两头是两个半圆弧,中间中空的地方,还摆了几盆花草。 会议室的装修也挺上档次,墙上贴了墙布,一边悬挂了几幅草书字画,另一边则是各店铺员工的活动照片,还有蒋师傅水饺的介绍。 高崎煞有介事地坐在会议桌中间主位上,左手是陶洁和蒋师傅,右手是胡丽丽和孙立海。 他把自己的想法先说一遍,大体和昨晚跟陶洁说的差不多。看看大家都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让大家发表看法。 率先说话的是蒋师傅,她和陶洁一样,担心资金的问题。 高崎就看陶洁。 陶洁就接话说:“我和高崎这几年攒了一部分,办海鲜市场差不多够了。这部分钱,原来打算是填补到聚香坊里来。要办海鲜市场,就只能不考虑这个打算了。 另外,咱们现在因为聚香坊没有营业,消耗很大,资金很紧张。今年的分红,是不是可以暂时不分了?这不分配的红利,暂时用来做为聚香坊开业以后的流动资金。 将来,办海鲜市场和聚香坊的新投入,都算作股东的重新投资,还是按照大家各自占有股份的比列,多退少补。” 高崎就接过话来说:“资金方面,我就是这个意思。”然后就问大家,“大家有什么想法?” 既然资金没问他,大家也就没什么意见。 可蒋师傅还是担心,同时开张两个买卖,而且还都是大买卖,太冒险了。不只资金不充足,人手也不够用。 高崎的意思,人手上,他不会从公司这边抽,尽量用那些没活干的工人。 蒋师傅不同意这么干,她太了解厂里那帮工人了。 “你这话要说在前几年,倒没什么问题。”她对高崎说,“那时候大家思想都单纯,只是知道把工作做好,其余什么也不多想。 可是现在不同了。经历了下岗和生活困难,特别是经历了刘群生这一代干部,大家的心早就冷了,再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一个个的,都变的自私自利,思想也复杂了很多。 关键岗位上,没有自己信得过的人,再好的买卖也能给做砸了。” 最后,蒋师傅就说:“我觉得,咱还是稳稳当当的好。咱们把聚香坊经营好了,就算错过这个商机,这些店铺加起来的利润,也足够咱们过好日子了。” 高崎这时候才感觉到,做这几年买卖,不仅是陶洁的思想变了,就是蒋师傅也变了。 他就问蒋师傅:“那,咱就不管那些工人了?” 蒋师傅低着头,好久都不说话。 从她内心来讲,她觉得该管他们,拉他们一把。毕竟,他们和她过去是在一个单位里吃饭,好多彼此都很熟悉,甚至是不错的朋友。 可是,尽管这公司的大头是高崎的,他们一家人也指望着这个公司吃饭,身家性命都在里面。 这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呀?为了分厂那些工人,把自己好不容易换来的好日子搭进去,她还是有些不情愿。 但这话她说不出口,只能低着头不说话了。 高崎就又看孙立海。 孙立海在这事上还真不好说话,高崎这是要去救他儿子呢。 假如这不是个商机,他会毫不犹豫地反对高崎这么干,就算是高崎为了他儿子也不行。 工厂工人是困难,可再困难,他也不能同意高崎把自己的家业搭进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把山都推平了,上哪儿弄柴禾去?就是为救他亲儿子也不行。 儿子在工厂里干不好,还能退回来跟着高崎干。把高崎这里给整完了,退路也就没有了。 可这的确是个商机。 在他看来,高崎如果能把这个海鲜市场办起来,将来的发展前途,不见得比搞这个聚香坊差。 怕大家说他有私心,他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我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路,这事儿你们决定。”他说,“同时搞俩买卖,这人手就紧张了,小高将来一定很忙。我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保证将来聚香坊这边,不用小高操心。” 他这句话也是说给大家听。大家都努一把力,尽量给高崎创造条件,让他有更多的精力,去把海鲜那边的事办好。 孙立海这样说了,明摆着是不反对高崎弄海鲜市场,蒋师傅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也承认,没有高崎独到的眼光,把她从厂里哄出来跟着他干,她现在的日子,恐怕早就不可想象了。 自己家现在的一切,不都是人家高崎给的?既然高崎想干,她就得像孙立海说的那样,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好,别给高崎添麻烦。 胡丽丽最后说话,她非常赞成高崎这个主意,这绝对是个好买卖。 至于陶洁和蒋师傅担心的资金不足,胡丽丽不这么看。 “只要前期能够启动起来,生意好,就不愁下一步的事情。”她说,“富贵险中求,做生意抓的就是商机,只要把握住一个好的商机,一夜暴富不算奇迹。 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老板平时看着木木讷讷的,想个主意就是高招!” 她还不忘评价高崎一句,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讥讽他。 她这句话倒把孙立海给说笑了。 胡丽丽说的一点没错,高崎看着憨憨的,有点木讷,可这眼光绝对独到。从聚香坊到海鲜市场,不仅眼光独到,也敢想敢干。 这孩子有前途。 胡丽丽最后就表态说:“孙大爷刚才说了,不给老板添麻烦。我就代表聚香坊表态,我们不仅不给老板添麻烦,还要努力经营好聚香坊,用最好的盈利,来支持老板的海鲜市场!” 这话说的,杠杠的。可第一个给高崎添麻烦的,却正是胡丽丽。 既然大家意见达成了一致,高崎就放下聚香坊不管,让胡丽丽和陶洁、孙立海去商量着干,他则要设法尽快把那两千块银元卖掉,最好是年前就把这事儿给处理完。 孙继超唯恐高崎变卦,那边已经开始动手干上了。而且,给他拿来了总厂盖章的协议。 模具分厂把自己的厂长给搞下来,还把过去的分厂干部都轰走,一时都成了整个唐城量具的新闻了。 这事把总厂领导搞得很被动,同时也让总厂领导们感觉到,模具分厂这帮人不好惹。 人总有欺软怕硬的本能,不好惹总厂也不愿意惹。 处理这样的事情,总厂还是有经验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使事件尽快平息下来,造成的影响越小越好。 要不然,事情闹大了,其他效益不好的分厂纷纷效仿,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们愿意自己选厂长?好,答应你们。不过总厂不承认,更不鼓励这种方法,厂长还是总厂任命,承包合同还是要签。 你孙继超愿意瞎折腾你就折腾吧,只要你别卖了工厂的资产,爱咋折腾你就咋折腾。 只要不像过去一样,折腾到省城甚至京城去,造成不好的影响,也影响大家的前途,总厂一概不干预。 你以为你本事大,就好像我们都不如你似的。真有改变现状的好办法,我们能不干吗?有你哭的那一天! 吃不上饭活该,那是你们自己找的,自己折腾的,正好给总厂一个不管你们的理由。 基于总厂领导们这个求太平、看热闹的想法,协议这事办的异常顺利。租给别人又不是卖给别人,只要厂房和设备都在,你爱租给谁就租给谁。 有了这个协议,分厂的工人们觉得更保险了,立马就鼓足了干劲。锻压工房外面的那一溜更衣室,百十号人一天就给拆干净了。 孙继超就拿着协议来找高崎了。 你要的条件我都给你满足了,更衣室也拆了,地面清理出来了,工人们正在给工房开门呢。 另外,制冷设备公司,孙继超也派人联系好了,人家主动过来给帮着建冷库,保证年前开工。 还有,那个临时养海鲜的大池子,我们也开挖了…… 高崎听着就有点傻。 这离过年还不到一个月,你们着什么急啊?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正文 183.打赌 , 孙继超来找高崎的时候,高崎正在家里,翻看着从床底下拿出来的那两千银元。 这银元日后是要分品类的。 三年的银元,日后会升值,八年的和地方的,日后炒作劲过了,就不值几个钱了。 因为以后的世界里,有人真会拿银子做了银元来冒充,除了包浆和磨损没法做的那么像,其余比真的还真。 而如何区别这些当代假货,除了专门干这个的专家,一般收藏爱好者,是根本做不到的。 这就使得日后的文玩市场里,假货几乎占了一大半,而这些假货又很难被鉴别出来,也就导致了银元市场货量充足,价格的不断下滑。 高崎也没本事分辩以后市场上银元的真假,但三年的银元磨损和包浆更重一些,容易分辩一些,反而很少有人做假,变得稀有从而升值不少,由现在的几百块一枚,涨到了一两千。八年的,有时候店家拿不准真假,出价一般不会超过五百。 高崎得把那两千银元里,三年的那些挑出来不卖,再去车库自己藏银元的铁皮柜子里,多拿一些八年的,趁陶洁知道他卖银元这个事情,尽量多卖一些,多弄些钱来存着。 他也担心弄这么两个大买卖,中间出什么闪失,手里没钱可不行。 正在家里摆弄银元,外面就有人按门铃。 他赶紧把银元都划拉到被窝里,去通话器那里问是谁。 孙继超就说一句:“是我。” 高崎把单元门打开,让他上来,就问他说:“你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要不在家呢,你不白跑一趟?” 孙继超就一脸冤枉说:“我给你打十几遍电话了,你不接呀。我给陶洁打电话,才知道你在家里。” 高崎就奇怪,他怎么没听着电话想呢,电话哪儿去了? 屋里找一遍没有,这才想起来,他去车库里拿银元,把电话忘车库里了。 就这记性,得亏有胡丽丽帮着他,要不然还不做什么赔什么。 和孙继超在客厅里坐下来。孙继超拿出盖了总厂公章的协议让他看,又跟他说了厂里现在的情况,打高崎个措手不及。 他预料仅找总厂盖章这个事情,孙继超年前也搞不定。所以,他年前也没打算把银元都卖了,那得跑不少城市的古玩市场。他只是想着年前卖一部分,年后再慢慢卖。 想不到,孙继超不但搞定了总厂,还组织工人干上了。 听高崎问他着什么急,孙继超就嘿嘿两声说:“我不着急不成啊。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手里没钱给大家发工资。这百十号人替你干活,你总得给他们个过年的钱吧?” 高崎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和唐城量具的这个租赁协议一签,模具分厂这一百多号闲人,就变了他的员工了。 协议上有这一条啊。聚香坊公司租赁期间,模具分厂一百二十五名员工,为该公司临时雇佣,应支付相应工资报酬。 孙继超哄着高崎办这个海鲜市场,就是为了给自己甩包袱。这个包袱甩给高崎,他的模具分厂就可以继续经营下去了。 到这时候,高崎就有一种上了孙继超当的感觉了。 “我说孙哥,你孙继超也算是模具分厂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了?” 高崎就有些不满地抱怨他说:“合着你千方百计把我拉进来,就是让我替你养工人是吧?你也忒损了吧?你说,你这个损主意,在肚子里憋了多久了?” 孙继超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让高崎给说到脸上,总觉有点不好意思。 他半天才自嘲地说:“汉子不汉子的,什么屁用没有。只要你能养活了这些兄弟,你就说我是个娘们儿,我都认了。” 高崎就叹一口气,好久不说话。 为了别人活下去,把自己搭进去,脸皮都不要了。这种人,以后不会再有了。 嘴上骂孙继超不要脸,他心里却依旧佩服他。 因为他知道,这个国家能从百年耻辱里走出来,正是因为有这么一群人,一群将个人荣辱置之度外的人,前仆后继,才终于让这个民族神奇起来,最终骄傲地屹立在这世界的东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沉着声音说:“孙哥,你心里的想法都好。可是,我还得告诉你,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你心里那些想法,恐怕已经没法在这个变了的世界上实现了。 听我一句话,等着我把模具分厂这些工人养活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以后,你就回来吧,跟着孙大爷,把聚香坊这边给我看好了,让它发展壮大下去。剩下的,我会替你做好。” 孙继超是无法理解高崎这个话的。 在他看来,他只是暂时无法度过这个困难时期。只要高崎肯帮他,让他度过这个困难时期,他就有能力创造一个全新的模具分厂,甚至创造一个全新的唐城量具。 “你小子别瞧不起我,谁说我心里的想法落后了?”他就不服气说,“我就是暂时遇到了困难。等我度过这个难关,积累了资金,你看我给你创造一个传奇让你瞧瞧!” 高崎就笑,然后问他:“你要创造不了传奇呢?” “创造不了?”孙继超梗着脖子说,“你只要比我厉害,让大家更愿意跟着你干,我就服你,就承认我不行,然后我就回你的聚香坊,给你卖一辈子命!” 高崎说:“孙哥,这话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 孙继超说:“我孙继超历来说话算话,你放心就是。” 高崎就点点头说:“孙哥,我说句话你也记好。利用做生意赢了你,不叫赢。以后,我也会办工厂,我要在办工厂上赢你,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高崎这句话,听着像是在气头上和孙继超吹牛,其实不是。上一世,他见过现代化的工厂是什么样子,也见过现代化的管理又是什么样子。 他还真买了书去研究松下幸之助,研究鞍钢宪法。 他知道,孙继超这一套,在现代人人为己的时代,是行不通的。 可是,他没有那个说服孙继超的口才,也不想失去这样一个人才。 如果以后有机会,他就真办一个工厂,用现实来让孙继超看看,他们到底谁对谁错。 送走了孙继超,高崎就又开始犯难了。 他根本就没想,年前还会有一百多号人等着他发工资吃饭。 要过年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是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而要过一个勉强能过去的新年,至少也得给这些工人每人弄个千把块钱才行啊。 每人千把块钱,一百二十五个人,就得有十二万五千块钱,这就得多卖二三百大洋。 这银元也不是那么好卖。在一个地方卖多了,自己不安全不说,也会冲击当地的银元市场,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就得多跑许多地方,甚至要跑到不常去的南方城市里去,才能短期内,卖掉需要的银元数目,凑足他需要的那些钱。 他一个人,带着几千大洋上路,为了赶时间,没准儿就得连夜开车,这恐怕就不行了。 让谁和他去呢?当然岳帆是最合适的人选。 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领取! 可是,他不愿意让岳帆知道他手里有这么多银元。 要不然,这家伙知道自己手里有钱,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努力去经营武馆,又得变成那个少爷混混。 他只有知道没有退路,才肯努力去经营武馆。重要的不在于他赚多少钱,而是在于这家伙脑子聪明。只要他肯努力,将来就一定能学会怎么做生意,成为一个出色的生意人。 只有这样,老虎和梁超跟着他,才能走到正路上来,他也不会走当年被司老大陷害,丢了性命那条路。 所以,高崎是有意识在算计岳帆,让他始终觉得欠他的情,不得不去经营好他的武馆。 不能让岳帆跟着他去,找谁作伴呢? 他就想到了赵迷糊。 赵迷糊原来也是工厂的工人。在工厂的时候,就是个惹祸的祖宗,仗着身高体壮,七个不服八个不愤,打架斗殴,慢慢就在他们厂里出了名。 不过,他从厂里出来,不是下岗,也不是因为他打架斗殴。 那一年,他老婆给他生了个闺女。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筋迷糊了,竟然想了个歪招,不给闺女报户口,想着转过年来再让老婆给他生一个,然后以双胞胎的名义报户口。 他敢这么想,自然是家里有管户籍的亲戚。 为了这个“双胞胎”的目标,他和老婆可是相当努力,都算着排卵期奋力耕耘。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年老婆果然又生一个,可惜还是个女孩。 这下把赵迷糊给窝囊的,茶饭不思,开始惦记三胞胎计划。 三胞胎计划还没来得及实现,双胞胎计划就泄了密。 那时候还是有好多赵迷糊这样的老封建的,不生儿子不想着罢休。你生俩按双胞胎来,我们为什么不行?都这样还不乱套了? 结果就是两口子被工厂双双开除。 这下赵迷糊更窝囊了。 忙活半天,弄俩丫头片子,两口子的饭碗还都给砸了。 被工厂开除以后,两口子没少吃苦,做过各种生意。 没有本钱,没有关系,穷人的日子千篇一律。最终,赵迷糊还是选择了混社会,打架、平事儿、要账。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回要账要出人命来,他也受了牵连,进去蹲了五年。 不过这五年,他牢没白蹲,跟着一个外省的惯犯,学会了开锁这门技术。不管多难开的锁,到他手里手到擒来。 他对开锁这一行还很有天赋。出狱以后,就和老婆在建材城边上,弄了个门脸,配钥匙开锁。后来经过不断潜心研究,这家伙保险柜都会开了。 正文 184.口是心非 , 开锁这一行的利润不高,活也不多。 闲着没事儿,赵迷糊还是要走混社会的老路,挣点外快补贴家用。 他两个闺女呢,吃穿用度,上学都得花钱,指望两口子修锁配钥匙,那点钱哪里够啊? 不过赵迷糊出来以后,混社会就谨慎多了。不占理,胡作非为的事情,给多少钱他也不肯干。 他怕有命挣没命花。 他能和岳帆混到一块儿,也是因为岳帆讲原则,主持正义的事儿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不干。 后来,高崎在唐城量具渐渐出名,加入了岳帆的小帮派,赵迷糊就和高崎熟悉了,两个人还挺投脾气。 高崎想好了主意,就给赵迷糊打电话。 那边接了电话,就传出来赵迷糊的声音:“谁啊?” 赵迷糊这外号,还真不是白起的,接电话连是谁都不带看的,直接问是谁。 高崎就说:“我钥匙落屋里了,你来帮我开一下门。” 赵迷糊就问他住在哪里?高崎就和他说了自己的住址。 没等他再说什么,赵迷糊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电话打回来了。 “高哥,你糊弄哥哥我是吧,这不你家住址吗?”他在电话里喊。 高崎就笑:“你接电话不看是谁打的啊?你不看我还不直接让你来开锁啊?” “切!”赵迷糊大大咧咧说,“我正忙着呢,哪有工夫看是谁的电话?” 接着就问:“什么事儿?” 高崎就问他:“你在店里吧?”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这才说:“我过去找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高崎到赵迷糊店里的时候,赵迷糊正在装一把弹子锁的簧芯。 一般配钥匙,他老婆就干了。重新配锁钥,这活就精细了。弹子间隙大了,锁容易捅开。间隙小了,钥匙不好开。另外,里面的弹簧弹力也得差不多才行。 干这个,只要赵迷糊在家,他都是亲自下手,不用他老婆。 市面上配钥匙的太多了,竞争激烈。你给人家弄的不好使,下次人家就去别人家,不找你了。 店铺也就十五平方米左右,没有窗户,光线不好,挺昏暗的。 进门左边一个小柜台,上面摆着配钥匙的仿形机,还有一台小钻床。 在这些设备前面,是一个串了各类不同样子钥匙的小架子。 过了柜台往里,还有一个横着放的工作案子,上面放个小台钳,十几把小锉刀。 高崎到了的时候,赵迷糊正在里面那个横着的案子上工作。 一把大铜锁夹在小台钳上,借着案子上的工作灯,赵迷糊带了老花镜,正在给铜锁的弹子洞封孔。 赵迷糊四十了,有些眼花。干精细活就得戴花镜了。 进门那个柜台里,站着赵迷糊的老婆。短发,脸很白净,不过有了不少的皱纹。特别是眼角那里,皱纹已经十分明显了。 据赵迷糊自己说,他老婆当年也是厂里的厂花,很漂亮的。 从现在她的脸上看,倒也可以找出一些过去美女的痕迹。只是岁月这把杀猪刀,再美的女人也躲不过去。 兴许过几年,陶洁现在光滑漂亮的脸蛋,也会变成这样。但不管怎么变,高崎都可以接受。 岁月留痕,也留下了他们在一起的足迹。 上一世,他没有机会见到陶洁变老的样子。这一世,就算她老了,丑了,依旧是他手心里的宝。 赵迷糊说他老婆过去是厂花这个事儿,应该是上一世的时候说的,这一世没说。高崎就得记着,千万别把人家没说的事情提前说出来。 赵迷糊记性不好,说出来估计他自己也记不清楚说没说。 但陶洁那里就不行了。媳妇记性可好了,好几回都差点露馅,得亏他含混过去,陶洁懒得和他计较。 还有岳帆那里,也不能说岔劈了。这家伙记忆力惊人,过去的事情连细节都可以还原。 重生回来,为了不露馅,高崎就得时刻提醒着自己,别把没发生的事情给提前说出来,活的也够累的。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不过时候长了,慢慢形成条件反射,连赵迷糊这里,他都会本能地去想,哪些事情是上一世发生的,这一世没发生之前不能提一个字。 高崎有时候也来找赵迷糊,赵迷糊媳妇认得他。 他一进门就先和她打招呼:“忙着啊,嫂子?我找赵哥有点事儿。” 赵迷糊媳妇见是高崎,也只是冲他笑笑,便不再言语。 来找赵迷糊的,多是道上混的人。她心里还是讨厌这些人的。也得了赵迷糊嘱咐,不许多嘴,是以一般也就笑笑算完。 赵迷糊背对着门口,已经听出是高崎来了,头也不回就说:“我这就好,你坐一边等等我。” 他干别的事情是经常犯迷糊,只是配锁这一行却做的非常专心,手艺高超,兴许跟他爱好鼓捣这个有关系。 高崎就走过去,在墙边的一把折叠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赵迷糊,把一段铝丝用一个小铆锤,慢慢敲进铜锁一侧的沟里去,然后用小组锉修平了铝丝,从台钳上把铜锁拿下来,用一旁的几个一样钥匙,挨个捅进锁眼里试。 每一把钥匙,都能顺利把锁给打开,他这才把锁放在一边,也拖把折叠椅子,坐在高崎一边,问他说:“什么事儿?” 高崎告诉他说:“我出趟远门,做点小生意,想让你给我做个伴,自己开车去。一路吃喝住算我的,一天给你一百。” 在零四年的时候,包吃包住,一天一百,这价钱就不算低了。 赵迷糊想想就问:“得出去几天?” 高崎说:“明天早上走,年前赶回来。” 赵迷糊听了,就点点头说:“明天我在家等你。” 然后就没有再问别的。 道上有好多不能说的规矩。 高崎和他这个关系,给开的这个价钱,就说明这不是玩儿命的买卖。 他们差不多算是兄弟,高崎不会亏了兄弟。 至于高崎要做什么买卖,高崎不说,赵迷糊不问,这也是规矩。 这事儿如果高崎去找岳帆,就不会守这些规矩了,他一定会刨根问底。 因为高崎和岳帆,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兄弟,那叫换命的交情,跟兄弟又不是一回事了。 高崎不找岳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弄这么多银元出去买,说是自己家里祖传的?他们家祖宗三代都是穷人,有这么多银元还过穷人的日子?打死岳帆他也不会相信。 但找赵迷糊,就完全可以避免这个麻烦了。他只需要路上嘱咐他,这事儿要替他保密,不要告诉岳帆,赵迷糊就知道怎么办了。 他并没有在赵迷糊那里呆多久,说完了事儿,就告辞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告诉赵迷糊,明天上路,不用带他的猎枪。这也等于是告诉他,不是去做危险的买卖。 晚上的时候,陶洁回来,他告诉她,他要出去几天,尽量赶在年前,把那些银元都卖了。 “干吗这么着急?”陶洁就问他,“你不是说,明年才能搞那个市场吗?” 高崎就苦笑说:“我是这么打算的,可孙继超已经带着人开工干上了。” 他就把孙继超过来找他的事,跟陶洁说了。 “他没钱给工人发工资,又想着让大家都把这个年过去,就想了这么一招。” 高崎解释完了说。 陶洁听了,坐在沙发上沉默好一会儿,才严肃着脸,叹息一声说:“高崎,我现在觉得,咱们就像拉车的骡子一样,让人给套上了缰绳,在一刻不停地奔跑着。 说实话,我要的,不是这种生活。我觉得,咱们没办婚礼以前,甚至是没下岗以前,在那个小镇的平房里住着,晚上回来,一起忙着做饭,和邻居们聊天。 夜深人静,我们一起厮守着,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惦记。甚至是在一起,话都不用多说,就那样互相依偎着。 虽然,那时候很穷,羡慕人家有钱了,穿的衣服,吃的东西。还有一起逛街,看着商店里的,自己喜欢的东西买不起,心里那个难过。 现在,这些事情想起来,反而是那么美好。” 高崎听着,也是好久没言语。 过一会儿他说:“陶洁,你说的这些,我都记着呢。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操心,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一起呆着。” “你拉倒吧。”陶洁就不耐烦了说,“我算是想明白了,我脖子上这些缰绳,都是你给我套上去的!一个事儿没弄完,你接着就又给我找个事儿来做,不累死我你就不打算收手!” 高崎就一脸无奈说:“我也不愿意你受累啊。可是,咱们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咱们不去干,你师傅会有今天?还有孙继超、岳帆,刘进,还有好多人。你说,咱们真能不管他们吗?说说容易,真做起来,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那怎么办?只能干下去了。 我想着啊,等着有一天事业大了,咱们就像电影、电视里那些大老板一样,雇人替咱们当总经理,当总裁,咱们就只管咱们自己,再不用操心。会有这么一天的。” “那是故事,这个你也信!”陶洁就不满意说,“买卖大了不操心,稍有个闪失,还不得赔死?” 高崎见过未来电视里演过的那些老板,他觉得那是真的。 只是,他当时只是看个热闹,也并不明白人家那些大老板为什么不用操心,光惦记着三妻四妾地到处开心? 他不要三妻四妾,他这辈子有陶洁就知足了。 可是,怎么不用操心,把陶洁给解放出来,这个日后得好好研究研究。 这时候就听陶洁说:“不过你给我记着,就这些买卖了,不许再弄新的了。” 高崎就赶紧答应着说:“那肯定啊。这个海鲜市场本来我就没打算弄,是让孙继超给逼的。”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买卖越小越操心。你看岳帆和赵迷糊,整天为了挣那仨胡俩枣,受多少罪啊? 看来,他弄这个海鲜市场,还是对的。 正文 185.永远想不明白的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待陶洁骑了她的踏板摩托车去聚香坊上班,高崎就在家里忙活开了。 他把昨天挑好的,那些以后升值潜力小的银元,弄了个小木箱子装上,放到面包车里,又从那个铁皮工具箱里,拿出两根柳木的擀面轴来,也一并放到面包车后面。 这个时候,好多城市还不通高速。一些偏僻的道路上,特别是晚上,经常有拦路打劫的。他叫上赵迷糊和他作伴,也是怕碰上这些打劫的。 从现在就开始承担模具分厂那一百多号人的工资,他就得尽量多卖一些银元。 银元不能在一个地方卖了,他就得考虑着多跑几个城市。 离过年还不到十天,时间太紧,他就只能和赵迷糊轮番开车,连夜赶路。 这都是让孙继超这家伙给害的。 到赵迷糊家里接上他,两个人一路开车向南。 南方的城市发达,银元卖的价格也高一些。 不让赵迷糊带他的猎枪,是怕路上碰到公安检查,可不是说路上就没有危险。 当时的苏北地区,一直到山东南部,那些偏僻的山路上,经常有人在夜里设路障劫道,不少跑长途的司机都吃过亏。 不过两个人都是在道上混了多年的混混,艺高胆大,也并没有把这种危险放在眼里。 赵迷糊没事干的时候,也经常有跑长途的司机找他押车,有不少走这种危险路段的经验。 高崎并没有打算瞒着赵迷糊,路上就把出去卖银元的事跟他说了。 至于银元的来路,他只说是平时到农村里收的。 这个年头,还能从农村里收上银元来?赵迷糊肯定不信,但他也不会表示出来。 道上混的人,各有各的道,最忌讳别人刨根问底。 不过,高崎说起来卖银元是为了办个海鲜市场,赵迷糊倒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路子。 他坐牢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不错的狱友,就在海边的渔港里管渔船,如果高崎去海边进海鲜,可以去找他。 这做过牢的人,有时候也跟当过兵一样。 当兵的是战友遍天下,这坐牢的就是狱友遍天下了。有时候这狱友的关系,也不见得比战友差。 两个人轮流开车,一路闲聊,也不寂寞。 上一世的高崎,当了半辈子混混,从行动、语言,甚至思维上,都明显打上了混混的烙印。 他虽然知道陶洁讨厌他这些混混的习惯,也在努力改正自己这些毛病。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可是,多年养成的毛病,也不是说改就可以改掉的。 只有和赵迷糊这一类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在,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不用没话找话。 两个人神吹海侃着,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南方一个城市。 先找地方住下,然后就去打听文玩市场,踩点侦查,这些活两个人都轻车熟路。 一天的时间,市里文玩市场的情况就都摸个**不离十,连如何出手手里的银元,卖多少出去合适,都心里有数了。 再住一晚,第二天赵迷糊坐在车里等着,高崎自己过去,还是冒充银元贩子,很快就把想卖的银元卖掉,然后就马不停蹄,奔向另一个城市。 高崎不能不加快行动的步伐。家里孙继超那边,工人的工资可以暂时不给,可挖水泥池子,建保暖房,冷库,所有的建筑材料,都得花钱买。 当时高崎没钱给孙继超,孙继超就用分厂的名义,先从商家赊了来用着。 那时候,以私人的名义赊东西可能赊不来,以分厂的名义赊,就能赊来。 在商家眼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唐城量具虽然效益不好,可那么大个工厂就在那里摆着,也不怕孙继超跑了。 这都年底了,人家商家也得要钱过年。这几天,孙继超让要账的给追的,直接不敢在厂里呆了,到处躲着给高崎打电话。 “咱俩这到底是谁坑谁呀?”他在电话埋怨高崎,“挖池子,建棚子,建冷库,拆墙、开门、刷墙、吊顶,这些活都是你的,我替你白干!白干就白干了,我也认了。可你也不能老是糊弄我,不给我钱,让要账的追在我屁股后面啊。这几天我东躲西藏,连我爸家都不敢去,快变通缉犯了!” 高崎就在电话里偷偷笑。 他就告诉孙继超说,他在外面有事儿,年前一定回去,回去就给他钱。 “不是,”孙继超就说,“你让陶洁先给我俩钱,我哪怕先给他们付一部分,把他们对付过去也行啊?我让这帮人给追的,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啦!” 高崎就严肃了说:“坚持一下,同志!你要相信,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的!陶洁那里的钱,是我聚香坊营业的保证,一分都不能动!” 说完不等孙继超再说,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就自己偷着乐了好久。 他知道孙继超让人追在屁股后面要账的滋味不好受,可也没有任何办法。不把银元换成钱,他也救不了孙继超。 活该!当初谁让你连商量都不商量,就擅自做主开工的? 你急着开工,也没安好心,惦记着让那帮你没法给人家开工资的工人,问我要工资。 兴你坑我一回,就不兴我坑你啊? 虽然表面上幸灾乐祸,他和赵迷糊还是不敢耽误,想尽一切办法把银元都给卖出去。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导航,这一路,也幸亏有赵迷糊帮人押车,跑过多次南方,对道路熟悉,他们才少走了不少冤枉路,也成功避过了许多的不安全路段。 回来的那一天,孙继超就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高崎到了哪里他都知道。 他也没有办法,腊月二十八了,眼看就要过年,分厂会议室里,聚了一大堆要账的商户,知道今天高崎回来,就说什么都不走了。 孙继超当初赊账,可是以分厂名义赊的,没敢提高崎。 这些商家一个个的也不白给,很快就知道,这海鲜市场是高崎办的。高崎是谁,他们也很快就弄明白了。 鼓捣半天,让孙继超给骗了。这种混混赊了账,你还打算要回来?你真把账要回来了,下一步你也就别打算再干了。 他们自然不敢找高崎要账,还是追着孙继超不放。 反正账是你孙继超赊的,为谁赊的我们不管,你欠我们的钱你就得还! 尽管孙继超一个劲地解释,高崎今天就来还账,保证不欠大家的。可谁敢相信,一个混混欠了账肯还呀,肯还他还是混混吗? 孙继超让这帮人给吵的焦头烂额,从中午等到下午,还是没见高崎的踪影。 下午的时候,高崎日夜兼程,已经从南方赶了回来,可他不能直接去孙继超那里。 送了赵迷糊回家,他得先去聚香坊。 这海鲜市场也是聚香坊公司的一部分,就算还钱,也得经过陶洁的财务部来还,也得走账。 高崎回来,已经很疲惫了,那辆银灰的面包车,挂满了尘土,几乎看不出原色来了。 看着高崎眼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缺乏睡眠造成的。陶洁心里也挺心疼的,就让他回家休息。 高崎就摇头说:“先去分厂,孙继超快让那帮要账的给吃了。” 孙继超也就冲着高崎有本事,人家催他,他就催高崎。可是对陶洁,他却一个字都没提要账的事情。 这是男人的担当,也是汉子的担当。 能做到这一点的,在当今这个社会上,寥寥无几。 所以,陶洁还真不知道孙继超那边的情况。 不过,夫妻之间还是彼此心意相通的。看高崎累成那副样子,却仍要坚持去分厂,她也就可以猜到,孙继超那边,肯定是出了麻烦。 她什么也没说,回去叫了一个年轻出纳,跟着她上了高崎的面包车。 腊月二十八,聚香坊里,员工们早就放了假,来上班的,就两个保安,然后就是胡丽丽和孙立海几个经理。 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过年以后开业,好多细节上的东西,都得经过反复检查,反复商量,反复改进,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模具分厂却没有放假。后面三车间的工人,原本是要放假的,可为了海鲜市场早一天建成,让大家都有饭吃,他们大多数人,在停了生产任务之后,还是选择留下来,帮着前面一车间和二车间的工人,让整个工程再往前提前一些。 按理说,在这个人顾个人的年代,这种无私奉献的事情,是很难再发生的。孙继超却利用他独特的管理方法,把大家团结到一起,互相帮助。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谁也说不清楚。但每一个工人,却都知道分厂领导们在想什么,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大多数人都是有良心的吧? 高崎开车来到厂里的时候,大家都在前面的锻压工房那边忙碌着。 从车窗里往外看,原先工房外面,属于更衣室的那一溜平房,已经不见了踪影。原地上,挖了一个长五十米,宽十几米的大坑。 大坑已经挖好,好多人正在坑周边砌砖墙。 那是将来做为饲养活海鲜用的水池子。池子弄好了,还要在上面盖保温的钢结构房子。 而挨着这个饲养工程的冷库,已经建起来了。 从车里,高崎只能看到这么多。 这已经够他震惊的了。这么大的工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大半。有这个劲头的工人,为什么就经营不好自己的工厂,反而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呢? 这个问题,他恐怕是永远都想不明白了。 他把车停在分厂办公楼的楼下,老远就听到了一楼会议室里的吵嚷声。 “我说孙厂长,你老实说,你到底拿了高崎多少好处,才肯帮着他骗我们的工程材料?” “你不是骗我们?你说高崎会来还钱,那他人呢?” “社会高哥,谁不知道啊?这东西都到他手里了,他能给钱?你拿我们当三岁孩子呢?” 正文 186.无商不奸 模具分厂的会议室里,孙继超坐在会议桌的端头主持位置上,黑着脸一言不发。 这位置是他一直坐着的,分厂调度生产会坐这里,办公还是在这里。 会议桌是用了四张那种带着两个抽屉洞的,老式课桌拼起来的,上面盖了一张带着花纹的人造革地板布。 九八年,国家出台政策给企业减负,属于国企的附属机关、设施,全部与工厂脱钩,归入社会。 唐城子弟学校从此不复存在,学生转到镇上的小学上课。子弟学校的那些课桌,就被各分厂分了。 刘群生让人从子弟学校拉来些桌椅板凳,就挑四张好一些的课桌,在会议室里,拼凑了这张会议桌。 围着会议桌周边的木椅子,还有两边靠着墙的四张联椅,也是从学校里弄来的。 刘群生对分厂设施,历来都是能凑合就凑合,舍不得投资。在任这几年,除了把自己的办公室装修一新以外,其他就乏善可陈,很难能够让人想出来,他任上给分厂投资置办了什么东西。 到孙继超这里,他就是想投资干点什么,也没那个能力。 工人工资都开不出来了,还敢花钱干别的? 此刻,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周边或坐或站的,有十几个人围着他。 这些人都是债主,拿不到钱,话说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甚至连高崎都给捎带上了。 孙继超欠着人家的账,理亏,只能任由人家发泄,一言不发了。 他也快说不出话来了。 解释分辩一天,嗓子都哑了。 大家正你一嘴我一嘴地数说着孙继超,会议室头上的门就打开了。 推门的声音很重,木头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撞在一侧的墙上,又发出“哐”地一声响。 大家被这推门声吓一跳,一齐回头往门的方向看。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一个身材高大的虎汉,黑着脸站在门口,几乎把整个门口都给堵死了。 原来嘈杂的屋里,立刻就鸦雀无声。 好多人都认得那虎汉。 高崎,唐城有名的混混。 高崎黑着脸一言不发,手里拖着一个拉杆箱,慢慢走到会议桌另一个端头边上站住。 跟着他进来的,是两个女子。 前面那个漂亮的女子,是他的老婆陶洁。陶洁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高崎站在端头那里不动,陶洁则和跟来的女孩子,坐到了他一侧的椅子上。 陶洁她们刚刚坐下,高崎右手一用力,就毫不费力地,把那个大拉杆箱扔到了桌子上。 他这才阴沉着脸开口说:“我高崎是骗子也好,混混也罢,与你们没有多少关系。以后,最好别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免得咱们见面不好说话!” 刚才说到高崎的那几位,心里就一哆嗦。做买卖最怕的,无非就是官家和混混。这两方面,哪一方面找麻烦,都够他们喝一壶。 这时候,高崎的声音就高了。 “我高崎也做买卖,做买卖最怕的就是不守信用。你们出去扫听扫听,我高崎干过一件不守信用的事情没有? 这才欠了你们多一点钱,欠了几天?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跟刨了你们家祖坟一样!特么的做不起生意别做!要不是看在我孙哥面子上,老子这钱还就特么不给你们了,有本事告我去,去呀?特么以后不想混了是不是?” 大家噤若寒蝉,没一个敢出声的。 告他?高崎是一般人啊你告他?你前脚告他,后脚他倒是有可能在公家压力下把钱还你,可是你就等于是得罪他了。 得罪了这种混混,以后这买卖还真就没法做了。 大家心里都想,忍着吧,忍着挨顿骂,只要别得罪他,把钱要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高崎心里肯定窝火。为了这个钱,他跑了南方许多城市,马不停蹄,累的跟孙子似的。 好容易把钱给弄回来,还没进门呢,这帮家伙竟敢在背后说他坏话,这是旧仇新恨都涌出来,要一齐发泄到这帮家伙身上了。 他可不管这火是不是他们给引出来的。 他还想继续当混混骂人,陶洁已经听不下去了。 “行了,说正事儿。”陶洁就说他。 声音不大,却是管用。 果然,高崎就把混混的嘴脸收起来了。 他把那个大拉杆箱的盖打开,众人的眼睛就直了。 拉杆箱里,摞的满满的,都是成捆的百元大钞。 我擦,这家伙还真有钱!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想,这么多钱,还他们连一半都用不了。他这是拿着钱过来示威、炫富来了。 高崎还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没顾上回家,直接带着钱过来的。 “你们的钱,今天我都给你们。”他说,“不过,账单我得重新审核。我要是发现,有哪个孙子特么敢糊弄我,卖给我高价,嘿嘿,你们自己掂量着办,日后我特么……” 说到这里,他看见陶洁瞅他的眼神了,那里面可全都是责怪。他就把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可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竟然没有人过来拿着账单领钱。 “哎,”高崎看着他们,就奇怪说,“不给你们钱,你们一个个的急的要死。我这拿钱过来了,你们倒是过来领啊?时间不早了,别磨蹭,快点!” 过一会儿,一个人说:“高哥,一般这赊账,我们都会略微加高一点价格的,这也是这行里的规矩,不信你问他们。” 高崎冷着脸看他一眼说:“是吗?我没听说过。” 他没听说过,谁还敢说有这规矩呀?就没一个人出声附和。 那人只好无奈说:“那好,我重新再算一遍价格。” 高崎闷声说一句:“算准了,我不坑人,也最烦别人坑我。” 于是,好多人就开始掏出手机来,打开计算器重新算价了。 一个人往高崎这边走了走,对他说:“高哥,我给你们的保温板,都是质量最好的,比普通的都厚半个毫米,所以,所以价格就比普通的高一些,我真没加价。” 高崎同样看他一眼,然后说:“心里没鬼,价格公道就过来拿钱,我高崎不是不讲理的人。” 那人还是迟疑着不敢过去。 陶洁就冲他笑笑说:“过来吧,别怕他,他就那副熊样,人不坏,没事的。” 那人总算是过去,和陶洁核对一遍账单,跟来的女孩就从箱子里拿钱。 其实,高崎还真没工夫审核这么多的账单到底合不合理,他就是按混混的思路这么说,吓这帮人一吓,防着他们耍奸。 俗话说,无商不奸。果然,高崎这么一恐吓,大部分商户就开始重新算价了。 这时候就又跟过来一个人,冲高崎献媚地笑笑说:“高哥,我和司老大是朋友,听说是你赊账,我这才赊给你的。” 高崎平淡地哼了一声说:“你赊给我材料,价格公道,我谢谢你,照价给钱,绝对不让你吃亏。要是想坑我,我可不管什么死老大活老大,姓高的从不吃亏。” 那人尴尬地站在那里,寻思一会儿,还是回去重新算账去了。 高崎心里不痛快,说话欠考虑。他这句话,日后就传到司老大耳朵里去了。 一直忙到天黑下来,商人们都拿了钱去了,屋里只剩下孙继超和高崎两口子,还有那个出纳小姑娘。 高崎就看孙继超,然后就笑了说:“孙哥,今晚我请你,谢谢你在家里替我撑着。” 想不到,孙继超坐在那里,用手抹开了眼泪。 他是怕陶洁和那女孩看见他哭,要是她们不在,估计他都能哭出声来。 太难了! 高崎就说他:“看看看,个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嘛!干不了就别干,又没有人逼着你。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跑到这个破地方来受罪,真是吃饱了撑的!” “闭上你的臭嘴!”孙继超就恼羞成怒了,冲他喊,“谁哭了?我是眼里进去个东西,用手揉揉。” 高崎就又笑:“好好好,你没哭,没哭行了吧?走,咱们吃饭去。” 陶洁就接话说:“再稍等一会儿,等我们把这些钱点完了,入了账。一会儿就完了。” 高崎就有些着急说:“这么快就入账,明天不行吗?” 陶洁说:“不行,今天的事儿就得今天弄完。” 高崎就把手往箱子那里伸。 陶洁手比他快,伸手就打他手背一下。 高崎缩回手去说:“我还没把零花钱拿出来呢。” 陶洁冷着脸说:“没钱问我要,不能从这里面拿。” 又转过头来,对孙继超说:“孙师傅,呃不,孙厂长,咱们聚香坊财务统一管理,采购也是统一的。需要买什么,以后直接找我,我派人专门采购。” 孙继超脸上这才有了笑容说:“这海鲜市场是高崎的摊子,我就是帮忙。他回来了,我就不操这个心了。” 弄完了账,高崎开车拉着大家,在附近找了饭馆吃了饭,然后再把孙继超和那个做出纳的女孩送回家,这才开车和陶洁回家。 有孙继超和那女孩在的时候,陶洁脸色一直挺温和,和孙继超也是有说有笑的。 待车上没了别人,陶洁的脸就沉了下来。 高崎开着车,侧头瞅一眼陶洁。但见在车外霓虹灯照耀下,陶洁闭嘴闭眼的样子,就知道她生气了。 想一会儿,他就对陶洁说:“这些商人,都奸滑的很。孙继超是个实在人,去他们那里赊账,他们要不设法坑他才怪!我不吓他们一下子,咱就得多给他们不少钱。” “我宁可让他们坑一些钱去!”陶洁突然就赌气说。 高崎就不说话了。 陶洁开始不讲理了,他再说话,除了找挨骂,没有其他道理。 他不说话,陶洁却说开了。 “人家哪一个都比你大,叫着你高哥你心里很受用很舒服是不是?我听着刺耳!” 正文 187.为躲避小混混嫁了个大混混 , 陶洁对痞子和混混,是深恶痛绝的。 她六岁半上小学,小学五年,初中四年,初中毕业还不满十六岁。技校两年毕业,入厂进唐城量具,也不满十八岁。 原本技校毕业,她还想着再进一步,修个大专学历,可正赶上唐城地区的大下岗时代。 父母所在的工厂都效益不好,能勉强不下岗已经不错了,收入少的可怜,下面还有个正上学的弟弟。 陶洁懂事,毕业以后就没再进修,直接去了唐城量具,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和高崎在一起那一年,她不满二十二周岁,却是个有了五年工龄的老工人了。 工作以后,她平时省吃俭用,省出来的钱,就都交给了父母。 所以,当她和高崎结婚的时候,父母不同意,一分钱不给她,她很伤心。 为了父母那个家,她竭尽全力。自己要成家了,父母却这样对待她! 她和父母赌气,你们不管我,我一样可以过得不比别人差! 拼命攒钱买楼,就是为了争这口气,要让她父母看看,她选择高崎,一点也没有错。 这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好在这一世,高崎让她轻松就实现了这个愿望。 技校那两年,她只有十四五岁,处于懵懵懂懂的少女时代。 女孩子懂事早一些,周边十四五的男孩子,懂事的就更少了。 可那个时代,武侠片盛行。不仅是武侠片,更有港岛那些混社会的枪战和警匪片。 这些片子,整整祸害了陶洁这一代人。 好多男同学崇拜那些警匪和枪战武侠片里的英雄大哥,屁事不懂,还整天叫嚷着打打杀杀,把当痞子混社会当成榜样。 技校的管理松懈,上午上课,下午实习。这就给了这些小屁孩四处逞英雄的充分自由。 他们打架成风,从自己学校打到其他学校,甚至打到社会上去。 学校里几乎每天都有打群架的,吓得陶洁这些老实的女孩子们,下课都不敢出校门。 小屁孩们虽然还不懂人事,可港岛片里,大哥都得有“马子”的,他们也得找“马子”。 好多漂亮女孩,就成了这帮最能淘的,小屁孩们的“马子”,且洋洋自得,不知羞耻。 那时候,薛雪就是其中一个。 陶洁比薛雪要漂亮好多,自然就会成为学校里那些小屁孩们追逐的主要目标。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陶洁爱好文艺,喜爱的是琼瑶小说里的干净文气男孩儿,可干净文气的男孩儿保护不了她。 技校第一年,她让那些小屁孩们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她从内心里讨厌这些小痞子,死都不肯和这些人妥协。 最终,陶洁自己找到了保护自己的办法。 她不洗脸,更不用任何化妆品。别的女孩打扮成花蝴蝶的时候,她则把自己打扮成了老太婆。 头上梳的是已经没有人梳的两条大辫子,穿最宽松,最土气的衣服,把自己日渐成熟的身材,给破坏地毫无美感。 冬天穿女孩子们都不肯穿的棉袄棉裤,别人偷偷穿高跟鞋臭美的时候,她穿的是又笨又丑的乌拉草棉鞋。 青春期本来就容易生痘痘,她不洗脸,脸上很快就长满了痘痘。 别人为长一颗痘痘愁的茶饭不思,她脸上满了痘痘,心里反而高兴,这下丑了,没有麻烦了。 她心里不是没有美好的追求,不是没有理想的白马王子,谁的青春期不做梦呢? 可这个技校里的男孩子,她还真没有看上眼的。 兴许,是越漂亮的女孩子,眼光越高吧? 如果那时候高崎就站在她面前,就算他可以保护她,她都不会选择高崎。 那时候的陶洁,还没有降低心里白马王子的标准。她的白马王子,除了可以保护她,还要像琼瑶小说里的男主那样,英俊帅气而文艺,知道关爱她,懂得她。 降低标准,是入厂以后的事情了。 技校第二年,她认识了薛雪。薛雪的男朋友,当然不是以后结婚的这个丁慎刚,是学校里几个称王称霸的小痞子之一。 和薛雪成为好朋友,是因为薛雪的男朋友可以在薛雪的请求之下,保护她,让她安心学习,不再受小痞子们的骚扰。 即便如此,她依旧是那副土气的不能再土气的打扮,加上满脸的痘痘,也没有多少男同学,记得她曾经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孩了。 入厂以后的陶洁,延续了在技校时候的习惯,一身宽大的工作服把少女的体型遮盖起来,再戴上工作帽和防爆眼睛,给人一种十分邋遢的感觉。 又有谁知道,陶洁是最爱干净的,宿舍里的床铺,都是干净整洁,连一个褶皱都不允许有的。 她的心里,在等待着她的白马王子,一个可以保护她的白马王子。 到那时候,她就可以把自己的美,在白马王子面前,尽情地展露了。 这个保护自己的伪装,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除了工作上时常可以接近她的几个男同事,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邋里邋遢的女孩,不是灰姑娘,而是白天鹅。 白天鹅终究是无法长期掩盖住自己的美的。随着青春期过去,脸上的痘痘逐渐消褪,皮肤变得越来越白皙光滑,洋溢出青春的气息,还是要招惹好多单身男同事,有事没事地围着她转。 这个她倒不怕。小痞子们她都能应付过去了,这些老实孩子,她自然可以从容应对。 她的噩梦,终于在她二十一岁那年,开始了。 那一年夏天,她和薛雪去唐城量具自己的电影院看电影。 去公共场合,当然就得穿的稍微像样一点。 天气炎热,她只是穿了一件从地摊上淘来的连衣裙,却把她的满是青春气息的身材暴露无遗。 夏天的晚上,天黑的晚,七点的电影,她们到电影院的时候,天还亮着。 走到门口,唐城量具有名的混混老摩托,正站在那里,和几个小痞子抽烟说话,一眼看到陶洁,眼睛就直了。 从此,厂里、上下班路上,甚至是宿舍里,都时常出现老摩托的身影,不停地纠缠。 那一年,陶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为了避开老摩托,厂区到宿舍所有的小路,她都尝试着走过,而且都熟悉了。甚至怎么绕着山路她都会走了,仍旧是无法避免这个混混的纠缠。 纠缠最厉害的时候,陶洁在家休息了三个月,吓得直接不敢回来上班。 后来,就加入了刘群生。 他告诉陶洁,只要她答应做他的小蜜,他可以保证,老摩托再不会来纠缠她。 这个比老摩托还让她恶心。 父母给她介绍对象,急着把她调离唐城量具,她肯去见,就是因为她实在无法在唐城量具待下去了。 如果,那时候介绍的对象里,有个多少让她喜欢的人,她恐怕就会跟了人家,没高崎什么事儿了。 可是,这个世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痞子和混混。无论走到哪里,自己的男人不能保护自己,她就永远不会安心地生活下去。 都到这一步了,她心里的那个白马王子,自然就会变了。只要人老实,像她师傅的对象那样,可以保护她不受欺负,她就知足了。 这就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高崎出现了,挺身而出,彻底打服了老摩托。 高崎有着憨厚的外表,绝对不是陶洁心里的,那个文静秀气的白马王子。 可是,高崎人老实,能保护她,这就够了。 有了高崎保护的陶洁,的确是幸福的。 从此,不再穿那些宽大的衣服,不用再刻意掩饰自己的美。可以和所有同龄的女孩子一样,穿自己喜爱的衣服,尽情展示自己的美,这就是陶洁的幸福了,无论贫穷与富贵。 所以,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跟了高崎以后的陶洁,都是幸福的。 但是,以往的经历,让陶洁烦透了小痞子,也恨透了他们。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摆脱了老摩托这种小混混,却嫁给了一个更大的混混,这让她如何接受? 好在高崎很听她的话,她就得时刻提醒他,不允许他当混混,连混混的样子都不许有! 可是,社会高哥上一世当了一辈子混混,特别是岳帆死了以后,为给岳帆报仇,黑白两道都打交道,最终斗赢了唐城最大的混混司老大,逼得司老大给他下跪,给岳帆抬棺发丧。 这得多大的心机,多大的能力啊? 现在的高崎,面相上憨厚,骨子里却是个阴险狡诈,鬼主意众多的大混混,思维方式都是混混的,稍不留神,混混的狐狸尾巴就会露出来。 高崎知道自己又用混混的办法,吓唬那些商人,犯了陶洁的忌讳。 陶洁噘着嘴嘟囔一路,高崎只管开车,一言不发。 到车库把车停下,往家里走的路上,陶洁依旧不住嘴。 高崎一脸认真严肃的受教模样,陶洁怎么说他就怎么听。老婆什么都对,不对也对。 进了家门,高崎换鞋快。换上拖鞋,赶紧去接陶洁脱下来的大衣。挂好大衣,赶紧给她拿拖鞋。 陶洁的高腰皮靴不好脱,他干脆蹲下来,让陶洁扶着他的脊背,自己亲自给老婆脱鞋。 关注公..众号,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陶洁知道高崎是在讨好她,心里早就没气了。可想想高崎刚才教训那帮商人的小混混无赖样子,心里还是不得劲。 “我这一路和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 她抬起一只脚,扶着高崎的后背,看着他给她脱靴子,就又问他。 高崎把她那只脚上的靴子脱下来,给她穿上拖鞋,把脚在地上放好,就又给她脱另一只靴子。 陶洁就把另一只脚抬起来,低着头问他:“你说话啊,记住没有?” “记住了。”高崎就含糊回答她。 正文 188.哥你真厉害 , 虽然高崎说记住了,陶洁还不想算完,又问他:“你说说,我这一路都说什么啦?” 这时候,她另一只脚的靴子也脱下来,双脚着地,站稳了。 高崎站起来,闷声不响,一下就把她给搂到怀里去了,吓她一跳。 刚想开口,高崎的嘴就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高崎多大力气啊?抱的她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 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脸都憋红了,高崎才放了她。 “半月不见了,想死我了!” 高崎说一句,顺手就把她给横抱起来,往卧室里跑。 陶洁拼命挣扎,双手一个劲打他,嚷着说:“先去洗澡,你身上都有味了!” 第二天,高崎带着陶洁,又去了模具分厂。 昨天打发那些要账的商户,模具分厂在前边一车间干活的工人们都知道。 他们干了这么长时间,高崎也没给他们发工资。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会议室里找他要工资。 还有两天就是新年,大家也等着高崎给他们发钱过年。 打发走商户,时间已经不早,高崎也忘了这个事情。 半月没见着媳妇,他只是盼着赶紧办完了事,回家和媳妇亲热,哪里还记得欠着工人的工资? 直到夫妻俩在被窝里折腾够了,搂着陶洁,要沉沉睡去的时候,高崎才脑袋一激灵,想起了这个事情来。 “坏了!”他突然就对着陶洁喊,“咱今晚忘了一件大事!” 陶洁又让他吓一跳,回过头来看着他问:“忘什么了?” 高崎说:“咱忘给工人开工资了,他们眼巴巴指望着咱们,给他们开工资过年呢!” 陶洁经历过在厂里时候的苦日子,知道分厂这些工人。自从厂里效益不好开始,过年就成了每一个家庭里,大人们的愁事。 买年货,孩子置办新衣裳,都指望着最后这一个月的工资。大多数人都是年过完了,工资就花没有了。剩下的日子,直到下月发工资以前,那是要多难有多难的。 如今,连年前这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了,让他们怎么过年?要不然,孙继超能愁的,想出把高崎拖进去这个馊主意来? “那怎么办啊?”她也着急起来,问高崎说,“要不,咱明天挨个给他们把工资送到家里去?” 高崎就摇摇头说:“不用,咱们明天再去找孙继超。麻烦事都交给他办,咱只管发钱。” 他们到了厂里的时候,孙继超还是在会议室里坐着。看他们来了,面无表情,也不站起来打招呼。 “哎,你怎么了,怎么看着跟个傻子一样?”高崎就说他。 “我还不如个傻子呢!”孙继超就拖长了音,幽幽地说,“傻子多么快乐,哪有我这么多烦心事儿啊?” “活该,你自己找的。”高崎才不可怜他。 接着就问他:“我昨天忙忘了,还欠着大家伙的工资呢,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孙继超看看他,好久才说:“职工委员会他们几个人早就商量过了。只有你高崎肯趟这个浑水,肯来救大家。为这个海鲜市场,你估计是把能拿出来的钱都拿出来了,为大家尽力了。大家得知道好歹,你不提工资的事儿,大家谁也不许提,不能难为你。” 说到这里,他就长长叹息了一声说:“再苦再难的日子,大家都走过来了。不就是没钱过年吗?只要来年海鲜市场能建起来,大家心里有希望,这个年,就是没钱也能熬过去!” 听着孙继超的话,高崎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动。 上一世,他在这个分厂里干了一辈子,对分厂的工人们,可谓十分了解。 在他眼里,模具分厂的工人们,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自私和狭隘。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他们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除此以外,什么都不管,也不肯管。 他们偷偷拿分厂的东西出去卖钱可以,分厂欠了他们的,那是无论如何不肯,非得要回来不可。 我上一天班你就得给我一天的工钱,不给我?我就和你闹到底,甚至会闹到总厂里去。 刘群生把没活的工人放假,也是因为头疼这帮人如此不讲道理。 弄不来那么多活让大家干,让有活干的工人少拿点,照顾一下没活干的,这办法直接就行不通。 工人是一分一厘地和他计较,一个活定多少工时就是多少工时。 举个例子,车工车外圆钢棒,什么材料的钢材,车多大直径,加工余量是多少,公差精度是多少,需要多少辅助工时,这些制定工时的标准,工人比定额员都清楚,你少给他别说一个工时,就是少给半个都不行。 刘群生想着降低工时,扣出些钱来,养活那些没活干的。有活的多拿点,没活的给个生活费,愣是没有弄成。 不仅没有弄成,还招惹的所有工人都和他急眼。 有活干的少拿了钱不同意,没活干的上班了,不给他开钱也不行。 气的刘群生大骂工人们不识好歹,最后直接就把没活干的给轰回家了。 没活干回家,这可是总厂允许的政策,也是我的权力,其他好多分厂也是这样执行的,这你们没脾气吧? 工人还真没脾气。大家都这么干,总厂也没有好办法。 如今,孙继超能让这些自私和狭隘的工人为他高崎干活,到年底了,大家还能不问他要工钱。他心里佩服孙继超的工作能力,也暗暗改观了过去对这些工人的看法。 “别说那么多了,你去叫大伙来领钱。”他对孙继超说,“我也没有太多的钱给大家,一人先给八百,勉强把这个年对付过去吧。” 八百块钱虽然不多,可对模具分厂的工人来说,这个年总算可以对付过去了。 这一年过节,弟弟高峰从南方大城里回来,还带回来个女朋友。 高峰去年夏天已经毕业了,就在他学校的所在,南方大城里找了个工作。 高峰是学工商管理的,高崎满指望着他毕业了,可以回来帮他。他的生意,缺的正是有文化的人才。 虽然时光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可专业对口的本科毕业生,还是不肯到高崎这种小生意里来工作。 夏天的时候,高崎还没有聚香坊,只是一个服装店和两个水饺馆。他不好意思提让弟弟留下来,但也流露出了这个意思。不知弟弟是没听懂还是装做没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回应他。 他和陶洁从模具分厂回来的时候,他爸就给他打了电话。 听说弟弟回来了,高崎高兴地跟什么似的。他有聚香坊这个像样的买卖了,就好意思和弟弟提让他留下来帮他这个话了。 直接开车带着陶洁,回了爸妈家。 家里,爸妈比他还高兴。 小儿子年龄也不小了,有了女朋友且带了回来,就说明他们已经差不多成了。 高崎妈又是给钱又是买好吃的,连平时过年不舍得买的活鱼海鲜,都去买了来。 上一世也是在这个时候,高峰领了女朋友回来的,高崎只顾着忙模具分厂这一堆破事儿,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他爸打电话过来,他这才想起来。 只是那时候,他和陶洁刚刚买了楼,爸妈也赞助了他们一些钱,手里没有多少钱了,只给了小儿媳一千块钱的见面礼,小儿媳脸色不怎么好看,还执意不肯要。 这一回,高崎妈就有钱了。两口子本来就有工资,陶洁怕他们舍不得花钱,每月还给他们不少钱。 小儿媳是南方人,长得娇小玲珑,肤色有些黑,比起陶洁来,那就不是一个档次了。 可高崎妈不在乎这个,小儿子离家这么远,有个媳妇替她照顾着,就比什么都好。她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小儿媳一万块钱的见面礼。 这一次,高崎从兄弟媳妇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上一世家里穷,他和这个兄弟媳妇交往不多。在他的记忆里,见面不超过三回。 相隔太远,弟弟成家以后,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也多是一个人,说是媳妇受不了北方的冷。 再说之后不久,陶洁出事没了,高崎从此变得浑浑噩噩,在社会上瞎混,整天醉醺醺的,也很少关心弟弟的事情了。 陶洁虽然人长的皮肤细嫩,看着很娇贵的样子,其实挺泼辣的,来婆婆家挽起袖子就干活,从来不偷奸耍滑。 所以,高崎妈从心里喜欢大儿媳妇,大儿媳妇没的时候,哭的眼泪哗哗的,伤心了好多年。 高峰和女朋友回来,照例是陶洁和婆婆下厨房做饭。小媳妇只是客气两句,说要一起去干,高崎妈让她歇着,也就坐在客厅里歇着了。 从这一点上看,远没有陶洁实在。 陶洁第一回来,就下厨房帮着高崎妈做饭,完了刷碗收拾卫生,把高崎妈给乐的合不拢嘴,背后直说大儿子捡着宝了。 如今自己开饭馆,陶洁也偷空忙闲学了不少菜的做法,已经是婆婆家厨房的主力军,婆婆只能给她打帮手了。 高崎一心想着把弟弟两口子留下来,心里有些按捺不住,趁陶洁和他妈在厨房里做饭这个工夫,就用车拉着他爸还有弟弟两口子,去了他的聚香坊。 有了上百年历史的街道正中,高大的翘檐门楼下面,是两扇鲜红的,带着金黄色铜钉的大门。 高崎让看门的保安打开大门,把里面的灯都打开。 长方的院子前面和两侧,三座小楼,楼上楼下都挂满了红灯笼,照耀的整个院子红彤彤的,古色古香。 楼内的灯光也一一亮起,漂亮至极。 高峰站在院子里,模样都有些傻了。 “哥,你真厉害!”他说,“当初你下岗要做买卖,我还担心你赔了,让老爸老妈替你操心。想不到,这才短短四年,你的买卖就这么大了!” 正文 189.和你女朋友散了才管你 听着弟弟夸自己,高崎心里,不免产生出一丝骄傲。 上一世的他,在弟弟眼里,就是个不务正业,什么本事没有的混混,不让爹妈操心已经很不错了。 弟弟瞧不上哥哥,哥俩的关系也就十分一般,话都很少说。 这一世,他不仅要让弟弟瞧得起他,而且还要跟着他干。 “要是南边不好混,就回来吧。”他对弟弟说,“你自己干也行,我给你出本钱。不想自己干,在我这聚香坊里干也行。” 这时候,高峰女朋友就搭话了。 她问高崎说:“哥,高峰能在你这里干什么呀?” 高崎顺口回答她说:“开始,当然得慢慢跟着学习一段时间,等对这里面的门道都熟悉了,再独挡一面。” 想想就又解释说:“我这里不只是这一个门店,还有两个饭馆,一个服装店。服装店我不打算再发展了,可饭馆我还是要继续发展的。 蒋师傅水饺,在唐城已经叫响了名号,将来我打算继续开分店,开到省城、省外其他城市去,形成一个品牌连锁的模式。 这个聚香坊可是老字号,将来发展潜力也不小,将来肯定要到其他城市去开分号。高峰学的是商业管理,将来正好用上。” 弟弟两口子都是大学生,他就得把话讲的尽量文明些,别把混混那一套给带出来,免得人家瞧不起。 可高峰这位女朋友,关心的却不是这些。 她问高崎:“那哥,我们回来,你能给我们开多少钱的工资啊?” 这话问的高崎一愣,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这是他们自己家的产业啊,他高崎不是个把钱看的很重的人。高峰只要肯帮他,他能亏待他吗?这是产业,那是自己兄弟,他将来分他一半都没问题。 心里不舒服,他混混的无厘头性格就表现出来了。 想了想他说:“哎呀,我这里总经理可以开五千一个月。你们才回来,能力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总得先干一段时间看。 你嘛,去帮着你嫂子,进财务部实习。高峰去大堂,做实习大堂经理。实习期间,工资不能太高,要不然其他员工心里会有怨气。这样吧,别人是一千二,给你们一千五。” 高峰女朋友就撇撇嘴,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在南方,现在每月的工资就到四千了。回这里来,这个工资,恐怕生活都不够。” 高峰已经听出高崎不高兴来了,就赶紧插话说:“这里好冷,要不咱们回去吧?” 参观到此结束,高崎把他们又都拉回家。 到家的时候,他妈和陶洁已经把饭做差不多,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看着陶洁忙碌,高崎心里就越发不痛快。 他不喜欢这个兄弟媳妇,忒刁。 你有什么了不起呀,穷人家里的孩子。就算你家里条件比我爸妈家好点,可我们家有我呢!有我在,我弟弟只要离开你,找比你强一百倍的都没问题! 特么的来家你最小,不抢着干活,让我妈和我媳妇伺候你,你也得配啊? 吃饭的时候,高崎就再没跟兄弟提让他回来这个话题。他希望高峰自己能明白,他们是一奶同胞亲兄弟,他们之间不能提钱,他高崎的就是高峰的。 可是,高峰始终没有明白高崎这个心思。 过了年,临走的时候,他单独找高崎谈。对他表达了不想回来的意思。 “我女朋友吧,是南方人,这个哥你知道的。”他对高崎说,“南方姑娘怕冷,受不了咱们这边的气候。” 高崎就“哼”一声说:“南边女孩,在咱们这边做生意的多了去了,我也没看见有冻死的。不信我领你去KTV转一圈,那里面至少有一半女孩子,都是湖北湖南那边的。” 这一世,高崎趁钱了,高峰就有点怕他。 他墨迹半天就又分辩说:“还有,就是我们在一线大城市里待惯了,乍到这三线小城里来,生活上很不方便,也不习惯,” “行了你别说了。”高崎就打断他说,“看看你这副没出息的熊样子,你就是回来我都瞧不上!你记好了,在外面混不下去可以回来,可我有个条件。” 高峰就抬起头来,满脸疑惑地看着高崎。 高崎说:“你一个人,我会无条件帮你,明白吗?我的条件,就是你必须和这个女孩散了,我给你找个比她漂亮一百倍的,然后我才肯帮你!否则,你就别想我会管你!” 要么左,要么右。没有中间路线,走极端,也是混混性格使然,高崎一样是这么个德行。 高崎这么说了,高峰就没再说什么。显然,他不想听高崎的,和女朋友分手。 高峰人很聪明,他女朋友更属于喜欢打拼的那种女人。 上一世的时候,他们在南方大城里,打拼到年近四十,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还一度试图把父母也接过去住。只是父母惦记着失去妻子以后,萎靡不振混日子的高崎,没有答应。 南方大城后来的房价,都是天文数字。小儿子总算有了自己的窝,他们也不愿意过去,打扰他们。 和儿媳妇住在一起,特别是这个不熟悉的小儿媳妇,高崎妈也感觉别扭,将来婆媳关系不好处。 其实,高崎也挺聪明。只是他这聪明用在学习上,就有些力不从心。但用在混社会上,绝对没有问题。 当年能逼得唐城名人司老大给他下跪,这不是没有头脑的人能够做到的。 过了春节以后,正月十六,高崎的聚香坊终于开业了。鞭炮声响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整条街道上烟雾迷漫。 这几年,高崎在唐城也算是结交了不少朋友。区里的几个干部,同学故旧,还有那个电视台的曹副主任。 对了,曹副主任现在已经是副台长,应该叫曹副台长了。 一时间不少场面上的人物,都纷纷赶来道贺,甚至是在唐城没有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司老大,都托岳帆送来了花篮。 这时候,司老大和岳帆,也算是能说几句话的朋友,他听说过高崎的名声。 托岳帆送花篮过来的同时,他还托岳帆带了句话,他姓司,司机的司,不姓死,也不姓活。 岳帆不明白,就问高崎是怎么回事? 高崎想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还材料商欠款的时候,发生的那段小插曲,就和岳帆原原本本说了。 岳帆听了,只是点点头说:“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就嘱咐他,“这人交际广泛,也是个出名的狠人。以后,尽量不要不尊重他,当然我们也不怕他。” 当时聚香坊里高朋满座,高崎忙着应付客人,就没和岳帆多说,他也没太拿这个当回事。 他知道,岳帆会代表他去和司老大解释,表示他并没有不尊重司老大,只是当时话赶话才说了那么一句。 岳帆不是普通人,高崎也不是,都是唐城有名的狠人,而且武艺高强。估计司老大也就是要个解释,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找回个面子,他也不敢真和岳帆、高崎这种人撕破脸。 岳帆这么解释了,司老大也就把这事儿过去了。以后高崎说话,还是得注意一些,司老大这种人,还是能避开尽量避开的好。 有孙立海这种唐城厨师界的老人支撑,有从南方请来的,有经验的高手协助,再加上胡丽丽的善于经营,以后的日子里,聚香坊的生意一直很不错,唐城人结婚办喜宴,首选就是聚香坊。 那个长方形的大院子,后来胡丽丽就找人用玻璃整个搭起来,变了一个露天的透明阳光房。南方来的副总,又建议在这个阳光房里种植了芭蕉、凤尾竹一类的南方树木,增置了些园林风景,小桥流水,整个院子就变得优美起来,最适合办结婚喜宴了。 另外,聚香坊恢复了好多唐城过去的传统菜式,引得八方客人前来品尝,连公家也经常在这里吃饭,把这里当了定点。 聚香坊成功了,高崎弄的那个海鲜市场,却没有预期的那么好。 聚香坊有胡丽丽管着,陶洁亲自坐镇,高崎在开业以后,就不怎么操心了,他得琢磨着赶紧把海鲜市场弄起来。 他带着赵迷糊跑了趟海港,去找他那个狱友。几天下来,海鲜的供货问题就基本解决了。 另外,那人对搞海鲜懂行,还告诉了高崎怎么进河鲜,比如螃蟹了,龙虾了,淡水养殖水产品,这里面有好多高崎不知道的门道。 看他说的一套一套的,高崎就想着把他给弄来,和赵迷糊一起,把供货这个环节给他管起来。 那人霸着渔港,舍不得离开,就给他介绍了一个懂行的,让跟着高崎一块回来了。 这样,高崎海鲜市场的供货部就有了骨架,以赵迷糊为主,他狱友介绍的那人为辅,人手不够再从模具分厂工人里面抽。 高崎背后还有个胡丽丽,替他制定了一系列脱胎于服装代理供货的供货分配制度。 胡丽丽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凡事都能举一反三。服装代理商跟厂家怎么结算,怎么拿钱这一套,她跟着老店主夫妻干的时候,就弄的十分清楚。 这时候,就把这一套拿出来,变通一下,给高崎用上了。 有时候,管理的道理,在许多地方,还真是相通的。 赵迷糊算了一下账,跟着高崎干,每月拿的,比他配钥匙可多很多,他当然就愿意跟着高崎干了。 可那个配钥匙的行当,他也不想扔了,就让他老婆自己撑着。 另外,他还想给跟着他混的另外三个小弟,也谋个差事。当然不能跟着他供货,到处拉海鲜、河鲜的,搬上搬下很累,他们吃不了那个苦。 正文 190.干赔了 高崎没有答应赵迷糊,用他的三个小弟。 因为他答应过孙继超,把海鲜市场所有的工作岗位,都留给模具分厂的工人。 一百四十号工人,海鲜市场很难用上这么多人。 五个跟着赵迷糊进货的,五个养海鲜的,五个管冰库的,五个搬运工,五个保安……还可以选五个能说会道的,到各饭馆酒店里去做推销…… 算来算去,连三分之一都用不了,剩下的,只好都去当买海鲜的售货员,在那个锻压工房改造成的市场里,卖海鲜了。 总之,用当时电影里流行的一句话说,就叫一个都不能少。 他有了具体的思路,陶洁就带着人过来,给大家定岗,定工资。 用的人太多了,推高了海鲜成本,大家的工资就不会太高。 陶洁的账,算的很仔细。差价,油耗、电耗、水耗,运输成本,各种支出费用,都一一变成数据罗列出来。 这也得益于她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计算机电算的办法,学会了应用会计软件。 最终,在孙继超的职工委员会协调之下,敲定了每个岗位的岗位工资。 市场经营,风险很大,大家的岗位工资就不能定的太高,只能是估算盈利的二分之一,剩下的做为绩效工资发放。 也就是说,工人正常上班全勤,可以拿到平均五百块钱的固定工资。当然了,这个平均工资还要换算成岗位工资,根据每个岗位的付出和劳动量不同,划分出不同的等级。 这里面,做为资方的高崎,也是要承担风险的。如果海鲜市场经营赔钱了,赔的钱就都算高崎的。他得不管赔挣,都要保证按月给所有工人发固定工资。 另外,一月经营下来,刨去固定工资和所有费用,剩下来的盈利,里面有一部分就是工人的绩效工资。 不能把盈利都当绩效工资发了,还得每月留出一定比例的风险资金。高崎也不能白干,他也要拿出一定比例的盈利,做为他投资的回报。 这个方案,从海鲜市场基建工作没有完工的时候,大家就在反复讨论,讨论了一个多月,劳资双方经过反复争论,才定下来。 陶洁管这些年财会,已经十分有经验了,和职工委员会的代表们争论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不落下风。 我们办这个海鲜市场,可不是为了自己挣钱。我们也是模具分厂出来的,看在和大家在一个分厂工作过的情义面子上,才过来接这个买卖。 我们不图挣钱,可也不能为了大家,往里面赔钱吧?我们有这些钱,存银行还能生利息呢。 做为资方,是要承担风险的。不积累一定抗风险资金,把盈利都给了大家,以后经营中出现亏损怎么办?你们能再把钱拿回来,帮我们抵御风险吗? 固定工资低,是因为咱们人手太多,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人。 按照我们的岗位预算,四十个人都用不了,可是我们现在要养一百四十个人! 如果我们只要四十个人的话,大家算算,这个岗位工资,是不是可以达到一千五百块以上? 良心得用良心来换,我们为大家把心都掏出来了。我希望我们这样做,也能换来大家的心! 这话说的,连高崎都吃惊,这还是他媳妇吗? 重生回来,搞这么一堆生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也逼迫着每一个人都在成长,在以让他吃惊的速度成长。 尽管陶洁进行了严密的预算,她可没时间天天盯在海鲜市场那里。 四月份海鲜市场开张,一个月运营下来,竟然亏了一万多块。 到底怎么亏损的,高崎竟然稀里糊涂,搞不明白。 海鲜市场的生意,不可谓不好。 高崎毕竟经历过以后的世界,对未来的一些营销手段,还是见识过的。 开张之前,他就去找了曹副台长,想让他给帮着宣传宣传。 还别说,这事儿曹副台长还真拿着当正事儿给办了。 下岗工人积极开拓思路,不给国家添负担,自办海鲜市场,这可是宣传正能量,符合宣传的条件,也是不错的新闻。 曹副台长不仅安排了新闻组,在开业的时候专门过来采访报道,还向上级相关部门做了汇报。 海鲜市场开业的时候,连专管工业的副市长都来了。副市长过来,总厂的老总们就肯定要过来,区里、镇上的一把手,也带了不少人过来。 一个简单的开张仪式,竟然弄得场面宏大,连市场所在南边的公路,都给警察封了。 最后,曹副台长主持的这个专题片,还上了省台黄金段的新闻播报。 这个宣传力度,比做广告不知强了多少倍。 城里好多居民,都知道了这个紧挨着城区的海鲜市场,纷纷坐了公交车过来买海鲜。 算上高崎三个饭店自己使用,还有供其他饭馆,海鲜竟然供不应求,赵迷糊来回的拉海鲜,忙的睡觉的工夫都没有。 多拉一车海鲜,高崎就多给他一份钱,累他也肯干。 就是在这么个红火的局面之下,人家高崎高大老板,经营一个月,竟然赔进去一万多块钱,连怎么赔的都没闹明白! 这下把陶洁给气的,直接就把高崎给叫到聚香坊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一下,聚香坊所有的员工就都明白了,感情聚香坊股份有限公司,他们真正的当家人,不是高老板,是老板娘。 也难怪陶洁生气。 要说这货物拉了来没人要,便宜卖了,赔钱也就赔钱了。可这海鲜供不应求啊,冷库和海鲜养殖池子里,就没有能剩下什么的时候。早上赵迷糊拉回两车来,下午还没到天黑,就都卖光了。 卖光了不要紧,可是生意这么好,你得挣钱吧?人家高大老板愣是给卖赔进去一万多。 赔了也不要紧,你知道怎么赔的也成,下回咱总结经验教训,争取挣回来。 可高大老板竟然不知道怎么赔的! 你说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生气? 陶洁把海鲜市场一月经营的账目算出来,这火就按捺不住了,平时说话低声细语的一个人,竟然拿起电话来,高声喊着:“高崎,你立马给我滚回来!”吓所有人一跳。 这回高崎还真没脾气。他也纳闷啊,这到底怎么赔的呢? 这边陶洁就急了,把他弄到他聚香坊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开始数叨开了。 “当初不让你弄这个,和你说咱人手不够,管不过来。你可倒好,这牛吹的,让我们管好聚香坊就行了,海鲜市场你自己就行。 我早就应该想到,你根本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服装店要是没有人家胡丽丽,一心一意地帮着你,你还挣钱?估计连你自己这个人都得赔进去!饺子馆也是我师傅撑着,要是让你经营,咱们现在恐怕早喝了西北风了!” 高崎坐在沙发上,看着陶洁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一个劲数叨他,最后就真火了。 “闭嘴!” 虽然发誓不和媳妇吵架,让她幸福快乐地走完这一世。可蔫儿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何况还是他社会高哥。 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回过头来训陶洁。 “我愿意赔啊?我这不在琢磨问题出在哪里吗?你这么着嘟囔起来没完,我脑子都让你给我搅和乱了!” 陶洁也不讲理,不满说:“听你这话,你赔钱还赖我搅和啦,我什么时候搅和你啦?聚香坊我都忙的晕头转向的,哪有工夫管你啊?要是真有工夫管你,说不定你还赔不了呢?自己不会做生意,还赖别人!” 高崎这个气。 “我什么时候赖你啦?”他分辩说,“我是说你别嘟囔,让我脑子静静,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 陶洁还是忍不住嘟囔:“你要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就不赔钱了。要我说,干脆,这海鲜市场咱就不弄了。你看咱聚香坊的收入,这一个饭店,就比那仨铺子加起来挣钱。你还是在家老老实实待着吧,别到处捣乱了。” 高崎直接就服了。这女人,再漂亮她也不讲理。而且,越漂亮就越不讲理。 “不就赔一万块钱嘛,有什么了不起?”高崎也开始不讲理,“这点钱,咱又不是赔不起。” 这一下,陶洁就更生气了。 “啊,我们在这边辛辛苦苦往里挣钱,你就在那边往外赔,那咱们还干个什么劲?我明天就去找孙继超,他爱干不干,干什么要把我们拖进起去呀?我们不干了,他自己干去好了!我现在就去找孙大爷去,就没有这样的!” 看着陶洁站起来要走,高崎就真急了,瞪起眼来喊:“你给我站住,还反了你了。你干什么去?你给我走出这个门试试!” 高崎发火了,陶洁也害怕,站在办公桌那里,小嘴一撇,这眼看着就要哭。 高崎这才回过味儿来,他又惹媳妇生气了。 他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陶洁身边,想抱抱她,安慰她一下。 不料陶洁见他过来,立刻就跑到办公桌后面去了。 “这不是在家里,不许耍流氓!”她就冲高崎喊。 高崎站在那里,愣怔半天。 这特么是自己媳妇,怎么就变耍流氓了? 可外面是聚香坊二楼的走廊。虽然这是办公区,来吃饭的客人过不来,可办公室里的人也是经常从外面路过。 自己在这里抱自己媳妇,的确有些不妥。 不能动手,他就只能动嘴了。 “陶洁,你忘了咱们做生意的初衷了。”他说,“咱们把生意做这么大,真就是为了自己挣钱吗?这就是一种责任,不能看着不管的责任。咱不去办这个海鲜市场,模具分厂那些人就没有饭吃。” “那也不能陪着钱干!”陶洁立刻就打断他说,“他们倒有饭吃了,我们一月赔一万,受得了吗?再说你这月赔一万,下月还不知道要赔多少呢!” 正文 191.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说,你怎么这么瞧不起你男人啊?” 高崎直接让媳妇给顶的没词儿了,可还是不服气说:“我这月赔,说不定下月就不赔了呢。” 陶洁才不信。 “怎么赔的,都赔在哪里了,你搞清楚了吗?你这么稀里糊涂的,下月要是不赔才怪!” 高崎不说话了。 陶洁说的没错,他不是个做买卖的料。 混社会那一套他行。怎么抓别人软肋,怎么策划个要账的行动,这些东西,上一世混社会,岳帆在的时候,都是岳帆鼓捣。 后来,岳帆没了,为了给岳帆讨个说法,都是他领着老虎和赵迷糊他们去做。吃不少亏,也给逼着学了许多道上混的经验。 比如在大众洗浴,地龙打小崔那种事。小崔做那个行业却不为客人服务,挨了客人打。在道上的人看来,小崔这顿打属于白挨。 可是,高崎就能给讲出道理来。 小崔是该挨打,可打你打她外面看不见的地方,打她屁股啊,你干吗打她的脸?她就指望着脸吃饭,让你给打的跟个猪头一样,她还怎么出来混饭吃? 一通道理讲的,地龙无话可说,只能赔钱。连大众洗浴的老板金瀚绅都得服高崎说的对。 高崎也不得不承认,他干混混行,做买卖实在是有些牵强。这么好的买卖都能给干赔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高崎服气了,陶洁才说:“你老老实实回这边来,不许再去模具分厂了,你听到没有?” 高崎就急了说:“那怎么行呢?咱光买冷藏车,两台就花了二十几万呢,不干这些钱不都搭进去了吗?” 陶洁说:“那两台车才跑一个多月,我卖了就是了,亏也亏不了几个钱。” 高崎就又分辩说:“还有冷库,海鲜暂养池子,工房改造,也花了不少钱啊。” “那钱我不要了。”陶洁立马就回怼他说,“这些钱赔进去,总比你整天往里面赔划算。再说了,这市场都办起来了,买卖又不错,我找个愿意接手的还难吗?我转给别人做行不行?” “不行!”高崎嚷着说,“陶洁我告诉你,不许你给我捣乱!这钱都是我自己弄来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 说完这句话,他立马后悔了。 记得上一次,为他们买的房子装修的事情,他好像也是说了这么一句类似的话,气的陶洁一个礼拜没搭理他。 他就赶紧看陶洁的脸色。要是陶洁真生气了,他就得厚着脸皮道歉,把话收回来。只要媳妇不生气,给她学两声狗叫也没什么。 这时候的高崎,比之刚刚重生回来,没脸没皮多了。在陶洁面前,他不再端男人的架子。 好男人在外面是汉子,端架子。回到家里来,哪里有跟老婆一般见识的?跟老婆逞英雄,那才叫吃饱了撑的,自己找不痛快呢。 一起做买卖这四年多,高崎又学会了不少的人生道理,改变了好多。 同样,陶洁也改变了好多。 她才不和高崎一般见识。高崎嘴上有时候说话难听,可是他心里有她,疼她,拿她当宝。这世界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高崎这样?她干吗要为了他气头上一句话就和他怄气?她才不傻。 “不转让也行,”陶洁就说,“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媳妇没为他那一句话生气,高崎心里松一口气,问她说:“什么条件啊?” 陶洁说:“你不许再插手海鲜市场的经营,咱们另找人来管。” 高崎疑惑地看着她问:“找谁管啊,孙继超?他还没我懂呢!再说他操心他机加车间那一块,哪有时间管我这边啊?” 陶洁就“哼”一声说:“没他还没这么乱呢。他就是有时间我也不用他。” 高崎就更糊涂了,看陶洁半天说:“你不是说,你要过去管着吧?”接着就说,“你拉倒吧,你弄还不如我弄呢。” 陶洁不高兴说:“我说我弄了吗?我跟你一样,没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啊?” 高崎就问:“那你准备让谁来管啊?” 陶洁说:“胡姐呀,还能有谁?” “胡丽丽?”高崎就皱起眉来,过一会儿摇摇头说,“她没弄过,估计不行。再说,聚香坊这边还得指望她呢。” 陶洁就反驳他说:“饭店她还没弄过呢,不一样把聚香坊给搞的红红火火?胡姐过去管着,总比你在那里乱搞强的多。” 高崎就想,也别说,陶洁这话还真有道理。 从他搞第一家蒋师傅水饺店开始,好多主意就是人家胡丽丽给他出的。弄海鲜市场,怎么和赵迷糊结账,怎么让他爱惜那两辆冷藏车,别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珍惜,都是人家胡丽丽的主意。 “可是,你让胡丽丽去海鲜市场那边,聚香坊这边怎么办?”高崎就问陶洁。 陶洁说:“这边有孙大爷,还有南方请来的刘副总,都是行家,胡姐离开一段时间也问题不大。” 高崎听了就点点头说:“也行。”但想了想就又说,“哎呀,咱们这样用人家胡姐,恐怕不太好吧?这咱们哪里弄不好了,就把人家给推过去顶着,吃苦受罪的事儿都让人家替咱干,这话不好和她说啊?要不,这事儿还是你和她说吧?” 陶洁就看着高崎笑,笑完了说:“有啥不好说的?咱除了给她开一份聚香坊总经理的工资以外,再给她开一份海鲜市场经理的工资,不就完了吗?” 高崎听了还是摇半天头说:“这话我不好意思和她讲,还是你去说吧。” 陶洁就答应他说:“这事儿我去和胡姐说。你记着你答应我的话,老老实实给我回来,不许再去那边捣乱!” 高崎就有些为难说:“你把胡姐弄过去,她能不能弄得了还两说着呢。不管怎么说,我也弄了一个月了,多少积累了些经验,我还是不回来吧?在那边跟胡姐学学怎么管人。另外,她不明白的事情,我去给她打听。出力气跑腿的事儿,我来干。” 陶洁脸上就不高兴了,酸酸地问他:“你是不是怕累着她啊?别拿我当傻子,从你弄服装店我就看出来了,你和她关系不一般。要不然,她怎么肯这么替你卖力气呀?” “你胡说什么?”这下高崎真生气了,训陶洁说,“胡姐比我大着八岁呢!往严格里说,她就算比我大一辈的人都不为过。以后说话注意点,不许胡说八道,乱吃醋!这话要传到胡姐耳朵里,我看你怎么好意思见人家!” 高崎真生气了,陶洁就不敢大声说,站在那里,倚着高崎的办公桌小声嘟囔。 “我一个男同学,还娶了个大他十二岁,整整一轮的呢。大八岁算什么呀,架不住胡姐不显老啊。三十好几的人了,打扮的比我都年青,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我妹妹呢。 你就喜欢漂亮女人,别以为我看不见。哪回胡姐换一身新衣裳,你都盯着她看半天。那眼神,就是要把她给吃了。我换身新衣服,你怎么不那样看啊?” 高崎就又用手去搓脸。 这不不讲理吗?男人谁还不喜欢漂亮女人啊?胡丽丽漂亮,又喜欢打扮自己,有时候穿一身特别的衣裳来上班,高崎兴许还真不自觉地盯着她看过。 不过,他心里绝对没往歪里想。他就是想,陶洁这么漂亮,就是有点不会打扮自己,有机会得劝着她,跟人家胡丽丽学学。咱有条件了,想穿什么都穿的起,为什么不把自己捯饬的更漂亮一些呢? 陶洁只要不讲理了,高崎也没办法。 他就冲她招招手说:“你过来。” 陶洁警惕地看着他说:“干吗啊?这是在办公室里,不许耍流氓!” 高崎就指指自己远处的那个沙发说:“你坐那边,我够不着你总行吧?” 陶洁说:“不行。你个大腿长胳膊长,真要抓我,我还是跑不了。” 高崎就虎起脸来命令她:“过来,坐那边去!” 陶洁就乖乖坐过来了。过来了还不放心说:“高崎,这是在办公室,让人家看见笑话,你不要动不动就碰我。咱们回家,怎么着都行不是?” 高崎看她坐下来,这才说:“陶洁,你记着,我这辈子,心里就只会有你这一个女人。只要你活的好好的,活的幸幸福福的,我就知足了。除了你,这辈子我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除了你,也再不会有一个女人,可以走到我心里,你明白吗?别说胡丽丽比我大八岁,都半老徐娘了,就算她比我小八岁,长成一朵花,我也不会更改我心里对你的初衷,对她动哪怕一丁点的心思。如果我说到做不到,我出门就让车撞死!” 陶洁就变颜变色地责怪他说:“你胡说什么呀,我就是和你开玩笑,逗着玩的。” 高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陶洁就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可陶洁好像心有点小,就见不得高崎喜欢别的女人。她自己知道有这个毛病,也在尽量改。 可是,有时候难免还是疑神疑鬼,管不住自己。 高崎这样说了,她心里就舒服了好多,突然笑了说:“比你小八岁,今年还不满二十,比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小,美死你!” 夫妻这个小吵架,就在这种甜蜜和陶洁的羞涩里结束了。 接下来,陶洁就去找胡丽丽,和她嘟囔高崎不会做买卖,海鲜市场赔那么多钱,他又不同意转让出去,这可咋办啊? 胡丽丽聪明,知道陶洁话里的意思。不用她主动说,自己就先把海鲜市场的账目,要陶洁复印一份给她。 “我过去试一个月。”她对陶洁说,“这边你要尽量自己拿主意。刘副总南方人,鬼心眼儿太多。他的话要分析,不能说什么信什么。” 陶洁就高兴了说:“我知道了胡姐,放心吧!” 正文 192.卖的没有买的精 , 胡丽丽答应接手海鲜市场,却没有立刻就到那边去。 她把陶洁给她复印的,海鲜市场一个月的账目,拿回自己的办公室,仔细研究了一天,这才不慌不忙过去。 到海鲜市场那边,她也没让高崎给工人们介绍她,而是扮成买海鲜顾客的样子,在那个由工房改造的市场里,转悠了一上午。 下午的时候,她才去了高崎的办公室。 高崎的办公室,就在海鲜市场里面。原先的工房西面,盖了个二层的小楼,楼下做工人们的更衣室和放杂物的仓库,楼上就是高崎的办公室和会议室。 锻压工房等于是租给了高崎,就得和后面的工厂区分开。属于高崎的这部分,用围墙连接起来,和后面的模具分厂彻底隔开。 从海鲜市场这边,只有围墙上的一个小铁门通厂区。平时这个小铁门是锁着的,没事并不打开。 高崎在办公室里,也没多少事做,没人找他,他自己也懒得去管具体的事儿。这甩手掌柜的性格,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楼上有个陶洁设的会计室,管着市场的所有账目。另外,还有几个小组长合用的一间大办公室,高崎用最里面的小办公室。 办公室二十个平方左右,迎门一张办公桌,一侧放个三人沙发和茶几。 胡丽丽进来的时候,高崎正躺在沙发上郁闷呢。 买卖红火还往里赔钱,搁谁都得郁闷。 郁闷了,心里烦,就不想动,躺在沙发上想睡一觉。可心里有事又睡不着,这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听见门响,他一歪头,就看见一双光着的小腿,正向他这边逼近。 胡丽丽下身穿着个厚布大暗线方格的裙子,上身穿一件淡青色的长袖衬衣,打扮的跟个普通上班族的女人一样。 胡丽丽工资高,还有公司股份,平日里穿戴都很时髦,衣服也都是品牌的。今天这个打扮,就算十分朴素了。 这时候,五一刚刚过去,天气慢慢进入夏天。胡丽丽的布裙子也就刚刚过了膝盖,露出下面光着的小腿来。 她的小腿很好看,上半部分有圆润的腿肚子,慢慢变细,一直到脚脖子那儿,非常匀称,有着优美的曲线。而且,她的小腿异常白皙,离得近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她小腿上皮肤下面,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 而陶洁唯一的缺点,却在小腿上。她的腿肚子有些过于肥大了,没有了胡丽丽这样优美的曲线。 夏天的时候,陶洁就不愿意穿过短的裙子,把自己的小腿露出来。 高崎躺在沙发上,胡丽丽进门,走到他跟前,那双美丽的小腿就正好落在他的视线里。再配上脚下一双淡青的高跟皮鞋,就显得格外诱人。 不心动是假的,除非高崎不是男人。 可是,再心动也只是偷偷瞄一眼,就赶紧坐起来。 重生回来,就是为了陶洁。除陶洁以外,再好,再漂亮的女人,也与他没有关系了。 “胡姐你来了?”高崎揉着眼睛坐起来,往一边挪挪,给胡丽丽腾出坐下的地方来。 胡丽丽并没有坐,就站在他身边说:“陶洁都要急死了,你还蛮能沉住气,还有工夫睡觉。” 高崎抬头看了看这位不老女神,又用手搓一把脸,这才说:“着急有什么用啊?要着急就能不赔钱了,我也着急去。” 胡丽丽就看着他笑了。 她这位老板,什么事儿都能沉住气,根本不像二十几岁的人,倒有些像四十多岁的人。比起年轻人来,高崎多了许多的内涵和沉着,临危不乱。 不到三十岁,就能做到这么气定神闲,一点猴气没有,除了高崎,胡丽丽还真是没有见过第二个。 这才是她心里理想的男人。 “来,你跟我到市场里去看看。” 胡丽丽也不客气,直接就对高崎这样说,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高崎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她下楼,边走边问她:“你发现问题了?” 胡丽丽也不回答他,直接往前走了。高崎只好在她身后紧跟着。 出了办公室的门,迎面就是一股腥涩的味道,这是卖海鲜独有的。 原来的工房墙壁,经过了涂料粉刷,已经由暗灰色变了雪白。石膏的白色顶棚,也遮蔽了工房上面那些钢筋角铁做的支撑梁,整个工房都显得干净整洁了。 工房里,有三排水泥板搭起来的,一米多高的水泥台子,台子上放着冷冻的各色海鱼、还有冷冻的对虾,生蚝一类的海货。 水泥台子下面,有不少铁皮做的,三百毫米高的铁盒子,里面装了水,养着活鱼。也有放着蛤蜊、活虾的。 台子后面,几个工人一组,站在那里,负责卖自己分管的水产品。 胡丽丽走到卖冷冻鱼的那一组柜台不远处,就站住了,等着高崎跟上来。 见高崎站在她身边了,就指着柜台后面说:“你看看,那柜台下面,都是什么?” 水泥台子下面是空心的,里面放着塑料的周转箱。周转箱里,有不少肢体不全的冷冻鱼类。 胡丽丽问他说:“你看明白没有?这些残缺了的鱼,都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不待高崎回答,她就说:“咱们的冷冻鱼,都是按着周转箱,三十斤左右一块,冰冻好了的。你的这些工人往外卖的时候,得把这大块冰冻的鱼,用螺丝起子一类的工具拆解开。 不是自家的东西不心疼,拆解的时候不小心,用蛮力,结果就是出现这么多弄碎了的鱼,这不是钱啊? 鱼弄碎了怎么办?只能降价便宜卖了。甚至是不卖,工人自己拿回家给吃了。这就是你入库和实际销售斤两价格不符的原因。” 高崎看着周转箱里的碎鱼,脸色就不好看了。 特么的老子可怜你们吃不上饭,投上钱给你们个工作机会,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老子这一片苦心的? 他黑着脸就要过去训那些卖鱼的工人,胡丽丽赶紧把他拉住了。 “先别急,咱们再看别的。”胡丽丽对他说。 他们又来到卖活水产的柜台那边。 胡丽丽指着铁皮盒子里那些鱼对高崎说:“你看,这里面好多鱼都翻白肚皮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死掉。死鱼和活鱼的价格,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你这帮工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后面养殖池子里,一下就弄出这么多鱼来。 这些活鱼都挤在一块,密度这么大,又不往里面吹空气,不死才怪! 要是他们自家的买卖,他们肯这么干吗?不赔死才怪!” 高崎黑着脸不说话。 胡丽丽也不带着他往下看了,转身往回走。 高崎依旧是跟着她。 她就边走边说:“还有,我今天上午在这里转一圈了。这里处在唐城量具的地盘里,大家住一块儿,卖鱼的工人和买鱼的工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好多都认识。 认识的人来买鱼,他们就会把称给称的高高的,至少能多给二三两。这多给的,损失可就是你的。 而且,还会专门给认识的人挑好的。好的都这么便宜卖了,坏的谁要?只能便宜处理,这都跟超市买菜差不多了,这可是卖海货,不是不值钱的蔬菜! 时候长了,来买鱼的人也精了,自己不来买,专门托和咱们卖鱼工人熟悉的人过来买,每回都赚不少便宜。 你这个买卖,就让我想起来过去计划经济时代,大家排队买公家的猪肉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甚至还不如那时候的公家店铺。这帮工人,更没有责任心!这样下去,你不赔才是奇迹! 自古都说,买的没有卖的精。这可倒好,到你这儿,倒过来了!” 说着话,两个人又回到办公室里。这一回,胡丽丽坐在高崎身边了。 高崎鼓着腮帮子沉默半天,闷声闷气说:“我打电话把孙继超和工人委员会那几个人都叫过来,你跟他们说说你发现的这些情况。再这么干下去,老子不玩了! 这特么算什么啊?老子发善心,给他们提供工作机会,他们就这么糟践我?气死我了!” 胡丽丽却不着急,慢慢问他说:“你叫他们过来有用吗?就算你叫他们过来,他们去说了工人,工人就不那么办了?就算他们暂时不那么干了,你能保证以后他们不会旧病复发,继续那么办?到最后你能怎么着,不用他们了?那你当初办海鲜市场,给他们提供工作机会的初衷呢,不要了?” 高崎让她一连串的问话,问的无言以对。半天才说:“要不,就听陶洁的,咱们不弄这破玩意儿算了。这真是好心没好报!我算看明白了,就冲这帮工人这种德性,这国企要是能好才怪!” 胡丽丽就笑了,那笑容很迷人。 高崎看着她,竟然有些脸红。 “你,你笑什么啊?”他问。 胡丽丽笑完了才说:“老板,陶洁让我过来,和你说明白了没有?我说了算,你不许跟着捣乱。” 高崎看胡丽丽半天,出一口气说:“我知道我是个笨蛋,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要是没有胡姐你,我恐怕早就裤子都赔进去了。 胡姐,说良心话,你就是我命里的贵人。” 胡丽丽就又看着他笑,笑的他浑身不自在,这才说:“老板,你这句话正好说反了。你才是我命里的贵人呢!没有你,我顶多撑死就是个卖衣服的售货员,给人家打工一辈子。是你这么信任我,给我这么多机会。没有你,哪里有我的今天啊?” 高崎愣是让她给说的不好意思了,嘿嘿两声说:“胡姐你别夸我,我知道我笨,干什么都稀里糊涂的。” 胡丽丽听了只是摇头,听他说完了这才说:“你好谦虚啊老板。你的本事,都是别人不具备的,你没发现吗?” 正文 193.舵手与水手 听高崎说自己笨,胡丽丽就严肃了说:“老板,可不能这么说自己。说实话,你才是最适合发财当老板的。” 高崎让她给说迷糊了,心说要不是有那些银元撑着,我还当老板?给老板提鞋恐怕都够呛!我只能当混混了。 在他想来,没有那些银元,他只有当混混才能挣多一些钱,让陶洁不吃苦。 可当混混的危险性,大家都心知肚明。能不能永远当下去,永远护佑着陶洁,他心里可没有底。 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得混进去,把陶洁一个人孤零零地撇在外面。 那样,陶洁会更伤心。 看高崎的样子,胡丽丽猜是高崎不相信她说的,以为她在奉承他,就又一次严肃了说:“老板,我真的不是奉承你,拍马屁,这是真的。” 见他还是一脸疑惑,就说下去。 “你开服装店的时候,可以放心大胆地用我。这一点,原来的店主夫妻就做不到。”胡丽丽说,“老实说,他们的经营手段,真的不如我。我是这一行里,从底层一直干上来的,顾客想什么,店员想什么,我都知道。 可是,他们不实心实意待我,我自然也不会实心实意待他们。 话说回来,就算我实心实意为他们好,替他们出主意,他们也是将信将疑的,觉着我的主意不行。 时候长了,我也就冷了心,再不多说一句话。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干,错了我都不会提醒他们。 我觉得,在管理销售方面,我的确有些本事,算是人才。可就算是人才,也得有伯乐识别出来才行吧?你就是那个伯乐。 我觉得吧,做老板不一定什么都会,会用人才是主要的,你就会用人。服装店用我,饺子馆用蒋秀英,包括聚香坊用孙大爷,你都做对了。 这就了不起。识人,会用人,让用的人对你感恩,肯为你竭尽全力,这就是本事。这个本事我没有。不只是我没有,大家都没有,只有你有。 所以,你才是老板,我们才是你的雇员。” 胡丽丽这么说,高崎心里就好受一些。 的确,上一世的混混生涯,逼着他具备了不少识人的本事。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只有认准了谁是讲义气的兄弟,才不会被兄弟出卖,才能一步步逼的司老大无路可走,下跪认输。 聚在他身边的,赵迷糊、老虎和梁超他们,都是可以换命的好兄弟。 高崎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胡姐你别夸我,这个本来就是应该的。我没有本事,就得靠着你们帮我。” 胡丽丽就又摇头说:“不只是这样。你的每一个主意,都是当老板的才能有的眼光独到,其他人是不具备这个本事的。 你想想,没有你,唐城谁知道蒋秀英是干什么的,谁又会知道蒋师傅水饺? 如今,蒋师傅水饺已经在唐城家喻户晓了,还有了自己分店。将来,完全可以像搞服装连锁那样,打响这个品牌,把它发展到全国各地去。这是多大的事业啊,有几个人可以看这么远? 还有这个聚香坊。你只是听孙大爷讲了一段关于它的历史,就立刻想到了要复活这个老字号,而且真敢立刻动手实施你的想法。 这又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如今,咱们的聚香坊在唐城已经打响了,轻易就做到了开门红。将来,这个品牌也会走向全国各地的城市,这又是一个大事业! 除了你,聚香坊这个历史和故事,在那里摆了几十年,谁会想到要复活它?连这个老字号的原来拥有者,唐城饭店,都想不到这一点! 就冲这个,你就是个了不起的老板! 而且,远不止这些。这个海鲜市场,又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将来,唐城的海鲜供应,我们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头把交椅上!别人想来和我们抢这个市场都难,他们没有我们的名声,也没有我们这么大的交易量。 你想想,垄断了整个唐城的海鲜交易,这个利润,我都不敢想将来会有多大!” 高崎就笑了说:“胡姐,照你这么说,我都觉得我挺了不起了。” “你本来就很了不起。”胡丽丽肯定说。 “可是,现在海鲜市场赔钱啊。”高崎终于把话题拉回到现实当中来。 胡丽丽听了,就幽幽地说:“你见过唐河里,过去那些运货的大帆船没有?” 高崎想想,他小时候好像还真见过。那时候,唐河的水流比现在要大的多,河面也宽的多,深的多。 现在的唐河,快变成小河沟了。 激流波涛之下,那帆船在唐河里劈波斩浪,逆流而上,蔚为壮观,震撼人心。 就听胡丽丽说:“那大帆船能在河里稳稳前进,不是风帆多么有力,也不是划桨的水手多么有本事。更主要的,要看船上的舵手。 那舵手,要懂得河的本性,操控着帆船,避开急流,绕过漩涡,躲开浅谈,走应该走的地方,帆船才能顺利把货物运送到目的地。 如果没有舵手,仅指望着那些划桨扯帆的水手,船恐怕不等到目的地,就翻覆在河里了。 老板,你就是那个舵手啊!你的每一个主意都是正确的,而且,将来都能当做传奇。 而我们,只是那些水手,没有你指挥,就是一盘散沙。 是,海鲜市场赔钱了。可是,你是舵手,舵手不见得就要什么都会,你会掌舵就行了。 如今,你自己来管理海鲜市场,这并不你的强项。你的强项是奇思妙想,带领着我们向正确的方向前进。” 高崎好像明白胡丽丽说的是什么了。 有胡丽丽在,他不用考虑赚钱与否,他只要把知道的,后世赚钱的买卖,抢先一步干起来,剩下的,就可以交给胡丽丽了。 想到这里,他就说:“那什么,胡姐,我明白了。你过来了,这里就是你胡姐说了算,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胡丽丽就望着高崎,慢慢地笑了。 第二天的时候,早上一上班,高崎就给孙继超打电话,让他带着他的职工委员会成员过来,他要召开一个重要会议,事关所有在海鲜市场干的职工。 按理说,高崎的海鲜市场,是私人企业,孙继超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参与了。可是,职工委员会担心职工们跟着高崎干,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吃亏,执意要行使他们的监督权力。 高崎和孙继超不是一般关系,也就没有拒绝职工委员会这个要求。 他高崎办这个海鲜市场,初衷就是为帮孙继超一把,怎么会不善待他的这些工人? 既然职工委员会执意要参与,他宣布人事任免,更改管理办法,就得事先和他们进行协商。 孙继超那边生产也是很忙,高崎催了他三遍,直到上午十点,他才带着职工委员会的两个人,从留着的那个小门里,到高崎这边来。 既然要商量事关职工的事情,职工委员会的两个代表,就建议在跟着高崎的这些职工里面,再找出几个人来,大家一起商量。 高崎也不去找了,直接把各小组的组长都叫过来,在楼上会议室里开会。 组长也不是他任命的,都是工人们自己选的,这样总能代表你们的意思了吧? 于是,会议室里一下就聚集了十几个人。 高崎没有多说,只是宣布,他任命胡丽丽为海鲜市场的总经理。以后,海鲜市场的所有事情,都听胡丽丽的,再不要找他,找他也没有用。 孙继超是认识胡丽丽的。他在蒋师傅水饺一店里干厨师长的时候,和她打过交道。但胡丽丽很少去水饺馆,他们也不熟。 接下来,胡丽丽就说自己的看法。 海鲜市场正式营业一个月,高崎不但没挣钱,还赔进去一万多。所以,再这样经营下去不行,必须要改善管理办法。 关于高崎赔钱这个事情,工人是不认可的。你买卖这么好,还赔钱,谁信呀?别再不是嫌挣的少,想克扣我们的工资吧? 这个话题一提出来,高崎就火了。 “我高崎是响当当的汉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个谁不知道?我糊弄你们干什么,有意思吗?” 他让会计去把一月的账本都搬过来,挨笔的去和大家算账,看看他到底是赔了还是挣了。 只是这个账,就算了整整一上午。工人们也会挑毛病,连给赵迷糊的钱都得算计半天。 凭什么他就可以拿那么多,我们就拿那么少啊?不公平! 这下高崎就又火了。 公平?有本事你去给我弄货来,我一样按着这个办法给你结账!特么的你们吃不上饭的时候,怎么着都行。吃上饭了,这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都特么什么揍性?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帮人,这山望着那山高,本事不大,毛病不小,你们就活该没人管!惹急了老子,老子也不管你们,这个海鲜市场,老子不办了。老子撤资,离开你们这个破地方,我上哪儿还找不着地方重新办一个市场? “不想干的,现在就都特么的给我滚!” 高崎最后这一嗓子,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胡丽丽冷眼看着高崎和工人们吵架,一言不发。 这帮工人,比起她聚香坊的员工来,更自私自利,更愤世嫉俗。 还真就是高崎说的那样,你不拿他们当咸菜,他们吃不上饭的时候,老老实实的,什么毛病没有。 你把他们当人看,尊重他们的时候,他们立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蹬鼻子上脸,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人物,连高崎都敢顶撞。 聚香坊所有的员工,包括管理人员,有哪个敢顶撞董事长的? 这种人,也只有高崎这样的,拿出更加不讲理的混混脾气来,才能镇的住他们。 正文 194.聚香坊里没有铁饭碗 骨子里的混混本性,更容易让高崎偏向不讲理。 你们以为,我的海鲜市场,还是唐城量具呢?做梦去吧你们! 公司是老子的,老子爱给谁多少钱就给谁多少钱,你们管得着吗? 赵迷糊是我兄弟,我想给他多少就给他多少,不服气都给我滚蛋! 老子就觉得现在的办法不合理了,让老子赔钱了,老子就是要改革,你们有脾气吗? 大家还真没脾气。 惹怒了混混的后果,就是大家都没饭吃。 在他的高压之下,胡丽丽开始说自己上任以后的,新的管理办法。 管理的实质,其实就是制约与牵制。不同性质的实体,用不同的手段来实现这个制约和牵制,让大家按着设计好的方向走,在制约和牵制的约束下,不偏离方向。 首先就是定岗。海鲜市场的管理运转,用不了多少人。维持市场秩序的保安、冷库货物运输管理、养殖池子管理养殖。 另外,再加上财会、外送几个部门。 胡丽丽和大家一个岗位一个岗位地敲定人员,包括每个岗位的岗位工资,最低不能低于多少。 仅仅这个,就搞了一天半,满打满算,用了四十二个人。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剩下一百多号人,胡丽丽也没再提市场内销售这一块如何定岗。 接下来,胡丽丽就说了她让大家震惊的决定。 销售市场不定岗,剩下的人自负盈亏。 把市场里的水泥台子,按两米半一个,都编上号,剩下的人每人分一个编了号的水泥台子。 这个分到的水泥台子,就是海鲜柜台。分到的人,你愿意卖什么,只要是公司有的水产,随便要。 早上,把要的水产从公司冷库和养殖场里提出来,计价过磅,可以先不交钱。 经营一天以后,剩下的货物卖不了,公司再存入冷库和养殖池子。 但是有一点,冷冻的水产肢体不全残破了,损失算卖这些货物的工人的,公司不回收。养殖池子里的活海鲜,你早上提出来的是活的,下午卖剩下交回来的,也必须是活的,死了和快死的,公司都不回收,损失还是要算卖货工人自己的。 这个办法一宣布,工人就炸锅了。 拆冰冻的鱼,哪有弄不坏的?弄坏了就得赔,那我们还不得赔死? 胡丽丽不慌不忙,慢声细语和他们对付。 你们去农村的集市上看看,那些卖冻鱼的,有谁把自己的鱼弄烂的?人家弄不烂,你凭什么就要弄烂了?而且弄烂了还不想承担责任,想让公司承担你的错误和你造成的损失,天下有这个道理吗? 还有人就提出来,早上从冷库提出来的鱼,都是带着冰块的。下午送回去,这些冰块就都化掉了,分量肯定轻了不少。你们再按早上带冰块的价格回收,我们不是吃亏了? 胡丽丽依旧是不紧不慢。 你们吃亏了?你们知道集市上卖鱼的怎么卖吗?他们从冷库批发鱼出来,就是带着冰批发的,冰也是斤两。 而且,他们卖不完也不可能送回冷库去,人家不会有回收这一说。而且,离开我们这里,谁会让你不花钱就拿货,拿了货卖不掉还给收回来? 比起那些卖鱼的小商贩,你们有自己的销售点,不用赶集早早去和别人抢地盘,货物还不花自己的本钱,卖不了还能回收。 这么优惠的条件,你们还想怎么样?你们不干,我可以联系那些小商贩,估计他们会挤破头来我这里干! 胡丽丽慢慢说来却句句在理,驳的在场的工人代表们无言以对。 最后,胡丽丽就说:“这卖海鲜当然有卖海鲜的门道。你们有这么优惠的条件,还担心赔钱。那集市上那些以此为生的小商贩,岂不是没有活路了?可人家照样把生意做的挣钱,照样养家糊口。 公司给你们提供这么好的经营条件,你们不想办法自己去学习怎么卖海鲜,还抱着以前在国企里的思想,总想着不动脑子,不费力,让我们还像过去公家白养着你们一样,继续白养你们。 你如果这样想,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不想办法救自己,就活该吃不上饭,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高崎在一旁听着,心里算是佩服极了胡丽丽。你看人家这理讲的,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他是急眼了直接就不讲理,人家胡丽丽是以理服人。 他这辈子,幸亏有那缸银元做启动资本,也幸亏有胡丽丽实心实意帮着他,二者真是缺一不可。 他不知道要怎样感谢胡丽丽好。如果自己没有陶洁,就算胡丽丽大他十岁,只要她愿意,高崎都肯把她娶回来当老婆。 我草,想到这里,高崎差点笑出声来。这都特么什么神逻辑?为了感谢她,自己还得以身相许啊? 还是职工委员会的两个代表水平高,他们提出来的问题,听着倒是合情合理。 高崎租这个锻压工房,和工房附近的土地使用,是有前提条件的。条件就是要保证录用模具分厂这一百四十多号工人,给他们发工资。 现在,高崎让用不上的这百十号人自负盈亏,这不等于是违背了他先前的承诺了吗? 这个问题如果让高崎自己来回答,他还真回答不了。你不给人家开工资,不是违背当初签订的协议,又是什么呢? 可这事到胡丽丽嘴里,就合情合理了。 我们是不给你们开工资了,可你们也不要忘了,这个工房在我们租用期间,支配权就是我们的。我们的柜台,是划给工人无偿使用的。 如果这些柜台我们不给工人,往外租的话,一个柜台至少都可以租到一月八百块钱。 如果你们要工资也行,你们可以把柜台让出来,我们给你们一月八百块钱,柜台我们自己往外租,租赁出去的费用,就算我们的。 至于我们可以一个柜台卖到多少钱,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 “不只是柜台无偿给你们使用,连养活水产的铁盒子,塑料周转箱,这些都是公司给你们无偿提供的,没有问你们要一分钱。你们去打听一下那些小商贩,这天下还有那个公司的老板,可以做到这么仁慈?” 胡丽丽最后这句话,连职工委员会的俩代表都无话可说了。 争论协商一天半的时间,最终,胡丽丽新的市场管理办法,得到了落实。 工人们依靠公家惯了,突然让他们自己独立去谋生,他们还是心慌,对自己未来的前途心里没底。 胡丽丽留下的四十几个人的名额,就成了他们争取的对象。 不管怎么样,留下的人还是由高崎给开工资,收入安全稳定。 关于留用人员,胡丽丽直接把权力交给了职工委员会,让他们来决定。 不过,她也提醒大家,她来管理公司,就会实行新的考核办法,每个员工都是考核对象。工作不努力,达不到她考核要求的员工,还是会被辞退。 也就是说,聚香坊公司里没有铁饭碗。在国企里混日子,出工不出力,在聚香坊是要被开除的。 另外,就算成为海鲜市场的员工,工资也不见得比在市场里做买卖多。 基本工资定的很低,只有五百块。剩下的,是绩效工资。大家一起努力了,海鲜市场盈利越多,员工拿到的就越多,上不封顶。 反之,市场不挣钱或者亏损了,他们每月也就只有那五百块钱的基本工资。 这种激励机制,当时在好多私人企业和行业当中,已经开始执行了,一点也不新鲜。 可是,这种激励机制,却可以提高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天上不会掉馅饼,你不努力就想拿到高收入,再也没有国企里那样的好事情了。 接着,各岗位考核办法就开始下发,都做成条文,悬挂到各个岗位上。 原先高崎弄的那个各小组长的办公室,被胡丽丽清理出来。 大家都自负盈亏了,还要什么小组长?小组长办公室让她改成了市场管理办公室,原来一、二车间的两个文书,就变了市场数据统计。又找两个文化水平高一些的女工,专门负责文件打印和对外联络,下达任务。 高崎就纳闷,胡丽丽这些考核办法,都是怎么学来的? 你比如,这出库和入库岗位,严格规定了出入损耗率,超出这个损耗率,岗位职工就要承担相应比例的损失。还有每天的出入统计表格,不仅有市场里做买卖的工人的,还有赵迷糊运来货物的统计,十分详细。 他问胡丽丽的时候,胡丽丽好久都没有回答他。 过一会儿才说:“好多东西呀,网上可以查到指导方案,我也就是变通一下,适合咱们使用。” 说到这里,就感叹一声说:“就是个时间问题呗。我得把大把的时间,都用在这上面啊。” 高崎就懂了。 怪不得胡丽丽忙的连孩子都没有时间接送。每天看着她在办公室里忙到深夜,他还纳闷,她怎么有那么多事需要忙呢? 看到这一个个的考核办法和规定,他终于知道,人家胡丽丽为他做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心里感激人家的同时,给胡丽丽接送孩子的事情,也就成了他的。时候长了,胡丽丽那个儿子,都快变他的儿子了。 陶洁也知道胡丽丽扭转海鲜市场的亏损局面,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也就允许高崎陪着她,一直到很晚,送了她和孩子回家,才自己回家。 有时候,她不忙了,也会突然跑到这边来看看。 胡丽丽太漂亮,她心里还是不放心。 可每一次过来,看到的情况,都是胡丽丽在办公室里忙,要不就是组织市场的相关人员,在会议室里开会。 高崎就是个后勤兼胡丽丽儿子的保姆,要么和那小家伙在他的办公室里写作业,要么就是带着孩子出去玩了。 两个人没有私下里的感情交集,陶洁也就放了心。 正文 195.短视的工人们 , 在聚香坊的时候,胡丽丽整日和陶洁在一起,期间也没少谈论高崎。 陶洁的世界里,就只有高崎,说的最多的自然就是他。 从陶洁那里,胡丽丽就了解了高崎更多的事情,也知道他办这个海鲜市场的初衷,就是为了让模具分厂这些工人,有个吃饭的地方。 高崎这人,表面上看着对别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有时候还骂骂咧咧,不时流露一下他人见人怕的混混本性。 当初的时候,胡丽丽也怕他,特别是他打那个跑到服装店里来想好事的郭老黑,那出手的狠毒,吓得她差一点没站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可是,接触他时间长了,胡丽丽就知道,高崎的心,其实是火热的。 不仅是对他媳妇好,对别人也好。孙立海父子、蒋师傅两口子,他拿出真心来对待人家,唯恐人家跟着他受了委屈,吃了亏。 就是对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刘进,也是实心实意。教训他,看着他,甚至体罚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让他改那些坏毛病,做个好人,将来长出息。 对她胡丽丽,那更是没得说。没有高崎竭力去帮她,她现在还生活在周光远的阴影里,永远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快乐。 胡丽丽对高崎的感激,都是发自内心的。她过来管海鲜市场,将这里扭亏为盈不算本事。她还要照顾到高崎那个初衷,不能让工人吃了亏。 她制定的政策,其实是给了工人极大的优惠的。 在海鲜市场里无偿拥有摊位,提供一切方便,甚至是做买卖都不用自己出本钱。 这么大的优惠,职工委员会的代表都看到了,也不能说胡丽丽做的不对。人家为大家尽心了,总不能再像高崎管着的时候那样,让大家那么不负责任,造高崎投进去的本钱玩吧? 即便是得到了这么大的优惠,这些什么都依靠领导,依靠组织惯了的国企工人,听说以后高崎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做生意,自负盈亏的时候,还是有些恐慌,有些想不通。 这已经是二零零五年的夏初了,国家发展已经走上了快车道,而我们可怜的工人们,还在到处找人依靠。 从这些现象上,也可以得出结论,我们当初的打破铁饭碗,是多么的仓促,让依靠组织习惯了的工人们,是多么的无所适从。 那时候的下岗工人们,心里有多么的迷茫,多么的不知所措。以后的日子,会活的多么艰辛,已经不难想象了。 胡丽丽的新管理办法施行以后,有一半的工人怕赔钱,不敢自己干。他们不要柜台,只要胡丽丽履行承诺,每月给他们八百块钱。 有白得的这八百块钱做底,再出去打点零工,会挣的更多。 他们自以为这账算的聪明,其实也暴露了他们对做生意的无知。 胡丽丽很痛快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一次找清也行,按月来领也行。不过,要签协议。 所谓一次找清,就是从现在算到工人退休那一年,每年的柜台租赁费用之和。 不过,一次找清,只能按着每月五百块算。因为你一次拿走的钱太多,对公司来讲,支付这么多钱很困难,而且要算提前支付的利息。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工人要求一次找清。 谁知道你这个市场能办几年?你这种小私营单位,国家说不让你办你就完了,到时候我们上哪儿找你要钱去? 还是和你一次清账,多拿一个就多赚一个。 这样算下来,已经有一多半的柜台空闲下来。有一次找清再无关系的,也有按月来领租赁费的。 不过,当一月以后,胡丽丽把这些柜台按一月一千块钱租出去的时候,所有工人就都傻了。 那些没有固定地点,靠赶集卖水产的小商贩们,比工人精多了。 在全唐城都知道的海鲜市场里卖货,比赶集不知要好多少倍。而且,水产仓库就在跟前,连运输费用都省了,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小商贩们蜂拥而至,很快占据了过去属于工人们的摊点。 这时候,工人们倒过闷儿来了,他们卖给胡丽丽,卖便宜了。 好多人想反悔,要回柜台来。可胡丽丽那里有他们签过字的协议。 在做生意这方面,胡丽丽是很精明的。签协议的时候,协议里并不提柜台的事情,而是工人自愿解除雇佣关系的补偿协议。 给工人的钱,是对工人自愿离职以后的补偿款。这样,与高崎和总厂签的那份用人协议,就前后有了照应。 我无偿使用你的地方,雇佣你的工人,我都做到了。是你的工人自愿离职,不是我赶他们走的。而且,我还给每个自愿离职的工人做了补偿,仁至义尽了。 这一下,大家才明白,胡丽丽和他们签的协议,为什么叫自愿离职协议了。 失去了柜台拥有权的,也只能自认倒霉了。那些要了柜台,想暂时观望一下的,却因此赚了。 胡丽丽手里的柜台是有限的,很快就租完了。还有许多小贩没有弄到柜台,就从那些手里有柜台的工人们手里高价买。最高的租金,出到了一个柜台一月一千五。 高价租柜台给小商贩的工人们,这回可以偷笑了,似乎他们比那些直接不要柜台的人们聪明。 可是,他们却不会想,这个柜台到小商贩手里,可以创造怎样的利润。 人家胡丽丽早就算过账了,海鲜市场每天的总营业额,是可以估算出来的。那么,每个柜台每天可以创造的利润,也可以大致估算出来。如此,每个柜台的价值,胡丽丽就心中有数了。 工人们不懂这个,自以为聪明,却失去了高崎给他们的这个发财机会。 可以说,把富裕起来的机会,拱手送人了。工人们整天在厂里和家里转悠,三点一线的,一点见识没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所以啊,一个人能不能发财,能不能发财以后合理利用财富,一步步成为富豪,决定因素在于个人的见识和性格,而不在于你短时可以拥有多少财富。 不具备这个先决条件,你有多少财富就会有多少危险,致命的危险。 原来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穿越了或者重生了,就可以发财,成为富豪,成为大人物,这个是不现实的。 倘若你是个大人物,不用费事穿越或者重生,你就是大人物。反之,你有多少金手指也没用。 你有出息,不用穿越重生。没出息,靠穿越重生发财,那叫作死。 这个世界,有太多你不知道的黑暗。一个有了财富不知道如何守住的人,就好像扛着一箱开着箱盖的珠宝,在强盗群里穿梭一般,能保住性命都是奢望,遑论保住你的财富啊? 经过如此反复折腾一番,海鲜市场里做买卖的,工人们连十分之一都占不到,全换成了精明的小商贩。 对这些小商贩,胡丽丽就不给优惠了。批发水产要交现钱,卖不完你自己想办法保存,想放到公司的仓库里,就得交租赁费。 一个月以后,海鲜市场开始盈利。随着市场的名气越来越大,唐城的老百姓想吃海鲜,都会坐公交车来海鲜市场。 这里原来就有通往城里公交车的站点,到这时候,已经有三班城里的公交路过这里,这给大家买水产品提供了方便。 另外,唐城的各大饭店,也都到这里来批发海鲜。有电话订好了让市场给送过去的,也有自己开车过来买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鲜市场的盈利,已经不亚于高崎的聚香坊了。 高崎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生意。人家胡丽丽就是这样守着他,纹丝不乱,一步步地把他鼓捣的亏损的海鲜市场,变成了高盈利的市场。 当然了,他也因此从胡丽丽那里,学到了不少做生意的经验。可学到归学到了,真让他自己去亲自操作,他还是白搭,不是干这个的料。 人贵有自知之明,高崎唯一的好处,就是他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做不到的,他不会勉强自己去做。 海鲜市场走上正轨,胡丽丽就不那么忙了。高崎考虑让胡丽丽长期经营海鲜市场,有些大材小用了。他就暗暗叮嘱胡丽丽,替他物色市场经理,渐渐把自己给替换出来,就像一开始做服装店一样,慢慢把孙春梅培养出来,她再去经营聚香坊。 胡丽丽就和他开玩笑,问他说:“不让我管海鲜市场了,你又打算干什么新买卖呀?我这才清闲两天,你又想给我加担子是不是?” 高崎就忠厚地笑一下说:“这就不少了,再弄新买卖,你不急陶洁也得和我急了。”就和她商量说,“我的意思吧,你将来得接替我,做聚香坊整个公司的总经理。” 胡丽丽就大惊小怪抱怨说:“哟,夺你的权,这个我可不敢,这让陶洁知道,还不把我给吃了?” 这原本就是两人半开玩笑的话,胡丽丽说话又有些嗲声嗲气的毛病。在不了解他们的人听来,到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了。 两个人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在高崎办公室里说的。 也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陶洁带着胡丽丽的儿子,推门进来了。 原本,高崎怕传出闲话来,和胡丽丽单独在一起,办公室的门就不关死,留一条缝,主要还是怕陶洁突然跑来查岗。 自从胡丽丽来管海鲜市场,陶洁就隔三差五过来,来也不事先打招呼。 高崎当然明白她心里想什么。 按理说,夫妻之间应该互相信任的,可这也只是按理说。 如果陶洁有一天和个男的走这么近,高崎也会心生疑窦,产生醋意的。 陶洁吃醋,对他不放心,是因为心里有他,在乎他,爱他。这一点,高崎是理解的。所以,他也没有要怪罪陶洁的意思。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正文 196.混混老板 , 2005年的时候,夏利出产了一款全新车型n3,外观有了流线型设计,据说内部发动机也换成了1.3l四缸的。 虽然依旧是两箱的,但从外面看起来很漂亮,有点电影、电视上,真正轿车的样子了。 胡丽丽是好赶时髦的,老早就想买一部轿车,而且凭她现在的收入,养一部低档点的国产车,应该没有问题了。 可她的老板高崎,还是开着那辆破大发微面。做为下属,她开上了轿车,就有点说不过去。 高崎这个人,什么都听老婆的。办海鲜市场资金紧张了,原本他还想换辆轿车,陶洁不让他换,他就不换了。 海鲜市场赔了钱,他就更不好意思买轿车了。 胡丽丽就撺掇陶洁,和她去汽车专卖店看那辆新版的夏利。 陶洁也觉得,国产车做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她想象不到,十年以后的国产车,外观上会是个什么样子。 关键还是价格便宜,才不到十万块钱。 家里刚开始有车的时候,陶洁怕这个东西,不敢开。胡丽丽胆大,只要高崎的车在跟前,她就敢上去开开,很快就能自己开了。 陶洁见胡丽丽都能把那辆面包车开的呼呼跑,也就不那么害怕。胡丽丽会开了,她就让胡丽丽教她。 夏利那款n3上市的时候,两个女人就都会开车了。会开车的女人,看见车就开始眼热。 既然价格不贵,聚香坊利润又不低,她就打算和胡丽丽一起,一人买一辆。 她买那辆夏利,也不是想自己开,是想给高崎,把那辆微面换下来,放在聚香坊里拉货。 高崎是见过后世的轿车是什么样子的,他可瞧不上那辆夏利,怎么着也得弄辆雅阁,实在不行,最次也得尼桑、帕萨特吧? 但陶洁给他买车,他还不敢说自己瞧不上,就含混答应着。 胡丽丽的目的达到了,有了自己的轿车,从城里到海鲜市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陶洁把车买了来,高崎却不肯要,让她自己开着。 你看,你这么大公司一个老板娘,没车怎么行呢?人家胡姐都有车了,你没车。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抠门,不肯给你买呢。 财政大权在陶洁手里攥着,买不买车得她说了算。高崎这个道理,根本站不住脚。 可高崎也会解释。 钱在你手里,只有咱们俩知道,外人哪里知道啊?你管钱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往外说。要不然,让别人知道我怕老婆,多没面子啊? 陶洁想想也对。高崎不肯开那辆夏利,她就只好自己开了。 等开上车了,她才慢慢倒过闷儿来。 她都开上轿车了,让高崎再开那辆破大发,让别人看着也不像话,她这不是虐待自己男人吗? 她终于明白高崎为什么买夏利的时候不反对了,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开这辆夏利! 他不开就得陶洁开。陶洁开上夏利了,以她的性格,绝对不肯再让高崎开破大发。 那么,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给高崎再买一辆更好一些的。 她上了高崎的当了! 当她把这个事情跟胡丽丽说的时候,胡丽丽一边听就一边笑。 她这位老板,看着脸上一副木讷样子,波澜不惊,其实心里心眼子多的很,特别是对付他这个媳妇,绝对是陶洁的克星。 陶洁小气抠门一些,高崎做的事情,陶洁大多都不会同意,可他就有的是办法,拐弯抹角就逼的陶洁按着他的路子来了。 他不要夏利,给他买什么车呢? “雅阁七代呀,”胡丽丽就告诉她说,“老板现在可不是小人物,他既然喜欢这款车,就给他买呗。” 陶洁就瞪大了眼睛说:“二十多万呢!” 胡丽丽说:“二十多万对你来说不算贵吧?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 这么多店铺,除了海鲜市场不行,其余利润都不低,陶洁手里还能拿出这个钱来。 可是,花二十几万去买一辆车,在陶洁的观念里,还是无法接受。车能开就行呗,干吗非要那么好的? 她就打算给高崎买辆稍差一点的,十几万的。 胡丽丽又给她恶补一阵车是男人的面子,也是公司的面子。 最后她就说:“过去皇帝为什么把宫殿造那么大啊,真住着舒服吗?那是为了显示皇家威严,震慑天下子民的。老板这车,和过去皇帝的宫殿,那都是一个意思。老板有个像样的车开着,出去说话办事,人家才肯尊重他,相信他有实力不是?” 陶洁稀里糊涂,就在胡丽丽撺掇下,给高崎买了个高配2.0,这下钱就花的更多了。 打电话让高崎过来试车的时候,高崎还一个劲地谦虚。媳妇你看你,我用不着这么好的车,我开那个大发,其实挺好的,这些年也开着习惯了。 胡丽丽在一边使劲憋着不笑,陶洁气的直翻白眼。 “不要是不是?我把它给退了!” 高崎就一个劲傻笑。 “你看你,这车买都买了,还退啥呀?让人家瞅着,好像咱买不起似的。” 胡丽丽觉着高崎已经算大老板了,主要还是觉得他的能量很大。三教九流,就没有他说不上话的地方。而他们的生意可以做的顺风顺水,跟高崎这个能量,是绝对分不开的。 就比如她和陶洁这个驾驶证,别人得去驾校学习,得去考试,科目一科目二的。2005年了,驾驶证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花钱就能搞来了。 可是,这事儿在高崎那里,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三天的工夫,两个人的驾驶证,就都拿到手里了。 开聚香坊,海鲜市场,别说这两个大买卖,就是那三个小店铺,消防、卫生、安全,杂七杂八一大堆事情,都是高崎去搞定的,一般不会在这方面遇到麻烦。 广交朋友,吃小亏赚大便宜,这种做法,是高崎上一世做混混的时候带来的。 做混混,特别是高崎这样的大混混,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靠的就不是打打杀杀了,靠的是广交朋友,自己把自己的知名度给扩大出去。 到这时候,混混就不叫混混了,叫混混早就给抓进去了。 混混就是老板,老板就是混混。没点在社会上混的经验和名气,不会结交朋友,谁看你挣钱了都眼红,都想着算计你,也敢算计你,是长不了的。 所以,胡丽丽觉得,高崎才是老板,她只能给他打下手。没有他保护着,她就什么都不是。 两个人一起搭档时间长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胡丽丽跟高崎说话,也就没了什么顾忌。 这一天下午,在高崎办公室里,说起让胡丽丽来担任总经理的事情来,胡丽丽说话有些娇柔,本来并不暧昧的话,到她嘴里,就有些变味儿了。 自从陶洁有了车,帮胡丽丽接孩子,就成了她的事。 聚香坊经营良好,虽说那个南方请来的副总有些滑头,可厨房那边还有孙立海这个顾问,他也不敢不兢兢业业去工作。 高崎不是生意人出身的老板,而是混混出身。他好多的做事方法,都是带着过去那种混混的味道。 南方经理过来,他给人家租最好的小区楼房住着,还逼着他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连孩子上学都是他给办的。 看着是对他挺好,他心里也明白,接他孩子老婆过来,可不完全是对他好。在高崎这种混混眼里,他的孩子老婆也算是人质。敢跟我耍心眼儿,不好好干活,我让你们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刚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高崎是干什么的。培训服务员的时候,陶洁也参与进来。他看着陶洁漂亮,还想着和陶洁套近乎,要让陶洁做大堂经理来讨好她。 后来,他知道陶洁是老板娘了,仍旧没有当回事,还是想着套近乎。 高崎虽然不经常在聚香坊待着,可混混有混混的办法,聚香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有一天他闲着没事,就把刘经理给叫到水饺二店那边了。 在楼上原来陶洁做会计室的那间小办公室里,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刘经理过来,他只是示意他坐在对面。然后,手里不知道怎么就变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 他用那把匕首的刀尖,慢慢修着自己的手指甲,慢条斯理对刘经理说:“你还不知道我过去是干什么的吧?我过去是混社会的。在唐城,大家都叫我高哥。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别人,提我高哥,唐城道上没有不知道的。”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突然就把那把匕首插在自己胳膊上了,往下一用力,血“哗”一下就下来了。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继续慢条斯理说着。 “干我们这一行,对自己狠,对别人就更狠,杀个人对我来说,就跟宰鸡一样。宰了随便找个坑一埋,十年八年没人能找着。 我没有多少文化,就得指望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来帮我做事。跟着我高哥混,好好替我做事,我绝对不亏待你。” 刘经理看着他把自己胳膊上划那么长一道口子,脸都吓黄了,哪里能说出话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把那把带着血的匕首“哐啷”一声扔在桌子上,又吓刘经理一哆嗦。 “好了,你回去吧,好好工作。”高崎就又对他说一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拿了条白毛巾,把胳膊上的伤口捂住了,血还是透过白色的毛巾渗出来。 从那次以后,刘经理就彻底老实了。 其实,高崎可没有傻到给自己胳膊开口子的程度,那仅仅是他耍的一个小把戏。 上一世他做混混习惯了,这一世做老板,还是改不了混混那些套路。 正文 197.想给自己留着呢 那把匕首,中间是中空的,可以储存红色的颜料水。 匕首柄就是一个中空的橡皮套,里面储存着红色颜料水。用力一捏,颜料水就顺着匕首里中空的通道流出来了。 这东西是刘进买了来闹着玩的,高崎看见过。当埋伏下的小弟告诉他,刘经理讨好陶洁,有些不怀好意的时候,高崎想到的,还是他做混混的套路。 刘经理有着南方人的精明与滑头,同样也有着南方人的胆小。 被高崎从南方请过来之后,兴许是他也让高崎憨厚木讷的外表给欺骗了,觉得北方人不过如此,就有些张狂起来,谁都不服,谁都敢训。 他的确有很多经营酒店的经验,这一点,聚香坊里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 看在要跟他学管理经验的份上,多少的张狂点,高崎也就忍了。可明明他已经知道陶洁是老板娘了,还敢肆无忌惮地套近乎,占便宜,这个高崎肯定就不忍他了。 高崎的混混思维,在外人看来,都是比较奇葩的。他知道陶洁有分寸,不会让这家伙真占了便宜,也并不着急。 先是哄着他,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然后就图穷匕首见,给他来了那么一手。 毛巾里,事先包好一块浸饱了红颜料水的棉球,高崎把毛巾捂在那个假伤口上,手用力,棉球里的红颜料水就从毛巾里渗出来。 刘经理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就给吓傻了。 高崎的目的,就是让他害怕他。害怕他了,他也就不敢再去撩拨陶洁了。 这就是混混思维。 害怕他之后,他的混混套路就都施展出来了。 你老婆孩子都在这里,敢不给我好好卖命,你就自己琢磨着办吧。 这些话,不需要明说,只是事后他故意表现一下对刘经理老婆孩子的关心,就够这家伙心惊肉跳的。 一般人弄这这些花活可能不好使。可这些东西从大混混身上演绎出来,就完全是另一种样子了。 这恐怕也算一种演技吧? 另外,刘经理原本一月一万的工资,高崎也给扣了一半,只给他五千。另外五千高崎说了,给他存着,用钱的时候找他申请。 他跟刘经理讲的很明白,你的表现,让我不敢相信你了,我怕你吃里扒外,或者半路地里给我撂挑子。 至于为什么不敢相信他,刘经理自然心里有数。敢撩拨老大的媳妇,这不作死吗?可事先他也不知道,这高崎是混黑道的啊? 不相信他怎么办呢?高崎说了,你老婆孩子和你一半的薪水,就算你的抵押了。好好干,我绝对不亏待你。耍滑头,嘿嘿。 高崎嘿嘿两声,就不说了。 在刘经理心里,这两声嘿嘿引起的恐惧,恐怕比他明说还厉害。 在高崎的行话里,这叫货到地头死。 到了老子的地盘上,就得老子说了算。是虎你给我卧着,是龙你给我盘着。 这些套路,绝对不该是生意人的。 但这些套路,用来震慑刘经理这样的老油条,却可以收到奇效。最起码,比正常手段省事许多,直达病灶,一针见效。 刘经理老实了,再不敢偷奸耍滑聚。 聚香坊正常经营,陶洁事情也就不多,下午有空,就去替胡丽丽接孩子,顺便还把刘虹的孩子也接过来。 刘虹凭着自己的刻苦努力,已经是聚香坊的大堂经理了。人家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的买卖上,陶洁也就得替人家分担一下家务。 一般的情况下,陶洁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就放在聚香坊自己办公室里,看着他们写作业。胡丽丽下班回来,就来聚香坊把孩子接走,顺便在聚香坊里吃了饭,省的回家再去做。 陶洁心小,明明知道高崎和胡丽丽在一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可她就是不放心。 原先,胡丽丽管服装店的时候,陶洁没这个毛病。 毕竟服装店没有独立的办公室,楼上留下不时有客人看服装,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能干什么? 关键还是高崎对胡丽丽越来越重视了,什么都交给她去做,两个人也越来越亲昵,真跟姐弟俩差不多了。 他们要真是亲姐弟,陶洁倒是不用担心了。 有时候,她实在不放心了,就找各种借口,跑到海鲜市场这边,来个突击检查。 平日里她还真没发现什么。今天,两个人商量以后海鲜市场怎么弄,在高崎屋里的时候有些长,又都站在高崎的办公桌跟前,挨的那么近。 陶洁推门进来,胡丽丽说话嗲声嗲气的,就正好让她听见。一进门,映入她眼帘的,也正是他们挨在一起,一副亲热的样子。 听见门响,胡丽丽一回头,正好迎上陶洁的目光。 从她的目光里,胡丽丽感觉出来,陶洁吃醋了。 都说心底无私天地宽,其实这话也不全对。胡丽丽明明和高崎没什么,这时候看出陶洁吃醋来,心里反而有些慌乱,怕陶洁误会了,解释不清楚。 “哟,你怎么来了呢?我们商量完这点事儿就回去了。”她就对陶洁解释说。 陶洁就勉强笑一下说:“宽宽想你了,闹着非要来找你,我就带着他过来了。” 宽宽是胡丽丽儿子的小名。胡丽丽过去让周光远给折腾的,整天一地鸡毛,心里烦乱,就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心胸开阔一些,不要像她一样,整天被家务事搞的身心俱疲,因此就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小名。 在陶洁听来,胡丽丽话里的意思,就成了嫌她过来了。话外之音,就是问她,你过来干什么啊,怕我抢你老公啊? 这就戳到陶洁心里的病了。 陶洁还是有修养的,当下尽力不表现出来,拉着宽宽进屋,宽宽就朝着他妈扑过去了。 从高崎开服装店开始,胡丽丽就一直在为高崎的生意奔忙,很少有时间管孩子。 和周光远离婚以后,孩子放学,先是高崎接回来看着,后来就是陶洁的。孩子和高崎两口子,也很是熟悉了。 待宽宽和胡丽丽说几句话,陶洁就拉过他来,在沙发那边坐下,对他说;“妈妈还要忙工作,咱们在这边等着。 然后就对高崎和胡丽丽说:“你们商量你们的,我们就在这里坐着,不打扰你们。” 胡丽丽就“嗨”一声说:“本来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你进门那会儿,我们正准备走呢。” 这话在陶洁听来,就是他们商量的事情,不打算让她知道。她来了,所以胡丽丽就不说了,准备走了。 这个时候,陶洁心里其实是很尴尬的,就好像暴露了自己对他们不放心的小心思一样。胡丽丽心里一样有些尴尬,她也意识到自己第一句话说的不好,第二句就更让陶洁犯嘀咕,倒不如继续和高崎探讨几句,再说走的话。 心里越慌乱,做事说话就越没有章法。一句话说错了,后面就越说越错,这也是人之常情。 高崎没有开车,坐陶洁的车回去,明天上班陶洁再送他过来。从聚香坊到海鲜市场,不足三十里,开车就很近了。 一路上,陶洁绷着脸不说话,高崎也不说话。 他太了解陶洁了,知道这时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本来他和胡丽丽也没什么事,只是陶洁自己在疑神疑鬼。 陶洁终于忍不住,边开车边说:“胡姐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咱们给她介绍个对象吧?” 几年生意做下来,陶洁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心里有什么就和高崎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陶洁了。 这么多生意,每天都需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想不长经验,长心眼儿都难啊!她明明是担心高崎和胡丽丽有什么,却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一句,反而要在胡丽丽身上做文章。 一个会拐弯抹角的陶洁,还是他心里那个纯洁的如一张白纸般的陶洁吗? 高崎心里有些难过。这一世,他让陶洁避免了夭折,并给了她一个相对富裕的生活。可这一世这个陶洁,还是他心里的那个陶洁吗? “怎么想起这个来了?”他问她说。 陶洁故作轻松说:“本来嘛,胡姐自己带着个孩子就不容易,又为咱们的生意这么操劳,咱不关心她谁关心她呀?” “有合适的目标吗?”高崎不动声色,继续问她。 陶洁好久不出声,过一会儿说:“只要咱们留意,总会有目标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孙大妈去,让她去给打听,看有合适的没有?对了,明天我回家和你妈也说一声,她整天到处跑,认识的人多,说不定就能给找着合适的。” 高崎就叹一口气,不耐烦说:“你就消停点吧。胡丽丽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她真想找,用不着咱们操心。” 陶洁侧头看他一眼,过一会儿问他:“什么意思你?怕她嫁给别人了,没你什么事儿了是不是?” 高崎就知道,陶洁快忍不住,他离倒霉又不远了。 果然,陶洁开始嘟囔了。 “你看你们在屋里那个亲热劲儿,就差抱到一块去了。那是商量事儿吗?我听着怎么那么像打情骂俏啊?我来了为啥就不商量了,你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我呢?” 高崎干脆闭上眼装睡觉,不搭理陶洁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比起上一世来,陶洁心眼儿是多了不少,可还是那个陶洁。不满意了,就无所顾忌地冲他发脾气。 只不过,她知道忍了,也想忍了,却是无法改变原来那个本性。 本性不变,就还是他那个日思夜想的媳妇。 陶洁嘟囔一路,高崎就变个闷葫芦,一句话不说,心里却暗暗偷笑。 到家了,继续伺候媳妇,给她找拖鞋,拿衣服,哄着她。 这回陶洁不买账了。 “你给我说话!”她不换高崎给她拿来的拖鞋,站在门口看着他喊,“你是不是就是想给自己留着呢?” 正文 198.不一样的没了追求 , 陶洁又开始不讲理。 这个时候,高崎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把给她拿的拖鞋慢慢放在她脚边,转回身来,去洗手间拿拖把擦地去了。 高崎不搭理她了,陶洁也拿高崎没办法。在门口站一会儿,还是换了拖鞋,进屋了。 高崎拖地,陶洁就拿了抹布去擦家具。 干活的过程中,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却配合很默契。 家务活本来就没多少,两个人一起干,十来分钟就完事儿了。 然后,陶洁就去卧室换睡衣,去洗手间洗澡。 待陶洁进去,高崎就脱了衣服跟进去。陶洁往外面推他,又哪里有他力气大?三两下就乖乖听话,让高崎给搂在怀里了。 夫妻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赤诚相对,再大的矛盾也就化为乌有。 澡洗完了,胡丽丽的事也就放到了脑后,剩下的,就是两口子床上的事了。 陶洁就对高崎说:“妈最近给我脸子看呢,估计是嫌咱们不要孩子。要不,咱们就不采取措施了吧?反正海鲜市场那边开始挣钱了,咱们用不着那么忙了。” 高崎侧身看着媳妇,这时候,陶洁的脸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红晕。 他也不说话,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了。 “哎呀!”陶洁吓一跳,“这么猴急!” 然后,嘴就被高崎堵上了。 他倒不是猴急,只是省了一道去找那东西的工序,自然比以前快了许多,行动上也连贯了许多。 此刻,两个人的身体都处于年轻时候,彼此都那么渴求,这场卿卿我我,就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终于,一切归于寂静。 高崎搂着陶洁,突然就说:“我如果和胡丽丽有什么,还能保持这么好的体力啊?再说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能干这事儿啊?” 陶洁不出声,过一会儿就嘟囔:“那我说给她说个对象,你怎么老大不愿意?” 高崎搂着她,顿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不愿意,这个就跟我没关系。你看不出来吗?胡丽丽眼光很高的。 这个事情,她曾经跟我说过,不是不想找,是很难找到合适的。 适合她这个年龄的男人,好的估计早就有老婆孩子了。单身的为什么单身?明摆着就是在哪一方面有问题。 和周光远在一起十年,她让周光远给折腾的,身心俱疲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没有特别满意的,她宁可自己带着孩子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再遭二茬罪了。 所以我说,给她说对象这个事儿,咱们一定得慎重。万一再让她碰上个周光远,她会埋怨咱们一辈子!” 激情过后的陶洁,就不再那么不讲理了。 其实,她就是下午看见高崎和胡丽丽在一起过于亲热了,心里一时想不开。 现在想来,高崎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如今,夫妻一番温存过后,她心里自己就释然了。 可嘴上依旧不肯饶人。 “哎,你说,胡姐这些话为什么会对你说,不对我说?”她就问高崎。 高崎哪里会知道胡丽丽怎么想的?仔细想来,他虽然看着年青,可心理上已经是中年人的心理了,和三十五六岁的胡丽丽,想必有更多共同的语言吧? 陶洁比胡丽丽小着十岁,要认真论起来,她喊胡丽丽叫姨都行了。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些过于隐私的话,胡丽丽就和陶洁说不到一起去,也就没和她讨论过自己的终身大事问题。 可这些道理,高崎没法和陶洁说明白,要不然,恐怕连自己重生的故事也得抖搂出来。 高崎想半天,只好说:“我哪儿知道啊?可能,可能你没问过她这个问题吧?” 这句话就又让陶洁抓住了把柄,立刻就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问人家这么敏感的问题?还说心里不惦记人家,是担心她嫁给别人,没你什么事儿了是不是?” 高崎哭笑不得,半天才说:“我说,你这醋坛子,什么时候能消停一会儿,不往外冒酸水啊?” 陶洁就又躺到他怀里,搂着他,嘴里嘟囔说:“咱们现在不一样了,有钱了。你没听人家说嘛,男人有钱就变坏。” 高崎就不耐烦说:“你还有完没完啊?我有什么钱啊,钱不都在你手里攥着的吗?就算我有钱,我去找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好不好,我干吗非去找个半老徐娘啊?放着自己年青漂亮的老婆不要,去找三十好几的胡丽丽,我吃饱了撑的啊?” “好啊,你还想找小姑娘!说,你看中谁了?” 高崎这个气,干脆不搭理她,手往她胸口去撩拨她。 陶洁就扭动自己的身体,“嗯哼”一声说:“不来了,太累了。” “累就老实睡觉,不许再胡思乱想,胡说八道!”高崎就训她说。 陶洁果然就闭了眼睛,在他怀里不动。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听着她慢慢呼吸均匀,睡着了。 这媳妇还真有意思,说睡闭眼就睡着,他却没有了睡意。 这恐怕就是他和陶洁唯一的不同了。 这一世的陶洁,总是有很多的孩子气,总给他一种长不大,有点像他女儿的感觉,总需要他哄着,爱抚着,才能消停一会儿。 而上一世,陶洁是没有这些毛病的,甚至比他还成熟一些,做什么都有一定的计划,比如拼命攒钱,买那个山顶上的楼房。 倒是他,什么也不操心,只要听陶洁的,她说什么,他去做就好了。 这一世,两个人好像反过来了。甚至陶洁会担心,他和大他八岁的胡丽丽能有什么。 高崎对胡丽丽还真没有任何想法。 他始终觉得,上一世陶洁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一世他回来,就是来弥补那个遗憾的。只要陶洁能幸福地过完这一生,他就知足了。 陶洁不愿意他和胡丽丽老在一起。 可是,胡丽丽有本事,能把他的生意给他管好。 不和胡丽丽在一起,他就永远无法学会怎么管生意,怎么挣钱。 总不能一辈子指望人家胡丽丽替他管生意吧? 如果胡丽丽有男朋友,陶洁就不会担心他们会走到一起。也别说,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可给胡丽丽介绍对象,高崎从内心里还真是不愿意。 不是他想留着胡丽丽给自己,是因为他觉得,他认识的这些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可以配得上胡丽丽,那个人就是孙继超。 孙继超已经和妻子貌合神离,估计是早就打算离婚了。 只是,他的孩子现在还小,不太懂事。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女儿在心理上受到伤害,想着等孩子再长大一些,懂事一些再说。 这也都是高崎自己猜测的。孙继超和妻子的事情,孙继超不和他说,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也许,自己应该给他们两个人创造一些机会,让他们多接触接触,时候长了,说不定就能熟悉了,走到一起去。 孙继超是个有爱心和良心,负责任的男人。这一点,是周光远不能比的。胡丽丽跟了他,应该会幸福的。 高崎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也慢慢睡过去了。 到这时候的高崎,实际上在事业方面,已经没什么追求了。 他拥有的这些生意,只要正常经营下去,每年所产生的利润,已经足够他和陶洁幸福地活着了。 不只是他和陶洁,自己的父母、兄弟,包括陶洁的父母和兄弟,他都有能力,让他们幸福地生活着。 兄弟媳妇虽然不怎么让他满意,可兄弟愿意,他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上一世为给岳帆讨个公道,他和司老大斗了一场,一直追到司老大在市郊的别墅里去。 现在想来,司老大还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他那个别墅,就在唐城有名的风景区边上,三层的小楼,高大的围墙里面,游泳池、花园,跑步用的橡胶跑道,真是十分漂亮。 再努力一年,他也可以去买这么一座别墅,把父母和岳父岳母都接过来,在别墅里享福。他和陶洁,可以都闲下来,再不用上班,只在别墅里陪着父母。 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还可以带着陶洁,开着他那辆雅阁,去全国各地玩去。国内玩够了,也可以去国外。 让陶洁这样度过一生,足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了。 好多大饭店,大酒店,甚至是大型连锁店的老板,都不会亲自打理自己的买卖,而是让手底下的人管着,自己只管游山玩水,很少插手。 将来自己的生意,完全可以交给胡丽丽和孙继超他们,他和陶洁就都脱身出来,实现他让陶洁幸福一生的想法。 只是,人家那些老板是怎么弄的,他还不太清楚。有时间了,他得跟人家这些老板学学,看人家是怎么搞的? 这天晚上,他就又梦到了司老大那座漂亮的别墅,梦到了他带着老虎和梁超,破门而入。一场血战,司老大手下四大金刚都被他放倒。 就在那个漂亮的游泳池边上,司老大拿枪指着他,看着他虎目圆睁,手持双棍,一步一步逼近他,却没敢开枪。 最后,司老大把枪扔进游泳池里,原地给他跪下了…… 那场恶战之后,他几乎是同今天一样,再没了什么追求。以后的日子里,只是靠喝酒麻醉自己。 只是,那时候他没了爱人,也没了最好的朋友,活着只是一种痛苦。 而现在,他虽然没了追求,爱人和朋友却都在身边。以后的日子,就都是快乐的。 第二天早上,高崎五点就得起来,去海鲜市场。 赵迷糊从海边港口拉海鲜过来,一般都是半夜从那边走,早上到海鲜市场。他得过去,监督着收货入库的那几个人,别出什么差错。 正文 199.司老大 , 199. 胡丽丽虽然制定了奖惩办法,出入库出现亏损,会扣相关员工的工资。 可胡丽丽也告诉高崎,管理不是万能的,员工工作,有监督和没监督是不一样的。 这也算胡丽丽工作当中的经验之谈。 特别是对赵迷糊,这家伙在钱上一点都不迷糊。只要高崎在那里看着,无论懂与不懂,他就不敢闹鬼。 胡丽丽的话,高崎是认同的。 赵迷糊不是岳帆。岳帆注重的是兄弟情义,钱在他那里,多有多花,少有少花,没有不花。赵迷糊为了钱则是不择手段,只是他知道量力而行,有命挣没命花的钱他不挣。 所以,高崎和岳帆,是过命的交情。和赵迷糊,只是比一般朋友好一些。 当然了,赵迷糊这么迷恋钱财,也是因为他有家,俩闺女都需要花钱,还有他那个曾经是厂花的老婆。 在高崎眼里,顾家的男人都是好男人。赵迷糊疼老婆闺女,顾家,他和赵迷糊才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高崎赶到海鲜市场后面,冷库那里的时候,还不到五点半,赵迷糊的车队已经回来了。搬运、过磅、检验、统计,十多个人在冷库跟前忙碌着。 赵迷糊则站在一旁监督着,他是怕高崎这边的人给他弄错了,他就少挣钱了。 令高崎意外的是,胡丽丽居然也来了,坐在不远处的一把镀铬椅子上,严肃着脸,看着大家忙碌,俨然就是一副女主人模样。 高崎就走到她身边问她说:“你怎么来了,宽宽呢?” 胡丽丽依旧盯着员工过磅,也不看高崎,回答他说:“我昨晚回了趟我妈家,把我妈接过来了,让她替我带孩子。” 胡丽丽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这个高崎是知道的。 他就问:“这怎么好好的,想起来让你妈看孩子了?” 胡丽丽顺嘴回答说:“总不能老是麻烦你和陶洁啊。” 高崎就不说话了,过一会儿才又说:“胡姐,陶洁小,有时候做事说话还有些孩子气,她哪里做错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胡丽丽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说:“你说什么呀,这个跟你们两口子没关系,我早就打算接他姥姥过来了,昨天正好想回家,就接过来了。” 高崎就没法说什么了。 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胡丽丽是那种比较敏感的人,陶洁昨天下午即便尽力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快,也不可能逃过胡丽丽的眼睛。 她既然不想说,高崎也不便再解释。 过一会儿,还是胡丽丽对高崎解释了一下。 她说:“老板,你别想多了。我和陶洁都是女人,我知道她想什么。我以后注意,尽量不让她误会,绝对不会怪她,你放心吧。” 胡丽丽还是善解人意的。 听她这么说,高崎也就放心了。 这时候,赵迷糊就看见高崎了,向他走了过来,到了跟前说:“高哥,我有个事儿得和你说一下。” 看赵迷糊四处逡巡的眼神,高崎就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说什么,就带他去自己的办公室。 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高崎就说赵迷糊:“我说赵哥,咱别一天到晚叫我高哥行吗?都说多少回了。大家都知道你比我大,你叫我高哥,人家别人怎么想啊?咱这个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司,不是混混聚会。” 赵迷糊就笑说:“叫习惯了,以后注意,高总。” 高崎就回头看他说:“你特么有病吧?咱们是兄弟!你叫我名字能死啊?” 赵迷糊就又笑,然后就再没出声。 高崎上楼开了自己办公室门,泡上茶,两个人在沙发上坐着喝茶。 赵迷糊忙活一晚上,虽说现在也不用他自己开车了,可还是很累的。如果没有过于重要的事情,他早就回家睡觉去了。 果然,喝着茶,赵迷糊就对高崎说:“昨晚上在港口上鲜货,我看见刘小军了。” 高崎听了就是一愣。 这个刘小军,不用问,就是司老大手下那四大金刚之首,心眼最多的那个,也算司老大的军师。 “他去港口干什么?”高崎就问赵迷糊,“你没看错,确定是他?” 赵迷糊就点点头说:“我也纳闷,他好好地跑到这渔港里来干什么?怕认错了人,我故意走到他跟前,还和他打了个招呼,的确是他。” 高崎的脸色就严肃起来,想想问:“他去干什么,你问了吗?” 赵迷糊说:“我当然得问了。不过这小子忒精,绝对不会告诉我实话。我就诈他一下,问他说,不是司老大要玩海鲜,派你过来探路吧?” 高崎赶紧问:“他怎么说?” 赵迷糊揉着因为熬夜发红的眼睛,摇摇头说:“这家伙说的话,我肯定不信。他说司老大家里请客,派他过来,直接从海上买点海鲜。” 高崎就没言语。刘小军亲自去渔港,绝对不是买海鲜这么简单。 赵迷糊也是这个意思。他对高崎说:“我最怕的,就是司老大看上咱们这个行当,要和咱们抢饭吃。这家伙心狠手黑,你得提前防着点。” 高崎想一会儿说:“赵哥,别让你那仨兄弟跟着你跑车了,让他们这阵子盯一下司老大,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工钱你说,我连费用一起给他们哥仨包着。” 赵迷糊说:“那就这么着,我去安排他们。”接着就埋怨说,“我早就说让他们仨跟着你,你偏不要。这仨王八羔子,跟着我出工不出力,我早就不想带他们。” 高崎就跟他解释说:“刚开始我这里不是得先要那些工人吗?再说弄他们仨过来,咱不又变混社会的了?你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跟着我得听话,跟我捣蛋惹祸不听话,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真削他们。” 赵迷糊走了以后,高崎突然就想,这家伙别再是不想要那仨小兄弟了,嫌他们跟着他只分钱不出力,绕个弯子把包袱甩给他吧? 但为了这个,他把司老大搬出来,撒这么大个谎,恐怕有点不值得。 不管怎么说,他这辈子最不想打交道的人,就是司老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放出这三个人去打听的同时,他还得找岳帆,让他也偷偷打听一下,司老大是不是真有和他抢饭碗的意思? 高崎这么忌讳司老大,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司老大才是上个世纪残存下来的,唐城真正的大混混。 司老大名叫司志国,他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好了以后,左腿比右腿瘦着一圈。 也正是有这个残疾,小时候别人总欺负他。父母都是穷工人,家庭条件不好,也没人待见他。 这些先天的原因,让他在不断受欺负的过程中,变得坚强起来,性格也逐渐变得乖笃狠毒。 稍微大一些的时候,谁欺负他,他体力上不行,打不过人家,就跟对方动刀子。一言不合,拔出刀来就敢往对方身上扎。 十四五岁的时候,初中毕业,他就退学在家里闲逛,靠偷窃抢劫,歪门邪道谋生。他家住着的附近,就都知道他的名号了,没人再敢招惹他。再大一些,就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了。 二十岁以前,他因为抢劫,持刀伤人,被抓过好多次,这都成了他混社会的资本。 他真正开始发迹,就是从二十岁开始的。 那是九十年代初期,唐城开始了大规模城市改造,拆掉城里的旧房子,盖新楼。 为了几个拆迁费,好多人家抗拒拆迁,弄得沸沸扬扬,与其他城市也没什么两样。 那一年,拆迁到司志国他们家附近的时候,有一家钉子户死活不肯搬。派出所,拆迁办的人,围着那户人家强行动手。 这时候,那户人家里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手里拿把剪刀,站在自家门口,不允许拆迁办动手。 他大声喊着,我活了七十多了,早够本了!你们谁敢过来,我就用剪子把你们豁了,咱一命抵一命! 拆迁办的几个人,还有几个警察,都没有敢上前的,看热闹的在外面围了一圈。 这户人家占着交通要道,他不搬迁,工程就没法开工,其他拆迁户也会效仿。 就在这时候,司志国瘸着一条腿,扒拉开看热闹人群,径直向着老汉走了过去。 老汉冲着他举起剪刀,大喊着警告他,过来就捅死他。 他根本不在乎,满脸堆笑,还是走到了老汉跟前。 老汉举着剪刀,没敢动手。 他还来劲了,解开衬衣扣子,露出肚子来对老汉说:“捅啊?不捅你是孙子!” 老汉还真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一时间让他吓住,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司志国突然就抓住老汉拿剪刀的手,使劲往自己怀里一带,那剪刀刃,就都扎进他的肚子里了。 老汉吓傻了,乖乖让警察给请到了派出所。拆迁办的人趁机动手,那房子瞬间就变了平地。 拆迁办的头,就是刘小军,他把司志国送到了医院里。 等司志国出院,刘小军主动让贤,让他当了头。 不久,司志国的拆迁公司就正式营业,生意兴隆。 想做这个行业,黑白两道就得都有人,要不然有今天不见得有明天。 半年的时间,司老大的名号就在唐城叫响了。手下有刘小军为首的四个人,带着百十号打手。 这些打手,也都是从周边网络的混混狠人,刘小军他们能指挥这些人,一个个也不是白给的,都是唐城更出名的混混。后来,就被称为司老大的四大金刚。 再后来,司老大靠着四大金刚,带领着百十号打手,强行统一了许多小拆迁公司,统治了唐城拆迁行业的半壁江山。 正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一统江湖之际,唐城的领导班子换了。他们这些人,也成了新闻媒体和广大群众口诛笔伐的黑恶势力。 正文 200.吃早点引出的阶层问题 司老大最辉煌的时候,车牌都是连号的。在唐城的街面上横冲直撞,交警都不敢拦阻。 有人说,他为唐城现代化做出了杰出贡献,是优秀企业家,唐城城市化改造的功臣。 他开车在街上转悠,看见哪个女人长的漂亮,相中了,敢直接让手下兄弟给劫上车,拉回自己家里享受,有时候竟是兄弟们一起享受,事后拿出钱来给女人,这事就算完了。 就算有的女人不甘受辱,也告不赢他。 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听着恐怕就像是听神话。 可那个时代,这种事情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时代,终于过去了。 在司老大最无法无天的时候,刘小军就预感到,这样的时代长不了。当大的城市化改造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见人怕,天怒人怨的败类们,早晚会遭到报应。 他不断地给司老大分析形势,狡兔死,走狗烹。鸟兽尽,良弓藏。他劝司老大见好就收,趁着天雷还没有从天上击下来,尽早转行,洗白自己。 司老大从一个瘸子变成唐城的大佬,脑子不是一般好使。刘小军的话,他还是都听进去了。 慢慢地,他减小了自己拆迁公司的规模,遣散了手下大多数兄弟。同时,也拿出许多钱财来结交上层。 九八年的时候,原先南方人过来经营的盛世大舞台,不知怎么就变了司老大的。 与此同时,司老大的拆迁公司彻底破产,转手给了唐城另一个拆迁起家的大佬,让那个大佬统一了拆迁行业。 就在此后不久,唐城扫黑除恶专项治理进入残酷阶段,新闻媒体口诛笔伐,大造声势。那位统一天下的大佬,就稀里糊涂变了背锅侠,手下一干兄弟,逃的逃,抓的抓,昔日不可一世的庞大集团,顷刻作了鸟兽散。 看着唐城雷厉风行,司老大倒吸一口凉气,不由深深佩服刘小军远见卓识,从此对他言听计从。 他躲过雷霆一击,不仅仅得益于他过早见风使舵,全身而退。他过去作恶多端,想要被唐城人全然忘记,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走向辉煌的时候,也是建立了一个自上而下的关系网。期间不知有多少人担心唇亡齿寒被牵连进去,在中间为他提供保护,遮遮掩掩,才让他侥幸得免。 他深知自己就是一个全身绑满导火索的炸药桶,只要稍不留神,随便一个导火索被引燃,他这个火药桶就会被炸成齑粉,片甲不存。 成功逃过一劫之后,他收敛了许多,严格管控手下弟兄,深入简出,谨小慎微,只经营盛世大舞台,再不敢出来招惹是非。 如此平静了许多年以后,才再次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蠢蠢欲动。 他的这些家底,高崎是十分清楚的。当年为给岳帆报仇,他曾经查了司老大个底掉。 其实,岳帆正是司老大蠢蠢欲动之后,再次作恶的一个替罪羊。 盛世大舞台出了人命,司老大过去那些旧账,又被人翻了出来。当时吓的他不轻,唯恐被人从中使绊子,这才买通有关方面,让岳帆来做第二个背锅侠,把所有罪责,甚至是他当年做过的许多恶事,也都推在时任盛世大舞台保安部经理的岳帆身上,试图通过重判岳帆,来尽快了却这个案子,迅速平息民愤。 岳帆耿直高傲,当然打死都不会承认那些十恶不赦的罪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不让岳帆开口。 于是,岳帆死在监狱里。 高崎是岳帆最好的兄弟,这个仇焉能不报? 如今算来,正是司老大蛰伏许多年之后,再次蠢蠢欲动的时期。 一个盛世大舞台,养活不了他众多的兄弟。而对靠动粗起家的司老大、刘小军这帮人来说,手下兄弟少了,就意味着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高崎玩海鲜市场不错,成本不高,利润不小,司老大想依样画葫芦,搞一个海鲜市场,不是没有可能。 高崎了解司老大这些人,阴险狡诈,手段歹毒。 当年是陶洁没了,他没什么牵挂,岳帆又被司老大害死,他才敢豁了性命不要,把司老大给打服。 因为那个时候,司老大荣华富贵,怕死了没福消受。而高崎恰恰不怕,敢拿性命和他对赌。他舍不得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只能向高崎服软。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陶洁活的好好的,蛮幸福的。 岳帆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春天的时候,他通过自己的叔叔,给唐城各学校送了一批辅导书,用卖书获得的利润,在武馆的基础上,又办了个健身中心。 正赶上健身运动逐渐兴起的时代,他的生意还不错。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高崎不可能有当年那股狠劲和不要命的决心,来和司老大争斗了。 高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默默地思考着。 如果司老大真的要和他抢海鲜这个市场,他应该怎样去应对? 中年人的思维里面,有了许多的顾忌和放不下,不可能像年轻人那样,走一步算一步。 像司老大这种人,能不招惹最好不招惹。可是,你如果对他表现的软弱,他就会得寸进尺,更加肆无忌惮。 他高崎和岳帆一样,在道上算是司老大之后起来的人物。从这一方面讲,司老大是前辈,他当然会倚老卖老。 可他高崎也是靠自己的武艺拼出来的名号,真要论光棍,单打独斗,他也不在乎什么司老大。只凭着他和岳帆的名号,别说司老大有四大金刚,就是八大金刚也没被他放在眼里。 当年他闯进司老大的别墅,四大金刚连半个小时都没坚持住,就全让他干趴下了。何况他现在的身体比之当年更年青,技击技术更娴熟。 司老大当真要和他过不去,他是绝对不能退缩,增长对方的嚣张气焰的。 可是,陶洁怎么办,他的家人怎么办?这帮家伙,可没什么江湖道义好讲。 同样,司老大也有这方面的顾虑。而且,越富有的人顾虑越多,富有的时间长了,更会消弭斗志,更会前怕狼后怕虎。 他得先考虑好如何隐藏自己的软肋,如何利用对方的弱点。 他思考了很久,感觉司老大比他的弱点要多。特别是他的一些秘密,高崎在上一世都知道,这一世拿出来对付他,不说对付他,克制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就这样思考着,渐渐忘记了时间。 八点多的时候,胡丽丽推门进来了,在门口看着他问:“你吃饭了没有?我让办公室小张出去买饭,给你也捎点回来?”又问他,“你吃什么?” 高崎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在沙发上坐了两个多小时。 他就对胡丽丽说:“别让他们买了,我和你出去吃点吧?” 胡丽丽这才发现,高崎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以为是因为昨天下午陶洁吃醋的事情,高崎晚上回去和陶洁吵架了,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开你的车还是开我的?”她问。 高崎就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她说:“开我的。” 胡丽丽不再说话,转身下楼,去院子里发动高崎的本田雅阁。 唐城量具现在还属于郊区,但附近工厂众多,是工业区。 早上起来,上班的工人很多,路边也就有不少的早点摊位。火烧、包子、油条,豆浆、稀饭、馄饨,样样俱全且十分好吃,价格也相对便宜。 零五年的时候,这个社会上的人们,已经明显分化了。无论从穿着上,还是使用的交通工具上,都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了。 像高崎、胡丽丽这个阶层的人,大多都有了自己的私家车,穿戴上也开始讲究品牌。 街边的早点虽然好吃,可是在环境上,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就有些过于不卫生了。 高崎倒是无所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哪里都能吃早点,只要好吃就行。 胡丽丽就不愿意在这些尘土不时飞扬,苍蝇蚊子不时光顾的路边摊上吃了。 而且,早点的制作过程,也不是那么卫生,万一吃到不干净的,会闹肚子。 还有,胡丽丽的衣着,都是名贵的品牌。路边摊点那些座位,谁都过去坐,很不干净,把她穿着的衣服弄脏了,好多都是不能自己水洗,要到干洗店里去洗,也有些得不偿失。 反正他们现在都有车,干脆就开了去城里,找家多少上档次,干净整洁的饭馆吃早点。 明知道那里面的东西不一定比路边摊点的好吃,而且价格死贵。可环境好啊,不那么嘈杂,而且卫生条件也好,不用过于担心吃到不卫生的食物,也不用担心弄脏了身上的名牌服装。 他们去了城里,在一条街道上找了家馄饨馆,一人要了一碗馄饨,外加一盘灌汤包子。 店铺不大,但环境十分舒适整洁。只是,街边的馄饨两块钱一碗,这里却要五块。 对胡丽丽来说,她是不会在乎这十块八块的。有时候吃饭,吃的就是环境。安静整洁舒适的环境,比食物好不好吃更重要。 两个人相对坐着吃饭,胡丽丽就说:“等有机会了我找陶洁谈谈,我们只是为了把海鲜市场经营好,其他什么也没有想,再说也不可能,让她不要想多了。” 高崎让她说的一愣,想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就笑了说:“胡姐,你想多了。陶洁有点小性子,可没有那么不懂道理。她不会怀疑咱们俩的。” “是么?”胡丽丽看着高崎问,眼神里带着明显不相信的表情。 “那么昨天陶洁守着我们,变颜变色地干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而且,你今早上情绪明显不对,显得很郁闷。你们昨晚回去,肯定因为我吵架了。”胡丽丽说。 正文 201.这不是我想要的 高崎并不打算跟胡丽丽说关于司老大的事情,给她增加思想上的额外负担。 可今天早上,胡丽丽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的确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毕竟司老大不是等闲之辈,虽说如今威风已经远无法和当年相比,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绝对不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需要仔细斟酌,小心应对。 如何消除胡丽丽对陶洁的误会呢? 他突然就想起来,前两天孙继超找他的事情来了。 胡丽丽虽然让海鲜市场盈利了,可孙继超对胡丽丽,还是有意见的。 他放着在高崎那里的高薪不要,跑回厂里来承包模具分厂,为的可不是他自己。 那些下岗以后的工人们,太可怜了。想当年,他们可是为这个国家,在无私奉献,且用自己艰辛的劳动,支撑起了这个国家的钢铁脊梁。 孙继超回来,就是为了给工人们一个过得去的生活。起码,再不用为维持最基本的生活,而再一次失去尊严。 他们可以住的起房子,不为生老病死发愁,也不为孩子上不起学难过,更不要为没有条件赡养老人而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下岗自谋生路,已经让他们失去一次尊严了,再不能因为下岗而陷入贫困,再一次失去尊严。 已经有许多人失去尊严了。年青的女工们,像小崔那样,跑去大众浴池谋生,甚至跑到南方去,做最没有尊严的事情。 孙继超再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回来,跟钱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胡丽丽通过施展计谋的办法,把那些工人们都从海鲜市场里清理出去,他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他把高崎给忽悠过来,只为了高崎可以给这些工人们一个机会,一个不用失去尊严就可以谋生的机会。 胡丽丽把工人们给清理出去,那办这个海鲜市场,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人家胡丽丽不这么干,高崎总是往里面赔钱,也不是办法。 他心里不痛快,可也没法公开提出来。因为从表面上看,人家胡丽丽做的仁至义尽,一切,都是工人们自己的选择。 可是,没有见识的工人们,又哪里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胡丽丽利用自己的见识,耍手腕,让工人们自己选择掉进她挖好的坑里,这个办法,孙继超是始终不认同的。 单独和高崎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心里这个郁闷,对高崎表达了出来。 你高崎有那么多生意,钱还没挣够吗?这个社会,如果人人都为自己发财,自私自利,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一个国家,如果让她的人民都掉进钱眼里,这个国家是没有任何前途的,无数次前车之鉴,都证明了这个问题。 我们这个国家,经历了百年耻辱,为什么?朝廷和百姓都自私自利。朝廷视子民如草芥,子民视朝廷如狗屎!八国联军来了,子民给带路,洋鬼子进不去圆明园,子民给找梯子! 这就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大清,这就是它经历百年耻辱的根源! 伟人没有钱,也不讲钱,却带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国家,再次骄傲地屹立在世界的东方,从此让列强不敢小觑我们这个民族,这个国家! 孙继超一番大道理,差点把高崎给说个热血沸腾。 虽然他早过了可以激动起来的心理年龄,他还是意识到,胡丽丽这样对待那些工人,有些过于草率了,的确与他当初的初衷不一样。 他的初衷,也是为了给那些工人一口饭吃的。 高崎终于就想到,可以利用今天他和胡丽丽单独在一起的这个机会,和她沟通一下,只知道挣钱,不考虑其他也是不对的。 可是,他没有孙继超会说。有些道理心里明白,却无法用语言准确地表达出来,说服胡丽丽。 这时候,他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我今天的确是有些郁闷,”他就对胡丽丽说,“不过不是跟陶洁吵架。” “那你为什么郁闷?”胡丽丽就问。 “吃饱了,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高崎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来,把胡丽丽弄得有些发懵。 两个人从饭馆出来,高崎就开车带着胡丽丽,直奔火车站了。 那时候,唐城的火车站不大,在城市的最南端,上下两层楼的结构,和当时其他三线城市也没有太大差别。 火车站前面的广场倒是不小,有差不多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广场靠近火车站入口的地方,有一条马路横穿过去,不时有车辆驶来,在门口停下,放下要进站坐火车的人们,然后离开。 这时候,驶进广场的车辆,出租车居多,偶尔也有私家车辆进来。 在广场北面,还有一条马路,和横穿广场的那条马路正好形成一个环。进入广场的车辆在放下客人之后,就绕到北面这条马路上离开。 北面这条马路一侧,是铺了方砖的人行道。人行道后面,就是成排的简易房子。 这些简易房子,都是买卖店铺,卖什么的都有,百货烟酒,衣服包裹,好多商品都摆在门口外面,用来吸引过路的旅客。 人行道上,还有许多移动的小摊点,卖些吃的喝的,水果瓜子一类。 东边有一辆四轮的小车子,车子上面一边放着一个液化气罐,另一边是个带着平锅的灶台。灶台周边,放着各种佐料,还有一个面盆,占的空间较大一些。 一个五十多岁,头发已经接近全白的男人,站在摊点后面。 四轮车前面,一个白色的大牌子,把液化气罐和灶台完全遮盖住,也把白发男子的大半个身子,给遮挡了起来。 那牌子上用红漆写了几个大字:煎饼果子,现摊热卖。鸡蛋灌饼,货真价实。 在这个摊点不远处的广场那边,高崎把车停在停车场里,已经和胡丽丽下了车,正对着这个摊点和摊点后的男人。 高崎出了停车场,站在边上,等着胡丽丽过来。 胡丽丽过来了,他就指着那个摊点后的男人,对她说:“看见那个卖煎饼果子的了没有?他也是模具分厂的工人,是我上班时候我们维修组的组长,叫吴宥辰,过去是厂里的劳动模范。 九十年代初,国家刚刚开始发展经济,要改变贫穷落后的局面。可咱们落后人家太远,要赶上去,哪有那么容易? 那时候,国家急需一批高精度卡具。我们分厂,有一台从美国进口的高精度铣床,也只有这台铣床,能够达到生产这批卡具的标准。因此,这个任务,就落到我们分厂头上。 可是,那台机床上的一个进给丝杆坏了,磨损太大,往复进给误差超过了生产这批卡具的要求。 这是一种滚珠丝杆。当时我们国家还不能生产这种精度的滚珠丝杆,而从美国进口,这么一根不起眼的丝杆,人家就要一万多美元。 九十年代初,一万多美元,对唐城量具来说,那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而且,任务急,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就是这个吴宥辰吴师傅,决定用手工来制作这跟丝杆。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他凭着自己多年的钳工经验,让车工给他粗车了一根丝杆出来,然后就用锉,用油石和刮刀,一点点地修那根丝杆,夜以继日,不眠不休。仅仅用了一个星期,就做出了一根符合要求的丝杆,圆满完成了国家交给的任务。” 说到这里,高崎就不说了。 胡丽丽看看远处的吴宥辰,又回头看看高崎,没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这时候,就听高崎说下去。 “像吴师傅这样的人,搁在过去,就是国家的功臣。就是算不上国家的功臣,也是唐城量具的功臣。如果他自己不想下岗的话,唐城量具没有人可以让他下岗,他自己主动要求下岗了。 我们维修钳工,无论是做案头钳工修理,还是去修理设备,都需要腰腹的力量,来控制操作的准确性。工作的时间长了,腰肌劳损就成了职业病。 吴师傅很早就有椎间盘突出的毛病了,直不起要来,干活很吃力,没法适应维修钳工这个工作了。 厂里效益不好,他家里负担又重,也不想再给工厂增加负担,这才主动要求下岗。这几年,他就在这火车站附近,卖过水果瓜子,打扫过卫生,如今又卖煎饼果子,日子过的一直很艰难。” 说到这里,他就回过头来问胡丽丽:“胡姐,你说,这公平吗?” 胡丽丽叹一口气说:“他们这一代人,的确是为国家做了很大的贡献。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个国家今天的繁荣昌盛。可是,现在是市场经济呀,适者生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高崎就摇摇头说:“我觉得,无论到什么时代,咱们都不能只看见钱,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孙继超不要我给他的高工资,非要回到模具分厂来受罪,我佩服他。所以,他让我回来办这个海鲜市场,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挣钱,发财。” 说到这里,他顿一下才说:“胡姐,我弄这个海鲜市场,就是想给那些工人提供一个过上好日子的机会。因为这些工人里面,有很多人,都和这个吴宥辰吴师傅,是一样的人。” 胡丽丽这才明白,高崎这是告诉她,她不应该变着法子的,把那些工人从海鲜市场里给清理出去。 果然,高崎就说了。 “虽然,咱们海鲜市场成功了,盈利了。可是,咱们也把好多吴师傅这样的工人,给撵了出去。 这不是我想要的。 虽然,咱们每月还给工人们一部分钱,可这部分钱,不是咱们给的,是他们应该得到的。 因为他们,才是这个工厂真正的主人,这工厂里的所有一切,本来就应该属于他们!” 正文 202.辛苦并快乐着 高崎说的这些道理,都是和孙继超在一起久了,耳熏目染,从他那里听来的。 他觉得,孙继超说的有道理。 已经过了早上吃饭的时间,只是偶尔有赶火车的,到吴宥辰的摊点跟前,要一套煎饼果子,或者是一个鸡蛋灌饼。 吴宥辰并不怎么忙,没客人的时候,就从四轮车上拿下一个马扎下来,坐在车子后面休息。 他坐着的时候,四轮车遮挡了他的视线,高崎带着胡丽丽从远处过来,他并没有看到他们。走近了,这才看到。 “高崎,你怎么来了?”他看到他们,就站起来了,对着高崎说,“你可有日子没过来了。”就问他,“要煎饼果子还是鸡蛋灌饼?” 高崎说:“我吃过饭了,什么都不要。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吴宥辰就笑一下说:“我有什么好看的?还那样。” 高崎就问他说:“腰怎么样,还疼不疼了?” 吴宥辰回答他说:“还别说,你去年给我买的那个加热的腰带管用了。我按着你说的,晚上睡觉也扎着不拿下来,这一气就扎了一年。今年冬天,腰就没再犯病。原先冬天的时候,根本直不起腰来,站一会儿就得趴半天,要不然疼的浑身哆嗦。” 说着话的时候,就拿过马扎来,让高崎坐。 高崎不坐,他就让胡丽丽坐,拿疑问的目光看着高崎。 高崎就赶紧解释说:“噢,这是我们公司的胡经理,和我一块出来办事儿的。” 胡丽丽不肯坐,高崎就对她说:“我和吴师傅可得说一会儿呢,你还是坐着吧?” 胡丽丽这才从吴宥辰手里接过马扎来,在一边坐下了。 “哎,你是怎么知道,这加热可以治腰病的?”吴宥辰就问高崎,“我为这个腰,不知想了多少办法,买了多少药吃,钱花老了,就是没想到,让腰天天热着。” 高崎知道,是因为上一世的时候,他打架多了,腰有时候也受伤,是岳帆告诉他的,这个办法最有效。 他就对吴宥辰说:“从医学上讲啊,受伤的部位,毛细血管会大幅坏死。毛细血管的数量少了,营养输送就会减少。受伤的部位得不到足够的营养,就越不容易好。中医上说,受伤的部位最容易受凉,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你才会在冬天犯病。 通过加热的办法,让受伤部位还工作的毛细血管扩张。管路粗了,输送的营养就跟上了,受伤的部位不缺营养,就不犯病,不疼了呗。” “有道理,有道理。”吴宥辰听着,不由就连连点头。他说,“你要早告诉我这个办法,我就不用受这么多年的罪了。” 高崎就冤枉说:“早我也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我还能不早告诉你呀?”接着就转了话题问他,“还没干够这个小吃摊子啊?你说我那里什么工作没有啊?你可以随便挑着干,我保证让你比在这里干这个挣的多。” 吴宥辰就笑着摇头说:“高崎,你的心意我领了。前几天,孙继超过来,也是想让我回分厂去。他说,不用我下手干,只让我在一边指导着别人干就行了。” 接着,他就苦笑了说:“你们的心思我明白,都怕我过不好。可是,我那个钳工活,就是个凭手和力气吃饭的手艺,不下手不就成了白拿钱了吗?这样的话,我就是回去心里也不安,咱不是能心安理得混饭吃的那路人啊。” 高崎说:“白养着你我愿意还不行吗?”就解释,“我就是想让你离我近点,有时间了,咱们还可以在一起说话。” 吴宥辰就又笑,然后说:“咱们当年在一个组的时候,我也没见你跟我说过几句话,跟个闷葫芦差不多,我不问你你不说话。这出来了,怎么就这么愿意和我说话了呢,” 高崎也笑了。真正年青时候的他,的确就是吴宥辰说的那副样子,向来是只动手不动嘴的。 “这不是出来做买卖,把嘴皮子给练出来了嘛。”高崎就说,“再说以前您是领导,我哪儿敢随便和你搭腔啊?” “狗屁领导。”吴宥辰说,“一个小破组长能算领导啊?你就是天生闷葫芦的性子。不过我发现你出来以后,的确是变了。” 就感慨着说:“这社会上,真的是锻炼人啊。原先咱们关在那个单一封闭的国企圈子里,人都给关傻了,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这出来了,懂了好多事情。不光你变了,我在这外面这些年,也变了,跟你一样,话多了太多太多,也不是原先那个自己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高崎就和他商量说,“说真的,跟着我干去吧?你说你徒弟我都发财了,还让我师傅你整天在这里风餐露宿的,这让别人知道了,车站跟前那个卖煎饼果子的,就是我师傅,你说你让徒弟我这个脸往哪儿搁啊?” “我可不是你师傅。”吴宥辰纠正他说,“你师傅董老三早就退休回老家了,现在我都联系不上他。” 过去国企里钳工学徒,都是有师傅带着的。高崎的师傅的确是董老三,一个技术相当不错的老头。 高崎出徒那一年,董老三退休了,然后就回了苏北老家,再没有了音讯。 以后的日子里,高崎都是由吴宥辰带着的,就跟他在组里带刘进一样,直到他能够独立工作。 吴宥辰的钳工活,比董老三要好,钳工技术也更高超,高崎的钳工活好,跟吴宥辰有很大关系。说吴宥辰是他师傅,也不是全没道理。 看高崎让他给堵的没了话说,吴宥辰这才说:“小高,还是那句话,你的心意师傅心里明白,可是,师傅不愿意吃闲饭,你明白不?” 你看我在这里,虽然挣的不是很多,可比当年在厂里的时候强多了。 这是我力所能及的工作。每天能够拿钱回家,看着媳妇孩子们,可以用我辛苦挣来的钱,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生活,我这心里,就感觉十分满足。 人家有句话说,痛并快乐着。我这是啊,辛苦并快乐着。 虽然辛苦,可钱都是我凭本事挣来的,可以养活老婆孩子,有时候生意好,还能攒下两个。这样的日子,我觉得很不错。 所以呀,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等有一天,师傅真干不动了,不用你说,我自己就会找你要饭吃去。” 高崎知道劝不动他,就不在这个事情上多说,又和他说些厂里现在的情况,他们熟悉的那些同事,现在都干什么了。 说着的时候,有人来要煎饼果子,吴宥辰干活,高崎就和胡丽丽告辞离开了。 一路上,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车上,高崎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在驾驶位上坐了一会儿,这才对胡丽丽说:“带你来看吴师傅,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些下岗工人,好多都和吴师傅一样,用有文化人的说法,叫淳朴、可爱。 他们在海鲜市场里的时候,你别看我整天骂他们,嫌他们给我浪费、赔钱。可是,我心里真的对他们没有什么怨恨,也并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在我心里,他们和吴师傅一样,是我的兄弟和长辈。 原先说好了,办那个海鲜市场,是为了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为了尽快把这个市场办起来,他们过年都没有休息,在那里忙碌着。如今,我们盈利了,大家伙却都让我赶走了。 现在,海鲜市场挣钱了,而且是挣大钱了。可是,我再看不见他们了。就是剩下的这些人,我觉着,他们对我,也和过去不一样了,开始真的怕我了,我也再不好意思和他们开玩笑,更不好意思骂他们了。” 胡丽丽就明白了,高崎这是怪她利用了工人们见识和经验不足这个短板,把他们从海鲜市场上清理了出去。 可是,不那样做,海鲜市场就永远无法盈利,工人们会把高崎也拖垮掉。 “你觉得,我把他们都清理掉,做错了是吗?”胡丽丽冷着脸问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崎解释说,“我知道,你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可是真那样做了,我怎么就觉着,心里空落落的了呢?” 又想了一会儿,他就和胡丽丽商量说:“胡姐你说,咱们现在挣钱了,是不是可以把他们再请回来呀?” 胡丽丽看他一眼,问他说:“那么多人,请回来往哪儿安排?咱们仓储这一块用不上,市场里就那么点地方,所有摊位都满着,你白养着他们,养得起吗?” 高崎说:“白养他们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效益好了,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再帮他们一把?你比如说,每个月给他们把摊位的租金,再提高一些?” 胡丽丽就有些不高兴了,沉着脸说:“老板你要明白,做生意,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那样做很危险,会把你所有的钱都赔光的! 我和他们签的协议,跟摊位没有关系,是自愿离职补偿协议。而且,这个协议也充分尊重了他们的意愿,有一次性补偿的,也有分月领取的。 你让我补偿他们,怎么补偿?按月领取的可以多给他们一点。那一次性拿走了所有补偿的呢?已经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难不成我还要挨个联系他们,让他们回来再领一次钱? 老板你记住,有时候你盲目发慈悲心肠,得到的并不是人家对你的感激。 就像你前面赔钱养着这些人,这些人感激你了吗?恰恰相反,他们始终觉得你说赔钱是撒谎、哭穷,目的就是为了少给他们开钱。 如今已经是签好了,生效了的协议,你突然就不认了,想着多给他们一些钱,他们会怎么想?不是感激你,而是更加觉得让你骗了! 你为什么多给他们钱?因为你从他们身上赚了太多,怕他们知道了真相告你,所以你拿钱出来封他们的嘴,他们一定会这样想! 然后呢?他们拿了你的钱也不会念你的好,感激你,反而在心里骂你,巴不得你不认可原来的协议,他们好再回来,继续占有这些摊位,把现在这些摊位上的租赁者赶走。然后,他们也不见得就会自己经营,而是再次以更高的价格租赁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前期的努力就彻底白废了,会出大乱子,这个海鲜市场,就彻底完了!” 胡丽丽的这一番话,把高崎就给说愣了。 现在的工人们,被当官的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早就给骗的谁都不敢相信了。 如果他真去多补偿他们,绝对会是胡丽丽说的这个结果。 他挠挠头,冲着胡丽丽傻傻地笑了。 “我那个主意,是不是很蠢啊?”他问。 胡丽丽没有回答他。 不回答他,就等于是默认了。 正文 203.真正的幸福钱买不来 胡丽丽对高崎这种做滥好人的想法,感到很失望。 可从他这个想法里,她也看到了高崎那颗善良的心。 他不像大多数生意人那样,把金钱看的那么重要,唯利是图,为了钱不顾一切。 他会想到其他人,想到要去帮助他们。 只是,他的方法不对,就像他起初做生意一样,想法挺好,却不知道怎么去实现自己的想法。 看着高崎发动了汽车,她突然就说:“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吧?” 高崎侧头,茫然地看她一眼,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问她:“去哪儿?” 胡丽丽想想就说:“咱们服装店所在的那条商业街西边,有个咖啡厅,进门有一架钢琴。 过去和周光远过日子,我心里烦乱的时候,经常会去那家咖啡厅,一个人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喝着咖啡,静静地听着楼下传来的,悠扬的钢琴声,慢慢地,心里就会平静下来。” 高崎知道那个咖啡厅,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他不喝咖啡,唯一的饮料,就是茶。红茶、绿茶、花茶,他都喜欢喝。 他还是和胡丽丽去了那家咖啡厅,沿着螺旋的楼梯,走到二楼上去。 那架钢琴,就在螺旋铁艺楼梯的下方。 一个穿了一身素色长裙的女孩,长发披肩,正坐在钢琴边上,弹奏着钢琴。 曲声悠扬欢快,波荡起伏,是施特劳斯的“致爱丽丝”。 高崎当然不知道女孩弹的是什么,但这曲子他在电视上听到过,也非常喜欢听。 在起伏着的钢琴曲里,胡丽丽在前,高崎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二楼一个靠着窗子的包厢里坐下来。 一个穿了黑色西裤,白衬衣外面套了一个黑色马甲的俊俏男孩过来,问他们喝什么? 胡丽丽就问高崎喝什么? 高崎从不会来这种地方,又哪里知道这里有什么? 他只好对胡丽丽说:“我随便,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这话听着就有些暧昧。其实,高崎还真没有故意讨好胡丽丽的意思在里面。 胡丽丽就笑笑说:“我喜欢喝原味的意式浓咖啡,很苦的。” 高崎也冲她笑笑说:“没问题。我喝茶的时候,喜欢酽茶,很苦的那种。”就问,“总不会比我喝的茶叶还苦吧?” 胡丽丽“噗嗤”一声笑了说:“那不是一个味道。” 就让俊俏男孩给他们来一壶蓝山。 整壶的咖啡,是放好了咖啡,端上来用酒精灯自己煮的那种。 看着玻璃壶里,清水冒着热气,渐渐变成浓黑的咖啡,胡丽丽说:“想和你谈谈人生。”就问高崎,“你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高崎脱口而出说:“幸福地活着啊。” 的确,他这辈子,唯一的想法,就是幸福地活着。他和陶洁都好好地活着,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胡丽丽就又问:“那么,在你看来,怎样才叫幸福地活着呢?” 高崎想想,还是老实回答她说:“我和陶洁都活的好好的,可以天天在一起,一起上班,一起回家。每天可以听她絮叨,听她抱怨。晚上的时候,可以和她在一起相对坐着,或者一起出去走走,听她讲她一天都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我哪里又让她不满意了?哄着她,看着她开心地笑了。这就是我的幸福了。” 胡丽丽做梦都没有想到,高崎的所谓幸福,就是这个。这么简单,又这么浪漫,富有诗意。 这是她听过的,最出乎意料,也是最罗曼蒂克的幸福畅想。 这样的话语,从五大三粗的,一个虎汉的嘴里说出来,就更加的匪夷所思。 她哪里会想到,经历过一世悲惨生活的高崎,是和常人不一样的,不会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更确切地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真的?”胡丽丽有些不相信,狐疑地看着他问。 “真的。”高崎回答的很坦然,也很真诚。 “那么,钱呢?”胡丽丽又问,“钱在你眼里,就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高崎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她说:“也不能说不重要。毕竟,没有钱,我和陶洁的日子,就会艰苦许多。陶洁想要什么,看中了什么衣服没钱买,那样的日子也很难过。 所以,我会从厂里出来,去开服装店。其实有了服装店以后,有胡姐你帮我经营的那么好,我和陶洁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再也不缺什么。那时候,我已经很知足了。” 胡丽丽就问:“那为什么后来你又要开水饺馆呢?” 高崎顿一下,神色有些黯然说:“那是因为不开水饺馆,蒋师傅没有活路。蒋师傅是陶洁的师傅,她们感情很好。蒋师傅没有活路,过不好,陶洁心里会难受。我不想让陶洁难受。” “真不是为了挣更多的钱?”胡丽丽问。 高崎就摇摇头说:“真不是。钱有多少才算多啊?对我来说,够吃够喝就行了。真正的幸福,钱买不来。” 这句话就很有些老气横秋的意思,不像是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说的。 上午的阳光,透过咖啡厅一侧的窗子,照射在高崎一侧的脸上,让这男人的脸庞,更加的轮廓分明。那份老气横秋,就都化作了坚韧不拔。 对胡丽丽来说,高崎身上,有许多让她着迷的地方,这老气横秋,也是其中之一。 “那么,后来的聚香坊、海鲜市场呢?”胡丽丽又问。 高崎就叹一口气,回答她说:“胡姐,有时候这人活着吧,总是有些身不由己,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受?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守着我自己的幸福,好好活着就行了。可惜,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我和陶洁两个人的世界。 我们周围所有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总会或多或少影响着我想要守护的那个世界。 开水饺分店也好,开聚香坊也好,说实话都不是我的本心。因为这样,我会更累,陶洁也更累,更没有时间,来享受我们想要的那份幸福。 可是,这些买卖开业了,经营好了,就会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让更多的人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就像你那个表妹,现在已经成了陶洁最得力的助手了,她也因此有了更高的收入,有了更好的生活。” 胡丽丽就接着他的话说:“所以,你就又办一个更大的海鲜市场。” “对呀,”高崎说,“有了这个海鲜市场,模具分厂那些没有饭吃的工人们,就能有挣钱吃饭的地方了。”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就再次黯淡下来,轻叹一口气说:“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去办什么海鲜市场了,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胡丽丽听了,就许久没有说话,喝自己杯子里的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才看着高崎说:“哎呀,忘了问你苦不苦了,这里有糖和咖啡伴侣的,加一些进去,味道就不会那么苦。” 高崎问她:“你为什么不加?” 胡丽丽摇头说:“我不加。这个原味可以让我回忆起以前的生活,保持头脑清醒,我也喜欢这个苦苦的味道。” 高崎说:“嗯,这味道的确有些耐人寻味,只是没有我的茶好喝。” 胡丽丽就望着他,会心地笑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胡丽丽说,“这才是男人。” 高崎想半天,忽然笑了说:“兼济天下?你拉倒吧,我可没那个本事。说实话,我这个人脑子笨,好多事情想不明白,都是稀里糊涂做的。原先,我没想到要去帮助别人,后来是不得不去做,做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弄个乱七八糟,把自己也搞的心里很不舒服。 好多时候,我也是不断在心里问自己,我干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到底对还是不对?如果我不干呢,会不会活的更舒适一些?想半天还是乱七八糟。” “一点也不乱七八糟。”胡丽丽严肃了脸色,纠正他说,“你的生意,的确让好多人像我表妹一样,脱离了原来的苦难生活。还有刘虹。如果没有聚香坊,她依旧没有好的出路,还是要设法找个男人,给人家当玩物,让人家来养她们母女。所以,你做对了。” 高崎就有些茫然地看着胡丽丽,好久才问她说:“那海鲜市场呢?我们把那些工人清理出去,也做对了吗?” 胡丽丽就点点头说:“你不要总是盯着眼前看。俗话说,吃一堑才长一智。那些工人被我清理出去,他们会反思,会总结经验,接受教训。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真正知道,谁才是真正为了他们好,而他们却不知好歹。这个恶人,我替你做了。将来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就知道把握住了。要不然,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成长,给他们再多好的机会,也会被他们白白浪费掉。 从这个角度说,我帮助他们成长了,才是真正帮到了他们。话反过来说,如果到了这一步,他们还不知道总结经验接受教训,仍旧和过去一样不知好歹,这样的人就活该受穷一辈子,不管是谁,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帮不了他们。” 高崎反复琢磨着胡丽丽的话,许久才点点头说:“胡姐,你是对的。” 胡丽丽就笑了说:“老板,你能这样想我,我很欣慰。不过你放心,我会严格按着你的教导,达则兼济天下,绝对不会把海鲜市场,办成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 高崎也笑了说:“你别骂我。我还教导你,是你教导我还差不多。”接着就问,“你都问我半天了,我能不能问问你呀?” 胡丽丽就看着他问:“问我什么呀?” 高崎说:“你的幸福是什么呀,能不能告诉我?” 胡丽丽诡谲地一笑说:“我的幸福呀,就是找一个你这样的男人,嫁给他!” 正文 204.得找到正确的道路 胡丽丽答应高崎要兼济天下,经营海鲜市场,她就不能只考虑盈利。 她还需要考虑,那些被她从海鲜市场里清理出去的工人。 经历过大下岗之后的唐城企业,并没有如某些人想象的那样,因为企业减轻了负担,而变的效益好起来。 管理者落后的管理理念,对上级唯命是从,唯恐丢了乌纱帽,根本不考虑上级的指示,是不是符合企业发展的实际…… 这一切体制上的失误,都让原有的企业陷入了更加难以自拔的泥沼当中去。 一半以上的企业已经破产,另一半还在苦苦挣扎。 这个时候,唐城的第三产业才刚刚起步,根本无法消化这么多从工厂里出来的工人,每一个工作岗位,都竞争激烈。 当一般三线城市的平均工资,到了接近两千块钱的时候,在唐城,一月可以挣到一千五,就算是不错的收入了。还有好多人,连一月一千块的工作,都找不到。 从海鲜市场里出来的那些工人,虽然有高崎那边每月八百块的补助,如果没有工作,在那个物价飞涨,哪儿哪儿都要钱的时代,孩子上学,穿衣吃饭,是很难坚持下来的。 孩子还小,年轻一些的工人们,都把孩子留给父母看着,去了南边的城市去谋生。年纪稍大一些,四五十岁的,去南方也不好找工作,只能选择留下来,继续过他们艰辛的生活。 他们不是不肯出力气,是到这个岁数了,孩子不是上初中就是上高中,正是好好学习,决定孩子一生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 他们走了,孩子交给父母,父母年纪大了,根本就管不好这些半大孩子。 他们因为没有文化,做一辈子工,最终落个悲惨的下场,难道还要孩子们步自己的后尘吗? 大多数人选择留下来,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为了孩子能考个像样的学校,为了他们将来可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豁出去了。 这些留在这个城市里的工人们,多是靠打些零工生活。在饭馆里给人家刷刷盘子碗,到加油站做个加油工,或者去劳务市场,等着有人来找他们干活。 这个时候,孙继超的生产车间,因为高崎给他解决了大部分闲散职工,他又拼命地出去找活干,经济效益有了明显提高,工人的人均工资,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元。 那些仍旧生活在困境当中的工人们,就看着眼红了。 他们联合了几个人,一起去找孙继超和职工委员会论理。 当初分厂困难,我们可是为了大家着想,为了给分厂减轻负担,主动去了高崎的海鲜市场。如今你们过好了,总不能不管我们了吧? 听了这话,孙继超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 人家高崎给了你们多大的优惠条件?海鲜可以赊着卖!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整个唐城,别说整个唐城,就是全国有几个像高崎这么仁义的,有吗? 是你们自己不知好歹,谁都不信,把属于你们的摊位自己个儿卖了,你们怨谁?你们看看剩下的那俩没卖摊位的,现在一天挣一二百,都变小老板了。 给你们这么好的机会你们不要,现在又回过头来找我要饭吃,还自己摆功,说你们是为了给分厂减负,你们怎么好意思张口说这句话的,你们怎么有脸来的?你们困难,你们日子不好过,你们活该! 他把大家伙骂了个狗血喷头,骂的来找的那几位哑口无言,自知理亏,灰溜溜地走了。 虽然骂了大家,孙继超心里也不好受。毕竟都是分厂的工人,都是他的弟兄。 骂完了工人,他就回过头去找高崎对付。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人无完人,谁还不犯错啊?这帮人在工厂里呆傻了,没有见识。你就不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这话说出来,孙继超就又让高崎给骂个找不着北。 给他们机会?就他们这帮穷德行,怎么给机会你说?再让他们回来祸祸我的海鲜,给我浪费,糟践我?哎,你是不是看着海鲜市场赔了,我干不下去你才高兴啊? 孙继超也灰溜溜地从高崎那里走了。 不过走之前,高崎还是暗示他,他不是不给那帮工人机会,他也正在想办法,找机会。但原则就是不能再让他们回来祸祸他了。他社会高哥,忍这帮人一次可以,以后再想祸祸他,门都没有,窗户也堵死了。 “哪个再敢祸祸我,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孙继超才不在乎高崎发狠。他早就摸透他了,这小子就是嘴上不饶人,真要让他把他混混那一套,对着工人使出来,他下不了那个手。 他就问高崎,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大家伙再回来?他保证大家伙不会再祸祸他了。 高崎就把胡丽丽给他讲的那一套搬出来了,不能盲目让他们回来,得找到正确的路,首先保证海鲜市场的利益。 海鲜市场就是大家吃饭的锅,你弄一帮工人,把锅给我砸了,你还惦记着吃饭呢? “我这不正在想办法嘛,”高崎就对他说,“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不许外传!我有了办法,自然会告诉你。” 他的确在想办法,不过这个想办法的正主不是他,是胡丽丽。 到这年夏末的时候,高崎的海鲜市场,已经在唐城地区家喻户晓了,人们吃海鲜就到这里来买,已经成了习惯。 高崎把赵迷糊的运输车队,发展到了大大小小的八辆车,还买了一辆消防部门退役下来的救火车,改装了专门用来拉活水产品。 有这八辆车,海鲜每天的销量,提高了不止一倍,仍旧是供不应求。 这时候,唯一阻碍销量的矛盾,就变了市场的规模。 摊位还是太少,就那么百十个,海鲜再多,也得大部分指望着他们往外卖。 胡丽丽早就在思考,如何再建一个新市场,来扩大规模了。 如果有一个新市场,她还可以满足高崎那个“兼济天下”的想法,把那些生活困难的工人,再次招回来。 相信他们再次回来,就不会像上一次一样,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发财的机会,给白白浪费了。 唐城这个城市在不断发展扩大,城市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这里。好多原本属于耕地的土地,已经变更了用途,成为城市发展用地,掌握在了市府手里。 海鲜市场对面,原来就是耕地,这时候,恐怕也和周围的土地一样,改变了土地性质。 胡丽丽就和高崎商量,让他设法去打听,看能不能把对面的地拿过来,再建一个海鲜市场?她还把自己重新召回那些工人的想法,也一并和他说了。 高崎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既扩大了自己的营销规模,又可以解决那些工人的困难,他当然愿意去做了。 这些事情,只能高崎去做。 在现实社会里,办一个有一定规模的企业,并不像网文里写的那样,只要有先知先觉的好主意,有好的营销思路,只管干就可以发财挣钱。 这些,能占到整个运营活动的一半就不错了,甚至顶多只能算成功了三分之一。更多的活动,都是藏在背后的。 胡丽丽的市场管理,也就占三分之一。剩下的,要靠高崎在背后去操作。 市场平安运行,就得靠各方面的支持。 不说平日里必不可少的请客送礼,联络感情,就是逢年过节,高崎用来白送的海鲜,也可以拉满满一冷藏车。 当然,他不会把海鲜送到人家门上,而是发金额不等的免费券,打发人把卷给人家送去。 市里、区里、镇上,公安消防,卫生环保,连曹副台长都有。别说曹副台长,就是唐城量具的老总们,总厂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办事员,都得照顾到。 这些事情做不到位,随便一个跳出来,和你过不去,也够你喝一壶的。你主意再好,经营手段再高明,屁用不顶,再好的买卖也得黄。 而高崎做这个,有上一世为岳帆求人的经验,甚至是知道其中一些人的来龙去脉,这一世重新捡起来,投其所好就是了。 因此,唐城市里好多高档消费场所,都有高崎的身影。只是,他不去做对不起陶洁的事情,但求问心无愧。 他唯一不去的高档娱乐场所,就是司老大的盛世大舞台。 不是他忌讳司老大,是因为他知道,司老大那里,好多场所,都偷偷安装了监控,只要有用的人去那里,他就会把不堪入目的东西偷录下来。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家帮忙的时候,这录下来的东西,就成了要挟人家的证据。 高崎之所以知道这个,也是因为岳帆。因为这个,赵迷糊做事关键时候犯迷糊,还搭一条腿进去,变了赵瘸子。 另外,据说司老大特别偏爱这一口。在盛世大舞台有专门的一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有钥匙,谁也不许进去。在那间屋子里,他可以监控所有该监控的房间。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躲在那个屋子里,看客人们和服务员联欢,把这个当岛国片看。看过瘾了,才叫一个知根知底的服务员过来,给他吹箫。 他有这么一间屋子的事情,就是当年高崎买通了一个他经常用的服务员,从她嘴里知道的。 有了这些一般人无法企及的享受,司老大不怕死才怪。这家伙早就没了当年的狠笃,且吃喝上也不节制,肥胖如猪,肚子大的,低头看不着自己的老二,连做那事都感觉费力,只管躺着不动,让别人伺候。随着年龄增大,那方面也逐渐蜕化,不看着片根本不行。有时候,得三四个服务员一起上阵,累个半死,才能让他享受一次。 这些事情,高崎也是从那个服务员嘴里掏出来的。 正文 205.还是怀不上 高崎还真下功夫去打听对面那块地的事情了。 打听出来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那块地,的确是已经规划了,不再属于农耕用地。而且已经有人买下了那块地。 这个买主,是司老大。 赵迷糊在渔港看见刘小军,刘小军说是去买海鲜,肯定是撒谎了。 司老大不缺钱,买点海鲜自己吃,根本用不着打发刘小军去渔港。他就是到高崎这里要点海鲜吃,高崎也不会要他的钱。 他连打听都不用打听了,司老大拿下那块地来,一定是要办海鲜市场。 因为唐城人都熟悉高崎这个海鲜市场了,买海鲜都会到这里来。司老大把海鲜市场放在高崎的对面,首先就和高崎一起占了地利,省去了对外宣传的开销。 公平竞争,高崎倒不怕司老大。可是,司老大从做拆迁起家,一直到经营盛世大舞台,什么时候公平竞争过? 看来,他得提前做准备了,和相关部门处好关系,还得预备司老大过来以后的各种明里暗里的手段。 这一切,都需要钱。 司老大搞拆迁的时候,是积累了大量资金的,只是前一段时间他不敢拿出太多的钱来招摇。 如今,时候长了,人们对他原先的那段黑历史,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敢拿出钱来,要大干一场。 他既然已经拿下了那块地,铁了心要和高崎唱对台戏,就不会轻易收手。 玩横的,如今是法治社会,估计他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再说真玩横的,高崎也不怕他。 那么,他就只有一条路好走,玩钱,用钱把高崎的海鲜市场挤垮。 到现在为止,高崎已经积累了不少资本,在唐城也算数一数二的富豪了。 可是,和司老大斗,他不敢掉以轻心。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再卖一部分银元。 卖这许多年银元,高崎对银元的研究,差不多已经达到行家里手的水平了。 原先,他只知道分年份,三年和八年价格不一样。如今,他已经知道区分各种不同版本的银元,并且知道这些不同种类银元的市场价格。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所以,他可以从自己的银元里,按照种类不同,划分出许多档次。再卖银元,就不会被对方欺骗,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了。 高崎手里的银元,都是民国时代的。他曾经仔细翻看过每一块银元,没有清代的,也没有国外的“鹰洋”。 大概,藏这一缸银元的人,发迹于民国年间,或者是用家中各时代积累下来的财物,在民国年间,换了这么一缸银元。 民国时代的银元,俗称“袁大头”,共铸有4个年号,即民国3年、8年、9年、10年。 高崎手里,只有三年和八年的,后面的没有。 这说明,银元的原主人,得到这些银元,应该是在公元一九二零年之前。 民国3年的普通版,质量最好,汉字书写规范,背面嘉禾美观有序。铸造事期很长,流通也最最广,一般比以后铸造的价格要高出很多。 这里面,也有更值钱的。 更值钱的,当然就是比较稀有的版本了。 其中有一种叫“O迹版”的,可以说是千里挑一。主要是这个版本的造币厂,为和其他造币厂区别开来,擅自在嘉禾图案中加了一个“O”型的暗记,所以叫“O迹版”。 这个“O迹版”可是千里挑一,高崎只在自己的银元里,找到了几个。这几个,恐怕就价值几十万。 还有一种比较少见的“粗发版”。正面头像的头发显得比较粗,背面嘉禾图案和普通版也有区别,嘉禾结带没有形成纵横相交“8”的结花,且右边一束嘉禾结带,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好像是用塑料包住花根的,独立的一束嘉禾。 这种三年币也比较值钱,是普通版价格的十倍左右。 这个版本,高崎手里就多了,有上千枚,价值几百万没有问题。 另外比较稀少的,还有三角圆版。就是背面嘉禾中间铸造的壹圆二字的圆字,口字第3笔及第4笔相连,形成了一个三角,而不是普通版的方口,故称为三角圆。 “开口贝”版。壹圆二字的“圆”字,里面贝字没有连接,形成缺口,所以叫“开口贝”。 这是高崎手中银元里都有的。还有甘肃加字版,最值钱的签字版,就可遇不可求了。 还有什么T字边、鹰洋边,门道多了去了,都是些罕有的品种。高崎手里没有,也就不去做过多关注。 八年版的也分普通版与稀有版。 “牛连口造”版的“造”字书写不规范,“造”字的一竖伸到横下面,变成了一个“牛”字,几乎同下面的口相连。 “连口造”版的“造”字书写变异,“造”字的一竖越过横向下伸出,同下面的“口”字连接在一起。 “缺口造”版“造”字的“口”少写了上边一横,形成一个缺口。 “竖点年”版把“年”字里面的点写成了竖,按现在汉字书法讲是正确的,但过去“年”不这么写,所有叫“竖点年”版。 “反7点年”版,把“年”字里面的的点写成了反着的阿拉伯数字“7”,这个版比较为少见,也很值钱。 有了这些知识,高崎不卖银元,当时倒银元都可以发财。 有一次他到唐城的古玩市场里溜达,就在路边小摊上发现一个“开口贝”。八百块钱买下来,转手去省城就买了八千六。 当然了,只是知道这些知识还不行,还得有鉴别真伪的能力。 当时的银元市场,正值活跃期,一块普通银元都价格不菲,因此也就衍生了各种造假。有的人不惜用真银子,请人精工刻模来仿造银元,也就足以看出,当时银元的行情有多么红火了。 经历了无数次倒卖银元,高崎也总结出了自己一套识别真伪的办法。 先是看色泽。真银元的成色一般含银量都在90%左右,色泽润白柔和。擦去污锈,就有很强的光泽。 而成色低的银元或假银元,色泽暗淡。含红铜的银元带微红色,含黄铜的银元带微黄色,含白铜的银元带微青色,含铅的银元带灰黑色,含锌的银元带青灰色…… 这些假货高崎都看到过,一般不会打眼。 分辩了成色之后,还要听音韵。真银元敲击后发出的声音纯正婉转、柔和,感觉沉稳。含铜量高的假银元,敲击后发出的声音尖高。铜胎镀银的假银元声音尖锐短促。含锌量高的声音脆而响,夹铜或夹铝的假银元声音呆滞而没有转音,挖补的银元声音低哑…… 这些经验,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练成的了。 所以,现在高崎出去卖银元,一般可以卖个好价钱。 为应付司老大将来的竞争,他就又叫上赵迷糊,和他出去了几趟。一个月下来,他手里的钱已经足够多,再不怕司老大拿钱砸他了。 他不能让陶洁知道卖银元的事情,每回出去,都是说和赵迷糊去渔港那边调查行情,或者是说去打点一下,联络感情。 他对陶洁好,再说这种“联络感情”的事情,就是在家里他也不少做,陶洁都知道,也就不会怀疑他去做别的。 另外,司老大的事情,他也没有和陶洁说,怕陶洁知道了担心。 最近陶洁也很闹心。原先是因为高崎短短几年,一个生意连着一个生意地开,买卖太忙,陶洁顾不上要孩子。如今,所有买卖都稳定下来,她想要孩子了,却怀不上了。 高崎也是纳闷。上一世陶洁怀不上,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营养不良,不容易怀上。这一世陶洁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吃什么有什么,不可能缺乏营养啊,怎么还怀不上呢? 他只好陪着陶洁去医院检查,结果,医院还是说陶洁营养不良。 这怎么可能!高崎差点和医生打起来,还是陶洁把他从医院里给拽出来了。 到了医院门诊大楼外面,看着亭亭玉立,站在阳光下的陶洁,高崎突然就明白了。 陶洁的身子,这一世给他的感觉,和上一世一样,还是一点赘肉没有,小胸脯下面能看见肋条。 他拉着她的胳膊,大声质问她:“你作死是不是,瘦了有什么好?你告诉我!”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媳妇发火。 陶洁也知道自己干了蠢事,低着头不敢说话。 高崎忍耐半天,才把火气给压下去,对陶洁说:“从今天开始,给我好好吃饭!我天天到饭点赶回来,看着你吃。再敢节食,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崎说完了,也不管陶洁,自顾自往医院停车场走,去找他的本田雅阁。 陶洁就在他身后默默地跟着,也不出声。高崎个高步子大,她只好小碎步跑着跟着他。 以往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来,高崎从来没有这样自顾自地走过。 到了车上,高崎问她说:“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听到没有?” 陶洁就低着头小声回答他说:“好好吃饭,不许节食。” 高崎就抱怨她说:“你说你吃饱了撑的,好好的节什么食啊?” 过一会儿,陶洁才小声嘟囔说:“我随我妈,容易发胖,我怕胖了不好看。” “你胖了我就不要你了是不是?”高崎这个气,“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你胖了就不如现在好看?我说最近怎么小酒窝都没了呢,你瞧瞧你把自己给饿成什么样了?这下巴溜尖,脸上一点肉都没了,要变白骨精了你知道不知道?” 陶洁眼圈里就有了泪,半天才说:“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你是大老板。我要是不好看了,你不得去找别人呀?” 正文 206.该来的总会来 高崎让陶洁说的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本发动了车子,这时候就又熄了火,从车里找出纸巾来,侧过身子,给陶洁擦眼泪。 待她不哭了,他才说:“陶洁你记住,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或者是下辈子,我高崎只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你,陶洁。我发誓,无论贫穷与富贵,无论你美丑还是胖瘦,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人。如违誓言,禽兽不如,天打五雷轰,出门让车给……” 他还没说完,陶洁的小手就伸过来,把他的嘴给捂上了。 “瞎说什么呀?”陶洁就嗔怪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甜甜的。 “还上辈子,下辈子,你这辈子永远这么对我好,我就知足了。” 高崎暗暗苦笑。 他们是真有上辈子的。 上辈子,他也是真心想呵护她一辈子的。可惜,天不遂人愿。 于是,上辈子那些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的美好回忆,就又慢慢浮现在了眼前。 这辈子,他就是回来,了却上辈子的心愿来了。 “你说,我如果这辈子就是怀不上了,你会不会和我离婚啊?” 陶洁还是有些担心,怯怯地问他。 高崎就轻轻叹口气,问她说:“你还记得,咱们旅行结婚那一年,在西湖边上,我和你说的那句话吗?”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陶洁看着他,摇摇头。 高崎就说:“当时,你问我什么是幸福?我告诉你说,有你的地方,就是幸福。” 陶洁是记得的,当时她很激动,不断地重复说:“我也是,我也是。” 此时回想起来,不由心里就充满了柔情蜜意。 就听高崎说:“我的幸福,就是你永远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也永远陪着你,一辈子,永远不分开。 至于生孩子,在我看来,就是尽义务。为社会增加人口,为安慰父母。这个并不重要,我们顺其自然。有你,有我,我们永远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陶洁就重重地冲他点头说:“我也这么想。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你!” 他们还和上辈子一样恩爱,一样谁也离不开谁。 高崎感觉自己很欣慰,伸手拧钥匙,发动了车子。 “我不减肥了。”就在这时候,陶洁下决心一般地说,“我会好好吃饭。不过,你也不能逼着我吃成胖子,那太难看了。” 高崎就看着她笑。 正值夏初,天气晴朗,上午的阳光洒满了外面的世界。 阳光透过贴了暗膜的车窗,变得十分柔和,照在陶洁白嫩的脸上,让她变得更加美丽而不可方物。 “咱们回家。” 高崎松了离合,轻踩一脚油门,车子就缓缓启动了。 “回家干啥?”陶洁就不解问。然后就说,“这还不到中午,我得去聚香坊上班。” 高崎回过头来,看着陶洁微笑说:“我想你了,等不及了。” 陶洁就明白高崎的意思了。 虽然老夫老妻了,她还是红了脸,打他的肩膀一下,小声说:“不要脸……” 这年麦收的时候,高崎的海鲜市场对面,司老大的海鲜市场,开始动工了。 高崎站在原来的锻压工房,现在的海鲜市场的房顶上,面无表情,默默地看着一辆辆推土机,开进满是一排排金黄色麦茬的田地里。 这锻压工房的房顶,是苏式建筑。长方形的房顶上,中间高出来,起了屋脊。屋脊下面,是一长溜的玻璃排气窗。 高崎就站在排气窗边的平顶上,严肃着脸,看着对面在破土动工。 他办公室走廊的尽头,安装有一段铁梯子,通过那个铁梯子,就可以上到这工房的屋顶上来。 一会儿工夫,胡丽丽也顺着那个铁梯子上来了。只是夏初上午的阳光已经很毒了,胡丽丽手里拿了个硬壳塑料文件夹,用手举着,遮挡着阳光,不要照到她的脸上。 看高崎一脸严肃看着对面,胡丽丽也就没有说话,默默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时候,高崎突然问她:“你觉得,对面要搞一个什么工程?” 胡丽丽看看对面,回答他说:“最合适的工程,就是建一座海鲜市场,利用我们在这里积攒起来的人气,建成之后可以直接盈利。” 高崎也是这样想的。司老大买下这块地来,只是对外说做商业用途,具体干什么,他严守着秘密。 过一会儿,胡丽丽对高崎说:“这工程的主人司志国,外号叫司老大,当年可是唐城响当当的人物。据说他跺跺脚,唐城都能晃两晃。你应该知道他。” 高崎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凭本事做生意,你怕不怕他?” 胡丽丽顺口说:“公平竞争的话,我谁都不怕。不过,这司老大过去是黑道人物,就怕他弄些下三滥手段,我们就很难应付。” 高崎冷冷一笑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司老大过去是人物,我高崎现在也不白给。你只要对公平竞争有信心,剩下的,你不用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有办法对付他。” 胡丽丽就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说:“怎么,高哥终于承认自己是混混了?” 高崎皱皱眉,也看她一眼说:“我说,你非得把我包装成混混,你心里才高兴是不是?现在哪还有混混啊?” 胡丽丽不服气说:“现在是没有小混混了,全是大混混,你高哥就是大混混。” 高崎就笑了。 胡丽丽和他越混越熟,对他再没有一丝惧怕,动不动就拿混混来调侃他。 “我真不是混混。”高崎说,“我是实业家。” 胡丽丽就咧着嘴乐。 “大混混都是实业家啊。”她继续调侃他说,“像这个司志国,也是实业家,大老板不是?现在啊,不是混混,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哪能成为实业家啊?” 论斗嘴,高崎连陶洁都斗不过,就别说是伶牙俐齿的胡丽丽了。 “好,我是大混混,那你跟着我干,是不是可以算小混混?” 这句话倒让胡丽丽难以回答了。鼓捣半天,她也算混混了,还是小跟班,小混混。 高崎并没有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了话题对她说:“你布置下去,弄个监控室,多安装一些摄像头,要把咱们市场里所有的位置,都确保在监控范围内,不要留下任何死角。另外,后面的冷库,临时养殖水池,还有市场外面靠公路的这一侧,也要一直监控到公路那里。” 胡丽丽就不解问:“要这么多监控摄像头干什么?” 高崎告诉她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得提前做好预防。司老大毕竟是混混出身,我知道怎么防备他,你只管按我说的办就是。” 胡丽丽皱眉想想,问高崎说:“你是怕他派人过来捣乱?”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混混的事你不明白了吧?对司老大,我比你明白他。” 对面的工程建了一个多月,司老大一直也没露面,连他手下的四大金刚,也没在工地上出现过。 工程建的差不多,开始对外摊位招标,在城里拉了横幅宣传,撒小广告。还租了重要路口的广告牌,进行广告宣传。 司老大的海鲜市场,定名叫“荣鑫”,而高崎这边的海鲜市场,叫“荣耀”,是取下岗工人一样荣耀的意思。 司老大取这个名字,摆明了就是想利用名字接近这个办法,沾高崎这边的便宜。 这时候,高崎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既然你想沾我的便宜,我也可以沾沾你的。 原来,他想把对面那块地拿下来,就是为了给那些放弃了第一次机会的工人们,再创造一个机会。 司老大拿下了那块地,也建了海鲜市场,摊位对外招标,可买可租,他倒不如替工人们把摊位买下来。 他最后这次卖了一批银元,手里已经积累了不菲的资金,买下一部分摊位,一点压力没有。 他就和胡丽丽商量这个事情。 胡丽丽觉得,他这个办法可行。买一部分摊位,交给知根知底的人,就等于是在对方的市场里,预先埋伏下了暗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但她也有顾虑。以高崎的名义公开去买摊位,司老大就会知道,会提前做预防的。 高崎也有办法,他不公开出面,他找孙继超。 你不总是抱怨我把工人给赶出去了吗?这回机会来了。我可以出钱,替工人们买下对面的摊位来,让他们到那边去做生意。 但是,高崎也有条件。条件就是工人们要了那边的摊位,这边的摊位费,他就不再给了。 另外,摊位不能给工人,要签个协议,他们只有使用权,没有随意处置权。 于是,高崎暗中出钱,孙继超就以模具分厂的名义,去对面的海鲜市场,买了一百个摊位。 司老大的“荣鑫”,不是高崎这边锻压工房这样的砖瓦结构,而是用了铁皮夹石棉的建筑板,建的速度快,面积也比高崎这边大出一倍还多去,一百个摊位,也就占整个市场的不到三分之一。 以分厂的名义购买摊位,打着解决下岗职工困难的旗号,并没有引起司老大和刘小军的注意,一百个摊位也就很顺利地买了下来。 就在“荣鑫”筹划近期开业的时候,这天下午,司老大露面了。坐着他的豪华版凯迪拉克,带着四大金刚,直接来了高崎这边。 凯迪拉克停在海鲜市场的后院里,司老大在前,四大金刚在后面跟着,直接上了高崎市场内办公的二层楼。 从市场里安装的监控上,高崎已经看到司老大那辆扎眼的豪华轿车了。他没有出去迎接,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该来的,总会来的。 正文 207.口是心非 高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了黑色老头衫的矮黑胖子站在门口,差一点就把那个门口给塞满了。 高崎看矮黑胖子一眼,立刻就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来说:“司大哥,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司老大在唐城赫赫有名,在道上混,大家都得尊他一下。高崎跟着岳帆,也曾经会过他,大家一起吃过饭。 司老大晃晃悠悠地进来,后面跟着四大金刚。 待高崎走到他跟前和他握手,这才说:“哎呀,本来早就应该来拜望老弟你。可我在你的市场对面建市场,有点和你夺利的意思。我觉得有点理亏,对不住你,一直也没好意思来。这要开业了,实在躲不过去,只好过来了。” 高崎把他们一行人都让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又吩咐办公室过来个人,给斟茶泡水,这才说:“大哥你客气了。这唐城的海鲜市场足够大,完全能容得下我们两家,没有关系的。” 司老大就冲高崎竖大拇指说:“老弟你有气量,这一点让哥哥十分佩服。” 他建市场,和高崎抢生意,高崎没有干预,也没派人捣乱,这在道上来说,算是给了司老大的面子。 他就指指四大金刚,对高崎说:“我的几个兄弟,你们都认识吧?” 高崎回答他说:“四位大哥在唐城赫赫有名,我哪里敢不认识啊?” 刘小军就插话说:“高哥你客气。我们都是过气的人了,比起你高哥来,可就差的远了,你高哥在唐城,可是正如日中天啊。” 当下四个人过来,和高崎一一握手,大家分宾主落座。 道上还是很讲座次一类这些小节的,因为这些小节,可以体现大家各自的身份。 有司老大在,四大金刚是跟班,高崎算司老大平起平坐的兄弟,他们的地位,就等于矮了一层。 坐下的时候要分宾主,坐下的次序也有讲究。司老大坐下,高崎才肯坐下,然后剩下的四位才能坐下。 喝着茶,司老大就客气说:“大家都说高哥讲义气,对朋友实在,今天一见,果然不假呀。高哥能容忍我们在你眼皮子底下做生意,我代表我这帮兄弟,谢谢你了。” 司老大这么客气,也是有道理的。这里毕竟是高崎的地盘,他能在这里风生水起,黑白两道肯定是都摆平了。 司老大就是再有本事,他的势力不在这里,高崎真要和他过不去,在这个地方,他是弄不过高崎的。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 听他这么说,高崎就客气说:“大哥言重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我刚才也说了,唐城这么大,海鲜生意足够大,完全容得下咱们两家。以后,还要托大哥的洪福。说不定大哥来了以后,咱们的生意会越来越红火呢!” 二十一世纪,进入快速发展的经济时代,道上的人也不再讲究打打杀杀,凭狠毒和蛮力吃饭,而是要表面上客客气气,变得比一般人更守规矩了。 但这些人和普通人还是有区别的,相貌和眼神中,都透着狠厉,一般人见了,往往会不寒而栗。 司老大和他的四大金刚,基本就是这么一副模样,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隐藏的特征。即便司老大肥胖如猪,可坐在那里,身上带着的那份神色,那个气场,仍旧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高崎和岳帆,在唐城算得上顶尖的技击高手,他们的成名战,在道上也被一传十十传百,传的惊世骇俗。 这两个人是生死之交,绑在了一起,水涨船高,想不出名都难。 但高崎的相貌上,看不出狠厉来,眼神也是柔和的。面对唐城曾经无人匹敌的司老大,仍旧是不卑不亢,举重若轻。仅仅这份定力,司老大就不敢小瞧他。 在司老大看来,越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这人就越可怕。高崎还不到三十岁,能修炼到这个程度,绝对不是一般人,怪不得他做什么都可以发财。 听高崎话里有奉承他的意思,司老大就有些得意。 高崎可不是一般人。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道上的表现,都属于拔尖的。也就是陶洁不知道高崎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存在,司老大要是不知道,那就算是白活这么大了。 能让高崎奉承,他不得意都难。 “哎呀,老弟你是真会说话。”司老大开心地笑了说,“其实啊,我今天来,是抱着跟老弟你赔罪的态度来的。老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以后,咱兄弟俩互相扶持,这唐城的天下,就是你我的。” 高崎就笑笑说:“大哥你过奖了,我都是些小生意,哪里敢跟你比呀。” 如果司老大真是这么想的,想着和高崎互相扶持,高崎也不愿意去招惹这家伙。毕竟,司老大手下都是狠人,一个个的阴险毒辣,招惹上了不是那么好对付。 但高崎也知道,以司老大的为人,历来一山不容二虎。下一步,他不可能没有把高崎挤出去的想法。 高崎的不温不火,也让司老大感觉到了压力。 一般情况下,双方势均力敌,他在高崎的海鲜市场对面再建一个海鲜市场,就等于是出招了,下一步就该高崎出招。 可是,到现在为止,高崎也没有动静。不但没有动静,他找上门来,高崎还是一副淡定的态度,没有出招的任何意思。 如果说,让司老大相信高崎说的,市场足够他们两家一起存在的话,那他司老大就变傻子了。 房地产兴盛那些年,唐城也足够大,容下几个拆迁公司一起存在,也没有问题。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又肯在卧榻旁边,允许别人酣睡呢? 因此,那几年同行之间打打杀杀,多少成名英雄,在他司老大手里身败名裂? 不是他司老大狠毒,而是他不去做掉人家,人家就会做掉他! 他相信,高崎也绝对不会容忍他司老大跑来分羹的。只是,这个高崎深藏不露,恐怕比他以往遇到的对手,更加难以对付。 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说:“承蒙高哥看得起,我深感荣幸。但不管怎么说,事先没跟你打招呼,就在你的地盘上建市场,是我司志国的不是。我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来给高哥赔罪。” 说到这里,他就冲一边坐着的刘小军使了个眼色。 刘小军就从带着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长一方两个盒子来,放到高崎眼前的茶几桌面上,接着就把两个盒子都打开了。 那个方盒子里,放着一个硕大的绿宝石戒指。那绿宝石是长方的,周边还镶了一圈钻石。绿宝石绿的幽深,几乎要透出水来。 这个戒指,绝对价值不菲。 另一个长方的盒子里,是一串水钻结成的项链。屋里光线并不强,那项链却透出五彩斑斓的光线来,璀璨夺目。 高崎不解地看着司老大问:“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司老大微微一笑说:“送你和弟妹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权当我当时建市场没和你打招呼,给你赔罪了。” 高崎就推辞说:“这礼物过于贵重了,我真不敢要。” 司老大就摆摆手说:“都是自家兄弟,你要推辞,可就不给我面子了。是不是,你心里还在怪罪我,当时没和你打招呼啊?” 高崎想想说:“既然大哥这么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就把那两样东西盖上盖子,放在了一边。 司老大这才笑了说:“说实话啊,兄弟。我把这个海鲜市场放到你这里来,从我心里来讲,我是真没有和你抢生意的意思。 一来呢,这做买卖兄弟你是内行,讲究个物以类聚,大家凑到一起,规模大了,才能聚集更多的人气不是? 二来,不怕你笑话,我和小军这几个,过去的底你也知道,都是外行。这年头不是前几年,靠着弟兄们拼命就能有地盘有钱赚,得学着做买卖才行。有兄弟你在这里,只要你明白我们不是来抢你的饭碗,咱们都是同道中出来的,看我几分面子,说不定兄弟你还能帮帮我们。 说实话,我就是抱着这么个目的来的。这将来生意怎么做,怎么进货,活物怎么养,还有这市场怎么经营,都得指望兄弟你帮忙啊。 我怕你误会了,一直没敢过来找你。这实在拖不过去了,今天才过来。我和小军也说了,这地盘是高哥的,我们就是来跟着高哥混碗饭吃。这饭高哥让吃我们就吃,不让我们就不吃。兄弟你放心,以后在这个地盘上,你说了算,我们听你的,你看怎么样?” 司老大说的实在,一脸真诚。高崎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还真就信了。但他知道司老大的阴险狠毒,表面越和气,背后里的阴招就越狠。 他就笑笑说:“大哥你言重了,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讲什么地盘啊?不过你说的那句话我挺赞成的,就是咱能凑在一起,可以聚集更多的人气。以后,咱们可以互相帮助取长补短,把咱们的生意做的更好。” “好,我就要你这句话!”司老大显得兴奋起来说,“这边我一般可能不会过来,我把这里交给小军,让他做市场经理,将来就是他要经常过来向你学习了。” 说到这里,就顿一下,又和高崎商量说:“我听说你也不是亲自管,也有市场经理。你看,是不是趁今天这个机会,让小军和你这边的经理见见面,方便以后互通有无啊?” 听他这么说,高崎就犹豫了一下。 在座的这些人,个个都面目狰狞,像是些凶神恶煞。胡丽丽虽说不怕他了,可肯定会害怕这些人。 万一把她叫过来,她看到他们害怕,心里一慌,应对失据,被对方抓着弱点,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文 208.黄金碗 高崎有心不叫胡丽丽露面,可是司老大已经开口了,也不好驳他这个面子。 再说将来司老大的市场开了,胡丽丽也少不了要和刘小军打交道。他还是答应让胡丽丽过来,和大家见个面。 他让司老大几个人在他屋里等着,自己亲自去找胡丽丽。 他去了胡丽丽的办公室。 胡丽丽早就知道司老大带人过来了。司老大的凯迪拉克进了海鲜市场,还是她先接到报告,然后告诉高崎的。 这些人都不是正常人,高崎怕吓着胡丽丽,并不想让她露面。 胡丽丽虽然已经不怕高崎了,可听说是黑道上过去成名的人物,她还是害怕,也不想见他们。 如今人家是来说生意的事情,躲不过去,高崎只好让胡丽丽出面。 看着胡丽丽脸色有些发白,高崎就安慰她说:“不用害怕,在这里他们不敢不守规矩。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们五个绑到一块,我照样揍他们个满地找牙!” 胡丽丽是见识过高崎打人的。她就看高崎一眼说:“有你在,我不怕。” 高崎想想,还是把副经理韩成叫上,一起过去。 这个副经理韩成,是胡丽丽从其他商场里挖来的本科生,这也算是高崎的公司,第一次来个本科生。 韩成三十岁出头,已经在其他商场里干店长五年了,有一定销售经验。胡丽丽看重他的,是他的商贸文凭。公司要发展,就必须多招聘一些像韩成这样,有文化,有理论基础的大学生才行。 原本,胡丽丽是打算把韩成培养起来,让他接任市场经理的工作,她再回去做总经理。 陶洁不是个可以统筹全局的,合格老总式的人物,不仅仅在于她学历不够,性格过于柔弱,陶洁更不知道的,是拐弯抹角地去算计人。 陶洁指望不上,高崎就更没法指望,那就是个甩手掌柜的。他的精力,也只能用在如何搞好公司的外部环境上。 这个时候,只有胡丽丽自己合适来统筹全局。要不是司老大好好的跑来横插这一杠子,胡丽丽就打算再培养韩成几个月,然后就把这边的工作都移交给他了。 高崎把胡丽丽和韩成带到自己办公室里,给司老大他们介绍了,然后又介绍司老大他们。 四大金刚在盛世大舞台都做什么,高崎上一世是知道的。他还没介绍,司老大就自己介绍了,刘小军是总经理,剩下一个副总,一个保安部经理,一个公关部经理。 接下来的海鲜市场,要把刘小军抽过来做经理,实际的问题,就由刘小军和胡丽丽、韩成商量。 司老大和高崎都不过问具体事情,就在一边坐着喝茶,听他们讨论具体问题,偶尔还私下里小声说些道上的人物和事情。 高崎两世为人,对如今道上的一些事情知道不少,司老大说的一些后起之秀,高崎都熟悉,这就让司老大更不敢小瞧他。 那边刘小军主要是和胡丽丽谈,韩成一切都听胡丽丽的,胡丽丽问他才会插嘴说话。 胡丽丽还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惧情绪,和刘小军侃侃而谈。 双方第一次接触,也不可能谈过于具体的事情,主要是水产品的价格,双方尽量保持一致。 在这方面,刘小军就出了一个主意,双方可以随时沟通,故意在某个时间段,让两边几个同类的产品,搞个差价出来。这样,就迎合了大众的图便宜心理,容易造成产品超卖,提高销售量。 从他出的这个主意上,也可以看出来,这家伙很有脑子,也很有心机。 对他的这个主意,胡丽丽没有征得高崎的同意,不好直接答应,只能说等他们研究研究,以后再继续商讨。 另外,刘小军还表示,他们刚刚开始做这一行,对产品种类和进货价格一点也不熟悉,希望胡丽丽这边能给他们提供个具体指导。 胡丽丽鬼精鬼精的,知道这是刘小军想套她的进货价格。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只是说随着季节不同,进价总是有些出入,不稳定,没法给他一个具体数字。不过她可以找人给他整理一份大致的产品出库价格,让他们做参考。 想从出库价格上推断进货价格,或者是胡丽丽这边的盈利情况,就很困难了。再说这个出库价格,还是个季节平均的,准不准确,种类是否齐全,就只有胡丽丽知道了。 这等于是胡丽丽拐着弯拒绝了刘小军的要求,还让刘小军说不出哪里做的不对来。 两个人第一次交锋,胡丽丽丝毫不落下风,也让刘小军明白,高崎这边的人不白给,以后打交道,还是处处小心,别耍小聪明为好。 从总体情况上看,双方相谈甚欢,且都保持了应有的礼貌。 看看时间不早,司老大就提议,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彼此加深一下感情。 “这顿饭我请,就去你的聚香坊吧?”最后,司老大对高崎说。 高崎就笑着回应他说:“你来我这里,又是到我的饭馆吃饭,再让你掏钱,大哥你这不是骂我嘛。” 司老大就哈哈地笑了说:“好吧,客随主便。” 大家一路说笑下楼,各自上车,高崎就嘱咐胡丽丽,让她中途拐个弯,去唐城商厦的黄金柜台那里,把他们的那个黄金碗给买回来,他要送给司老大。 司老大送他的两件饰品,都价格不菲,粗略估计值三十万以上。那个黄金碗高崎原先见过的,卖二十八万,正好买了来,还司老大这个人情。 在高崎看来,司老大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就已经心怀不轨了。 他心里清楚,高崎不可能收了他的礼物不回礼,这回礼的价格,也得和他送礼的价格相当。 他这是和高崎拼财力呢。他算着高崎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接连上两个大买卖,手头不宽裕,先用送礼这个小手段,来试探一下高崎的财力,从他还礼的东西上,来推断高崎手里还有多少富裕资金。 更厉害的杀招,恐怕是在他做了判断以后,才会在后面使出来。 高崎故意回一个比司老大送他礼物价格略低一些的礼物,就是为迷惑司老大,让他觉得高崎有点抠,手里资金不宽裕。 他永远也想不到,高崎有那些银元撑着,恐怕十个司老大的财富,也没有他多。 吩咐完胡丽丽,高崎就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交给胡丽丽说:“这个卡的事,陶洁不知道,只能你知我知,明白吗?” 见胡丽丽严肃着点头,这才把银行卡的支付密码告诉她。 胡丽丽按照高崎的嘱咐,先去了唐城商厦。黄金柜台一边有个玻璃罩子,罩子里就是那个黄金碗,十分漂亮。 这样的商品,一年不见得可以卖出去一个半个的,不用担心没货。 听说要买黄金碗,连部门经理都出来了,围着胡丽丽转。胡丽丽穿着讲究,他们就更把她当了大老板。 这一下,让胡丽丽彻底感受了一把当富婆的感觉。 她平时工资加分红不少,就一个闺女,也不想把钱给谁留下。好容易摆脱周光远,就可劲儿地自己享受呗,吃好的穿好的,那个架势,那个派头,还真有富婆的样子。 弄了个精美的礼盒,把黄金碗放进去,刷卡的时候,胡丽丽突然就多了个心眼,要看看高崎给她的卡里有多少钱? 当服务员把小票拿给她的时候,胡丽丽看着那一长串的数字,倒抽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张大了的嘴巴,差点合不上了。 这一下,富婆气质全无,刚才的做作都白费了,服务员都要怀疑她的银行卡来路不正了。 带上黄金碗,逃难似的匆匆逃离商厦,胡丽丽直奔聚香坊去了。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聚香坊正面的楼上,有个装饰特别风雅的大间,专门用来招待贵宾。今天晚上,就用这个房间,来招待司老大他们了。 胡丽丽赶到房间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在那房间的大圆桌跟前入座了。除了刚才几个人,又多了两个人,胡丽丽认识,是岳帆和梁超。 高崎为了和陶洁要孩子,不能喝酒,就只好把岳帆和梁超这俩酒桶给叫过来。 另外,也是想让司老大知道,有他高崎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岳帆。 岳帆、高崎、梁超和老虎,他们号称唐城四人帮,四个人都是练家子,四人不分帮,可以说整个唐城也找不到对手。 加上他们两个,这一桌一方五个,正好十个人凑一桌。 岳帆自然知道海鲜市场这边的事情,和司老大喝酒,不能带老虎,老虎没有梁超稳重。 那边司老大有血压高、高血糖,也不敢喝酒。这样,喝酒的主力军就变了四大金刚对岳帆、梁超。 四个对两个,岳帆这边有点吃亏。可岳帆的名气和脾气一样大,他不想喝酒的时候,估计连司老大都不敢劝他,就别说四大金刚了。毕竟,他们算英雄迟暮,比不得岳帆正如日中天。 如今的岳帆,开了健身中心以后,生意不错。他招聘了几个健身教练,武馆那边规模不再扩大,就交给梁超和老虎,自己主要负责管理健身中心,只偶尔过去指导几次。 岳帆聪明,渐渐悟了管理的窍门,正在筹划像高崎开水饺馆一般,把健身中心也开成连锁店,雇人管理,他倒如高崎一般,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可做了。 胡丽丽进门的时候,菜还没上桌,大家正坐着闲聊。 高崎看胡丽丽进来,就抬手招呼她,让她坐到自己左手边,特意给她留着的空位上来。 他的右手边坐着司老大,高崎让她坐到身边,自然是不放心她,怕待会儿这帮亡命之徒喝开了酒,对她失了礼貌。 在胡丽丽左手,坐着的是岳帆,正好把胡丽丽夹在中间。 有这唐城两大技击高手加持,估计四大金刚就算喝醉了,也不敢越过他们,来跟胡丽丽纠缠。 正文 209.酒宴 胡丽丽坐下之前,把手里的一个大礼盒递给了高崎。 高崎看也不看,直接拿过礼盒,就放到了司老大跟前。 胡丽丽做事向来严谨,高崎对她十分放心。 他就笑着对司老大说:“司大哥送我那么贵重的礼物,小弟深感荣幸。这里呢,我也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你。” 司老大眼里精光一现,随即就消失了,柔和地看高崎一眼,慢条斯理问:“给我个什么礼物啊?你可别吓我。” 从他精光一现的眼神里,高崎就知道,他猜测司老大送他礼物是抻量他的想法,一点都没有错。 他没有回答司老大,而是微微一笑,示意司老大打开。 司老大打开了那个礼盒,一个金光灿灿的,比成人拳头大一圈的金碗,就露了出来。 他拿起那个金碗来举着仔细观看。但见那碗的周边,还刻着一行字:滚滚财源,尽入此中。 胡丽丽就在一旁解释说:“这碗上的字,对应一句最近才流行的网络用语,叫都到我碗里来。寓意天下财源,都是这碗中的菜。” 司老大听罢哈哈大笑说:“借胡经理吉言,这的确是个好礼物,我收下了!” 当司老大拿出那只金碗来的时候,席上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他身上。高崎转眼之间,就能买来这么贵重的礼物回赠司老大,也足见他的财力不容小觑。 当下大家举杯尽欢,气氛十分热烈。 只是到了酒过三巡,大家轮流祝酒的时候,轮到了岳帆,他的话就有些严肃了。 他说:“我和高崎,还有梁超、老虎,在唐城也算多少闯出点名声。原先我们四个,是以我为主。后来高崎弄服装店,我就看出来,他比我有见识。再后来,他的事业越做越大。不止他的事业做的不错,我现在混的人五人六的,有了自己的武馆和健身中心,也全仗着高崎给我出本钱,出主意,扶持着我,一步步教我怎么做。要不然,我现在别说事业,恐怕早就混的穷困潦倒,找司哥要饭吃去了。” 岳帆这句话倒是真的。上一世的时候,他就是走投无路,去投了司老大,最后连性命都搭进去了。 这一世,司老大也的确有拉拢岳帆的意思,只是岳帆有了自己的事业,就不会跟他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岳帆顿一下,接着就严肃了说:“所以,今天我在这里要重复一个事情,我们弟兄四个,永远不会分帮,但我们的主心骨,不是我岳帆,是高崎高哥,我们都听他的。” 他这个想法,从来也没对高崎讲过,但高崎知道,岳帆今天这样讲,肯定有他的道理。 当下便默不作声,听岳帆讲下去。 岳帆说:“司哥你买地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而且也猜出来你要干什么。可是,高崎不反对和你做邻居,我们听他的,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说到这里,他就又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如今的江湖上,不时兴打打杀杀了。司哥你和高崎好好做邻居,像我期望的那样,互相帮衬,咱们就是好兄弟。如果你有别的心思,想玩过去拆迁那一套,司老大,你最好记住,我岳帆眼里,从来不揉沙子!” 他这句话撂出来,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了,气氛顿时就变得紧张起来。 这许多年以来,几乎没有人敢当面叫司志国司老大,这是他过去在道上的名号。 紧张的气氛维持了十几秒,司老大突然就哈哈地笑了。 “哎呀,帆哥果然是名不虚传,威风凛凛啊!”他看着岳帆,脸色平和,微笑着说,“我当初为什么一个劲想让你和我一起干呢?就是佩服你这个仗义!说实话,你们弟兄四个,都是咱们唐城的英雄好汉,我佩服你们,所以才要和高崎兄弟做邻居,一起干一番事业嘛。 刚才在高崎办公室里,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事情,都和他解释了。咱们绑在一起,事业会越做越大,我也就是沾沾你们弟兄的光,哪里会去想当年那些名堂?帆哥你误会了,这个时代,早就不兴过去那一套了,我再拿出来,那不是自己作死嘛,我嫌命长了还是咋滴?” 岳帆就把自己的酒杯端起来,冲司老大举了举说:“好,有司哥这句话放在这里,我放心了,先干为敬!” 说罢,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帆哥当真豪爽!”刘小军就在一边夸赞说,“来吧,咱们陪着帆哥,一起走一个!” 酒桌上的气氛,又一下子变的热闹起来。 大家喝酒,只司老大和高崎不喝。司老大就用手指着胡丽丽坐着的座位,笑着对高崎说:“开始的时候,胡经理没来,我以为那个座位,是给弟妹留的。” 说到这里就问高崎说:“哎,怎么不让弟妹露个面啊?难道怕我们这些臭男人,把你媳妇给看坏了?一起叫过来,和大家认识认识呗?” 高崎就笑笑说:“我那老婆,就是个普通下岗工人,见不得大世面。这么多人在一起,她来了,恐怕连句话都不会说了。她怕我喝酒,把她往酒桌上领,回去又得怀疑我喝酒了,跟我唠叨个没完,还是不找那个麻烦吧。等改天有机会,我和她一起去拜访司大哥。” 高崎话说到这里,司老大也就不好再坚持了,两个人就改了话题说别的。 在高崎心里,一直想着的,就是为陶洁在这纷扰杂乱的世界里,营造一片乐土,一片充满阳光,只有单纯的青山绿水的乐土。 在这片乐土里,陶洁可以什么也不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管幸福快乐地生活着。 而他,就是这片乐土上面,支撑着的,那把巨大的保护伞。无论外面如何风雨交加,如何寒风凛冽,他身下的乐土,永远是阳光明媚,四季如春。 他不想让陶洁知道这社会有多么的险恶,也不想让她知道这看似太平祥和的美好世界里,还有司老大。 所以,他是不会让陶洁去认识这些人的。 酒桌上的气氛,一直很融洽,直到大家喝的差不多,刘小军以酒遮脸,逼着胡丽丽和他干一杯。 胡丽丽是会喝酒的。原先和周光远的日子,过得郁闷,有时候就借酒浇愁。 后来高崎帮着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孩子,闷了也一个人偷偷在家里喝一杯。 今天司老大那边四个人酒量都很好,他们这边韩成酒量不行,高崎又不喝,她怕岳帆和梁超顶不住,也就喝了白酒。 不过,她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一直也不和大家拼酒,只是以自己弱女子的姿态,陪着大家喝。男人们喝一杯,她也就喝小半杯。看看抓住机会,还能和四大金刚互敬几个,尽量让他们多喝,她少喝或者不喝。大家念她是个漂亮女子,也不好意思和她计较。 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刘小军就觉得不公平了。这胡丽丽太鬼了,净拿话语对付他们,让他们喝个七晕八素,她倒什么事儿没有。 他就以将来两个人需要在生意上打交道,需要多亲近一下为由,不断找胡丽丽喝酒。 喝几回下来,他一杯酒喝没了,胡丽丽那杯还满着。 他就以酒遮脸,想逼着胡丽丽把酒喝了。 “胡经理,你这样可有点不厚道了。”他对胡丽丽说,“咱唐城人讲,交情浅才舔一舔呢。我这都一杯酒没了,你那儿还养着小鱼呢。不真诚,太不真诚。这样咱们将来还怎么合作啊?” 胡丽丽就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笑着说:“真不是那个意思,酒分量饮嘛。我本来就不能喝酒,司总和各位经理大驾光临,小女子不敢不喝,只能舍命陪君子。刚才我已经喝了一杯了,平时半杯我就醉了,再喝的话,恐怕就得失态了,还请刘经理海涵。” 刘小军就故作醉态惺忪地摇头说:“胡经理醉没醉,表现上就看出来了。你让大家说说,是我醉了还是你醉了?我这才叫舍命陪君子,你这只能叫不真诚。” 说半天,胡丽丽死活不喝。刘小军就拉下脸来说:“胡经理,真的就不给我这个面子吗?这样,你把这杯酒喝了,我再陪着你喝一杯,怎么样?” 唐城人喝酒的杯子,都是用来喝红酒的高脚玻璃杯,一杯白酒,不说半斤也得有四两。胡丽丽刚才和大家轮番劝酒,已经喝了一杯了。这一杯酒下去,她今晚就喝了接近一斤的白酒。过去,她自己喝酒,也就喝个一两二两的,这近一斤酒下肚,还不得醉的找不着北啊?她就犹豫了。 在末端坐着陪酒的梁超看见了,就开口打岔说:“刘哥,胡姐平时真的不喝酒。这样,小弟陪你喝一杯,来!” 他说着就去把自己的酒杯倒满,又去给刘小军倒酒。 对梁超这种小字辈,刘小军就不怎么在乎了。 “一边去!”他红着眼说,“你胡姐不喝这个酒,就是不想给我刘小军面子,知道不知道?” 事情就这样僵到这里了。 司老大和高崎都不想因为一杯酒,把大家的关系搞僵。可刘小军看样子是真喝多了,说话舌头都大了,非要胡丽丽喝了那杯不可。 其实,刘小军诡计多端,他的醉态也是装的。他是想以酒遮脸,在酒桌上先声夺人,把胡丽丽的气势给镇住,将来在生意上,让胡丽丽在心理上处于劣势,真正较量起来,就会吃亏。 司老大和高崎都以为刘小军喝多了,却没明白他这么干的真正用意。 胡丽丽和刘小军一样鬼精,对他心里的想法一清二楚。 如何在气势上压倒刘小军,才是她现在必须做的。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正文 210.没有这么好的命 , 胡丽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把面前那杯酒端起来,冲刘小军举了举,然后便放到嘴边。 眼看着酒杯里的酒被慢慢倒入胡丽丽口中,最后一滴不剩。 屋里再次寂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胡丽丽身上。 胡丽丽喝完那杯酒,面不改色,把酒杯倒过来,冲着对面的刘小军勉强笑一下说:“恭敬不如从命,我够真诚了吧?刘经理你喝不喝,随意。” 先前刘小军已经看出胡丽丽喝酒不行来了,他就赌胡丽丽不敢一口气把那一大杯白酒干了,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和大家喝酒,前前后后已经喝下去三杯有余了,再把面前这一大杯喝下去,非出洋相不可。 守着司老大出洋相,这不给老大丢面子吗?他就犹豫了。 这时候,坐在胡丽丽一边的岳帆就说话了:“刘哥,说了不算,在女士面前耍赖,以后你还混不混了?” 岳帆眼里满是戏谑。刘小军这杯酒不喝,不只是岳帆瞧不起他,在座的恐怕都会小瞧他。 他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上,这酒不喝都得喝了。 刘小军还是皱着眉把那杯酒喝了,大家就为胡丽丽和他的豪爽鼓掌。 看看差不多,大家都有些醉了,司老大就对高崎说:“我看,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吧?” 高崎也担心胡丽丽喝那么多酒以后醉了,就赶紧附和司老大说:“就听司大哥的,咱们弟兄以后有机会再聚。” 大家从楼上下来,还没走出聚香坊的大门,刘小军就吐了,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吐了个稀里哗啦,走路都走不了。 司老大就恶狠狠骂他一句:“不能喝逞什么能?丢人!” 高崎送走了司老大一行人,又安排车把岳帆、梁超和韩成送回家,回头却找不到胡丽丽了。 他担心胡丽丽喝多了酒出事,就打发服务员赶紧去找。 一会儿工夫,一个女服务员跑回来告诉他,胡总喝醉了,在厕所里躺着呢。 高崎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去了女厕所。 聚香坊的二楼上,有个员工专用的厕所,在办公区这边,来吃饭的顾客过不去。 高崎让女服务员带着进了厕所,就见胡丽丽后背倚着门口的墙,跪倒在外面的洗脸池边上,已经昏睡过去了,身上和洗脸池上,都沾了不少呕吐物。 厕所里本来味道就不好闻,这下就更不是味儿了。 高崎过去唤胡丽丽唤不醒,干脆就把她抱起来,直接下楼,把她放到自己轿车的后座上,说是要送她去医院。 不过他也挺佩服胡丽丽这股毅力的,喝了那么一大杯白酒,醉成这样,还能坚持着把司老大他们送走,这女子的确不简单。 开车走在路上,高崎回头看看胡丽丽,不像是酒精中毒的模样。 他过去就是喝酒的行家,什么样的醉酒都见过,很容易就判定,胡丽丽只是睡着了。估计她是强撑着送了司老大一帮下楼,就直接跑厕所里吐去了。 这样的话,那一杯酒在胃里存的时间不长,估计大部分都吐出来了,不会中毒。 她能睡的如此安稳,也可以说明,她现在胃部没有大碍。 可是,不送她去医院,又送她去哪里呢? 去她家恐怕不好。现在,是她妈住在她家里,帮着她带孩子。自己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抱着喝醉的她送过去,这让她妈看见,难免要引起误会,说不清楚。 去酒店?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她神志不清,万一晚上出点事可不得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带着胡丽丽回自己家了。 这时候陶洁在家里,自己把胡丽丽完整地交给陶洁,就说陪客户喝酒喝大了,估计陶洁也不会想其他的。 车到了自己家楼下,高崎去后座上把胡丽丽抱下来,就那么横抱着上楼。 胡丽丽比陶洁个儿小,但比她胖一些,两个人分量就差不多。 他膀大力粗,平时抱陶洁不费劲,抱胡丽丽也一样。 高崎抱着胡丽丽上楼的时候,其实胡丽丽已经醒了,知道是高崎抱着她。 没事儿的时候,高崎经常去岳帆那儿,现在又是健身房、游泳馆又是武馆的,高崎可以随便找器械锻炼,身上的肌肉始终保持的很好,不像上一世一般,陶洁没了,过了三十岁以后,肌肉因为喝酒,就松弛了不少。 此时正值夏天,两个人都穿的少。胡丽丽头枕在高崎胳膊上,只隔着高崎穿着的体恤衫,脸贴着他的胸膛,明显感觉到高崎胸部和胳膊上坚实的肌肉,一丝异样的感觉就从她心底里油然而生。 女人都爱肌肉穹隆的男人。也许是让高崎抱着,出于害羞的缘故,胡丽丽还是装睡,什么都没有表示。 到了家门口,高崎腾不出手来,就用脚踢两下防盗门。 陶洁开门出来,看见高崎抱着胡丽丽站在门口,吓了一跳,高声问:“这是怎么啦?” 高崎让她小声点,只简单回答一句:“喝醉了。”便抱着胡丽丽进了门。 高崎是三室两厅的房子,三室里的一间是他们夫妻的卧室。剩下的两间,一间高崎放了书桌书橱,看着像书房,其实做了茶室。 鸡翅木的书桌上没有电脑书籍,也没有文房四宝,而是放了茶具。平时没事儿,他喜欢坐在里面边喝茶边想事情。 有时候陶洁也会过来,夫妻俩喝着茶说话。 还有一间则仍是做卧室用,陶洁爸妈有时候过来,就住那间卧室。 高崎就把胡丽丽抱那间卧室里去了,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陶洁跟着高崎进来,问他说:“怎么喝醉的?” 高崎就顺口回答她说:“来个重要客户,回咱聚香坊吃饭,客户非要和胡姐喝酒,就喝多了。” 陶洁又问:“那你怎么不把胡姐送回她家呀?” 高崎转回身来看着她说:“她这个样子,我送她回家,让孩子和她妈看着,多不好啊?” 陶洁就责怪他说:“你还知道不好啊?你是干什么的,不知道拦着她点呀,让她喝成这样?” 高崎不服气说:“我要能拦会不拦吗?哎呀你别问了,赶紧的,给她收拾一下,把她粘上脏东西的衣服换了。” 陶洁就不高兴,嘟囔说:“过去分厂那些干部,造公家的钱,整天喝的东倒西歪的。咱现在自己干了,干吗还要这么不要命地喝?” 陶洁不接触外面的事情,高崎一句半句也和她解释不清楚,就干脆说:“你先别唠叨,先顾胡姐吧?” 陶洁走到床边看胡丽丽,嘴里还是不闲着。 “我说两句就叫唠叨啦?你不想听我说话,干脆买点哑巴药让我吃了得啦。你都把她抱上来了,还不能自己伺候她呀?” 高崎就知道陶洁吃醋他抱胡丽丽了,在她身后拍她后脑一下说:“是我嘴欠,我吃哑巴药成了吧?” 陶洁就憋不住地笑。 “你吃哑巴药?吃啥也挡不住你的嘴。你还是那个闷声不响的高崎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高崎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转过身来,冲着高崎喊:“出去呀,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想占便宜呀?” 高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关上门出去了。 床上装睡的胡丽丽,差点就忍不住笑了。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崎,就只怕陶洁一个人。 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命,碰到高崎这样的男人呢? 高崎出去,不等陶洁给她脱衣服,胡丽丽就装不下去,把眼睁开了。 陶洁找来自己的睡衣,给胡丽丽换了,把她沾了呕吐物的衣服,都拿到洗手间,扔进洗衣机里。 这时候的胡丽丽并没有完全清醒,和陶洁说不了几句话,就又睡过去了。 给胡丽丽盖好被子,陶洁从卧室里出来,高崎正在沙发上坐着呢。 看到陶洁出来,高崎就嘱咐说:“她待会儿醒了,可能会口渴,会饿。你准备点小米粥,晚上睡觉惊醒点,半夜过去看看,她醒了就热米粥给她喝。明天你别上班了,先照顾她吧。” 陶洁就看着他笑,然后说:“不愧是酒鬼出身,这醉酒以后的事情,你比谁都明白。你这么明白,为什么不自己伺候她呀?” 陶洁只要不讲理了,高崎一点办法没有。他这媳妇,在外面对别人可好了,说话柔声细语,又温柔又懂道理,没有不夸的。可到了家里就和他不讲理,横鼻子竖眼,小嘴叭叭的不饶人,合着就跟他有本事。 不过,这一世,高崎也发明了一个新的对付陶洁的办法,那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高崎突然就改变了话题,问陶洁说:“你今天去做头发了?” 陶洁一愣,接着就问他:“你看出来啦,好看吗?” 高崎就夸她说:“好看,我说今天怎么看着你漂亮了好多呢?” 陶洁果然就上当,立马把胡丽丽给忘到脑后了,一脸高兴说:“是刘虹先去做的,我看着好看,咱们唐城还没有那个样式呢。就问她去哪里做的?她告诉我,是唐城商厦对面那个小巷子里,一家小店做的。我本来不想做的,就是想去看看。” 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领取! 说到这里,她就问高崎说:“哎,你知道那个小店是谁开的吗?” 高崎哪里能知道这个,就摇摇头说:“我哪里知道?” 陶洁喊着说:“是小崔开的,小崔回来了!” 高崎皱着眉问:“哪个小崔啊?” 陶洁一脸责怪说:“还有哪个小崔,刘进他对象啊!” “噢?”高崎就更奇怪了说:“小崔回来,刘进怎么没跟我说呢?” 陶洁也觉得奇怪,可当时没好意思问小崔,就问高崎:“你说,是不是刘进现在当了经理,不要小崔了?” “他敢!”高崎立马就变得怒不可遏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敢不要小崔,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正文 211.做最好的自己 唐城商厦位于老城区,所在的那条街道,自古就是唐城的繁华所在。 只是近年来,随着新城区的日渐繁华,这老城区因为建筑老旧,已经没有往日的热闹了。 不过,这里商铺的房租也渐渐地降下来。原来在这街上租一间十几平米的店铺,一年就要十几甚至是二十几万,现在超不过十万了。唐城商厦对面的小巷里,房租就更便宜。 高崎从商厦这边的街口过去,很快就看到了陶洁说的那间理发店。 小巷不宽,中间的马路,刚好可以让两辆汽车相错而过。里面也都是平房,或者是二层的小楼。 原来的这条街道上,有好多的服装店,衣服都是摆到街面上的,占据了人行道。人行道上除了摆放的衣物,还有不少收旧手机,手机贴膜的小摊点。 很多逛街的人都在马路上走着。汽车想要从这条小巷里过去,二分钟的路能走二十分钟,还不见得能够过去。 后来,城市整顿,不让店铺把货物摆到街面上来,也不再允许小商贩摆摊,许多服装店就搬走了,街道上也逐渐冷清下来。 高崎没有注意,刘进不知什么时候,就再也不提小崔了,反正他感觉,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如今,小崔回来,都开了美发店了,刘进只字不提,很不正常。 当初两个人在唐城最繁华的商区租了店铺开发廊,把下岗补助全赔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走投无路,刘进又没有什么谋生手段,小崔只好到金瀚绅的大众浴池,去做按摩女郎,来维持两个人的生活。 在那段最为艰难的日子里,刘进是靠小崔养着的,小崔对他有恩。 高崎是讲究有恩必报的人。刘进因为自己现在混好了,就忘了当年的恩情,不要小崔了,高崎哪能忍得了这个? 他怕刘进不敢跟他讲实话,就直接来找小崔了。 把车停在唐城商厦的停车场里,他穿过马路,就进了对面那条小巷。 早上九点刚过,停车场里车辆不多。 即便这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这停车场过了上午十点,也依旧很难找到停车位。 城市在一天天扩大,城里的人口也一天天增多。人们的生活好了,私家车也就越来越多。胡丽丽已经卖掉了才开一年的夏利,换了宝马一系了。 早上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小巷。夏日的阳光狠毒,把马路和周边的墙壁,都照的白亮亮的,愈发让这小巷显出破败。在这破败之中,也偶尔从老旧里,透出些古朴来。 小崔的美发店,在小巷的另一端。另一端,通着几个居民社区,也是些老旧的楼房,有些还没有暖气。 这些楼房,都是红砖建造的。为了美化市容,红砖上面,都涂了柿黄的涂料,显得整齐划一些。 美发店门口一侧的墙上,装着一个理发店常用的旋转装饰灯,红蓝条的那种,很容易辨认。 据说,欧洲中世纪的时候,人们治疗感冒,是用放血的方法。而这放血操作,大都由理发店来做。 这红蓝条的装饰,就是理发店兼营放血业务的标志。 放血,毕竟有很大危险,搞不好放多了,或者伤口感染,在那个年代恐怕会死人。 后来,理发店不做放血业务了,这红蓝条却保留下来,成为理发店的专属标志了。 小崔已经在店里了,老式的木质玻璃里门,没有上门板,说明理发店正在营业。 高崎推门进去。这是一间比较长一些的屋子,有点像个走廊。 屋里光线不好,开着灯。 屋子的左侧,墙上有玻璃镜子。镜子下面,是窄窄的一长溜工作台,上面放着电推子、吹风机一类,还有些染发水和其他高崎叫不上名字来的小瓶子。 工作台往右,是两个专用的理发椅子。靠外的这个,是那种老古董式的,底座是铸铁的那种。估计是**十年代,国营理发店里淘汰下来的。 里面那个,就轻巧了许多,功能和这老旧的,应该是一样的。这个,就有些现代的既视感了。 理发椅子再往右,有一个刷了白漆的木质联椅,是给客人们等待的时候坐着的。 靠门这边的墙上,挂着营业执照和各种的卫生健康许可证书。 高崎再往里面看,就看到一道白色的布帘,把里面整个遮挡住了。 在布帘一边,有个洗手盆,洗手盆上方,有个白铁桶,估计是给理发的客人洗头用的。 这时候,小崔掀开布帘,从里面走出来。 比起刚刚离开这里的时候,小崔瘦了,显得个子更加高挑,穿着也更加时髦,长发披肩,俨然有了美女的样子。 “高哥!”小崔看到高崎,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来,接着就又显出稍许的不安。 高崎就在联椅上坐下了,问她说:“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小崔在离高崎不远的地方站着,显得有些局促说:“嫂子回去和你说啦?我混的不怎么好,就没好意思去见你。我是想着,等我混好了,弄个像样一点的铺子,再,再去看你。” 高崎面无表情说:“混的好不好,不在于钱挣了多少,而在于学了多少本事,懂了多少道理,明白吗?” 小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高崎示意她坐下,她就搬了洗脸池边上那个方凳过来,坐在高崎一边。 高崎问她说:“你回来,刘进知道吗?” 小崔沉默一会儿,回答他说:“我没有告诉他。” 高崎问:“为什么?” 小崔说:“我们,散了。” “什么时候?”高崎接着问。 小崔说:“一年多了吧?那时候,我还在南方打工。” 高崎问:“他提出来的?” 小崔说:“不是。可是,从他的话里,我已经听出来,他不希望和我好下去了,总是在敷衍我。我不想让他为难,就主动提出来,分手了。然后,他就同意了。” 高崎想想,又问她说:“他为什么要和你分手?” 小崔纠正他说:“高哥,是我和他主动分手的。” 高崎说:“我知道。你回来开理发店,证明你心里还有他。你提出来分手,不是你的本意,是他的本意。” 屋里沉默好一会儿,小崔才小声说:“高哥,我过去做了什么,你是知道的。” “就因为这个?”高崎问。 小崔就没再说话。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高崎重重地出一口气说,“我今天就回去开了他,让他过来帮你。” 小崔立刻就说:“高哥,别呀。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就是逼他和我在一起,他心里没有我,在一起也不幸福。” 说到这里,就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高哥,我已经想开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包括刘进。我会从头开始,像你期望的那样,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女孩很有志气。 高崎就点点头,然后问她:“这两年在南方,学到本事没有?” 直到这时候,小崔的脸色才正常了,表现得有些兴奋说:“我学了好多好多。包括怎么从理论上理解不同发质,用什么方法改善头发。还有啊,根据脸型、身材,还有个人喜好来设计头型。还有,怎么管理理发店,怎么迎合顾客心理,总之,好多好多呢。高哥,这回我一定能成功,你放心吧。”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高崎就又点点头,然后问她说:“你这些本事,再开个大的发廊,够用吗?” 小崔满脸都是信心说:“够用了。我回来,去咱们这边的发廊看过了,他们毛病很多。原来我也想给他们打工,顺便教教他们怎么做来着。后来想想,还是自己开理发店实惠一些。” 高崎问:“你既然有这个本事了,为什么开这么小个理发店,不做个大一些的发廊呢?” 小崔就又显得不好意思了,半天说:“高哥,我在南方也攒了点钱,可是,不够开发廊的。我先从小的做,这样资金可以充足一些,也可以慢慢积攒人气。等我积攒一些熟客,再挣一些钱,就开再大一点的。最后等资金足够了再去开发廊。什么事都得从最基础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才实际一些。你说是吧,高哥?” 高崎就叹息一声说:“道理不错。可是,等你能开发廊的时候,估计刘进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小崔的脸色就又黯淡下来,过一会儿说:“我心里最难受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不奢望他会谅解我了。我只是要做我自己,最好的自己。” 高崎“嗯”了一声说:“做最好的自己,让那小子将来后悔去吧!” 小崔望一眼高崎,就羞涩地笑了。 屋里的气氛,就因为洋溢在小崔脸上的,这璀璨的笑容,而变得温暖起来。 “现在开个发廊,需要多少钱啊?”高崎就看似无意地问小崔一句。 小崔的意识,还停留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里,顺口就说:“开就要在唐城最繁华的商业广场那里开。现在,在那里租一间店铺,上下楼的那种,一年也得三十多万吧?再买些必要的设备,装修、雇人,少说也得五十万。 所以,我先不想那个,从最小的开始做。早晚有一天,商业广场那里,会有我崔喜妹的一席之地的!” 小崔的名字,就叫崔喜妹,听着十分土气。 高崎默默地听她说,等她说完了,这才慢慢说:“把你银行卡的卡号告诉我,我现在就给你打五十万。把这间铺子关了,直接去商业广场,咱们现在就开发廊,高级发廊!” 小崔傻傻地望着高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文 212.好人应该有好报 二十一世纪初的几年里,五十万,对小崔这个阶层的人来说,绝对算一笔巨大的财富。 在分厂里上班的时候,她和高崎不是很熟,只是后来,高崎看在刘进的面子上,帮了她一把。 如今,她和刘进也没有任何关系了,高崎肯把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实在是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解释的通的理由。 她唯一的资本,就是自己的容貌和身材,都过得去,而且她年轻,多少的化化妆,就是一个很不错的美女。 可是,她虽然和刘进吹了,心里还是惦记着通过自己努力过好了,将来刘进会回心转意,再和她在一起。 高崎和刘进是朋友啊,自己万一和高崎有了什么,将来再怎么见刘进啊? 可话说回来,五十万,至少可以让她少奋斗十几年啊。 高崎知道她的过去。像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五十万了。高崎肯给她这么多钱,就是把自己完全给他,她都赚了。 有这五十万,买个漂亮大姑娘都够了。 “高哥,你干吗要给我五十万啊?”她怯怯地问高崎。 “开发廊啊。”高崎说,“你有志气,好好干,将来会有出息的。等有出息了,让那个混蛋刘进后悔死!” “可是,可是高哥,我,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你,你想要我做什么,你说好了,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你。” 小崔终于下定决心,为了这五十万,把自己卖给高崎也值了。她过去不是仅仅为了几十块钱,就会出卖自己一次吗? 可这时候的小崔,知道害羞了,不知道怎么对高崎说她愿意,红着脸,结结巴巴说半天,也不知道他听明白没有? 高崎还真没听明白,他就没有往那方面想。 “嗨,你想什么呢,我要你什么回报啊?” 从她忸怩的表情上,高崎还是懂了她的意思。 他就不高兴了,严肃着脸对小崔说:“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想帮你一把,其余什么也没有。你这孩子是个良心好的好人,好人就应该有好报!” 小崔突然就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从小长这么大,没有人能像高崎这样,对她这么好过,就是刘进对她好的时候,也不会这样对她。 自己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刘进,没有一个亲人。刘进没有本事,逼得她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工作,又得罪了混混,到了无法生存下去的地步。 是高崎帮了她,让她有机会去南方学习。南方的城市就更加势力,这些年,一个人独自在外面闯荡,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满盼着自己学了本事回来,从此可以过上有盼头的日子,可刘进还是嫌弃她脏了,不肯再要她。 她的心里,其实很苦很苦。 这个时候,所有的委屈都一下涌上心头,便再也止不住哭声。 看着小崔坐在那里,哭的梨花带雨,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从眼睛里滚落出来,高崎心里也不好受。 他叹一口气说:“在我的心里,好人就应该有好报。可是这个世界,让我看到的,却是恰恰相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吃喝享受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人! 小崔,你是好人。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帮你。坚强起来,不要哭,去做自己的事业。将来事业做大了,也要像我一样,去帮助那些好人,让好人有好报,听到没有?” 小崔就不哭了,用泪眼看着高崎,重重地点了点头。 高崎就又说:“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吧?你还记得,咱们分厂的调度孙继超吗?” 小崔听了,就又点点头。 高崎说:“他也是个好人,有良心的人。他告诉我说,那些为了生活,被迫出卖过自己的人,她们值得尊重。因为,她们也是在养活自己,用自己唯一的本钱养活自己,没有为这个社会,增添任何麻烦。真正的好人,是不会计较你的过去的,要忘了过去,挺起胸膛来,堂堂正正地做人,踏踏实实地做事,明白吗?” 小崔就又看着高崎,重重地点头。 这一回,小崔说话了。 她说:“高哥,在南方的时候,我找人算过命。那人说,我命里有贵人扶持。我命里的贵人,就是高哥你。” 高崎淡淡一笑。 要搁在上一世,他一定会说:“那些骗人的鬼话你也信。” 可这一世,他没法说这个话了。 有好多东西,他不相信也是不行的。老天爷让他回来,不仅仅是弥补对陶洁的爱,更是让他去帮助蒋师傅、孙继超,还有小崔这些好人的。 上一世,好人没有好报。这一世,他要把这个世界扭转过来。 这时候,就听小崔说:“高哥,你要是不嫌弃我,就给我当哥吧?就是我亲哥,也不会对我这么好。” 高崎倒有些尴尬了。毕竟,在他跟前,和他面对面坐着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小崔日后去开发廊,一定会遇到很多困难,那些社会上的痞子们,也一定会找她的麻烦。 如果她有一个高崎这样的哥哥,到时候提起来,还真能成为她的一道护身符。 想到这里,他就对小崔说:“好,你这个妹妹我认了。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说你是我高崎的妹妹,亲妹妹。” 接下来,小崔的动作,吓了高崎一大跳。 小崔从坐着的方凳上站起来,一下就扑到高崎怀里去了,嘴里不断地喊着:“哥,哥哥!亲哥!”然后就哇哇大哭。 后来,小崔果然就在商业广场那里,找到了一间上下两层的店铺,开了发廊。 手里有钱了,她又联系了在南方打工时好多熟悉的同行,挖来了几个技术顶尖的高手,发廊的生意渐渐就在唐城出了名。 这期间,租店铺,和各方面打交道,高崎又给她提供不少人脉,有时候为了她,还亲自去找人疏通。 小崔的事情,高崎一个字都没有和刘进提,也不许小崔把他帮她的事情,告诉刘进。 对刘进,他除了利用他的机灵替他工作,其余就没有什么了。 他瞧不起那些不知道知恩图报的人。一个大男人,就为了自己的面子,把对他那么好的小崔抛弃了,这在高崎眼里,算不得真正的男人。 办着小崔这个事情的时候,司老大的荣耀海鲜市场,也开始营业了。 开始的时候,刘小军找过胡丽丽,传达了他的意思,也是司老大的意思。 高崎这边的海鲜价格,有些过于低廉了。 既然唐城的海鲜市场,已经完全掌握在了他们两家手里,他们为什么不从中谋取更大的利益呢? 司老大的意思,是两家联合,统一提高水产品的批发价格,从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当然了,提高价格之后,也许会有看到商机的人,会想到钻空子挤进来分一杯羹。 可他司老大是谁,高崎又是谁?在唐城这个地界上,有不开眼的,想来抢他们的生意,那可就是自己找死呢。 刘小军对胡丽丽表达了这个意思之后,胡丽丽没有表态,而是说回去和高崎商量一下。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她去了高崎的办公室,单独和他商量这个事情。 “从利润方面来讲,刘小军这个想法,的确是对我们都有利。” 胡丽丽说完了刘小军的想法,就对高崎这样说。 高崎却摇了摇头说:“还是司老大搞拆迁时候的那一套,垄断,然后提价。” 然后,他就语重心长地对胡丽丽说:“我做生意,首先注重的,不是利润,而是诚信。这个,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胡丽丽就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来说:“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才没有当场答应他。” 顿一下,她就问高崎:“如果我们拒绝他这个所谓的好意,你猜,他接下来会怎么干?” 高崎双手环抱,坐在椅子上,昂起头来,闭着眼睛想半天,这才睁开眼睛说:“拿钱往里砸,逼着咱们亏本,最后把海鲜市场让给他,让他一家独大。” 胡丽丽嘴角动了一下,然后就平静地问他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高崎“哼”了一声说:“从他送我那两件礼物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胡丽丽就有些糊涂,继续问他说:“这跟他送你礼物有什么关系?” 高崎看她一眼问:“我为什么要你去买那个金饭碗送他?你要知道,那个金饭碗,明显不如他送我的礼物价值高。” 胡丽丽皱眉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 看她猜不着,高崎就把自己当初的想法,对她说了。 胡丽丽听着不住点头,待高崎说完了就说:“有道理,他在施行他的计划之前,肯定要摸咱们的实力。我没想到,他用的是这种方法。不过,我心里和你想的一样,接下来,他会用亏本的办法,把咱们给挤死的。” “嗯”高崎就点头说,“司老大过于托大了,谁挤死谁,还不一定呢。” 胡丽丽认真说:“如果咱们只靠公司现在的实力,肯定是他挤死咱们。” 说到这里,就问高崎说:“老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些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高崎就警惕地看着她问:“你问这个干吗?” 胡丽丽一脸委屈说:“我也是关心你啊。万一你去干违法的事情,我也好早有准备,提前跑路。” 高崎就笑了。 记得刚开服装店的时候,胡丽丽说钱不够周转,高崎一下给她拿来十万,胡丽丽连问都不问,直接就投进去了。 这时候,她知道关心高崎钱的出处了,说明她是真的关心他了。 这时候,再跟她说让她放心一类的话,恐怕就打发不了她了。 高崎让她往跟前坐一点,两个人隔着办公桌,头对着头。 他就小声对她说:“我还是个文物专家,特别是在银元方面,整个唐城,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懂这个。” 正文 213.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胡丽丽明显不相信,高崎是个文物专家。 高崎就开始给她讲银元知识,品类、年限、真伪,滔滔不绝。 高崎有这么完整齐全的知识,胡丽丽也不得不相信,他对银元有深入的研究。 然后,高崎就开始吹牛逼。他从十几岁开始,就倒卖银元,把稀有品种都留出来,随着银元的不断升值,他手里这些稀有品种,价格何止涨了百倍! 胡丽丽终于将信将疑,这家伙之所以一开始就那么有钱,原来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成功的。 高崎长相上有些憨厚,也从来没有欺骗过她。饶是胡丽丽聪明绝顶,也想不到对面高崎正襟危坐,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最后,她只能选择相信,但还是不忘告诫他,钱是次要的,关键是人好好的才行。千万不要为了钱,把自己给搭进去。 高崎就说:“放心吧胡姐,我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来的合理合法,你放心去用。” “原先我一直以为,你不善于算计,不会做生意。原来,你是真人不露相。” 最后,胡丽丽就评价高崎说。 “你还不到三十岁,就能做到这么沉稳有心机,不愧是当老板的,我给你打工就对了。” “我这些东西,有一半是跟你学的,你不用奉承我。”高崎说。 两个人熟的不能再熟,说话里也就带了许多玩笑的成分。 接下来,胡丽丽就通知了刘小军,不同意他的垄断加价的方案,还用高崎那个做生意要讲诚信的道理,教育这位当年的大佬一顿。 自那回喝酒落了下风,刘小军还真让胡丽丽在气势上给镇住了。 听了胡丽丽的答复,他没有做任何表态,直接就去找司老大,把事情经过给他复述一遍。 司老大倒高兴了,嘿嘿笑着对刘小军说:“给他个机会他不要,这可就怪不得咱们心狠手黑了。” 刘小军却有些担忧,问司老大说:“大哥,你觉得,咱们下一步,真能挤死他,把他的海鲜市场给抢过来?” 司老大信心十足地说:“你托人调查他财力的结果,和我试探他的结果一样。他舍不得花更多的钱给我回礼,说明他手头资金不宽裕。只要咱们能挺住,用不了半年,他就会坚持不下去,主动把市场让给咱们。到时候,咱们还可以狠狠敲诈他一下,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来!” 刘小军想想又问:“大哥,你说他会不会用其他生意做抵押,贷款来和咱们竞争下去呢?” 司老大就摇摇头说:“明知道是个无底洞,贷了钱来往里面扔,除非高崎疯了。” 刘小军想想也是,就不由点了点头。 司老大就拿起电话来,给高崎打电话。 “咱们表面上得做到仁至义尽,我得亲自和他谈一下,他如果再拒绝,到时候就怪不得咱们了。”他边拿着电话拨号,边对刘小军解释说。 刘小军不以为然:“用不着这么谨慎吧?” 司老大绷着脸:“这不是谨慎,高崎和岳帆他们四个,功夫在唐城拔尖呀。我仁至义尽了,他们就找不到狗急跳墙,和我玩硬的理由了。” 司老大和高崎沟通的结果,自然还是一样,高崎不附和他的办法。 打电话的时候,司老大还录了音。 这可是你高崎先不和我保持一致的,到时候你撑不住了,就别怪我司老大对不起你。 荣鑫市场开业的时候,打着开业优惠的旗号,就把水产价格给压了下来。 按着荣鑫这个价格,高崎这边基本无利可图。 高崎的海鲜市场,不像现在的商厦、商城一样,靠收商户的租金和管理费盈利。摊位和管理费用都是极低的,市场主要是靠批发水产盈利。 荣鑫那边把价格压到极致,高崎的荣耀这边,水产就走不动了。 胡丽丽就通知赵迷糊,只要荣鑫那边有的货,他们就暂时不要再进了。 刘小军事前的调研工作做的很足,荣鑫的水产品种很全,基本没给赵迷糊什么机会,他只好把车队停了。 不仅不能进更多的货,仓库里库存的货也出不去。胡丽丽就吩咐,所有鲜货,全部便宜处理掉,冷冻产品,过期的也必须处理掉,绝对不能流向市场,因为质量问题,毁了自家的招牌。 这些都是钱啊,眼看着养殖池子里的活虾和活螃蟹,鲍鱼、蛤蜊都被捞出来,直接用车拉到联系好的饲料厂里做了饲料,赵迷糊也心疼。他和胡丽丽吵半天,胡丽丽根本无动于衷,他只能去找高崎了。 高崎倒满沉得住气。 他问赵迷糊:“不处理掉怎么办?等这些东西死掉,污染了养殖池的水质,我们损失会更大。” 赵迷糊分辩说:“司老大那边也就是为了吸引人气,便宜卖个两三天,时候长了他也撑不住。我就不信他进价会比我低,我做多久了,积累了多少人气呀,他才做几天? 我敢断定,他这是赔本赚吆喝呢,撑不了几天。只要咱们坚持过这几天,他肯定会提价。咱用不着这么着急处理这些还活着的水产。再说,死鱼死虾,就是死螃蟹,冰冻起来照样卖,干妈要扔掉呢?” 高崎就缓缓地摇头说:“赵哥,你别把司老大想的太简单。这家伙不出手也就不出手了,只要他出手,就不会给别人留活路。那些年司老大怎么起来的,你应该比我清楚。” 赵迷糊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高崎问:“你是说,司老大要挤死咱们,独霸海鲜市场?” 高崎没回答。从他严肃的眼神上,赵迷糊也明白,高崎认可他这个说法。 “可是,他这么搞,他也得往里面赔钱啊?”赵迷糊还是不能理解,问高崎说,“这样下去,不是两败俱伤了?” 高崎悠悠地说:“那就看谁最后撑不住了。他当年搞拆迁,积累的财富,不是个小数字。击垮咱们之后,整个唐城的海鲜定价权,就攥在他手里了。到时候,他会抬高价格,谋取暴利,把现在亏损的,一并赚回来的。” 赵迷糊这才感觉到事情严重了,他脸色苍白,巴巴地看着高崎问:“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他把咱们给挤死?” 高崎还是不回答他,而是说:“赵哥,听胡经理的,这阵子就别出车了。你的损失,我会补偿你一部分,保证你手下那些员工,基本的生活收入。” 赵迷糊就“嗨”了一声说:“咱弟兄们谁跟谁呀?不干这个买卖之前,我也没饿死。我是担心,这样下去,咱们这个海鲜买卖就彻底完了。” 高崎看看他,过一会儿说:“赵哥,你觉得我高崎就那么容易让人家给打败吗?” 赵迷糊看他好久才问:“你有办法对付他?” 高崎说:“你放心,司老大想挤死我,那是他做梦呢。他没这么干之前,他这招我就猜着了。你什么也不用管,胡经理说怎么办,你就怎么办。” 赵迷糊就不问什么了。他就这点好处,长期的混混生活,让他知道,该不打听的事情,就不打听。 事实很快就印证了高崎的想法,荣鑫市场的批发价,从开业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低价,再没有涨过。也幸亏胡丽丽见识的早,提前让赵迷糊的车队停下,不再进新货,要不然,损失会更大。 高崎说自己不会被击败,可是赵迷糊心里没有底。 现在,不仅是对面的荣鑫海鲜市场在卖司老大的货,就是高崎这边的荣耀,商贩们看到对面的批发价格那么低,也不进高崎的货,直接跑到对面进货,运到这边的市场里来卖。 这可倒好,高崎开这个海鲜市场,等于是给司老大开的了。 至少也应该不允许自己的市场里,卖别人的货吧?可胡丽丽好像没看见一样,不管不问。 赵迷糊实在沉不住气了,又去找高崎。 高崎就嘿嘿地笑了,问他说:“你不是说司老大在赔本赚吆喝吗?他卖的越多,赔的越多,我干吗不让他来我市场里卖?他愿意赔钱,我管得着吗?”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赵迷糊就真迷糊了。 可也是,司老大这不疯了吗?在自己市场里赔钱玩不算,还得跑到这边市场里赔着玩。 “哎,你说,这家伙这是玩哪一出呢?”他问高崎。 高崎皱着眉想半天,摇摇头说:“谁知道?别再是他这几年享福享的,脑袋也秀逗了,不好使了吧?” 他不知道,司老大现在也窝火呢。为把高崎给挤出去,他的确是在赔着钱经营。多少钱进的货就多少钱批发,一分钱不赚。 可市场,冷库、养殖场这些费用,他得赔进去,还有周转损耗,也得自己掏。 在自己市场里赔钱就赔钱,为挤垮高崎,他豁出去了。 可这帮商贩比他鬼,看他的货便宜,连高崎市场里的摊贩也来进货。 他做批发生意,只要有买的他就得卖,总不能不卖给人家。 高崎说的没错,他卖的越多,赔的就越多。 原先他和刘小军也琢磨过,自己这边卖的便宜,高崎直接不去进货,从他这里进了在自己市场里卖怎么办? 刘小军对他说,不会。这海鲜不是一般货物,不能囤积,时候一长,活的会变死的,只能贱价卖,会赔钱。高崎就算从他们这里买回去,再批发给自己市场里的摊贩,市场价被咱们这边拉下来了,他也没有利润可图。这海鲜倒腾一遍,兴许就死掉损坏掉不少,还是要赔钱,得不偿失。 可刘小军没想到,高崎市场里的摊贩不经过高崎,直接跑他这儿批发来了。 这还真是,卖的越多赔的越多。可不批发给他们,针对高崎搞恶意竞争的迹象就太明显了,让高崎抓着把柄,也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是高崎的地盘,四周黑白两道都向着高崎,让他抓着把柄,高崎也不是吃素的。 高崎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他出的第一个损招,就是直接把海鲜卖给饲料厂当饲料,自己不批发了,让司老大和刘小军自己鼓捣去吧。 鼓捣半天,加倍赔钱,这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高崎就坐在一边,看他们折腾。 正文 214.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司老大的荣鑫海鲜市场开业那一天,直接就把所有水产的价格,压到了最低。 胡丽丽通过孙继超安排在对方市场里的下岗工人,拿到了对方的批发价格。 高崎当初让孙继超以模具分厂解决下岗职工困难的名义,在荣耀的市场里,买了一百个摊位。 孙继超还不傻,知道利用这些工人,来给高崎刺探情报。 工人们有时候也是知道知恩图报的。他们心里明白,孙继超能保住在岗工人的工资,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可能有钱给他们买摊位。这个买摊位的钱,肯定是高崎暗中出的。 他们虽然在司老大的市场里做买卖,心里却是向着高崎的。 胡丽丽拿到了荣耀的批发价格表,就按照这个批发价算了一下账。照这个价格经营,基本无利可图。且管理上稍不谨慎,损耗加大,就得赔进去。 她得把这个情况,告诉高崎。 高崎正站在自己市场的屋顶上,看着对面的荣耀市场。 上午的阳光已经狠毒了,太阳下站一会儿就会汗流浃背。好在比屋顶高出不少去的排气窗,在早上的阳光西面,遮出了一片阴影。屋顶高,上面有风,阴影里还不算太热。 高崎就站在西面那片阴影里,看着马路对面锣鼓喧天,人仰马翻。 城里好多人都拿到了荣鑫提前发的广告单,纷纷坐车跑来抢购便宜海鲜。 而高崎的荣耀这边,却是冷冷清清,卖海鲜的商贩倒比买海鲜的顾客还多了。 胡丽丽这回找到高崎比较容易,她摸着了他的规律。 思考事情的时候,高崎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默默地呆着。而海鲜市场的屋顶上,正是这里最安静的地方。 胡丽丽找到高崎,把那份价格表递给他,对他说了自己核算的结果。 高崎把那张纸接过来看看,随后就还给了胡丽丽,笑着对她说:“我以为这个孙继超一根筋呢,不知道耍心眼。看来他还不笨,知道为咱们操心,真是不容易。” 胡丽丽不理他这个茬,绷着脸说:“如果他仅仅是为了开业吸引顾客,也就三两天的事,过了以后还是会把价格提上来,咱们倒不用和他一般见识,让他几天也就算了。 顿一下又说:“我担心的,是他从此以后,就不把价格提上来了。” 高崎认可胡丽丽这个担心。 从筹划建海鲜市场开始,估计司老大就打定了主意,要垄断这个生意。 不搞垄断,哪来的暴利? 他也知道高崎不好惹,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司老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善茬。 如果高崎一开始就同意他抬高价格的主意,他还可以容忍高崎的暂时存在,以后慢慢再寻找机会收拾他。 既然高崎不识抬举,他也就肯定不会客气。 高崎沉默一会才对胡丽丽说:“从咱们弄服装店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仅脑子快,而且是我见过的,最仔细的人。如果说按照这个价格经营,市场在你管理下都不挣钱,我就不信刘小军能挣钱,除非他的进货价格比赵迷糊还低。可是凭赵迷糊在港口那边打下的基础,刘小军的进货价格,不可能比赵迷糊低。” 胡丽丽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种竞争,在服装业也是有的,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十分惨烈。” 高崎就摇摇头,对她说:“我和司老大,不是两败俱伤,是一山不容二虎。” 胡丽丽等了好一会儿,才问高崎:“你决定和他斗下去了?”接着就解释说,“其实,单纯从做生意来讲,两家合作,才是最好的出路。我们可以做一些妥协,同意对方把过去的市场价格抬高一些,只要不太过分就行。这样的话,两家的利润,都会是个可观的数字。对我们来讲,盈利肯定会好于过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高崎就又缓缓摇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说,“抬高价格,垄断市场,挣昧良心的钱,不是我高崎可以做得出来的。” 胡丽丽听了没有说话。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气势。这股气势,可以让许多人,包括她胡丽丽,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为他的事业奋斗。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正能量吧? 就听高崎继续说下去:“当初办这个海鲜市场,我是受了孙继超的影响,想着依靠手里的财力,做个事业,给那些下岗工人们一个自我谋生的机会。毕竟,过去我和他们,都在一个锅里吃过饭。 如果为我自己,我和陶洁混到现在,已经根本不缺钱了。我们完全可以守着现有的产业,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垄断,谋取暴利这种缺德的生意,我为什么要干? 司老大这种人,在我心里,就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坏人却可以坐拥巨额财富,享受荣华富贵,不公平。 不公平的事,总是得有人站出来,管一管。他司老大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不和我过不去,我也懒得管。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太多,我一个平民百姓,管不过来。 可是,他今天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作威作福,我就得管一管,和他斗一斗。斗赢了,为民除害。斗不赢,顶多海鲜市场不干了,我也不在乎。 我已经想了好久了,和这个家伙斗这一场,值得。所以,你别再劝我了。从今天开始,关于和荣耀的事情,我给你定个调子,就是不惜代价决一死战,不是他司老大完蛋,就是我高崎完蛋!” 胡丽丽和陶洁一样,心里是存着一丝浪漫,一丝文艺的。 可是她这个文艺,又和陶洁有些不同。她心里最欣赏的,恐怕就是高崎这份侠义心肠。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此刻,高崎心里那份久久深藏着的侠义,终于蠢蠢欲动。 现在看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为这个城市里的那些好人,为过去被司老大坑害过的所有人,讨个公道。 卖银元,积累财富,他要和司老大做个了结。 当年为了岳帆,他带着弟兄们和司老大死磕的那份豪情,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他的身上。 高崎的这份豪迈,再一次深深触动了胡丽丽。 胡丽丽被高崎感染了,站在他身边,望着他高大的身影,缓缓地说:“好吧,我听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第二天,高崎的荣耀市场,也把水产品的价格,降到了和荣鑫市场一样。 刘小军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这正是他希望的。这就好像赌牌,我出牌你敢跟,下一步,你就得按着我设计好的路子来。 他立刻就通知仓储那边,明天出货,再把所有产品的价格,降低10%。 手下不理解,再降价格,他们就得赔钱卖了。 “就是要赔钱卖。”刘小军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按照我说的做,其他你们别管。” 结果,胡丽丽的降价措施,只管了一天的用。等再次早上出货以后,荣耀的海鲜市场,还是鲜有人光顾,市场里商贩们早上进的货,又砸到手里了。 第一次对方压价,他们就砸到手里不少,最后不得不降价处理了,这又来这么一次,商贩们就受不了,纷纷来找仓储管理,这样下去,他们的买卖就没法做了。 胡丽丽就让人通知他们,这一次,退还他们的差价。也就是说,按照荣鑫那边的价格给他们把多收的款退回来。 这样一来,两边市场的价格还是一样。 胡丽丽果然又跟了,刘小军暗暗高兴,吩咐第二天继续降价10%。 谁也闹不清他这么着赔钱赚吆喝,到底想干什么。但大家心里也基本明白,这两家市场,算是飚上了。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商贩们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要他们能批发到最便宜的货,对他们就是好事。 于是,这一天,荣鑫那边十分热闹,生意兴隆。而荣耀这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胡丽丽这天就没开仓库,今天生意不做了。 看到荣耀的市场直接没开,刘小军暗暗高兴。你们不卖正好,我今天这个价,明天还这个价,时候长了,你那边市场不开,就等于废了。 荣耀这边的后院批发部那里,商贩们挤了一堆。 你们不开市,你们财大气粗顶着没问题,我们靠这个养家糊口啊,我们受得了吗? 我们经营这么长时间,积攒下点客户容易吗?特别是那些我们长期供货的饭馆单位,我们没货送了,人家就会要别人的货。让别人把我们的客户抢了去,我们的损失谁来赔呀? 大家正吵吵呢,一个头目模样的工人就出来了。 “吵吵什么?”他瞪着大眼,看着挤在门口的商贩们喊,“这里就我们一家批发商啊,你们都是死人呐?” 他这一句话,立刻提醒了大家。 对呀,对面又没说只批发给他们市场里做生意的,只要我们要的数量够,他们也应该批发给我们! 大家立刻转身,大车小车的,直接奔荣鑫的批发仓库了。 好多心眼灵的,不等提醒,早就跑过去了,这会儿把货都拉回来,开始做买卖了。 这清早的时候,荣耀这边还冷冷清清的,一个多小时以后,也和荣鑫这边一样热闹了。 手下就跑去找刘小军,告诉他说,荣耀那边又开业了。 “开业开业呗,你操那个心干吗?”刘小军还一脸不耐烦。 “不是啊,”手下就说,“他们的批发仓库没开业,是摊点的商贩们开业了。” 刘小军还奇怪呢,高崎不往外批发货物,他那些商贩从哪儿弄的货? 手下说:“您自己看看去吧,他们都跑咱们这边进货了,正大车小车的往荣耀那边拉呢!”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啥?” 这下刘小军急了,合着我这儿前脚赔着本往外卖,你后脚就打发你的人来,帮着我亏本卖?嘿,高崎,你也忒损点了吧? 正文 215.安心的稳稳的幸福 刘小军不敢去找高崎理论。 他们靠拆迁起家的这一辈人,已经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了。 想当初,跟着他们打天下的那些初生牛犊,现在也恐怕是高崎这个年龄了。而他们,早已经过了三十,往四十上走了。 当初为了躲过雷霆一击,司老大尽了最大努力,遣散小兄弟,只保留他们几个老人,老老实实蛰伏这十多年,连钱都不敢乱花,唯恐引起别人的注意,被挖出来。 一旦被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如今媒体发达,只是老百姓的唾沫,就足够他们死个几回的。 十几年过去,大家觉得危险消失,再次出来的时候,新一代的人已经成长,这个世界也变了。 这里,是高崎的地盘。他在这里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就已经说明,这里的黑白两道,基本被他摆平了。 社会高哥本来也不是善茬,在他的地盘上和他硬杠,本来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可海鲜水产这个行业太诱人了,如果他们可以独霸这个市场,其产生的利润,绝对不亚于当年的拆迁买卖。 刘小军不敢找高崎理论,并不意味着他会怕高崎市场里的那些小商贩。第二天,他就不批发水产给那些小商贩了,凡是荣鑫市场以外的商户,一律不批发。 那些商户不干,你做的就是批发生意,凭什么不批发给我们,昨天你怎么还批发呢?大家堵在批发部门口不走,刘小军就召集保安,要强行把他们赶走。 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刘小军们靠拳头吃饭的时代了。保安这边一动粗,警察立刻就来了。 不只警察来了,电视台的记者也扛着摄像机来了。 这一下,闹了个满城风雨。相关部门依法查封了荣鑫市场批发部,不做出彻底整改,不允许开业。 到这时候,刘小军才琢磨过来,他恐怕是上了高崎的当了,高崎就等着他和商贩吵架呢。 要不然这边刚一打起来,警察怎么会立马就来了,电视台也来了。接着,安监、消防,工商、税务就全来了。 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给各路大爷赔不是,请客送礼鼓捣半天,还赔付了受伤商户的医疗、误工损失,一个星期以后,才被允许重新开业。 在这一个星期里,胡丽丽已经把自己这边的库存卖差不多了。她把过期不新鲜的水产直接拉去饲料厂,卖给人家做饲料,把赵迷糊的车队都打发到进货地点待命,一个库存周转期就过去了。 荣鑫市场再开业,刘小军就不敢说不卖给市场以外的商贩了。 从此之后,只要他加价达到不亏损的标准,那边胡丽丽就开门做生意。他把价格压到亏损,胡丽丽就关门不干。她的库存已经全是新鲜货,不怕卖不动了。 她不开门的时候,市场里的商贩,就到荣鑫这边批发水产,刘小军还不敢不卖给他们。 刘小军原来是打算牵着胡丽丽的鼻子走,折腾半天,反倒让胡丽丽给涮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垂头丧气地把这个结果,向司老大如实汇报了。 司老大倒是没有怪罪他。 咱们称多少钱,他高崎才称几个钱?小不忍则乱大谋,也别和他耍心眼儿了,就亏着本卖! 他不做买卖就不亏本了?他冷库和养殖场的水电不花钱,他养那么多工人不花钱啊?只这些日常消耗就够他赔的,我就不信,他这样能撑过半年去! 还是司老大眼光远,有钱就不怕赔。 从此之后,刘小军得了教训,再不玩心眼儿,只把价格压到胡丽丽不肯开业,就那么耗着。 从胡丽丽的各种应对举措上来看,她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这也充分证明了司老大的猜测不错,高崎手里没有太多的资金,时间长了,他恐怕真的耗不起,只能束手就擒。 海鲜水产这个东西,跟气候、季节、进出口贸易等等的许多因素都有联系,市场价格本来就波动的厉害。 拿螃蟹为例,秋季的时候,河蟹丰收则会影响海蟹的价格。沿海气候反常,海蟹产出的多少,对自身价格有影响以外,也会影响河蟹。各种鱼类、虾类、蚌类,也是如此。 所以,市场价格波动也很正常。市场价格,往往取决于供应商的价格。 刘小军不笨,有时候,瞅着胡丽丽库存不多,也会突然加价,打胡丽丽个措手不及。等胡丽丽调来货的时候,他又突然降低了价格,让胡丽丽卖不出去,只能砸在手里,把死掉的鲜货往饲料厂里送。 两个人不断交锋互有胜负,但谁也别想挣钱那是一定的。 刘小军在等着高崎缴械投降,高崎却什么事儿都没有,有时候连海鲜市场都不来了。 他和司老大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友好的关系,有时候偶尔碰上了,还能亲热地交谈,说些笑话。两个人谁也不提海鲜市场的事情,好像跟他们无关一样。 刘小军觉得,高崎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早晚有一天,他会亲自开口去求司老大。 司老大也这么认为。 到高崎开口讨饶的那一天,只要他肯放弃海鲜市场,他还是会给他一定补偿,高崎也就顶多损失一个海鲜市场,其他的生意还是照开。 在司老大看来,正是因为高崎其他买卖不错,他才敢放手一搏,和他在海鲜市场上较劲,即便损失掉海鲜市场,他也不会伤筋动骨。 也许高崎还真是这么想的。他优哉游哉的,活的还挺自在,看着胡丽丽应对自如,他就不在市场里耗着,没事儿的时候,去聚香坊帮着媳妇打理生意,也去岳帆的健身中心,还去金瀚绅的大众浴池搓澡汗蒸,有时候还自己开车出远门,到各地四处转悠。 他好像对古玩发生了兴趣,没事儿就跑全国各地的古玩市场,溜达着玩。 他心里很清楚,司老大在属于他的那个年代,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他的盛世大舞台,足可以维持他现在的消费。而他手里没动的那些财富,就会拿来和他竞争整个唐城的海鲜市场话语权。 因为海鲜这个生意,是一个长久的事业,也是一个高利润的行业。 起初他刚刚从事这个行业的时候,还看不到这一点,只是知道前世这里有一个海鲜市场,生意火爆,他依样画葫芦而已。 误打误撞开始从事这个行业了,他才渐渐体会出这个行业的前途无量。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恐怕司老大也看出了这一点,要不然也不会冒着和他为敌的风险,跑来唱对台戏。 司老大既然参与进来,就不会轻易退出,他们之间的较量,也将是一个长久的过程。他得不断地变卖自己手里的银元,积累财富,来和司老大抗衡。只要没事儿,他只能去跑全国的古玩市场,变卖自己的银元。 对付司老大,对高崎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上一世的社会高哥,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识过? 失去了陶洁的高崎,内心是冷酷的,看不到,也不关心周围任何人的疾苦,对金钱、财富和享受,他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如他的妻子重要。 重生回来,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陶洁,让她幸福快乐,平平安安地在他身边活着,好好地活着,这是他做任何事情的唯一准则。 即便没有那一大缸银元,社会高哥也会想出其他发财的办法。 发财的目的,与享受,与他个人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要实现陶洁活着时候的那些愿望。要有自己的房子,要穿的起想穿的衣裳。 至于他,有陶洁就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够了。正如他对陶洁说的,有她的地方就有幸福。 想发财容易,财发的合情合理,不吓着陶洁,还得让她接受,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于是心安理得去享受财富,这个才是最难的。 那就得拿出普通人逐渐奋斗成功的样子来,不能投机取巧,更不能拿出那一大缸银元来,把陶洁吓个半死。 好多人不理解,一夜暴富和勤劳致富,到底有什么区别?其实区别大了去了。 一夜暴富的人,心里永远是不踏实的,总觉得这财富不真实,不是自己的,不应该属于自己,心里会紧张一辈子,惶恐一辈子。 高崎不能给陶洁一夜暴富的感觉。就是为了让陶洁安心,感觉到顺理成章,有一个稳稳的,幸福的感觉,他买个楼房,都要事先想好各种借口,撒各种谎言。 尽管,他心里十分清楚,每一个事先撒下的谎言,事后都会成为隐患,要用更大的谎言来弥补。可是,他觉得,那样做值得。 因为,他虽然要付出很多的精力来弥补谎言,可是,换来的,是陶洁安心的幸福,稳稳的幸福,真的值得。 司老大的事,也不能让陶洁知道,因为陶洁会担心。 他必须人为设计一个故事,让陶洁以为,海鲜市场那边,只是多了一家做同样生意的,因此,他们的生意不如以前好了。 所以,要从赵迷糊那里开始,从进货上就要造假。因为陶洁管着整个公司的财务,账面上出现亏损,她会知道。 这一切都要精心设计,要嘱咐好胡丽丽,嘱咐好副经理韩成,还要给财会那边开会,要把假账做的比真账还真。不许财务质疑进货价格,不许跟陶洁说不该说的。 他在这方面花费的精力,要比对付司老大多的多。 司老大这边,他只给胡丽丽定一个调子,让胡丽丽知道,他有钱,司老大挤不垮他,其余就都交给胡丽丽去操作了。 正文 216.不就是头上长几棵草吗 刚刚重生回来的高崎,的确都是在围着陶洁转的。 唯恐他们之间出什么意外,故事不按着上一世的老路发展,他不惜代价重演当年和陶洁在一起的那一幕。 这么大的一个社会高哥,还得忍辱负重,抱着脑袋,让厂里的小痞子们给暴揍一顿。 计划着把那缸银元据为己有,也是为了实现陶洁当年买房子的梦想。 然后,就是辞职做生意。 其实,高崎最怀念的,还是和陶洁在那个小镇里住着的日子。 虽然穷苦,可是他们彼此关心,彼此恩爱,那是他们最美好的二人世界。 静静地,就那么厮守在一起。相拥着,可以什么都不说,也可以闷声不响地听陶洁絮叨,说她一天都干了多少活,挣了多少钱。 然后,就畅想他们攒够了钱以后,去哪里买房子…… 如果按照高崎的意愿,他不想有钱,更不想买楼。他太愿意做一个普通人了,和陶洁永远厮守在一起,他们就永远住在那个小镇里,住在那个平房里,就那么过一辈子。 为了不再让陶洁吃苦,他不得不去想办法弄钱,不得不主动辞职到城里开服装店。 以后做的那些事情,也都是为了陶洁。 蒋师傅走到绝路上,陶洁心里难过,他就不得不想办法救蒋师傅,开水饺馆。 故事发展到这里的时候,高崎忽然就发现,他变了,变得知道关心陶洁以外的人,知道去注意其他人的疾苦。 他想到了岳帆和老虎、梁超,不愿意他们再像上一世一样,走上老路。 他还经不住孙继超的游说,主动拿出钱来,帮分厂的工人们去上访。 他也会为一个素不相识,遭受了别人欺负的普通工人,恢复他混混的本性,去替人家把账要回来。他还会想着做大水饺馆,开分店,让更多的人得到他的帮助。 然后,就是聚香坊,海鲜市场。 坏不得陶洁总是说,他不是以前那个高崎了。 他做的这一切,似乎都和陶洁没有关系。如果单纯为了陶洁,有一个服装店,就足够实现她上一世的梦想了。 他为什么会心软,会听得进去孙继超的蛊惑? 社会高哥的幸福,不需要太多的钱,不需要管别人的死活,更不需要什么事业。 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许久。 上一世,和陶洁相处的时间,太短太短了,还没有等到陶洁攒够钱,解决了自己的生存问题,陶洁就走了。 这一世,高崎用最短的时间,最简单的手段,就解决了生存这个问题,而且不仅仅是可以生存,他们可以很好,很幸福地活着了。 这个时候,陶洁不用想怎么用最少的钱饿不死自己,这个实在是穷人必须要用一生去思考的问题,她就有时间,把自己内心的本性体现出来。 这丫头心里,是充满了爱的,这与高崎“人之初,性本恶”的人生逻辑,完全不符。 是陶洁用她心里那份对他的爱,和对别人的爱,在潜移默化他,让他心里也有了爱。 这是他这一世和上一世明显的不同,算是他新学习到的,一个全新的技能。 随着做的好事逐渐增多,他开始怀疑“人之初,性本恶”,这个牢牢镶嵌在他心里的烙印。 至少,他的陶洁一生下来,绝对不会“性本恶”。 他呢,好像也不是这样。 是上一世的人生经历,让他不相信善良的存在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善良的人只会吃亏,只会被别人欺负。 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陶洁,他才去做好事。 可是,看着蒋师傅有了水饺馆以后,洋溢在脸上的满足与幸福,他的心里,似乎比蒋师傅还满足,还幸福。 他这才意识到,他的本心也是善良的,帮助别人,也是一种幸福。 他开始沉醉于这种幸福,主动地去追求这种幸福。于是,他把这种内心感受升华成一种道理,再反过头来说给陶洁听,让陶洁也懂得这个道理。 于是,有了水饺二店,有了聚香坊,有了海鲜市场。 只是,高崎的传奇,也刚刚开始。 就在高崎和司老大在海鲜市场上明争暗斗的时候,刘进也知道了小崔在商业广场开发廊的事。 小崔干的很用心也很努力。没有高崎给她这个机会,她可能要在那个小巷子里干好多年,甚至是要这么庸庸碌碌地干一辈子,看不到什么出人头地的希望,更不会有什么光明的前途。 她非常珍惜这次机会,用心对待每一位顾客,同时也把南方发廊的管理模式和装潢理念都带了过来,特别是针对不同人的发型设计理念,也被她带到了唐城。 发廊在唐城的高消费圈里,很快就有了些名气。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刘进过去干过发廊,不由自主就会留意这方面的信息。当他知道,商业广场那家发廊叫“小崔”发廊的时候,心里就闪过一个念头,这发廊会不会是崔喜妹开的呢? 开始他觉得不可能。虽然两个人已经吹了,小崔回来他知道,在唐城商厦对面那条小巷子里开理发店,他也知道。 这说明小崔在南方没挣到钱。而要在商业广场开一个发廊,没有个几十万,是根本做不到的。 不过,有时候出门,路过商业广场那家发廊的时候,他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往里面撇一眼。 终于,有一次路过的时候,他看到了小崔。 如今的小崔,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漂亮了好多,也洋气了好多,他几乎就不敢认了。 他站在门口,看了小崔许久,也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小崔正在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设计妆容和发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店里也雇了两个理发师,还有两个洗头妹,小崔还是会亲自下手。 她没把自己当什么老板。五十万在当时不是个小数目,她得尽快挣回来,还给高崎才行。 她给顾客化好了妆,把一个丝网的头套固定在客人头上,让客人的头发全包裹进丝网里,贴在头皮上,再给客人戴上设计好的假发,整理成设计好的发型的样子,让客人对着镜子,观看重新包装以后自己的形象。 全新的造型和化妆,让客人变得更年轻,更漂亮了。顾客看上去很满意,又提了几个修改意见。小崔就根据客人说的,先去裁剪那个假发。 来发廊做头发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这一点,从客人的穿着上就可以看出来。这假发、发套和妆容设计,都是要算到费用里的。当然,对这些有钱人来说,这个费用也不算什么。 所以,有时候女人理一次发,需要上千甚至是几千块钱,也是有道理的。高档的发廊,绝对不是理个发,烫个头那么简单。 “小崔……”一个声音在她身后怯怯地喊。 小崔的手就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剪掉了那假发上不该剪掉的一缕发丝。 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头来。 “刘进,你咋来了?”她表情平淡地说,“我正忙着,你先坐一会儿。” 说完了,她迅速转回身来,躬了身子,低声对女顾客说:“这个剪的有点不好,我再给你换一个发套,重新做一个。” 刘进做到墙边的塑料椅子上,看着小崔忙碌。 小崔边上,还有一个打扮新潮,发式独特的男孩,在为另一位顾客修剪头发,剪刀飞舞,发出“咔咔”的声响。男孩潇洒的剪发动作,堪称艺术。 最里面还有一张样式奇怪的床,一个客人仰躺在那床上,头那边是空着的,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洗发妹,正在往客人的长发上抹洗发液。 和他坐的位置平行着的地方,离他五米远有一个很漂亮的,螺旋的原色木质楼梯,通到楼上去。 发廊的装饰十分新潮,理发师和洗头妹都十分专业,比起当年他和小崔开的那个发廊,不知高档了多少倍。 刘进打量着四周,心里在暗暗盘算,开这么一间发廊,费用绝对不低。 可小崔刚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开这么一间发廊,而是要跑到那个小巷子里去,开个小理发店呢? 她不是要考验他,故意装穷给他看的吧? 切,用得着吗?你一个年轻女人,跑南方个几年,就可以挣这么多钱,你学理发可以学来这么多钱? 据说南方那个窗口城市,专门有条街,都是做那个的,里面全是北方妹子。小崔估计是去那里干了,才能挣这许多钱回来,没有第二个可能好想。 “这店是你开的?” 坐着的时候,刘进就问小崔。 小崔边干活边回答他说:“是啊。” “什么时候开的,你不是在商厦那边开理发店吗?” 小崔淡淡说:“那是帮朋友的忙。我刚回来,住朋友那儿,没地方去。” 回答刘进的时候,小崔的手已经不抖了。 想起自己刚刚回来,只是要去刘进那里暂时住一下他都不肯,小崔的心终于硬了起来。 这时候的刘进却在想,不管她去干什么了,可是她有钱了,而且开了这么大一个高档店。这发廊可是越高档越挣钱的,她将来也会步入这唐城的富人阶层里面去。 他就不行了,在高崎那里虽说干分店经理了,每月扣去养老和医疗保险,也就能有个三千来块钱。 三千来块钱,在唐城的那个年代,已经算高收入了。零五年,一个国企的车间主任,一月也就两千五。 可是,比起有钱人来,这点钱还真不够做一次头发的。 离开小崔,他将失去一个成为富人的机会。 不就是头上长几颗草吗?有钱了,外面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再偷偷养一个不就完了吗? 正文 217.你什么意思啊 如今的小崔,洋气且时尚,和当年那个土里土气的小美妞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有谁会知道,这漂亮时髦的发廊老板,会是大众浴池那个按摩女? 当年的客人,不知道小崔的真名,是绝对不会认出小崔了。 唯一知根知底的,也就只有高崎。 高崎这家伙虽然对他不是很好,但这种事情,他是会守口如瓶的。 关键还是,如果高崎知道他和小崔吹了,才会和他发脾气,弄不好还要揍他一顿。 原先的刘进,那张嘴向来口无遮拦,想起什么就说什么,经过大脑的时候很少。小崔怕他守着店里这么多人,把自己以前的事情给说出来。 给客户把头型剪出来,再把头发涂好染发水,趁着染发水需要着色的间隙,她就领着刘进,通过螺旋楼梯,去楼上说话。 楼上楼梯口那里,是个客厅,面积不大,也就十多个平方,其余沿墙的对面和左面,都是一间一间的小屋。小屋都关着门,门中间安装着不透明的,雕刻的浮法玻璃,十分漂亮。 客厅里有个拐角沙发,旁边放一个挺宽的茶几,茶几上面挺乱的,茶具,杯子,还有没吃完的早点、饮料瓶子,乱七八糟就占满了整个茶几。 小崔和她的员工们都是在这里吃饭,忙起来也就没时间收拾茶几。今天早上活多,大家没吃完早饭,就有客户预约过来了。 刘进站在楼梯口那里,四下里打量着楼上的布置。 小崔就指指沙发对他说:“你坐吧。我过一会儿还得下去。等那个大姐洗了头上的洗发水,我还要再给她精修一下头型。” 刘进没有坐,指着那一间间的小屋问:“你弄这么多小屋干什么,还做按摩?” 从刘进的话里,小崔听出了不尊重来,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还是解释说:“发型和妆容是分不开的。顾客有办年卡的,也一并在这里做做美容。我也想着上按摩,不过只是针对女性的。现在太忙,人手不够,暂时还没有上。” 刘进这才坐下,又问:“那你们晚上睡在哪里,另租的公寓吗?” 小崔说:“最后面这一间屋,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刘进就吃惊问:“什么,你们两个男的,三个女的,住在一间屋里?” 小崔过去,把那间屋的门打开,让刘进看到里面的情况,然后说:“中间有隔墙的,男生住外面,我们女生住里面。” “那也不行。”刘进说,“这么薄的隔墙,防君子不防小人,万一这俩男生晚上起了歹意,这道墙和门,根本挡不住他们。” 小崔就叹一口气,解释说:“那两个男生,是我在南边学理发的时候,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人很好的,我们知根知底。” “知人知面不知心。”刘进说,“要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你这辈子后悔都晚了!” 小崔就再叹一口气。 本来,刘进这么关心她,说明他心里还有她,她应该高兴。可是,刘进也太小人见识了。她走南闯北,这些年在外面闯荡,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她怎能分不清楚呢? “我现在投资很大,暂时没有条件,只能这样。”她对刘进说,“等钱挣的多一些,条件允许了,我再给大家租公寓就是了。” 提起钱来了,刘进就问她说:“对了,你从哪儿弄这么多钱开门店啊,在南边打工挣的?” 小崔想了想,还是告诉他说:“有一部分是我自己攒的,剩下的是借的。” “跟谁借的,谁会借给你这么多钱?”刘进立刻就问。 小崔就有些不高兴了说:“刘进,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不要问这么详细好不好?这是我的个人**。” 刘进就分辩说:“怎么就没有关系呢?那次你说我们分手吧,我并没有答复你啊?没有答复,就是说我没有同意。” 小崔就质问他:“那么为什么我提分手以后,你再也不联系我了?我回来没有地方去,想去你那里住着,你为什么躲着我,不许我住你租的房子?” 刘进立刻就辩解说:“我不是工作忙嘛,没时间和你闲聊天了。” “那不许我和你住一起呢?”小崔问。 “我,我租的地方太小了,又不在那里吃。我是想着,去租大一点的房子,租好了再让你过去。”刘进继续分辩。 小崔就淡淡笑一下说:“算了吧刘进,你那张嘴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候,租的房子只有十几个平米,还是平房,我们不是一样在一起住了三年?” 刘进就有些理屈词穷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我前一阵子有点犯糊涂,是我不好。我这不是想明白了,来找你了吗?我们不闹了,好好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刘进小脸长的白净,身量不高不矮的,还有些偏瘦,正是小崔喜欢的那种男孩模样。 两个人在一起同居了三年,且一起共患难过,小崔对他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了。要不然,他们按说早已经分手了,不是为了刘进,她也不会从南边回来,再次来到这个城市。 如今,刘进提出来重新言归于好,小崔心里当然愿意。 可是,在一起那么久,小崔也非常了解他。刘进要和她和好,恐怕不是因为她,而是看到她有钱了,可以开这么高档的发廊。 “你不怕我和同事们住一间屋,被他们占便宜啦?”小崔就讥讽他说,“你不怕我这开店的钱来的不干净,是在南边做了不干净的事挣来的,或者是给谁做了小三挣的?” 刘进还就担心这个。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刘进说,“要是心里没有你,我会管这些事吗?” 小崔想想也对,就在心里开始原谅他。 她就主动解释说:“这开店的钱,的确是别人借给我的,不过这人你不认识。他对我好是因为可怜我这些年不容易,拿我当妹妹,从来也没有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只是借他的,等挣了钱我会第一时间还他的。” “你说的这个人,是高崎吧?我还不认识。” 刘进脑子聪明,小崔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想到了。除了高崎,谁都不会这么帮小崔。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高崎帮小崔,当然也有因为他的缘故。高崎虽然表面上对他严厉,经常训他,甚至是骂他,有时候还能给他一巴掌,但他还不糊涂,那是高崎为他好呢。 小崔却没有承认。 “哎呀,不是,你别乱猜。我在外面这些年,还能没有自己的朋友啦?” 小崔这么说,刘进倒不敢完全确定了。 高崎最近在海鲜市场那边和人家竞争,资金赔了不少,这是他听说的。 也许,小崔就是在南边给人家当了小三,挣到了开店铺的钱才回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店铺口碑不错,利润很高,将来小崔有很大的机会,成为这城市里的富有一族。 他不和小崔在一起,凭他挣的那点工资,一辈子也不见得有这种机会。 这家伙的思想,无论高崎怎么纠正他,都走不到正道上。 他就不想想,如果他把精力真正用在工作上,把心长正,高崎怎么会亏待他?胡丽丽、孙继超还有蒋师傅,这些人将来都会成为富人。高崎不是不给他机会,是他放着大好的机会也不知道珍惜,看不到而白白错过了。 这时候,他的歪心思,就用在怎么和小崔和好上了。 他坐在沙发一边,小崔坐在另一边。看小崔对他的态度软化下来,他就站起来,和小崔紧挨着坐着了。 “好吧,我不问了,我相信你。”他对小崔说,“再说这个也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想明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咱们还是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就侧过身子来,把小崔搂到怀里了。 “这些年不见,你也不回来,想死我了!”他说。 其实,小崔更想他。 他搂她的时候,小崔没有动,任他搂着,心里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去。 这些年在外面遇到那么多的事情,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她多么盼望着想和他说说啊。 可是,在外面混这些年的经验告诉她,刘进并不是真的爱他。 如果他爱她,他会在乎她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他会问她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都受了哪些委屈,为什么不回来看他? 可是,他没有问,一个字都没问。 钱在刘进心里,恐怕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为了钱,他舍得让她去做按摩女。 当刘进把手伸进她衣里,伸进她的胸衣,在她胸上摩挲着的时候,她还是没动。 他们曾经在一起三年,彼此熟悉对方的身体,跟熟悉自己的没有什么区别,她心里还爱着他,没有必要阻止他。 在刘进因为抚摸她的身体而变得激动起来,要放倒她的那一刻,她突然说:“你如果还想和我在一起,咱们就结婚,我不想给你当玩物。” 刘进已经把头拱到她怀里去了,在她胸上吸吮着,听她这么说,就含混着答应说:“结婚,肯定得结婚。” 刘进弄得她心里痒痒的。这些年,她一直在为怀里这个男人,坚守着自己的贞洁。虽然,她以前因为生活所迫,不贞洁过。 三年没有和异性发生过如此程度的亲昵,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招架不住刘进的进攻。 可是,她还是强行忍耐住了。 她抱紧他的头,不让他动,然后平静地说:“结婚之前,我们必须要进行财产登记,属于我的就是我的,没有我允许,你不能动我的财产。同样,我也不要你的钱。” 刘进的头就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一脸迷惑地看着她问:“你什么意思啊?” 正文 218.讹诈 , 小崔用最后一丝理智告诉自己,面前这个她还爱着的男人,并不是真心爱她。 他只是觉得她有钱了,又可以重新养着他了。 当年生意失败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整日的待在出租屋里玩手机,其余什么也不干,逼的她没有办法,去做按摩女,养活自己的同时,也养活着他。 没有任何条件地答应他,就意味着过去那段噩梦一般的日子,会再次回来。 那样的日子,生不如死,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再过一次那样的日子了。 何况,她也不能辜负高崎对她的信任和帮助。 那样的话,高崎会伤心的。 “我不会再养活你。”她挣脱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冷冷地说,“想和我在一起,你就必须得独立养活你自己,我们谁都不要依靠谁。” 见刘进没有回答,她就又说:“你先考虑好,答应我说的这个条件,我才会重新接纳你。好了,楼下客户等着了,我得下去工作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不能共同享有小崔挣的钱,他为什么要和她和好? 但刘进也没有说不行。他不是考虑小崔提出来的这个条件,他有没有接受的可能。这个不用考虑,他绝对不会接受。 他脑袋里还在想着,如何哄的小崔心软,忘了这个条件。所以,他不急着去回答小崔。 这小子的脑回路还是相当清奇的,绝对不会反思小崔为什么这么不信任他,只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从这一天开始,刘进只要有时间,就会到小崔的店里来,趁小崔不忙的时候,和她说话,哄着她高兴。 小崔已经不是那个做按摩女时候,不满二十岁的小女孩了。在外面闯荡了三年,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成熟起来了。 她太明白刘进心里在想什么,就算她心里依旧爱他,她也不会再次流露出来。而且,在刘进靠嘴皮子不能软化她,试图靠身体来软化她的时候,她再不给他任何得逞的机会了。 小崔的心里,其实是在滴血的。这个男人还是在想办法利用她,还是不会真心地爱她。 刘进永远不能理解的是,他越是这样缠着小崔,小崔的心反而离得他越来越远了。 这,兴许就叫执迷不悟吧? 刘进来了,小崔不赶他走,也不承认他是自己的男朋友,只拿一般朋友对待他。她的心思,也不会在刘进身上了。 她得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把高崎借给她的钱还上,这才对得起高崎对她的信任。 这天下午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高个的美女,二十四五岁,留着披肩的长发,身高足有一米七五以上。这美女唇红齿白,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高高的鼻梁,长相十分漂亮,和电视里的一线明星有的一比。 只是,美女十分高傲,进门就说:“你们老板呢,给我叫过来。” 从美女一身名牌的穿着上,小崔看出来,这女人生活十分优越,且被惯的脾气暴躁,属于那种难缠的主儿。 关注公众..号,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不等同事们搭话,她就亲自过去,站在她身边说:“你好美女,我是这店的负责人小崔,很高兴能为你服务。” 美女上下打量她几眼,一转身就坐在身边一把理发椅子上,拿腔作调说:“听说你手艺不错,我今天过来,想让你重新给我设计个发型。” 从女人迈入店门的那一刻,小崔就观察了她的发式。 女人留的是拉直过的长发,大部分发量都在脑后。另外,她的刘海留的比较长,已经到了眉毛那儿。 这个发式,其实不太适合她。 这女子虽然漂亮,可脸型上有些缺陷,下颌骨较宽,有点国字脸。发量都放在脑后,配合了修长的体型,从后面看倒很是漂亮。可是从前面看,两侧的颌骨就都暴露在外面,有些破坏形象。 另外,她五官分布偏靠下,额头就显的很大。因此,她留了过长的刘海,把额头给遮盖住了。 可是这样,就让整个脸型显得偏圆,同样是破坏了整体的形象。 小崔过去,分了一下她的刘海,这才发现,她的额头也有缺陷,有些大不说,不是平的或者往外鼓的类型,而是由下往上,逐渐形成一个小坡。 怪不得她非要把额头遮盖起来,原来这额头才是她最大的缺陷。 小崔就拿了一个文件夹过来,文件夹里有一张a4纸。她边给美女解说她脸型上的不足,边给她把脸型画出来。然后,她就开始解说如何利用发型来弥补这些不足。 “这种直发呢,让前面显得有些空旷了,把两侧颌骨都暴露出来,增加了脸庞的宽度和直线度,有些破坏你脸型的曲线。我想把你下面这部分做成波浪样式,把发量往前移一些。另外,刘海往一侧梳,做个不对称的样子。这样,还是可以遮盖大部分额头,但整个脸型可以拉长一些,不像现在这样显得有些过于圆润……” 小崔边说边画,纸上一个不对称发式的样子,很快就勾勒了出来。 “你看这个样式好不好?”她让女子看那个她勾勒好的发式。 在她说女子脸型缺陷的时候,女子心里就很不高兴了。 按说到发廊来的,小崔从专业的角度,总是要说顾客脸型上的一些缺陷,这也是为了向对方说明白她设计发型的目的,便于对方接受。再说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生的完美无缺,没有缺陷呢?即便知名度很高的影视明星,也没有绝对完美的。 小崔设计发型的时候,和客人的这种对话方式,客人一般都会接受。 这位美女却不一样,她觉得小崔是在贬低她的长相。 但还算不错,美女最终还是忍耐了没有发作,只是又提了几个她对小崔设计的新发型,不满意的地方。 小崔按照她的要求,又做了几次修改,这才最终定下来。 接下来,就是价格问题了。 按照先用假发造出形象的路子,小崔要收一千八的费用。 美女觉得贵了,喊着说:“你这不是宰人吗?这全唐城做头发的,最贵都没有超过一千的,你开口就要接近两千,是不是看我好欺负啊?” 小崔只好耐心给她解释,为什么她要收这么贵,更不是针对她,对每一位顾客,他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两个人说道半天,小崔不同意降价,女子不想给这么多钱,还想在这里做。 实在没有办法,小崔就说:“如果你相信我的手艺,我们可以省略先用假发做样板这道工序,这样的话,可以给你降六百块钱,一千二。” 一千二,女子还是嫌贵,嘟囔半天,总之就是说小崔这个店开的,是全唐城最黑心的理发店。 小崔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对她说:“如果你买我们的年卡,我还可以给你再便宜一些。” 女子就打听年卡是怎么回事? 小崔告诉她说,年卡有很多种,根据你买的种类不同,第一次做基础发型的价位优惠也不同。说着,就让洗头妹拿过一份年卡资料来,让女子看。 女子坐在那里看那张彩色的明白纸,看了半天,选择了三千的年卡。 小崔就告诉她说:“你买了这种卡,这一年期限内,每个月都可以过来免费给你修整头发,每周还可以免费做一次头发和面部护理。另外,你不用假发做样板,这次做基础发,我可以给你优惠到八百。” 女子最终同意了小崔这个方案,小崔就开始给她做头发。 小崔这几年在南边没白混,剪发的手艺没的说。但不用假发做样板的坏处,就是头发做完了,顾客如果对发式不满意,就很难再修改了。 不过小崔对自己的手艺,还是蛮自信的。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弄到中午十二点,女子的头发终于做完了。 比起她原来的发式,小崔设计的新发型,的确漂亮了许多,成功遮盖了女子脸型上的缺陷,让她加分不少。 不料,女子却对这个新发式不是那么满意。 她站在镜子跟前,来回扭着身躯,看着自己的新发型,嘴里就嘟囔说:“这个发型显得我的头太大了。本来我就个子太高,人高马大的,你再给我弄的脑袋这么大,难看死了! 我原先那个样子,从后面看多文静啊,你看你弄的,这从后面看,直接就变大洋马了! 你这弄得什么呀?还说你做的头发好呢,还不如我原先去的那家,人家拉直才收了我六百。 你赶紧再给我把头发做回来,还和以前一个样子。” 小崔忍耐着说:“重新拉直还是要花钱的。再说你现在做的这个发式,头发短了好多,再拉直就不如以前好看了。” 听小崔说还要收钱,美女就不愿意了。 “你把头发给我弄成这样,你还好意思收钱呢?我没问你要损失费就不错了!你不弄算了,我找别人弄去!”说完就要离开。 这下小崔没法再忍了,她冷下脸来拦住她说:“美女,发型设计的样式,是经过你自己认可的,价格也是你同意了的。你不给钱就走,是想讹诈我们吗?” “什么叫讹诈你?”女子直接就不讲理,“明明是你给我做坏了头发,还好意思要钱,咱们谁讹诈谁呀?” 这一下,连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理发的顾客也看不下去了,对给她理发的男孩说:“这人怎么这样啊,这不是欺负人吗?你先别管我了,先去帮帮小崔吧。” 那女子就转过身来,冲那位顾客去了。 “我就欺负人了,用的着你多嘴多舌?” 那位顾客也不示弱,立刻回怼她:“你不讲理欺负人家就不行,我偏要管。” 她就喊小崔说:“小崔,打电话报警,我给你作证,就是她想讹你!” 正文 219.不一样的人生观 做买卖讲究和气生财,小崔不想报警。 眼前这个女子,可能是自己和她对话的时候,哪里说话让她不满意了,这才故意找茬的。一会儿她气消了,她们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 小崔就这么想着。 不料,另一位顾客要小崔报警的话,却愈发激怒了女子。 她拿起自己的包来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我怕你们报警啊?有本事你们就报警,让警察抓我。” 给另一位顾客理发的男孩看不下去了,快步走过来,拦在了门口。 女子不由杏眼圆睁,愤怒地冲那男孩喊:“给我让开,听见没有?” 男孩也不示弱,对她喊:“我姐那么耐心地伺候了你一上午,你看你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的,抱怨了一上午,我还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呢。做完了头发还不给钱,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钱留下,就别想走出这个门口!” “我还偏偏要走,我看你敢拦我!” 女子说着,脚下不停,直接冲着男孩过去了。 眼看两个人要撞在一起,男孩急了,伸手推了她一把。 可能是在气头上,力气使大了。但见女子向后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小崔都没来得及反应。 女子从地上起来,就到自己的包里找手机,嘴里说着:“你们敢打我?我看你们是不想干了。” 说着话,她就拨通了电话,一副委屈地腔调,冲着电话喊:“帆哥,我让人家打了,你快来救我啊!” 她在电话里说半天,把电话挂了,回过头来,冲着小崔喊:“你有种,敢让人打我!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岳帆,帆哥!你们就等着吧,一会儿他就过来,不把你的店给拆了,我这口气出不来!” 说完,她也不走了,就在一边的理发椅子上坐着了。 原先那位三十多岁的顾客,脸上就显出慌张来,把小崔拉倒里面去,悄悄对她说:“坏了,你们闯祸了,她是帆哥的女人!” 小崔不是本地人,并不认识岳帆,一脸疑惑地望着那位顾客。 顾客看出她不明白来了,就说:“岳帆你都不知道是谁呀?赵红兵知道不?” 小崔茫然地摇了摇头说:“大姐,我不是本地人啊。” 顾客说:“赵红兵曾经是唐城最出名的混混,无恶不作,后来实在不像话给毙了。他这辈子唯一吃过的亏,就是吃在这个岳帆身上!听我们家那位说,当年赵红兵带了一百多号人和岳帆干架,让岳帆一个人就都给干趴下了,他认了怂,岳帆才饶他一命。这个人你惹不起,还是赶紧给这女的陪个不是,把她给打发走吧。要不一会儿岳帆真过来了,你还得吃亏。” 顾客说完了,也不敢在这里多呆,发也不剪,直接溜号了。 唐城历来都是一个混混横行的城市,只是这些年才好了一些,看不到混混们在大街上火拼了。 小崔做过按摩女,大众浴池的老板金绅瀚就是混混出身,她自己也得罪过那个叫地龙的混混。要不是高崎,地龙不但不可能赔她钱,弄不好打了她仍旧不会放过她。她深深知道混混的可怕。 要不要和高崎说,自己惹上麻烦了? 她还在犹豫。 高崎已经帮她不少了,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想半天,她还是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和高崎说。 还是按照那个顾客说的,先想法把眼前这个女子打发走,就算她倒霉,理发的钱不要了。 可那女子这回反倒不走了。给她做坏了头发,还打她,不要钱就完了?想得美!先陪我两千块钱再说吧。 小崔舍不得两千块钱。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不就是个混混吗?她又不是没被混混打过。实在不行就报警,她还就不信了,光天化日之下,警察会不主持正义,不替她做主。 这时候,岳帆正在自己健身中心的办公室里,和高崎喝茶呢。 两个人去他的游泳池游一上午泳,又一起吃了午饭,下午没事,就在屋里喝茶。 最近高崎过来的勤。他和司老大死磕的事,岳帆知道。 按着岳帆的意思,就是弄些兄弟,直接让司老大开不成海鲜市场就完了。 高崎不同意。 弟兄们好容易都有了自己的事业了,不再玩江湖那套把戏,不能为了他再重操旧业。何况司老大也是那个行里出来的,也是个狠人,真动江湖那一套,危险性太大。他可不想弟兄们因为他进局子。 高崎不听他的,岳帆就让高崎没事儿的时候,多到他这边来几回。这样,海鲜市场那边有什么事他也能充分了解。 在他心里,高崎有些过于善良,江湖经验没有他多。他怕司老大在海鲜市场那边有什么动作,要干什么,高崎看不出来。他能时刻掌握司老大的动作,有什么不正常的,没准儿他就可以先看出来,免得高崎吃亏。 高崎不能辜负了岳帆的好意。最近海鲜市场变化不大,他也的确没有什么事儿干,没事就跑来岳帆这里,哥俩说话聊天。 上一世他们就很投机,跟亲弟兄俩差不多,这一世还是这样。 哥俩正喝着茶胡吹海侃,岳帆的电话就响了。 听着岳帆打电话,好像是他女朋友在外面让人欺负了。 岳帆挂了电话,就对高崎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办个事儿一会儿就回来,晚上叫上老虎、梁超,咱弟兄们聚聚。” 高崎就笑说:“这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欺负咱们帆哥的女人呀?在哪儿?要不,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岳帆也笑了说:“商业广场那边,离这里不远。不用你去,就是理个发,她和人家吵了两句,没什么大事儿。” 高崎就问:“周红挨打了?” 岳帆说:“没,人家就推了她一把。哦,对了,这个不是周红了,叫赵燕,绝对漂亮的一塌糊涂。” 高崎就皱眉说:“都三十好几了,咱别整天这么不着调好不好?这女朋友一年换六个,你也不嫌麻烦。你爸妈都找我好几回了,让我劝着你点,他们想抱孙子呢。” 岳帆嘿嘿一笑说:“拉倒吧。我这辈子碰不上合适的,才懒得结婚。你当我跟你一样?” 高崎就不服气说:“我怎么啦,陶洁不漂亮?” 岳帆就点头说:“漂亮,绝对漂亮。可漂亮也不能把她给惯成公主啊?你看你混的,见了陶洁跟老鼠见了猫差不多。为要个孩子,烟不敢抽,酒不敢喝。一个大老爷们儿混成这样,委屈不委屈?有你这前车之鉴,老子就更不想结婚了。要我是你,陶洁就是再漂亮八百倍,我也跟她离婚八百回了。” 高崎就不想听了说:“你不英雄救美去吗?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给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岳帆还不着急走,接着说:“哎,我说,听我句劝,这女人不修理,永远变不了好老婆。有工夫好好修理修理你老婆,别让一天到晚她不知天高地厚。” 高崎就冲他挥手说:“走你的吧,自己还没结婚呢,你还教育我。你先结婚,别让你爸妈着急再说吧。” 岳帆就正了脸色说:“不是我不想结婚,是好女人不漂亮,漂亮女人又不适合做老婆。” 高崎问他:“那你说,什么女人才适合给你帆哥当老婆?” 岳帆说:“第一要漂亮。第二,不能管着我。我岳帆这么大一腕儿,这辈子可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嗨,你这大老粗,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懂。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顺便带新女朋友来给你认识认识。” 说完,岳帆开门出去了。 屋里高崎摇头苦笑,独自一个人坐着喝茶。 上一世的岳帆不称钱,可也没有挡住他吃喝享受玩女人。要不是因为没钱,不够他养漂亮女人的,他也不会去给司老大当保安经理,把命搭上。 这一世,岳帆有钱了,就更挡不住他,身边的漂亮女人不时地更换,走马灯一般。 他和岳帆,唯一的不同,恐怕就在这上面了。 他也知道,岳帆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过于宠着陶洁了。不过,陶洁也不是那种贪图享受,不懂道理的女人,她还是很听话,很柔顺的。 这样的女子,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为数不多的,他高崎有福,摊上了。 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吃苦,一心一意地为他们那个小家奋斗,最终却因为他的失误,年纪轻轻就走了,他对不起她。 这一世他回来了,就得对得起她,好好珍惜她。为了让她少受委屈,只好多由着她一些,宠着她一些了。 这些心里的想法,他没法和岳帆说,也没法和任何人讲,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忽然就略过一个念头。 刚才岳帆说,他新女朋友在商业广场那里理发,和别人起了冲突。别再是和小崔吧?万一是小崔,岳帆再把小崔给收拾了,那可就热闹大了。 高崎这脑子还真是慢,岳帆都走了十多分钟了,他才想起这个来。 于是,他再也坐不住,赶紧起来往外跑,开了车去商业广场。 而这时候,岳帆那个黑色的大奔,已经停在小崔的门店跟前了。 广场的街道上,是不允许停车的。市场管理员看见一辆大奔,直接停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还横在了人家店铺门口,就赶过去,想找车主人,让他把车停到停车场里去。 他走到那辆车不远的地方,又转头回去了,好像那车不存在一般。 他认出来了,那是岳帆的车。帆哥的车,他哪里敢去阻拦? 正文 220.翻篇儿了 盛夏的天气,到了下午依旧炎热。 发廊里有空调,玻璃店门关着,里面的温度还算适宜。 随着一个中等个头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一股热浪也就跟了进来。 进来的男人长相英俊,国字脸棱角分明,两道浓眉之下,眼窝有些凹陷,皮肤很白,鼻梁很高,有点欧洲血统的样子。 从穿着的体恤上看,来人胸肌发达。有棱有角的肌肉,都把体恤的前胸给撑了起来,粗壮的胳膊也是青筋暴露,肌肉穹隆。 岳帆今年三十五了,说他是中年男人也不为过。 他进了小崔发廊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顾客了,只小崔和那个男理发师,还有赵燕在里面坐着。 大家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店里其他的店员,小崔都让他们上楼了。只那个男理发师不肯走,他不放心留下小崔一个人。 从岳帆过来,直接就把大奔横到她店门口这一个动作上,小崔就判断出来,这人绝对是个在唐城没人敢得罪的主。 像这种比大众浴池老板金绅瀚还厉害的大混混,再多的人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开罪了他,明面上可能暂时没有什么事,暗地里他绝对不会放过你,摆不平他就想着继续开店,是根本没有这个可能的。 报警也没有什么用处。派出所也不是你们家开的,人家不可能天天什么事都不干,专门守护着你。 小崔的想法,就是等岳帆来了,尽量把事情讲清楚,赔两个钱,尽量让这个大混混满意,以后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 如果她自己不能把事情摆平,就只好去麻烦高崎了。 唐城不大,混混之间,彼此多少的都有些交往,互相知道。高崎出面,兴许就能把这个事情摆平。 如果高崎也摆不平,她就只好关了店铺,去其他城市谋生了。 欠高崎的钱,也只能慢慢还。 赵燕看见岳帆进来,就一脸委屈地站起来,指着那个男孩对他说:“帆哥,他打我!” 男理发师姓刘,是个东北男孩,和小崔一样,一直在南方发廊里打工。小崔和他共过事,知道他手艺不错,开发廊的时候,就把他给请回来了。 男孩年龄不大,刚刚二十岁出头,却有着东北汉子的倔强。 听赵燕这么说,明知道岳帆是个没人敢惹的混混,他也毫不示弱,反驳赵燕说:“我什么时候打你了?你做了头发不给钱就走,我就是拦着不让你走。是你自己往我身上撞的。” 岳帆就皱皱眉。 看屋里这俩人的架势,他就知道,赵燕又拿他吓唬人家了。 “为什么不给人家钱啊?” 他也拖把椅子坐下,问赵燕。 “你看她给我理的这个头,丑死了,她还好意思要钱啊?”赵燕就一脸委屈说。 岳帆看看她说:“这头理的挺好的,比你以前留的那个披肩发好看多了。” “好看什么呀?”赵燕不耐烦说,“弄的这么蓬松,我本来就身量大,再弄这么个大脑袋,难看死了!” 小崔赶紧就解释说:“美女,这事儿我刚才就和你解释了,头发刚弄完,是蓬松一些。可这个基础发型是要长期保留的,你洗几次头,蓬松感就会渐渐消失,那时候就更好看了。” 赵燕就拿眼瞪她说:“我和帆哥说话,你插什么嘴啊?” 岳帆打断她说:“不是,就是这样,我觉得也比你以前那个发式好看啊?” 赵燕就在他身边,偷偷拿脚踢他一下说:“好看什么呀?她得陪我损失费,那个男的还打我呢。” 岳帆就明白了,这个小太妹,这是想讹人家呢。 他心里就烦了。老子做过混混不假,可老子从来没不讲理,讹过人啊。 不对,是老子从来没讹过好人。 这开店的女孩看着柔柔弱弱的,也不像是坏人嘛。 赵燕是到他的健身中心健身的时候,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 岳帆选择女朋友,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漂亮,其余一概不管。 但敢借着他的名号讹人,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女人。 他的脸色就严肃了,不理赵燕,问小崔:“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崔就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一遍,期间还被赵燕打断两回,在岳帆呵斥下,赵燕才不敢再插嘴。 守着岳帆,小崔不敢夸大事实。 待小崔说完了,岳帆就看那个男孩,问他说:“男女有别,知道吧?” 男孩还是嘴硬说:“是她硬往我身上撞的,我怕她撞我身上才推她的。” “别废话!”岳帆可没打算和他讲理,“推她就不对。过来给她道个歉,这事儿就完了。” 男孩兀自嘴硬说:“我又没做错,凭什么给她道歉?” 岳帆就笑了。那个笑容,在小崔看来,还是挺瘆人的。 笑完了,他转头对小崔说:“你是老板是吧,这事儿你看该怎么办?我告诉你,别指望谁能帮你。不信你现在就可以报警,只要我的车在这里停着,我敢和你打赌,警察不会过来。什么时候我走了,他们才会过来。这么不给我面子,可别怪我不客气!” 小崔知道,岳帆说的,很可能就是真的。 警察也有家室,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肯惹混混。 她就对男孩说:“小刘,过去,给这位姐姐道歉!” 小刘很不情愿。小崔拉下脸来,又说了他一回,这才走过去,给赵燕鞠一个躬说:“姐姐,对不起,我推你不对。” 大家在屋里讲理的时候,高崎开着他那辆雅阁也到了。和岳帆一样,也是直接停在店门口,岳帆大奔的后面。 市场管理员这个气,这怎么又来一个随便乱停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刚往那边走了一半,看见一个大汉从雅阁里下来,又扭头回去了。 唐城还真是不大。管理员认得岳帆,也认的高崎。这两位,他一个也不敢惹。 高崎平时没这么豪横,来商业广场,都是规规矩矩把车停进停车场的。 只是,他看见岳帆的车正停在小崔的发廊门口,怕他们不认识打起来,着急了,这才直接把车停岳帆车屁股后面,赶紧下车往店里跑。 高崎推门进来的时候,小崔看见了,要站起来打招呼,高崎就冲她摆摆手,小崔又坐下了。不过这回,她心里一下子就安稳了。 岳帆也知道进来的是高崎,却不知道高崎是因为小崔才过来,以为是不放心他和人家打架呢。 不过他也没有要打架的意思。 男孩道歉了,他果然就不追究男孩,抬头看看站在他身边的赵燕说:“把理发钱给人家交了。” “凭什么呀?”这下赵燕急了,“她把头发给我做坏了,我凭什么给她钱?” 岳帆脸色就黑了,瞪眼说:“这个发型是不是你自己同意的?价钱是不是你也同意了?做人怎么可以不守信用?帆哥也得讲道理你知道不知道?赶紧把钱给人家。” “我就不给!”赵燕噘着嘴说,“我没钱。” “没钱你跑来做头发?”岳帆这个气。“不给是不是?好,这钱我替你垫上,从你下月月支里扣!” 赵燕差点就哭了,喊着说:“你一月就给我五千块钱花,扣我三千八,还剩下一千二,下月我喝西北风啊?” “闭嘴!”岳帆就真生气了。 “你特么来做头发,就没打算给人家钱是不是?我告诉你赵燕,敢拿着我的名号讹人,毁我名声的,除了你,还没有第二个呢!下月一分钱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再敢拿我的名号出来讹人,当心我知道了弄死你!” 岳帆真发火,赵燕就害怕了,软了语气说:“我没打算不给她钱,真的。就是她要的价太高了。” “一个店一个价,你做不起特么别做,做不起还拿着我的名号吓人家,特么给我丢人现眼!你说,你这么干几回了,都讹过谁?老实给我说!” 看那架势,只要对赵燕的回答稍不满意,岳帆就能大耳瓜子抽她。 赵燕真害怕了,可怜巴巴地说:“我就这一回,没讹过别人。” “真的?”岳帆瞪起眼来看着她问。“你最好说实话,现在弥补还来得及。等我自己查出来,小心我扒你的皮!” 身后的高崎实在看不下去了,插嘴说:“嫂子做个头发,本来就该你出钱,扣什么月支啊?” 总算有替自己说话的了,赵燕就回头看高崎。 岳帆说:“你看什么看?叫高哥。” 赵燕这脸也变的够快的,立马笑颜如花说:“早就听帆哥说过你啦,高哥好!” 这下把高崎给弄得,摆半天手才说出话来。 “帆哥是我哥,你不能叫我哥,叫我高崎就行。” 岳帆就插话说:“我们就一般朋友关系,她比你小,叫你高哥应该,不用客气。” 高崎就瞪眼看岳帆,结巴着说:“刚才你还和我说,她,她是你新……” 岳帆就打断他说:“翻篇儿了。败坏我名声,降级了。”看看赵燕说,“愿意跟着我呢,看我兄弟面子上,做头发的钱我给你出,月支继续给。但是你给我记住,以后出门不许说你是我女朋友。什么时候你知道怎么做人了,什么时候再升回来。不愿意跟我了,现在就可以走人了。” 赵燕还真不敢走。 岳帆这种人,对女人就是那种穿上裤子就不认那壶酒钱的。追你的时候甜言蜜语,弄到手了随时都会翻脸,半点交情不讲。 可她活该愿意跟他呀。 秀才会武术,神都挡不住。漂亮女孩喜欢跟混混,而且岳帆是唐城知名的大混混。不仅如此,岳帆还是大老板,有钱啊。而且,小伙子长的帅气。虽然要往中年上走了,反而更加迷人。英俊帅气里,又多了一层深邃。 这种男人,哪个女人不爱啊。 正文 221.这个你也知道 , 岳帆追女人,从来不讲感情,只讲漂亮与否。 看到可以让他心动的漂亮女人,他会主动接近人家。有钱,有大混混的名头,还有着英俊的外表,他很少有不成功的时候。 不过,岳帆很实在,对女人也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会公开告诉人家,就因为人家漂亮,他看上人家了。 然后,就是一笔交易了。 像赵燕这样,他就是公开说的,每月五千的月支。另外,他主动分手的话,会给对方数额不菲的赔偿。但如果是女方提出来主动分手,这个赔偿就没有了。 至于为什么他会主动提分手?玩腻了呗。 这世上就是有很多漂亮女人,明明知道是个火坑也肯往里跳,经不住这男人的魅力和金钱诱惑,明知道有一天会被抛弃,还是趋之若鹜。 所以,岳帆身边的漂亮女人,都是走马灯一般,不时更换的。 这时候赵燕如果主动离开了,就从岳帆这里,得不到他答应的那笔赔偿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只能强撑着笑脸,陪在岳帆跟前了。 当下岳帆没头没脸一顿教训,把赵燕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这才回过头来,要为她支付理发费用。 不料小崔却冲他粲然一笑说:“不用了帆哥。我不知道是你女朋友,对不起了。这钱我不能收。” “嘿!”岳帆倒不干了。“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我岳帆在唐城有名号,是因为我主持正义,抱打不平,可从来不干欺行霸市,不讲道理的事情。这钱你不许不要!” 小崔还是冲他笑,倒把岳帆给笑的心里痒痒的。 你别说,这店老板还真是个美人儿。她不像赵燕那样,上来就可以给人一种亮眼的感觉,却是骨子里透着柔顺,越看越耐看。 这性格,怎么和陶洁有点相似呢? 笑完了,小崔就解释说:“我是高哥的妹妹呀,怎么能要大哥你的钱呢?我才来唐城不久,我哥也没给我介绍你,我不认识你,这才闹误会了。对不起呀,哥。” 这回轮到岳帆迷糊了,回过头来看看高崎,又看看小崔,问高崎:“你们,你,她,怎么回事?不对呀,你姓高,她不姓崔吗?你妈原先嫁过人,后来才嫁你爸?这也不对啊,她比你小不少啊?” “你妈才嫁过人呢!”高崎这个气,“我不兴认个干妹妹了?” 高崎就解释说:“没来得及和你说,这是我过去厂里的同事,她出来混,我认她当干妹妹。” 岳帆就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点着头说:“噢,我明白了,你不用解释了。你看这事儿闹的。高崎你也不对,这种事都瞒着我,平时还装的人五人六的。” 这下高崎急了。 “什么你就明白了?我跟你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真是我认的干妹妹!这事儿陶洁知道,不信你问陶洁去啊。” “我不问。”岳帆嘿嘿地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小子比我高明!我说让你在我办公室里等着,你怎么又急乎乎地赶过来了呢,我还以为你怕我惹事呢,原来是为了她。” 高崎一个劲抖搂手。 “我说帆哥,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崔也赶紧解释:“帆哥,真的,他真的只是我哥哥,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岳帆就一个劲摆手说:“别解释了,别解释了。你们是兄妹,兄妹行了吧?” 岳帆的意思,自然是你们是兄妹也好,情人也罢,你们不愿意说,他也不想追究。 可到高崎这里,就觉得岳帆是根本不相信他了。 这事儿的确是一句半句解释不清楚,又守着赵燕和那个小男孩,有些话他不方便讲,只能闭嘴,等有时间了,再和岳帆慢慢说。 就听岳帆说:“既然是这样,这钱我给你,你肯定不要。不过没关系,你哥比我有钱,也不在乎这点钱。这么着吧,今晚我请你们吃海鲜大餐,咱们一起去。” 高崎不想让小崔去。他本来就嘴笨,小崔和他一起去了,恐怕更解释不清楚。 他就对岳帆说:“小崔这里还做生意呢,等以后有时间吧?” 岳帆不同意说:“什么做生意?有你这么一大款哥哥,她做什么生意呀?再说她店里不有人吗?我只请她,耽误不了她做生意。” 高崎还想说什么,小崔却主动答应了说:“那小妹就陪着两位哥哥吧?我也好长时间没见我哥了。”又冲着赵燕笑,“以后嫂子再做头发,过来就是。这次做的你不满意,你明天过来,我再给你改。” 赵燕倒尴尬了,半天才说:“不用,不用,挺好的,是我不好。” 高崎的大名,赵燕不知道岳帆的时候,就知道了。高崎,聚香坊的老板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虎和梁超也过来了。是岳帆特意嘱咐他们,都带上自己的女朋友,让高崎看看。 高崎想不到,梁超和老虎也有女朋友了。 上一世,这俩人一直失业,靠替人家看场子过日子,经常进局子,要钱没钱,要人不是好人。好人家的闺女,谁愿意跟他们啊? 看着梁超和老虎各自带了女朋友过来,坐下来一说话,还都是好人家的闺女,高崎眼泪就差点掉下来。 “什么时候结婚?”他问他们,然后说,“结婚的时候,所有的费用都算我的,不许省着花,我给你们办咱唐城最豪华的婚礼!” 这天晚上,高崎破例喝酒了,他心里真的高兴,也真的激动。 零五年的时候,唐城查酒驾就很严了。不过凭高崎和岳帆的关系,倒不怎么怕这个。 可是,高崎知道他们弟兄又一次全喝多了,就直接打电话让胡丽丽找人过来,开车把他们送回去。 胡丽丽自己开车过来了,看着四个酒鬼,气的直摇头。 不止四个酒鬼,还有四个大美女呢。 岳帆的风流胡丽丽是知道的,可高崎一直是正人君子啊,这怎么也办这事儿呢? 再仔细一看,陪着高崎的,竟然是小崔! 高崎肯定不敢回家,胡丽丽只能找个旅馆把他给送过去。 看他的样子,肯定是喝了不少,估计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胡丽丽还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你这么怕陶洁还干这种事情,不怕她知道?以后再干这个,让别人来送你!” 胡丽丽走了,高崎才琢磨过味儿来。 胡丽丽说他,不是因为他喝酒。 他忽然就想起来,自己从酒店里出来,走路不稳当,是小崔扶着他出来的。 胡丽丽认识小崔! 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这一下,估计高崎纵有八张嘴,都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第二天一早,高崎醒过酒来,就直接奔海鲜市场了。 胡丽丽正忙着布置这一天的工作呢。对面不长好心眼,她得处处留神,随机应变。 高崎站在胡丽丽跟前,看着她把事情一件件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也不说话,直到她布置完,周边没别人了,这才开口。 “胡姐,昨晚上你是怎么跟陶洁说的呀?陶洁没说别的吧?” 胡丽丽不搭理他,直接从会议室往自己办公室里走,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高崎只好继续跟着她对付。 “你看胡姐,昨晚你一定是误会了,你听我解释解释,你就明白了。” 胡丽丽就突然站下,看着他说:“我明白什么呀?我就明白对面来了三个月,咱们亏损接近五十万了!” 高崎顺口说:“亏就亏吧。反正你比刘小军精明,咱亏五十万,他亏的更多。” 嘿,这人还真不在乎钱。五十万,快接近一辆豪车的价格了。 看这架势,高崎还真不缺钱。给她往里填窟窿的那张银行卡,应该不是他财富的全部。 他这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胡丽丽眼珠转转,就不去自己办公室,直接往高崎办公室走了。 高崎知道,这是胡丽丽答应听他解释了,憨厚地一笑,也跟着胡丽丽过去了。 市场里那些员工远远看着,就又明白一个道理。感情他们老板不只是怕他老婆陶洁一个人,还怕他们胡总。 你说,这胡总是不是和老板有什么啊? 不可能吧?胡总比老板大不少呢? 可架不住胡总不显年龄啊。你看她那模样,那身段,这么看着,跟老板娘都分不出大小来…… 副经理韩成就过来了。 “干什么你们,胡说什么呢?不想干了是不是?” 大家伙这才散了各忙各的。 胡丽丽进了高崎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高崎也跟过来,坐在她旁边。 她这才说:“解释吧?” 高崎就说他原来是在岳帆那里的,怎么碰上岳帆接他女朋友电话,怎么去的小崔那里,然后又怎么一起去吃饭,为什么喝酒,都仔仔细细说一遍。 最后说:“我和小崔真的没有什么。就算小崔和刘进散了,他跟我也没有半毛钱关系。再说朋友妻不可欺,刘进虽然不成器,在我眼里也算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干这事儿呢?” 胡丽丽关心的重点,其实根本就不在他和小崔身上。 待高崎解释完了,她突然就问:“小崔到商业广场那里开店,也是你出的钱吧?” “我擦,这个你也知道?” 高崎大吃一惊,瞪眼看着胡丽丽。 胡丽丽就抿着嘴笑了。笑完了说:“你解释解释,你和小崔什么关系没有,为什么给她出钱开店?在商业广场开店,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没个几十万,根本弄不下来。没有关系,白白给人家几十万,你疯了还是吃饱了撑着了?” 高崎万万没想到,胡丽丽会在这里等着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崎傻傻地问胡丽丽。 正文 222.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高崎问她怎么知道给小崔钱的事,胡丽丽就笑了。 笑完了说:“你呀,其实不善于撒谎。也就是陶洁能信你的谎话。” 高崎就嘿嘿地笑说:“陶洁傻,好糊弄。” 胡丽丽收敛了笑容说:“陶洁不傻,她很聪明。之所以你能糊弄她,是因为她的心干净,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好多她不知道的黑暗与龌龊。 我就不一样了,做生意,天天和各色的人打交道,什么人没见过啊?小崔刚回来的时候,在商厦对面那个小巷子里,开了个小理发店,这说明她手里没有几个钱,开不起发廊。” 高崎恍然大悟说:“啊,就凭着这一点,你就知道她的钱是我给她的?你刚才是蒙我吧?” 胡丽丽就摇摇头说:“还真不是蒙你。只是这一点,当然不能让我判断出她开发廊的钱是你给的。可是,你刚才说她认你当干哥哥。她为什么要认你当干哥哥呢?因为你给她钱,让她实现了自己开发廊的梦想。” 高崎皱着眉想想说:“你这理由太牵强了,她也许是为了找个靠山呢?成了我社会高哥的妹妹,在繁华地带开发廊,就没有人敢轻易欺负她。” 胡丽丽就又摇头,然后说:“据我所知,你和她没有多少交往,只是通过刘进认识她,她和你不熟。在这种条件下,她不敢主动去找你,更不敢贸然认你当哥哥。” 高崎不得不承认,胡丽丽说的有道理。要不是自己主动去找她,给她钱开发廊,小崔都不好意思来见他。 这个胡丽丽,还当真不得了。跟她说话,稍不留神就得让她给看出破绽来。 就听胡丽丽继续往下说:“在我想来,如果我是小崔,开个小理发店,一辈子没有希望。你突然就这么大方,给我这么多钱,肯定有目的。什么目的呢?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我除了年轻和容貌,什么都没有啊? 如果我不想和你有什么,我当然不会接受你这么大一笔钱。我接受了,就是告诉你,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当然了,你这人比较死,我怕你不明白,就只好认你做干哥哥,就是要告诉你,我的门,还是为你留着的。” 高崎听着,不由连连点头。当时自己要给小崔五十万,小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后来,他拒绝了她,她又认他当干哥哥。原来,她还是在告诉他,她对他不设防。 我滴个妈,这个胡丽丽,推断的竟然跟她就在现场一样! 就这个本事,刘小军绝对干不过她! 可你推断虽然大致不错,我什么也没干啊?这不更掉到黄河里,洗不清清白了吗? 正着急呢,胡丽丽就又问他了:“那么你说,好好的,为什么给小崔那么多钱?这事儿要是让陶洁知道了,你能说清楚吗?” 高崎苦着脸说:“只要你不往里面掺和,我就能说清楚。再说,你不掺和,陶洁也不会知道这事儿!” 胡丽丽似笑非笑看着他问:“想让我给你瞒着是不是?” 高崎就傻乎乎地点头。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胡丽丽一脸得意说:“想让我瞒着,你总得告诉我实话啊。不说实话,为了陶洁,我才不管你。” 高崎差点就哭了,拉着脸说:“胡姐,我跟你说的真是实话,真的和小崔什么事儿没有。不错,你这么一说,我想明白了,小崔肯要我的钱,她恐怕真有你说的那个心思。可是我没往那儿想啊,你别冤枉我好不好?” 胡丽丽说:“好,我不冤枉你。那你总得说个让我相信的理由吧?” 好一会儿,高崎才说:“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看着小崔这孩子可怜。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刘进又不要她了。关键还是这孩子是个好人。我这辈子,最看不得好人受委屈。我给她钱,让她有机会翻身,到时候让刘进这瘪犊子后悔去吧!” 胡丽丽看着他问:“完了?” 高崎老实回答:“完了。” “就这么简单?”胡丽丽再问。 高崎一脸真诚说:“就这么简单,还能有什么啊?” 胡丽丽阴阳怪气说:“你可怜她,给她个一万两万的,还能说得过去。可你一下子就给她几十万,只是因为可怜她。你这么跟我说行了,你回去跟陶洁说,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 陶洁肯定不能信啊! 高崎就只好再求胡丽丽说:“胡姐,这事儿千万不能让陶洁知道,算我求你行不?我高崎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求人。” 胡丽丽嘿嘿笑了说:“纸里包不住火,就算我能替你保密,你就敢保证陶洁永远不知道?万一陶洁知道了,就你这撒谎的水平,前言不搭后语的,非让陶洁和你急了不可!” 高崎想想,胡丽丽说的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他就看胡丽丽,然后献媚地冲她笑。 那意思,胡丽丽当然明白,就是让她帮着他圆谎呗。 胡丽丽不看高崎,看着茶几上的茶具,幽幽地说:“如果我帮你圆谎呢,应该能哄住陶洁。不过,这谎我可不能白替你圆。” 胡丽丽粘上毛比猴都精,高崎当然希望她帮他了。 听她这么说就问:“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答应你。” 胡丽丽说:“其实吧,我这条件也很简单。就是你得告诉我,你手里的这些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不待高崎说话,她立刻就说:“别告诉我你是倒腾什么银元挣的。要具备银元知识就能挣这么多钱,那些文物专家早发财了,也用不着跑电视上骗咱们老百姓了。再说了,倒腾银元还得有本金呢,你当工人的时候饭都吃不上,从哪儿弄钱买银元!还一存就好多年,等着升值了再往外卖,骗谁呢?” 高崎听着她说,看她半天,也嘿嘿地笑了。 “胡姐,你今天跟我绕这么大个弯子,就是想知道我钱从哪里来的,对不对?” 胡丽丽就吃一惊,看着他说:“嗬,两天没见,你这心眼见长啊,这你都能猜出来?” 胡丽丽想知道这个,还是担心高崎的钱来路不正,怕他出什么意外,本意上还是为了他好。这一点,高崎心里是非常明白的。 其实,胡丽丽了解高崎,知道他绝对不肯为了小崔背叛陶洁。处在高崎这个地位上,他如果想和岳帆那样生活,太简单了。唐城美女遍地,他想得到谁得不到,干吗非去找小崔? 她就是故意绕弯子,威胁高崎,逼着他把钱的来路说明白。因为她觉得,只有这个对高崎,对她,都是最重要的。 到了这个份上,高崎再不和胡丽丽说实话,就对不起她这番好意了。 可实话实说肯定不行,他总不能把自己重生这个底给漏了吧?比如说,他怎么发现的那一大缸银元,是事先就知道在那个小屋下面?胡丽丽这么聪明,那还不刨根问底呀,你怎么知道的? 想了想他就说:“我在厂里干的时候吧,离家挺远的,就在旁边的那个小镇上,租了一间房子住。” 胡丽丽果然要刨根问底。她必须要完全弄明白高崎钱的来路,确实没有问题,才会放心。 为了防止高崎再跟她撒谎,所有的细节她都得弄清楚才行。 听高崎说到这里,她立刻就问:“唐城量具不是有单身宿舍吗,你为什么不住厂里的宿舍,反而要花钱自己租房子住呢?” 高崎心说,这个胡丽丽还真是心细,连这点不正常的地方,她都能想到。看来,给她讲故事就得小心一点,不能像糊弄陶洁那样,差不多就行。 他就回答她说:“我原先也是住单身宿舍的,后来才不住了。你知道,我那时候算是小痞子吧,岳帆、老虎他们经常过来找我。我怕吓着和我一起住宿舍的同事,只能出去租房子住了。” 这个理由,胡丽丽好像相信了。 那年代,好人是真怕这些痞子。高崎人其实很善良,知道为别人考虑。为了不影响同事,出去单独租房子住,他干得出来。 看看她相信了,高崎就继续往下说:“我租的那个房子吧,冬天取暖,是用咱们唐城的那种地炉的。冬天我去下面地炉那里生炉子,偶然就发现,那个地炉一边的墙壁上,有几层砖的缝是直的,好像原来有一个门一样,我一时好奇,就把直缝的那些砖给撬开了。” 从这里开始,高崎说的就是实话了,描述的活灵活现,不由得胡丽丽不信。 讲完了发现银元的过程,高崎说:“我到现在也没数清楚,那个大缸里到底有多少银元,反正到现在,卖了还不到一半。 银元卖多了,就长了不少知识和经验,算是这方面的行家了。所以我能给你讲那么多银元知识。所以,胡姐你放心,咱们这钱来的绝对没问题,也绝对够你和刘小军拼实力,把司老大给整倒的。 你如果还不相信,我可以带着你去那个院子,给你看那个地洞。不过,那个洞我已经填死了,只留着外面的地炉墙,还没用水泥砌上。那些银元,已经让我转移到我现在放车的车库里了。” 过好一会儿,胡丽丽才问:“银元的事儿,陶洁知道不知道?” 高崎就告诉她说:“知道,但不完全知道。我只是告诉她,发现了那个洞,里面有几千银元,都被我卖了结婚买房,和做买卖用了。我怕吓着她,没敢告诉她银元不是几千,而是十几万,甚至有可能是二十几万。” 胡丽丽又问了高崎几个藏和卖银元的细节,终于算是相信了他说的。 “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胡丽丽说,“我会按着你的意图,一步步把司老大这个海鲜市场,给逼到绝路上去的!” 正文 223好人就得有好报 高崎在大事上是讲原则的。 只要他想通了,认为是应该做的事情,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做下去,不怕艰难险阻,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这是胡丽丽佩服他的地方。 她觉得,高崎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正是因为他有这样坚韧不拔的性格,而不是因为他手里有钱。 手里有钱的多了。没有成大事的性格,钱就是祸害。 古往今来,沧海桑田,多少有钱人,手里拿着一手好牌,最终打个稀烂。这种例子,举不枚举。 而高崎却知道,卯足一股劲,往他认为正确的道路上,不断前进。 比如主动下岗经商。他那么爱陶洁,那么宠着她,对她百依百顺,在这个原则问题上,却绝对不受陶洁影响,无论陶洁怎样反对,他都义无反顾地去做了,就是那么倔强。 正因为这个倔强,他成功了。 但人无完人,高崎也有缺点,缺点就是做事有时候不注重细节,不考虑后果。 比如给小崔投资这件事情。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怜小崔,也看好小崔。 可是,他却没有仔细考虑,这件事情暴露以后,别人会怎么想他和小崔的关系。 种花家从五千年封建社会里走来,顽固的思想体系遗传,并不是一个社会现代化就可以同化的。 这是一个古老的文明古国,有着她独有的文化,也有着她独有的弊端。 岳帆不知道小崔开店是高崎资助的,仅仅因为他们是干兄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小崔是高崎的情人。 如果投资这件事暴露出来,估计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半会认为,高崎和小崔存在不正当关系。别说陶洁,就是刘进都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高崎身边,必须有一个心思缜密的助手,为他解决这些细微末节上的失误,他才可以不受这些细节问题干扰,顺利实现他心里的目标。 而胡丽丽,恰恰就是一个这样的助手。高崎制定了目标,她就沿着他制定的那个目标,包揽了一切繁杂的事物,最终去把目标完成。 开服装店是如此,水饺馆如此,聚香坊也如此。如今这个海鲜市场,还是如此。 胡丽丽既然想到了高崎给小崔投资这个事情不妥当,她就得替他解决这个问题。 当天下午,她就抽出时间来,专门把小崔约出来,在一个咖啡馆里详谈。 从小崔脸红脖子粗,极力辩驳的表现上,她可以断定,高崎没跟她撒谎,他的确和小崔没有什么。 这个男人憨厚笨拙的外表之下,不仅隐藏着大目标从不会错的大智慧,还隐藏着一颗博爱之心。这种博爱,是很少有男人可以具备的。但也恰恰因为如此,这个男人才不是一般的男人。 国家近代能够成为伟人的,有哪一个心里,没有这份博爱呢?没有博爱的,最终会被时间的进程戳穿、磨灭,甚至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高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这个世界没有给他站上历史舞台的机会,他却在心里存着这份博爱。 这博爱,正是让胡丽丽心仪万分的地方,可以令这个见惯了风雨,三十几岁,应该没了冲动的女人,怦然心动。 可惜,这个男人只属于陶洁。 胡丽丽有些高估高崎了。他的大目标正确,是因为未来的事情,他知道。胡丽丽认为的那个博爱,在高崎那里,被称作义气。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高崎这个混混的思维,跟了他二十多年,是轻易不会改变的。 在他心里,钱财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义气。看不惯就出手,好人就得有好报。 胡丽丽尽量压抑了自己内心的冲动,稳住心神,给小崔提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正如她给高崎提的,高崎给小崔投资,被别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想? 下午的咖啡馆里,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大厅里寂静无声。胡丽丽的这个问题,就让小崔更加的紧张。 她坐在胡丽丽对面,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胡总,我原来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了,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是高哥给了我一个巨大的舞台,让我有了未来,有了希望。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力比我强的人有的是,比如跟着我干的两个理发师。如果他们能够获得我这样一个舞台,一个发挥空间的话,我相信他们比我要做得好。可是,他们没有高哥,我有。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从此以后的日子,甚至包括这个不一样的命运,都是高哥给的。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为什么,也不知道他考虑了后果没有?我只能考虑我自己。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相信高哥会知道怎么做,他将来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没有任何先决条件,更不会和谁去争什么。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胡丽丽听了就点点头。她猜想的没有错,小崔肯要高崎的钱,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高崎有一天,提出任何苛刻的条件,比如让她当秘密情人,她都会心甘情愿的。 胡丽丽就轻轻叹一口气说:“你还是不了解你高哥,他对你不会有任何条件的。借钱给你,是他觉得,你因为没有钱而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太可惜了。仅仅就是这么一个想法。” 小崔就低下头去,过一会儿说:“应该是这样吧。所以,我认他当哥哥。将来我不管做什么,都会和他说,他同意了,我才能做。” “包括你的婚姻大事?”胡丽丽问。 小崔立刻就回答了一个字:“是。” “可是你想过没有?”胡丽丽立刻问,“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对你对他,都会造成很很不好的影响。” 小崔就不说话,过一会儿说:“可是,我太需要钱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那笔钱对我来说,意味着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你明白吗?” “我明白。”胡丽丽说,“可是,我为什么说你不了解你高哥呢?他做事,很少考虑细节。特别是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往往不考虑自己。” 小崔又抬起头来,看着胡丽丽说:“可是,高哥的钱,我已经全部投在发廊上了,短期之内,是没有办法还他的。” 胡丽丽就笑了说:“我约你出来,不是要和你讨论钱的问题。你哥把钱借给你了,我哪有胆子要回来?他要是知道,还不直接把我给开了?” 小崔一脸迷惑,望着胡丽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从和小崔的对话里,胡丽丽听出来,小崔是个有良心的人。 如果没有良心,她不会这样和她说话。她完全可以来个不讲理。 钱又不是我主动找高崎借的,是他主动借给我的。你是他什么人啊,凭什么管这事? 小崔没有这么说,她意识到高崎借钱给她,会给自己招来风言风语,引起夫妻不和的时候,内心里只是在为高崎着想,根本没有考虑自己。并且,她知道感恩,做好了以任何方式报答高崎的准备。 这都可以说明,小崔是个知恩图报,有良心的人。 高崎看人都是很准的,没有良心的人,他绝对不帮。这一点,也是胡丽丽欣赏的。凭着他这个独到的眼光,将来的高崎,一定会走的更远。 她就对小崔说:“我约你出来,就是为了和你商量个攻守同盟,把你哥因为这个事可能引起的麻烦,提前给化解掉。 老实说,你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好人。我和你一样,都对他心存感激。所以,我们不能看着他有麻烦是不是?” 小崔的眼睛就明亮起来,看着胡丽丽说:“胡总,你说吧,要我干什么,我听你的。” 这女孩神情欢快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特别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坚毅里带了些许的柔情,显得十分迷人。 胡丽丽莞尔一笑说:“其实,也用不着你干什么。如果别人问你开店的钱是哪里来的,你就说,那钱是我借给你的。这个,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有这个能力。拿出五十万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崔终于露出笑容来说:“好,我听你的。” 胡丽丽倒显得有些严肃了说:“别急着答应,听我往下说。我们不熟,过去甚至都不认识,我凭什么要借给你五十万啊?” 小崔脸上的笑容又没有了,只是呆呆地望着胡丽丽。 胡丽丽就说:“咱们总得编个过去就认识,而且有很深渊源的故事,才能把借钱这个事儿,从你哥那里,成功转移到咱们之间啊?我对你过去的经历不熟悉,同样你也不熟悉我的过去。所以呢,咱们今天,就在这里互相说说自己,然后互相有一定了解了,才好编个故事,让别人相信,是不是?” 小崔就又笑了说:“好吧,我先说我的。” 两个人女人,差了十四五岁,却在咖啡馆里相谈甚欢。 事实证明,胡丽丽的顾虑,是完全有道理的,也幸亏她及时的做了这个亡羊补牢的工作。 小崔陪着高崎和岳帆去吃饭的那天下午,他们走了不久,刘进就来找小崔了。 他经常过来,和店里的店员都熟悉,小崔对他也很亲近,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于是,大家就跟他学说的当天下午发生的事。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当听到小崔认了高崎当干哥哥的时候,刘进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原来的猜测没有错,小崔开店的钱就是高崎给她的。 给小崔这么多钱,还背着他,什么意思?傻子也明白啊,这是背着他偷偷把小崔给吃了! 正文 224.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好你个高崎,这直接就是拿我不当人啊,背着我偷偷给我戴绿帽子! 想到这一点,刘进鼻子都气歪了。 亏我还在你的店里给你卖命呢!我非和你算账不可,最次也得让你老婆知道,你在外面养小三,闹你个鸡犬不宁! 可他立刻又反应过来,他惹不起高崎。 那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高崎会揍他个鼻青脸肿。除此之外,他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哎哟,平白挨一顿揍,就高崎那个身量,打人那个很劲儿,跟他动真格的,真揍他,就他这小身子骨,还不得直接把他给打残了啊? 上一次因为小崔,他挨过高崎一巴掌,那还是高崎没想真揍他。 就那样他也受不了,原地转了仨圈,眼前全是金星星,差点昏死过去。 小崔不在店里,他打听完了那天故事的所有细节,也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只要高崎想要小崔,他是根本没能力和高崎争的。可他也不能白吃这个亏。 小崔平白得了高崎几十万,总得分我点吧?零五年的时候,十几万就能在市里买套不错的商品房。我也不多要,给我套房子钱我就知足。 可这钱谁能给他呢? 直接去问罪高崎,向他要,他还没那个胆子。 想来想去,还得在小崔身上打主意。这丫头心软,自己软硬兼施,没准她就会因为可怜他,给他一部分钱。她现在没有钱,也可以向高崎要啊。 都给他当情人了,高崎又不缺钱,要个十几万应该能要出来吧? 可还存在着一个更大的问题,他和小崔,实际在一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小崔又没和他结婚,现在可以说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人家爱跟谁跟谁,你管的着吗? 刘进躺在自己租住公寓里的床上,嘬半天牙花子,终于又想明白了。 谁和你分手了?你当初提分手,我又没有答应你。我确切说过吗?没有!没有就是我们还没分手,还是男女朋友关系!你背着我跟了高崎就是不对,就是给我戴绿帽子了,你就得补偿我! 小崔和胡丽丽在咖啡馆分手,回到店里的时候,刘进已经在那里了。他非常严肃地向小崔表示,要和她单独谈谈。 小崔以为他在他们两个人的问题上做出决定了,就和他直接上了二楼自己的卧室。那里和外面的客厅隔了两道门,清净一些。 外屋是两个男孩的卧室,一边一张单人上下床,中间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就是女孩们卧室的门。 小崔把租来开店的这个二层楼的大部分空间,都利用起来做生意,也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挣更多的钱,尽早还上高崎的账。 不管高崎的目的有多纯洁,多么不缺钱,对小崔来讲,欠着他这么多钱,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也算是一个她必须什么也不想,努力赚钱的动力。 她正在招聘按摩师和美容师,还要招几个学员。等招到了人,就出去租一间小公寓,让两个男理发师搬到公寓里去住,这间小屋就都住女孩子。 她算计着拆了屋中间的石膏板隔墙,对着的四个上下床,这屋里可以住八个女孩子,也基本够住了。 现在屋里的四张床,也是上下床,外面两张两个男孩住,她和另外两个女孩住在里间。 里间也是两张上下床,只是比外间男孩子们住的地方干净整洁一些,还带着女孩们特有的清香的气息。 小崔和刘进到了里屋,顺手就把屋门关了,坐到右手的下铺上。刘进想和她挨着坐,小崔指指对面说:“你坐那边吧,那是我的床。” 刘进迟疑一下,坐在了小崔的床上,和她面对面。 床中间的走廊不到两米宽,两个人挨着也不算远。 当刘进把他那套他们还不算已经分手的奇葩理论说出来的时候,小崔差点让他气笑了,心里却不由得滚过一阵难过。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和刘进在一起过日子,同居了那么久,却没有换来刘进的一点真心。 说了婚前财产登记,婚后个人花个人的,以小崔的性格,是根本做不到的。她只不过就是想利用这个条件,来考验一下刘进,是不是还真心爱她。 如果刘进答应下来,小崔还是会像当年一样对待他。 当年,为了养他,她不惜去大众浴池做按摩女郎。 其实,当初她还有其他选择,那就是离开刘进,回家。她爱他,舍不得离开他。 当年为了他,她可以做出那么大的牺牲。现在,她心里依旧爱着他,如果肯和他破镜重圆,怎么会当真和他分彼此呢? 可是,刘进竟然想尽办法,来避开她这个婚前财产登记的条件。这只能说明,他心里并不爱她,只是看到她有钱了,又想回来让她养着他,过不劳而获的日子。 “刘进,你怎么这么无耻啊?”小崔强忍着即将溢出来的眼泪问他,“好,就算当初我们没有分手,现在我们分手,总可以吧?” “晚了。”刘进一脸不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对我这么冷漠了,你给高崎当情人了是不是?” 小崔吃了一吓,立刻就反驳他说:“别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我还用听谁说吗?”刘进冷笑着说,“你不给他当情人,凭什么他给你这么多钱,让你开发廊啊?” 接着,他的语气就缓和下来说,“小崔,咱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虽然咱们没领证,没办婚礼,可你在我心里,已经是我媳妇了。如今你就这么不念旧情,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抛下,去给别人当情人,你怎么忍心啊?” 说着话,刘进就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 只是,他装的有点过了,想着挤几滴眼泪出来,却没有做到。 看着他那副怪样子,小崔就有想吐的感觉了。 她心里开始佩服胡丽丽了,这个女子竟然这么有远见。头天晚上发现她和高崎在一起,第二天知道了她开发廊的钱是高崎给的,马上就意识到了危险,及时来做补救,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怪不得高崎那么信任她,把自己整个聚香坊公司都交给她来管理。 “行啦,别装啦。”小崔对刘进就显出不耐烦来说,“你别胡乱猜了。你这样胡说八道,侮辱我也就罢了,还侮辱高哥。你不怕让他知道,他修理你呀?” “他霸占了我老婆他还敢修理我?”刘进振振有词,“我才不怕他修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去和他老婆说。他不让我过日子,我也让他过不成!” “刘进!”小崔是真生气了,喊着说,“你不胡说八道会死啊?我的钱不是高哥给的!” “不是他给的?”刘进狐疑地看着她问,“不是他还会有谁?唐城的有钱人,你也就认识他,不是他才怪!” 小崔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说:“真不是高哥。是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谁?”刘进瞪眼看着她。 “胡丽丽,你们公司的胡总。”小崔平静地回答他说。 “胡丽丽?这怎么可能。”刘进根本就不相信,“你根本就不认识她。” “我不但认识她,而且在不认识高哥的时候,我就认识她。” “哦?”这倒出乎刘进的预料。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他想想说:“那你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小崔就平静地说:“我第一次开发廊的时候,她就来过咱们店里,做过头发。那时候我手艺还不行,给她把头发做坏了。她没有怪罪我,还按价给了我钱。我很感激她,知道她在商业街那里卖衣服,买衣服的时候就专门去她那里买。一来二去,我们就成朋友了。 我回来以后,她已经成了胡总了,专门去我的店里看我,见我手艺已经成熟了,就劝我来商业广场这边租房子开发廊。我说没钱,她说没钱不要紧,她那里有。这个店,其实是她投资的,我们五五分账。” 刘进听着小崔说,皱着眉头琢磨半天说:“编瞎话吧?” 小崔说:“不信你可以给胡姐打电话呀,问问她,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刘进可不敢给胡丽丽打电话,论从属关系,他和胡丽丽还隔着一层呢。人家是总经理,他只不过是蒋师傅这边分店的经理。 想半天,他还是不信,问小崔说:“第一次开发廊咱们在一起,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小崔说:“你那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天闷在出租屋里不出来,店里好多事你都不知道。” 小崔说的也是实话。要不当初他们开的发廊,为什么会倒那么快呢?里外全靠小崔一个人忙活,刘进就算是搭上的,连半个人都顶不起来。 “还是不对。”刘进突然又想起个事儿来,问小崔说,“那你说,既然这钱是胡丽丽出的,为什么你又认高崎当干哥哥?” 小崔依旧是面色平静地回答他说:“唐城是个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啊?我一个女的,生意不好可能没人搭理我。生意好了,周围同行,还有街上那些小痞子,能不跟我捣乱吗?我是高哥的妹妹,凭高哥这个名号,好多麻烦就自动没有了。” 小崔说话的时候,刘进一直盯着她看。小崔说的十分自然,而且话语十分流利,一点说谎的迹象没有。 如果这钱真是胡丽丽出的,他无中生有地给高崎造谣,高崎知道了能揍死他,说不定直接就能把他从水饺分店里给开了。 小崔的回答,完全和他当初设想的不一样,这可怎么办? 他还没想好对策,小崔就站起来了,冷冷地对他说:“你还有正事儿没有?没有的话,我得下楼干活了。” 正文 225.这山望着那山高 除了想讹俩钱花,刘进还真没什么正事儿。 小崔说完了,再不搭理他,直接开门出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屋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直到回到自己租住的单身公寓里,刘进还是觉得,小崔的话不是那么可信。 他总是隐隐感觉着,小崔的话里有漏洞,可漏洞具体在哪里,他又找不出来。 晚上的时候,他叫了外卖,又要一瓶酒,在自己屋里一边喝酒,一边想事情。 其实,以高崎给他的工资,在这个城市里,他已经属于中档收入了,小日子过得很不错。 可是,人心总是不满足的,这山望着那山高。 以前的时候,下馆子的钱都没有,现在水饺分馆他是老大,想吃什么厨师就得给他做什么。自己的馆子吃够了,出去吃顿大餐,也完全可以消费的起。 不仅如此,歌厅、酒吧,甚至是蹦迪的高档娱乐场所,也可以每月去那么一两回,运气好了,还能骗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玩两天。 这么好的生活,刘进还是不满意。 他向往的,是岳帆那样的生活,漂亮大姑娘围着他转,左拥右抱。对刘进来说,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就不想想,五年以前,他连经常下馆子都是奢望。舞厅迪厅的,里面一杯饮料都能让他心疼一宿睡不着觉。 想要更高的生活,就得有钱啊。做个小饭馆的经理,肯定无法满足他想要的生活。何况,要在这城市里生活下去,还得有老婆,有房子和车子啊。 所以,最捷径的方式,就是把正在迈向富人阶层的小崔给重新争取回来。 在水饺分馆里当经理的经历,让他完全学会了如何去经营一家饭馆。 从小崔那里得到钱以后,他也可以离开这里,回老家去开一家饭馆,自己当老板啊。凭他现在的本事,自己开饭馆是没问题了,只是没有本钱而已。 可是,在南方呆了三年的小崔,似乎完全变了,再不依恋他,他的甜言蜜语也对她不起任何作用了。好容易抓她个破绽,想着讹她一下,又让她轻松给化解了。 但无论如何,小崔这里,是他唯一可以一夜暴富的希望,放弃了太可惜。 他太了解小崔,这女孩心软。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宠物市场上贪便宜,花八十块钱买了一只京巴狗,拿回租住的房子里来给小崔养。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那狗之所以便宜,便是没有打防疫针,且是得了病了。 虽然看着那小狗狗有些萎靡不振,小崔还是精心照料它,一门心思地养了它一个星期。 京巴还是没有熬过去,最终死掉了。小崔难过的哭了一天。 对一条仅仅相处了七天不到的小狗,小崔都那么有爱心,何况他刘进这么一个大活人,和她在一起三年呢? 只要小崔手里有钱了,他就一定可以从她那里抠出钱来,实在不行装可怜,小崔一定会受不了。 只是,想从她那里拿出更多的钱来,就不能依靠装可怜这一条路,还得设法抓小崔点什么把柄。 小崔如果和高崎有什么,那自然是最好的把柄了。可为什么这里面又多出一个胡丽丽来?胡丽丽原来就认识小崔,钱是她借给小崔的,这个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刘进边喝酒边琢磨,得设法找胡丽丽证实一下,万一小崔知道他不敢找胡丽丽对质,故意忽悠他呢? 现在,胡丽丽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海鲜市场那边,但每个星期,她还是要来聚香坊总部这边,召集大家开一个经营汇报会。 会议一般是各店负责人加上各部门负责人,大家一起参会,各自汇报自己部门一周的运营情况,有什么问题,存在哪些困难,大家都可以说说,然后由胡丽丽和各部门统一协商,拿出解决方案。 这各部门负责人里面,自然就包括刘进,他也是这些负责人当中,职位最低的。 服装店经理陈春梅,好歹也算自己独立经营,直属胡丽丽领导。他却属于蒋师傅领导,和胡丽丽隔着一层。 在刘进心里,他好歹也是城里人,中专毕业,就算不如蒋师傅,也比陈春梅这种乡下丫头强吧?连陈春梅都比他强。 在这一点上,刘进心里是有意见的,觉得高崎待他不公平。他不会考虑,为什么高崎要这么做?也不会考虑,他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 其他部门负责人,则是聚香坊公司的直属职能部门,地位还是比刘进高。 随着公司规模不断扩大,需要为公司正常运营做的工作,也就越来越多。胡丽丽和高崎商量着,除了掌管财务的,陶洁的财务部以外,还需要有一个人事部,为公司搜寻人才,考核员工工作效率。 另外,还成立了一个培训部,负责新员工培训。一个总务科,养几个维修师傅,负责公司固定资产、设施的维修工作。 别人是成立公司之前,先统筹成立各服务部门,高崎是先摸着石头过河,需要什么了就成立什么部门。 他前世没有公司运营的经验,胡丽丽也没有。随着公司做大,在唐城有名气了,逐渐有应届毕业大学生和其他公司跳槽过来的,有经验的管理人员加盟,胡丽丽才开始学习如何去管理整个公司。 胡丽丽聪明,有实践经验,别人一说她也就可以弄明白,不断增加公司职能部门,增加科学管理的办法,逐渐向数据化管理靠拢。 她也有心出去学学MBA一类的管理课程,增加自己的知识量。可是,高崎拓展的速度太快,再有个司老大暗中和他们竞争,胡丽丽一天到晚忙的团团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学习,只能边干边从招聘来的人才那里偷师学艺了。 按理说,这种全公司管理层参加的例会,高崎应该参加。可他一天到晚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少。 在唐城开公司做实业,不是说你靠着内部严格的管理,产生了效益就可以了。小买卖这样做兴许没问题,只要每天挣钱就行。 像高崎这种大买卖,牵扯的问题就多了,往往是外部问题多于内部问题。有高崎把外部问题解决了,胡丽丽在内部,才有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来实施她的管理。 所以,高崎会把所有内部事物都交给胡丽丽,他去处理另一些乱七八糟的,更复杂的事情。 有时候他忙了,也就不来参加胡丽丽的周例会。 这一周开周例会的时候,会议结束以后,刘进就没马上回分店,而是瞅着胡丽丽一个人在总部她的办公室里的时候,敲敲门,听里面说声“进来”,就钻了进去。 开周例会的这一天,胡丽丽一般不会去海鲜市场那边,而是根据例会反应出的问题,在聚香坊总部这边,找各部门负责人谈话,布置一周的工作。一般情况下,她是要在这里呆上一天的。 刘进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看助理送过来的,聚香坊酒店这边的一周工作总结。 这份总结,是南方那位刘经理口述,由他下边的,才招聘的大学生助理整理完成,又交副总孙立海过目修改以后,才完成的定稿。 总结里有些新的内容,比如改变纸质菜谱点菜模式,设立菜谱实物专柜,给每个菜品编号、制牌。 这样,顾客进门之后,可以到专柜那里,直接根据实物菜品点菜。相中哪个菜了,直接从一旁盛着这个菜品编牌的容器里,拿一个牌子出来,交到专门的接待柜台那里,然后回桌上等着就行了。 总结里罗列了一大堆这样做的好处。同时,副总孙立海也提了几个问题。 他认为,这样做适合大厅里的普通顾客,不适合楼上的包房。特别是有大人物参加的宴席,难道还要让人家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也跑到专柜那里亲自点菜? 其实,这个问题不难解决,不废除原先的服务员菜品介绍推荐和菜谱点餐,两者一起执行就可以了。 胡丽丽心里这么决定,自然是也看好刘经理这个新的办法。 这问题看似简单,真正执行,就得把刘经理和孙立海都叫过来,大家坐在一起聊聊,把各自的心里话说透,以后执行起来,才不至于产生矛盾。 孙立海虽然不管具体事物,但那是高崎的长辈,而且是聚香坊成立之初的策划者,连高崎都得敬他三分,别说是胡丽丽了。 刘经理从事酒店管理工作多年,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又有南边同行朋友的最新消息,经常会根据从南方酒店那里得来的新消息,创意一个新办法出来。他心里,是不怎么服孙立海这样的老家伙的,嫌他保守固执,碍手碍脚。 他刚被高崎挖过来的时候,原本没打算呆太长时间,还是准备干两年就回南方老家的。可是架不住高崎不是正经商人,是混混啊,净拿些能吓他半死的办法对付他。高崎不说让他走,他根本不敢说走。 后来,在唐城呆的时间久了,他开始喜欢这座北方城市了。这里安逸的氛围,北方人特有的诚恳,慢慢把他给同化。再回南方,他反而不适应那边的快节奏和压迫感了。 他已经把户口都迁过来,打算安心在唐城住一辈子了。 听说他打算在这里定居,高崎直接就给他买了唐城最好的生活小区,连车都给他配上了。 到这时候,他也认可了高崎这个老板。北方的汉子实在,大方,你对他一心一意,他就不肯亏待你半分半毫。这样的老板,在南方是很难遇到的。 正文 226.以心换心 刘进进来的时候,胡丽丽正等着助理去叫刘经理和孙立海。 他敲门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他们过来了。 看见是刘进,胡丽丽很惊讶,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问:“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刘进嘿嘿笑着说,“我就是过来,谢谢胡总。” 胡丽丽皱起眉头来,看着他问:“谢我?干什么要谢我?” 刘进就说:“要不是你帮小崔,小崔也没有今天啊?小崔吧,面皮薄,不好意思说感谢的话。我看你正好没事,所以,所以我就过来,谢谢胡总。” 胡丽丽心说,小崔腼腆倒是真的,你倒是脸皮比城墙厚。 依着胡丽丽,刘进这个分店经理早就做不成了。但在用人上,高崎是不会完全放权给她的。刘进是高崎点名让他做分店经理的,胡丽丽也不敢违背高崎的意愿,把他给免了。 不过这小子过于油滑,也过于贪心,实在不适合单独负责一个部门。 正因为如此,胡丽丽才坚持把他置于蒋师傅的管理之下,时刻监督他,省的他干出不利于公司发展的坏事来。 他和小崔明明已经分手一年了,还替小崔来感谢她,这不哪儿都对不上榫,哪儿都不挨着吗? 胡丽丽眼珠一转,就明白刘进话里的意思了。 她淡淡一笑说:“我帮小崔,是因为我们是不错的朋友。再说我也不是白帮她,她店里一半的盈利,是要分给我的。” 刘进就接话说:“就算这样,也比她弄那个小理发店,赚个生活费好啊,绝对不是一个档次。干一年,小崔攒个十万二十万的,绝对没问题。顶那个小理发店好几年的。” 胡丽丽收敛了笑容说:“刘进,小崔挣多少,跟你任何关系没有,你少操心。你们一年前已经分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哪儿啊,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早就重新和好了。”刘进就辩解说,“她那是不好意思承认我们又在一起了呢,我可从来没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胡丽丽的脸色就严肃起来说:“刘进,不管过去你们关系如何,现在你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我希望你尊重小崔的选择。她是女孩子,相比起你来,在男女问题上,她是弱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忘记它,也不要再对任何人去提这些事情。毕竟,过去的时候,她为了你付出了很多很多。做为你,我觉得你应该尊重她,她也值得你尊重。为了她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都烂在肚子里吧,好吗?” 话说到这里,刘进不得不相信,胡丽丽和小崔真的是朋友了。因为小崔过去所有的事情,好像胡丽丽都知道,现在的事情,她也知道。 沉默一会儿,刘进尴尬地笑一下说:“胡总,这个我知道,我怎么能去败坏她的名声呢?” 胡丽丽听了,就点点头说:“这才是男人,希望你说到做到。” 刘进接着就说:“可是,我还有重新追她的权利吧?我追她,想和她重归于好,这没有错吧?” 胡丽丽肯定说:“这个没错。”想了想,还是语重心长地说,“刘进啊,你和小崔,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这人和人交往,讲究的是以心换心。这一点,我希望你多向高哥学习。爱人之间,更得以心换心啊。” 刘进就嘿嘿两声说:“都跟高哥一样怕老婆,那你们女人还不都造了反呀?”说到这里又问胡丽丽,“哎,胡总,小崔是不是也想像陶洁一样当女皇啊?”没等胡丽丽回答就说,“这可有点过份了啊,男女平等才行。我保证不欺负她,她也不能欺负我。” 胡丽丽就在心里叹息一声,刘进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从她自身的愿望来讲,她是不希望小崔和刘进在一起的,他们明显不是一路人。 可是,小崔心里还爱着刘进,还牵挂着他啊。所以,在回答小崔的时候,她才采取了个折中的路线,不教刘进怎么去追小崔,也不告诉他小崔心里真实的想法,只是隐晦地告诉他,要拿出真心来对待小崔。 可惜,刘进连这个也听不懂。 从这一点上看,小崔的判断是没有错的,刘进太自私了,心里只装着自己,从来也没有装过小崔。 如果他心里有小崔,小崔从南方回来,他一定会问问她,在南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都受过委屈没有,回来打算怎么办,有什么困难? 可是没有。甚至小崔要暂时住在他那里,他都觉得是个累赘,一脸的不情愿。 小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能分辩是非,知道刘进心里已经没有她了。 想想过去,自己为了他,冒着毁掉一生的风险,去养活他,太不值得了。 胡丽丽听出刘进听不懂说什么,就不想和他谈下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助理带着刘经理过来了,她借机对刘进说:“有时间咱们再谈吧,我要开个小会。” 从胡丽丽办公室里出来,刘进已经基本不再怀疑,小崔的钱是胡丽丽给的了。 赖着高崎讹些钱这个想法,恐怕是行不通了。 可是,他也不打算错过这个变成有钱人的机会。 小崔那个发廊,将来要开美容美体,理疗按摩,接受服务的都是有钱的女人。 这年头谁的钱好挣?女人和孩子的啊。为了保持一个美好的外表,女人是多少钱都肯花的。 照小崔这个模式发展下去,将来的盈利可观。虽赶不上高崎的聚香坊,比蒋师傅那边的水饺馆肯定要强,弄好了一年净赚个三五十万不成问题。这比他在水饺分馆里当经理,一年弄个三五万可强多了。 讹不成高崎,他还可以利用高崎。 高崎的话,在小崔那里肯定好使。他可以拿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去求高崎,让高崎找小崔,逼着她跟自己和好啊。 回了水饺分馆,他就一门心思地琢磨,怎么跟高崎说这个事情。 想到下午,他终于有了主意,给高崎打电话,打听他在哪里?说是有个事情,要单独跟高崎汇报一下电话里不好说。 高崎当然猜不到他要说什么,就让他过去找他。 他要说的事情,竟是给胡丽丽告状。 她当着聚香坊公司的总经理,却在外面投资做买卖,给小崔投资做生意,对半分成。 “咱们公司规模这么大了,又是服装店,又是饭馆,还有这么大一个海鲜市场,事情本来就很多。身为总经理,不把主要精力用在工作上,自己还开买卖。我是担心胡总给师父你误事啊。” 见了高崎,刘进就对他汇报说,一副完全是为了高崎打算,忧心忡忡的样子。 自从跟着高崎干,渐渐的,他不管高崎叫高哥了,开始称呼他师父,当然是为了讨好高崎,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在厂里的时候,高崎带过他,称呼师父也没有什么不妥。 高崎才不关心他管自己叫什么,他只看这小子对他忠不忠心。 在他心里,刘进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但头脑聪明,可用不可信。 听他背地里告胡丽丽的状,高崎心里就有些讨厌他。 俗话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小子就是个小人。 你觉得胡丽丽做得不对,你直接开会的时候说出来啊?明面上不说,背地里跑他这里来打小报告,这都什么玩意儿? 幸亏他高崎不是偏听偏信的,那种没气度的老板。也幸亏这实际给小崔出钱的,是他高崎,胡丽丽怕出意外,只是要替他揽着。 这还真让胡丽丽蒙着了,想不到第一个跳出来,质疑这事儿的,竟然是刘进这小子。 “投资怎么了?”高崎一脸不高兴说,“这跟投资股市,买国库券有区别吗?就好像你不炒股一样,大惊小怪!你是不是打算逼着胡丽丽把钱抽回来,让小崔干不成啊?亏你还和人家谈那么长时间恋爱!哎,你小子怎么这么坏,我原先怎么没发现呢?” 得,拍马屁拍马脚上了,还让高崎训他一顿。 眼见这招适得其反,刘进赶紧转弯,弄出一副可怜样子来说:“师父,小崔从南方回来之后,就不要我了,不承认是我女朋友了。我们从毕业就在一起,这么些年的感情也不容易。你看你啥时候有时间,帮我说说小崔啊?” 不料,这下高崎更火了。 “放屁!”他直接骂上了,“她在南方的时候你们就吹了,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还特么敢跑这这儿来糊弄我!” 刘进这回算是嘬瘪子了,感情他和小崔的事儿,不止胡丽丽知道,高崎也知道。 这个小崔,这么私人的事儿,也和别的男人说,还真特么当鸡当习惯了,一点廉耻都没有! 他今天来找高崎,还真不是时候。高崎这阵子正烦着,这下无遗火上浇油。 “滚!”高崎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了。“这时候看着小崔混好了,特么又想和人家好了,你特么早干什么去了? 人家刚回来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自己满城里的找店铺,为了省钱,自己粉刷,自己收拾店铺的时候,你特么干什么去了? 没处住,上你那里凑合几天你都不愿意,神马东西!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不肯让小崔去你那里住?屋里有私字,养着人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特么干的那点破事儿,老子都知道!” 这一鼻子灰碰的,都没处讲理了。 高崎也向着小崔,指望他劝小崔,估计门儿都没有,劝小崔离他远远的还差不多。 正文 227.高崎的烦恼 , 所有计策全都没管用,上午让胡丽丽数落半天,下午又自找着让高崎臭骂一顿。 看看没辙,刘进只好打算从高崎那里灰溜溜滚蛋。看来还得依靠自己,再想其他辙去。 刚出门,又让高崎给叫回来了。 “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不管你和小崔以后是什么关系,也不管时间长短,要是有人知道小崔过去的事,就是你小子使的坏!你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让我追到你身上,我非弄死你不可!记住没有?” 高崎恶狠狠地警告他。 刘进听着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表示自己不敢,高崎这才让他走了。 刘进找高崎的时候,高崎正在海鲜市场那边,自己的办公室里睡觉呢。 烦心事儿太多,睡着了可以什么事儿都不想。 第一个烦心事儿,就是对面司老大那个海鲜市场。两家子你死我活,司老大不好对付,高崎就得时刻留神。 司老大从起家开始,就知道怎么对付上层。跑他地盘上和他斗法,也少不了要打上层的主意。 别的方面高崎不怕他,这方面却是他比较忌讳的。 上层有权利呀,这个时代,权力就是王道,多少的屁股坐偏一点,就够他喝一壶的。所以,在这方面,高崎不能输给司老大。 这个地面上,他本来就和各方面维持的不错,比起司老大人生地不熟,现找关系,他有更大的优势。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原先靠逢年过节送点,平时消费给报销这些小手段,就不那么可靠了,得抽出时间来,找着借口和人家多相处。 这关系就是这样,整天不见面,没有面对面交流,仅指望送点好处,再好的关系也容易疏远。人毕竟是情感动物嘛。 得投其所好。某位爷喜欢钓鱼,他就得隔三差五问问人家有空没有?还得找最适合钓鱼的地方,陪着人家过去。 当然了,这种地方,肯定不允许普通老百姓去钓鱼。 有喜欢玩牌的,他也得设法掺和进去,陪着人家玩几回,当几回臭牌篓子,让人家赢钱的同时,还得有成就感,觉得自己牌技不俗。 宛如喜欢桥牌,行将就木仍旧可以办比赛拿冠军一般,你得会哄着人家玩。 高崎不喜欢这些阿谀奉承,这些事情不做又是不行的。你只有在人家面前混个脸熟,和人家有内容交流,让人家心里记着你,到正事上,关键时刻,人家才会把屁股坐你这边来啊。 不喜欢还不得不干,他能不烦吗?也就是上一世为了给岳帆翻案,他强忍着学了这一套,想不到今天又用上了。 他忽然就记起来,有个地方土豪,手下专门养一帮人,来做这个事情的故事了。 那土豪四处搜罗了几个能说会道,讨人喜爱的俊男靓女,还有上层的远亲故旧,组成一个秘密攻关团队,给这些人开着工资。 而这些人,唯一的工作,就是互相配合,陪着上层们吃好喝好玩好。 他现在就应该考虑组建这么一个团队。 这个团队,不能和他的聚香坊公司有一点的联系,也不能让胡丽丽的人事部来组织招募,得他自己偷偷招聘人才。 他还得另外找一个秘密办公地点,把招来的人组织到一块,找人培训。 等这帮人能独立工作了,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事必亲躬了。 这个还算知道怎么办的烦心事儿,还有不知道怎么办的。 陶洁老是怀不上,他妈都快和他急眼了,不好意思熊陶洁,熊他可是一贴老膏药,甚至怀疑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是他的问题。 高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上辈子他欠着陶洁的,这辈子从良心上讲,他也不敢让陶洁受一点委屈啊。 可正因为如此,他不敢对他妈讲怀不上是陶洁的问题,只好整天挨他妈数叨。 原来的时候,家里这一摊子事儿不用他操心,陶洁就都做了,几乎每天都去婆婆家里,娘俩感情好着呢。 可陶洁知道怀不上是她的事儿了,做贼心虚,就不好意思天天去婆婆家了,有时候给婆婆买点好吃好穿好用的,还得打发高崎给送过去。 高崎也头疼回去挨他妈数叨,可不去陶洁不干,他就变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了。 为了要孩子,陶洁已经顾不上形象了,放开了吃,就为补充营养。半年下来,人都胖了一圈,原本尖尖的小下巴颏儿,很快就圆润起来,变俩下巴了。 眼瞅着自己楚楚动人的俊俏媳妇儿,在迅速变成大妈,高崎心里也不舒服。 关键是变大妈就变大妈,豁出去了,你怀上也行啊,还是怀不上。这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呢,这回开始轮到高崎吃不下饭了,烦啊。 本来就够烦的,八月底的时候,他弟弟又打回电话来说,想十月一和那个南方小黑妞结婚。 这下把高崎给气的,也就是隔着电话够不着他弟弟,要是面对面跟他讲,他能直接给他弟弟一个大嘴巴。 那小黑妞有什么好?要长相没长相,要性格没性格,家里还不称钱,穷的叮当响,四头不沾,没一点能拿出手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这弟弟是哪根筋搭错了,抽什么风,偏偏就相中了她,死活不肯放手了。 前一段时间,高崎去南方卖银元的时候,顺便去看弟弟,弟兄俩还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 女方家不怎么样,咱们可以接受,咱们又不缺钱。女孩长相、身材过于一般,咱也可以忍,只要品德好,有良心,咱们就认了。 可这女孩的品德,让高崎一百个看不上眼。来婆婆家你是最小,不主动干活当大爷。特么我媳妇论长幼你得叫嫂子,论长相、身材,甩你好几条街,凭什么让我媳妇忙活,伺候你呀? 关键还不懂道理。老高家如今有他高崎,早就鸟枪换炮,不是普通人家了。他就这么一个亲弟弟,用得着这么背井离乡的,出来给人家打工受罪吗? 让你们跟着我干就行了,我还能亏待你们?跟我讲工资,讲条件,你特么脑袋进水了还是没长脑子?还撺掇着他弟弟不留下来,跑南方去打工,这女人,智商堪忧! 那一回,在弟弟那里,他嘡嘡嘡口若悬河,把弟弟说了个哑口无言。 高峰当时差点让高崎说的怀疑人生,这是他哥高崎吗?在他的印象里,他哥是宁可做不会说的主儿,什么事有说话的功夫早干完了,说话忒费脑子。 关注公众..号,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要不他会当混混呢,喜欢动手啊。三句话以后说不过人家,直接就把人家揍趴下,按着他的主意来就行了。 这可倒好,高崎直接抽风了,把能说会道的高峰给说的,直接闭气了。 高崎说的有理呀,高峰当时答应他,劝着他女朋友回心转意,老实跟着他回老家跟着高崎干。实在劝不动,就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和那女孩散了,然后就回家来,再也不用在外面给人家打工,受人家的气。 这特么才几天呀,高峰竟然改主意了,要和那小黑妞结婚! “你特么的吃了迷魂药了?”气的高崎在电话里冲着他弟弟吼,“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这才几天呢你又要变卦?” 高峰就在电话里跟他解释说:“哥你听我说啊,我觉得吧,和她散了有点对不起她。毕竟,她跟着我的时候,是第一次,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啊。”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诸葛亮能掐会算,还是你懂高明医术,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我们,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次她流血了呀。” “我呸!你脑子还真是不够用。现在修复那个膜,连小医院都办的了,她也就糊弄你这种傻瓜行。” “不会的哥,她不是那种人。” “就算她不是那种人,有什么了不起?这都特么什么时代了,那个东西重要吗?除了你,还有谁会计较那个?她和你散了,还能因为这个影响她找其他男人?要不我出钱让她找家大医院,再做一个!” “不是啊哥。”高峰现在都头疼和高崎说话了,这位整个儿就一混不吝。 可头疼这事儿也得和高崎说。如今高崎的地位不一样了,大老板啊,家里爸妈都得听他的,大主意都得他拿。他不同意他们结婚,家里这个婚礼,估计就甭想办了。 “你听我说啊哥,”高峰只能耐心跟他解释,“我吧,你也应该知道,从小老实,没什么准主意,最头疼就是什么事儿让我做主。她的性格吧,恰恰和我相反。这样,我跟她在一块儿,感觉特别舒服。一起出去,到哪儿吃饭,去哪里逛街,有她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操心。换个其他人,就跟嫂子似的,还得我去照顾,问寒问暖的,太累了。”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奇葩理由?”高崎越听越生气,估计自己弟弟是又让那个小黑妞给洗脑了。 “你什么也别说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他武断地说,“你立刻给我回来,听到没有?上什么班?扣工资我给你双份的,开除你更好,省的你老惦记着在外面疯,不回家。你不回来,就别想我同意你们结婚!到时候,我什么都不会管!” 到最后,高崎就直接变威胁了,连坐在一边听着的陶洁都听不下去了。 高峰白天上班,只能晚上给高崎打电话。 “你干什么呀?”陶洁就不高兴说,“高峰不是小孩,你也不是他爸,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他喜欢那女的,你干吗非要拆散人家?要是当初别人来拆散咱俩,你愿意吗?” “谁呀,谁敢拆散咱俩,不想活了是不是?”高崎瞪着大眼珠子问。 陶洁干脆闭嘴,不搭理他了。 正文 228.高崎是个混不吝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资产越来越多,高崎的脾气也见长,越来越霸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开始不讲理的时候,也只有陶洁发了脾气才能镇住他,让他乖乖闭嘴。 可是陶洁的性格比较柔弱一些,一般不会和他发脾气,无理取闹。 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像今天这样,看高崎不讲理了,陶洁就不和他掰扯了。 她用沉默告诉他,为什么她不说话了?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去吧。 多数时候,陶洁突然不说话了,高崎就会知道,她不同意他的观点,或者是她不喜欢他不讲理。 于是,他也就避过前面的事情不谈,再想别的招把老婆哄高兴了拉倒。 可这回,高崎没这么做,反而一个人嘿嘿地乐了,对陶洁说:“我想起一个笑话来。” 接着,就给陶洁讲他想起来的笑话。 “说有个劫匪半夜拦住一个女的,让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女的坚决不从,说你就是强抱了我也不给你。劫匪看看那女的说,你想的美!” 说完了,自己倒先乐了。 这笑话陶洁好像在哪儿听过,可她不明白高崎为什么好好的给她讲这个,就愣愣地看着他。 高崎乐完了看陶洁,见她不笑,就一脸沮丧说:“你怎么不乐呢?” 陶洁反问他说:“这有什么好乐的?” 高崎恍然大悟,解释说:“对啦,你没进入这个笑话的环境和人物。现在,你想想高峰,然后再想想他找的那个又矮又黑的女朋友。高峰就是那个劫匪,小黑妞就是那个被劫的女子,你好好想想。” 陶洁就按照他说的,把两个人物套成高峰和他女朋友,想一会儿,果然就乐了。 高崎就说:“我这个傻兄弟,小黑妞和他在一起,到底是谁沾了谁的便宜呀?他还觉得分手了对不起她,难道让小黑妞霸占他一辈子,这才算对得起她?真是脑子进水了!” 陶洁就叹一口气说:“你别给人家起外号,将来那是你兄弟媳妇,让人家知道了多不好啊?” 高崎就又不讲理了说:“她还想当我兄弟媳妇,做梦!” 陶洁就劝他说:“这人和人吧,有时候是要讲缘分的,不在相貌上。就像我当初的时候,多少比你条件好的追我啊,我不连见都不肯见吗?那时候就是迷上你了,觉得只有跟你在一起,这辈子才能活的幸福,再穷再苦都不怕。” 高崎就接话说:“事实证明,咱们陶洁很有眼光嘛。你说说,你跟谁能比上跟我幸福啊?” “去!”陶洁就不高兴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高崎这时候却倒过闷儿来了,问她说:“哎,你什么意思啊?合着你是说我不如追你的那些人了是吗?你倒是说说,那些人里面,有谁比我混得好?” 陶洁就又不搭理他了。 在陶洁心里,现在的高崎,还真不如那时候的高崎好。 那时候的高崎,虽然和她一样穷,虽然话很少,说多了往往是词不达意。可是,从他每一个动作里,都能看出他对她的关心来。 她就又想起在小镇上住着的时候,高崎骑了那辆破自行车回家,对着她,从怀里掏出炸鸡桶来的场景了。 那时候,高崎捧着那个炸鸡桶不说话,只知道冲着她傻笑。 为了桶里的炸鸡不凉,他才要揣在怀里带回来呀。 那个时刻,陶洁的心里跟蜜一样甜,虽然嘴上会埋怨他乱花钱,可是,那个幸福的感觉,早就弥漫了全身,会心情舒畅好多天,爱死了这个高大壮实而又憨厚讷言的男人。 如今,那一切的美好,好像都变了味道,抑或是不存在了。 愣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高崎,我觉得吧,两个人在一起,不在于生活多么富裕,多么有钱,而在于在一起是不是和谐,时时刻刻感受到那种快乐。” 高崎就斜眼看着陶洁说:“你别老整你这些文艺好不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陶洁没有在意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认真想了想说:“你比如说咱们俩,在一起有时候也吵架,可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好,我生气了或者难过了,你心里会比我还难过,所以你会哄我,讨好我。 别人说堂堂高哥怕老婆,其实你不是怕我,你是担心我不快乐。你哄我的时候,我明明知道你是在胡说八道,心里也高兴。所以,和你在一起,我活的很幸福,很舒心,很快乐。” 高崎听着陶洁说,慢慢脸上就严肃了。 陶洁幸福,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愿望了。如今,陶洁亲口承认她因为有他而幸福,让他倍感欣慰。 可是,陶洁也知道,好多事情,都是高崎胡说八道的,为了哄着她高兴,其实她心里,并不相信。 那么,哪些事情让陶洁看穿了,知道他是在糊弄她呢?难道,那些藏在车库里的银元,陶洁已经知道了? 正想着呢,就听陶洁说:“换做别人也是一样啊。高峰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只要他觉得幸福就好,你干吗非要干涉人家啊?” 高崎的思绪又重新转回来,“哼”了一声说:“他知道个屁幸福!想跟那个小黑妞结婚,除非他没有我这个哥哥!” 陶洁直接无语。 说半天,这位爷还是油盐不浸,反正那是你弟弟,不是我弟弟,你爱咋地就咋地。 陶洁就赌气想。 不过她弟弟陶辉就比较听话了,大学毕业回来,直接就按着陶洁说的,去蒋师傅的水饺馆里实习去了。 光有理论不行,还得有做事的经验。最关键的,是要学会做人,学会感恩,做一个知恩图报,有良心的人。 这是高崎对陶辉的要求。这个要求,高崎不会亲自跟陶辉讲,还是要有陶洁来对弟弟解释。哪天高崎认为陶辉成熟了,能独立处理问题,知道怎么去领导别人了,就会放出他去,到其他城市去开水饺分馆。 陶辉和陶洁一样,为人老实,性格柔和谦虚,蒋师傅很喜欢他。他还知道学习别人的经验,倒是没让陶洁和高崎操心过。 春天过后,聚香坊盈利可观,陶洁手里有了闲钱,就惦记着在自己小区里给父母买一套房子,把家里人都接到城里来住。 她也打算给公公婆婆在小区里买一套房子。尽管这时候的房价已经比高崎当初买房子的时候高出来不少,可对他们来说,同时买两套房子,并没有多少困难。 这样的话,父母和公婆就都和她住在一个小区里了,大家可以天天见着。 可高崎父母住惯了自己的老房子,死活不肯要新房子。强调新房子周边没有老邻居,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不方便。 不给公公婆婆买房子,先给父母买房子,陶洁干不出来。说不动公婆,她就干脆也不给父母买。 这事儿后来就让高崎知道了。高崎做事就和陶洁不一样了,他的做法就是,不管父母要不要,先买了再说。 他没有指望房产升值挣钱的意思,他有的是钱,根本用不着那么干。他的意思就是,不偏不倚。我给丈母娘家买了,也得给爸妈家买。我买了你不住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这大概就是他和陶洁之间唯一的不同了。陶洁做事畏首畏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高崎恰恰相反,想到了就干,才不管别人怎么想。 于是,这房子还是买了,就是晚了一个月,到现在还没有装修完,估计今年是住不进去了。 高崎爸妈也不是不想住新房子。儿子有钱了,谁不想住的好一点,享受一下?他们是琢磨着,自己花陶洁钱多了,将来小儿子结婚买房,肯定还得花陶洁的,怕陶洁到时候心疼。 但不管怎么说,婆媳俩处的还是不错的,跟亲娘俩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陶洁就惦记着,和高崎这个混不吝讲不出理来,明天就去婆婆那里告高崎一状,让婆婆说他。 高崎还算孝顺,他妈训他的时候他也烦,可是还不敢回嘴。不管他妈说的对还是错,让他干什么,他还是会老老实实去干。 他妈不许他拆弟弟的婚姻,估计他也不敢造次。 可是,自己老是怀不上孩子,婆婆看见她总是念叨这个话题,她还真不想去见婆婆。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记起来,今天有个大事要和高崎说,让高崎和高峰这一通电话,差点给闹忘了。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对了高崎,”她赶紧就说,“我月事本来该上个星期来的,到现在也没来。” 这会儿高崎见陶洁不说话,正看电视剧看的过瘾,根本就没把陶洁的话听进去,顺口说:“没来没来呗,要不你去买点药吃,这个我也不懂。” 陶洁就生气了,拿手打他脑袋一下说:“你听不懂人话呀?我是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好好的上什么医院啊?”高崎说,“你不说了嘛,有时候拖两天很正常。” 陶洁撅起嘴来,坐一会儿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洗澡睡觉,不和你这混球生气了!” 高崎奇怪地看着陶洁往洗手间那边走,心里纳闷,她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她刚才说什么了,月事一个星期没来……我地个妈!不至于吧? 想到这里,他也站起来,追着陶洁去洗手间。 “不是,你刚才说的我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是说,你可能怀上了?” 陶洁在浴室外面脱衣服,边脱边沉着脸说:“我什么也没说,你看你的电视去吧,我要洗澡了。” “哎哟!”高崎总算脑袋清醒了,“咱们明天一早我就陪着你去医院!对了,你不能自己洗澡,这玩意儿磕着碰着了那还得了?我帮你洗。” “滚!”陶洁满脸通红喊,“有你捣乱才不安全呢!” 正文 229.这就是爱 第二天早上起来,高崎就什么事都不干,先领着陶洁去唐城的中心医院。 记得上一世的时候,陶洁也是说月事一星期没来,他才骑着自行车带她去医院的。 算算日子,也正是这一年的夏天。 那时候他们穷,舍不得去中心医院,这是唐城最好的医院,看病太贵了。 当时,他们去的是唐城量具的职工医院。 从他们买房的,山顶小区下来,是一溜陡坡,走到一半,自行车的扎线就断了…… 想起这个的时候,高崎心里就一激灵。看看日子,那个令他懊悔一生的日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月里,高崎原本是十分小心的,不许陶洁自己开车,每天都是他亲自开车接送她上下班。 眼看着那个日子过去接近一月了,他心里才渐渐放松。 其实,如果陶洁的命运没有改变的话,他就是再怎样小心,也斗不过老天爷的。这一点,他心里虽然明白,可还是要处处小心。 就在他逐渐忘记这个事情的时候,同样的场景又一次出现,陶洁又说了月事一星期没来这句话。 虽然日期和原来不一样,高崎的心却又一次提了起来。 一路之上,他车开的十分缓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连陶洁都看出来,他不正常了。 “你这是怎么了?”陶洁坐在副驾上,看着他奇怪地问,“好好的怎么不会开车了?” “不是啊。”他就分辩说,“我怕车开快了颠,万一你真有了,再颠着肚子里的孩子。” 陶洁差点就让他说笑了。 这段时间以来,高崎总是神经兮兮的,把她的车弄去修理厂检修。她那车还不到三年,一点毛病没有,好好的检修什么啊? 可自把车弄走之后,他就再不给她弄回来了,问他就总说快好了,过两天就给她开回来。这过两天一过就是一个月。 不弄回来就不弄回来,陶洁对车也没兴趣,高崎开车接送她倒更好。 刚开始接送她的时候,高崎就是这个样子,车开这么慢,跟个新手似的。今天,他这毛病又犯了。 陶洁总感觉着,高崎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她。 什么事情呢?无非就是海鲜市场那边的事。 海鲜市场的情况,陶洁是知道的,只是不说。 司老大是干什么的,不难打听。两家竞争的事情,也不难知道。 陶洁就猜测,高崎是怕司老大明面上竞争不过他,再拾起过去混混那一套,不择手段,暗地里对他的家人下手。 所以,他才不许她一个人开车,只要有时间,就尽量陪着她。 不告诉她真相,自然是怕她知道了害怕。 高崎对她的爱,她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为一辈子可以找到高崎这样的男人而骄傲。 她也全心全意地爱他,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她不去向他刨根问底,只做个听话的妻子,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不让他替自己担心。 假装不知道,在高崎面前表现的无忧无虑,高崎就会开心。 两口子都在努力,都想让对方多一些快乐,这就是爱。 在和陶洁去医院之前,高崎就已经打电话,联系中心医院的妇科主任了。 混到现在这个地位,这个高度,是他上一世无法达到的。 这个城市的高端阶层之间,无论从事何种工作,何种事业,都会通过各种渠道,各种人际关系,去相互认识,相互有一些交集。 A认识B,B又认识C……如此交互下去,就形成一张看不见的关系网络。像高崎这样的老板,通过这张网络,找一个他用得着的人并且通过别人认识,并不困难。 剩下的,就是他私下里给别人多少好处,别人因为这些好处而甘心为他服务的问题了。 唐城最好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就是这些高端人士经常用得着的人,有用的人。 从第一次带陶洁去妇产科开始,高崎就先把妇产科主任这个关口,给事先打通了。不仅仅是中心医院,市妇幼保健院,他也会提前做好铺垫,保证陶洁在这些医院里检查,一路绿灯,享受特殊照顾。 这大概就是有钱的好处了。多数时候,钱的多少和地位的高低,是成正比的。 到了医院无需等待,也无需挂号,直接找最有经验的医生诊断,优先化验。一个普通病人需要经历至少半天的看病流程,到陶洁这里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诊断的结果,竟然是陶洁怀孕了。 这下把高崎给感动的,直接傻了。媳妇牺牲了美好的形象,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值了! 接下来,他就偷偷给妇产科主任了一个大红包,让她给科室的每一位都分分,表示他的衷心感谢。 当然了,主任那里,他会另有酬谢的。 开车送陶洁回家的路上,高崎突然就想到了,上一世,也许陶洁在出车祸之前,也是像今天这样,怀孕了。 不过上一世没人告诉他这个。那时候的他在社会上还没有多少名气,陶洁也只是一个普通工人。 一个普通工人,出车祸死了也就死了,和这个城市成千上万出车祸的普通人一样,激不起什么水花。 如果放在现在,那就不得了。修这段陡坡的工程队,设计单位,至少要面临被起诉的危险,甚至是面临网络媒体和报纸的口诛笔伐。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呸呸呸!想这些不着调的干吗? 高崎开着车,就在心里骂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在陶洁怀孕如此喜庆的日子里,竟然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真是该死! 陶洁却发现了不对,问他说:“你怎么拉我回家了?我要去上班呢!” “上什么班啊?”高崎就说,“从今天开始,咱们就不上班了,安心在家里养胎。” “那怎么行啊?”陶洁不高兴说,“你见谁家刚怀孕就在家养着的?这要传出去,还不被人家笑话死了?” 高崎说:“你和人家不一样。” 陶洁问:“怎么就不一样啦?” 高崎说:“你是我高崎的媳妇啊,当然就不一样。” 陶洁差点让他给说笑了,对他说:“女人都得怀孕生孩子的,老在家里不运动反而不好,到生的时候受罪。再说不上班生活没规律,对身体也不好,我不休息,我要上班。” 高崎想想,陶洁说的也有道理。又想了想就说:“那,咱们就今天不去。” 陶洁问他说:“为什么啊?” 高崎说:“咱们去我妈家呆一天,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从高崎的话里,陶洁可以听出来,他是多么的高兴了。去婆婆那里,让她也知道了,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就对高崎说:“那你拐个弯,咱们去沃尔玛那里,给你爸妈买些东西,顺便再买些菜带回去。” 高崎父母这一代的老人们,经历过以往困难的日子,似乎是心有余悸,也或许是在那些困难日子里养成了习惯,过日子往往节俭过度。 儿子都是唐城著名的大老板了,父母还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那份微薄的工资。高崎爸至今还在厂里上着班,依着老两口过日子,他们一月连自己挣的工资都花不完。 陶洁每天去婆婆家,就是因为老两口这个毛病。她都把节俭过日子的毛病给改了,他们比她还要固执。 高崎爸穿条裤子,都洗的发白了,还是不肯换,一件鸭绒袄可以穿好几年,鞋更是不穿烂了实在不能穿不肯扔。 论吃的,高崎妈也是一套一套的,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萝卜白菜保平安。 陶洁不反对她这些说法,年纪大了应该吃的清淡一些,多吃点粗粮,可也不能天天吃这个,粗粮还能细做呢。他们儿子挣钱了,多少吃点好的不为过吧? 她就天天买菜过去,从大商场买绿色无添加的菜,经过消毒处理的。各种时令水果,比如牛油果、榴莲、芒果这些北方不出产的水果,高崎妈是舍不得买的,就是蔬菜,也是去地摊上买,甚至能做公交去郊区赶集买东西,就是为了省那块儿八毛的。 开始买的时候,高崎妈不满意,嫌陶洁不过日子。陶洁就装着听不见,只管往回买,爱吃不吃。 时候长了,儿媳妇买回来的蔬菜水果,不吃也是要坏掉,高崎妈没了自己买菜的机会,只好吃陶洁买的。 她嘴上埋怨儿媳妇,其实心里明白,儿媳妇孝顺,想着让她吃点好的,对他们好着呢。 穿的也是这样,陶洁也不问他们穿不穿,只管往家里买,不穿浪费了她也不心疼,说她就说记着不买了,改天就又买回来了。 两口子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 有陶洁这媳妇,高崎省不少心。只是陶洁总是怀不上,就不敢总忘婆婆那里跑,怕婆婆问。这回陶洁开心了,不用怕婆婆唠叨了。 两口子到高崎父母家的时候,高崎爸上班了,他妈刚从外面公园里锻炼回来,看见他们双双进门还吓一跳。 “呀,这大晌午的,这才几点啊,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出啥事儿了?”高崎妈吃惊地看着他们提了东西进门,心里就有些忐忑。 高崎进屋,冲他妈嘿嘿地笑,然后才说:“今天我们没上班,我和陶洁去医院了。” “去医院?”高崎妈还是没往好里想,就问,“去医院干啥?陶洁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陶洁红着脸不回答她,她就又看高崎。 高崎就知道嘿嘿地笑。 高崎妈终于明白过来,颤着声音问:“是不是真的?” 高崎还笑,陶洁还是不说话。 高崎妈就急了喊:“你们这俩孩子,是不是想急死我呀?” 正文 230.亲妈出卖亲儿子 , 高崎见他妈真着急了,这才说:“可不是真有了嘛,要不然我们俩能一块回来?不就是为了让你高兴高兴嘛。” 不料这一下让他妈高兴过头了,高崎妈听了,不会笑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什么,你们去屋里歇着,我去做饭。” 看着他妈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高崎就奇怪,问他妈说:“这才几点啊你就做饭?” 他妈愣怔一下,看看客厅墙上挂着的挂钟,才九点四十。 那挂钟是七十年代的产品,下边带个摆锤,要上弦的那种,现在市面上都见不着了。不过那年代的产品质量还算过关,那钟走到现在,依旧十分精确。 “对啦,你们早上去医院,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们做早饭。”她就说。 高崎看看陶洁,陶洁也感觉婆婆有些和往日不一样,可她闹不明白婆婆这是怎么了?还不到六十,不至于糊涂了呀? 她就拦着婆婆说:“妈,这都快十点了,我们不吃了,不如中午等我爸回来,一块吃吧?” 高崎妈答应着,却站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高崎就问他妈说:“妈,你怎么了,我怎么觉着你今天哪里不对劲呢?” 不料这一问,他妈眼里的泪就出来了,赶紧用手擦了说:“妈高兴糊涂了。你们结婚眼看着就五个年头了,和你们一起结婚的,孩子都在楼下到处跑了,你们就是没有动静。妈看着着急呀,眼馋啊!” 他妈这句话,差点把高崎的眼泪也给说下来。 他想起了上一世的母亲,恐怕也是这么着急地盼着他们,给她生个孙子。 可是,不等母亲的这个愿望实现,陶洁就没了。 他不仅仅是对不起陶洁,也对不起母亲。 陶洁也让高崎妈说的有些难受,就扶着她坐到沙发上,柔声说:“妈,是我不好。原先怕胖,一直节食,营养跟不上,才老怀不上。” “啥?”高崎妈看看陶洁,又看看高崎,问高崎说,“你不是说,是你的毛病吗?” 这时候高崎就耍赖了,不认账说:“我什么时候说啦?我是说我们都好好的,这事儿不能着急。” 他妈立马就反驳他:“胡说!你说是因为你原先喝酒喝的,这话我记得真真儿的呢!” 高崎看着他妈问:“我那么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他妈一口咬定说:“说了,你就是那么说的!” 高崎无奈说:“你说说了就说了呗,谁让你是我妈呢。”接着就嘟囔,“你整天跟屁股后面问,把我问烦了,我兴许就编个理由糊弄你呗。” 话说到这里,高崎妈和陶洁就都明白了,原来高崎把陶洁怀不上这事儿,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都说高崎憨,其实一点也不憨。他是怕他妈知道这事儿是因为陶洁不好好吃饭,埋怨陶洁。 都揽到他身上,婆媳之间就不会产生矛盾呗。 高崎妈明白儿子跟她撒谎的用意,也就不去深究了,转头跟陶洁说:“昨天我还和你爸商量来着,他们说百里以外那个普贤寺,那里供着的求子娘娘灵验,让你爸和我去,他不肯,骂我不着调。我还想过两天找个伴儿,去那里给你们烧柱香,许个愿呢。” 陶洁就笑说:“妈,你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一代人,怎么还信这个呢?” 高崎妈就打个嗨声说:“有病乱投医呗,谁让你老是没有孩子呢?” 如果不是重生回来,高崎肯定也认为他妈纯粹就是瞎胡闹。 可是,亲身的经历,让他越来越怀疑,这个世界冥冥之中,是有什么东西操控的。 他没事的时候,也看许多关于未知科学的讨论文章,什么光子单缝干涉,薛定谔的猫,还有原子结构推演,多重宇宙一类,关于再生人的故事他都看的津津有味。 不是他喜好这方面的故事,而是他亲身经历了重生,知道有些事情,极有可能是真的。 那么,人生都可以再生、重置了,这个世界还会是完全真实的吗?谁又可以证明,在世界不真实的前提下,本来就没有真实形体的神鬼之说,就一定是假的? 这些事情,他不敢想的太多。因为他知道,以他的头脑,是无力解开这些东西的,想多了没准儿真就走火入魔了。 所以,他不会反对他妈的找神仙求子之说,但也不参与她们娘俩的谈论,只闷声不响地坐在一边翻手机,看胡丽丽给他发在qq上的,公司一天里发生的事情。 这时候,微信还没有出现,可是高崎却知道五六年以后就会有这个,而且将来好多公司,都用企业微信来办公,互相传递信息。 这个管理办法,可以让他不用守在公司里,就可以完全了解公司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现在没有微信,他只好用qq替代。qq还没有语音通话,发个图片还是可以的。 他给公司每一位管理人员都配备了装有塞班系统的手机,这是最低款的,可以顺利运行手机qq的手机了。然后,他就建一个qq群,把大家都拉进来。这是他模仿以后的微信搞的,就叫公司管理群。 在唐城这样的三线城市,零五年的时候,有这种网格管理意识,已经算很先进了。只是这时候的网络不怎么给力,更没有wifi,但也可以凑付着用。 他这边看手机,那边娘俩就叽叽咯咯地说家常。 兴许是终于盼的儿媳妇有了身孕,高崎妈今天特别兴奋,拉着陶洁说个没完,连她当年怀高崎时候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然后就是高崎的成长史。小时候怎么淘气,仗着身体比别人强壮,怎么欺负别人,还有干的好多蠢事。 有人说,这女人就是一部录影机,只要机遇巧合,八辈子以前的事情都能记着,可以完整清晰地给还原出来。 高崎原来不信,这会是彻底信了。不仅信了,还彻底服他娘了。 好多事情,他都忘没影了,他妈还记得清清楚楚,连细节都记着。此刻就都还原出来,让他媳妇终于看到了一个更蠢更笨,更加可笑的高崎。 高崎实在听不下去,试图阻拦他妈胡说八道,损害他在媳妇面前的形象,可事与愿违。他越拦着,他妈就越说的起劲,甚至开始夸大事实,直到把高崎给形容个体无完肤。 比如,八三年的时候,他们家有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机。有电视机不要紧,关键是那时候高崎已经七岁了,都上小学一年级了,有一回电视里演电视剧呢,就高崎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他妈回来,发现高崎正端了他爸的茶缸子,往电视机后面的壳上倒水。 这下把他妈给吓的。那种老黑白电视机可不是现在的液晶电视,后面有上千伏电压的高压包啊!这要漏了电那还得了?电视坏了倒在其次,万一把小高崎给电着可咋办? 他妈当时就急了,急中生智,跑过去就把家里的电源总开关给拉了。电视机一天没敢再开,直到估摸着里面差不多干透了,第二天才敢打开。 那天高崎爸回来,逮着高崎好一通揍,屁股都打红了。 打完了他爸才想起来问他,为什么要往电视机里面倒水? “你猜高崎怎么回答的?”高崎妈一脸兴奋,对媳妇说,“他说,他想让电视里面下雨,所以就往上面倒水。” “你说,这要是两三岁的孩子干的,还有情可原。那时候高崎都七岁了呀,竟然可以想出这种主意来!他就想不到那电视里的人和画面都是假的。”说完了,高崎妈就评价说。 陶洁听的,腰都笑弯了。把个高崎给臊的,直接没法在客厅里呆下去了。 “我说妈,你可是我亲妈!”他就恼羞成怒冲他妈喊,“你怎么这么糟蹋你儿子呢?有影的也说,没影的也说!” 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抽红包! “我这会儿跟我媳妇亲,跟你不亲,谁让你撒谎骗我?”高崎妈直接就大义灭亲了。 高崎这么一恼,陶洁就更觉得是真的了,笑的眼看就要岔气的架势了。 “哪里没影啦?”他妈还不服,“要不一会儿你爸回来,咱让他证实一下,这事儿有没有?” “还有一回,记得高崎是上三年级还是四年级……” 高崎这么一掺和,他妈的的脑子反而格外好使了,就又想起一件高崎的超级糗事来。 这糗事不光他妈记着,高崎也是记着的,那恐怕是他一生当中最见不得光的事情了。这要是让他妈给说出来,估计他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也幸亏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爸开门进来了。 “你们还说,这都几点了,我爸都回来了,不用做饭了是不是?”高崎终于找着了阻止他妈的借口。 高崎爸站在客厅门口,一脸懵圈。 “哎,你们怎么回来了,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高崎妈终于不说她儿子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哟,光顾说话了,这都中午了,我去做饭。” 陶洁也站起来,跟着她说:“妈,我去,你在这呆着吧。” “妈不用你。从今以后啊,这做饭就不用你了。” “哎呀妈,这才开始,我没那么娇贵。爸,你回来啦?” “这跟娇贵不娇贵没关系,这做饭的油烟味啊,你这时候最闻不了。” “没事儿,等真有那时候,我就不和你争执了,你再来做也不迟。” 高崎爸瞪眼瞅着娘俩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又回过头来问高崎:“她们俩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高崎不搭理他爸,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了,长出一口气,充满绝望地感叹说:“从今以后,就没我的好日子过了!” 正文 231.吵吵闹闹一家人 , 几乎所有的老人们,在孩子结婚以后,最殷切期盼的,就是家里第一个孙辈的诞生。 所谓“隔代亲”,恐怕就是说的这个道理。 自从知道高崎有了对象以后,他的父母在心里记挂着的,就是小两口什么时候给他们添孙子。 至于陶洁将来生个男孩还是女孩,老两口倒不计较。城里人没有太多的,传宗接代的观念,男女都一样。 兴许高崎爸还能有点要把老高家这个姓传承下去的心思,高崎妈是绝对不会这么想。 她养了两个儿子,这辈子最眼馋的,就是人家有闺女,倒更希望陶洁给她添个孙女,让她也体会一下养闺女的喜悦。 当高崎爸终于知道陶洁有了的时候,也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主动去找了酒来,表示要吃饭的时候喝一杯。 高崎两口子过来吃饭的时候,高崎爸是从来不喝酒的。 儿子好像有点酒瘾,为了下一代又不敢喝。儿子随他,他也有酒瘾。守着儿子喝酒,那不成了馋儿子了? 这一回,高崎见他爸喝酒,也弄个茶碗来,要陪着他爸喝。 陶洁都怀上了,他还戒什么酒啊?不过,喝酒对身体没有好处,高崎妈和陶洁,都不主张家里的两个男人喝酒。可老高活了大半辈子了,就这点爱好,直接一滴酒不让喝,也过于难为他。 这就好比抽烟,大家都知道抽烟百害而无一利,全国却有着上亿的烟民。 在高崎这种重生的人看来,人活着,并不是活的寿命越长就越好。你活着受罪,如他上一世一般,活的毫无意义,毫无乐趣,没有质量,让你活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死早托生呢! 这喝酒和抽烟,也算是一种生活的享受,只不过不能过度。 他抽烟没有瘾,可抽可不抽,干脆戒掉也可以。而且,抽烟污染环境,让周围的人也跟着受害,损人不利己,戒也就戒了。 在喝酒上,高崎和他爸一样,都多少的有点瘾,不喝的确是有点想得慌。 男人不喝酒,不如一条狗嘛。那就多少的喝点,享受一下酒带来的乐趣,也未尝不可。 不过,旁边陶洁守着呢,没事儿爷俩喝酒,一人半茶碗,不允许超过二两。 高崎妈赞成陶洁。陶洁不在,她不敢管高崎爸。这回有陶洁帮腔,守着儿媳妇,高崎爸也不好坚持,只好倒一茶碗酒出来,和高崎平分了,一人半茶碗。 这半茶碗酒,就得细水长流,一点点咂摸了。要不然,就爷俩这酒量,一口下去,就都没了。 不是纯粹为了喝酒,就是高兴,主要为了多说会儿话。 饭桌上,守着陶洁,爷俩不好多说怀上的事情,怕她难为情,只是用酒来无声地表达一下也就是了。 老高要和高崎商量的,还是高峰的事情。昨晚高峰给高崎打了电话,也给他妈打电话说了高崎的态度,他妈自然也会跟老高说。 喝着酒,老高就问高崎:“高峰要结婚,你不同意?” 高崎只是“嗯”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随着高崎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家里的好多事情也发生了变化。 老高两口子就是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大主意。这大儿子一下就发达了,说明他有大主意啊。所以,遇上大事儿,原本是老高做主就变成了高崎做主。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谁也没有留意。但高峰想结婚,要回家里来办喜事,老高夫妻就会让他先跟他哥说一声。 “这个新社会讲究婚姻自主,恋爱自由。”老高就问高崎,“高峰年纪也不小了,他自己愿意,你为什么非要拦着呢?” 高崎闷声回答他爸说:“那个女的,品德不好,不能给咱家当儿媳妇。” 老高不明白,就又问他:“你和她就见过一面,怎么就知道人家品德不好?” 高崎说:“来家只知道坐着,等我妈给她做饭吃,碗筷都不知道帮着拿一下,吃完了刷碗也不去帮陶洁的忙。从这一点上看,就不是好女人。将来高峰和她在一起,高峰就得伺候她。” 高崎妈就插话说:“人家头一回来咱们家,她就是去做饭,我也不能用她不是?” 高崎反驳他妈说:“那陶洁第一回来,你咋还让他做饭呢?” “嘿,你个臭小子,感情你在这儿堵着我呢?”高崎妈就恼了。 陶洁就在一边坐着呢,高崎这不是说她欺负陶洁吗? “看这意思,你这是嫌我亏待你媳妇了是不是?陶洁能和她比吗?陶洁多懂事,多实在呀?我拿她当亲闺女!” 她就开始语无伦次了。 陶洁明白,婆婆这是唯恐自己听出毛病来,怪罪她呢。 她就也插嘴说:“妈,他不讲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打第一次进这个门,我看见你就跟看见亲妈一样,我就是你闺女。我来了不做饭,还能让你去做饭啊?”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哎,就是。”高崎妈就顺着陶洁说,“咱们是娘俩,他是我外面捡来的,买菜的时候,人家顺便搭上的,净给我挑毛病!” 只要陶洁和他妈凑一块儿,高崎脑袋就大,两个人都不和他讲理,还一致诬陷他不讲理。 “哎呀,你们不捣乱就过不去一天是不是?”高崎就埋怨说,“我的意思是,陶洁第一次来,怎么知道进厨房做饭啊?这不是你用不用她的问题,是她自身品德的问题。就冲这一点,这个女的品德就不过关,配不上高峰。” 他妈就又不服气说:“啊,照你这意思,高峰找媳妇,就不能找比陶洁差的?我也想我二儿子也找个和陶洁一样好的,他也得找着啊?合着他找不着就不能结婚了是不是?有本事你再去给我找一个陶洁来我看看?你弟弟二十八了,能找着这么个媳妇就不错了。” 他妈又开始不讲理,他爸也不失时机地插一句说:“你就凭人家第一次来不主动帮你妈做饭,就说人家品德不好,这个说不过去。照你这个标准,那天下的女孩子,十个里面得有九个品德不好了。说实话,能跟陶洁这么懂事的闺女,真不多。你妈和我当年谈恋爱的时候,去你爷爷家里,你妈也没进厨房做饭。” 老高本来是向着自己媳妇说话,不料这句话倒把他媳妇给惹恼了。 “嘿,姓高的,这都哪辈子的事了,他爷爷都没了,你还记着呢?你那意思我就不是好媳妇是不是?他爷爷长病的那些年,都是谁伺候的,你弟弟你姐姐管了吗,出一分钱了吗?我任劳任怨伺候了八年,到头来我就赚了个这个,啊?” 老高愣怔半天,这才捯过闷来,感情自己拍马屁拍马脚上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瞎联系呢?我是这个意思吗?我不是想说,想说什么来着?我都让你给搅和糊涂了!” 老高也不得不承认,他媳妇就是喜欢胡搅蛮缠了。 高崎就差点笑了,他妈还嫌他爸记着她刚进高家门的时候不做饭,他小时候干的那些糗事,他妈不一样记得真真儿的? 老高冥思半天,才硬生生从媳妇的胡搅蛮缠里,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转头对坐在在家一边的高崎说:“我是说,你妈含辛茹苦,任劳任怨地把你们哥俩拉扯大,还独自一个人伺候了你爷爷那么多年,给他养老送终,这品德绝对好吧?可你妈头一回进咱高家的门,也是坐着没动,你奶奶去做的饭。那你能根据这一点,就说你妈品德不好?” 高崎妈这才听明白,老高这是夸她呢,这才不言语了。 高崎就分辩说:“也不是就这一件事。还有,我想着把高峰留下来,不想让他去南方,她竟然跟我谈报酬。高峰是我亲弟弟,能跟我谈报酬吗?小人见识。嫌我给的报酬少,就撺掇着高峰回南方,这一点最让我生气。” 老高听完了说:“这个也不能证明人家品德不行,只能说明你对人家不满意。高崎,这找媳妇是人家高峰的事儿,你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干涉人家。” 高崎嘴笨,虽然现在嘴皮子练的行了,可到正事儿上,心里的想法仍旧是是表达的不是很到位。 他就有些着急说:“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妈这时候就又插一句:“你哪个意思呀?我看你爸说的,就是你的意思。你这当哥哥的,怎么比我们这做父母的,更封建呢,要给你弟弟来个包办婚姻啊?” 高崎本来就说不明白,让他妈这一搅和,脑子里就更乱了,一脸责怪看着他妈说:“妈!你不捣乱行不行啊?” 陶洁在一边看着,婆婆又要跟高崎吵吵,就赶紧接话说:“妈,昨晚高崎跟弟弟通电话,我在一边也听着了。他的意思吧,是说弟弟找的这个小孙过于霸道了,把高峰给控制的死死的,什么事儿都得听她的。 她将来要是和高峰结了婚,不许高峰回来,真在南方就这么呆一辈子,这不把咱这一家人分开了吗?你说咱们现在挣这么多钱,又不是没有条件,有必要让高峰为了这个小孙,这辈子就和你们二老分开几千里地,值得吗?” 陶洁的话倒真的触动了高崎爸妈,两个人就都不说话,在思想二儿子因为个女人就离开他们这么远,到底值得不值得? 陶洁肯定向着高崎说。不过她比高崎善于找理由,几句话就把公公婆婆给说服了。 眼看着大家就要统一观点,均不认可高峰这桩婚姻,高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高崎竟然不认可陶洁的说法,开口说:“我不是陶洁那个意思。” 陶洁就责怪地剜一眼高崎,心说这还真是个混不吝,帮他不知道帮他,炕头不知道哪头热。 正文 232.不一样的老高家 , 高崎这句话一出口,大家就都看着他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高崎妈是了解自己儿子的。 儿子从小就是这样,心里有的东西说不出来,说出来的也不见得是心里原本想的事情,往往词不达意。 但这并不意味着高崎笨。有时候,高崎心里是装了很多东西的,只是表达不出来。 这一点,也只有他妈了解他。要不然他从小就喜欢和人家干架呢,说不过人家就动手呗。他又人高马大的,壮实的很,一般孩子比他高一个年级的,都打他不过。 自从和陶洁结婚以后,两口子从厂里下岗做了生意,高崎这词不达意的毛病渐渐没有了,话也多了不少,她还以为儿子从此好了呢,原来还是留下根儿了。她都后悔刚才一个劲插话,跟他捣乱了。 “你想说什么就慢慢说,我们都不说话,听你说。”她就对儿子说。 她这么一说,老高也一下子想起来,高崎有语迟这个毛病了,也就沉默了。 高崎总算有机会慢慢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抽红包! “那个女孩,不只是品德问题,”他说,“关键还是不懂道理。” 老高越听越糊涂。这品德问题还没说明白,怎么又转到不懂道理上去了?刚想开口,碰上媳妇的眼神,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继续听高崎说。 高崎继续说。 “我就高峰一个弟弟,我能亏待他?我有钱买洋房住别墅当富人,我会让我弟弟住不上好房子,做个穷老百姓?这个道理都不懂,还跟我讲条件,这不是傻吗?” 对高崎这个说法,老高不以为然。 你挣的是你自己的,虽然我们也可以跟着沾光,可买卖终归是你自己的。我们为什么不住你买的好房子?就是怕你给我们花多了,将来心疼钱,让你给你弟弟买房子的时候,你不肯嘛。 高崎妈却觉得,高崎说的有道理。高崎有能力让弟弟在父母身边生活,这女孩偏偏要撺掇着高峰去离家几千里的南方,还真就不怎么懂道理。 我把孩子养大了容易吗?让儿子出去那么远,上学谋生,不是那时候穷,没有办法给逼的吗?这可倒好,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这个小孙呢,就不想回来了。 “你们不要把目光放在现在,得放远一点。”就听高崎又说,“咱们老高家,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你看我现在的资产,不说别的,就只说聚香坊,这个招牌现在也值几十万!现在咱们的这些生意还都处在初期发展阶段,而且都发展的相当顺利。将来咱们还要发展的更大,还会有更多的生意。十年之后,咱们所有资产加起来,兴许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甚至是上亿!” 老高看看媳妇,媳妇也看看他,两个人脸色就有点发黄。 他们这个儿子,可是从来不会撒谎吹牛的,除了为了护着他媳妇糊弄他妈,别的方面都是有一说一的。 可儿子这回说的这个话,确实有点吓人了,上亿资产?别说上亿,就是上千万,我滴个妈,那不成大资本家了吗,那还得了啊? 可仔细想想,高崎说的,还真不是盲目吹牛。他的这些生意,每一个都很红火。 他们只想儿子做生意了,却没算算儿子到底趁多少钱了。高崎这么一说,他们这才在心里默算一下。可不是咋的?儿子现在可是唐城的名人,知名企业家,听说都有资格当人大代表了。 这要算下来,现在也差不多是大资本家了。 我滴个妈!不是高崎提醒,两口子还真没想到,他们已经是大资本家的老爷子跟老太太了! 那这样说来,他们高家,可不就不是一般普通人家了嘛! “我和陶洁要这么多资产干什么?将来这些资产,都是咱们老高家的,得咱们一起来管理才行。” 高崎继续往下说。 “管理靠谁呀,靠你们行吗,不得靠高峰和我啊?这么浅显的道理这个小孙都不懂,你们还能指望她懂什么? 你们没看着电视剧里那些有钱的家族,最后怎么衰败的?就是因为家族里出了不懂道理的人,吃里扒外,明争暗斗,把好好一个家族产业,给弄个七零八落! 你们想想,高峰这个媳妇,能跟普通人家一样,随便娶一个就行吗?万一弄个不懂道理的进门,将来咱们老高家就要后患无穷!不只我这一代,下一代,甚至再下一代都要受到影响! 一个家族,大家都懂道理,都有良心,才能团结一心,把家族的事业发扬光大。相反,弄个不懂道理,品德不好的人进来,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一套,将来骨肉相残,就是个大悲剧!还不如普通人家,没有钱好!” 高崎这一番话说出来,屋里一下子都安静了。连陶洁都意识到,高峰这个媳妇,还真不能随随便便就娶进门来。 话说回来,就他们老高家现在这个地位,随便个女子,还真不配给高峰当媳妇。 高崎妈就问高崎:“那这些道理,你没和你弟弟说啊?” 高崎严肃了说:“这个怎么能和他说?不只是我不能说,你们也不能说这个,一个字也不能说!” 这一下,连他爸都不明白了问:“为什么不能说?” 高崎就叹一口气说:“你们呢,要是目光能多少放长远一些也就明白了。” 大家还是不明白,连陶洁都糊涂了,仨人六只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只好再叹息一声,解释说:“你们站在高峰的角度上想一想,他知道将来自己会是大老板,大资本家,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去刻苦努力,打工学本事吗?” 三个人,老高两口子包括陶洁,就互相看看,然后冲着高崎一起摇摇头。 “还是的呀,”高崎说,“他不刻苦,不努力了,还能学到东西,学到经验吗?将来他什么都不会,我敢把咱们的家业交到他手里吗?” 听到这里,老高就问:“那你的意思,还是不能让你弟弟回来?” 高崎说:“他回来也好,在外面也罢,都是要积累经验学本事,回来也得从基层做起。与其现在回来,还不如在外面没有人关照,只能依靠自己,学到的东西会更多一些。” 大家就不明白了,既然在外面对他更好些,你干吗还要逼着他回来呢? “要不是有这个小孙,我才不会逼着他回来。” 原来如此。他这是要把高峰给骗回来,然后就不许他再去找小孙,生生把这俩人给拆了! 老两口不由就想,他们这大儿子,也是够狠的。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这儿子可倒好,直接就把拆庙这事儿给绕过去,去毁人家的婚姻了,而且是亲弟弟的婚! 可仔细想想,不这么干,还真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要不高崎能成功呢,他这想法,别人也想不到,想到了也干不出来呀? 这一顿饭吃下来,连老高的上班时间都过了,他只好打电话请假,下午不去了。 高崎就劝他说:“爸,要不你就别去上班了吧?去了也挣不了几个钱回来,还整天搞得自己这么忙,不如陪着我妈在家里,待闷了就出去走走,到新马泰去转一圈,咱们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老高不同意说:“还有五年我就够退休年龄了。要是不去上班,我就得自己交这五年的养老保险。我上着班,厂里得给我交保险,每月还得给我开工资。虽然工资开不了多少,可总是公家给我钱。不去上班,我得往厂里交保险费,倒往里贴钱,不划算。再说现在班上也没多少活干,累不着。让我不上班,整天和你妈呆在家里大眼瞪小眼的,谁看谁都不顺眼,一天还不得吵三顿啊?我早算过了,还是上班好。” 高崎妈听着就不高兴说:“千万别让他退下来,他上班不在家我还轻省点,他要在家里呆一天,气都能把我给气死,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还一起去旅游?你想的倒好。我们俩出去,我往东他偏要往西,更得吵架,我就是搭伙别人去,也不和他出去!” 老高就冲媳妇瞪眼问:“你打算和谁出去,是不是前面楼上的刘全福?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和他出去,这辈子你就别回来了!我早就看你俩不正常,赶集买个菜还得一起去,还一起去小广场那里跳舞,我忍着不说你,你还来劲了。” 这下高崎妈更不干了,嚷着说:“守着孩子,你怎么这么不着调呢你?我和他出去买个菜怎么了?他力气大,能帮我提着。我倒是想和你去,你去吗?礼拜天宁可躺在床上挺尸,叫你十好几遍你都不起来,我不和他去和谁去?让你和我去小广场,你不也不去吗?我们搭伙去咋了,个人跳个人的,又不搂在一起跳,你管的着吗?” “嘿,你还想和他搂在一起跳呢?还反了你了还!” 得,高崎这一句话,没想到把两口子战争的导火索给点着了。 “妈,爸,先别吵行不行?都是些鸡毛蒜皮,值当的吵吗?要吵等我们走了你们再吵!”高崎就出来劝架。 陶洁又听不下去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还盼着爸妈吵架是不是?” “嗨,你不知道,我爸跟我妈,从年轻吵到年老,越守着人越吵,越劝越吵。你不劝,他们反而不吵了。”高崎就跟媳妇解释。 他这话说出来,老两口都不爱听。 高崎妈首先发难。 “你什么意思你?” “就是,有你这么说自己父母的吗?” 老高也不满意。 这一下,高崎又引火烧身了。 不过,老两口不吵了,一起冲着高崎来了。 正文 233.左右为难 , 夏末秋初的天气,早上的唐城已经有些冷了。穿了长袖衬衫出门,都会感觉出阵阵秋的凉意。 而这时候,地处南方沿海的南海市,依旧是烈日炎炎似火烧。 早上八点,高峰从租住的小区里出来上班,立刻就被头顶上的太阳炙烤出一头的汗水。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短袖t恤的后背都湿透了好大一块。 他得趁着没有被热的中暑之前,坐上通往他工作地点的那辆公交车。 公交车上有冷气,可以暂时凉快一下。 兴许他是北方人的缘故,在南海打工一年多,加上大学四年,已经整整五年多了,仍旧无法适应这炎热的天气。每年五月过后,一直到十月结束,都是他度日如年的日子。 租住的小区,离着公司有七站路。到了公司,最好是没有外出任务,就在大格子间里整理数据写报告。 每天早上上班,他都在默默为自己祈祷。 格子间里的工作虽然枯燥无味,却总比被外派出去调研好百倍。 格子间里有冷气,还舒服一些。出去到企业、公司去调研,这大热天的,回来就能脱层皮。 北方人管有空调的地方就叫空调房,南方人却叫冷气。 他就职的这家公司,就在福田保税区里的一个商业办公区,主要从事金融业务的,而他的专业却是工商管理。 这不是两千年以前,大学生还是香饽饽。现在的大学生满大街都是,一划拉一大把,就业竞争日益激烈,毕业以后能在南海这样的大城市留下来就算幸运了,有几个可以学为所用,找到专业对口工作的? 他这个工作,已经是他换的第二家公司了。头一家公司他只干了一个月,实在是既不懂人家公司的业务,又不适应人家的快速工作节奏,不得不辞职走人。要不然过了试用期以后,也会被人家给刷掉。 这个公司的工作,也是他女朋友孙小敏,就是高崎口里的那个小黑妞给找的。 孙小敏在这家公司的财务部工作,很主动很积极,也很能干,深得业务主管赏识。是她求了业务主管,业务主管凭着个人关系,和人力资源部负责招聘的经理打了招呼,才把高峰给留下的。 高峰是属于那种没有多少个人主见,可以随遇而安的人。孙小敏告诉他必须好好干,勤奋一点,要不然还是要被刷掉,到时候他们就会连房子都租不起。 高峰很听话,也尽量让自己勤奋一些,不再在乎朝九晚五,经常主动加班到晚上十点以后。他能力一般,对金融业务也不熟悉,只能靠着无条件的勤奋,留了下来。 和孙小敏在一个公司上班,他就好像有了主心骨,每天都是借到楼下餐厅吃饭的机会,把自己一天的工作情况,甚至包括主管,周围同事都说了什么,都向孙小敏详细汇报一遍。孙小敏会根据他说的,告诉他该怎么做,然后他就照行无误。 这样下来,他在公司里虽没有什么突出业绩,却也可以做的中规中矩,最终被留下来。至于以后怎么样,也只有慢慢熬着看了。 高峰同样遗传了他们老高家身材高大的基因,但和高崎又有些不一样。 高崎不仅高大,而且十分壮实,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条壮汉。高峰就苗条一些,加上他一米八的身高,就给人一种瘦瘦高高,电线杆子一样的感觉。 按理说,这样的身材,在当时的大学里,还是很时尚,很受女生青睐的。可高峰上大学的时候,高崎还没有发达,家庭条件很不好。南海又是全国开放的窗口,物价远远高于其他城市。家里父母苦心巴力,每月能给他五百块钱已经是极限了。而在这样的城市里,五百块也就刚刚够他吃喝的。 大学里的姑娘们,都是很现实的。首先,她们瞧不起北方来的男孩。其次,因为他的贫穷,即便喜欢他瘦瘦高高的潇洒样子,也很少有女孩愿意和他谈恋爱。 当然也不是那么绝对。大学的时候,高峰还是谈过一次恋爱的。他性格比较软,不知道怎么去讨好人家女孩子,最终那段恋爱维持了不到一年,便无疾而终。 孙小敏是在大四要毕业那一年,主动追的高峰。她模样一般,个儿也偏矮,也就在一米五五左右,整整矮了陶洁半个头。比起高峰,也就到他肩膀那儿。皮肤还有些黑,怪不得高崎给她起外号,叫她小黑妞。 别看孙小敏人不大,能量却是不小,且很有主见,大四最后一年就在那家金融公司找到了工作,到毕业的时候,她已经过了试用期,成功留了下来,成为公司正式的员工了。 最后一年的时候,大家都忙于参加校外培训,找工作。 高峰自己知道家里的情况,回去没有前途,也想在南海找一份工作。在这方面,孙小敏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他们是一个班,孙小敏就是靠找工作这个契机,成功接近了高峰。 面临毕业的高峰,还是一脸懵逼的。虽然心里决定了要留在南海,可到底怎么找工作,怎么填写简历,怎么应聘,却是稀里糊涂。 孙小敏就在这些方面指导他,关心他,甚至是亲自陪着他去人才市场,或者是去应聘单位。 有一次,从应聘单位里出来的时候,孙小敏就对高峰说,反正咱们都要留在这里,不如就在一起吧?这样,可以共同租一间房子,她还可以学着自己做饭,会节省不少的费用。 以他们刚出校门参加工作的那点工资,在南海独立租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且,买生的食品自己做熟了吃,至少能够节省一半以上的伙食费。 找工作的时候,有没有住处,需不需要公司负担,也是一个应聘者们之间竞争的条件。 高峰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于是,他们就租了现在那个破旧小区内的房子,一室带卫生间,厨房和住房在一起。就这样一间普通住房改造出来的公寓,房租水电的,一月也要两千多。 高峰一月的薪水,也就刚刚够支付这些费用的。如果不和孙小敏在一起,他恐怕还真没法在这个城市里留下来。 只是,孙小敏也没有履行她的承诺,给高峰做饭吃。倒是高峰,两个人住在一起以后,学会了做饭。 不过南海的这种公司,上班时间午餐是免费的,晚上加班过了九点半,也可以领餐券。只是加班没有加班费,只用来抵扣休假时间。 这样,他们早餐买着吃,午餐在公司里吃,晚上加班的话,也不用自己做着吃。只在礼拜天或者晚上不加班的时候,高峰做了饭两个人一起吃。 高峰也不和孙小敏攀比,因为人家在公司里混的比他好,工资也比他高,有时候还需要她来关照他,给他出主意。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没什么特别不好,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地方,直到去年年底,他们一起回高峰家。 高崎事业迅速的发展,真就吓了高峰一跳。高崎让弟弟留下来的时候,高峰真就犹豫了,想留下来跟着哥哥干。 如果说刚刚毕业的时候,高峰心里还可能有些雄心壮志,准备在这个城市里通过刻苦努力,干出一番事业来,有些出人头地的想法,那么工作以后的高峰,就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 在这样的大城市里,出类拔萃的精英太多太多了,像他这样的,能够留下来活着就不错,根本没有和那些精英们比拼的能力。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和孙小敏商量,不如两口子一起回去,跟着他哥干算了。 孙小敏不同意回去,她有她的道理。 她对高峰说:“我们这样一事无成地回去,你哥能待见你吗?他会小瞧我们,不重用我们。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在这里打工,与回去给你哥打工,又有什么区别呢?” 高峰就分辩说:“他是我哥啊!” “你哥又怎么样?”孙小敏说,“亲兄弟明算账,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我们在这里混不好,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履历对他讲,他就会认为我们没本事,回去跟着他干,他就会想我们是靠他吃饭,就会瞧不起我们。 如果我们在这里混出成绩来,哪怕就是混个部门主管,我们回去了,就不是靠他吃饭,而是给他帮忙。这两种结果是不一样的,这个你也想不明白吗?” 高峰想想,孙小敏说的也有道理,也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不久之后,高崎就过来了,又跟他讲另一番道理,高峰觉得哥哥说的也有理,就守着高崎表态,不久以后就会回去。 高崎走了,他就又跟孙小敏商量回去的事情,甚至高崎要他跟孙小敏散了的话,都跟孙小敏说了,直接就把自己哥哥给出卖了。 从高峰的话里,孙小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高崎已经是比较趁钱的大老板了,在唐城必然就有一定势力。如果高峰听他哥哥的,回到唐城,那么,她就要失去高峰了。 当时为了和高峰在一起,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也付出了很多努力的,就这样让高崎把高峰给弄走,她肯定不甘心。 于是,她又把自己那套道理搬出来,苦口婆心地劝着高峰回心转意。 高峰还真是个没注意的软人,这边孙小敏一劝他,他又觉得孙小敏有道理了,就没有再理会高崎。 孙小敏却知道,劝住高峰不走只是暂时的。哪天高崎再给他灌一阵迷魂汤,他就又会倒向高崎那边。 唯一可以拴住高峰的,就是干脆先和他结婚,在法律上真正成为他的妻子,兴许他就会完全听她的了。 正文 234.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 按着孙小敏的意思,早就想和高峰结婚了。 高峰大高个,长得一表人才,比他哥高崎都帅气。 孙小敏又瘦又矮的,能找高峰这样的帅哥,心里是一百二十个满意的。 领着高峰回她父母家,走在村里,迎着村里人羡慕的目光,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 这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汉无好妻。 所以,在结婚这个事情上,孙小敏是恨不得能早一天就早一天的。 可是,高峰却不想这么早结婚。 因为高崎的反对,他父母那里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他在顾虑,没有父母的明确表态,自作主张结婚了,父母会怎么想? 孙小敏毕竟是女孩子,高峰不主动求婚,她也不好直接就把这个话说出口,只能不断采取各种办法暗示他。 可是,一点不笨的高峰,却似乎弄不懂他的暗示。不是他弄不懂,而是他在故意回避这个问题。 这一次,孙小敏不敢等了。高崎来过之后不久,她明显感觉到了高峰的思想变化,犹豫再三,还是直接开口,要求和高峰结婚了。 两个人大学毕业,从学校里出来就住在一起,这么久,不娶人家说不过去。于是,孙小敏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两个人就开始筹划结婚的事情。 先是去当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然后就筹划婚礼。 单位这边,还得先保密。因为在这种竞争激烈的环境里,女孩子结婚了,就意味着将来她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即便你能力不俗,单位也不会再去重点培养你。 孙小敏这时候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上级领导和业务主管都比较看好她,有很大的升职潜力。在这个时候她去结婚,肯定会让领导失望。 那么就只能瞒着单位,利用公家和平时加班积攒的假期,偷偷回家去结婚。 举办婚礼,当然得去高峰家。直到这时候,高峰才打电话告诉父母和哥哥高崎,他们要结婚。 父母倒没说什么。哥哥高崎态度十分坚决,不同意他们结婚,甚至拿不管他们来威胁高峰。 高峰再打电话给他妈,希望他妈可以和他哥沟通一下。他妈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不料第二天晚上,他妈打回电话来,不但没去劝他哥,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峰啊,”他妈在电话里说,“这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得考虑好了。万一找错了人,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孙小敏从高峰的脸色上,看出了不对劲来,示意他打开免提。 高峰倒是听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了免提,他妈的话就充斥了不大的房间: “我寻思着吧,你哥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事儿吧,在电话里也不好说,我看你就听你哥一句,先回来一趟,大家坐在一起,把话都说透彻了,那时候你还是坚持要和那个女孩结婚,我们也不拦着你。 我和你爸都是新社会长大的人,婚姻自主还是知道的。 你不用担心请假的事情,咱不怕你的公司难为咱。你哥现在可不比以前,光大买卖就有俩了,这还不算他那些小买卖,市里都找他,让他参选人大代表呢! 你别怕请假扣工资,你哥现在不缺钱,就是你那个公司开除你咱都不怕!你哥呀,在他住的那个小区,给我和你爸买了好大的房子,那可是咱唐城最好最贵的小区。我和你爸商量了,那房子我们不住,将来就留给你。 你说你哥都成这么大的老板了,你回来跟着他干,怎么着不比在外面干强啊?有我们在,他也不敢亏待你……” 他妈年纪大了,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高峰这才把电话挂了。 屋里一下子就寂静下来。高峰和孙小敏各自坐在桌子的两边,许久都没有说话。 “你打算怎么办,回去吗?” 又过了许久,孙小敏才开口问高峰。 高峰说:“我这不没答应我妈吗?咱们商量好了,我再跟我妈说。” 两个人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互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从高峰的表情和回答他妈的语气上,孙小敏就可以判断出,眼前这个男人的决心,又一次动摇了。甚至他的心里,已经做出了自己先回家一趟的决定。 而这一次如果让他回家了,他们之间,兴许就要走到尽头了。就算有了结婚证,她也斗不过高崎。 高崎有钱啊。 “你打算听你妈的,回去?”她冷冷地问。 果然,高峰回答她说:“不回去,恐怕我们要回家结婚的计划,就实现不了。这些年,咱们同学结婚的不少了,咱们不办婚礼,过去随的那些份子,就要不回来了。” “我们可以不管他们的态度,到时候回去结婚就是。你们家不同意,我们自己办婚礼。我就不信,你爸妈会那么听你哥的,咱们举行婚礼他们也不来露一面。”孙小敏说的十分冷静。 “哎呀你不知道,”高峰就有些不耐烦说,“我哥不是一般人,他是唐城有名的混混。他如果不同意咱们办婚礼,唐城的酒店,恐怕没有一家敢让我们去举办婚宴。” “这就是个人渣!”孙小敏就评价高崎说,“他有什么资格干涉别人的私事?” 高峰没有回答她。好多事情,他是和孙小敏解释不清楚的。 做工人时候的高崎,面对大学生弟弟的时候,是有些自卑的。弟兄俩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就算在一起呆着,高崎也很少有话说,更不可能对他指手画脚,干预他的任何事。 如今的高崎,已经变了,变得高峰几乎就要不敢相信,这个和他妈一样唠叨,更霸道,更不讲理的魁梧男人,就是当初他那个少言寡语的哥哥高崎。 面对这样一个突然强势起来的哥哥,又是唐城有名的混混,他不屈服又能怎么样? 两个人又那样沉默地坐了好久,孙小敏就站起来说:“咱们今晚就先不讨论这个事情了,都冷静一下,给彼此一些时间,好好想想。” 说完了,她就去洗手间洗澡去了。 高峰在那里又坐了许久,最终又是觉得孙小敏说的有道理。还是先上班,边工作边考虑怎么办吧。 在公交车上颠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公司所在的办公大楼,高峰从公交车里出来,立刻又被热浪包围了。 好在办公大楼离着车站不远,紧走两步,迈进办公大楼里,空气一下子就又凉爽下来。 大楼大堂里就有冷气,十分舒适。他松一口气,走向电梯间,坐了电梯上楼,先在电梯口那里打卡,再去自己办公的格子间。 格子间里有十几个人,分了三个小组,他们这个小组,是负责生产企业的。但在这格子间里工作的,大家都一样,是低层职员,所有跑腿和收集原始数据的脏活累活,都得归他们这些人。 他到格子间的时候,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今天公交车路上没堵,出奇的顺畅,他就来的早了一些。 格子间里还没有几个人,静悄悄的,只头顶上中央空调启动的时候,发出呼呼的声响。 他进来之后,没有直接去自己的位子,而是去饮水机那里拿了个纸杯,接了杯水,才回到自己位子上。 公司有规定,不允许职员在办公场所吃早餐。他昨晚上满腹心事的,失眠了,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早上的时候,孙小敏先起来,然后就叫他起来上班。他嘴里答应着,就是不肯起床。 孙小敏叫了他几次,实在等不及他,自己先走了。 这种情况,以前也经常发生。孙小敏总是比他起得早,他也总是要醒了在床上迷糊一会儿,这才肯起床洗漱。 往往在他起床的时候,孙小敏已经早早走了。 孙小敏可以在公司里混的比他好,仅仅从早上起床这一件事情上,似乎也可以说明问题了。 这一回,他因为失眠,晚上睡的过于少了,又迷糊一阵起来,时间就来不及了。 连洗漱都没有,他直接穿了衣服下楼,在小区外面买了早餐,就在公交车上匆匆吃了。吃的早餐有些干,到格子间的时候,嗓子里感觉不舒服,先接杯水喝再说。 他坐在自己位置上喝水的时候,大家就都陆陆续续进来了。 城市里职员们踩着点上班,也是一种习惯。好多人都和高峰一样,不到最后一分钟,舍不得离开心爱的床。 但也有像孙小敏一般勤奋的。 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啊。 都在一间屋里办公,早上见面,趁着上班时间还没到,相熟的就打声招呼,说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甚至讲个笑话,互相调侃几句。但没有人会高声喧哗,说话的声音只附近几个人听到就可以了。 而有些手头有未完成工作的,这时候已经打开电脑,开始了自己昨天在做着的工作。 这个时候,各小组的小组长并没有在格子间里,而是都去了主管那里,去领受新的工作,或者听主管讲讲前面工作的得失。 高峰手里还有一份报告没有完成,就没有参与大家的聊天。他把自己桌上的电脑打开,收敛心神,把精力放在未完成的报告上,开始聚精会神写报告。 做事的时候,时间往往过去的更快。他感觉自己的报告没写几个字,组长就到他这边来了。 “有新活了。”组长在他耳边小声说,“到我那边去一下,我给大家说说各自的任务。” 高峰极不情愿地在电脑里存储没有完成的报告,然后起身,去组长那边的格子间。 他过去的时候,组里的五个人已经都到了,围在组长的椅子周围,听组长介绍新的工作。 正文 235.艰难的抉择 这一次,他们这个小组的任务,是去一家公司调研核实其资产负债情况,顺便对其经营现状做一个合理评估。 这个案子做下来的话,估计至少也需要一个星期。高峰如果参与这个案子,就没有时间回家了。 组长简单介绍了案子的具体情况,就把拿到的资料分发给大家。 当他把几张资料递给高峰的时候,高峰突然就说:“我过两天想请个假,回老家一趟。要不,我就不参与这个案子了吧?” 组长拿着资料的手就停在了半空,顿了一下才问他:“非回去不可吗?” 高峰嗫喏半天才回答组长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必须得回去一趟。” “好吧。”组长把手里拿着的资料,又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高峰见组长脸色不太好看,就又解释说:“我这两天加加班,争取把剩下的报告写完,然后再请假。” 组长没有搭理他。 早上接到案子的时候,组长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这个案子都由谁来负责哪一块。高峰突然要请假,就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他就得重新考虑,原本该高峰负责的几个地方,需要分摊给哪几个人。 计划被打乱了,组长当然心里会不高兴,想了好一会儿,才把原属于高峰的工作,重新分派下去。 在这个过程当中,组长始终没有搭理高峰,弄得他很是尴尬。 原本,他已经决定不参加这个案子了,就不用听组长分派任务,可以立刻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完成那份没有完成的报告。 可是,组长没有说让他离开,他也不好意思走,只好站在那里,听完了组长所有的工作安排。 安排完了工作,组长只是说:“散了吧,大家根据自己的任务,都需要什么,及时找相关部门申请。” 说完了,大家各自回自己的位子,组长也没再单独跟高峰说什么。 高峰心里挺不痛快的,这一上午,报告就写的乱七八糟,改来改去。 中午的时候,他去楼下餐厅吃饭,孙小敏也会去那里找他。 这个办公大楼里,有不下十几个公司,都在楼下餐厅里吃饭。那餐厅就是一些快餐店,中西快餐都有。 中午管饭的公司,会每月给员工发餐券,员工过来吃饭,用餐券就可以了。 另外,平时加班超过九点半,公司也会发餐券,随时都可以抵现金。 高峰到了楼下他和孙小敏常去的那家西式快餐店的时候,孙小敏还没有下来,他就找了个两个人的位子,坐在那里等着她。 过一会儿,孙小敏下来,就直奔他这边过来,告诉他自己想吃什么,高峰就去柜台那里买,孙小敏则坐在座位上等着他。 午餐无非就是沙拉、面包、三明治,或者奢侈一点,要份鸡排,肉馅披萨,再要两杯饮料。牛排太贵,他们一般不敢点,要不然这一月的餐券半月就能花光了,再吃饭就得自己掏钱了。 吃着饭,高峰就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都跟孙小敏说了。 孙小敏听完了就叹一口气问他说:“你知道HR部门是怎么考核咱们这些员工的吗?”说完了就自顾自给他解释说,“我们的工资,他们是分成好多详细项目来考核的,每年的工作时长,参与案子的多少,对每件案子的贡献度,出错率,等等。特别是案子,每个人一年接不了多少案子,一个案子不参加,可能就要影响年终奖,影响每月的绩效工资。这个还在其次,员工晋级也是以HR这个考核做为主要依据的。你一年有一个案子不参加,晋级就差不多完了!” 高峰已经在这个公司里工作一年了,当然知道考核制度。 “可是,我不是要回家一趟吗?”他就对孙小敏解释说,“我参加这个案子,就没时间回家了。” 孙小敏就问他说:“你昨晚不是说先考虑考虑再说,没定下来要回去吗?” 高峰说:“可是,我不先回趟家,到时候咱们怎么回家结婚啊?” “是工作重要还是你回家重要?”孙小敏的声调就提高了一个八度,“我们不趁着年轻努力工作,在公司里尽快成为比较优秀的那一批,不用太多的时间,三年之后,HR对你的评价就会定型,到时候你一事无成,就永远失去晋升的机会了。到那一步,我们会没得选择,想要提高收入,只能跳槽,到其他公司重新开始,那会更加艰难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高峰有些无力地解释说,“可是,我们不是要十月一回去办婚礼吗?如果我这时候不回去,做通我爸妈的工作,时间就来不及了呀。” “来不及就不办。”孙小敏回答他说,“私事上我们可以等,十月一没时间,我们可以等到年底。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什么时候再说。” 高峰就不言语了。心说着急结婚的是你,说不着急的也是你,你说你让我怎么办吧? 见他沉默,孙小敏又问他:“下午你打算怎么办?” 高峰愣怔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反问她说:“什么怎么办?” “想办法重新参与那个案子啊。”她就说。 “可是,可是我上午已经跟组长说了,不参与了,这下午就反悔,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孙小敏说,“你下午去找组长,就说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不回去了。” “这,不太好吧?”高峰说,“组长已经把我的活安排给别人了,我再去要,组长会不高兴的。” “没事。”孙小敏开导他说,“你下午下班可以拉组长出去吃顿好的,和他消遣一下,这事儿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就叹息一声说:“你得注意和组长搞好关系,没事多沟通,没话找话也比不沟通强。不要舍不得花钱,多和他出去吃几回饭,去歌厅唱唱歌。 我不是那些小肚鸡肠的女人。这个世界,男人想要出人头地,外面这些娱乐场合是离不开的,要不然这么多娱乐场所,为什么生意会那么兴旺?你放心去,我不会吃醋的。” 孙小敏说的这一套东西,高峰也知道。可是,他天生就不是那样的性格,有些内向,这种拉拢上司的事情,他可以想到,却做不到。 所以,他和组长的关系,也一直就是工作关系,除却工作,什么都没有。 下午上班,他按着孙小敏教的去找组长,要求重新参与案子的时候,组长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句:“下次吧?” 他在组长位子那里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回自己位子上去了。 手头的那份报告,第二天就可以完成了,他就干脆晚上加班,把它提前完成,准备第二天直接请假,回老家。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组长轻描淡写地拒绝,似乎是伤了他的自尊心,也似乎不是因为这个,他自己也不明白因为什么。 总之,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是觉得不开心,处处不顺心。心情不好,反而让他更想家。 于是,他终于决定,不听孙小敏的,他要回家了。 晚上回到租住的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孙小敏还没有睡,坐在桌子旁边,等着他。 “和组长说好了吗?”看他进来,她就盯着他问。 他在门口换鞋,换了鞋进来,走到孙小敏跟前,这才慢吞吞地说:“组长不同意我重新加入。” 孙小敏就问他:“为什么?” 他摇摇头,过一会儿说:“他没说,只说让我下次有案子的时候再说。” 孙小敏又问:“你没和他说,晚上请他一起出去吃个饭啊?” 高峰慢慢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这才说:“我和他不熟,这种话,怎么好意思开口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孙小敏一脸不理解说,“你们在一个办公室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熟也熟了呀?你不去主动靠近人家,还指望人家主动来靠近你呀?你可真是。” 高峰又沉默了。 他当时是鼓了很大的勇气,要说请组长吃饭的。可是,站在组长身边好久,这个勇气也始终没有鼓起来,终究没有说出那句话来。 看来,他真的不适合在这职场里打拼,倒不如跟着高崎去干。 不管怎么说,高崎是他亲哥哥,在哥哥那里,他用不着再像现在这样,去看别人的脸色,舔着脸去求人家。 “我手里的活今天都弄完了。”他就对孙小敏说,“反正呆在这里,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我想就趁这几天闲着,请假回一趟家,和我爸妈,还有我哥,好好谈谈。” “如果谈不成呢?”过一会儿,孙小敏冷冷地问他,“他们就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怎么办?” “怎么会呢?”高峰干笑笑说,“他们都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我们证都领了,他们凭什么不许我们结婚啊?” 他的这个回答,让孙小敏知道,他心里,并没有做好万一家里人反对,他该怎么办的准备。 如果这次让他一个人回去,恐怕,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刻的孙小敏,突然就意识到,她已经面临着人生最重大的抉择了。 跟着高峰回他家,在他哥的公司里拼命工作,出力不讨好,遭受他们家人的白眼。或者是就此和高峰分手,从此永无瓜葛。 她的家庭,是普通的农村家庭,她的长相,太过于普通了,人家凭什么瞧得起她,凭什么给她好脸子看? 是去几千里之外,遭受别人一生一世的白眼,还是离开高峰? 关键是高峰现在还是个穷小子,万一回去在他哥那里发达了,他还会要她这个穷人家的孩子吗?她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可是,能和高峰在一起,她也是用了许多心血,做了最大努力的。如果选择离开高峰,她同样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正文 236.我就看上她了 这一夜,轮到孙小敏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孙小敏就对高峰说:“订两个人的票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孙小敏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 她是站在床边说的,这时候高峰还没有起来。 已经决定今天去找经理请假了,他就不打算按点上班,只睡醒了,去经理办公室一趟,填个请假申请,然后经理签个字就行了。 组长已经知道他手里的活完成了,不会横生枝节不让他请假。 高峰正睡眼惺忪的,听孙小敏这么说,就愣怔一下,然后说:“我妈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先回去一趟,你就不用回去了,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孙小敏心里暗暗冷笑,心说你一个人回去了,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怕你一个人说不过他们,还是我和你一起回去,遇上事咱们也好有个商量。”孙小敏说。 她这个话,倒真说到高峰心里去了。有孙小敏在,他心里就会踏实一些。 “那好吧。”他说,“既然都请假,就别去那么早了。” “请假也得早去啊。”孙小敏说,“不然公司还不知道我们今天不上班,会给领导造成不好印象的。再说要请假了,手头的工作就得别人来替你做,你总得跟别人交接一下吧?你呀,总是这么放松自己,这个很危险的。你赶紧起来吧,咱们还是按点到公司好一些。” 高峰在孙小敏的埋怨声里,终于不情愿地起来,穿了衣服,和她一起出门了。 这时候的唐城,已经渐渐进入了秋天。 刘小军的荣鑫海鲜市场,到这时候,已经赔了一百多万进去,加上买地皮建市场的资金,要接近千万了。 虽然司老大没说什么,可是刘小军心里,还是感觉不得劲。 建海鲜市场,用压价的办法挤走高崎,继而独霸唐城的海鲜行业,这主意是刘小军出的。 原本他以为,高崎撑不过半年。 可是半年下来,高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根本就没把刘小军的竞争当一回事。 司老大虽然没说什么,刘小军也知道,近千万的投资收不回来,还天天往里面赔钱,他心里一定在滴血了。 如果自己毫无作为,等到司老大开口说什么,那么他就离倒霉不远了。这家伙可是他知道的,最心狠手黑的。当年司老大对付竞争对手的那些手段,想想都能让人不寒而栗,以至于当时好多小报上报道的内容,都是以司老大的手段做为蓝本的。 但小报没有人敢提司老大这个名字的,除非他不想活了。 他主动去找了司老大,把自己没有按照当初设想的那样,挤垮高崎,归罪于高崎的聚香坊。 “我们根本料不到他的聚香坊生意会那么好,那里产生的利润,足够弥补高崎和咱们竞争产生的损失。”他就对司老大说。 司老大皱着眉看看他问:“你什么意思?” 其实,刘小军说这个的意思,司老大心里是明白的。 果然,刘小军说:“咱不能让他的聚香坊挣了钱来给海鲜市场补血,得想点办法,让聚香坊经营不下去才行。” 司老大脸上就渐渐严肃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军,咱们当年成功洗白,不是那么容易。再去干那些不入流的事情,万一牵扯进去,再让别人把咱们当初干的那些事情给抖搂出来,没准儿会连性命都搭进去的,你知不知道?” 刘小军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当初老大你带着我们成功转行,大家都发过誓的,再不插手黑道。” 司老大哼了一声说:“而且这个高崎不是一般人。他和岳帆,在唐城武术界都有不小的名气,私下里愿意追随他们的人很多。只岳帆手底下那两个手下,原先就领过许多不知死活的熊孩子。跟着高崎干的赵迷糊,那也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我们用黑手段对付他,被他追到头上来,那个后果,恐怕很严重。你我弟兄能不能撑住,我没有把握。” 刘小军着急说:“可是这样我们整不垮他,投进去这么多钱,只是银行的利息,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啊!” 司老大就重重出一口气,没有说话。 刘小军知道他在犹豫,是不是要用黑手段对付高崎? 于是他就趁机说:“我去找找过去跟过咱们的弟兄,” 司老大立刻打断他说:“不行,高崎不是一般人,万一让他追到咱们身上,就是个大麻烦!” 刘小军说:“大哥你听我说完啊。我不是让他们出面,是让他们朋友托朋友,多绕几个弯子。这样,就算出了事,线索很容易掐断。找的人我想好了,房宽明,大哥你还记得他吧?” 司老大皱着眉想想,问他说:“原先北城辰拆迁公司的那个保安队长?” 刘小军说:“对。后来北辰让我们伙了,只有他不服气,老三把他弄到咱们这里,连捅了他三刀,硬是挺着不给你下跪。你见他是条汉子,亲自喝止了老三,又亲自送他去医院,给他赔礼道歉,好吃好喝伺候着,他这才归顺了咱。” 司老大缓缓点头说:“后来他替弟兄们扛了所有的事,进去了,判了死缓……”说到这里他就问刘小军,“他不是在里面关着吗,出来了?” 刘小军笑笑说:“去年就出来了。他在里面,我们没少托关系照顾他,减刑很快,关了不到十年。他出来以后,挺感谢大哥你对他和他家人的照顾,原本是要来找你的,我没让他来。” 司老大就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最忌讳的,就是手底下的人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刘小军不让房宽明来见他,就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 刘小军就赶紧解释说:“大哥你想啊,当初他虽然是替咱们扛着,可也是你主动揭发的他将功赎罪。从明面上看,他应该恨你才对。这时候他出来就来找你,也是来报仇。他要是来找你,在你手底下干,万一让当年知道内情的人发现了,会怎么想?这年头,网络媒体开始发达了,什么事儿都有人敢往网络上捅。万一出了纰漏,再碰上个要整咱的主儿,把旧账翻出来,难免会有麻烦。” 司老大听着,再次缓缓点头。这年头,不是所有人都能买通的。这个国家,什么时候都不缺脑袋一根筋的干部。当年他逃脱制裁,就有很多一根筋的人强烈反对,誓言宁可乌纱帽不要,也要把他绳之以法。 万一这一批老家伙还没退干净,有那么一两个在其位的,说不定真会借房宽明这个事情,再次寻找他的把柄。 看来,刘小军做事,还是很仔细,很缜密的。 他就问:“他出来以后,你是怎么处理的?” 刘小军就对他汇报说:“他进去的时候,你让我给了他一笔钱。当时我留了个心眼儿,没把钱都给他。” 司老大的眼睛就瞪起来了,眼中顿时寒光四射,吓刘小军一哆嗦。 “你听我说,老大。”刘小军赶紧解释,“我是这么想的。那笔钱数目不小,我怕一下子给他了,他老婆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当时就在外面拿出来胡作,还不正好让人抓了把柄?我就只给他老婆一半,又托人带话给他,让他知道那另一半在我手里,什么时候他出来,再给他。这么做,主要是怕他老婆把钱都给他花了,或者拿了钱另嫁别人,让他落个人财两空。 而且,咱们一直在托关系,让他在里面尽量过舒服一点。他能这么快放出来,也是咱使了力气,这个他心里有数。 可就是这么着,他那个混蛋娘们儿也特么够烧包的,没等他出来,二十几万就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我整天吓唬她,告诉她老房早晚能出来,她敢找其他男人,老房出来就弄死她,估计她也早特么飞了。” 听到这里,连司老大都笑了。 房宽明是大地震那年幸存的孤儿,家里就活了他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性格有点孤僻。可能是受特殊生活环境影响吧,长大以后就特别凶狠,被北辰的老板看中,成了拆迁公司的顶梁柱。 跟了司老大以后,二十八了还没个媳妇。他不像其他混混,平时少言寡语,甚至是独自呆在个角落里,一声不吭。真动手打人了,却比谁都凶狠,疯狗一样,连以狠毒成名的司老大都看着害怕。 就这种性格,还真不好找媳妇。 有一回,司老大从街上抢来个女的,要弄到公司小黑屋里享受,在走廊里被房宽明看见了。 他也不言语,跟着司老大就进小黑屋。这女的挺漂亮,身板也好,司老大想独自享受,就呵斥他:“出去!” 他堵在小黑屋的门口,就是不让司老大关门。 司老大没了办法,只好哄他说:“我办完了,你排第一个总行了吧?” 房宽明就是不走,对司老大说:“我看上她了,想娶她当老婆。” 这话说出来,把司老大给咽的,愣怔了半天。 抢女人的时候,肯定不是司老大一个人去。在车上的时候,女人身上的衣服就都让弟兄们给弄开了,几个人早就上下其手,在女人的哭叫声里揉搓了一路。 都这样了,这小子竟然要娶她当老婆。 “不是,我是说,这丫头这一路上,弟兄们都,那什么了。”司老大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就看上她了。”房宽明还是那句话,“你们没真办我就不在乎。” 那时候司老大就喜欢房宽明这种凶狠的家伙,这面子还真不能不给他。 平时司老大干这种事,事后都是以金钱了事。女孩们怕坏了名声,出去以后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说出去。 这一回,他给了那女孩两条路选。要么,给他兄弟当老婆,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愁。要么,给这四五个弟兄当回玩物,事后给她一万块钱了局。 那女孩选择了前者。 正文 237.过气的老炮 , 女孩叫张晓晗,家里很穷的,父母都是工人。 但也不是省油的灯,招蜂引蝶的主儿。 十八岁高中毕业,就一直在外面混着,给一些厂家当推销员,酒量比男人都大。 那个时代,还很少有这么年轻漂亮的正经人家女孩做销售工作的。她的销售量不错,拿的奖金也不低,可依旧是不够她吃喝打扮和享受的。 那年代厂家也不怎么讲信用,有时候厂家看她拿回扣多了,往往言而无信,克扣她的提成。 为这个,她都换了不知多少个厂家了。 在外面混,不管怎么样,都是很辛苦的。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不用上班,在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其实,司老大如果知道她是这么个情况,都不用来硬的,直接拿钱砸就可以拿下了。 做推销员,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推销手段?无非就是靠着爹妈给的这副皮囊。她穿着上就比一般女孩靓丽些,妆也化的妖冶一些。 九十年代,唐城的大街上,穿着过于暴露,打扮妖冶的女孩子并不多见。张晓晗夏天已经开始穿露脐装,可以看到屁股的超短裙了。 就她这副打扮,在街上一走,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恰好让当年还有些土狍子味的司老大看见,心痒难搔,忍不住直接下手了。 张晓晗选择给房宽明当女朋友,也是权衡了利弊的。抢她的那四个男人,加上那时候还没变肥猪,非常强壮的司老大,被他们玩一圈下来,小命估计就能丢半条。 这些人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在车上的时候,下手就够重的,捏的她胸脯生疼,估计是给捏紫了。下半身也没少受罪,逮着她敏感的地方使劲用力,疼的她嗓子都叫哑了。 被他们玩弄,不管是一起来还是一个个来,她估计自己都撑不住,万一给她身上弄个大伤害,一万块钱都不见得够治病的。 给他们当中一个做女朋友,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他们当中一个的女人。属于自己的女人,想必也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没经历那时代的人,可能无法想象这样的故事会真实发生。但事情就是真实发生了,而且,那时代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恶势力,无力反抗。 兴许会有拼上性命反抗成功的,但不会是张晓晗,她根本就没想去反抗。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的身体和尊严,恐怕就是她本能想到的。 张晓晗的想法,似乎也没有多大不对。可是,她还是低估了这些人。 平时司老大作恶,房宽明也没少跟着参与,选择她做女朋友,可并不是为了拯救她。 像房宽明这些人,靠着凶狠过日子,狠毒惯了的,从来也不会拿女人当人。女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宣泄的工具。即便给他做女朋友,也仍旧逃脱不了被虐待的命运。 房宽明选择张晓晗,不仅仅是因为她长相漂亮,还因为她个子高。 房宽明顶多有一米六高,属于那种横向发展超出比例,十分墩实的五短身材。他本能地认为,只有和高个子女人生孩子,后代才会长的高一些,摆脱他这种难看的墩实样子。 张晓晗不仅漂亮,身材也很高,有一米七四的样子,这是她被房宽明看中的原因。即是一个很好的享受工具,又是一个优化家族基因,繁殖后代的工具。 这工具虽然好一些,稀罕一些,但还是工具。 跟了房宽明以后的张晓晗,并没有得到司老大当初许诺的荣华富贵,得到的,依旧是身心两方面的伤害。 房宽明以打架为生,身材虽然不高,身上的肉却异常结实,跟钢铁一般,寻常的锨把、腊条杆子打在身上,打断了他似乎都毫无知觉。 这样强壮的身体,还有一样粗壮的那个,精力旺盛,一天可以折腾四五回。特别是喝了酒以后,就更加凶猛异常。 每一次和房宽明在一起,张晓晗都会疼个撕心裂肺,喝了酒就更加变态,弄的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每一次都是一次酷刑。 她不敢对别人说,更不敢报警,因为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 面对着一个杀人不见得吐骨头的恶魔,反抗的后果,恐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说不定就会变成某个水泥柱子的内芯,或者是砂子堆里永不见天日的一堆白骨。 不过,她当初的愿望却是实现了,那就是不用再去上班。 房宽明在司老大那里是得力干将,每月拿到的工钱不低,少了几千块,多了上万。 他不怎么在乎钱,多数时候也用不着钱。他不讲究穿戴,一身帆布工作服能穿一年,想吃什么喝什么,都有别人请。就算没别人请,社会宽哥去小铺子里拿点东西,也没人敢要钱。 他的钱,就都给了张晓晗,这也算是对他没白没夜折腾她的唯一回报吧。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想起来了,身边正好没有女人,他可以立刻跑回家,不管张晓晗在干什么,立马拖进屋里,先宣泄了再说。 他有这毛病,张晓晗就不能离开家太远,必须随叫随到,不然的话,就得除了遭受酷刑以外,另加一顿毒打。 往往是先毒打了,弄个浑身是伤,然后再遭受酷刑,那个滋味更撕心裂肺。 有时候张晓晗在外面逛商场,房宽明的电话来了,她都能吓个心惊肉跳,玩命争分夺秒一般往家里跑。 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地步,生不如死。她唯一宣泄的途径,就是花钱,把房宽明给她的钱都花了,买一大堆用着用不着的东西。 久而久之,她花钱的水平,在这唐城也变了一绝。好多品牌店里的导购都认识她,拿她当摇钱树。 房宽明替司老大他们扛下来,更多的是处于哥们义气。 有刘小军这狗头军师在背后出谋划策,司老大早就在准备脱身之计,筹划个滴水不漏,这才赶在环境转变之前,弄一帮小喽啰和房宽明一起,当了替罪羊。 房宽明进去,对张晓晗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老天爷开眼,天上掉馅饼。不但这个恶魔不会再回来了,刘小军还给了她二十几万,要她对外什么都不许说,老实在家里等着房宽明出来。 房宽明的事情,张晓晗本来就知道的不多,也不关心他死活。她都在家里供观世音菩萨,求菩萨保佑房宽明死在里面,再不要出来。 天上突然就掉个二十几万的大馅饼,在九十年代,这就是巨款啊!可她已经习惯了花钱如流水,这二十几万还真不够她花十年的。 没出五年,钱就花光了,只好重操旧业,得亏刘小军发现的早,及时制止了她。不然让房宽明知道了,这女人就等于是作死。 房宽明出来的时候,刘小军就告诉他,当初给他的钱,基本让他那个败家娘们儿给祸祸光了。 当初给她了一半,很快她就给花光了,剩下的一半,刘小军就不敢一下子给她,只是每月给她一部分。就这么着,花到他出来,刘小军手里,也就剩个十来万,只够他想法做个小生意,当本钱用了。 本来以为,房宽明听了以后,会回家揍张晓晗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他听了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在里面的这些日子,房宽明学了不少东西,也对自己以前的行为,进行了认真的反思,算是真正长大了。 只可惜,他长大的有些晚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好几,人到中年了。 回到家里,看着张晓晗恐惧地望着他,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咱们重新再来,我出去挣钱,养活你。” 刘小军给他的,那些剩下的,原本属于他的钱,还有张晓晗从刘小军手里拿钱的时候,打的收条,他也一并给了张晓晗,只是对她说:“这是咱们最后的家底,在我找到工作以前,尽量节省着花。” 这天晚上,张晓晗就发现,房宽明变得,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在里面十年,房宽明人瘦了很多,再不是那副牤牛一般的身体,这家伙老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房宽明就出去找工作。在里面的时候,他学会了干车工,水平还挺高的。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按理说,在零五年左右的时候,机械加工行业还是很不错的,技术工人的工资也不低。凭着他这个手艺,养活老婆,过好小日子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他的名声拖累了他。无论他装的再怎么老实,再怎么逆来顺受,在一个地方干不到一个月,人家就会知道他是谁,想方设法把他辞退掉。 一年的工夫,他换了十几个工作,也没挣到几个钱。唐城周边所有的机加工厂,他几乎转遍了,再没有地方可去。 而且,在这一年里,张晓晗也看出他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不再像以前那样怕他,有了要卷了他的财产逃跑的意思。直到他看出来,事情败露,又被他恢复了以前的凶狠,狠狠修理一顿,搭进半条命去,这才彻底消停了。 老婆让他再次修理服了,可是没地方挣钱,坐吃山空也不行。 在里面这十年,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过去那些老弟兄,多数成了普通人,避他唯恐不及,不要说帮他了。 新起来的一代混混,像金瀚绅、地龙那些人,再不会像他们当初那样,凭着凶狠过日子,而是靠经商发展,就算迫不得已舞刀弄枪,也是拿钱找些初生牛犊来当替罪羊。 而那些初生牛犊,是不知道轻重好歹的,真敢把人往死里弄,就算岳帆这种武术高手,都忌讳这些人。 像他房宽明这样的,在唐城这个江湖上,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高不成低不就,没有人再拿他们当根葱了。 正文 238.欠揍的女人 张晓晗还真是个败家娘们儿。 房宽明出来一年,刘小军给他的钱,连带他在里面攒的生活费,还有他出来以后找工作,零零星星挣的工资,杂七杂八加起来,总得有个十五六万。 一年的时间,她就给他造的,只剩下五万块钱了。 问她钱都干什么了?她就说买吃买喝了,具体都买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可看她的穿戴,基本都是新的,家里的大衣橱里,塞的满满的,都是她的衣服。好多过时的衣服还不在大衣橱里。因为大衣橱实在放不开,又被她弄到楼下储藏室,或者干脆送人了。 照以前的脾气,就这婆娘如此败家,房宽明能揍她个半月起不来床。 这回房宽明没揍她,只是把她手里的钱都要回来,再不让她管钱。要买东西,到他这里要钱,买回来报账。 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张晓晗,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以前的时候,没拿这女人当人,那是不对的。这女人恨他,报复他,当时年定背着他吃了什么药,一直也没怀上孩子。 不过那时候他年轻,竟然没有想她为什么怀不上孩子? 如今,他想对她好,拿她当人,她反而净干不是人的事儿了。整天嘟囔,自从跟了他就倒了八辈子霉,原先受他虐待,然后就是守十年活寡。好容易盼的他出来了,还要吃苦受穷。 他们住着的,还是十年以前的五层楼房,当年买的时候还挺新的。 那时候唐城刚刚施行住房改革,允许房屋私人买卖。为了和张晓晗结婚,房宽明就从私人手里,买了这套楼房。 在多数城里人还住在街道小巷里的,老旧平房里的时候,能在城里拥有一套楼房,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到了现在,这楼实在是老旧了,红砖的外墙,连点装饰都没有,好多砖都粉了,墙面凹凸不平的。楼道黢黑狭窄,两个人并排走都走不开。屋内的结构也过时了,进门就是一条黑暗的走廊,空间都分割成了一间一间的小屋,与现代才建的楼房格局,是无法相比的。 如果说新建的小区是富人区,这里就是贫民窟了。 三十多了还住着这样的破房子,张晓晗不愿意回家。别说回家,就是回来看到自己住着的破烂小区,她心里都烦。 房宽明在里面这些年,她一个人生活,也只是顾着自己吃喝享受,买时髦衣裳打扮自己,对这个家却吝啬的很,根本就没有多少家的概念。 从房宽明进去到现在出来,家里除了电视换了最时髦的液晶二十九寸的,其余一件新家具都没添,连床都是当年的木板铁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 电视她没事儿的时候要看,其余无所谓。 她这辈子,也是除了打扮自己,其他什么都不会。 即便这样,房宽明拿她当人,不虐待她了,她反而要蹬鼻子上脸。 渐渐地,她发现他每天出门,孙子似的每天都为工作发愁,跟一般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胆子就大起来,竟然敢数叨房宽明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连自己老婆都养不起,你也算男人?我张晓晗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当初嫁给谁不都得吃香的喝辣的?这可倒好,活的还不如门口扫大街的呢!” 失去了财政大权,花钱还得问房宽明要,她心里就更烦,还不如这该死的死在里面,别出来呢! 这种女人,也天生就该嫁个房宽明这样的恶人,让她受一辈子罪才对,就是欠揍。 可张晓晗嘟囔的时候,房宽明竟然没有揍她,也没有反驳,却总是在家里寻找一个角落蹲着,一声不吭。 不坐椅子、凳子,找个角落蹲着,是在里面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说良心话,在里面这十年,对他还是有益处的,起码让他恢复了一些人性。 此刻的他,觉得张晓晗说的没错。自己当年没拿她当人,让她吃了许多的苦。自己进去了,她不管怎么说,还能一直等着他回来,就算对得起他了。 他得养活她,让她过上好日子,慢慢感化她,不再让她恐惧他。有一天她不恨自己了,才肯给自己养孩子。 可找不到挣钱的门路,手里只剩下五万块钱,连张晓晗都养活不了几天,别说养孩子了。 现在不要孩子,张晓晗也三十多了,再拖几年,恐怕就失去要孩子的机会了。 必须得利用这五万块钱,做点什么了。 做什么呢?开工厂、弄店铺那样的买卖,想也不要想。只能弄个地摊,卖点便宜货,或者早上起来,支个早点摊子。 那样的买卖都很辛苦,纵使他肯干,他那个操蛋娘们儿也不肯。 自己干,风险太大了,搞不好这五万块钱也很快赔进去。不到万不得已,这个钱是不能动了。 他想去高消费的娱乐场所,比如酒吧、歌厅这些地方,给人家当保安。他能打啊,这是他除了在里面学的车工技术以外,最好的专长了。 一年下来,干车工没人要他,他也只能想到要重操旧业。 只是现在这些娱乐场所,人家根本不肯用他。 现在的社会,已经和他进去时候的那个社会,完全不一样了。如今是法治社会啊,打伤了人,老板赔不起。 再说他这种人都是公安严管的对象,人家用他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的。 就算你能打,你现在还敢打吗?二进宫罪加一等,再进去,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他还真不敢再去打人惹祸。眼看就要四十了,他不能一辈子都在那里面活着。 他去了几家娱乐场所,人家对他都挺客气,但也都不敢要他。 房宽明真的感觉走投无路了。 这天下午,他坐在离火车站不远的马路边上,看着前面一个空地里聚集着的那一堆人发呆。 那是唐城自发的劳务市场,许多城里失业者和周边郊区进城的务工人员,就都聚集在那里,等着有人来雇佣他们。 他年纪还不是很大,还有把子力气,干不了装修一类的技术活,到车站里扛大包、卸车,或者搬砖头推车子这些力气活,他还是可以干的。 想法挺好,真去了他才发现,那样的场所,实在不适合他。 当年的宽哥,都是别人惧怕他,求着他,他什么时候求过别人啊? 那边喊:“我要十个装卸工,谁愿意干?” 他这里还张不开口呢,四周就喊声一片了。 “我!” “我去!” “还有我!” …… 等他反应过来,那要工的人周围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 “好,别挤。你,你,你,还有你,你们俩……都跟我走。”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领了十个人,从人群里出来,向着不远处停着的卡车去了,其他人一哄而散。 整整一上午,来找临时工的人不少,适合他做的不多。装修、刮腻子、按水电管道……这些带技术含量的活他不会,力气活他又抢不过人家。 “哎,新来的吧?” 看他傻傻地杵在那里,身边就有人问他。 “你,你咋知道?”他昏头昏脑地回问人家一句。 问他的那人就笑了,然后就说他:“你太老实了,这样找不到活的。人家来招工,你管他会干不会干,先答应下来再说,不会干慢慢学嘛,谁第一次就会干?关键不是会干不会干,关键是你得学会要工钱,讨价还价。这个你一窍不通,就算有人用你,你也得吃亏。你先站在一边,好好看两天,看人家怎么和老板吹牛逼要工钱,等学会了再来吧。” 他这个当年叱咤风云的大混混,竟然被人家当了老实人,连做临时工都不会! 可不会干说会干,到了人家那里,干不了怎么办?他想不明白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有心向那人请教一下,却始终没好意思张嘴。 到中午的时候,他终于认怂,去街边饭馆里要俩包子一碗稀饭,胡乱吃了。 从饭馆里出来,无处可去,就坐在路边的路沿石上,看着劳务市场那边,愣愣地呆了一下午。 秋天的街道上,路边树上发黄的枯叶一片片落下来,飘洒的路面上到处都是。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他还和当年一样,穿了厚厚的帆布工作服,倒是隔风,没有感觉到冷。 他这身打扮,也的确像个郊区进城打零工的,怪不得和他说话那人,看不出这是当年唐城有名的混混宽哥。 他坐在那里,也不完全是发呆。他还在想,连临时工这一行他都干不了,他还能做什么? 想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铮亮的,泛着光的黑皮鞋。黑皮鞋上面,是两条带着笔直裤缝的浅灰色裤子。 他猛然抬头,就看到了刘小军那双含着嘲讽一般笑意的眯缝眼,还有那张令他生厌的小白脸。 小白脸的眼角上,也有了一道一道的,深深的皱纹了。 他们这一代人,确实老了。 “干什么呢兄弟?”刘小军看着他问,笑容里带着不怀好意。 这家伙见谁都是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他就站起来,拍了拍帆布工服屁股上的土,和他面对面站着。 刘小军身后,车水马龙,声音嘈杂。 “没事儿,在家闲得慌,出来遛遛。”他回答刘小军说。 “走,哥找你有个事情。”刘小军淡淡地说。 他没动地方,看着他问:“啥事儿啊?” 刘小军找他,肯定没什么好事。他可不想再一次进去了。 刘小军就“啧”了一声,有些不高兴说:“我能害你还是怎么的?找个清净地方,我和你说。干不干在你不是?” 他想了想,刘小军说的在理。大不了他听着不对头,不干就是。 正文 239.落伍的老炮 , 虽然房宽明心里那样想,可是刘小军这家伙诡计多端,他说的话,还是得仔细想想,不能让他忽悠了。 他就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想明白了,他冲刘小军点点头,刘小军就转身往前走,他在后面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心里也时刻警惕着。 刘小军进了一条老巷子。这巷子两边都是老旧的楼房,楼房之间也有红砖的围墙挡着,就在中间形成了一条一米来宽的巷道。 巷道里堆满了枯枝败叶,脚落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配合了这幽静的环境,听着就有些瘆人。 刘小军走到巷子的中间,停下了,在那里等着房宽明。 房宽明一路跟着他走,也一路思考着刘小军为什么找他? 杀人灭口?他知道司老大的事情太多,怕他出来了说出去? 如果是这样,他在里面的时候,刘小军就有办法让他出不来,甚至弄死他,干吗还要费那么大力气帮他,让他早早出来? 考虑到性命无忧,他才会跟着刘小军走过来,要不然,他早就先跑了。 干混混的人,思维方式和正常人是有区别的,对危险的恐惧,让他们往往比一般人更敏捷,更警惕。 看刘小军站下了,房宽明就又在巷子头上犹豫一下。因为这种巷子,只要他进去,人家两头一堵,他就插翅难飞了。 刘小军见他在巷口停下了,就冲他笑笑,然后又招招手。 房宽明狠狠心,还是进了巷道,在刘小军对面站下了,像他一样倚着墙,不声不响,耳朵却时刻倾听着巷道两头的动静。 “聚香坊,你听说过吗?”刘小军问他。 他摇了摇头。 出来这一年,混的挺惨,他可没工夫惦记这些大饭馆。 “聚香坊你都没听说过?”刘小军有些不太相信。 他就苦笑笑说:“兄弟一天到晚的,只为了喂饱这张嘴活着了,哪有闲心打听这些不相干的?” 刘小军就看看他问:“你从我这里拿走了十三万,这么多钱,还不够你活的吗?” 他就又苦笑。 “我那操蛋娘们儿,花钱如流水,我挣的还没她花的快。”他说,“得亏我发现的早,逼着她把剩下的钱交回来,还总算不错,给我剩下五万。要是晚几天,特么熊娘们儿,估计一分都给我剩不下。” 刘小军就笑了说:“你这也是自找的。当初我就看出来,这个张晓晗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你还不听。” 房宽明就叹口气说:“早知道她这样,当初我就不拦着老大,让弟兄们祸祸了她算了。” “现在也不晚。”刘小军说。 “现在?”他一脸不解看着刘小军问,“老大还惦记她呢?” “什么呀?”刘小军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说,“我的意思是说,把她休了,让她自生自灭得了,省的她祸祸你。” 房宽明就叹口气,过一会儿说:“她都跟我这么多年了,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家人一样。你知道我是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亲人。现在,她就是我的亲人。明明知道这娘们儿该死,不该要她,可是,心里已经不忍心了,连打她都舍不得了。” 说到这里,他就恨恨地骂一句:“我特么就是贱命!” 刘小军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就转了话题说:“说聚香坊。这是个大饭馆,在老城区市府边上那条古街上。这几年上边注重搞旅游,要恢复这条古街,聚香坊这个地方火了,天天顾客盈门,利润海了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一下,看看房宽明的反应。 房宽明脸上依旧很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来。 这小子在里面呆这几年,倒比以前更加沉稳了。刘小军心里就想,找他办这个事儿,应该是找对人了。 “老大看上那个饭馆了,想弄过来。”他说,“可是这家饭馆的老板不识抬举。” 说到这里,他就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房宽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个,和当初他跟着司老大搞拆迁是一回事。当时唐城的拆迁公司也是有许多家的,司老大要独占那个市场,就得想各种歪点子,软硬兼施,把别人整的没法干。 只是,这个时代和那个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再像以前那样,明火执仗,用黑恶势力那一套,谁也不敢保他们。 “也用不着像以前那样来硬的。”刘小军就嘱咐他说,“合理合法,闹得他臭了牌子,没法挣钱就行了。” 房宽明想想说:“人少了恐怕不起作用。” “你尽量找人吧。”刘小军说。想想就又嘱咐他说,“你不要亲自出面,也别找过去和老大有过关联的老弟兄,最好找些陌生人,外省人就更好。” 说到这里,他就问:“至于怎么找人,不用我教你吧?” 房宽明淡淡一笑,然后才说:“以前的本事我还没丢,人多的地方一站,谁是我需要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没干过混混这一行,是不明白这里面的许多诀窍的。 像房宽明这种人,干缺德事是天生的本事,老炮经验丰富,刘小军只要开个头,他就明白该怎么干。要不然,刘小军随便找个人就行了,也不用找房宽明。 不过,正因为房宽明干过这一行,他也能从刘小军的话里,听出更多的名堂。 “听你这意思,是老大听忌讳聚香坊啊?”他就问刘小军,“这聚香坊是谁开的,还能让老大这么小心?” 他才出来一年,一直忙着找工作谋生,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很不熟悉。 刘小军可不想让房宽明知道高崎的底,他怕让房宽明知道了,这小子认怂不敢去了。 “嗨,”他就打了个哈哈说,“不是怕,老大怕过谁呀?这几年咱们总算走上正道了,老大不想惹麻烦。毕竟过去有好多事情还没弄明白,还有好多咱们的仇人,老在背后惦记着弄死咱们不是?” 房宽明就咧嘴笑了一声说:“我过去也是老大的左膀右臂,人家万一有两下子,捋着我这条线,还是能追到老大那儿去。” “我这不才说,不让你露面嘛。”刘小军就解释说,“再说十年以前你就不跟老大了,是老大揭发了你,现在你们应该是仇人。再说,十年以前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只要你小心一点,就不会有问题。” 从刘小军的话里,房宽明还是听出来,这事儿不像刘小军说的那么简单。 刘小军这家伙历来足智多谋,嘴里没实话,是不值得相信的。 不过他也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唯一适合他的,挣钱的买卖。 果然,就听刘小军说:“老房,兄弟跟你说句实话吧,本来这种小事儿,我随便找两个人就做了。可是,我也知道,你出来这一年混的挺惨的。让你去干,就是想帮你一把,咱们过去不管怎么说,都是弟兄。” 房宽明才不相信刘小军说的这种表面话,不过他决定干了。 沉默一下他就说:“想让这家饭馆彻底臭了,就得不断找人去找事儿。这个可得花钱,钱花少了,我找不来那么多人。” 刘小军就斜眼看着他,过一会儿问:“说吧,要多少?” 房宽明说:“你先给五万吧。” 刘小军就差点跳起来,喊着说:“我操!老房你这几年学的够黑的,这么点破事儿你要这么多?我找别人,一万块钱花不了。” 房宽明不动声色说:“军哥,你别糊弄我。这事儿真要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你绝对不会来找我。咱弟兄们在一块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咱谁不知道谁啊?” 过了好久,刘小军才点点头说:“行!不错,在里面这些年没让雷子给洗了脑,还和过去一样聪明。” 房宽明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过一会儿刘小军说:“我先给你两万,不够了你再打电话找我要。记住,得多找点人,隔几天就去臭他一次,直到他不能正常营业了才行。” 刘小军找到房宽明,在小巷子里商量对付聚香坊的时候,高崎正打算开车去火车站接他弟弟。 当他听说弟弟和孙小敏一起回来的时候,立刻就变了态度说:“自己坐公交回来!” 那边火车上,高峰一脸尴尬地看看身边坐着的孙小敏,就把手机放下了。 孙小敏已经注意到了他脸色的变化,刚才还兴高采烈地和他哥哥说他坐的那一趟车,几点到唐城。说到他们一起回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很快就把手机放下了。 “你哥怎么说?”孙小敏问他。 “我哥说,他正忙着呢,没时间接咱们,让我们打车先回家。”他回答说。 孙小敏就再没问什么。 高峰在撒谎,这个她已经看出来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前面迎接着她的,恐怕是她这一生当中,最艰难的对决了。 电话那边的高崎,接电话之前,正在海鲜市场自己的办公室里,坐在沙发上,和胡丽丽商量事情。 天开始冷了,胡丽丽穿了一身带暗黑条纹的女式西装,原来的长发没了,留了个运动头。 那头发是小崔给她做的。小崔说她留运动头更适合她的脸型和肤色。 她脸比较白皙,中等个头,留了运动头,果然就显得她格外精神干练,个子也显得高了许多。而且,这个头型让她看着格外年轻,根本不像三十好几的女人,看着顶多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胡丽丽也对这个头型挺满意。这样早上起来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在头发上,拿水湿一下,再用梳子梳整齐了,就齐活了。 正文 240.两个糊涂蛋 , 胡丽丽原来一直留长发的,掉头发多不说,睡一觉早上起来,头发乱七八糟。 好多时候,她急着上班,只能把长发在脑后扎起来,弄个发髻收紧了乱七八糟的发丝,就匆匆忙忙跑了。 这样的日子多了,长发就永远是个发髻,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放下来好好梳理一下,定定型,才好意思变发髻为长发,恢复淑女的形象。 听着高崎原本好好的和他弟弟通话,突然就发了脾气,胡丽丽也不好插言。 毕竟,这是高崎家里的私事,她是外人。 不料,高崎放下电话,却主动和她说开家里的事了。 胡丽丽对高崎来说,就是他的智囊,他也一直拿她当姐姐看,还真没把她当外人。 和所有混黑道的人一样,道上的伎俩和阴谋诡计,高崎门清儿,遇事反应极快。在如何经营自己的生意方面,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如何去处理关系,如何保障生意不受外部因素影响,正常经营,这个他内行。如何管理生意,获取最大利润,就得靠胡丽丽了。 同样,怎么处理他这个不听话的弟弟,除了简单粗暴的办法,他也没有其他精妙的招数,陶洁还不如他。 正好今天胡丽丽在这里,他就跟她讲弟弟的事,想让他的智多星姐姐,给他想个办法,把弟弟和小黑妞给拆了。 其实,高崎也是够糊涂的。胡丽丽做生意精明,却不见得处理家务事也精明。她要在这方面厉害,也就不至于和前夫周光远闹个水火不容了。 而且,她自己娘家这边,同样也处理不好。她娘要不是可怜这个闺女从小出来闯荡,如今又离了婚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才不肯来城里给她看孩子。 她把娘接过来,就不知道把爹也一块接来,弟弟妹妹也弄来。 以她现在的身份和能力,把家里人都弄来,给他们一个好一些的工作,完全可以做的到。 可她就不开口说这个话。她娘有时候提醒她,她还净毛病,说她娘,他们自己都不提,你操什么心呀?他们不求我,凭什么我上赶着求他们?我爸要来我又没反对,大不了住不开,我把这个房子卖了,再买间大的。 她娘让她气的,直接不搭理她,也再不求她,她还弄不明白她娘为啥生气? 你混发达了,照顾一下弟弟妹妹不应该是不是?你弟弟妹妹都在家里,你爹凭啥就要扔了他们,跑来巴结你?你有钱,给你爹妈另买一套房子不行吗? 这些话,她娘也不和她说。在她娘心里,胡丽丽就是个无情无义的混不吝,不为了外孙,不为从她这里能弄些钱和她不要的好东西,还有衣物回去给老二老三,她才不肯在这里受她大闺女这个气! 高崎拿家务事求这么个糊涂蛋出主意,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俩糊涂蛋凑一块儿出主意,能鼓捣出什么好主意来? 果然,胡丽丽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给他出什么主意,而是不赞成高崎的家人进入聚香坊公司。 她对高崎说:“自家亲戚进入自家公司,会给公司管理带来很大的混乱。不管你把你弟弟安排在哪个岗位上,他都是老板的弟弟,上级不敢管他,他犯了错误没事,那别人呢?人家会不会拿他做榜样,攀比他?还有这个工资,他对咱们这一行不熟悉,开始肯定不能做一个部门负责人,但他是你弟弟,你能给他一般职员的工资吗? 关注公..众号,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这种情况下,大家做着同样的工作,你弟弟拿的工资却比别人高,人家别人心里会不会有情绪?当然了,咱们现在的员工个人工资都是保密的,也不让员工互相打听。可是我早就发现了,这个制度其实没用。 世界上最难封的,就是悠悠众口。公司里大家都拿多少钱,其实多数人都心里明白。我早就想改变这个制度,倒不如工资直接公开化。只是现在一些考核办法还有漏洞,我在想着,等我完善了这些漏洞,再和你商量工资公开化的问题。 总之,自己亲戚进入公司,有百害而无一利。这种例子太多太多了。你看国内好多家族式企业逐步走向没落,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个! 外国为什么可以存在那么多百年企业?人家就是通过公司股份化,成功避免了家族管理这个漏洞。咱们为什么总说富不过三代?也是因为这种公私不分的管理办法,最终把好好一个事业,搞个乱七八糟。” 高崎还真没想到这个,不过胡丽丽说的,很有道理。 当初刚开服装店的时候,他爸妈老跑来跟着掺和,弄得胡丽丽不知道怎么办好,差一点就不想干了,直到他旗帜鲜明地站在胡丽丽这一边,严肃地表态,不许他爸妈再到服装店里来,这才把胡丽丽留住。 胡丽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胡姐,”高崎就问她,“陶洁管着财务,是不是也不妥当啊?” 胡丽丽说:“那个不一样。陶洁是老板娘,别人管财务你放心吗?再说陶洁懂事,一天做的比一天好,倒没什么不好。”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我怕陶洁给你掣肘。要真有这种情况,陶洁我也可以不用,让她在家安心当全职太太,省的她给你捣乱。再说现在的财会制度,还有专业人员这么多,不用陶洁亲自管账。” 胡丽丽就摇头说:“你有个好媳妇,陶洁是个合格的财务主管,这个跟你用你弟弟,不是一回事。” 话题又转到高峰身上来,高崎就有些犯愁了。 “可是,我不用高峰,还能让他一直在南方打工吗?”他就问胡丽丽,“他离家太远了。我有这个能力,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骨肉分离,我没法跟爸妈交代,自己感情上也过不去呀?” 胡丽丽想了想说:“这个也不难啊。你可以给他钱,让他自己做个生意嘛。” 高崎就摇头说:“胡姐,你做生意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这生意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高峰还没有独立的本事,自己做生意,赔了挣了的先不说,我是怕他一旦掌握了过多的钱财,不走正道,那样可就害了他了。” 怕胡丽丽不明白,他就又举例子说:“你比如说你原先那个男人周光远,电器开关厂破产,找给他不少钱吧?你的钱他也花了一多半,可结果又怎么样呢?一个原来老实巴交的工厂技术员,最后变得吃喝嫖赌,欠一屁股债不说,还在外面养小三。如果当初他手里没那么些钱,他会变成那样吗?” 高崎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人的欲望就是毒蛇。对不具备干事能力的人来说,这条毒蛇一旦被释放出来,不懂得克制和适可而止,最终就会被它反噬,掉进钱眼里,连最起码的道德标准都不会讲,由人变成禽兽。 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比如那个司老大,就是由人变禽兽的,最好的例子。 司老大那个,不能叫成功,只是一时发财而已。 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这种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人只有在自身具备一定修养,有了强大的毅力和克制力的时候,才会成功。 这就好比穿越重生之后,只知道如何利用先知先觉发财挣钱。殊不知前世没有修炼到一定水准,发财又怎么样?最终的结果,还是要跟司老大一样,不会有什么好报。 所以,人活着,最重要的是修炼。也就是说,要不断增强自身的修养,而不是总想着不择手段地发财,与穿越重生都无关。 没有一定的修养,无论你怎样,钱财对你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反而是祸患的本源。 这话可能不好理解,但不是没有道理。 其实,地球就是一座生灵用来修炼的炼狱,无论富贵与贫穷,只有在这个星球上修成正果之后,才有机会离开这个炼狱,去享受真正的幸福生活。 高崎是重生者,前世混迹社会,见多了人间的喜怒哀乐,什么人可以成功,他是知道的。 以高峰现在的性格,是无法成功的。给他过多的钱财,只能打造另一个周光远,给自己和别人都带来灾难。 胡丽丽和周光远生活了十年,亲眼看着一个老实的文化人变成了恶魔,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变成了他的利用工具。 高崎的话,深深触动了她。如果当初那个电器开关厂不到,周光远也就是老实一些,懒惰一些,绝对变不成祸患。 高崎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成为第二个周光远。 胡丽丽的话,也让高崎认识到,自己把弟弟弄回来的时机,过于早了。应该让他在外面多闯荡几年,吃些苦头,学些本事。 可是,再让他在外面呆下去,他就要和那个令他讨厌的小黑妞结婚了,这可不行。 两个糊涂蛋商量半天,终于拿出了一个既要留下高峰,又要让他继续修炼,增加自身修养的所谓最佳方案。 然后,高崎就带着这个最佳方案,开了他的雅阁回家了。 高崎到他妈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期间陶洁给他打过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因为高峰和孙小敏已经到家了。 现在,爸妈有什么事儿,都是打电话找陶洁,才不会去和高崎商量。这个儿子身上,总是带着那么一股“匪气”,干什么事儿都喜欢独断专行,这就是他当初混社会带来的好处。 爸妈不愿意和他生气,还是找儿媳妇。也多亏这儿媳妇懂事,脾气又好,知道孝顺,凡事都顺着他们老两口,比他们那个混蛋儿子高崎强多了。 正文 241.你敢不敢试 , 陶洁打电话问高崎,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高崎正和胡丽丽在那里算计高峰两口子呢,顺口就说他有事没办完,办完了就回去。 陶洁也懒得和他生气,干脆就自己买了东西回去。小叔子两口子回来,她总得盛情款待吧? 不过这一回,那个孙小敏比以前懂事多了,知道陶洁有了身孕,主动下厨给她帮忙。虽然她不会做菜,打个下手,干点力气活总是可以的。 孙小敏下厨房干活,高峰就屁颠屁颠跟着去厨房了。厨房里哪容得下这么多人?他妈就给挤出来了。 两个儿媳妇都在,终于可以不动手吃现成的了,高崎妈不但不高兴,反倒心里有些酸酸的。 自己调教小儿子二十几年,从小到大,也没把他调教到这么听话,跟她下过一回厨房。这个孙小敏才跟儿子在一起两年,竟然把儿子给管成这样! 看来,高崎说的还真没错,这个儿媳妇,还真是不能要! 高崎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爸不在。 他就问:“我爸呢?” 他妈朝卧室的方向努努嘴说:“你见你爸什么时候和我一块儿看过电视啊?我看的电视他不爱看,可不就回里屋挺尸嘛。” 高崎就笑。这两口子,从他记事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从来就没对付过。他妈要往东,他爸就偏要往西,为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吵半天。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凑合到一起,又过了这么多年的。 问完了他爸,他就又奇怪问:“高峰不回来了吗,又去哪儿了?” 他妈就满脸不高兴,冲着厨房努嘴说:“都在厨房里,帮着你媳妇做饭呢。” “高峰做饭?”高崎也觉得新鲜,问他妈说,“那能吃吗?” 他妈仍旧是不高兴,唯恐厨房那边听见,招招手,让高崎坐在她身边,这才小声嘟囔说:“我养到他二十多岁,也没见他给我做一口吃的。这跟那个小孙才几天?会做饭了!”就叹息一声,“怪不得人家说,养儿子都是替别人家养的,一点不假!” 高崎就不服气说:“哎,你别把我也捎带上成不成啊?我没给你做过饭啊?原先就是我没结婚,你累了的时候,或者和我爸吵架吵的不做饭的时候,不都是我回来做饭啊?”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他妈就撇嘴:“你做的那叫饭啊?跟狗食一样!” 高崎振振有词说:“甭管好吃不好吃,反正我做了。再说陶洁来了以后,不都是她做饭嘛,我可没宠着她一回,都是你宠她。” 他妈就“哼”一声说:“是陶洁懂事,不是你宠不宠。你也是个怕媳妇的料,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得,”高崎也不高兴了说,“你呀,横竖都有理,怪不得我爸受不了你。” 他妈抬手就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骂他:“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 后脑勺生疼,高崎捂着后脑勺不说话了。 看来他说不过就动手的毛病,随他妈。 正说着话,高峰大概是在厨房里听着他哥回来了,就带着孙小敏出来到客厅里,来见他哥。 别看高崎在他妈跟前快三十了还挨揍,在他弟弟眼里,就完全不一样了,简直就变最大的家长了。 高峰看见高崎,还有些拘束了,领着媳妇站在客厅门口,冲高崎嘿嘿地笑,半天才说:“哥,你回来了?” 孙小敏没见着高崎之前,还在想着尽量保持一份矜持和尊严。可看见高崎,这个想法立马就没了,连怎么没的她都闹不明白。 这大概就是称钱了,做了老板,自然就有了威严吧?而孙小敏混迹职场,最怕的恐怕就是老板了。兴许她见到高崎,从高崎身上,自然而然就发现了老板的气势,本能反应,立刻就露出了小职员对老板的卑微和唯命是从来。 “大哥好!”她跟着高峰说一句,差点就习惯性地冲高崎深鞠一躬。最后脑子反应过来,这躬才被硬生生止住,没有鞠下去,变了微微低头。 刚才还和他妈嬉皮笑脸的高崎,这会儿脸上立刻就严肃了,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都回来了?小孙你去忙吧,我和高峰说两句话。” 孙小敏有心也留下来,听高崎和高峰说什么,可人家高崎公开说了,让她去忙,就是不想让她在这里。 她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还是回厨房去了。 待小黑妞走了,高崎看高峰半天,拿手点着他,想说什么,最后没说出来,只是指了指一边的沙发,让他坐下来。 “不许熊你弟弟!”他妈看出他脸色不好来了,先给他打个预防针再说。 “不是让你先回来吗,干吗要把她给带回来?”高崎强压着声音问高峰。 高峰一脸为难说:“她非要跟着,我也不能说不让她来啊。” “你还真打算娶她是不是?”高崎问他。 高峰想想,还是实话实说了。 “妈,哥,我其实吧,已经和她领证了。”他说。 “什么?” “啥?” 高崎和他妈就同时急了。 “啥时候领的?”还是他妈嘴快,率先问高峰。 “领了都俩月了。”高峰就回答。 “你说,你这个孩子。”他妈一脸无奈,数落他说,“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事先跟我们说一声呢?” 高峰一脸奇怪问他妈:“妈,这是我们俩的事儿啊,干吗要事先给你说啊?难不成你还要给我包办婚姻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这话把他妈给堵的,坐在那里大瞪着俩眼看着高峰,愣是没说出话来。 “怎么跟咱妈说话呢?”高崎就训他说,“这么大的事不和爸妈说,你还有理了?就算爸妈没权反对,你连招呼不打就对了?” “就是,就是。”他妈终于反应过来,跟着高崎说高峰,“我养你这么大,你找媳妇都不和我说,你还当我是你妈不是?” 高峰就分辩说:“我去年过年就和她回来了,那不就是等于和你们说了嘛。” “那就叫说啊?”高崎问他,“你领回个女的来就是你媳妇啊?这个和领证有关系吗?” “就是,就是。”他妈又反应过来了,跟着说高峰,“你领回来是领回来,没领证还可以反悔呢。这领了证,你就没法反悔了知道不知道?” “妈!”高峰说,“我都二十五了,不是小孩子,这个我知道。我们领证,就说明我不会反悔了。” “这个姑娘,我没相中。”他妈直接摊牌了,“长相、家庭放一边不说,就说她办的这个事儿。领证这个事儿这么大,她凭什么不让你和家里说就和你领证,不就是怕我们不愿意吗?从这一点上就看出来了,这女孩心眼儿不好使。” “妈!”高峰就又反驳,“不和你说是我的主意,跟她没关系。是我哥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怕当时就和你说,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没和你说。这个跟她真没关系。” “你有主意?打死我都不信!”他妈才不相信他,“你是我从小养大的,我还不知道你?她要不给你出这个主意,你才不敢不和家里说。” “那是小时候我没主意,现在我不长大了吗?” “长大了怎么着,长大了就得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谁说忘了你啦?你叫我回来,我这不回来了吗?” “没忘我?没忘我领结婚证这么大的事儿不告诉我?你在家的时候,什么时候进过厨房做过饭?有这个小孙了,你看看你,可不得了,唯恐累着她,她进厨房你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上!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过,什么时候怕你妈我累着过?你哥那么怕你嫂子,还没敢守着我进厨房帮她呢!你嫂子带着孩子,不也照样进厨房忙活吗?” 看来这女人,到什么时候,不论年纪大小,都是拎不清,不讲理。 这个时候,高崎突然就发现,怎么他妈跟陶洁一模一样呢? “哎,你们俩先别吵吵,成不成啊?”高崎赶紧给他妈踩刹车,“他证都领了,你这时候跟他说这个有啥用啊?” 他妈一听,可不是?净说废话,没一点用处。她就拿眼睛看高崎。 高崎倒是心平气和,慢慢跟高峰说:“高峰,说实话,原先呢,咱们家穷,你从小到大学再到工作,都是过穷人的日子,从来也没体会过富人怎么过日子。 可是,现在咱们家不一样了。在这唐城,咱们已经算是上层阶级了,这日子,也就说是生活,跟过去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样吧,证领了就领了吧。回来了也不用着急回去,哥带着你玩几天,让你开开眼,知道你以后要过的是什么日子。等你明白了你以后要过什么日子,你再考虑结婚的事好不好?” 高峰就奇怪地望着高崎问:“哥你什么意思啊?听你这意思,咱们家富了,我就得不要小孙这个穷人家的孩子是不是?我们证都领了,在法律上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你还要我们离婚不成吗?” 高崎微微一笑说:“对我们这种家庭来讲,离婚算个屁呀?别说你离一次婚,你就是离十次八次,也照样找漂亮黄花大闺女!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高峰是谁呀?你是高崎的亲弟弟,钻石王老五!只要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 高峰吭哧半天说:“哥,我可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婚姻讲究的是感情,跟金钱和穷富没关系。” “成,”高崎差点气笑了,“我兄弟能教育我了。”接着就感慨一声说,“这穷富啊,只是凭空想象,跟亲身体验不是一回事。我的意见,就是你们不要急于结婚,你先跟我半年。等你亲身体验了富人的日子,那时候你如果还坚持要和小孙结婚,我绝对不反对。不但不反对,而且,我还得佩服我兄弟给我讲的,什么感情跟穷富没关系的狗屁孩子理论。” 说到这里,他就看着高峰问;“你敢不敢试?” 正文 243.不吹牛会死 孙小敏这个话说出来,大家就都沉默了。 张罗他们俩的婚事,只能靠高崎。 要说办个普通的婚礼,请亲朋好友们吃个饭,老高两口子倒可以勉为其难。 可他们家老大现在不是一般人啊,带的他们也不是一般人家了。 高崎的亲弟弟结婚,那可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婚礼了。 别说婚礼的规模和档次,就是来宾也不一样啊,还不知道要来多少领导呢。市里的,区里的,镇上的,再加上许多做生意的大老板,估计不给高崎面子的不多。 只这些人,就能凑个十几桌,在加上其他人,没准儿就得百十桌。要老高夫妻弄这么一个婚礼,他们没这个本事。高崎不说话,他们也花不起这个钱。 所以,高崎不开口,老两口只能不开口。 陶洁也不敢开口。她知道这是大事,大事她就得听高崎的。再说,高崎反对高峰和孙小敏在一块儿,这个她是知道的,这个口就没法开。 场面冷下来之后,高崎才慢慢开口说:“这个先不急着商量,明天我带你们去咱们自家的几个生意那里参观一下。参观完了,我还有话和你们说。” “可是,我们只请了三天的假,也就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后天一早,我们就必须赶回公司去呀。”孙小敏就有些焦急地说。 “这离十月一已经不远了,你们还回去干什么?”高崎就有些不高兴说,“办婚礼哪有那么简单,只我这边准备,成立筹备组,定请客名单,商谈酒店、住宿这些事情,少说也得一个月。还有跟你那边的父母亲戚沟通呢?两家老人不得见面啊?不得把你们家亲戚都请过来啊?” 孙小敏听着,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她没有想到,办个婚礼在唐城要这么麻烦。 “我们就办个普普通通的婚礼就好,用不着那么麻烦的。”她就跟高崎解释说,“只是请一下我们大学的同学,我和高峰的朋友,还有你们这边的亲朋,找个酒店,办几桌宴席,就可以了。” “开什么玩笑?”高崎立马就不愿意了,瞪着大眼珠子看着孙小敏说,“我高崎在唐城,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亲弟弟结婚,这么简单? 要照你这个办法,你是打算不让我在唐城混了是不是?亲弟弟结婚,我不告诉地方上各部门负责的朋友,领导,不通知商界同仁,我怎么跟这些人交代?是我瞧不起他们还是怎么的?得罪了这些朋友,我的买卖还打算干不打算干? 只请你们的几个朋友,那还是我弟弟结婚吗?搞那么寒酸,别人会怎么想我?连你家里父母都不通知,不到场,这算结什么婚?我差给你家那几十万彩礼是不是?你们结完婚拍拍屁股走人了,我高崎还怎么在这里混,别人还不笑话死我? 你们要这么搞,别说我,就是我父母,我媳妇都会没脸见人的你知不知道?” 孙小敏千算万算,想了所有的细节,就是没想到,她和高峰根本就不能办一个简单的婚礼。 人家高崎是富豪啊,富豪要面子啊。听听,光给她们家彩礼就几十万!这搁在他们工作的城市,这还是一线大城,以现在的价位,都够买个三居室了! 高崎把孙小敏堵的没话说,转头就训高峰:“高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这么埋汰咱们高家,你就先和我们脱离关系,承认不是我们老高家的人,从此再也不要回来给我们丢人。你结婚也不要在唐城结,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都不会参加你的婚礼,听到没有?” 高崎这话句句刺耳,可又句句在理。 高峰并不知道他哥现在到底有多少财富,孙小敏就更不知道了。 难不成,高峰这个哥哥果真就是百万富豪?要真是那样,人家肯定不许弟弟办个简简单单的婚礼啊。 这个年代,可不是以前,怕别人知道发财了,这是个炫富的时代。南方的富豪,别说办婚礼,就是死了爹娘办个丧事,那都是豪车百辆,要轰动全城的。 看着孙小敏脸上的神色犹疑不定,高崎心里冷笑。 小黑妞,你就是一普通老百姓,见过什么呀?就凭你,就想着把我弟弟给轻轻松松拐跑了?能死你!老子顺便搬个理由,也能让你梦想成空! 看两个人都被他给说的无话可说,他这才说:“这样吧,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事儿咱们明天再商量。就算你们要结婚,也得给我时间准备,十月一肯定来不及,最少也得拖到年底才行。” 说完了,他自己先站起来说:“走吧,咱爸咱妈得休息了。他们这里房间小,你们跟着我去我们那边住。” 这根本就没有商量,直接就是命令的语气。 记得去年来的时候,高崎对他们还挺客气,也没邀请他们到他那边住。 “不了,哥,我们过年来的时候就是在爸妈这边住的,挺好的,就不麻烦你们了。”孙小敏就推脱说。 高崎冷着脸说:“不是麻烦我们。爸妈住的是老楼,不隔音。他们年纪大了,觉轻,有点动静就睡不着,我是怕你们吵着他们。你们在,他们早上还得给你们准备早饭。” 他这么说,孙小敏就没法坚持了,心里却一百二十个不舒服。他们回来一趟,原来是给高崎添乱来了。 不过高峰倒是可以随遇而安,不管他哥说什么,只是嘿嘿两声算完。 高崎喝了酒没法开车,陶洁就开了他雅阁,后坐上载着高峰和孙小敏,往他们家去。 一路上,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高崎还在和高峰絮叨。 “我这车不怎么地,你嫂子还开个夏利。不是我买不起好车,豪车我也买得起。什么宝马、大奔、凯迪拉克、四眼奥迪,都是小意思。是你嫂子这人低调,不许我买好车。” 高峰还顺着他说:“哥,你这车就很不错了,就算在南边一线城市,你这也算好车。” “这算什么?”高崎一脸不在乎,“和我最好的那兄弟,岳帆,你帆哥,你还记得他吧?他早就买大奔了。要论财富,他比我可差的远,一半也不如。” 陶洁突然就开着车插一句:“不吹牛会死啊?” 高崎终于住嘴,车里也一下子沉寂了。 车到他们住着的小区,高崎不让往家里开,而是开到他们后面那栋楼中间的单元停下来。 然后,他就领着大家上一楼,打开了一间房子的门。 这房子还没装修,仍旧是毛坯房,但比起高崎两口子住着的那间又大了很多,空荡的房子显得更加宽大。 领着他们进去,挨间屋地看着,他就又开始了。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看着没?四室两厅两卫,二百二十平方,这是我给爸妈买的房子。”他对高峰说,“不是你哥我不孝顺,还让爸妈住老房子,是爸妈不愿意过来住。 他们嫌这里太空旷,住不惯。离着老邻居太远,没有在一块儿说话的。房子早就买好了,他们死活不来住,我也没办法,只好不装修,就这么闲置着。 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他们是给你留着呢,怕他们住了将来我不给你买。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孙小敏看着这房子,还真就活动心眼儿了。他们在南方大城里工作,这辈子的梦想,恐怕就是将来不用租房子,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就可以了。住这么大的房子,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就听高崎又对高峰说:“你哥我不是守财奴,我就你一个亲弟弟,我有了能让你受穷吗?我刚弄个大买卖,这还不到一年,手头资金紧一些。等转过年来,有钱了,我就去郊外买个别墅,小洋楼,带大花园的那种,把爸妈都接过去,住在一起。爸妈都退休了,可以在花园里种种花,有点事儿干,省的他们没事干在一块儿就吵架。到时候,你愿意跟着我们住,咱们就住一起。不愿意,这套房子就是你的。” 听着高崎吹牛,陶洁冷着脸一语不发。这海鲜市场一个劲往里赔钱,还好意思在这里吹牛! 还买别墅?真要海鲜市场那边出了大纰漏,把这房子卖了还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呢! 她可不知道,高崎在这儿吹牛,可是有目的的。 他和胡丽丽商量一下午,着实整出来不少馊主意。 这第一个馊主意,就是炫富吹牛法。先弄点奢华玩意儿,把两个人给镇住,让他们知道他高崎不是一般人,他兄弟结婚绝对不是小事,需要时间,当真不能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戏演到这里,这个馊主意就差不多用完了,只剩了明天带他们去看他所有的生意,让他们知道,留下来比在南方大城可强多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亲自开车,带着他们去聚香坊吃早饭。 如今的聚香坊,已经装饰的金碧辉煌,古色古香,比高峰第一次来的时候,又豪华了许多倍。在唐城有这么一个酒楼,挣的钱这辈子也花不完。 早点那就更精致了,唐城最有名的面点师傅,亲自炮制的各色面食,应有尽有。 不过,聚香坊不卖早点,这个都是胡丽丽昨天就预定好了,让人给送过来的。高峰和孙小敏哪里见过这个世面? 吃了早点,他就带着他们去看他的生意了。服装店,蒋师傅水饺馆,还有刘进干经理的分馆。最后又去了海鲜市场。 海鲜市场营业早,他们过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熙熙攘攘,叫买叫卖了。 看着挺热闹,其实是在往里面赔钱,不过高峰、孙小敏肯定不知道。 这一回,陶洁去婆婆家开自己的车,没跟来,高崎就更敢吹了。 正文 244.吹牛 高崎领着两个人,直接从市场里面那个梯子那里,去了市场的房顶。 做海鲜市场的这个锻压工房,原先里面有大吨位的空气锻锤,其高度要超过五米。 所以,这个工房本身就很高,房顶有四五层楼那么高。 站在房顶上,唐城量具周边的景物,可以尽收眼底。 公路北面,是唐城量具的工厂区,方圆接近十里。破败的工房,掩映在深绿色的树木当中,只厂区中央那里,五层的总厂办公楼略显突出。 整个厂区,很难看到有现代化韵味的工厂,破败里透着一股苍凉的味道。 公路南面,就是工人宿舍区,也蔓延出去好几里地去,一直到远处的山脚。有些房子,已经延伸到了山坡上。 这些宿舍区,也大都是七八十年代建造的,同样有了沧桑的痕迹。 宿舍区楼房的的历史,要比夹杂在其中的,成排的平房短一些。有些平房的宿舍区,房子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五六十年代。 往东看去,厂区以外,城市的触角已经延伸过来,几乎要和这庞大的厂区,融合到一起了。 “这里,就好像那些城中村一样,早晚要被城市吞没。” 高崎站在楼顶上,对着高峰和孙小敏,面向远处指手画脚,一副挥斥方遒模样。 “唐城量具现在已经入不敷出,资不抵债了。就算它不倒闭,当这里变成城中村以后,也得搬迁到更远的郊区去。 那么,这个地方,将留下大片的空白。 据我所知,市里一直在头疼这个地块如何规划?规划了,又从哪里拿出这么多的资金来改造? 你们不要只看到我在这里,只有这么一个海鲜市场,这仅仅是个基础,根据地。 到现在为止,我的所有投资,都没有向银行贷过一分钱的款,都是我自己挣来的。” 这个话说出来,孙小敏就被深深震惊了。如果真是这样,高崎就不仅仅是个百万富豪了,他的总资产,恐怕已经超越千万了。 她是学工商管理的,又一直从事财会工作,大体估算个资产,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可不知道,海鲜市场和聚香坊酒楼,地产可不是高崎的,都是公家的。 “银行不是没有找过我,求着我贷款。”高崎继续吹牛,“是我觉得暂时不需要,不想贷款。” 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说:“那是因为没有机会。只要有了机会,我就会贷款,干票大的!” 他指着远处唐城的方向说:“有机会拿地的时候,我就会开始更大的投资。这里,只有一个海鲜市场,显然不够。唐城量具东面那里,交通便利,周边这么多工人宿舍区,十几万人的生活中心,可不可以建一个像义务那样的小商品城啊?现在唐城市里,还没有这么一个方便市民购物的地方呢。 另外,建材市场,可不可以做?唐城没有规模化的建材市场。唐城人搞装修,想买便宜的建材,得跑到省城去,集中采购,用车拉回来。你们说,我在这唐城量具的厂区里,建一座建材城,有没有前景? 不仅建材城,精品服装城,茶叶市场,蔬菜批发市场,物流中心,等等好多的设施,将来都可以考虑。市场建起来,各种服务设施,商品街、食品街,可不可以搞? 还有,唐城量具为什么不行?不仅仅是设备、产能落后的问题,人的问题才是根本问题。把它搬到更远的郊区,职工上下班就得客车接送,轮流换班倒班就更麻烦,人为增加成本,将来倒的更快! 我们发展起来以后,我还有更多更大更好的设想。我要重建唐城量具,让这个曾经闻名国际的品牌,就像聚香坊一样,再一次复活! 我不去更远的郊区搞工厂,那叫瞎胡闹,治标不治本。我就把未来的工厂,建在南边的山脚那里,方便工人们上下班。用智能化生产流水线来生产通用量具,环保无污染。引进全套智能数字化机械加工设备,来生产特殊量卡具。我得让市里这些领导们瞧瞧,什么叫现代化工厂!” 两个人听着高崎这些远大的目标,都听傻了。这每一个目标,都不是一个小项目,都是要投资上亿啊! 真要把他说的目标都实现了,那高崎连亿万富豪都不能算,直接就是一方诸侯,土皇帝了。 “哥,你这不是说神话吗?”高峰终于开口说,“你这是要建造一个包罗万象的商业帝国啊,那得多少钱啊?” “对了。”高崎不由有些得意,还是他兄弟有文化。 “将来的聚香坊公司,就是大型商业集团。就好像国内那几个大佬搞的一样,我就是奔着商业帝国去的。 不要考虑钱,那个目光太浅显。真到了那个时候,钱就不是主要矛盾了……” 这时候的高崎,只是想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来,把他兄弟给吸引住,让他乖乖自己从南方回来。 他万万想不到,不久的将来,他就会真正去认真考虑他吹的这个牛,设法启动它。 他的重生,就是那个蝴蝶的翅膀。随着他扇动这个翅膀,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连锁反应。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高峰和孙小敏,现在还只是两个普通的打工者,没有见过多少世面。 在他的吹牛之下,雄心壮志开始缓缓抬升。 原来他们这位大哥,果真是了不起的企业家。 “这个地方,将来大有作为。”高崎似乎是让自己吹的这个牛给陶醉了,继续往下吹,“这么大的事业,我在这里干一辈子,都不见得可以干完。 你说你们,跑那么远,去给别人打工,当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一族,辛苦不辛苦的我不问。我就问问你们,有眼前这么好的发展机会不要,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你们没有雄心壮志,只想做个普通人过一辈子,那也用不着跑那么远给别人打工啊?蒋师傅水饺馆你们看到了吧,生意红火不红火?你们留下来,自己去开个分店,从资金到配货,我这里全程给你配着,躺着都能挣钱!去当打工仔,这不吃饱了撑得吗? 你们如果想干大的,当大老板,我这儿也是现成的。将来建小商品城,从吸引投资到招募商家入驻,哪一个不是价值上亿的大事?将来小商品城正式运营,我给你们百分之十的股份,让你们管理着,一年挣的钱,顶你们现在这样,一辈子挣的钱,没有问题吧?” 这一通数落下来,两个人就都蒙了。 “我哥说的对,我看,我们还是回去辞了职,回来跟着我哥干吧?”高峰就对孙小敏说。 孙小敏这时候也没了主见,想半天说:“原先我也不知道咱哥这么厉害啊?要真是这样,回来就回来呗,大不了我每年回趟南方,看看父母就是了。” 高崎就接话说:“你都在这里混发了,还回南方看父母,直接把他们都接过来不就完了吗?看见你嫂子没有?她爸妈就和我们住在一个小区里,房子和我给咱爸妈买的那套房子是一样的。他弟弟就在蒋师傅那边学管理饺子馆呢,等他自己行了,我就让他自己出去开分店,开到省城去。 将来,蒋师傅水饺馆要搞成连锁店,开到全国去!” 他们从海鲜市场再次回到聚香坊的时候,小两口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看他们的表情,高崎就知道,自己和胡丽丽鼓捣的第一个馊主意,已经成功了。 高峰这次回南方,肯定是要去辞职,回来跟着他干。 至于怎么把这俩人给拆了,就看胡丽丽的第二个馊主意管不管用了。 在聚香坊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对面孙小敏一脸兴奋的样子,高崎不由就有些心软了。 这孩子心眼儿是多了些,喜欢算计,但人其实不坏,也真的是喜欢高峰。 自己就这么着把他们生生拆了,这女孩心里,将来要受多大的创伤呢? 但转念一想,自古无毒不丈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坑孙小敏一把,怎么拯救自己这个傻弟弟呢? 上一世的高崎,最容易吃亏在心软这个环节。本来可以做成的事情,仅仅因为一时心软,满盘皆输。 所以,大丈夫要成大事,就得有毒。这是他用一生的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真理。 这一世的高崎,除了对陶洁和对自己的家人可以心软,对除此以外的任何人,包括胡丽丽,都不会让他心软。 刚才那个心软的想法,也就是昙花一现,很快就过去了。 不过,他还是设法做了一些补偿。 中午的时候,四个人一起回他爸妈家吃饭,在饭桌上,他就对陶洁说:“下午你不要上班了,带着小孙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吧?你看她身上穿的,都是大路货。” 这一回,孙小敏知道自己寒酸了。她这还是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回来的,那件双羊绒的咖啡色连衣裙,花了她一千多块钱呢! 不过,和人家陶洁身上穿的,还真是没法比。人家都是国际知名品牌啊,只那双棕色小羊皮靴子,银座就要几千块。 但她就是个打工的穷人,在真正的富人面前,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所以,她干脆就不推辞,直接说:谢谢大哥、嫂子,让你们破费了。” 陶洁平日里对高崎,那肯定是想怎样就怎样,撒娇耍赖不讲理不在话下。 可陶洁懂事,她知道高峰和孙小敏之间的事情,她绝对不能参与,高崎怎么说她就怎么干。 本来,以她的本性,就惦记着给小孙的见面礼的。 不管怎么说,人家跟了小叔子那么长时间,又不远千里地跟着他回来,多好的女孩啊?不管高崎怎么使坏,都不应该亏待人家。 正文 245.大众浴池 高崎不开口,陶洁还真不敢自作主张。 既然高崎说话了,她就笑着对孙小敏说:“一家人,客气啥呀?下午我和你去银座,相中什么,只管买就是。” 陶洁带着孙小敏去买衣服,高峰本来也想跟着,高崎就说他:“女人们去买东西,你个大老爷们跟着掺和什么?” 高峰也就不好意思跟着了。 她们前脚出门,高崎就跟高峰商量:“下午,我和你洗澡去吧?” 高峰迷惑地望着高崎,迟疑着说:“昨晚我在你们家洗过了,还去洗什么澡啊?” 高崎微微笑一下说:“我去过南方,他们洗澡和咱们这边不一样。基本是宾馆、家里的那种淋浴,大街上很少能找到澡堂。好容易找着一个,跟咱们这边的公厕差不多,隔的一个小间一个小间的,里面也是淋浴,有个小澡盆就不错,那叫洗澡啊?” 高峰听着就笑了说:“还真是,南方人洗澡就是洗澡,咱们北方人洗澡,那是一种文化,享受文化。” 高崎就又笑说:“还是读书好。你看我啰里啰嗦一大堆,说不到点子上,你一句话就给说明白了。” 高峰就嘿嘿两声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洗澡了。从上大学以后,我就没正儿八经到咱们这边的澡堂洗过。记得最后一回,还是高考完了那年夏天,去商场街那边的老浴池,舒舒服服地泡了俩小时,就为彻底放松一下。再以后,放假回来,咱爸在家里安了太阳能淋浴,我就再没有去过澡堂子了。” 高崎说:“商业街那边那个叫大众浴池,原来是国营的,现在也私营了。” 高峰就接话说:“对,好像是这个名。那是唐城最大最好的浴池了,记得小时候去爸厂里的澡堂洗澡,一毛五一张票,去大众浴池就要八毛钱,平时还真舍不得去那边洗。” “今天我就和你去那边洗。”高崎说。 高峰就纠正他说:“其实啊,咱们这边不应该叫洗澡,应该叫泡澡。全身上下,在大池子里泡透了,那叫一个舒服!南方没有这个享受。” 高崎也不说话,站起来,带着高峰出门。 想想兄弟也挺可怜的,小时候家里穷,能吃上白面馒头就不错,没什么肯德基、麦当劳,连肉都不是顿顿有。 大了上学,就开始不懈努力,小学升重点初中,然后就是重点高中,然后就是奔着211、985去没白没夜地拼命学习。 不刻苦努力,进不了重点学校,这辈子就完了。当学生时期的压力,恐怕是这一生当中最大的。 当然了,这是对高峰这种学生来说的。对高崎来说,他早就破罐子破摔,不努力了,能把高中混下来,爹妈都在心里念阿弥陀佛了。 像他这样喜欢闯祸的,谁知道他啥时候闯个大祸,让学校给开了啊? 高崎上学的每一天,老高都是提心吊胆过来的,直到他高中毕业,他这日子才过得踏实一些。 起码参加工作了,再闯祸就是他自己担着了,不用老高去学校挨老师训,不用赔人家钱了。 而高峰恰恰相反,一路刻苦努力,大学毕业,一线城市找到了令人羡慕的工作,这本来都是老高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可是,高峰为此付出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些学习的日子,是不敢回忆的。回忆起来,真的就是一捧辛酸泪,满纸苦不堪言啊。 倒是人家高崎,根本就没受过这个罪,照样混个风生水起,日进斗金。 相比较起来,高崎觉得他弟弟可怜,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活到二十五六岁,只知道吃苦了,连个泡澡都没工夫享受。 高崎开着他的雅阁,来到大众浴池的时候,浴池前面的小院里,已经停了几辆私家轿车。 院子不大,车多了便停不下。不过零五年的时候,唐城的私家轿车并不多。能买得起轿车的,也多是老板或者公务人员,一般工薪阶层,开始骑电动车了。 院子里停了几辆轿车,还有不少各式的电动车,已经有些拥挤了。 院门口站着两个保安,再有轿车想要进院子,保安就拦着不让进,让司机把车停到商厦那边的停车场里,再步行过来。 高崎的车来到门口,保安却没有阻拦。不但没有阻拦,一个保安还在车前面小跑着,挪开一个拦着铁链的空停车位,指导着高崎把车停进去。 高峰看着,就问高崎:“他为啥让你进来呢?” 高崎撇着嘴笑,回答他说:“身份啊。知道你哥在唐城,不是一般人了吧?虽然我这车不是豪车,可大家都知道,这是我高哥的车。” 高峰就嘟囔:“人家是因为你是大老板,还是因为你是唐城高哥啊?” 高崎就含糊应一声说:“都有,两个意思都有。” 高峰就劝他说:“哥,你生意都这么大了,那些混混的事儿,就别干了。” 高崎不出声,只是把车熄了火,过一会儿说:“我没干混混的事儿。这个世界,商人、混混,黑白两道,哪有分的那么清楚的?这些事儿你现在不懂,以后慢慢就懂了。” 说罢他就下了车,带着高峰进了大厅。 大厅十分宽敞,地下铺了大理石的地砖,两边是一长溜的蓝色塑料椅子。椅子两端的墙边上,摆着带有厚厚海绵的沙发和宽大的茶几,那是供客人坐着休息的。中间靠墙,是一个大理石铺就的半人多高的服务台,里面站着两个年青的女服务员。 “欢迎光临!”看着两个人进来,女服务员对着他们齐声打招呼。 与此同时,两个年青的,穿了西裤马甲,配着白领衬衫男孩,一人手里拿了一双塑料的拖鞋过来,走到他们身边放下。 “先生请换鞋。” 两个人坐在塑料椅子上换鞋,高峰就嘟囔说:“我记得我最后一次来,这里进门还是个卖澡票的小房子,带着木头玻璃窗,那窗框的颜色我还记得,是蓝色的。窗子里面坐着一个大妈和一个老头,交八毛钱,给张盖了章的白色澡票,右边一个门是男浴池,左边是女的。” “那都多少年以前的黄历了。”高崎说,“那时候是国营的。” 高峰说:“对啊,卖澡票的俩人还爱理不搭的,板着个脸,跟谁欠着他们二百块钱一样。” 高崎听着就笑了。 “待会儿你进去看看,里面还是不是一个个的小铁床,床上铺着凉席子。” 高峰也笑了说:“肯定不是了。那时候没有给送拖鞋的,澡堂子里面有木头的趿拉板儿,都是长方的那种,不分左右脚的。” 说到这里,就感慨一声说:“那时候进去,脱了衣服就扔在小铁床上,也不会丢东西。现在要还是那样,谁那么心大,敢那么把衣服扔着就进去洗澡啊?” 高崎就故意反驳他说:“那时候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忘了你小时候跑这里来洗澡,咱爸才给你买的一双塑料凉鞋,就让别人给偷走了?” 高峰就纠正他说:“不是那么回事。是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也来洗澡,衣服脱在我隔壁的床上。他洗完的早,出来没留神,把我的鞋给穿走了。后来人家专门送回来的,咱爸第二天过去给我拿回来了。” “是吗?”高崎皱皱眉,他记不起来了。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换上拖鞋,服务员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带着圆牌子的塑料手环。高崎就带着高峰,向右侧的走廊那边走。 走廊尽头,一个门上挂一个一半的白门帘,写了个大大的黑字:男。 从那个半门帘里过去,就是更衣室了。不过再没有那种一排排的小铁床,而是一排排的柜子了。 看着手环上的数字,弟兄两个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柜子,用手环上的感应器打开了,就在柜子一边的沙发床上脱衣服,脱了的衣服都放到柜子里。 这个时候,更衣室里人不多,大都穿了浴池公用的裤衩和衬衫,有进来的,也有出去的。 公用的浴衣就在门口那里的柜台上放着,高峰先脱完了衣服,也没去换公用浴衣,拔腿就往外跑。 等高崎发现他跑错了方向的时候,追他都来不及了。 一会儿工夫,高峰满脸通红,双手捂着下身就跑回来了。 “这外面怎么还有女的啊?”他战战兢兢地问高崎。 高崎不紧不慢说:“你不知道问问我再往外跑啊?那边是去公共场所的,主要是水上娱乐设施和水疗,浴池在相反的方向。你跑反了知道吗?” 高峰就抱怨:“不是澡堂子吗,搞这么多花活干什么?得亏我发现的早,出门看见女的,立马就跑回来了。这要是时候长了,还不让人家当了流氓啊?” 高崎不搭理他,带着他去换了浴衣,然后去了公共场所。 公共场所里,大多的水上设施,都是供孩子们玩的。他带着高峰去了一个长方的水池子边上,然后进去,在池子边上坐下来,把脚伸到池子里面去。 池子里面有成群的小黑鱼,看到他们把脚伸进来,立刻成群结队围了过来。 高峰倒抽一口凉气,立刻又把脚抬了起来。 “这些小鱼,是吃你脚上的死皮的,不用害怕。”高崎就告诉他。 高峰看着高崎的两只脚上,爬满了小黑鱼,一点事没有,就试着跟他一样,慢慢把脚重新伸进去。小黑鱼立刻围了上来。 “哎呀,你别说,还真舒服。” “你在南边,连这个也没见过,南边没有?”高崎问他。 高峰看着那些小鱼啄他的脚指头和脚后跟,脚面,回答说:“没见过,就是有也没时间。整天上班,朝九晚五,还得加班,剩下的业余时间,觉都睡不够呢。哪像你呀,还是你们有钱人会享受。” 高崎轻笑一下,便不再说话。 这叫什么享受?他心里说,真正的享受还在后面呢,非让你乐不思蜀,忘了你的小黑妞不可! 正文 246.瞧这冤枉钱花的 弟兄俩坐在水池子边上,让小鱼咬着脚上的死皮,聊了一会儿天,高崎这才带着弟弟去了浴池。 浴池里有三个池子,水温各自不同,高崎喜欢在那个最热的水池子里泡澡。 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在岳帆的健身中心那里呆着,一直也没放下健身。 这一世的高崎,有陶洁管着,没有受到酒精的侵害,身上皮肤透着黑亮,肌肉穹隆,八块腹肌棱角分明。 高峰就不行了,个子不矮,身上却没有多少肉,两侧的肋条骨根根清晰可见,小肚皮瘪着,皮肤倒是白的很。 他跟皮糙肉厚的高崎,一起去水温最高的池子,没二分钟就受不了,身上整个烫红了,跟个煮熟了的螃蟹差不多。赶紧从那池子里跳出来,跑水温低一些的池子里去了。 在蒸汽氤氲的池子里烫舒服了,高崎出来,和高峰一起去桑拿房蒸桑拿。 在桑拿房里出透了汗,又去搓澡间里,找搓澡师傅搓澡。 高崎搓澡,总喜欢让搓澡师傅尽量用力些,有时候碰上个没力气的,他还训人家,你给我挠痒痒呢,中午没吃饭啊? 高峰却让搓澡师傅给折腾的,龇牙咧嘴,一个劲抽凉气。不过,一套活路下来,身上说不出的轻松舒服。 如果是高崎自己过来,一般进行到这里,整个泡澡的过程,基本就结束了。可今天高崎带着高峰过来,可不只是让他来享受这个的。 搓完澡,换上浴衣,高崎就带着高峰上二楼了。 二楼迎门是个大厅,四周如楼下一样,摆一溜塑料椅子。大厅中央,有个半圆的柜台,柜台里没有人,大厅里也没有一个人。 高峰就问高崎:“咱上这里来干什么?” 高崎冲着他不怀好意地笑,问他说:“以前没来过吧?” 高峰说:“我记得原先这楼上是宾馆啊?” 高崎说:“没错,现在都是浴池了。” “咱不洗完澡了吗?”高峰问。 高崎就回答他两个字:“按摩。” 随后,他就走到柜台跟前,伸手在柜台里不知哪个地方,按了一个小按钮一下。 一会儿工夫,一个同样穿了西裤马甲的小伙子,就从走廊里出来了,站到柜台里面。 “你们马经理呢?让他出来。”高崎就对他说。 那小伙子就冲着高崎笑:“高哥,我们早知道你来了,按摩师从你进门就没接活,就在这里等着你呢。” 高崎就摇摇头说:“看不见我带了个兄弟来吗?给我找干净的,漂亮的,这个你做不了主。” 那小伙看看高崎身后的高峰,他还真做不了主。 “那高哥你坐一会儿,我去找经理。” “告诉他,多找两个来,让我兄弟选。不许给我弄涂脂抹粉的。素颜的,知道吗?”高崎就又嘱咐他。 两个人坐在墙边的椅子上,等了有十分钟,马经理带了两个很年轻的女孩上来了,进门就冲着高崎寒暄:“让高哥久等了。这俩本来今天休班,我开车把她们给亲自接过来的,就耽误时间了。我们金老板问你,待会儿去他那儿坐坐不?你要有空,晚上他请你吃饭。” 高崎就冲他笑笑说:“不打扰金老板了,我晚上还有事,等改天有时间了,我去看他。” 说到这里,就指指马经理身后那两个女孩,对高峰说:“这俩都是按摩师,你喜欢哪一个?挑一个。” 两个女孩果真都没有化妆,脸皮白净,长相都不错,身材也绝对可以。一个略高一些,矮的那个胸脯很高。都穿了类似连体泳衣的衣服,从外形上看,里面应该没穿其他衣服,胸脯高的那个,点都凸显出来,把高峰给看个热血贲张。 高峰还真是老实孩子。从毕业到现在,有孙小敏形影不离地看着,虽然听说过不少现在的新鲜事,却从来没有亲自实践过。 到这时候,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脸先红了。 “哥,咱回去吧?我不习惯这个。”他嗫喏着,小声跟高崎说。 高崎就说他:“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男子汉大丈夫,别跟个小姑娘似的,。来你要做大事,连这点场面都害羞成这样,将来你还能做什么呀,嗯?” 高峰让他给说的,最后终于冲那个个矮的女孩指了指说:“就,就她吧?” 那个女孩倒是大方,主动过去,拉着高峰的手,往一边的走廊去了。高个女孩则扑闪着两只大眼,满怀希望地看着高崎。 高崎嘿嘿一乐,转头对马经理说:“对不住哈,让这位姐姐跑一趟。不过我不能让她白跑,给她一千,算我账上。” 马经理就看一眼女孩,女孩冲高崎深鞠一躬:“谢谢老板!” 高崎冲她摆摆手,问马经理:“老憨在哪个房间?” 马经理回答他说:“老地方,那里刚消完毒,干净。” 高崎跟马经理告辞,去了另一边的走廊。走到走廊尽头,推开左边一个门。 门里面房间不大,十几个平方,中间放一张按摩床。按摩床边,一个五大三粗,四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正坐在沙发里无聊。 看高崎进门,黑脸汉子赶紧从沙发里站起来,冲着高崎憨厚地笑,打招呼说:“过来了?” 高崎脱了浴衣,一丝不挂地往按摩床上一趴,嘴里说着:“使点劲老憨,别担心把我给拆了!” 高崎从按摩房里出来的时候,高峰已经下楼,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等着他了。 两个人出了大众浴池,坐到车上,高崎才问高峰:“怎么这么快?” 好一会儿,高峰才嘟囔说:“她,她太开放了,我,我有些不适应。” 高崎忍不住哈哈大笑。 “怎么样,比你那小黑妞强一百倍吧?”他问高峰。 高峰说:“我没做,什么都没做,真的。她脱我衣服,拿着我的手往她胸脯上按,我有点不适应,害,害怕。” 高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气的双手猛拍一下方向盘,“砰”地一声响。 “你瞧我这冤枉钱花的!” 他一脸懊丧,侧头看着高峰问:“你瞧不上那女孩?” 看高崎的样子,显然是不高兴了,高峰说话就更语无伦次。 “不,不是。就是,就是我太紧张。再说,再说,我也不知道她除了按摩,还要干别的。” “你特么傻啊?”高崎鼻子都气歪了,喊着说,“纯粹为了按摩,我找专业按摩店好不好,五路口那个陈瞎子,那是按摩高手!再不行,我给你找个男技师好不好?” 高峰就低头嘟囔:“你是我哥啊,哪有哥哥带弟弟干这个的?” “我擦!” 高崎让高峰给咽的,一口气差点就没上来。特么不是为了让你远离那个小黑妞,老子才没闲工夫伺候你! “那个小黑妞,是你的初恋吧?”他转了话题问。 “她不叫小黑妞,她叫孙小敏。”高峰答非所问。 “好好,孙小敏。”高崎只好顺着他说,“孙,小敏,你这辈子就交过这么一个女朋友?” “谁说的?”高峰就不服气说,“在她之前,我谈过一个。” “那怎么到现在还跟个大姑娘似的?” “只不过,那一个,我就拉了拉手,抱了两回,别的什么都没做。” “哼哼,”高崎冷笑,“所以你不知道天下好女人有的是,也不知道得到漂亮女人很容易。” 说到这里,他就看着高峰问:“跟我说实话,刚才那个女孩,漂亮不漂亮?” “漂,漂亮。”高峰答。 “想不想要她?” “想。可是,我太紧张了,不,不敢。”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还这样?” “啊?算了吧,改天再说吧?” “回答我!”高崎声音就高了。 高峰坐在那里想了好久才说:“再有机会,我肯定不会那么傻了。” 高崎长长出一口气,沉默许久,发动了车子,开出大众浴池的院子,一路向北,出了唐城,直奔通往省城的高速去了。 “哥,你不回家,这是上哪儿啊?”高峰终于发现了路线不对,问高崎。 高崎就嘿嘿一笑说:“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哎,哥,算了吧?”高峰语气里就带了央求,“我们明天还得坐火车回南边呢。” 高崎不搭理他,只管开车上了高速辅路。 高峰知道高崎从来性格倔强,想好了主意谁说都没用。眼见着他开车过了收费站,并入主路,只好闭嘴。 两个人都闷不做声,车子在高速上奔驰。 好一会儿,高峰问高崎:“那个高个女孩,你办了?” 高崎侧头看他一眼,沉默一下,说两个字:“废话!” “哎,怎么样?”高峰开始变得嬉皮笑脸。 高崎又看他一眼,顿一下说:“哥干这个家常便饭,没什么感觉,泄欲工具而已。” 高峰就嘿嘿两声问:“你不怕嫂子知道啊?” 高崎皱皱眉说:“只要你管好你那张嘴,你嫂子就不会知道!”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以一百八的车速跑着,周围的天色,已经开始慢慢变暗了。 “怪不得大家都说,你们这些有钱人无恶不作,这辈子阅女无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真是一点不假!”高峰说。 “别你们你们的。”高崎就又教训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你只要跟着我干,将来也是富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要什么样的女人!就小黑妞那样的,将来白送你都不见得肯要!” 高峰就在他哥的鼓动下,仿佛自己已经变了富人,在座位上挺直了身躯,一脸踌躇满志的神色。 哎呀,真有钱了,这么多脸蛋超棒,身材超绝的年轻女孩围着转,自己却选择个长的又黑又矮,模样也不咋地的女人当老婆,是不是有点亏了? 正文 247.听泉山庄 晚上七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高崎带着高峰,终于到了省城郊外的一个地方。 这地方处在通往省城的主要干道上,就在城市的边缘。 干道双向八车道,在那个年代,恐怕是最宽阔的道路了。两边的绿化带郁郁葱葱地种了许多绿色灌木,还夹杂了不少两人多高的乔木,在路灯光的照射下,还是有些模糊,看不清到底是些什么植物。 即便是白天,估计这弟兄俩也不认得到底是什么物种。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国家的建设,完全可以用“日新月异”这四个字来形容。公路在不断地拓宽,高速和高铁在蜘蛛网一般地延伸到全国各地。 原来的公路边上,野草丛生,垃圾遍地。如今已经被整齐划一的绿化带替代,而这做绿化带的植物,都不是本地寻常可见的物种,也难怪他们不认得。 绿化带有十几米宽,完全遮盖了后面公路两边的建筑。 高崎在一个路口右拐,穿过绿化带,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三层的别墅建筑。飞檐翘瓦,房檐上的屋脊兽在黑暗里露出一些模糊的影子。 他开车绕过这个充满古代建筑特色的建筑前脸,沿一边的水泥路往里开。车子走出一百多米,到了那建筑的背后。 在这里,有个不大的停车场,也就可以容纳不到二十辆车的样子。 停车场里,只停了七八辆车,显得很空荡。高崎把车开进去,随便找了个空位停下来。 “这是哪儿啊?”高峰就问他。 “不要随便说话。”高崎就叮嘱他说,“这种地方,说错话要惹祸的。” 说完了,他就带着高峰下车,从停车场一边的一个侧门里进去了。 进门是一个两米宽的,长长的走廊,只墙壁上隔几步远亮一个黄色的壁灯,整个走廊显得有些昏暗。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 号【书友大本营】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走廊尽头才是一个大厅。 大厅里灯火辉煌。靠里面墙的地方,是一个长长的吧台。吧台后面,站着两个年青的女服务员。 高崎带着高峰,从一边的走廊里出来。女服务员看一眼高崎,就紧盯着后面跟着他的高峰看。 另一个服务员问高崎:“先生,这里是私人会所,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高崎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放在柜台上。 服务员看到那张黑色的卡片,脸上警惕的神色才一下子没有了。 高峰也注意到了女服务员脸上的神色。因为两个服务员都很漂亮,他一直盯着人家的脸看来着。 原先的高峰,是绝对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漂亮女孩的脸蛋看的。今晚,兴许是高崎对他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他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猥琐怯懦的穷小子高峰了。 看到女服务员的脸色,因为高崎掏出的那张黑色卡片起了变化,高峰也不由好奇地扫了那个黑色卡片一眼。 只见那黑卡片的台头上,印了白色的银字:听泉山庄。在这四个字的下面,还有几个更小的小字:高级。 女服务员拿起那张黑卡,在机器上刷了一下,换了笑容说:“高先生,您的房间在三楼,三零七,祝您今晚愉快!” 高崎不动声色,拿起服务员重新递回来的卡片,揣到兜里,便带着高峰到另一个走廊边上,乘了电梯去三楼。 大厅里,除了他们弟兄俩,就只有那两个女服务员,再没有其他人,显得有些冷清。 进了电梯,高峰好奇地问高崎:“你对这里很熟悉?” 高崎就回答他说:“做生意,需要结交各种人物,也需要到这样的高档场所来。现在你还不明白,以后慢慢你就明白了。你是我唯一的亲弟弟,将来好多这种应酬场合,都需要你代表我过来,明白吗?” 高峰似懂非懂,也不敢多问。眼看着电梯停下来,便跟着高崎走出电梯,往三零七房间去了。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一点声响都没有。 高峰就知道,这地毯是高级货,不像有些宾馆酒店里的地毯那样,觉得很厚,脚落上去却依旧有“唰唰”的声音。 那不是纯羊毛的,化纤原料制造的毛绒比较硬实,与鞋底摩擦,才会发出声响。 三零七房间是个套间。外面是个很大的客厅,正中靠墙有一组那种细腿的,雕刻了云纹造型的欧式沙发。沙发围成的空挡里,有个宽大的茶几。茶几也是欧式的,带了细长腿和云纹造型。 客厅的两端,还有四个关着的门,分别通往休息的卧室和卫生间。 房间的墙壁,都贴了高档吸音的墙布,还挂了几幅油画。有些油画,高峰在书本上见过,大多忘记了名字。 他只记得挂在沙发后面正墙上那幅最大的,叫《草地上的午餐》,是法国写实与印象派画家爱德华·马奈,创作于1863年的一幅布面油画作品。 因为这幅画很是怪异,画了一个不穿衣服的女人,和两个西装革履的绅士,围坐在草地上的场景。 这位画家到底要表达一种什么思想呢?他当时就想,不会法兰西那时代就有np这种想法吧? 也正因为如此,让他记住了这幅画和画的作者。 他们进到房间里面的时候,房间里单人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高个的女子,看到他们进来,就站了起来,手里横握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文件夹。 女子留着带轻微波浪的披肩长发,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看着挺年轻,却分辨不出具体年岁。 她穿一件暗色碎花的长筒连衣裙,在连衣裙外面,又套了一个米黄色大翻领的女式西装。西装的袖子和下摆都很短,袖子只到她小臂中间稍往下一点,露出一段洁白晶润的小臂,显得整个人文雅而高贵。 女子显然认识高崎,见他进来,就打招呼说:“欢迎来听泉山庄做客!好久没见到高哥了,高哥最近过得好吗?”声音温柔,不急不缓,煞是好听。 高崎带着高峰边往她身边走,边和她打招呼说:“我挺好,你也不错吧?我怎么看着又年轻了十岁?” 女子就格格地笑说:“高哥,我再年轻十岁,岂不是要变小朋友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叫你叔叔啊?” 高崎煞有介事说:“嗯,这个提议很不错,以后就叫我高叔。”说着,走到女孩一侧的三人沙发那边。 “你不怕我把你叫老了呀?”女孩的声音里,就带了一丝撒娇的气氛出来。 高崎不和她开玩笑了,转身对一边站着的高峰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这里的王经理,王曼曼。”又对王曼曼说,“这是我弟弟,亲弟弟。以后他过来,你多照应他一下。” 王曼曼没有先和高峰打招呼,而是继续问高崎:“真的假的呀,我怎么看着不像呢?高哥那么威武雄壮,这位先生却斯文俊俏,这么帅气呢!” 说完了,才向高峰伸出手去,嘴上说着:“小高先生您好!听泉山庄王曼曼,请多多关照!” 高峰看着这么超级可爱的女孩,竟然再次犯了拘束的毛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尴尬地冲人家笑着,伸手和她握了一下,立马就把手抽回来了。 “哟,小高先生这么害羞啊,跟个学生一样。”王曼曼就评价说。 高崎示意大家都坐下。王曼曼就继续坐在刚才坐着的那个单人沙发上,高崎挨着她坐在正面的三人沙发一端。高峰靠着高崎,坐在了三人沙发的中间。 高崎问王曼曼:“我们还没吃饭,你吃了没有?” 王曼曼笑颜如花说:“你高哥没吃饭,我哪儿敢吃啊?自接到你的电话,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呢。” 高崎就撇嘴说:“你专门等着我,其他生意不做了?我可担待不起。” 王曼曼就回答他说:“今晚这里客人不多,我真的是等你吃饭的。” “真的?”高崎就看着她笑了说:“哎呀,能让王经理亲自陪着吃饭,老高可三生有幸了!” 王曼曼幽怨地看他一眼,不再搭理他,拿了手机打一个电话。 不大的工夫,两个服务员推一个餐车进来,开始往茶几上面摆盘子。 牛排、沙拉、烤鹅肝,还有红酒和杯子。 王曼曼看着两个小男孩摆餐具,嘴里问高崎说:“我记得高哥很少吃西餐的,这回怎么想起来要吃西餐了?” 高崎微微一笑,回答她说:“你喜欢吃日料,可以单独要一份,我又不是不付钱。” 王曼曼就撅一下嘴说:“哪有我单独点餐的规矩?” 高崎就认真说:“我说真的。你如果觉得不合适,我就给钱老板打电话,确认一下。” 王曼曼拒绝说:“不用,我也好久没吃西餐了,就一起陪着高哥吃吧。” 怕冷落了高峰,待服务员出去了,王曼曼向他伸了一下手说:“小高先生,您请,不要客气啊。” 看看高峰,又看看高崎,问高崎说:“他真是你弟弟呀?” 高崎就做出不高兴的神色来说:“瞧你这话问的,他不是我弟弟,还是你弟弟呀?别叫小高先生,你这一叫,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好像我们不是一辈一样!” 王曼曼又格格地笑了。对高峰说:“好吧,我以后就叫你高先生吧,反正你哥我叫高哥的,也可以分的出来。” 高崎没再说话,拿起刀叉,开始消灭自己那份牛排。在大众洗浴连搓澡带按摩,他是真饿了。 高峰也饿了,知道西餐不能用筷子,直接就用右手去抄叉子,吓王曼曼一跳。 高崎也停了手里切牛排的动作,好奇地看着高峰问:“你这几年在外面上学,就没吃过一回西餐?” 正文 248.学好学过头了 , 高峰也意识到自己守着王曼曼这大美女出糗了,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赶紧放下右手的叉子,对着高崎抱怨说:“上学那阵儿,妈一月只给我五百块钱。那是改开的窗口,南方一线城市啊,东西死贵的。还吃西餐?够在学校里吃饱就不错了!” “天呢,”王曼曼不由感叹说,“原来你们父母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就是一般家庭,也不能这样节省啊。” 高崎看看她说:“老高家规矩大着呢!” 心里却在琢磨,这女孩有点高深莫测,几回都摸不着她的底。 你看她一副天真烂漫,傻乎乎的样子,其实完全就是装出来的。 看年纪,她应该和高峰差不多大,可是比起高峰来,却是成熟的多,不知比他强了多少倍。 善于伪装自己,让他这种擅长通过语言来探寻对方破绽的混混,都丝毫看不出她经历过什么。这样的女孩,高崎还是第一次遇到。 王曼曼继续弄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来问:“既然规矩这么大,你还敢带着弟弟跑出来玩啊?” 高崎也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洋洋得意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在我们老高家,孩子从小必须吃苦。吃够了苦头,磨砺了经验,才可以出来做事。我弟弟苦头已经吃差不多了,就要出来学习各种社交经验了。” 大智若愚。真正聪明,社会经验丰富的人,往往更会伪装自己。就像高崎,看似一副憨傻模样,内心却是两世为人,经历丰富。 这种内在的精明,是一般人根本无法企及的。 高崎碰上王曼曼,算是真正遇到对手了。这也是他喜欢来这里的一个原因。 话说回来,像这种高档私人会所,也就只有省城这种二线以上的城市才会有,唐城那种三线小城,这个时候还是没有的。 听高崎那么说,王曼曼就郑重其事点头说:“也对。苦难的经验是基础,有了基础,才会辩证地看问题,学习其他经验的时候,才会有定力,做到君子泰而不骄。” 这时候,高峰听着高崎和王曼曼漫无边际地胡诌八扯,心里放松了一些,就插一句说:“王经理还懂论语呢?” “君子泰而不骄”这句话,出自《论语》子路篇,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一般不喜欢古文,没有在上面浸淫过的人,还真不知道出处。 高峰这么问,也是在显示自己的学问。 向一个女孩显示学问,目的不言而喻。 在这一点上,高峰就显得幼稚多了。 不待王曼曼回答高峰,高崎就插一句说:“你不要小瞧她,她可是省师大毕业,高材生!” 他这是在提醒高峰,这女孩不简单,别傻乎乎地,让人家一眼看穿你。 混混的思维,首先想到的,往往是隐藏自己,让别人无法摸清自己。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吧? 高峰明白高崎的意思。他看看王曼曼,又看一眼高崎,收了笑容,不说话了。 没见识过这种场合,他的确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恐说漏了什么,回去高崎又要训斥他。 同时,他心里也颇觉奇怪,一个重点高校的高材生,又生的如此美丽,为什么不去找工作,要到这种地方来? 显然,王曼曼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直接就用其他话给岔开了。 接下来,高峰就跟着王曼曼学怎么拿刀叉,怎么切割牛排,用刀子往叉子或勺子上推放食物。 吃西餐这个东西,学起来并不困难,只是用左手往嘴里送食物,对东方人来说有些别扭而已。 但如何把吃西餐的动作做的优雅而高贵,就有一定难度了。 比如拿刀子切割牛排,再用叉子把牛排放进嘴里,王曼曼做起来,动作就十分优雅好看,给人一种享受的感觉。 同样是这一个动作,到高崎那里就带了许多的野性和随意,难看多了。 这就是绅士与莽汉,淑女与野妞的云泥之别了。 高峰聪明,跟着王曼曼学了几回,吃相就比高崎强了好多。 三个人吃着饭,谈论的就是一些轻松愉快的话题了。 这个王曼曼果然颇有学识,甚至可以说有些知识渊博。但人家不会像高峰一样,幼稚到故意显摆自己的知识。 以前高崎过来,他没有太多书本上的学问,讲话自然粗俗一些。王曼曼就不会和他说书本上的东西,完全可以用高崎习惯的语言和他交流,不让他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高峰就不一样了,想当年在唐城重点高中里,算的是拔尖的学生,业余也喜爱些文学艺术,涉猎广泛,看过不少书籍,说话自然就文雅许多,对古代的典故和知识不说了如指掌,也大多可以融会贯通。 与高峰说话,王曼曼就变得文雅起来,有时候两个人利用古代典故说话,能把高崎给说糊涂了,不知他们讲的是什么。 不过这倒可以让高崎知道,这女孩自言毕业于名校,不是撒谎骗人。 他就愈发对这女孩感兴趣了。 越是没有文化的人,就越是羡慕有文化的,高崎就是这样。 上一世,他在高峰面前少言寡语,其实是对自己没有文化的自卑。这一世,他固执地要拆散高峰和孙小敏,也是因为这个。 老高家总算出一个有学问的大学生,可不能轻易就毁在小黑妞手里。 可不毁在小黑妞手里,你带着兄弟吃喝嫖赌,这不毁你手里了吗? 高崎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是对高峰的另一种培养方式。他得让兄弟变成无所不能的全才,将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就像胡丽丽一样。 王曼曼不仅对汉语言文化颇有造诣,西洋文化方面也不差。 墙上挂的那幅马奈的油画,高峰一直没弄明白寓意。这一次,他终于从王曼曼口里,得到了他没听说过的答案。 当高峰说到那幅油画,向她请教的时候,王曼曼便从马奈的出身讲起,然后说这画的创作背景,历史氛围,甚至连构图的技巧都谈到了。娓娓道来,丝丝入扣,还真有名师讲课的风度。 最后,才说到马奈对当时学院派和古典绘画虚假、风格僵化的深深厌倦。 原来,人家马奈老仙儿创作这幅《草地上的午餐》,是对学院派的抗议和讥讽,跟高峰脑袋里想的什么np,没有半毛钱关系。 酒足饭饱,服务员过来收拾了,又上了水果和饮料。高崎又让开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他觉得这酒喝着,比波尔多葡萄酒好喝。 然后,他借口出去打个电话,冲王曼曼使个眼色,就出了门。 过一会儿,王曼曼也出来了,看到高崎就倚在门口的墙壁上等着她,就顺手关了门,笑着问他:“高哥有什么吩咐啊?” 高崎吩咐她说:“上点节目啊,这还用问吗?不能让我们弟兄俩就那么干坐着吧?” 王曼曼又问:“上什么节目啊?你说我去安排。” 高崎问她:“今晚有a角吗?” 王曼曼露出抱歉的神色来说:“这个你得至少提前一星期预约啊,规矩你知道的。” 高崎说:“我知道,这不来的仓促吗?我的意思是说,看那位老板约了又没工夫来,或者,这会儿有在本地闲着的,你去跟人家商量一下,临时加我们一场呗?我多出钱不行吗?” 王曼曼笑着说:“对不起高哥,今晚真没有合适的。”就和他商量说,“要不你就等下星期,有个二线的,在名剧里演过二号的,没准儿可以约过来。” 高崎就摇摇头说:“算啦,尽量给我挑俩最好的,过来跳场空心摇滚。” 王曼曼就看看他,过一会儿问:“屋里是不是你亲弟弟啊?”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高崎就不耐烦说:“不是我亲弟弟还是你亲弟弟啊?” 王曼曼就嘟囔一句:“哪有教亲弟弟不学好的?” 这句话就说的超出礼貌的范畴了,也不合会所的规矩。 人家到会所来消费,自然是花的钱越多越好。做为经理,却不希望人家消费,当然就不合规矩了。 幸亏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要不然被哪个多嘴的听了去,传到会所老板那里,王曼曼肯定会有麻烦。 她的话听着是在责备高崎,实际却是出于为他考虑。 高崎却不敢相信王曼曼是真心为他好。这女子鬼精的很,谁知道她那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在这样的场所,相信别人会对你实心实意说真话,那不是傻子吗? 但他还是对王曼曼解释说:“我弟弟学好学过头了,你看不出来吗?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是连女人关都过不了。是个女的对他好一点,他的魂儿就能让人家给勾跑了。就他现在这副德行,能干什么大事?” 王曼曼就不高兴说:“高哥,你这是在说我吗?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啊?” 高崎就冲她笑一下说:“别误会曼曼,我绝对不是说你,你是女孩子里面最优秀的。” “得了吧。”王曼曼依旧不高兴,却转了话题说,“不过你弟弟看着真像个雏哎。你如果不介意,我还真想勾引他一回,小伙子长多帅呀?” 高崎看她一眼说:“我凭什么介意呀?便宜谁不是便宜?你如果有这个意思,我也就不找别人了,你直接进去就是。你如果介意我,我可以回避。” 王曼曼就撅一下嘴,哀叹一声说:“一个纯洁的好小伙,又毁在你手里了。” 说完了,沿着走廊往前面去了。 高崎看着她的背影喊:“嗨,你说谁呢,我毁过谁呀?” 王曼曼没有搭理他,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 高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回屋。 高峰见他进来,就问:“哥你干什么去了?” 高崎和他并排坐在同一个沙发上,嘿嘿一笑说:“给你安排节目去了,绝对刺激的节目。” 正文 249.不过来是小狗 王曼曼在走廊尽头拐了个弯,其实并没有走,而是像刚才高崎一样,倚在了墙壁上。 她在那儿想了一会儿,就给前台那两个服务员当中的一个打电话。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电话通了,她严肃着声音说:“你和小郑托我的事儿,今晚我给你们办了吧?他们绝对不是本地人。”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好一会儿,她才重新说话。 “咱们处的一直很好,是你们嫌挣得少求我啊。不愿意算了,我找别人。” 说完挂了电话。 还没等她再给别人打电话,电话就又响了。 “我叫别人替你们。”她听一会儿电话说,“她们过去了,你们立刻上来,到我办公室再说。” 说完,她再次挂断电话,去了二楼她的办公室。 时间不大,刚才前台那两个服务生就一起过来了。 会所好多员工,都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招服务生进来的。当然了,服务生也必须长相、身材一流。 服务生做久了,就会知道公司好多服务员,每月的收入是她们的N倍。 这些消息,也许是她们自己打听来的,也许是会所故意安排让她们知道。反正她们会知道许多原本不知道的消息。 这个世界,真就像那句话说的,钱不是万能的,离开钱却是万万不能的。特别是漂亮女孩,没有一个不爱打扮,不爱消费,不爱享受的。 羡慕之下,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耳需目染,也就觉得做更高级的服务员没什么。出了这个门,谁又认识谁啊? 谁不想有钱啊? 好多的初级招待员们,就像今天这两个一样,主动要求更高一层的工作了。 两个服务员开始求王曼曼的时候,她会故意不应允,嫌她们没有受过训练,不会接待客人。 别以为这一行谁都能做,要不然外面那么多漂亮女孩,为什么只能一夜挣个千把块钱呢?能在这里做,那就得吃苦,训练体型,训练礼仪,训练舞蹈。 于是,女孩们开始主动参加会所的礼仪培训,上舞蹈体型课。 这两个女孩已经培训一段时间了,舞跳的也不错,可她们还是担心,守着客人会紧张,出问题。 会所的纪律是十分严厉的。遭到客人投诉,从负责经理到服务员,都要接受处罚。犯一次错误,这一次的报酬可能就没有了,甚至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这要看犯错的情节严重程度。 毕竟,有资格进入这个会所的客人,绝对都是上**英,不差钱的主。 “经理,你说我们行吗?” 两个女孩进了王曼曼的办公室,仍旧是忐忑不安怕出事。 “你们平时练舞我看过了,没问题。” 王曼曼干脆地回答她们。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当着客人的面跳过啊?” “别紧张,你们跳你们的,就当他们不存在,或者是平时陪你们训练的姐们。” 王曼曼说。 “可是,可是他们是男的呀。” 王曼曼就烦了。 “告诉你们说,只有两个人,而且你们俩可以同时出场。这种机会不是很多,下一次很可能是一屋子的男人。时间很紧,你们不愿意就算了,我叫别人过去。” “不是啊,经理,我们愿意,就是,就是……” “我用你们也是担着责任呢知道不知道?你们出错,最倒霉的是我!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王曼曼厉声问她们。 这时候,高崎弟兄俩在房间里喝着威士忌,说着闲话,已经等的有些无聊了。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王曼曼就带了两个上身穿了紧身衣,下身穿了超短裙的女孩进来。 “高哥,你们看一下,她们两个,你们满意吗?” 高峰抬头看两个女孩的时候,两个女孩已经走到那个茶几跟前,立在那里了,眼神里都带着害羞,还有一丝的尴尬。 像货物一样被男人挑选,眼神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地扫来瞄去,恐怕对她们来说,也是人生第一次。 四条雪白的大长腿就在高峰眼前,不由得让他心里开始咚咚不停。他抬头仔细看两个女孩,总觉得有些眼熟,终于想起来,这就是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在吧台里的那两个。 高崎看高峰的眼神,就知道他喜欢这俩女孩。 他对王曼曼说:“行啊,就她们了。” 王曼曼就冲他笑一下说:“那祝两位先生今晚玩的开心,小女子告退了。” 高崎看她一眼,阻止她说:“别走啊,一块儿在这儿坐着吧?” 王曼曼就偷偷狠瞅他一眼,故意装作没听见他说什么,转身出门,顺手把门关了。 两个女孩当中的一个,去对面电视机橱那里,把KTV的音响打开,然后回来,和另一个女孩并排站着,柔声对高崎弟兄俩说:“我们给二位老板,跳一个欢快的的士高。” 随着劲爆的舞曲从两边角落里传出,屋里顿时充斥了带着疯狂节奏感的士高音乐,震耳欲聋,两个女孩也随着这音乐的节奏迅速起舞,抬胳膊伸腿,尽量夸大动作幅度,达到可以传递出最大欢快,让屋里充满青春气息的效果。 高崎看着两个女孩就在茶几前面迅速地蹦跳着,有时还会手撑茶几,向着他们俯身过来,一副挑逗模样,却始终无动于衷,脸色默默的,喝着自己杯子里的酒。 高峰这时候的面色已经变了。两个如此漂亮,身材超好的女孩,就在他眼前蹦来跳去,且穿着极少,大长腿闪着白光,胸前事业线一览无余,晃的他都开始眼晕了。 高崎偷偷看他一眼,心里在感叹,他这兄弟,没有多少定力,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看来,把他从孙小敏身边拉出来,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只是,这样一副德行,怎么看怎么不像能担重任的。 身边能担当重任的,可以信赖的人才,太少太少了,他真的需要高峰给他分担一些。 先不管那么多吧,先把他从那个小黑妞手里抢过来,然后再设法慢慢培养吧。 这时候,的士高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女孩们一个交叉换位之后,穿着的超短裙已经拿在了手里,露出来的,是窄窄的***。 高崎侧头看一样高峰,只见他眼睛瞪的溜圆,眼神都直了。 随着舞蹈的进行,紧身衣也慢慢褪去,三角的bra显露出来。 女孩们身材极好,皮肤也健康细嫩。胸部也只被小小的bra遮挡了关键部位,整体的形状已经完全展露无遗了。 再进行一会儿,就什么都没有了。 此刻的高峰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只知道傻傻地看着,眼睛已经离不开女孩们的身体。 高崎冲两个女孩招招手,女孩们犹豫一下,还是随着音乐节奏跳跃着,绕过茶几,走向两个人。然后就一人负责一个,在他们眼前随着音乐不断快速地扭动身姿。 高崎拍拍自己的大腿,他身边那女孩就一下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另一个女孩也扑向了高峰。 高峰搂着女孩,迫不及待地不可描述去了。 高崎不搂女孩,只是让她在腿上老实坐着,探身体绕过女孩凑近高峰,在震耳的音乐里对他喊:“想就抱里屋去,今晚她是你的。两个随便你选,相中哪个都行。” 高峰却喊着说:“我相中王曼曼了,你能让她也这么来一下不?” 高崎就愣住了。 嗬,他兄弟要开窍了,还没被眼前的俩女孩给完全冲昏头脑,不错不错。 他冲着高峰摇头喊:“她不做这个的。你如果想要她,就得认真追她,我会帮你的。” 这时候,王曼曼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双手握成拳装,支在两侧腮上,看上去样子悠闲,也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门突然就开了,两个女孩当中的那个叫小郑的,闪身进来,又顺手关上门,怯怯地站在门口。 “经理,那个老板说,让我回来,钱还是按照过夜算。” 王曼曼也不吃惊,只是看着小郑,半天才说:“知道了,不会少你的,放心吧。” 接着就问她们接待的情况,问完了才说:“有这一次经验,你们以后就不会紧张了。” 小郑就冲她鞠了一躬说:“谢谢经理关照!” 小郑走了,她又恢复了若有所思的老样子。 高崎每回都是这样,陪别人过来,一副大家同乐的样子,然后就把女孩给悄悄打发回来了,还嘱咐她不许说出去。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拨通了高崎的电话,然后就问:“高哥,这个女孩不合你胃口吗?” 高崎躺在卧室的床上,此刻也是有些心慌意乱的,他也是男人啊。 “是啊,不合胃口。”他顺口回答王曼曼说。 “那,高哥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合你的胃口呢?”王曼曼继续问。 高崎就有些不高兴。 特么老子都快火上房了,你还要用这酸酸爽爽的语音来撩拨老子,老子又不是不照价给钱。 “只有你这样的女人才合我的胃口。”他不怀好意地说,成心要拿她开玩笑。 “是吗?”王曼曼不但没生气,反而乐了,更加柔了声音说,“那我过去陪你去呀?” “好啊。”高崎知道她不敢过来,就说,“我在这里等着你,不过来是小狗!” 王曼曼就格格地笑,笑完了说:“我还真不敢过去。你要是睡不着,就到我这里来吧。今晚正好没有事,我泡壶碧螺春,咱们喝茶聊天,如何呀?” “拉倒吧。”高崎装出沮丧的声音来说,“我累了,要睡了,以后有机会吧。” 挂了电话,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正文 250.诱惑 高崎和弟弟出来,泡了澡,蒸了桑拿,全身上下让搓澡师傅给狠狠搓了一遍。 按摩的时候,又让老憨那头老牤牛给揉的全身差点散了架。 身体得到了极度的放松,也感觉疲倦了。刚才和高峰、王曼曼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有点撑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 可那两个女孩进来,光着屁股这么一折腾,此刻躺在床上,他竟然一点睡意没有了。 还是定力不够啊! 想半天,他就又给王曼曼打电话:“碧螺春泡好没有?我这就过去。” 说完了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开门出去了。 这房间的隔音,设计的非常好,开门走路,倒不用顾忌另一间卧室里的高峰,那边是根本听不到的。 到了王曼曼的办公室里的时候,王曼曼已经坐在沙发上,把茶泡上了。 看见高崎进来,她只是抬头冲他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高崎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大马金刀往她身边一坐。倒是王曼曼有了警惕之心,看他坐的离她太近,不由自主就往一边挪了挪屁股。 “干啥,怕我吃了你?”高崎瞪着大眼珠子看着她,颇有挑衅的意味。 “是啊,我好怕怕。”她半开玩笑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咱们可只是为了说话。” 高崎不搭理她,从茶几上拿起茶壶,把茶水倒进盖了滤网的公倒杯里,然后拿起公倒杯,给她面前的小茶碗倒一杯,自己再倒一杯,一口就喝了。 王曼曼就笑着说:“高哥,我这茶可不便宜,是用来品的,可不是用来饮的。” 高崎就再倒一杯进自己的小茶杯,这才端着慢慢品。 “好茶,茶香里有股淡淡的苦涩。现在好多茶都添加了其他提香的东西,把好好的味道给弄没了。” 放下茶杯,他就评价说。 “那是因为啊,懂茶的人太少啊。”王曼曼品着茶说,“真正的好茶,却卖不上价钱去,逼的茶商想各种歪点子。我这茶,是去年去原产地旅游,直接从茶农手里买的。” “你还有工夫旅游啊?”高崎就问。 “我去年业绩好啊。”王曼曼回答他说,“公司奖励我休假一个月。” 两个人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慢慢的,话题就又回到女孩身上。 “你也算这里的常客了,”王曼曼说,“咱们都可以算朋友了。可你每回来,都是陪着别人玩,你自己却始终洁身自好。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这样苦着自己呢?”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 号【书友大本营】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我可以不回答你这个问题吗?”高崎声音平淡。 “可以啊。”王曼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就说,“不过那样,我心里就会胡猜了。高哥可能有个母夜叉一般的老婆,唯恐被老婆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也许,高哥的岳父一方,财高权重,高哥不敢造次。” 高崎就呵呵地笑。 “你干脆说,我是吃软饭的不就完了?” “我只是猜啊。”王曼曼不紧不慢说,“你不告诉我答案,我只能在心里胡猜啊。” “你这是在心里猜啊?”高崎问她。 “我没对第三个人这么说,就算是在心里猜嘛。” 王曼曼强词夺理。 “你这是激将法。”高崎就给她下结论说,“你怎么不往好的地方猜呢?” 王曼曼就抿着嘴乐。 乐完了说:“那我就往好里猜猜。嗯……” 她歪着头想一会儿,这才似笑非笑看着高崎说:“gay?” “卧槽!”气的高崎抬手就想给她脑袋上来一下。 见他抬手,王曼曼就赶紧把身子往一边躲,嘴里还在格格地笑。 她和高崎混熟了,知道他性子宽厚,从来不计较她,是以并不怕他。 “有我这么五大三粗的gay吗?” 高崎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没真想打她。就他这身手,他真想打她,她是躲不开的。 “那也不见得啊。”看高崎把手放下,王曼曼这才说,“你不知道有攻和受嘛。”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说正经的。” “我们这种人,还有这种地方,有正经的吗?”她就问他。 这还真把高崎给问住了。 这种地方,就是放松享受的地方,大家从这个门里出去,才算正经人呢。 “说说你吧。”高崎收敛了笑容说,“你也算重点高校的高材生,为什么要做这个?” 王曼曼一本正经说:“这个挣的多呗。不过我可不是服务员,对我来说,这就是工作,和在外面那些公司里做职员做经理,是一样的。我凭着自己的知识储备,凭借自己的能力吃饭。” 高崎点点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过一会儿他才问:“那些女孩子呢?你把她们一步步地拉进这个圈子里来,心里会平衡吗?” “那你呢?”王曼曼反问他说,“你把那些有权或者有钱的人拉进来,你心里会平衡?”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啊?”高崎不高兴说,“这年头,做点生意很难的你知不知道?生意越大遇到的事情就越多。男人嘛,有几个不好这个的?我投其所好,生意上可以更好做一些。” “一样啊。”王曼曼说,“你做生意是为了挣钱,我做这个工作,也是为了挣钱。只不过你是大人物挣大钱,我是小人物就挣小钱呗。兴你们大人物挣大钱,凭什么不许我们小人物挣小钱钱?你放火我点灯,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这张嘴,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高崎直接认输。 王曼曼就看着他笑:“你刚才可是说,男人没有不好这个的,那你为什么不好?” “又来了,说点别的。”高崎不耐烦说。 “这回可是你引起来的话题,又不是我非要说的。”王曼曼仍旧是振振有词。 高崎只好自己找话题,问她说:“哎,能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多大了吗?” 这回轮到王曼曼不高兴了。 “你问这个干吗?不知道女孩子的年龄属于**,不能随便打听啊?” 高崎反问她说:“那你干吗要打听我的**啊?” 王曼曼说:“我什么时候打听啦?我就是在这里胡猜,又没向你打听,也没要求你回答我。” 高崎就摇摇头,自顾自喝茶。半天说:“我不和你争辩,辩不过你。” 王曼曼又抿着嘴乐,过一会儿又撩拨他。 “哎,高哥,你不喜欢女孩,这个没错吧?” “谁说我不喜欢女孩?”高崎反驳她说,“啊,喜欢就得把人家弄床上去啊?互相不了解,原先谁都不认识谁,就那么坦诚相见,在一起做那个,尴尬不尴尬?” 王曼曼撇着嘴笑,显然不相信他这个解释。 “我觉得吧,”她摆着头,有些洋洋自得地说,“最大的可能,就是你那方面是不健全的。” 这可是成心拱火。 和她在这里斗半天嘴,高崎心里那股邪火已经平息差不多了,又让她这句话给勾了出来。 “是吗?”他一脸坏笑,把身子往她跟前凑了凑,轻声问她,“你要不要亲自证明一下你的判断啊?” 王曼曼发现不对劲,想要逃开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的身体还没有从沙发上抬起来,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高崎多大的劲?手轻轻一带,王曼曼不由自主就坐进他的怀里去了。 高崎一下就抱紧了她,手臂箍在她腰上。那个力量,差点让她窒息。 秋末的天气,还不是很冷,又是在屋里,就更暖和一些。王曼曼只穿了那件碎花长裙,高崎上身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 顷刻之间,王曼曼的身体已经紧紧贴在了高崎的胸膛上,她真切地感觉着那坚实的胸膛。手在他肩上,胳膊上拼命往外推,也同时感受着那胳膊与肩头穹隆的肌肉。 挣扎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身体之间更进一步交流的过程。 强大的男人气息就在耳边,爆发的力量是那么可怕又是那么的霸气,吸引一切。这种直接与野蛮表现在高崎身上,却是一种令多数女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王曼曼拼命挣扎,却丝毫不起作用。几乎就在一瞬间,她的嘴就被一张厚实的嘴唇给堵上了。 很快,她就放弃挣扎,选择了顺从,整个身体在高崎怀里柔软下来。 强壮男人的身体,同样可以具备软化女人意志的力量。 尤物在怀,即便高崎也无法忍耐,吻着她的时候,手开始不老实,拉开她裙子上的拉链,伸了进去,粗暴地揉搓着。 王曼曼开始渐渐回应高崎的深吻,双手的奋力挣扎,也慢慢变作了对他身体的抚摸。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高崎却分明看到她的眼角,滚出了一串泪珠。 也就在这一刹那,高崎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双手从那个娇柔的躯体上抽回来,胳膊再次用力,把王曼曼放到了身体一侧的沙发上。 王曼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止了暴力,但有一件事情她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强壮的很,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有什么毛病。因为刚才坐在他身上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了那个正常男人都有的坚硬。 “对不起,那什么,我回去了。你,你如果觉得吃了亏,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高崎开始变的语无伦次。 “要不,你看看,我应该怎么补偿你?别狮子大开口就行。” “为什么停下来,怕我事后报警?在这个地方,报警就是个笑话,你不知道吗?” 王曼曼的话,出乎高崎的意料。 高崎还是没有走,坐在那里,沉默一会儿说:“我从来不做违背女人意愿的事情。刚才,是我的错。” 屋里又沉寂一会儿,王曼曼说:“你应该知道,最后我愿意了。” 正文 251.不得不做 , 王曼曼的话说过之后,屋里又是沉寂。 过了许久,高崎才闷声回答她说:“我不能给你未来。我有妻子,我也不能对不起我的妻子。” “不碰那些服务员,就是不想对不起你的妻子?”王曼曼问。 “是。”高崎没有避讳这个话题。 王曼曼对着他莞尔一笑,露出向往的神色来,叹息一声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这位妻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会让你如此对待她,不肯背叛她?” “她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高崎淡淡地说,“但是,做为男人,既然娶了她,就得对得起她,负起男人的责任来。” “是吗?”王曼曼继续看着他笑,“那么,你弟弟呢?你这样怂恿着他学坏,你对得起嫁给你弟弟的那个女人吗?” “这个不一样。”高崎说了这一句,就想到,再说下去,就会暴露自己家里的情况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说完了,不给王曼曼反应的时间,径直从沙发上站起来,出去了。 回到自己屋里,躺到床上的时候,高崎心里依旧是慌乱的。今天,差一点就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对不起陶洁了。 他不能对不起陶洁啊。 上一世,妻子跟着他,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还让她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世,他发过誓,要补偿她。 不求富贵,不求享受,只求妻子一世平安幸福,和他厮守一生。 重生之初,一无所有,可以发下这个誓言。现在,什么都有了,就要反悔,就要对不起妻子,奢求更多的东西吗?这不是他高崎可以做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下子就坦然了,慢慢地沉沉睡去。 折腾一天,也实在是有些累了。 高峰第二天起床出卧室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以后了。 刚出卧室进客厅,就看见高崎穿戴整齐,坐在客厅的西洋沙发上。 其实,高崎早就起来了。早上七点,高峰屋里那个女孩走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了。 这一世身体一直保持的不错,不管多晚睡,早上六点一般都会醒来。除非是在家里的时候,抱着陶洁不肯起来,直到把陶洁弄烦了,率先爬起来,他这才肯起来。 高峰看见高崎,有些不好意思,慢慢挪到沙发那里,有种手足无措,尴尬的感觉。 高崎倒跟没事人一样,看见他就说:“赶紧去洗洗澡,一会儿我们吃了早饭赶回去。” 说到回去,高峰这才想起来,“哎呀”一声说:“我们今天要坐火车回南方的,来不及了!” “来不及也得先洗了澡再说。”高崎就叮嘱他说,“女人的鼻子都很尖。你身上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让小黑妞闻出来,要和你吵架的。以后记住,在外面做了这种事,回家之前一定要洗澡。” 高峰就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可是,可是我们不立刻回去,就赶不上火车了。”在那里站一会儿,他说。 高崎就告诉他说:“我已经让你嫂子把车票给你改到明天了。” 高峰这才放心,看看他哥说:“快国庆了,这时候改签车票,容易吗?” 高崎淡淡地哼一声说:“在唐城,对你哥来说,没有什么难事。” “哥,你厉害!”既然不急着走,高峰也就不着急,在沙发上坐下来问高崎:“你经验挺丰富啊,还知道洗澡消灭痕迹,平时没少出来干坏事吧?” 高崎哼一声,没搭理他。 他洗澡消灭痕迹,主要是消灭身上的酒味和烟味。如今不抽烟了,就只是消灭酒味了。 “哎,昨晚那个姑娘怎么样?”高峰坐在高崎一边的沙发上,嬉皮笑脸地问高崎。 “一般般。”高崎顺嘴回答他。 “看来你是经常来这里啊。哥,你可是真会享福。”高峰说。 “你只要听我的,以后这种福可以随时享。”高崎说。 高峰还想说什么,高崎就烦了。 “赶紧洗澡去!”他说,“我都等你两个多小时了,快去!” 吃了饭一路开车回去,高崎就叮嘱高峰,回去尽量早一些辞职回来。跟着他干,得先去考驾照。 “现代人三大必须会的技能,会开车,会一门外语,会一门手艺。”他说,“你哥我没上多少学,除了中国话,外语是学不会了。咱们老高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要做一个有知识的商人!” 高峰让高崎给吹的,早就飘飘然了,此刻的心里,已经有了抛弃孙小敏的打算。 高崎和高峰出来,自然是要编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说是海鲜市场有一笔供货生意要谈,带着高峰出去长长见识。 而且,腐化高峰这个阴谋,是胡丽丽参与制定的,她当然要跟着圆谎打掩护。 高崎做人平时还是可圈可点,陶洁对他很放心。又有胡丽丽在里面圆谎,她做梦都不会想到,高崎竟敢背着她去拖自己的亲弟弟下水,干这种不是人干的事,就是他什么也没干都不行。 但在胡丽丽和高崎看来,这种事是非做不可的。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高崎的事业越来越大,需要的人才就越来越多。而最可信,有知识,有文化的,当然是自己的亲弟弟了。 高峰忠厚老实,培养出来,将来就是高崎的最得力助手。可是他也过于软弱,没有主见。 这样一个人,身边有一个贤内助,帮着他出好主意,和哥哥一心一意,把事业做起来,才是正道。 高崎觉得,孙小敏绝对不是他可以放心的人。这样一个充满心机,财迷心窍的人给弟弟当老婆,在一般人家可以,在即将拥有大事业的高家,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 胡丽丽一向认为高崎看人很准。既然高崎相不中他的兄弟媳妇,她当然得帮着高崎,把他们俩给拆了。 第二天,送走高峰和孙小敏之后,高崎去海鲜市场找胡丽丽,把自己干的缺德事都一五一十地跟胡丽丽说了。 胡丽丽也觉得,这事儿应该成了,估计高峰从南方回来,就会变成孤家寡人了,到时候再想办法给他物色一个适合做老婆的女孩。 这女孩既要漂亮,还要有良心,知道劝着高峰做正确的事情。至于有没有学问,那倒无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不过高崎还是觉得,带着亲弟弟去干坏事儿,这事儿干的,有点好说不好听,心里也挺别扭的。 胡丽丽就劝他说,你现在可不是普通人,是将来聚香坊集团公司的创始人嘛。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别为这么点屁大的事儿责怪自己了。 见高崎仍旧不能释怀,胡丽丽就问他:“跟姐说实话,你是不是也趁机干了对不起陶洁的事儿啦,要不你怎么这么放不下呢?” 高崎就冲她挥挥手。 “胡姐,我是那样的人嘛。那地方过去我也没少去,过去能洁身自好,这回就不能啦?” “那可说不定。”胡丽丽就逗他说,“说不定这回你就忍不住了呢。” 高崎直接不搭理她了。心说我要忍不住,就先把你办了,你比别人更让我心动! 但胡丽丽毕竟比他大许多,他真拿她当姐姐看。这种玩笑话,他还不敢和胡丽丽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房宽明接受了刘小军给他的任务,物色的第一次对聚香坊捣乱的行动开始了。 四个顾客,在聚香坊那个由院子改造的,透明玻璃搭建起来的大厅里吃饭,愣是从菜里吃出一只苍蝇来。 饭馆里吃饭,吃出一只苍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四个顾客不依不饶,非要聚香坊赔偿他们的损失,加倍退还他们的菜金。 南方聘来的刘经理,主张赔钱,事息宁人,副总孙立海不同意。 聚香坊的后厨是他主抓的,自开业到现在,卫生是他严管的重中之重,从来也没出现过这种事情。 他总有种预感,这次事件是这四个人故意干的。 他和刘经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让胡丽丽来做决断。 在胡丽丽想来,这苍蝇是带翅膀的东西,你就是把厨房卫生搞的再好,也不见得没有漏网之鱼啊? 她只好亲自出面,找孙立海谈话,首先肯定了孙立海的工作,后厨卫生绝对没有问题。回过头来,还是让刘总和那四个人协商,加倍赔了对方的菜金。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样完了,但第二天的唐城晚报上,在报纸第二版的左下角不起眼的位置,却登了一篇豆腐块新闻,标题是:吃饭吃出苍蝇,聚香坊的卫生状况堪忧。 文章当中,把聚香坊的后厨描绘的脏乱不堪,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那个时代,智能手机还没有这么发达,流量费用也很高,一般老百姓获得消息的来源,还大多是依靠报纸。 城市里汽车站,火车站,还有人员聚集的公共场所,我们可以经常看到有人推着自行车或者是步行着,自行车后架、肩上大背包里,装满了各种报刊在贩卖。路边也有专门卖报刊、杂志的简易玻璃窗报亭。 这么一件小事,竟然被人给捅到报纸上去了,而且是当时销售量最大的唐城晚报,高崎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就感觉到这事不简单了。 这事儿是谁干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讹他几个钱? 如果只是为了讹钱,那四个人已经得到赔偿了,干吗又要把这事儿捅到晚报上面? 这事儿胡丽丽处理的非常迅速,就是怕事情闹大,她不会不防别人不怀好意,故意拿这事儿来败坏聚香坊的名誉。 想到有人要败坏聚香坊,他就不由自主想到了海鲜市场对面的刘小军。 现在,两家竞争基本白热化了。他这边赔了多少钱他心里有数,刘小军那边绝对不会比他赔的少。 这家伙是不是快撑不住了,想了什么歪点子呢?这个是极有可能的! 正文 252.追查闹事的人 , 想到刘小军,高崎心里就警觉起来。 想当年司老大之所以能够发迹,完全倚仗着他够狠,够不要命也是不行的。 司老大发迹,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在刘小军名下。 刘小军表面上看着挺文弱,见人不笑不说话。其实,他的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儿。论坏论狠,他比司老大,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只是,他的坏和狠,体现在他的馊主意上。他只能出主意,具体去干要靠司老大和他豢养的那帮小流氓。 当初高崎打服司老大,也是先想了办法,托岳帆的在天之灵保佑,机缘巧合,弄死了刘小军。 如果有刘小军在,他是斗不赢司老大的。 聚香坊的这个事情,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如果真是刘小军干的,只要拿到证据,他就像当年弄死他一样,再让这小子死一回。 这一回,他知道刘小军的底,知道通过什么办法弄死他,干起来就容易一些。 有心要和胡丽丽商量一下,让她提防刘小军,想想还是算了。 胡丽丽太忙了。 海鲜市场,聚香坊、服装店。除了蒋师傅那边管着的两个水饺馆,胡丽丽不用操心,剩下的都要她来掌控,大事上得有她的许可。 这样,对这些生意,她就必须有一个全面的了解,才能拿出相应的决策。 有时候,高崎都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胡丽丽,把这么重的一副担子压在她一个单身女人身上,让她几乎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和周光远离婚这么久,仍旧是形单影孤的一个人。 他不择手段地逼着高峰成熟起来,就是想给胡丽丽配一个副手,减轻她的负担。 金秋十月。聚香坊所在的,那条市府旁边的古街上,道路两边成排的银杏树叶,开始变得金黄起来,就把整条街都映照在一片金黄里,给人一种祥和安宁的美好感觉。而在这光辉灿烂里,又因为树叶的不断飘落,又带给人一丝淡淡地忧伤。 高崎小时候,这街还不是水泥路面,而是中间铺了青石板。青石板经年累月,被人的鞋底磨过,变得更加清幽光滑,好多地方都是可以照见人影的。 如今,青石板早就没有了。 七十年代末,路面改造的时候,青石板被揭了去,换成了青砖铺就的路面。揭下的青石板,则被附近居民哄抢了去,当做了建筑材料,变成他们自己垒的房屋或者院墙的一部分。 高崎上高中那一年,青砖的路面上,又铺了厚厚一层水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有一天,高崎有钱了,他就想办法把那些散失在各家各户,做了建筑材料的青石板,都设法买回来,重新铺回路面上去,让这古街变得更加古朴而凝重,真正成为唐城的一景。 只是,光有钱不行。这路是公家的,还得让公家同意才行。 交流好书 关注vx公众号 。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早上八点,他把车停在古街外面的停车场里,踱着步,沿着古街往聚香坊走的时候,脑袋里想的,就是这个。 聚香坊的名气越来越大,来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后面空旷的院子,经常停满了私家车。为了多停几辆车,刘经理就不允许公司员工的车停在院子里了。 高崎是董事长,也不能违反刘经理的规定,他的车也不能进院子。 关键还是老百姓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好,私家车越来越多,城市的交通弊病就开始显露。路面狭窄,经常堵车。停车的地方太少,开车出门,找地方停车成了最大的难题。 到聚香坊的时候,高崎没从前门走,而是走聚香坊一侧的另一条街道,直接绕过聚香坊,转到后门那里,从后门进去了。 这聚香坊原来是古代的考场,它还带着一个后院。 后院后门所在的街道,和前院的街道是一边宽的。这里原来是考官们的办公场所。秀才或举子们答题交卷以后,他们的答卷就会被送到这后院里来,由衙役收集整理,装订好了,遮盖住考生信息,再一一送到考官们屋里去,由考官们批阅评优。 在试卷批阅完毕之前,考官们和考生一样,不能离开这个院子,不许互相传递消息。 因此,这个院子和前面考场差不多,面积也是很大的。 院子原来是个很大的四合院,教育局入驻以后,也是头疼局里的车辆没处停,就干脆拆了三面的房子,只留靠前院的西屋,把一个好好的四合院,给变了停车场。 如今高崎接过来,后院的格局基本不变,西屋做了厨房,院子还是停车场。 高崎进了后院,这时候离中午饭点还早,院子里空荡荡的,只停着公司用来进货的两辆面包车,刚刚从批发市场买了货回来,停在西屋的储藏室门口,在往下卸货。 西屋的外面依旧是保留了旧制,青砖的墙面,上面中式的古代屋脊,只是古式的单片黑瓦,换成了现在的红瓦。 这红瓦也是教育局在时换的,跟高崎无关。高崎有心投俩钱给换回来,可那个年代,还没有出这种仿古瓦当的地方,只好先凑合着,等以后打听着哪里有了货源,再换不迟。 西屋储藏室那儿,厨师长正带了两个二厨,在检查采购买回来的货物,和买货清单上对比,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这买货也是学问。头天客户的预定,每天的消耗,都得一一核对,当天下午定好了清单,交给采购,采购在第二天一大早,带着车出去按单采购。 买的大多都是食品,少了不够用,多了容易坏,不仔细盘算,很容易造成浪费。 所以,厨师长得和前台配合好,列出采购清单来,还要经过孙立海审核批准,才能交给采购。 孙立海早上起来,也得过来看一遍,采购买回的东西对不对,新鲜不新鲜。 这时候,孙立海就在储藏室门口的台阶上站着呢。看见高崎进来,他就冲高崎招手,让他过去。 高崎一般是不会到后厨来的,这回过来,也是为了前两天有顾客吃出苍蝇的事儿。 待高崎走到近前,孙立海却不是要他看采购的货物,而是带着他进了厨房。 厨房就占了整个西屋的大部分房间,把一个个房间都通开了,相互连接在一起。南边两间是白案,北边三间是红案、厨房和成品菜摆放的地方。 孙立海带着高崎,直接就去了红案的房间,然后一间间地边往里面走边看着。 “你看,咱们所有的房间窗户,每年都要换新纱窗。”他给高崎介绍着,“每个房间里都装了至少三个灭蚊灯。厨房那间咱们直接装着工业除尘设备,每个灶台上面,都有一个抽风口。有苍蝇的话,都能让抽风口给抽出去。” 说话的工夫,他们已经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沿着墙有一圈十多个灶台,都贴了白色的瓷砖,擦拭的光亮照人。 房间的中间部分,是半人高的案板。这案板是用来放红案那边配好的菜的,灶台前的厨师转身就可以拿到要做的菜,不用动地方。 厨师炒好了菜,也是顺手放到身后放熟菜的案板上,由打杂的端到最里面的熟菜摆放间的案板上,等着前面服务员过来端走。 走到最里间,孙立海就指着案板上的,纱窗布做的隔离网说:“做好的菜都在这里面放着,别说苍蝇,就是一个小虫子都进不去,菜里怎么就会吃出苍蝇来?” 高崎就笑,然后就劝他说:“大爷,您较这个真干吗呀?谁也没说这菜里有苍蝇,是你的责任。胡总不是说了嘛,后厨管理非常出色,她非常满意。那菜里的苍蝇,没准儿是服务员端着,从后厨去前边的路上,落进去的呢。” 孙立海哼一声说:“苍蝇也是个活物,也知道冷热。刚出锅的菜那么热,它会自投罗网往里面落,把自己给活活烫死?” 高崎就问:“大爷,你是不是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是那四个人栽赃陷害咱们啊?” “这还用问?”孙立海气鼓鼓地说,“他们就是成心想讹咱们,知道咱们怕影响,故意在大厅里闹事。大厅里顾客多,闹起来影响面大。看他们那个高嗓大腔的架势,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高崎听着点点头,对孙立海说:“走,大爷,咱去你的办公室说。” 高崎找孙立海,主要是想知道闹事的那四个人,都长什么模样,像是干什么的,他好根据这些线索,从他大脑的记忆当中,回想出他们是谁,以便于找到他们。 只有找到他们,才能弄清楚,这四个人是不是跟刘小军有关系。 孙立海干这一行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别人观察不到的东西,他是可以看到的。 但和孙立海唠半天,高崎还是失望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苍蝇是那四个人带来的,故意来闹事。这一点,孙立海自信不会看走眼。 可根据他的描述,高崎却不能在自己的记忆里,把这四个人找出来,因为他们不是唐城的混混。 上一世的高崎,在社会上混半辈子,唐城凡是多少有点名堂的混混,他都能知道是谁。孙立海说的这四个人,在他的记忆里很陌生。 孙立海又告诉他说:“这四个人不是本地人。” 高崎就问:“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孙立海说:“他们说的普通话不标准,带着外地的口音。” 高崎想想又问:“大爷,以你的经验,能知道他们是哪里人吗?” 孙立海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半天才说:“他们的口音,应该是苏北或者是赣中一带的口音,叫江淮音。” 高崎听了就默默地点头。 只要知道是哪里人,他们在唐城具体干什么,在那一带活动,他心里就有数了。 正文 253.独身闯工地 苏北来唐城打工的,大多是搞建筑的。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唐城的一些大型建筑,比如广电大厦,商务中心一类的,开始一个个地从地面拔地而起,成为这城市的一个个标志。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书友大本营】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几乎每一年,都会有一到两个大型高层建筑开工,而唐城的城市最高楼,也在每年都被新的建筑所刷新。 搞这些建筑的,大多都是南方过来的建筑公司。 兴许是他们开发的早,有了经验。或者,他们拿到建筑甲级资质容易一些。 这些建筑公司过来,也就顺便带了不少的建筑工人过来。这些工人,最多的就是苏北人。 高崎就打算从这些南方人的建筑工地查起,把那四个苏北人给找出来。 当时赔他们钱的时候,刘经理竟然没有让他们把地址留下来。 这也是高崎不放心刘经理,不给他过高职务的原因。 这事如果胡丽丽亲自办,他绝对不会为找到这四个人费这么大的事。 这人心向不向着你,会不会为你着想,是不是一心一意为了你,高崎是看的很准的。 不过,看透不说透。这些事情,他只能一个人放在肚子里。 陶洁太年青了,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了,就很容易从她的脸色和做事态度上暴露出来,还是不和她多说的好。 这大概就是高崎和陶洁之间,唯一的不和谐了。就如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娶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媳妇。风光是风光了,风光后面的日子,只有老男人自己明白。 两个人自结婚以来,高崎觉得没有上一世那么幸福,根本原因,也就在两个人的心理年龄差异,有些过于大了。 刘经理做事上虽然不能让高崎满意,但高崎布置的事情,他还是不敢不立刻去做,而且要尽量做到最好。 为防止以后再出类似的事情,苦于找不到证据,高崎吩咐刘经理,要把聚香坊内都安装监控,摄像头分辨率要最好的,不要怕花钱。 刘经理去做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就带了聚香坊的服务员,去城里的建筑工地,找那四个外乡人。 服务员是事发时负责接待那四个人的,对他们印象很深刻,只要再次见到他们,完全可以认出他们来。 唐城有多少在建工地,都是哪里人在干,高崎想打听这个,非常容易。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和陶洁换了车开。陶洁的车还是那辆两箱夏利,这车如今已经属于再普通不过的私家车了,一般有点身份的老板,才不会开这车,掉价。 他把选中的几个工地都进行了规划,每天一个。工地都有自己的食堂,中午吃饭的时候,工地上的员工都会去食堂那里打饭。这个时候,人最全。 建筑工人,特别是外地的,一般都会住在工地里面事先建好的简易房里,食堂也一般是露天的,或者临时搭个帐篷,支几口大锅,做所有人的饭菜。 对这种地方的作息和工作习惯,高崎门儿清。建筑行业,是贯穿二十一世纪的国内最普遍的行业,这里面利润庞大,大家都想分一杯羹,混混也不例外。 上一世做混混的高崎,没少跟这些工地打过交道。 他和服务员都换了普通人的衣服,约摸着工地快开午饭的时候,就假装没事到处溜达的闲人,在工地的食堂附近转悠。 转悠到第三天,他们终于在一个工地上,看到了两个参与闹事的人。 高崎让服务员确认了以后,也没有惊动他们,让服务员先回去,自己则到工地附近的一家饭馆去吃饭。吃饱了,这才又开了两箱夏利,直接到工地的简易房那里停下。 这个工地不是很大,是在建一座商场,正在做地基部分。 简易房有两排,泡沫保温钢板的,都是二层楼的样子。 他就把车停在一座简易二层楼的楼梯旁边,走下车来。 工地是开放式的,无法有效限制行人进出。但开着车进来,就一定有人管了。要不然工地上有点什么材料,还不都给别人开车给拉跑了? 一个五十多的老头,操着苏北口音问:“哎,你做什么的,找谁?” 高崎对这种工地熟悉,一点也不会慌乱,站在那里,不回答老头的问话,而是问他:“你们经理呢,在哪间屋里?” 老头就又问:“你找我们经理做什么?” “谈生意啊。”高崎似笑非笑告诉他说。 “你叫什么,认识我们经理不认识?”老头显然对他怀有戒心。 高崎说:“你去对你们经理说,高崎高老板,有重要的事情找他,让他赶紧下来!” 老头上下打量高崎半天问:“你可以给他打电话的。” “废话!”高崎拿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来说,“我有他电话还要你去找他?快去!” 老头犹豫一会儿,这才对高崎说:“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自己沿着一侧的铁制楼梯,上了二楼。 高崎就往后倒退几步,离着那简易二层楼远一些,便于看到老头去了二楼哪个房间。 这种简易楼,二楼最外面是一个走廊,房间都是沿着走廊分布的,工地领导一般都在楼上最里面办公,那里清静一些。 果然,老头进了二楼最里侧的房间。 高崎不待老头出来,自己直接上楼,奔那个房间去了。 工地施工经理当然不认识高崎,但对方说话口气那么大,他也得出来看看,到底是干什么的? 刚刚和老头出了门,沿着走廊没走两步,就见一个高大的虎汉,已经沿着走廊走过来了。 老头迎面看见高崎还吓了一跳,立刻指着他对经理说:“就是他,就是他。” 高崎也不客气,在经理愣神的工夫,已经走到他跟前,问他说:“你是这工地的负责人吧?”不待他回答就继续说,“我有点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谈谈。走吧,去你屋里。” 经理这才反应过来,问高崎:“你是谁啊,找我到底什么事?”也是一口苏北普通话。 高崎回答他说:“这个不方便在外面谈,去你办公室吧。” 人只要自信了,被谈话一方就会显得不自信。经理不是本地人,在弄不清楚高崎的身份之前,也不敢轻易发作,只好和高崎进他的办公室。 施工单位的经理办公室,一般都是乱糟糟的,各种施工器材、图纸,摆的到处都是。经理还弄了一张折叠行军床在里面,午休或累了的时候躺一躺,不大的屋里就更加乱七八糟。 屋里就刨花板的办公桌后面有一把椅子,高崎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那张椅子上,让经理倒没处坐了。 来人如此不礼貌,经理心里很恼火,站在办公桌对面,不高兴地问高崎:“什么事?” 高崎坐在椅子上,仰脸看着他问:“你工地上四个人,三天以前,跑到我的酒馆里闹事,讹了我酒馆的钱,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他这话一出口,经理心里的顾虑倒放下了。能让他的农民工老乡讹出钱来,这人也没什么本事。 “谁讹你的钱你找谁要,找我干什么?”他就不耐烦说。 “嘿,你挺牛啊?”高崎笑了,问他说,“你的人归你管,我不找你找谁啊?” 经理也不甘示弱,回答说:“工地以内的事情我管,工地以外他们干什么,我管不着。” 接着就吓唬高崎说:“你赶紧从我这里出去,听到没有,不要等我叫人来赶你走。” 高崎似笑非笑看着他问:“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敢跟我不客气,我能让你在这里做不成你信不信?” 经理就冷笑说:“不要拿这个吓我,没有用的。我们敢在这里接工程,也是有朋友的。”就问高崎,“范学增认识吧?” 高崎皱起眉来,一脸茫然,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人。 经理看到他的表情就更得意了说:“范学增你都不认识,我们是朋友的,很好的朋友。你赶紧走吧,我不和你计较。别等着着我把范学增叫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崎点点头说:“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这样,你把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对,范什么增叫过来,我正好认识认识。”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呢?”经理就恼了,厉声说,“我告诉你,我真把他叫来,你今天会倒大霉的!” 高崎晃晃脑袋。 “叫啊,特么吓唬谁呢?”他突然就发火了。 “好,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经理就有些气急败坏。看眼前这人这身量,一两个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外地人在异地工作也不容易,最好就是不要找事。 他倒是想过,找几个老乡来,把这人给撵出去。可他也有些经验,感觉高崎不像是善茬。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找本地的老大过来解决比较好。 “你不走是不是?你不要后悔!”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电话来打电话,一会儿电话通了,他就冲着电话高声说:“范哥,我这里有人来捣乱哎。我不认识,看着像个无赖!” 通完了电话,他拿着手里的手机,指着高崎喊:“有本事你就在这里,不要走!” 高崎直接就把双腿搭到办公桌上了。 “特么谁走谁是孙子!”他骂一句,又看看经理,又笑了。 “我看你真是想找死啊?行,今天老子就成全你!”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就算掰了脸,谁也不再搭理谁。经理干脆就到他的行军床上躺着了。 中午时分,大家都在休息,经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盼着范学增赶紧过来,把高崎给撵走算完。 可看高崎双腿搭在桌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心里不由打鼓,范学增能镇住这家伙吗? 但想想范学增平时那副狂傲的样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还是蛮威风的。镇住这么一个酒馆小老板,应该没有问题吧? 正文 254.装腔作势 , 高崎两腿搭在经理的办公桌上,仰靠着椅子背,百无聊赖地等了有十几分钟,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听声音,外面至少也得有十多个人。 他见惯了风浪,艺高胆大,才不在乎这些小混混,仰靠在那里,连屁股都懒得动一下。 倒是那位经理,觉得自己终于盼来了救星,从行军床上站起来了。 “谁在这里吃饱了撑得闹事?” 门外一个大嗓门高喊了一声,接着,办公室的门就给猛然推开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门口。 高崎看见中年男人,忍不住笑了。 中年男人也看见了高崎,愣怔一下,立刻就满脸堆笑了。 “呀,怎么是高哥啊?” 说完这句话,范老大站在门口不动了。 高崎冷着脸打量他几眼,这才说话。 “行啊,范老大,两年不见,出息了,学会给人家看场子了。” “哪儿啊?”范老大这才慢慢进来,解释说:“我给周经理供建筑材料,顺便照顾他一下。他毕竟是外地人嘛,在这里干活也不容易。” 透过窗户,高崎可以看见,外面还有不少人,手里拿了铁棍一类的打人工具,把走廊都挤满了。 范老大往里面走之前,就向外挥手,不让那些人进来了。 “今天闹事的,就是老子。”高崎依旧那么坐着,漫不经心地问他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和我过招?一个个来还是你们一起上?” “哎哟,高哥,我哪敢跟您玩儿呀?”范老大一脸苦笑说,“老周也没说是你呀。” 此刻,那个经理站在两人之间的位置上,反倒尴尬了。 原本指望叫范老大过来,把高崎给撵走。这下好,看这架势,范老大怕高崎还不是一般地怕,有点老鼠见到猫的架势。 十几个人就在门外,愣是不敢跟人家动手。不敢动手不说,三十几岁的人了,明显比高崎大了许多,却喊人家叫哥。也不知道北方人这哥们儿都是怎么论的?看来,谁能耐大谁就是哥。 正想着呢,范老大就问他:“我说老周,你怎么得罪高哥了?” 老周已经懵逼了,顺嘴回答他说:“我哪儿知道啊?” 范老大现在心里是叫苦不迭。当初老周打电话找他,他怎么就不问问闹事的是什么人呢?高崎他躲都躲不及,又哪里敢去招惹? 这个范老大范学增,正是高崎刚刚穿越回来,跟着岳帆第一次平事儿的时候,那个事主,城东柳新桥给人家送沙的范老大。 高崎回来的成名战,也正是那一次,一个人两根擀面杖,干倒了南方人的十几个打手。 高崎只知道范老大,并不知道这人叫范学增。这名听着挺文气的,他怎么也不可能把这名字和范老大这矮黑胖子联系到一块。 “你还不知道这位高哥是谁吧?”范老大赶紧设法找台阶下,对着周经理夸高崎。 “这位是唐城高哥啊!高哥的大名,在唐城没有不知道的,我都得靠高哥罩着。你怎么得罪高哥了?高哥怎么说,你就怎么做。高哥做事,历来义气千秋,先给高哥道歉!” 周经理差点就哭了。心说好你个范学增,平时欺负老子一愣一愣的,送八十方沙你敢要一百方的钱。 我照顾着你,指望你能保我平安,这可倒好,真碰上事儿了,你胳膊肘子往外拐向着人家!。没准儿这家伙就是和你商量好了,故意跑来闹事,你们合着伙坑我呢! 但周经理走南闯北的,很快就琢磨过味儿来了。 范学增手下二三十号人,也算是地方一霸。他如此惧怕的人,那就绝对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了。 “没什么大事。”周经理还没开口,高崎倒先说话了。 “这个人手底下四个人,跑到我的饭馆里闹事。我过来找他问问,他态度有些不好。” “你敢让人去高哥的酒店闹事?”范学增瞪大了眼睛看着周经理,“老周,你真是不想混了你呀!” 周经理也知道害怕了,哆嗦着说:“我没有啊。这位,这位高哥说的情况,我不知道啊?” “你特么哪儿那么多废话!”高崎就火了。 “赶紧去,把那四个人给我找过来。给你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以后,我要看到那四个人。你要是给我找不来,我立刻就叫人过来,给你断水断电,你就是找你们老板来都没有用。不把你们赶出唐城,我特么跟着你姓!” “快去呀!”范学增冲着周经理喊,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周经理跟头轱辘地就跑了。 这一回他看出来了,这位高哥果然不是正常人,那大眼珠子瞪起来,寒光四射,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十五分钟以后,四个农民工就站在高崎眼前了。 高崎坐在椅子上,瞪着大眼珠子瞅着他们。 四个人大概也得到了消息,他们惹着大混混了,站在高崎跟前,头都深深低下去,一动不敢动。 高崎直接就把范老大和周经理给撵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这四个农民工。 混混吓人,和派出所审小流氓异曲同工。高崎不说话,让屋里静好一会儿。他就是利用这个安静,给四个人制造紧张气氛。 觉得紧张气氛制造差不多了,高崎才开口说话。 “我高崎的地盘,别说你们外省人,就是本地有名的混混,就像门外那个范老大,他也不敢去我那里闹事!” 四个人不敢说话,有一个腿开始打哆嗦,明显看出来有些站不住了。 “你们有胆子闹事,就得有胆子承担后果。”高崎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公了,我送你们去派出所。只要进去了,你们要是能全须全尾儿地出来,那是你们做梦!我高崎没这个本事,也不敢在唐城混,也不敢让别人叫声高哥。”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厉声问他们:“说,想公了还是私了?” 这一嗓子声震瓦屋,那四个人都一哆嗦,可是,没人敢出声说话。 “都不说是不是?想公了?好,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派出所来接你们。这辈子你们也别想再靠干建筑挣钱了,不弄断你们的腿,让你们走不成路,这口气老子出不来!” 说着,高崎果真就摸出手机来,要按键拨号。 “我们,我们私了,赔钱!” 农民工们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终于有人喊了出来。 “私了?都特么说话!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 …… “好,私了。”高崎狞笑着说,“不过赔钱不行,老子才不在乎你们那几个屁钱。你们就是回家把老婆孩子都卖了,也赔不起我!” 说到这里,他就又沉默了。 屋里只能听到四个人喘气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别的。 这种氛围,愈发增加了紧张的情绪。 出了这么大的事,周经理此刻在外面也是胆战心惊,也不敢让大家开工,只能静悄悄地等着。 “按我们唐城道上的规矩,”高崎突然开口说,“不留下你们点什么,我高崎就没法在道上混了。你们想想,我堂堂唐城高哥,让你们四个小瘪犊子骑到头上拉屎,我轻易就放过你们,会不会被道上的弟兄笑话,嗯?” 四个人不接话,心里却毛骨悚然起来。 早就听说唐城的混混无法无天,他们还去招惹,这不自己找死吗?可事先谁也不知道那个酒店,是混混开的呀? “这样吧,”高崎慢慢说,“念你们抛家舍业的,跑这么远养家糊口也不容易,我就手下留情,不让你们残了没法养家糊口。”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四个人心里一松。只要不割他们身上的物件,挨顿打他们也就认了,谁让他们惹着这个混混了呢? 可高崎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们心里这个希望彻底破灭了。 “你们每人自己剁一根小手指头下来,这事儿就算完了。” 我擦,听他这口气,剁根小手指头,还算便宜他们了!你瞧他说的这个轻松劲儿,这是根本没拿他们当人看啊! “我们公了!”一个人突然大声喊。 高崎就又笑了。 “特么的出尔反尔,你们以为在跟谁说话呢?当初让你们选择公了,你们不选。现在你们想反悔,晚了!” 他突然就冲门外喊:“范老大,带几个人进来,给这四个瘪犊子卸点零件,出了事算我的!” 范老大果然就带着五六个人进来了,笑着说:“瞧高哥你说的,这点小事,兄弟还担得起,用不着高哥出面。” 我擦,这“保护伞”顷刻就吃里扒外,变了人家的打手了! 一个人终于撑不住,“噗通”一声就给高崎跪下了。 “我们错了,我们不敢了!”他跪在地上哭喊着,“我还没找女朋友呢,你饶了我!” 高崎抬起手来,制止了范老大的人,再次对着那四个人说:“现在们知道错了,早他么干什么去了?” 四个人依旧是不敢说话。 “想不留下东西,也行啊。”高崎终于缓和了态度说,“你们跟我说说,为什么去我那里闹事?要是说的是实话,没准儿能保住你们那根小手指头。谁先说实话我就饶谁。” 到这时候,就看出人自私的本性来了,四个人争先恐后喊叫,唯恐落后。 “是有人找我们,让我们去的。” “他给我钱。” …… “一个一个说!”高崎怒吼一声。 他指着一个年级大的说:“你先说,说不好你的小指头先掉!” 到这个地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前面又是公了又是私了,又是剁手指头,纯粹就是吓唬这几个人。 他装混混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了,普通人谁经得起他这番惊吓? 他的目的,就是要找出那个背后指使他们的人来。 正文 255.城市孤狼 , 这混混在一般人眼里,除了打架斗殴,坏事做绝,别的恐怕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其实,混混这一行,还是有许多门道的。 如何制造气氛恐吓别人,让别人害怕,这个也算是一门学问吧。 高崎利用前世做混混的经验,成功在四个人心里,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凶狠残暴,无恶不作的形象。 此刻,四个可怜的农民工已经相信,高崎是真要剁了他们的小手指头去,根本没有想到,他这是在恐吓他们,其实另有目的。 四个人争先恐后,唯恐说慢了让高崎不满意,让人把小手指头给剁了去。 他猜的一点不错,四个人敢到他的店里闹事,是有人暗中指使。 而让这四个农民工敢于这么做的动力,仅仅是一千块钱。 这个世界,忠厚善良难寻,见利忘义却比比皆是。 四个人竭尽脑汁,描绘了那个指使他们的人的形象,连身高、胖瘦,鼻子眉眼都描绘到了,高崎却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他在自己脑子里,过滤了所有跟司老大和刘小军有关系的人,却没有想出来有这么个人。 他混社会的时候,房宽明已经进去了,且一直在里面呆着。 上一世,他只跟房宽明打过一次交道。那次交道,也是由赵迷糊替他完成的,他并没有亲自出面。 也就是说,他没有亲自见过房宽明,又怎么会想起来,这事儿是房宽明干的呢? 实在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他直接站起身来,撇下那一帮人,离开了建筑工地。 不说原谅,也不说日后不再找算他们,这也是混混的手法。 目的,就是让别人永远怕他,永远心有余悸,担心他哪一天再回来找他们的麻烦。 你总是担心他回来找麻烦,就不会,也不敢想去对付他。所有的主动权,都得抓在他手里,他想什么时候旧事重提就是什么时候。 这叫刀把子永远攥在自己手里,也是混混处理事情的一个技巧。 离开建筑工地以后,高崎并没有回聚香坊,也没有去海鲜市场,他去找岳帆了。 岳帆见过的人比他多,也许他会想起来,指使四个农民工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肯定和司老大、刘小军脱不了干系。只要抓到这个人,把刘小军或者是司老大给供出来,他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去司老大那里兴师问罪。 别看司老大过去是江湖扛把子的,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唐城这个江湖,可没有尊重前辈这一说。 你过气了就过气了,过气了就特么老实呆着,自尊自爱,说不定兄弟们还看在你过去英雄一时的份上,尊你一声“哥”。你特么为老不尊,想着跟兄弟们叫板,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唐城新一代扛把子的,是什么德行。 才不会像你们这些老炮似的,只知道动武把超。 可是,岳帆也不认识房宽明。两个人在岳帆健身中心的办公室里,喝着茶,仔细分析琢磨到天黑,也没想出个子丑演卯来。 看看天晚了,岳帆想留下高崎一起吃饭,高崎惦记着聚香坊,怕还要出事,就没有答应,和岳帆告辞,回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宽明又一次动手了。 第一次动手,他只是试探,因为他心里有个疑虑。 刘小军谨慎到那个地步,不许他找本地人,不许他暴露出是他指使的,分明是怕聚香坊的老板。 他在里面呆那么多年,当年的兄弟早已树倒猢狲散,退出了江湖。 当年他出事,牵扯了不少手下的兄弟。在里面的时候不知道,出来了,去找过去的兄弟,他们要么失踪了,要么过得穷困潦倒,对他也不像当年一样了。 慢慢地他明白过来。司老大那么大的罪过,他房宽明一个人是无法替他扛下来的。他只是主犯,而他手下那帮弟兄,也被他给牵连了进去,好多去了偏远的边疆改造,再也回不来了。 司老大真的够狠,等于是舍弃了他和所有跟着他干的兄弟。他当初还以为,自己出来扛了,大家就都会没事呢。原来,只是保了司老大和刘小军这几个亲信。 不管怎么说,他还得了二十几万的好处,他那帮兄弟,却是白白为别人背锅了。怪不得人家都不愿意搭理他。 如今的唐城,对房宽明来说,已经是陌生的了。过去的弟兄不愿意再和他有瓜葛,他想找个人打听一下聚香坊老板的底都找不着。 他本性木讷,动手永远强于说话,也就懒得打听高崎究竟是谁。 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先利诱四个农民工,去聚香坊探探水。 刘经理事息宁人的做法,恰恰让房宽明判断,这聚香坊没有什么了不起,后台不硬。 刘小军也跟他解释了,谨慎一些,不是怕聚香坊有后台,而是怕牵连到他和司老大身上,把过去的事情给勾带出来。 说实话,房宽明心里是恨刘小军的,也恨司老大,忒特么不仗义。当初骗他,让他顶缸,却不告诉他,要把他的兄弟都搭进去。这样一来,他就是出来了,也是个有案底的孤家寡人,不敢乱说乱动,掀不起什么风浪。 看在钱的份上,他只能相信刘小军。 既然确定了聚香坊没什么硬后台,他也就不客气,找厉害的人来动手了。 他连蒙带骗,从刘小军手里弄了八万块钱出来,自己留下一半,用另一半,来对付聚香坊。 按刘小军的主意,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不断找人捣乱,让聚香坊臭了名声就行了。 可房宽明不打算这么干。 那么干,就得不断找人,容易让公安查到他身上不说,花费也太大。刘小军又抠门,他把钱都花在找人上,就得不到太多的好处。不如找几个亡命之徒,一次性解决问题,他可以截留更多的回扣。 在找那四个农民工的时候,他就在留心寻找真正可以干事的人了。 这种人,得真正有胆子,做过大事的人才可以。 从里面出来以后,他也曾经想过,要好好过日子,跟所有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地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可是,他已经与这个社会隔绝了十年。这十年里,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几乎无法适应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也不想接纳他。无论走到哪里,做什么工作,他都很快被排挤到角落里,最终不得不离开。 他无法融入这个新的世界,就是去劳务市场打短工,他都进入不了那些打短工的人们当中去,和人家有着明显的差别。 他突然就发现,他已经变成这城市里的一头孤狼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只能咬着冷冷的牙,孤独地,毫无尊严地活着。 除了接刘小军这个活,他无路可走。 孤狼也有孤狼的本事。就如高崎一样,混过社会的人,特别是做过大事的混混,识人的能力,绝对比一般人要强百倍。 他知道到哪里去寻找他需要的人。 唐城是个工业城市,随着经济的发展,好多企业倒闭了,好多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到更远一些的郊区发展。 原来的工厂没有了,逐渐被发展起来的城市覆盖。这些工厂遗留下来的宿舍区,也融入了城市里。 到零五年的时候,还有好多老旧的小区,都是过去工厂的宿舍发展而来。 这些小区,楼房破旧,进入小区的道路四通八达,没有物业管理,甚至连基本的保安措施都没有。 靠近火车站附近,就有不少这样的小区。一条街道从南到北,有二三百米长。街道被下岗的职工占据,沿街两边建了不少简易小房子做生意。百货、工业用品、水果点心、快餐、五金杂货,包罗万象,大家各显其能,弄到什么就卖什么。 不交税,不交房租,货物就便宜,来买的人也多。这导致了整条街道拥堵不堪,污水横流,乱糟糟的。一般不买东西的人,都不愿从这街道上走。脏乱不说,街道狭窄,人多拥挤,通行困难。 如果在上午九点以后的繁忙时段,有不熟悉道路的车辆进了入这个小街,那就是进退两难了,估计一上午都出不来。 这小街的两边,就都是过去那些工厂、企业留下来的老楼。 老楼里住的,大多是退了休的老年人。也有发达了的,在外面买了新房,旧房子却依旧留着,不肯卖掉。 这里因为靠近火车站,还属于城市里比较繁华的黄金地段,房主们都惦记着自己的房子将来会升值,谁也不想把房子便宜卖了。 九十年代,城市改造拆迁,有司老大那样的拆迁公司,事情还好办一些。如今法治越来越健全,网络媒体也在茁壮成长着,舆论监督已经具备雏形,司老大那种强拆的办法,慢慢就行不通了。 市里几次规划,要拆除这里,也几经协商,最终不了了之。 房子闲置不住,又不肯卖掉,就用来出租给附近做生意的。 也有不少外地来的女孩,在这里租了房子,利用越来越发达的社交软件,把偷欢的男人勾引到这里来,干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或者,干脆白天睡觉,晚上就在夜幕掩护之下,打扮的花枝招展,性感迷人了,亲自出去,到外面不远的街上,去拉一些胆子大的男人回来。 这里的混乱,唐城人都知道,可也没有办法整治。街边做买卖的,都是下岗职工,整治了不让他们出来摆摊,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生活来源,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混乱。 房宽明就看中了这里。 第一次找到那四个农民工,也是在这里找着的。四个人抠门地找了一个女人,被他尾随了去,堵在屋里。 这一次,他就不找这些没用的人了。 至于怎么找到胆子大的穷凶极恶之徒,他自有他的办法。 正文 256.夜色唐城 那条小街的南头,就是火车站北面的横街,也是唐城最繁忙的街道,每天车水马龙。 街口东面,还有一条叫做“欢乐街”的狭窄街道,在唐城也很有名。 之所以有名,不是因为这条街有多漂亮。这条街和那条小街一样,也是一条狭窄的旧街道。 街道两边,多是些低矮的平房。平房里多是足疗、洗头一类的店铺,偶尔夹杂些卖小吃的饭馆,卖夫妻用品、情趣用品的商店。 全街唯一一座四层的楼房,是一家商务宾馆。 欢乐街出名,是因为这里洗头房和足疗店在唐城最多最密集,还因为一家电视台暗访了那家商务宾馆,里面竟然有许多做皮肉生意的女子,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先前那条街上,租住老旧楼房的女孩,也有许多就在这宾馆里工作的。 历来都是服务取决于需求的。虽然几经治理,情况却并没有多大改观。 晚上十一点过后,小街上的简易店铺渐渐关门,里面的灯光一个个熄灭,就只剩了街道上间隔着十几米一个的路灯,发出些昏暗的光线。而街周围的那些破旧小区,就完全笼罩在黑暗里。 这些老楼组成的小区里,是没有照明的。楼与楼之间,除了楼上少数还没睡的住户,窗子上发出些微弱的光亮之外,就都是黑暗了。 房宽明从欢乐街的另一头过来,往小街这边走。 现在的欢乐街也寂静下来。饭馆和大多数店铺也都关了门,只有洗头房和足疗店里,还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 路过一家洗头房的窗户的时候,他偶尔朝里面撇了一眼,就看见窗户不远处,一个女子穿了非常透明的衣服,坐在一张小床上。 屋里的灯是暗红色的,在女子后面的墙上装着。灯光穿过女子,才能照射到窗子这边来,这就把女子身上本就透明的衣物,变得宛若无物了。 窗子是拉了一层纱帘的,透过纱帘望进去,里面就有了一层朦胧的感觉。而女子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似乎跟那个纱帘差不多,不是为了遮蔽身体,只是为了产生朦胧的效果。 透过这红色的灯光,房宽明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那女子泛着隐隐肉色轮廓的身体,除却那层纱一般的衣服,里面什么也没穿。 虽然什么都没有穿,却因为屋里光线暗弱而看不清楚细节。 这种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感觉,据说可以更加吸引男人,激发男人体内的某些因素,令其望而止步,不自觉就走进去。 房宽明并没有走进去。因为他知道,在这里面干的那些女人,恐怕比他老婆年龄都大,且绝对没有他老婆漂亮。 好货不便宜,便宜就不会有好货。 路过那个四层楼宾馆的时候,宾馆的大厅里还灯火辉煌的。全街也就只有这个宾馆门口,光线是最明亮的。 当他贴着路边,走到宾馆宽阔的玻璃大门的时候,里面突然就出来一个年轻女孩,穿一件红色长摆的风衣,对着他喊:“大哥,住店么?我们这里服务很好的,很便宜的。” 两个人一个在宾馆的台阶下面,一个在上面,相隔着也就一米半的距离。 女孩说着话的时候,就用手把风衣迅速往两边一拉。他就看到,女孩里面只穿了蕾丝的内衣,且身材姣好,曲线玲珑的,十分诱人。 可不等他细看,女孩就又重新将风衣裹好了身体,这动作娴熟而老练。 房宽明冲她笑笑,摇摇头,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了。 他太明白这里面的道道了。 这女孩只是用来引诱人的。一旦你被她引诱进去了,接待你的,绝对不是这女孩,而是些徐娘半老的的老娘们儿,有些脸上那脂粉都涂了一指厚,仍旧是遮盖不住眼角的皱纹。 如果你指名要这个女孩,那么这个女孩的价格,绝对是你接受不了的。 这种巷子里的宾馆,条件奇差,卫生更是无从谈起,绝对不会养得起漂亮女孩。 还是那句话,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 终于走出了那条巷子,来到欢乐街和那条小街的交叉口上,房宽明一抬头,就看见马路对面不远的路灯杆下,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穿了一条薄薄的米色裙子,站在那里。 女子手里还提了一个绿色的坤包,似乎是在那里等人。 可这个时候了,街道上已经完全安静下来,鲜有行人走过。女子一个人在这里等人,是很不安全的。 房宽明知道,这女子不是等特定的人,而是在等路过的男人们前来搭讪。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女子的裙子这么薄,且裙摆只到膝盖那里,前胸开的很低,露出多半的事业线来。 她一定也会感觉到冷,因为她穿了肉色丝袜,细长好看的双腿在不停地交换站立着,且两条腿不时交叉起来,互相摩擦一下,似乎想为自己取暖。 那个摩擦的动作,是取不了暖的,顶多有些心理作用。 有时候,房宽明就想,这些女人也真是不容易。为了一天的开销,房租电费,再冷的天,也要站在这寒冷里,忍受折磨。 大概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看到房宽明冲着她走过来,女人就开口了:“大哥,玩玩?” 房宽明就在她对面站下了,上下打量她。 从远处看的时候,女子身材修长,长发飘飘,很有气质。到了近处,即便在这光线不怎么好的路灯下,也可以看出来,女子至少三十以上了,眼圈有些往里凹,脸颊也十分瘦削,腮骨有些往外凸了。 顶多算中等的姿色,这还是看在她身好材的面子上。若从精神气质上看,他还会判断出,女子应该是沾那玩意儿的,怪不得这么苗条。 但他还是有意无意问一句:“怎么算?”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 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女孩似乎觉得有了顾客,黯淡无神的眼中就有了一丝亮色。 “一次二百,过夜五百。”女子快速说。 房宽明就咧嘴,无声地笑一下说:“这个价,可以找小姑娘了。” “一百,三百行了吧?”女子改口说。 房宽明想说:“你顶多值五十,一宿给你二百就不错了。” 但女子看着挺可怜的,他不知为何就起了同情心,再不说话,离开那女子,抬腿走入小街。 什么也不说,恐怕比说出来,对她的伤害要小一些。 他要等的,不是这女子。 进入一排楼前面的道路以后,他找了个黑暗的角落,缩在那里,便不动了。 街口的女子,终于等来了一个从火车站方向过来的,背着大背包的中年男子。 两个人在路灯下嘀咕一会儿,女子便在前面走,男子在后面不远处跟着,往一片同样陷入在黑暗里的小区里去了。 火车站到这里,有四五百米远。这么远的距离,又在这子夜时分,男子舍不得打车过来,其经济能力显然十分一般。 今夜,估计那女子是赚不到她心里想要的,那个多少钱的的目标了。 街道上重新变得冷清起来,只路灯光照耀在沥青路面上,让原本青色的路面泛起了淡黄的颜色。 又过去许久,房宽明等待着的目标出现了,这是一个脸色红润,十分漂亮的女子,且年纪也不大,不超过二十五岁。 女子同样穿了比较暴露的衣服,从出租车上下来。陪她一同下来的,还有一个穿着还算讲究的男子。 两个人肩并肩走着,进入了一个黑暗的楼道。 房宽明观察这女子几天了,她不是一个人,也不是纯做这一行。 如此漂亮的女子,如果真的要做这一行,完全有资格去大酒店里,找那些有钱的客人,挣更多的钱。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鱼龙混杂,不管出什么事情,都不好调查清楚。 女子不在这附近等人,而是去一些繁华场所寻找自己的目标,凭借自己的姿色,让目标乖乖跟着她到这里来。 她的目标,当然是趁几个钱的外地人。 女子和那个外地男子进楼道的时候,房宽明还隐隐听到她在给那人放松警惕。 “我也是外地人,大哥。要是有别的办法,谁愿意住在这里,做这个呢?大哥你有门道不?你如果能拉小妹一把,小妹对你感激不尽!” 在他们进了一个单元,上楼以后不久,四个穿着警服的人就从黑暗里出来了,径直进了那个楼道。 而这个时候,三楼的一间房间里,先前那男子正试图通过暴力把女子搂进怀里强吻。 女子奋力推着他,嘴里说:“大哥你别急呀,咱们讲好了,我早晚是你的。为了你,为了我,咱们得讲卫生不是?你先去洗澡刷牙,把自己弄干净了再说。” “咱们一起洗?”男子停止了暴力,淫笑着问。 “大哥我干这个时候不长,还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洗澡,你先洗吧?” “嘿嘿,是不是想趁我洗澡的时候,放我鸽子,偷我的东西啊?” “大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不放心,把你的东西都拿洗手间去,插上门行了吧?你忒小瞧人了!” 男子果然就拿着自己全部的东西,进洗手间了。 待洗手间的门关死,女子的脸上,就露出了鄙夷和不屑来。 当男子腰下围了浴巾,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水珠,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僵了,接着就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动不了地方。 因为他看到狭窄的客厅里,女孩手上带着一副明亮的手铐,被铐在了一个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客厅的另一个沙发上,端坐着两个神色庄严肃穆的警察。 正文 257.这买卖也不好干 没等男子反应过来,身后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一股大力就从后腰上传过来,一个踉跄,他不由自主就进了客厅,身上的浴巾却掉落下来。 他急忙拾浴巾遮羞,后面一个声音就响起来:“干不要脸的事儿,还怕什么羞啊?就那样吧。” 原来,他的身后,还有两个拿着电棍的警察,正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从洗手间里出来。 踉跄进客厅,他还想捡起地上的浴巾,再次系在腰上,一个警察在沙发上一弯腰,伸手就把浴巾抢了去,扔到一边去了。 他就那样一丝不挂地傻站着,被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孩,则害羞地把脸别了过去。 “蹲下!”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三十多岁的年长警察命令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肩上就传来一阵酸痛,这滋味太难受了,让他根本站立不住。原来,是身后的警察,把电棍杵在了他的肩上。 他大声哀嚎,不由自主就蹲到地上了。 “说,干什么的?”还是那个年长警察的声音。 男子已经有些傻了,在警察要求下,双手抱在头上,蹲在客厅当中,说半天才说明白。 他是南方一家化学材料公司的推销员,来唐城推销一种用于汽车玻璃密封的强力密封胶,刚下火车,就让那女孩给骗到这里来了。 从他语无伦次的话语里,听明白了他的身份,年长警察脸上,就流露出些许的失望,不由就看了一眼单人沙发上的女孩。 女孩也是有些惊愕,但接着就面无表情了。 “一个小推销员,穿这么人五人六干什么?”身后一个警察就抱怨说,“西装皮鞋,还穿个时髦风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公司的老板呢。” 男子心里想,这帮唐城警察也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种风衣,在他们的沿海城市,属于普通穿着。他做推销员,得给客户一个良好的印象,不穿西装,还穿老棉袄啊? “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年长警察继续说话,“按照治安管理条例规定,拘留十五天,罚款五千!” “我没有干成啊。”这时候,男子慢慢镇定下来,开始小声为自己辩解。 “干成和干不成一样。”年长警察根本不由分说,“跟我们回派出所,录口供。十五天以后,拘留期满,让你们单位派人过来,交罚款,领人。” 男子就抬一下头,想看看那个警察,身后立刻就又挨了一电棍。 又是一声惨叫。 “低头!”有人在他身后喊。 他只好低着头分辩:“我们是私企,公司不会管我们业务员在外面的事情的。” “你有父母,有老婆吧?”警察说,“到时候让他们过来领你也行。” 男子真正慌了。让他老婆过来领他,回去他老婆还不得把家里的屋顶给掀了? “警察同志,我还有工作要干啊。”他低着头说,“再说我也没打算在这里呆时间太长,带的钱不多。你看,你们能不能少罚点,不拘留啊?” “不拘留可以,罚一万。给你家人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交钱,交了钱你就可以走了。” 那个时代,全国各地的城市,几乎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也是一项创收的手段。 所以,男子对他们的警察身份,一点也没有怀疑。他只盼着可以少罚点,把这个事情糊弄过去,早早脱身。 “我家离这里很远,他们过来也要好几天。你看,我包里有八百块钱,你们拿去,买个夜宵,放了我算了。” “才八百块钱?” 一个警察就吃了一惊,赶紧把他的包拿过来,把东西都倒出来。里面除了几筒密封胶,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另外一个警察把他脱在洗手间里的衣服拿来,翻一个遍,果真就只有八百来块钱。 年长警察一脸懊丧,可还是不死心,问男子说:“就这点钱你也敢跑来干这个?你哪里藏着银行卡了吧?赶紧交出来!要不然,现在就带你回派出所,公事公办,先拘留你再说。” 这句话,就暴露了这几个人是冲着钱来的。可是,男子此刻心慌意乱,也没仔细琢磨,只是一个劲地解释。 “警察同志,你不知道,我们推销员不好干,工资很低的,只是靠业务提成挣钱。我真就只带了八百块钱。来之前,我已经和这边的单位联系好了,给他们带几筒产品过来。他们用着好,就签合同订购。 我估计在这里呆不了三天的。我住小旅馆,一天也就六十块钱,吃小饭馆,三顿饭五十块钱花不了。人家单位用我们的产品用着好,能管我饭也说不准,那样我连饭钱都省了。” 年长警察差点让他给气笑了。 “你特么这么能算计着省钱,还跑这里来干这个?” 男子叹息一声说:“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啊,我平时就在我们那里附近做推销,收入很低的,工资都得上交老婆的。这出来一趟,跟公司借点差旅费,手里才有两个闲钱。” 他用手指指沙发里的女子说:“她说很便宜的,只要我二百块。我算算手里的闲钱够,这才跟着她过来的。” 年长警察就又瞪一眼那女子,那女子依旧跟没事人一般,看都不看警察。 过一会儿,年长警察问男子说:“看你人很老实,这是第一次吧?” 男子哪里会是第一次?只要出差去外地,虽然手里钱不多,他也会想方设法省出钱来,做这么一次。 只是,做这个让人家抓到,倒是第一次。 听警察的语气有了缓和的迹象,他就赶紧回答说:“是,是第一次,真的,我平时老实的很,不敢做这个的。也是那位大姐实在长得好看,我这才没忍住。” 年长警察就说:“看你是初犯,就原谅你一次,只罚你七百吧。留下一百,你今晚住店,明天去你要去的单位。” 男子听他如此说,脸上立刻就露出惊喜来。 “谢谢警察同志,谢谢警察同志!” “不过,”年长警察就叮嘱他,“我们这么做,也是犯纪律的,这事儿出去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明白,明白。”男子拼命点头。 “好了,穿上衣服,带上你的东西,走吧。” 年长警察说完了,又吩咐一个年青警察说:“小刘,这里地形复杂,外乡人很难走出去。你换上便服,把他送出去吧,省的他走迷了路。” 男子边穿衣服边对警察们千恩万谢,和那个小刘警察,一同走了出去。 男子走了之后,屋里只剩下三个警察和那个女子,四个人谁也不说话。 女子自己从沙发缝隙里拿出钥匙,把铐在手上的手铐打开,扔在了一边。 一个年青警察就走过去,指着她的鼻子训:“你瞅瞅你领回来的这帮人,特么就没一个看不走眼的。再往回领这种穷光蛋,我非削死你不可!” 女子也不示弱,瞪眼看着他反驳:“有本事你去找去呀?” “你还敢顶嘴?再找不着人,我真送你去酒店干这个!” 年长警察就说话了:“别吵吵,她愿意看走眼呢?真有钱的,人家能坐火车过来?” 年青警察就又说年长的:“你也是,本来八百就不够咱们的工夫钱,你还给他留一百。” “你知道个屁!”年长的就不高兴说,“做事不能做绝知道不?他一分钱没有,万一没办法吃饭住店,真去找警察,咱们不毁他手里了?” 大家听他说的有道理,就又都不言语了。 年长的就叹口气说:“这年头,外面骗子多,大家防范心理都严,不好找上当的。我琢磨着,这一行不好干。不行,等老三回来,咱们还得商量商量,换个办法,干点别的。” 一个就接话说:“干啥啊,啥特么都不好干。干这个不管怎么说,还有点挣头。大家都省着点,争取尽早攒点本钱,咱们倒腾点正儿八经的买卖。” 正说着话的工夫,那个先前被年长的称作小刘的老三,就推门进来了。 “送他出去了?”年长的赶紧问。 老三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一口。就回答说:“我领他走东边那条小巷子,把他带到大马路上,看着他往火车站那边去了。” 想想就又说:“他来的时候,是小嫚和他打车,从站前这条大街过来的,他根本不可能记住路。这回他走又走的东边,那小巷子连灯都没有。估计他就是倒过闷儿来,知道咱们不是警察,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回不来了。” 年长的就点点头说:“嗯,半夜黑不隆冬的,他找不回来。”接着就说,“刚才我们哥仨商量,这一行不好干,想换个生意干,你觉得呢,” 老三说:“不好干谁不知道啊?可换别的,干啥啊?”说到这里,就坏笑着说,“你总不至于真的让小嫚去卖吧?那可是你亲妹妹!” “滚**犊子!”年长的不由恼羞成怒。 老三就嘿嘿笑:“我就开句玩笑,大哥你别当真。” 小嫚就说话了:“往后你再敢开这种玩笑,当心我骟了你!” 老三就有些变颜变色,屋里另两个人就都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铛铛”的敲门声。 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着,大家脸上的神色不由都紧张起来。 难道刚才那挨了讹诈的瘪犊子,这么快就找回来了? 年长的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大家噤声,自己悄无声息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透过门上装着的猫眼向外看。 看半天,他又悄悄回来。 五个脑袋凑在一起,他对大家缓缓摇头,然后对小嫚说:“不认识。还是你开门对付,我们几个都藏卧室去。” 正文 258.尔虞我诈 , 那个叫小嫚的女子,慢慢走到门边,从猫眼里望出去,便看到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粗矮墩实的身影,站在门口不远处。 楼道里光线过于黯淡,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和年龄。 她隔着门问:“你找谁啊?” 对方听到有人说话,就停止了敲门,回答她说:“就找你们。别担心,我是有个买卖,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听他用“你们”两个字,小嫚就想,他是知道这屋里,住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她还是不想开门,在里面说:“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 外面那人就冷哼一声说:“用不了多长时间。再不开门,我就带那个让你们送走的人,去派出所告你们了。” 小嫚吓一跳。这人恐怕是知道他们今晚干了什么。 “你稍等一下。”说完这句,她赶紧跑回卧室,去跟她哥他们商量了。 过一会儿她又从卧室里出来,再次走到门边问:“你几个人,干什么的,找我们什么事?” 对方就在外面说:“就我一个,咱们同行。找你们,是想和你们合作,发笔小财。” 他说这个的时候,屋里那四个男人已经到了门边,他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小嫚看看他哥,他哥就冲她点点头,然后冲另三个男人挥一下手。 四个男人迅速藏在了门两边,小嫚伸手把门打开。 房宽明举着双手进来,进门站下立刻说:“哥几个,我没有恶意。找着你们不容易,只能晚上在这儿蹲着,守了大半夜,这才看见你们。” 他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地问:“你找我们干什么?” 房宽明也不回头,回答他说:“有个买卖给你们做。” “什么买卖?”那声音问。 “当然是赚钱的买卖。”房宽明答,接着就问,“咱们能坐下来说吗?” 一个人就走到他跟前,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摸索一遍,回头对大家示意,他身上没有异物。 小嫚哥这才走过来,把房宽明让到客厅里。 客厅里,是正中一个三人沙发,侧面一边一个单人的沙发。 房宽明被让到三人沙发正中,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夹着他。小嫚哥和另一个男人一边一个,坐在单人沙发上。 这种坐法,就是把房宽明包围在中间,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四个男人可以立刻扑向他,凭借四个人的力量,把他制服住。 “什么买卖,你现在可以说了。”小嫚哥盯着他,冷冷地说。 道上的人做事,都是有些特殊规矩的。双方互相提防的情况下谈买卖,互相难以信任,不容易谈成。 所以,房宽明并不急于说来的目的,而是问:“听你们口音,是海城那边的吧?”接着就解释说,“我在海西关过几年,海城乔海军,外号叫乔四,和我在一个号子里,呆了……有三年多,我们是朋友。” 海西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小嫚哥是熟悉的。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 公众号 看热门神作 抽888现金红包! “乔四死三年了。”他就接了一句。 “嗯呐。”房宽明说,“他走的时候,我送他最后一程。他家里有个老娘没人照顾,不想死,一个劲上诉,还是走了。犯的事儿太重,留不下命。” 房宽明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他在等小嫚哥接话。 拿死人冒充朋友,这样的事情,道上有好多。两个人不一定认识,却偏要扯出死鬼来,目的就是抬高或者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果然,小嫚哥开始试探他,问他说:“乔四有俩好兄弟,你见过没有?” 房宽明就摇摇头,然后说:“他跟我说过,一块混的罗甸军跑了,没听说给抓着。还有一个石磊,应该还在海城。他走的时候,嘱咐我,如果哪一天出去了,去找石磊,替他看看老娘。我那时候是死缓,根本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出来。等我熬到出来,老乔都没三年了。我去找过石磊,早就不在那儿住了,没找着人。老乔的娘也没找着。” 小嫚哥就慢慢接话说:“石磊也死了。前年,在三棵树桥那儿,喝酒惹了帮十七八的小孩,让人家乱刀给捅死了。” 房宽明眼中就是一亮,看着他问:“你认识石磊和乔海军?” 小嫚哥淡淡一笑说:“不认识。他们在海城太出名,我只是知道他们的事儿。” “哦。”房宽明想想,又问他,“老乔的娘在哪儿,你知道吗?” 小嫚哥就摇摇头,反过来问他:“你什么事儿去的海西?” 房宽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他:“唐城司志国,你听说过没有?” 小嫚哥点点头说:“司老大,听说过。” 房宽明说:“搞基建那几年,我跟着司老大混。后来,基建搞差不多,唐城换了领导,追查那几年的事情,我进去了。” 小嫚哥盯着房宽明看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那几年,唐城的事情闹的很大。判死缓的,倒是有两个。”就问他,“你姓房?” 房宽明微微摇头说:“房宽明死了,我姓赵,他手底下赵永利。” 他不想让这帮人知道他是谁,就是怕将来找他们做事的时候,他们万一收不住手,出了大事追查到他。 通过两个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对话,他判断,眼前这个人在海城应该不是无名之辈,但他对唐城过去道上的一些事情,并不了解。所以,他敢糊弄他。 果然,小嫚哥不知道赵永利是谁,也不知道房宽明已经出来了。 但对方是道上的这一点,他已经可以确定了,警惕也就随之放松。 “那么,你找我们,到底什么事儿呢?”他就问。 “事儿不大,砸一家酒店。”房宽明轻描淡写地说,“不用出人命,闹的他们暂时无法营业就行,事后你们拿钱走人。要是觉得这里不安全,就立马走人,到别的城市去混。” “多少钱?”小嫚哥问。 “四万。”房宽明答。 不问为什么砸店,这是规矩。问出价,这是考量要做的事情的尺度和风险程度,能不能做,做了以后怎么留退路? 从小嫚哥的问话里,房宽明就知道,这小子是老手,对道上的规矩很精通。 人家请你做事,能做就做,事后两不相欠。不能做就干脆回绝,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坏了规矩了。 “怎么做?”到这时候,小嫚哥才问具体细节。 他也要考量一下,要做的事情,值不值四万,或者四万值不值得做? 房宽明说了自己的要求,小嫚哥考虑了好久,又问了店里的一些情况,最后才说:“我们弟兄们需要商量一下,明天告诉你。”然后就问,“怎么联系你?” 房宽明没告诉他联系方式,只是告诉他,明天晚上他还会过来,还是在这里商量。 他走了以后,那个先前被称作小刘的,还想出去跟踪他,被小嫚哥制止了。 “这是个老炮,还是个亡命徒。”他说,“你去跟他,让他发现了,他敢弄死你。” 小嫚就问他:“你咋看出来的?” 他就冷笑一声说:“经验。你们没见过真的亡命徒,你们感觉不到。我能感觉到,他眼里有很重的杀气。” 他这么一说,小刘就不敢出门跟房宽明了。 他坐回沙发上问小嫚哥:“你可背着案子,这种事肯定会惊动雷子。万一给逮着,你就麻烦了!” 小嫚哥就叹一口气说:“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指着小嫚去骗几个瘦驴来,咱们连吃饭都快维持不住了。” 想想就说:“我想好了,咱们干这一票,拿到钱立刻就离开这里。有这四万当本,咱们到南边去倒腾粉去,我有路上的朋友。只要咱们能成功走个几回,弄个百十万没有问题。到那时候,咱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做点正经买卖。” 另一个男子问:“你觉得,刚才那人说的这事儿,靠谱吗?” 小嫚哥回答他说:“现在这么想,应该靠谱。唐城和咱们海城差不多,好多现在在市面上人五人六的,过去都是靠混社会发家的。这个赵永利,估计也是这么起来的。 他要咱们砸了那家饭馆,估计和他应该是竞争对手。他用咱们这些生人,就是怕万一出事,牵连到他头上。我现在估计,他告诉咱的名字都不一定是真名。 不过这也没关系。他说的,和乔四住过一个号子,这个肯定是真的,他说的那里面的情况都对。乔四活着的时候,石磊去看过他,跟这个人说的差不多。我只要想查和乔四住一个号子的唐城人是谁,也不难。 这个现在还无关紧要,咱们只要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让咱这么干,就可以判断这事儿靠不靠谱了。” 小嫚就问:“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就是为了把竞争对手整死?咱们就算砸了那个铺子,人家不会重新装修再开业啊?也不见得就能整死人家。” 她哥就看看她说:“你呀,还是过于天真。”他就解释说,“你想想,这家酒店被黑社会砸过,而且咱们临走撂下几句狠话,谁敢再来吃饭,咱们就打谁!现在的老百姓,比以前胆小的多,谁敢得罪黑道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要咱们闹得足够大,这事儿就会在唐城传开。你想,到了这个地步,得有多少人不敢再去那里吃饭?他的生意肯定就不会再红火了。再加上他重新装修,花钱,花时间。等他都把这些整利索,黄花菜都凉了。 这在江湖上,还有个讲究,叫破风水。这姓赵的找咱们,就是为了给这家店破风水。” 大家听他这么解释,就都或多或少地明白了,也就不在这个事儿上纠缠。 “明天白天,咱们都去那个聚香坊探探路,商量一下怎么干,找好后路。”他就又说,“今天时候不早了,都不说了,大家赶紧睡觉吧,明天好早早起来。” 正文 259.舆论的重要性 高崎马不停蹄地寻找那四个闹事的农民工,就是想尽快查出幕后的指使者来。 如果这事儿的幕后黑手是司老大或者刘小军,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只是找几个农民工过来闹事那么简单,更厉害的后手,一定在后面。 他不能就那么干等着,他得反击。顺着农民工这条线往上捋,早晚查到司老大那里去。 只要他找到确实的证据,他可不管司老大认不认。 这不是警察办案,还要你的什么口供。只要老子认为证据确凿,就是你干的,老子才不管你认不认。敢搞老子一次,老子就敢搞你十次,咱就看谁更狠,到底谁怕谁! 他这么着急着往下追查,其实心里也是怕在他追查到真凶之前,对方再一次去聚香坊闹事。 第一次闹事,又加上唐城晚报那篇豆腐块文章推波助澜,外界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严重影响了聚香坊的生意。再闹一次,后果真就不堪设想。 追查农民工的同时,晚报那边,他也没有放过,联系了电视台曹副台长,找了晚报所属的宣传部相关领导,大家在一起认识了,领导们也挺讲义气,答应彻查,到底是谁整了那么一片豆腐块出来? 同时,在曹副台长提议下,晚报派出专业记者,前往聚香坊采访,准备根据聚香坊的实际卫生状况,再写一篇详细报道,发表在第二版主要位置上,以抵消上一次不实报道,给聚香坊造成的不良影响。 第一版是宣传政策和领导活动板面,没有市一级领导发话,晚报不敢给高崎用。给他用第二版主板页,已经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了。 之所以晚报答应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确实理亏。他们竟然找不到那篇诋毁聚香坊卫生环境的豆腐块文章,到底是谁写的了,只知道是读者投稿,排版编辑也是为了凑板面。而投稿的读者,用的是假地址和假名字,根本无从查找。 二十一世纪初,正是报纸、报刊一类出版物的黄金时代,审核并不严格。报社讲究的是盈利创收,多给大家发福利。只要是能够吸引老百姓的目光,能把刊物卖出去,报社是什么不着调的东西都敢登的,好多报道都没有经过核实,甚至都不经过主编审阅的。 沿着报社这条线索,很难追出个子丑演卯来。高崎只能听曹副台长的,要和宣传部门搞好关系,不要过于追究他们,该花钱还得花钱。 只要钱到位,他们铁定会为你服务,原来是黑的,给你说成白的,绝对没有问题。 为此,曹副台长还给高崎灌输了许多舆论如何重要的理论,听的高崎一愣一愣的,心里不由感叹,曹副台长绝对是个人才,只干个电视台副台长,绝对大材小用了! 就在高崎追到那四个农民工,去岳帆那里打听那个矮壮男子到底是谁,然后返回聚香坊的时候,房宽明找的四个海城人,已经行动了。 他们去聚香坊探过路之后,当天晚上,和房宽明商量好行动方案和付款方式,第二天就着手准备开了。 小嫚的哥哥要求房宽明先付款,房宽明则要小嫚跟着他做人质。 他找了一辆出租车,就和小嫚在聚香坊不远的一条街道上等着他们。同时,他给他们都买好了去南方的火车票。 四个人得手以后,到那条街道上跟房宽明汇合,然后带着小嫚一起去火车站,直接坐当晚的火车,离开唐城。 如此一来,就算高崎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再找到他们。 那个年头,火车票没有实名制这一说,街上和公共场所没有天网,外面监控设备也寥寥无几。只要他们短时间内逃离唐城,再想追查他们,恐怕就十分困难了。 十月份的天空黑的早,在那片老旧小区里,他们从楼上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小嫚要在路边等房宽明过来,而剩下的四个男人,要做公交车去聚香坊。 临分别,小嫚拉住哥哥的衣袖,站在他面前,许久才说:“小心点,实在不行就回来。命比钱重要。” 她哥就伸出手来,在她头上抚摸一下,对她说:“我知道,放心吧。” “照顾好王利,他比别人二好多。”小嫚又嘱咐她哥。 王利就是那晚训她,嫌她净骗些穷鬼来的那个,他是小嫚的男人。 王利在一边听见了,就有些不服气说:“唉呀,你瞅你这话说的,谁二啊?我二你还跟我?我瞅你才虎儿吧唧地呢!” 小嫚不搭理他,眼里却晶莹透亮起来。 王利就心软了说:“你看你别哭啊。我二,二行了吧?” 小嫚就破涕为笑了,看看王利说:“你就是二!” 旁边那个叫小刘的男子过来说:“行啦,别扯犊子了,咱们得赶紧走,争取九点赶到火车站。姓赵的说火车是晚上九点半的。” 他不姓刘,他叫王钊,是王利的堂哥。剩下最后一个,是王钊的兄弟。 四个人能和小嫚的哥哥凑合在一起,主要还是下岗都没有工作,听了小嫚哥的蛊惑,从海城出来,想挣大钱,发大财。 他们到了聚香坊的时候,高崎还在岳帆那里没走。只是他们算着时间,觉得动手太早,也没有立刻动手。 四个人到了聚香坊玻璃房子的大厅里,选了中间一排,正中间那个可以坐四个人的长方桌子。 在四个农民工没闹事之前,到了晚上饭点,玻璃房子里灯火辉煌,根本没有空位子。来的稍微晚一点,就得在外面等。 现在,基本都有一到两个桌子是空下来的。闹事的后果,还是给聚香坊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在服务员引导下,四个人找好了桌位,就到一侧的偏亭那里点菜。 偏厅那边有一个长条的案子,案子上方铺了玻璃板。玻璃板下面,就是已经配好的菜品样板,用真空保鲜膜封着。每个样板菜品旁边,还有这个菜品炒好以后样子的照片,照片上标着菜品的价格、编号。 顾客要点某一个菜品,就在条案上边,放着菜品编号牌的那些小铁盒里,拿出一个相同编号的牌子来。 最后,把自己选好的所有菜品,都换成编号牌,拿着这些编号牌去柜台那里,把编号牌交给柜台里的服务生。 服务生根据客人的桌号和所点菜品的编号填写好单据,抄一份给后厨,后厨开始做菜,顾客回到自己的桌边等着就行了。 这个管理办法,是刘经理搞出来的。北方的酒店里,还没有这么施行的。不过,这个办法的效率,明显就比老式的点菜办法高出许多来。 论才能,刘经理并不低,但高崎认为他心术不正,良心不好,并不重用他,只让他担任聚香坊的经理,还要弄个副总孙立海,时不时地给他找毛病,监督他。 四个人点了一盘红烧肉,一盘博山炸肉,一盘梅菜扣肉,还有一个水晶肘子,没要炒菜。 出来一个月,说实话也没弄到多少钱。小嫚不是每天都能骗回人来,骗回来的人,手里真正有大钱的,没有几个。 小嫚哥一直惦记着去南方挣大钱,苦于没有本钱,偶尔弄点钱也不敢随便花了,得尽量攒着。 这几位这一个月,基本都是吃一些简单的饭菜,都馋的不行,总算有机会好好吃一顿了,也就都把目光放到肉上了。 只是最后一个汤,他们点了海鲜疙瘩汤,原因是这汤不透明,里面有什么看不出来,便于待会儿吃饱了闹事用。 菜上齐了以后,四个人风卷残云,很快把那四盘硬菜给一扫而空,又要了二斤牛肉水饺,这才算计着时间,慢慢吃着。 旁边路过的服务员也觉着奇怪,四个人把菜吃了,那份海鲜疙瘩汤却一点没动,却又要二斤水饺,这是个什么吃法,那汤不合他们的口味? 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二斤水饺是四盘,这四个还真是吃货,愣是又吃了一半。就这饭量,连身高马大的高崎都不敢比。 看看时间差不多,小嫚哥掏出手机来看一下,就冲着对面坐着的王利使了个眼色。 王利假装没看见,放下手里的筷子,拿了汤匙去舀汤。 汤匙在汤碗里刚搅了一下就不动了。王利用左手抄起筷子,在汤碗里沿着汤匙挑一下,一个细长黑黑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接着,他抓了几张餐巾纸垫在手上,从汤里提着那个细长黑黑的东西往上提,一直大老鼠竟然从汤里被提了出来。 “大家快来看啊!”他站起来,尖细着嘶哑的嗓子大叫,“晚报上都说了,聚香坊不卫生,我们还不相信。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周边吃饭的人不由寻着他的声音望去,就看到他手里已经高高提起来的那只大老鼠了。 “啊!”一个附近吃饭的年轻女孩不由尖叫一声,接着就侧身俯下身子,开始呕吐起来。 “叫你们老板来!”王利大声冲不远处的服务员高喊。 大堂经理刘虹已经往这边跑了。她心里明白,在自家的菜里吃出老鼠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用问,又是来闹事的。她急忙吩咐服务员去找孙立海和刘经理,让他们给高崎打电话,然后就往出事的餐桌跟前跑。 看到刘虹到了跟前,王利提着老鼠问她:“你是老板啊?” 刘虹尽量让自己脸色保持着礼貌,回答他说:“我是大堂经理。” “叫你们老板出来!”王利继续喊,把老鼠往刘虹跟前甩着,“看看这是什么,你们想害死我们?” 看见那么大一只黑老鼠,让汤给烫的直冒热气,黑毛上还在往下滴着汤水,刘虹心里也是一阵恶心。 正文 260.遇上对手 刘虹极力保持着冷静,对四个人说:“四位,有什么事,咱们到楼上办公室谈吧?请你们放心,如果这事是我们聚香坊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脱。不管你们提什么条件,只要合理,我们都会照办。” 她是想着事息宁人,先把这四个弄离开大厅这个人最多,影响最大的地方,然后再向四周的顾客解释,把影响降到最小。 得亏高崎让在大厅各个角落里都装了监控,只要调看监控,真相很快就会大白。聚香坊是绝对不会在汤里有老鼠的。 可四个海城人就是为了闹事来的,怎么会离开大厅这个闹事的最佳场所? 王利把老鼠往桌子上“砰”地一摔,瞪着眼睛喊:“我们凭什么离开这里?就在这里谈!说,你们准备怎么办?万一这老鼠身上有鼠疫,我们哥几个全完了!” 说到这里,他又冲周围喊:“大家伙别走,咱们得让聚香坊给咱们个说法,要是不满意,大家就一起动手,把这个黑店给砸了,再不能让他开下去害人!” 刘虹已经可以断定,这四个人就是来闹事的。 她也不甘示弱,大声对大家喊:“大家别相信他胡说八道!我用我的性命和聚香坊的信誉对大家保证,聚香坊的卫生,在整个唐城都是最好的!” 王利就又冲她喊:“那你说,这只老鼠是怎么回事?” 刘虹就大声说:“你想栽赃陷害,没有那么容易!我们这个大厅四周,全部装着监控。这只老鼠是怎么来的,待会儿调出监控来,完全可以查清楚!我已经吩咐后勤去调监控了,一会儿就会把事实录像,放到大厅这个大电视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待会儿大家就都可以看清楚了!” 她故意高声喊,就是为了让大厅里所有的顾客都听到。 听刘虹这么说,王利就有点傻了,看看小嫚哥问:“大哥,监,监控是啥玩意儿?” 那个时代,在北方,监控还是个很新鲜的东西,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王利不知道监控,小嫚哥却知道。可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聚香坊会有监控。 在北方,还没听说过饭馆按监控的呢,这玩意儿死贵,一般饭馆根本就装不起。 这个赵永利,他怎么不告诉他,聚香坊大厅里有监控呢? 他在这儿埋怨,冒充赵永利的房宽明,其实也没有想到聚香坊有监控。这监控是四个农民工闹事以后,高崎吩咐才装的。 有监控,而且还能在大厅里直接播放,那肯定就露馅了,老鼠是王利藏在袖子里,吃饭的时候偷偷放进去的。 不能再等了,他就冲一边的王钊弟兄俩呶一下嘴。 王钊会意,就站起来,靠近了刘虹。 “呀,这位大姐,这张嘴很厉害嘛,自己理亏还说的跟自己有理一样。”他冲着刘虹嬉皮笑脸。 “大姐长的挺标致啊,这小模样,这身段,跟大闺女似的。这么地吧,大姐陪我们弟兄四个一宿,这事儿就算了了。” 刘虹发觉事情不妙,拔腿要跑,却被王钊一把拉住,抱在怀里,然后一转身,就把她给按倒在那张桌子上。 桌子上的杯盘被划拉下来,摔在地上,“唏哩哗啦”碎了一地。 “流氓!”刘虹嘴里骂着,奋力挣扎,却是仰躺在桌子上,使不出力气。 王钊也不客气,一伸手,刘虹的小西装扣子就给扯开了,接着就是衬衣,露出了里面的黄色胸衣。 王钊的兄弟也过来了,伸过手去解刘虹的皮带。 这时候,高崎已经在回聚香坊的路上了。 接到刘经理有人闹事的电话,他嘱咐刘经理,尽量不要动武,先设法留住闹事的人,等他回来处理。 “要不要报警啊?”刘经理就问。 “不要。”高崎嘱咐他,“警察来了,把闹事的人带走,我就没法审他们了。你只要留住他们就行。” 刘经理奉了高崎的命令,就派人暗中嘱咐了刘虹,他和孙立海也没有露面。 满指望着刘虹能拖延时间,等着高崎回来,却不料对方竟然敢公开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耍流氓。 其实,这是小嫚哥的一招。他想闹事,人家不给他机会。他也看出来,刘虹在这里,是在设法拖延时间。 他判断,对方拖延时间,是为了等待警察的到来。对方又有监控做证据,警察过来,他们就失败了。 他得逼对方动手才行。 他冲王钊呶嘴,王钊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真动手羞辱他们的大堂经理,对方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了。 果然,看到刘虹被他们按在桌子上羞辱,刘经理就不能再忍,赶紧命令保安过去救她。 四个保安刚刚走到跟前,小嫚哥就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手拿过坐着的椅子,轮圆了直接砸在一个保安的头上。 保安没吭一声,立马萎顿在当地不动了。 接着,他拿着那张椅子,一人给一下,把剩下的三个保安全部轮倒了。 椅子是实木的,十分笨重。 就这个身手,这个速度和力量,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打倒保安之后,他没有停手,又把那张椅子轮到另一张桌子上。“咔嚓”一声响,椅子粉碎。 王利看他开始打砸,也站起来,提着椅子,砸向桌子,不管桌子上有人没人。 “哗啦”一声大响,小嫚哥轮出一张椅子去,把玻璃房子的一面玻璃墙给砸碎了。 大厅里的人们,这才发现,他们也处于危险之中,立刻吓得惊叫乱跑。玻璃房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混乱里,王钊兄弟却依旧没有放开刘虹。 一个多月,手里没钱,唯一接触的女人就是小嫚,可那是他们老大的妹妹,兄弟的媳妇,谁也不敢造次。 手里没钱,没法找女人,都憋了一个月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欺负刘虹,就是要把聚香坊里的人吸引过来,便于闹事。可真干起来,刘虹温软的身子被他们按在桌子上,真真切切感受着女人的身体,这俩混蛋立刻精虫上脑,安耐不住了。 王钊的手就伸进刘虹的胸衣里揉搓,他兄弟直接扯掉了刘虹的裤子,手抓在内裤边缘一扯,立刻就感觉到了草地的柔软,干脆就将她内裤扯到大腿那里,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这时候,玻璃房的客人已经都跑了,保安也让小嫚哥给打晕了,另两个人只顾着打砸了,也没注意他们,他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他还没得逞,后脑就传来一阵巨痛,眼前一黑,身子就飞了出去。 王钊注意到兄弟的动作了,这时候他也沉浸在对刘虹胸口的感觉上,根本没有要阻止弟弟的意思。 他正觉得那胸衣碍事,准备给她扯下来的时候,兄弟就一下从他眼前飞走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会飞起来? 定睛一看,一个大汉满面怒容,就站在他跟前。 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脑门就“轰”地响了一声,接着胸口遭了重重一击,好似一只大铁锤,直接锤在了他胸口上,然后就重重地后仰着摔到地上去了。 高崎顺手拉起刘虹,也不管她,直接奔着还在砸桌子瓷器的王利去了。 王利已经看见高崎过来了,提着个椅子过去迎战。 轮起来的椅子,被高崎用背硬生生挡开,接着飞起一脚就踹在王利肚子上。 王利弯下腰去,捂着肚子,表情痛苦,慢慢坐倒在地上。 不远处的小嫚哥停下了手里的打砸动作,扔了椅子,冷眼看着高崎。 这是一个武术高手!看来,今天弄不好,他们兄弟,就得栽到这里了。他双腿微曲,拿了个马步,双手向外微微张开,做了个迎战的动作。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从他这个动作上,高崎就知道,这小子恐怕不好对付。他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走到他两步开外,开始端详他。 小嫚哥见高崎谨慎起来,也用两眼死死盯着他,随着他身体的转动,他也微微调整步伐,随着他转动。 两人相隔不到两米远,都在不停移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对峙了足足有一分钟,大家几乎是同时移动,冲向对方。 两个人的出拳都十分迅捷,却都没有招呼到对方身上。 这时候玻璃房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聚香坊的员工,却没有敢进来的。 来的四个人都是凶狠的暴徒,那是真敢把人往死里打的,一般老百姓没有敢近前掺和的。 陶洁也从楼上下来了,看见高崎在里面,就想冲进去,却被手下两个女孩死死抱住,不让她进去。 刚才暴徒们的凶狠,陶洁没有看到,大家伙却看到了。 四个保安,身强力壮,过去也是跟着老虎和梁超混过的。进去之后,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没用一分钟,就让人家给干翻了。 他们这些普通人进去,那就是找死。 玻璃房子透明,高崎在里面和人家打架,外面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陶洁第一次看到高崎打架。 从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角度看,两个人打架,也看不出什么和别人打架不一样的地方来。不是因为小嫚哥干翻了四个保安,高崎又把姓王的弟兄三个给干翻了,大家还真敢闯进去帮忙。 可有前车之鉴,大家就知道里面凶险了,谁也不敢进去。 别人看不出他们打架有什么不一样,两个当事人小嫚哥和高崎,却都感到了对方的凶狠。 都有不错的武术底子,用的却都不是武术套路,而是实用的技击技巧,一招制敌。 小嫚哥首先不仁义,动了武器。用打烂了的一条椅子腿,砸在高崎背上。 高崎背上就如被人割了一刀一般生疼,疼的他差点没站住。 但他也利用对方近身攻击他的这个机会,强忍巨痛,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 正文 261.不过瘾 高崎这一脚,是把后背豁出去,硬生生接了小嫚哥一椅子腿,抢占了重心,才踹出去的,开碑裂石。 因为手臂用力轮椅子腿,小嫚哥的重心,正好落在那条腿上,当真是避无可避。 看到高崎的脚踹过来,他已经没有时间移开重心,只来得及向一侧转了一下大腿,卸去一部分高崎脚上的力量。 即便如此,大腿也是遭了重重一击。要不是他卸开一部分力量,他的大腿就被高崎给踹断了。 饶是如此,大腿也无法走路,只能用一条腿拖着走了。 他心里一着急,就从后屁股上掏出了一把半尺长的匕首来。 高崎看他掏出匕首,顺手就抄起一条椅子腿,接着又抄起一张打烂了的椅子,在桌子上一磕一抖,就两手都有了一条椅子腿。 双手短棍,是他的成名绝技,虽然这椅子腿没有擀面杖好用,也凑合了。 小嫚哥知道高崎的技击水平只在他以上,不在他以下,他又坏了一条腿,就算手里有刀子,身子不灵活,也就只有防御的本事,早晚要输。 “你们赶紧跑!” 他一边警惕地注视着高崎,防备他趁机进攻,一边对王氏三兄弟大喊。 这时候,王氏三兄弟已经从地上起来了。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王利就喊,“我们帮你打倒他!” “别过来!”小嫚哥再次大喊,“你们过来等于送死,这是个高手!快跑,不跑咱们谁都走不了,好好照顾小嫚!” 高崎就冷冷地笑了。这小子还知道他是高手,特么的知道老子是高手,还敢来老子这里捣乱,这不成心给老子添堵,不想活了吗? 那弟兄仨心里也明白,今天他们栽了。就高崎这身手,恐怕他们大哥也不是对手。 到这时候,能跑出去一个就算一个了。不然都让人家逮着,外面连个报信的都没有了。 三个人一狠心一咬牙,拔腿就往玻璃房子外面跑。 高崎还想过去留住他们,小嫚哥已经拖着一条残腿冲过来,手里的刀子直奔他的心窝捅过来。 外面陶洁和大家看着,大声惊呼。 高崎不慌不忙,身子一侧,右手的椅子腿就砸小嫚哥的手腕。 小嫚哥赶紧撤刀子躲开,恢复重心以后,再次持刀捅向高崎。 在外面的人看来,这一场打斗,就又比刚才凶险了很多。 陶洁第一次见识了自己男人的凶猛,也见识了他的勇敢。怪不得平时没人敢惹他,就这身手,这面对刀子毫无惧色的胆子,这世上就没有几个男人敢和他比。 不只是陶洁,聚香坊在场的员工,也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社会高哥。一脚可以踹残一个壮汉,手一抖搂,一把椅子就变手里的椅子腿了。 估计这场打斗日后传出去,将又是高哥的一段传奇。 可那椅子哪儿是高崎抖搂散的啊?本身已经被砸的快散架了。 外面人看着凶险,高崎却知道,凶险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人刚刚对阵,那才叫凶险。一招不慎,就不知道谁输谁赢。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现在,对方拖着一条残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根本没有还手的资格了,最后被高崎打倒是肯定的。他只是在拖延时间,给同伴制造逃跑的机会。 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得沉得住气,不能着急浮躁。 双方都是高手,就算对方负伤了,自己稍一疏忽,被对方抓住破绽,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 高崎深深知道这当中的道理,另外三个虽然跑出去了,他也不急着去设法抓回来,先对付了眼前这个再说。 王氏三兄弟可都是虎字牌的,狗急跳墙要逃命,就凶相毕露了。 三个人都掏出了准备好的刀子,一起闯出了玻璃房子的大门。 门外的人们看着他们人人手里拿着刀子,吓的一哄而散。 玻璃房子的大门,离着聚香坊的大门,也就二十米远,是用了原来考院的大部分院子改建的,只留下了院门口那里一点的空间,供客人们去两侧小楼的回廊。 也就是说,冲出玻璃大厅的门口,也就离冲到大街上不远了。 可就在院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人生的白净,中等个头,三十几岁,穿了一身雪白的运动服,脚上蹬着白球鞋,看着就那么精神,那么霸气。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雪白的腊条杆子,杆子杵在地上,就那么站着,不怒自威。 三个人想冲到大门外面去,就要经过这个人。 王钊有些急眼,举着刀子对那人说:“让开,小心溅你一身血!” 那人反倒笑了,不紧不慢说:“有本事你们过来呀。” 这分明就是来找茬的。三个人对视一眼,举着刀子就一起过去了。 眨眼之间,雪白的腊条杆子就舞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影,在院子里五彩的灯光照耀下,格外靓丽夺目,再加上他白色的身影不时游动,这个好看啊。 王氏三兄弟这下子就倒霉了,手腕上,脚腕上,小腿迎面骨上,胳膊肘上,脑门上,顷刻就挨了无数棍子。 要不是亲身经历,他们打死都不信,对面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条棍子。 随着“哎哟”惨叫声不断,三人手里的刀子怎么没的都不知道,一会儿工夫,让人家给打的,只能躺在地上老老实实,不敢乱说乱动。动一下就是一棍子啊,这玩意儿谁受得了? “就这点本事,还特么出来混呢,丢人不丢人啊?” 那人打累了,收了棍子,冲身后喊一声:“拿绳子,捆上!” 身后院门洞里,梁超和老虎就出来了,把三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梁超、老虎也不是善茬,三个人开始还敢反抗,让人家一个擒拿手反扭,胳膊差点给撅折了,钻心地疼啊! 不用问,玩腊条杆子的这位,正是唐城有名的侠客,岳帆,帆哥了。 高崎路上接到电话说有人闹事,挂了电话就给岳帆打过去。他怕来的不再是农民工,高手多了他也对付不了。 高崎走的早,岳帆还得找着梁超和老虎,来的就晚了。结果精彩基本过去了,他没赶上。 打倒王氏三兄弟,他看也不看,提着白蜡杆子就进玻璃房了。 “高崎,你给我留点。外面那仨棒槌,不过瘾。”进门他就喊。 屋里小嫚哥已经左支右拙,满脸是汗,疲于应付了。他苦苦支撑,就是想绊住高崎,给那哥仨腾逃跑的时间。 这下好,这门外又来一位。从对方舞动白蜡杆子的那一刻,小嫚哥的心就凉到底了。 门外来的这位,是受过专门武术训练的,底子比高崎扎实多了。 一个高崎他都玩不过,再来个岳帆,根本没有什么翻盘的希望了。 看到屋外三个同伙给岳帆打倒了,他干脆不打了,冲高崎抬一下手,把刀子扔到地上了。 这时候岳帆刚好进来,看两个人站着不动,就问高崎:“你们怎么个意思?” 高崎指指小嫚哥说:“他不玩了。” 岳帆就急了说:“别介呀,我这刚玩上瘾,你不玩了,这不馋我吗?” 小嫚哥只有苦笑了。 怪不得人家这么痛快就出四万,让他来砸场子,还先给钱后办事。这场子那么好砸啊?再给四万他也砸不成。 他冲高崎和岳帆拱拱手说:“在下服了。” 岳帆就更急了喊:“别呀,你服了我怎么办呢?” 高崎直接不搭理他,而是去问小嫚哥:“你腿怎么样,伤到骨头没有?” 小嫚哥活动一下那条腿说:“应该没有,只是筋恐怕肿了。” 高崎说:“咱们到楼上我屋里去,我给你弄点药敷上,再找个大夫给你揉一下。” 话不在多少,说出来仁义不仁义,小嫚哥还是能听出来的,这比房宽明尔虞我诈地和他谈事儿,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就有些惭愧说:“这大厅给你砸了,我没钱赔。” 高崎淡淡一笑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以后再说,咱们先上楼,给你看腿。” 房子外面那些人,这下就又傻了。这刚才还打的你死我活,这会儿怎么又有说有笑了? 他们傻了,警察来了,一下来了六个,进了院子,直奔玻璃房子。 领头的瞧着一地狼藉,问高崎:“怎么回事儿,谁闹事?” 小嫚哥的脸色就有点发黄。 高崎赶紧过去对付:“哟,你们怎么来了?没事没事。” 领头的一脸狐疑地看着高崎问:“没事?”他指着满屋子的碎瓷器和桌椅问,“没事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们可是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打架。” “哪儿啊?”高崎就冲他笑,“这不这些家具都旧了,我正不打算要了,哥几个借这个场合,练两下子。” 岳帆就搭茬了:“接到报警你不来,我们练完了你来了?是不是也陪着我练练啊?” 警察当然认识岳帆,指着他说;“又是你。我一个人练不过你,我们六个还练不过你啊?” 岳帆还来劲了。 “是吗,不服咱试试?反正这里高崎也不打算要了。” 高崎赶紧把他们拦住,冲外面刘经理比划了两下。 刘经理在这方面机灵,立刻拿两条软中华过来。 高崎就说岳帆:“你干什么呀帆哥?警察同志日理万机,维护社会治安,多么忙啊,哪有工夫和你在这里开玩笑?” 转过头来又对警察说:“你们忙你们的,这里没事了。” 警察也是和岳帆对合着玩,并没有当真。看到刘经理过来,就转身往外走,临走留一句话:“注意影响啊。” 警察走了,三个人这才出了玻璃大厅,去楼上高崎的办公室。 经过这么一折腾,聚香坊里的客人,早就跑差不多,可以提前打烊了。 正文 262.底儿潮 , 过去的江湖与现代社会的江湖,其实差不多,讲求的就是一个义字。 只是,处在普通生活里的我们,看不到罢了。 看不到,不能说不存在。 好多人看不到,就说过去存在江湖,现在不存在了。或者说,过去也不存在,现在就更是无稽之谈。 其实,还是存在的。 好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进去了,通过那个大熔炉,又结识了更多的朋友。日后出来,虽远在千里,仍旧不会相忘。有事的时候,这些结识的朋友,就使这些人具备了另一种力量。 相信好多进去过的人,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经历。需要办一件事,去找一个朋友。真正的朋友,还是肝胆相照。而道不同的朋友,只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是不会两肋插刀的,找也没用。 或者没有进去的,通过一些偶然发生的事件认识了,越谈越投机,最终在社会上聚集在一起。 人以物聚,类以群分。区分是否是朋友的标准,就是这个义字。 岳帆从别人那里听说了高崎敢于仗义,把老摩托和他的四个小弟揍了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做事和他投脾气。 想当年,他也是出于义气,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和赵红兵决战于滩头。 高崎打老摩托的时候,他和陶洁只能算认识,虽在一个车间,却没说过几句话,更没单独在一起过。 岳帆心里就想认识一下高崎,又怕他将来吃了老摩托的亏,主动去唐城量具找高崎,就是要让老摩托知道,高崎是他的兄弟,敢动高崎就是和他为敌。 以岳帆在道上混出的腕儿,老摩托没那个惹他的胆子。 乍一见面,两个人越谈就越投机,最后成为好朋友,堪比桃园结义。 日后,为给岳帆申冤,高崎连性命都肯搭进去,最终逼得司老大下跪,亲自给岳帆抬棺。 这就是义。 讲这个字的,会自然成为朋友。 司老大那帮人,做事不择手段,毫无义气可言,会自然成为他们的敌人。 小嫚哥通过和高崎打斗这一场,看出了高崎的仁义。 人家没有急于关心自己的损失,更没有在他主动认输的情况下痛下杀手,而是先关心他腿的受伤情况。 同样,小嫚哥在高崎没动刀子的情况下,也不主动抽刀子。后来持刀相向,就是为救自己的朋友。 这也是一种义。 就跟岳帆和高崎初相识的时候一样,同道中人,惺惺相惜。 这与他和房宽明谈买卖,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 三个人去了楼上,高崎先找大夫给小嫚哥看伤,处理好了才谈他一开始为什么对王氏三兄弟下死手,王利那俩兄弟欺负刘虹。 小嫚哥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当高崎调出录像来,他才无话可说。 “这事儿公了私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说,“是我们理亏,对不起你。” 高崎的办公室里,只坐着小嫚哥、岳帆和高崎。他们处理江湖上的事情,别人不能参与,陶洁也不行。 “兄弟,你底儿潮吧?”高崎突然就问了他一句。 小嫚哥就点点头承认说:“你看出来了?” 高崎没说话。刚才在楼下警察来的时候,小嫚哥脸上有些慌乱。 这一世的高崎,已经十分知道注意细节了。 “如果潮的厉害,最好是私了。”他就说。 岳帆就插一句说:“动女人,私了,哪只手动了就砍哪只手!” 小嫚哥好久没说话,过一会儿说:“他们年纪都不大,把手给砍了去,这辈子就毁了。还是让公家判吧?” 高崎想想就又问他:“潮的厉害?” 他就苦笑,过一会儿说:“海城罗甸军,听说过吧?在下就是。” 这话一出口,岳帆和高崎就都吃了一惊。 九十年代,旧城改造时期,唐城和海城各自出了一件大事。 唐城的拆迁公司,被司老大统一了江湖,开始无恶不作,引起民愤。最终,随着唐城领导班子的大换血,拆迁公司烟消云散。 有刘小军参谋,司老大赶在雷霆骤雨到来之前的一刹那,让房宽明顶了自己,成为漏网之鱼。 而房宽明和一众手下兄弟,几乎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 虽然主犯逃过一劫,但唐城打击黑恶势力的决心和雷厉风行的动作,取得的成绩,也是轰动了当时整个地区,大快人心。 与此同时,相隔百余公里的海城,拆迁公司却是山头众多,各自为政。 但这种混乱,并不是不能引起民愤,反而是更加没有规矩,更加无法无天,民愤更大。 一家处于城内的大型国企,其宿舍区的拆迁,就引起了国企内部几个混混的激烈反抗。 这几个混混,以乔海军为首,石磊和罗甸军是他的左膀右臂。 具体的事件,就不赘述了。 总之,出了人命。一家拆迁公司的老大死了,十几个人重伤。 事情惊动了上层,拆迁公司被解散,乔海军死刑,石磊判了五年,出来不久,就死于和一群毛孩子的械斗。 这里面有没有阴谋,谁也不好说。 当时的另一个重大嫌疑人罗甸军跑了。不是他不讲义气,是他有个还在上中学的妹妹。 他进去了,妹妹能不能不被牵连,好好活下来,他不敢保证。他只能带着妹妹跑路。 这些年,兄妹俩相依为命,到处流浪。后来,他们结识了老乡王利兄弟,大家就捆在了一起。 高崎听说过罗甸军的事情,他敢为整个宿舍区的工人们说话,不管对错,他都觉得值得他敬佩。因为这事搁到他身上,他做不到。 他这辈子就想为陶洁活着。孙继超千方百计哄着他为工人干点好事,他还一肚子委屈,极不情愿。 他做不到,并不代表他不佩服孙继超。就是罗甸军这样的人,他都觉得人家比他有魄力。 和罗甸军这场打斗,让他有了不打不相识的感觉,他就更想拿着罗甸军当朋友了。 可是,王利的那俩堂兄弟今天干的这个事情,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弟兄俩才二十多岁,按着岳帆的主意,把他们手给剁了,有些残忍。交给警方处理,就会带出罗甸军来。 罗甸军的罪到底有多重,高崎心里没底,罗甸军自己心里也没底。就算自首可以保住性命,这辈子能不能出来,就不好说了。 为了弟兄,罗甸军同意高崎报警,这也说明这是条讲义气的汉子。 可高崎心里,于心不忍。 这时候,罗甸军腿上的伤疼的厉害,高崎就让刘经理腾出值班室来,让他先到那里躺着休息。至于这事儿,就只能先暂时放一放,等他想好了再说。 反正,大厅给破坏成那样,聚香坊这几天是不用开业了,得先把大厅重新装修好了再说。 送了罗甸军去休息,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了。 以往这个时候,聚香坊还顾客盈门呢,今天却变得冷冷清清了。 刘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这时候正在胡丽丽的办公室里哭呢。出这么大的事儿,胡丽丽自然要第一时间赶过来。 她嫌劝刘虹的人多,就把大家都轰出去。 这人就是这样,本来事儿不大,越劝事儿就越大。大家该干嘛干嘛去,该下班下班,别留在这里把小事儿劝成大事儿。 她只留下刘虹,让她坐在沙发里,连陶洁都让她打发走了。 看刘虹还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她就烦了,冲着她吼:“哭什么哭?不就是让人家摸两下,揉几把,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又不是大闺女,经历的男人还少了?” 这话还真管用,刘虹竟然不哭了。 自从丈夫出工伤死了以后,为了生计,她还真没少经历过男人。那些男人,还真没那俩小伙子好,大部分都是老男人。 “你不相信咱们老板啊?”看她安静下来,胡丽丽才开导她说,“咱们老板做事,一向公正,嫉恶如仇,他能让你吃亏吗?闹事的一个没跑了,都让他给抓起来了,你就老实在我这里呆着,等着老板找你就行了。” 这个时候,刘虹还处在恐慌和羞辱里,心里平静不下来,胡丽丽也不敢让她回家。 可她也不敢去问高崎,这事儿该怎么办?她老板是混混,她又不是不知道。混混处理事情,最忌讳不相干的人跟着掺和了。 她只能在这里糊弄刘虹了。 正想着呢,高崎就给她打电话了,让她去他那边。 胡丽丽这才叫一个妥帖点的女员工过来,守着刘虹,就在这里等她回来。 她不敢用陶洁这样的。陶洁属于没见过世面的,这辈子就高崎一个男人,死封建,对这种事情看的重。 要是让她跟刘虹凑一块儿,说不准就劝的刘虹干脆跳井算了。 她嘱咐了叫来的那个女员工几句,就去找高崎去了。 这时候,高崎正在自己屋里和岳帆商量刘虹这个事儿呢。 不想报警,就得把刘虹这边给安抚妥帖了。要不然,刘虹心里对他的处理办法不满意,早晚还得出事。 胡丽丽过来,高崎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和顾虑,都跟胡丽丽说了。 胡丽丽就是他的诸葛亮,也是他心里的大姐,他本能上就认为,他解决不了的,胡丽丽都能解决。 果然,胡丽丽不辜负他的期望,听完了就笑笑说:“这有啥难的?刘虹又不是大闺女,就是面子上过不去的事儿。面子对我们这些老婆蛋子来说,还比钱重要啊?” 高崎就明白了,胡丽丽的意思,是多给刘虹俩钱,刘虹不会计较这个。 “不过,也不能全靠钱。”胡丽丽就又说,“还得想个法儿,让刘虹出了心里这口恶气。我们女人和你们男人不一样,她在乎的恐怕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受到的羞辱。” 岳帆聪明,听到这里就说:“胡姐你的意思,就是想办法,让刘虹把受到的羞辱,从这俩小子身上还回来呗。” 正文 263.出气 晚上十一点过后,刘虹被胡丽丽和那个守着她的女服务员搀着,重新回到了聚香坊那个玻璃大厅里。 这时候,大厅已经给收拾干净了。打坏的桌椅被清理了出去,只留下十几张好的,被移到一边摆好。公司还没走的员工,包括孙立海在内,还有二十几号人,都坐在那些桌椅那边。 大厅的另一边,已经空了出来。 刘虹进来的时候,高崎已经站在空着的那一边,双手叉腰,一脸怒气。 看着刘虹被搀到那边的椅子上坐下,高崎这才说话。 “咱聚香坊从成立那一天开始,我就说过,所有的员工,和我年龄接近的,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年长的,那是我的叔叔大爷,大婶大妈!”他扯着嗓门喊,声音倒是十分洪亮,每一个人都能听的清楚。 “刘虹经理,她就是我的姐姐!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上,欺负我的姐姐,特么纯粹就是不想活了!我要不让我姐把这口气出了,我就白活这么大个人了! 怎么出这口气?报警,把这俩小子弄到派出所去,判两年,罚俩钱放出来,我姐能出这口气吗? 现在的监狱,可不是几年以前,特么待遇好着呢!他们什么事儿没干成,属于未遂。照现在的法律,也就关个两三年。特么的在里面白吃白喝两三年,出来什么事儿没有,我姐不是白让这俩混蛋欺负了吗?想得美! 这俩小王八蛋,穷的就差当裤子了,没钱,上哪儿拿钱赔去?扒了他们俩的皮,也弄不来几个大子儿。 可我姐不能给白欺负。怎么办?老子自己开法庭,审判这俩小王八蛋,给我刘虹大姐出气!” 他这句话一出口,陶洁就急了。 他这意思,这不是要比把人交给警察处理的还严重吗?比关两三年还严重,那不得出人命啊! “高崎,你不许胡闹!”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喊,“你闹出事来一样要犯法,一样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高崎这是头一回守着人骂陶洁。 “哪里也有你,你个娘们儿知道个屁!出事老子担着,又不连累别人,闭上你那张臭嘴!” 这种关键事上,陶洁可不能跟他妥协。这个混混,今天这是失去理智了。 “你再胡闹,我就去叫爸妈!”她收拾不了他,只能使这最后一招了。 胡丽丽就过去,把陶洁给拉坐下了。 “有我在呢,他不会胡闹。”她就小声对陶洁说,“你让他把话说完。” 陶洁知道胡丽丽足智多谋,有她这句话,她也就不出声了,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她嫁的这位,可是属活祖宗的,什么不着调的事儿都干的出来,要不他怎么是小混混呢。就看他刚才打架的那个气势,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不只是陶洁不安,在坐的都心里害怕了。 社会高哥啊,在他的地盘上闹事,这不就是作死嘛,他能轻易散伙? 孙立海终于沉不住气了。 “高崎,陶洁说的对,你不能这么胡闹!”他说着就过去了。 高崎赶紧拉着他,嬉皮笑脸笑两下说:“大爷,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数,你这是犯法!” 高崎就凑在他耳朵边上,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孙立海这才不喊了,对他说:“不许闹大了。” 说完了,他回椅子上坐着喝茶去了。 孙立海可是聚香坊谁都不能惹的主儿,那和高崎亲大爷没啥区别,聚香坊第一功臣。他都不说话了,谁还敢说什么? 就听高崎大喊:“把那俩小王八犊子,给我弄上来!” 话音刚落,就见老虎和梁超一人手里一个,掐着脖子,老鹰捉小鸡一般,就把王钊兄弟给拽进来了。他们后面,还跟着那位一身白的帆哥,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两个人给弄到空地当中,规规矩矩站着,一动不敢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刘虹看见他俩,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死他们,还是让胡丽丽和那个服务员给拽住了。 “特么给我站直了,低头,弯腰!”高崎又喊上了,“这是开你俩的公审大会呢,以为和你闹着玩呢?” “知道你们欺负的是谁不?我的大堂经理!刘经理在我这里工作,对我一心一意,兢兢业业,就跟亲姐姐一样对我。你们敢欺负她,活腻歪了是不是?闭嘴,闭嘴!高哥说话,你们特么敢搭腔,我现在就弄死你们信不信?” 这位法官高哥,满嘴大粪味儿。这下所有人都开眼了,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刘姐,你上来!”他又冲刘姐喊。 待服务员陪着刘虹上来,高崎就对她说:“刘姐,跟你说句实话,这俩小子,罪该万死,弄死他们都不过分。可是,这俩贱命,不值得换咱们这些人的命。 咋办呢?我就想了个主意,你打他们一顿出气。往死里打就是,你放心,这种东西,命硬着呢,你这点力气,根本打不死他们。” 说到这里,冲老虎和梁超一挥手。两个人从那边弄来俩桌子,让两个人趴在桌在上,用麻绳把他们的腿脚都绑劳在桌子上。 然后,两人分别揪住他们的裤子一用力,裤子就给褪下来,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蛋子。 下面的人“轰”地一声惊呼,不知道高崎这是干什么。 得亏这俩人背对着众人,前边看不着。这厅里男男女女都有,这要走了光,可就有伤大雅了。 饶是如此,好多女服务员,还是把头扭过去,或者干脆就用双手把眼睛给捂上了。 这混混干事儿,还就是和人不一样。 高崎从岳帆手里接过一块长木板子来。 这木板有十毫米左右后,末端还带着一个可以让人握在手里的细柄,显然是专门制作的。 高崎把木板往刘虹手里送,嘴里说:“用这东西打他们屁股。这东西打在屁股上,疼的钻心,还不伤筋动骨。放心打,能打多狠就打多狠,直到出了气为止。” 刘虹都快让高崎给弄糊涂了。好歹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女人,让女人打男人白花花的屁股,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可想想今晚自己受的,这俩人的羞辱,想想他们在自己身上毫不怜香惜玉的那一顿揉搓,刘虹的愤怒终于爆发,从高崎手里接过那个木板,向着两个人的屁股走过去。 “啪”的一声大响,王钊首先大叫一声。这东西打在屁股上,还真是疼的撕心裂肺。 第一下打下去,刘虹也就不在乎了,让你们两个混蛋,在光天化日那么侮辱我! 随着“啪、啪”的声音不断响起,惨叫哀嚎也就接连不断,最后都变的鬼哭狼嚎一般,不是人声了。 刘虹出身工人,身上还真有两把子力气,拿着木板,在两个人屁股上来回轮着,打够了这个打那个。 没多大一会儿工夫,两个人的屁股蛋子就由红转紫,最后就给打破了,血顺着大腿一直流到脚脖子上。 打到这个程度,刘虹也实在打累了,抡不动那块木板了。 高崎从她手里拿过木板来,交给老虎,搬把椅子让刘虹坐在一边。 “我知道,刘姐你这气还没出够,就是没力气了。”他对刘虹说,“你坐在这里看着,我让别人替你打他们,直到你觉得气出够了,叫停为止。除了你,谁叫停也不算!” 说完了,也不管刘虹同意不同意,就吩咐梁超和老虎一人一个,照着屁股给我狠狠打! 梁超和老虎身强力壮,都是练武出身,这个力气,可就不是刘虹能比的了。一板子下去,皮开肉绽。 这一回,两个人的惨叫,从开始就不是人声了。 如果说刚才刘虹打他们,他们的叫声里,还有虚张声势,故意勾起刘虹同情心,下手好轻一些的成分在,那么这一回,是发自肺腑的惨叫了。 “啊,饶命啊,打死人啦!” “刘姐,求求你,我们不是人,我们知错啦,别打了,打死人啦,救命啊!” 嗓子很快就嚎哑了。 随着板子噼里啪啦拍到屁股上,两个人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没声,彻底昏死过去了。 “先别打,这么打他们不知道疼,不接受教训。弄盆凉水来,把他们泼醒了再打。” 高崎也真够损的。估计这一顿打,这俩小子能记一辈子。 孙立海在下面看着,哭笑不得。高崎这小子,这点子也不知道都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还是刘虹看不下去了,看着高崎弱弱地问:“老板,别打了吧?” 高崎就问她:“出气没有。” “出,出了。”刘虹回答他。心说我再说没出气,你还不得把他们屁股直接给打没了啊,那可真就打死人,闯祸了。 老板对得起她,她也得对得起老板啊,总不能让高崎为了给自己出气,闯个大祸出来吧? 有了刘虹的许可,高崎这才让老虎和梁超住手,又吩咐刘经理:“找几个人来,把这俩小子弄医院去,派人看着他们。” 这时候,两个人的屁股上,血肉模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将来好了都得留个大疤。估计这个样子,在医院里趴俩月都不见得能起来。 聚香坊的员工,好多人都不敢看那俩人,那屁股蛋子太惨了。他们这位老板,还真是和任何老板都不一样。 可高崎不发话,谁也不敢离开,只能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 看书领现金红包! 刘经理找了人来,把王钊兄弟俩用担架抬着,往拉货的小面包上弄。 俩人这时候已经醒过来了,还不如不醒过来呢,疼啊。动一下疼的钻心啊! 刘经理找来的,不可是什么专业护士,对他们也没什么耐心,架起来趴着往担架上一扔,抬着就走。 两个人又疼了个哭天喊地,这才总算挨到面包车上趴着,好悬没再次昏死过去。 正文 264.要靠自己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把王钊兄弟从大厅里给弄出去以后,高崎再没对大家说什么,只是走到刘虹身边,俯下身子去,悄声对她说:“刘姐,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说完了,站直了身子径直走了,把一家人都丢在大厅里,大眼瞪小眼。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高哥不说话,谁敢擅自离开啊? 高崎和刘虹都走了,胡丽丽才站起来说:“好了,大家都下班吧,明天可以晚来一会儿。老板说了,今晚大家都可以打车回去,车费公司报销。” 说到这里,又嘱咐大伙儿说:“刘虹经理这事儿,毕竟好说不好听,大家知道就好,不许外传。这可是老板吩咐大家的。要是哪个管不住自己的嘴,把事儿给传出去,坏了刘经理的名声,可要小心咱们老板找你算账!” 这时候,高崎已经把刘虹让到自己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着。他去自己办公桌抽屉里,拿了一大叠钱过来,坐到她身边说:“刘姐,今天多亏有你,一直和他们周旋,拖到我赶回来。要不是你拖着他们,这帮家伙连咱们楼里都给砸了,那损失可就大了!这一万块钱,是给你的奖励,你拿着吧。” 刘虹立刻恐慌起来,推辞说:“老板,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这个钱我不能要。” 高崎就摇摇头,然后说:“刘姐,这聚香坊不仅仅是我的,也是咱们大家的。有它在,咱们才有地方挣钱生活。可是,有几个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呢? 你看今天,真正遇上事儿了,好多人都在一边看着,躲得远远的。可是刘姐你不一样,你为了聚香坊,第一个冲上去,把自己都豁出去了。 这个钱,你拿的理所当然。明天我还要在门口贴公告,把奖励你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知道。 你要不拿这个钱,就是嫌我给你的奖励太少。” 刘虹看着高崎,突然就哭了。 抽泣半天,她才说:“老板,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一个下岗女工,以前连个挣钱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是聚香坊,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不但能养活自己和孩子,还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想想刚来的时候,你这么大个老板,亲自替我接孩子,老板娘替我带孩子。你们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报答不完!没有你们,我能不能活到今天都说不准。为你们做这点事情,是应该的。 而且,你为了我,不惜冒风险惩罚那俩坏人。我觉得,你待我就跟待亲人一样。你再给我这个钱,就见外了。” 高崎说:“刘姐,我没有见外。我挣钱来干什么呀?说实话,我和陶洁都是不喜欢过奢华日子的人,用不了多少钱。你今天的表现,我觉着,你就像我的亲人,亲姐姐一样维护我,我为你做什么都应该。 我不能给你太多的钱,是因为我得留着大钱,把咱们的事业做大,让更多像你这样的人,有过上好日子的机会。” 看刘虹又要说话,他就不让她说,赶在前面说:“可是这个钱,你必须拿着。我得让咱聚香坊的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你可以拿这个钱,因为你把聚香坊当家!只有大家都把这里当家,爱护它,为它发展出力气,咱们才能做大,才能让更多像你,像我,像胡姐那样的人,有工作赚钱的机会,你说是不是?所以,刘姐,这个榜样,你得当。” 这番话说的,刘虹无话可说了。 高崎就又说:“刘姐,你能有今天,你得感谢胡姐。她和你一样,遭遇了家庭不幸。可是,她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知道女人谁都不用靠,也不能靠。只有靠自己,才能过的最幸福。她把这个道理告诉了你,让你明白了,你才会有今天,是不是?” 刘虹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她就用力点点头说:“老板你说的对,我能有今天,就是胡姐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谁都不能靠,要独立,努力做最优秀的自己,才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好日子!胡姐就是我的榜样!”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胡丽丽就推门进来了,边走边说高崎:“你跟刘虹编排我什么呢?不许背后说我坏话!” 高崎嘿嘿一乐,没有言语。 胡丽丽就过去拉着刘虹说:“快一点了,咱们得走了。今晚你别回家了,去我家睡去,咱们姐俩好好唠唠。” 胡丽丽是女人,当然就理解同为女人的刘虹。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和惊吓,就算现在高崎给她把气出了,估计她心里也不会平静,万一回家再想多了,反而会影响心绪。倒不如她再和她呆一晚上,让她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这个事情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胡丽丽和刘虹前脚离开,岳帆就带着老虎和梁超进来了。 高崎看见他就问:“迷糊哥把罗小嫚接回来了?” 岳帆就笑,然后说:“你看你找的这人,他什么时候不犯迷糊啊?刚才来电话说,大晚上的走错道了,还没到地方呢。” 高崎就抹一把脸,嘟囔说:“他整天跟车跑长途,是咱们几个里路最熟的。再说我也不敢用你帆哥替我接人啊?” 岳帆就撇嘴说:“你倒是想用我,我也得肯去啊?打架的时候不把罗甸军给我留着,留仨不禁打的。开车跑远路用我,我才不鸟你!” 高崎不和他理论,帆哥气傲,讲理的时候少。 他就说老虎和梁超:“赶紧的,把这茶几收拾收拾。我留了个厨师在后面给咱做饭呢,一会儿就端上来了,还有一坛子高粱烧锅,五十三度的。” 梁超就问:“哎,你在这儿喝酒,让嫂子知道咋办?我们可不想看嫂子的脸色。” 高崎笑笑说:“她跟着胡姐去她家了。她要是不走,我敢说摆酒啊?” 罗甸军来砸聚香坊之前,是经过精密设计的,思考了各种方案。 首先,就是不能带手机。这东西上可以留下太多的个人信息,万一失手,落到警察手里,和他有联系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然后,就是几个人都得定立攻守同盟,口径保持一致。另外还会有各种应急方案。 这些应急方案里,有一个就是他们进去出不来,罗小嫚该怎么办? 罗甸军不相信房宽明,当然不敢把罗小嫚托付给他。他嘱咐妹妹,只要过了约定的时间,她就打车去火车站,坐火车过两个站以后下车,找个旅馆过夜。 如果这一晚上罗甸军没联系她,就说明他们出事了。罗小嫚可以拿着那个存了四万块钱的银行卡,偷偷回海城,到郊外的亲戚家里住下。 罗甸军有案底,罗小嫚没有。离开哥哥,只要不回海城,不被仇家盯上,她就没有事。 罗甸军想的是,只要被警察抓住,他铁定是完了,王利弟兄应该不会关太长时间。扰乱社会治安,有个两三年也就能放出来。 妹妹手里有钱,在亲戚家住两三年,等王利兄弟放出来,和他们把钱分了。王利嘴臭心不坏,有他在,是可以照顾妹妹下半辈子的。 他们去聚香坊闹事的时候,房宽明就和罗小嫚在另一个街口的出租车上里等着。 过了预定的时间,四个人没回来。房宽明就让罗小嫚等在车上,他偷偷过去看看。 那个时候,聚香坊已经乱套了,顾客纷纷从大门里往外跑,大门那里也围了不少人。他混在人群里,从大门外面往里张望。 虽然看不很清楚,可聚香坊玻璃大厅已经破了个大洞,里面好像还在打斗。 过一会儿,聚香坊那两扇带着铜钉的仿古大门就关上了。 房宽明知道,罗甸军他们被人家留下了。看来,刘小军没有跟他说实话,聚香坊的老板高崎,绝对不是个小混混。 不过道上历来尔虞我诈,他也没当一回事。 半月里面,聚香坊接连出两回大事,一回比一回热闹。 这年头,老百姓都是自己顾自己,自扫门前雪,关起门来朝天过的心态,谁也不愿意多生事端。这聚香坊接连不断出事,谁愿意来是非之地吃饭啊,饭在哪儿不能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来,经过这一次闹腾,聚香坊的风水就算败了,再想恢复以前的门庭若市,日进斗金恐怕是想也不要想了。 如此一来,刘小军托他做的事,他就算是做到了。甭管他花了多少钱,自己落下多少,反正该做的他做了,这钱就是他的。 他从聚香坊那边回来,坐进出租车里,就把看到的情况,和罗小嫚说了,让她先打车去车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虽然罗小嫚担心哥哥的安危,可跟着哥哥走南闯北的,她也算见过世面。 她知道,哥哥要她在出事的时候独自离开是对的。她在这里于事无补,就算去硬闯聚香坊也没有什么用处,只能把自己搭进去,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还有一点,就是哥哥曾经嘱咐她,要提防房宽明。 刚出事儿的时候,房宽明摸不清具体情况,只会想着脱身,这时候他会放罗小嫚走。但他摸清情况,知道罗甸军永远出不来了以后,他就会打罗小嫚的主意了。 他们四个去闹事,他给他们的酬金,只能放在罗小嫚身上。 只要他敢打罗小嫚的主意了,他就会逼着罗小嫚把钱交出来。一个弱女子,落在这种大混混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罗小嫚丝毫没有犹豫,也不让房宽明送,自己打车去了车站,按照她哥说的,坐了两站之后就下车。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摆脱房宽明,不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正文 265.没有绝对公平的世界 在火车上坐了两站,罗小嫚按照哥哥的吩咐,下车了。 这是华中的一个县级市,本就不大,不怎么繁华,午夜里,街面上就更加的冷冷清清。不像唐城那样,半夜里火车站上还有不少旅馆的服务员,在站门口那里,招揽住店的旅客。 过去的一年里,她就是像那些服务员一样,在火车站周边转悠,寻找穿戴较好,三十几岁左右的男旅客。 因为这个年龄的男人,往往有些钱财,不是因公出差就是有钱没处花,出来找新鲜的。 不过,她只是打着住店的名义,利用自己的长相和身材,把人家骗到她住的小区里来,让她哥哥把人家身上的钱财诈光。 开始的时候,她干起来心里还有些内疚。这不仅仅是犯罪,良心上也有些过不去。 可是,和哥哥在外面这些年,他们做了太多的行当,卖衣服、卖光盘、卖烧烤……付出了好多的辛苦,却总是被人家瞧不起和欺负,越做越穷,直到无法维持生计。 哥哥有案底在身,有时候被人家欺负了,做不下去,只能收拾了走人,不敢和人家较真。 对所有的城市来说,他们都是外来人,都不受欢迎,都要被人家欺负。 走过了太多陌生冷漠的城市,见过了太多陌生冰冷的面孔,她的心也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凭什么那些人挣钱就可以那么容易,吃喝不愁,还有钱出来找漂亮女孩?她和哥哥付出那么多,那么辛苦,连养活自己都不能啊? 既然你有闲钱干坏事,我把你干坏事的闲钱骗来养活自己,也没什么不对。 时间久了,她就自己给自己找到了合理合法的理由,并用这个理由来安慰着自己,逐渐变得麻木。 那些有闲钱的男人,就应该被她骗!被他哥哥和男朋友他们敲诈! 县城的火车站,出了大门就冷冷清清,只剩下广场上和路边上凄冷的路灯光了。 也不像唐城,站前的出租车排起长队,在等着拉客人。 这里的广场很小,也没有出租车。别说出租车,站里也没有几个人。和她从那辆火车上下来的,也就两三个人,都在广场前边的公路那里,等出租车。 这里的公路上,连私家车都很久才驶过一辆,根本看不到出租车的影子。 “小姑娘你去哪里啊?看看咱们路合不合适,合适一起拼个出租吧?”一个中年男人,离着她不远问她。 中年男人的西装笔挺,一看就是好料子,做工也不是小加工厂可以达到的水平,应该是品牌的。皮鞋也是铮亮的好皮子。 搁在以往,这正是她捕猎的绝佳目标。不用男人主动搭讪,她早就想方设法去接近了。 有时候人为了生计,是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可是今天,遇到男人主动搭讪,她心里反而慌慌的,顺手指了指一侧马路对面那片明亮的区域说:“我家就在那边,不坐出租。” 说完,就拖着行李箱,快速向那片明亮走去了,唯恐中年男人追上来。 那片明亮的区域,在黑暗里看着挺近的,其实还有好远一段距离。但她不敢回头,只是用尽了力气,向着那个地方快速行走。 晚上在出租车里等着哥哥他们回来,房宽明连饭都没舍得给她买。火车上吃的东西死贵,她没舍得花钱。 万一哥哥出事了,将来的日子还有好远好远,而且一片模糊,看不到尽头。 四万块钱,实在不多。哥哥一万,她和王利一万五,王利的两个堂兄弟一万五,这是当初讲好了的。等哪天大家汇合了,她还是要按这个方案分给他们的。 哥哥如果回不来了,钱就留在她手里。可加上她和王利的,也只有两万五。 两万五,以后的日子里,却没有了哥哥。 没有了哥哥的日子,两万五又能够坚持几天? 她饿的实在没有力气走路了,到达那片光亮区域的时候,已经累的浑身哆嗦,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再也没有力气挪动一步了。 这里是一片居民小区,却没看到旅馆,也没有个人出来,可以询问一下。 真有人出来,健壮的男人,她也不敢过去询问。 就在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她赶紧不顾一切地掏出手机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怯怯地回应一声。 “嫚,你在哪儿呢?”手机里,是哥哥熟悉的声音。 她一下子就热泪盈眶了。 “哥,哥,你没事吧,你来找我了是吗?” 电话里的罗甸军听出妹妹在抽泣,心就一下子收紧了。 “我没事。”他赶紧说,接着就迫不及待地问她,“你在哪,和谁在一起,你还好吗?” “我自己在这里。”她继续哭着说,“我按着你说的,坐了两站火车就下来了,在找旅馆。哥,我累的走不动了,大街上一个人没有,我害怕!” “嫚,不哭,不怕。”罗甸军眼里也酸酸的。 “听着嫚,先看看哪里有旅馆,找离你最近的,不管花多少钱,先住下。然后告诉我地址,就在屋里等着我,不要睡,我马上就让王利过去接你!” “嗯,嗯!”她答应着,一下子从路边站了起来。 哥哥的声音,就好像是一剂强心针,她立刻就又恢复了力气,拖着行李箱,向着有灯光的大街走。 最近的一家旅馆,就在火车站那边。她不得不走回去。 高崎既要安抚住刘虹,给她出气,又想保住罗甸军,最后就商量出那个打屁股的主意来。 要做这事儿,就得和罗甸军商量。 从这一件事上,罗甸军就看出高崎的仁义来了。 在不知道高崎要怎么处理他们之前,他心里还是忐忑的,也不敢把妹妹的事情说出来。 到这时候,他就不打算再瞒着高崎了。人家为了他,可以说是做了最大努力了。这样的朋友,值得肝胆相照。 高崎听说他还有个妹妹在外面,这大半夜的也挺着急,干脆就把赵迷糊给叫过来,让他带着王利,去那个小县城找罗小嫚。他和岳帆、老虎、梁超留在家里,对付王钊兄弟。 打屁股是王钊弟兄俩自己选择的,总比坐牢要好的多。 所以,大厅里打屁股,一半算是高崎和岳帆导演的,王钊兄弟事先知道。但打却是真打,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儿,想不接受惩罚,那肯定不行。 待一切都进行差不多,高崎和岳帆他们,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弄上酒菜,等着赵迷糊和王利接罗小嫚回来。 赵迷糊走错了路,时间上就又耽搁了。忙活一宿,弟兄四个也饿的不行了,岳帆就说:“咱先垫吧点,不等迷糊了。” 高崎就去值班室,把罗甸军也叫过来,大家一起在他办公室里喝着酒等着赵迷糊。 经过大夫推拿,又敷了消肿化瘀的中药,罗甸军这时候感觉好多了,腿不再那么疼。高崎诚心来邀请他,也就跟着过来了。 道上的兄弟在一起说话,只要义气相投,就不会藏着掖着。罗甸军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海城道上的奇闻异事,他丝毫没有隐瞒。 听着他讲过去的事情,高崎心里也暗暗叹息,这么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栽在拆迁上,被逼的丧家犬一般,带着妹妹有一顿没一顿地四处游荡。 这世上,好多事情说不清楚对错。没有暴利拆迁,就没有如今漂亮美丽的城市。可这又让许多人,包括罗甸军他们,彻底把一生都搭了进去。而且,让司老大这样的恶人,恶有善报。 这看上去美丽漂亮的城市下面,又不知埋葬了多少丑恶与不公。 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绝对的公平。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几个人凑在一起一聊,罗甸军和高崎他们心里,竟然都产生了相见恨晚的感觉。就如当年岳帆慕名去唐城量具找高崎,两个人喝一顿酒,成了最好的兄弟。 因为要等赵迷糊,大家酒喝的挺少也挺慢,主要是以说话为主,这就更让彼此之间,增加了了解。 过了两点,赵迷糊才带着王利和罗小嫚回来。 罗小嫚看到哥哥,一下就扑进怀里,放声大哭,仿佛分别了多少年一般,哭的在座的几个人也心里不好受起来。 岳帆本来想埋怨赵迷糊几句,笑话他干什么都迷糊,此刻也说不出口了。 高崎让梁超再下楼去后院,把厨师喊起来,炒几个新菜,再下一盘水饺端上来。赵迷糊为了急着往回赶,竟然不问罗小嫚吃饭没有,也没事先给她弄点吃的。 王利闹事之前吃了个肚圆,这时候一点不饿,也没想起来罗小嫚还饿着。 罗小嫚不和男人们一起吃饭,干脆就跟梁超下楼,自己下水饺吃,不麻烦别人。 回来的路上,王利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罗小嫚了。 罗小嫚懂事,觉得人家高崎很够意思。特别是王钊兄弟,挨那一顿暴揍完全应该。 “应该把你也绑在桌子上,揍个屁股开花才对!”最后她就评价说。 “凭什么呀?”王利一脸委屈说,“我又没干坏事儿。” “你砸人家高老板的店,还不算干坏事儿啊?”她就强词夺理问。 王利就不服争辩说:“那你哥还干了呢,你咋不说你哥啊?” 说到这里,罗小嫚就突然不和王利吵了,叹口气说:“给人家高老板把店祸祸了,将来怎么赔呀?” 前边开车的赵迷糊就插嘴:“高哥义气,他都原谅你哥了,肯定不会要你们赔的。” 罗小嫚幽幽地说;“我和我哥都不欠人家的,有恩必报。我哥肯定会想到办法的。” 说到这里,就看一眼王利,恨恨地说:“你那俩堂兄弟,我老早就看着不是好东西,啥时候看我都贼眉鼠眼,色眯眯的。这事儿完了,以后不许你和他们在一起,听着没有?” 正文 266.兄弟情深 赵迷糊回来之前,罗甸军已经给高崎他们,描绘了那个自称赵永利的模样,和四个农民工说的,肯定是一个人。 高崎和岳帆还是没法想到房宽明身上去,他们没见过房宽明,更没听说过赵永利。 赵迷糊回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喝酒,岳帆就问他:“你知道,过去跟着司老大干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赵永利的?” 他之所以问赵迷糊,是因为赵迷糊在道上混的时间,比他们都早,而且还进去过,认识的人比他们要多。 果然,赵迷糊想也不想就说:“有啊,这小子是西城小乔庄公社的,就是现在的乔庄社区那一块,在司老大那里干过拆迁小队长,手底下有十几号人。”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就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他想想就又说:“不过这小子早就和拆迁公司那帮人都给抓了,判了十五年,发配西北去了。” 高崎就插话说:“他回来了,又跟司老大了。罗哥过来砸店,就是他花钱雇的。” 赵迷糊就看着高崎,瞪大了眼睛喊:“不可能!”就解释说,“这得有好几年了吧,赵永利他兄弟赵永强我碰上一回,他亲口跟我说的,赵永利在西北越狱,让武警给打死了。” “知道什么是武警吗?戴国徽的。戴五角星的是兵。” 岳帆皱起眉来,看看罗甸军,然后对他说:“老罗,你跟迷糊说说赵永利的样子,让他判断一下,是不是他?” 罗甸军就又描述了一遍房宽明的样子。 他还没说完,赵迷糊就喊;“这不房宽明吗,他不判了死缓了吗,什么时候出来了?” 接着,他就给大家讲房宽明是怎么回事。 高崎已经不用听了。房宽明这三个字从赵迷糊嘴里出来的时候,他就都明白了。因为上一世,他和这个人有过交集,只是没见过面。 刘小军,就是死在房宽明手里的。 司老大算计他的聚香坊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按照岳帆的路子,只要找着证据,他就带上弟兄们,一报还一报,把司老大的盛世大舞台也给砸个稀巴烂。 高崎当然不主张这么干。大家现在都是成功人士,不能再干小混混这那种打砸抢的买卖了,但也不能便宜了司老大。都成功人士了,就得按着成功人士的路子来,黑白两手一起上,设一个更大的局,把这小子给弄死! 感情他比岳帆还黑。 当然了,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心存仁慈,早晚害死自己。东郭先生与狼的教训还少了吗?无毒不丈夫! 这是他在四十岁以后总结出来的教训。表面上要仁慈宽厚,走路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背后里,对待道不同的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残酷无情,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对手永世不得翻身! 这就需要计谋。 他要设计一个计谋,一个圈套,把绳子交到司老大手里,让他心甘情愿自己挽个吊死扣,自己套到脖子上,自己去吊死自己,这是成功人士玩的,这才叫高明。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思考这个计谋,可总想不出头绪。房宽明这个名字,从赵迷糊嘴里说出来,让他的心中“嚯”地一下,闪了一道亮光,一个抽丝剥茧的计划,就有了雏形。 这时候,岳帆正在布置怎么逮房宽明,用什么手段让他把司老大给供出来? 像房宽明这种老炮,对别人狠,对自己就更狠,拿着性命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只要他不想出卖司老大,用什么手段都白搭。 逮他不难,赵迷糊知道他住在哪里。在座的哥几个都有一身本事,特别是有岳帆和高崎这种高手,这又多了个罗甸军,估计房宽明绝对不是对手,就是想拼命,一命换一命都找不着机会。 可是,怎么让他乖乖听话,把司老大给卖出来,就得费一番心思了。 罗甸军主张从他老婆张晓晗下手,就像王钊弟兄对付刘虹一样。房宽明稀罕张晓晗,就她这一个亲人了,拿着张晓晗威胁他,估计他会就范。 只是,大家都是正人君子,卑鄙缺德的事不能做。拿着张晓晗吓唬他一下可以,真动张晓晗不行。 就是刘虹,罗甸军也没让王钊兄弟真动她,是这俩小子憋时间太长,忍不住了擅作主张。 岳帆又觉得罗甸军这主意不好。 “万一咱把张晓晗弄到手里,守着房宽明作势要几个人一起弄了她,他不为所动呢?”他就问大家。 像房宽明这种老炮,心狠手辣又见多识广,这个可能不是没有,而是几率很大。 到那个地步,他豁出去了,反正你不敢弄死他。只要放了他,他自由了,他就会躲到暗处,挨个的报复大家伙。 就像高崎当年对付老摩托和他的小兄弟一样,他们一起把高崎打的住进了医院,高崎养好伤从医院里出来,挨个收拾他们,再把他们一个一个地都揍进医院里面去。 要真是那样,大家都有老婆家人。那以后的日子可就不用过了。 这也是正经商人不愿意惹混混的原因。不是混混有多厉害,而是他敢豁出去,让你一辈子生活在他的阴影里。 大家喝着酒商量半天,也没弄出个子丑演卯来。 高崎就说:“这个留着以后慢慢琢磨吧,别总说这些晦气的事情。咱们今天又结识一条好汉,比司老大的事重要的多。从此以后,咱们弟兄在唐城,就又多一份力量。” 说到这里,就和罗甸军商量说:“罗哥,留下来吧?你想单干买卖,兄弟们给你凑本钱。你如果不想单干,就留在我这儿,兄弟一定不会亏待你。” 罗甸军就苦苦地笑了,端起自己跟前的酒杯,一口就干了。 放下酒杯,才说:“有高老板你这句话,兄弟就感激不尽了。我给你找这么大个麻烦,给你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得先想法赔你才行。” 高崎就严肃了说:“罗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对我来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弟兄才是一辈子的感情!” 岳帆就插话说:“老罗,你别以为高崎是说漂亮话,他就是这么个人,仗义疏财。你看我们弟兄仨搞的武馆和健身中心,当初也是高崎出钱搞的。怕我不肯要他的钱,还弄个合伙做买卖的名义,糊弄着我们参与。” 当下,就把高崎当初怎么帮他弄武馆的事,对罗甸军仔细讲了,然后说:“他说参股,可钱都是他出的。现在生意好了,给他分红,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有股份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看不上我们挣的这仨瓜俩枣,他给弟兄们出钱搞事业,是怕弟兄们没有事情做,在社会上混,早晚一天会出事。我们弟兄仨感激他一辈子!” 听到这里,罗甸军就深深叹息一声说:“年轻时候看水浒,总觉得真实世界里,不会有宋江、晁盖那样仗义疏财的人,都是施耐庵杜撰的。 现在我明白,不是没有,是我没碰上。也不是没碰上,是碰上了想不到。今天我终于想到了,我的弟兄乔海军、石磊,也都是这样的人。乔海军把所有罪过揽到自己头上,就是为了给我们俩一个活命的机会呀!他们是没有钱,有钱的话,相信也会跟高老板你一样!”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死去的兄弟,想起那些在一起同甘共苦的日子,仍就忍不住虎目含泪,又干了一杯酒,这才把眼中的泪水给压下去。 听罗甸军说的激动,大家就安静了,也都在想着,他们弟兄为什么会走到一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慢慢回到脑子里。 就是一起出去平事,大家也是那么信任,自己的后背,可以放心地交给兄弟。吃了亏,只要有一个兄弟不能全身而退,大家就会宁死不走。 什么叫过命的交情?这就是! 谁都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可大家更知道,兄弟不能和钱比。 梁超和老虎结婚,那时候他们的生意刚刚起步,手里没称多少钱。买了房子车子也就所剩无几了。 婚礼,是高崎出钱办的,因为他当初许诺过,弟兄们找媳妇成家,钱他来出。 高崎花了多少,两个人都没有算过。 这就是过命的交情,有一天高崎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命都敢交给高崎。 他们文化低,不会说,可是,什么是义气千秋,他们比谁都明白。 这时候,就听罗甸军跟高崎说:“高老板,兄弟求你个事儿,不知道行不行?” 高崎说:“既然你拿我当弟兄,就别用这个求字。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能答应你。” 罗甸军笑一下说:“我们本来就对不住你,按理说也不该求你,我这也算是厚着脸皮了。因为我信得过你,心里真的就拿你当兄弟,你在我心里,就跟我那俩多年的兄弟乔海军、石磊一样。” 高崎的脸色就郑重起来。罗甸军这样求他,恐怕就是有大事了。 他就严肃了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罗甸军没有马上说,而是吩咐坐在一边的王利说:“你去楼下看看小嫚吃饱了没有,吃饱了把她带到这儿来。” 王利答应一声,站起来下楼了。 罗甸军这才对高崎说:“我呢,家里爸妈在我出事以后,连窝囊带气,都先后没了,就剩下这一个小妹妹。 小嫚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没少吃苦。长大一些,我又闯那么大一个祸,怕仇人报复,不敢把她留在家里。 这些年,带着她在外面走南闯北,也没让她过一天好日子。” 罗甸军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正文 267.六个醉汉 罗小嫚被王利领着进屋的时候,罗甸军正和高崎说着话。 看她进来,就让她站到自己身边来。 罗小嫚从十四五岁就跟着哥哥,这一晃就快十年了。罗甸军在她心里,不仅是哥哥,也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哥哥让她站到身边去,罗小嫚会无条件服从,不会问为什么。 待罗小嫚站到他身边,罗甸军对她说:“嫚儿,哥刚才跟高老板说了,哥不是人,给高老板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又没钱赔人家。” 高崎听到这里,就不想往下听,责怪他说:“你还有完没完啊?都是弟兄,老说这个伤感情。” “你让我跟小嫚说完。”罗甸军就说,然后转回头去,继续看着罗小嫚说,“哥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就你这个妹妹,是哥一辈子的牵挂。” 他说到这里,刚刚坐下的王利,脸都白了。心说,老罗这是要干啥?别再是要把他妹妹赔给高崎吧?可你早把妹妹许给我了呀,这哪儿成啊? 结果是他想多了。 就听罗甸军继续对妹妹说:“咱没啥报答人家高老板的。刚才我跟高老板商量了,这样,你给高老板端个酒,给他当个干妹妹吧?从今以后,我是你大哥,高老板就是你二哥。你和王利,以后哪也不去了,就在唐城安顿下来,跟着你二哥干,你看成不?” 罗小嫚看看高崎,又警惕地看看他哥问:“那你去哪里啊?”就抬高了声音说,“你不许丢下我!” 罗甸军说:“哥哪能丢下你呢?哥也在高老板这里干,这总行了吧?” 罗小嫚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她哥,盯着他不说话。 兄妹相依为命这许多年,彼此都太了解了。 还是高崎开口说:“小嫚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哥走的。他得在这里替我干活,把给我造成的损失补回来才成呢。” 罗小嫚知道高崎是开玩笑,可有高崎这句话,她心里也算踏实些,就把高崎的酒给他端起来,冲着他说:“二哥,小妹给你端杯酒,以后你和我哥一样,都是我亲哥哥。日后有用着妹妹的地方,水里火里,小妹绝不说半个不字!” 罗小嫚一直在社会上闯荡,倒比一般女孩子大方了许多。 高崎把酒接过来,一口喝干了,把酒杯口朝下,表示他没有剩酒。 岳帆就带着大家拍巴掌,拍完了说:“我也想要个妹妹。老罗你不对,凭啥让小嫚给高崎当妹妹,不给我当啊?是不是觉得他功夫比我好啊?” 罗甸军就又笑笑说:“你们都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小嫚是高老板的妹妹,也是你们的妹妹。” 罗小嫚这时候吃饱了,也有了精神,就把她哥的酒杯倒满,自己端起来,冲着大家说:“以后我就是你们大家的妹妹了。我先干为敬,祝各位哥哥们生意兴隆,多多发财!” 说罢,就把手里的酒杯喝干了。 这可是五十三度的烧锅。唐城人喝酒,没有用小酒杯的习惯,混混们更喜欢用大杯。这一杯酒,少说也得二两。罗小嫚一口下去,竟然脸不变色心不跳。 “好样的!”岳帆就夸她说,“你这个妹妹,我认了。日后在唐城,不管走到哪里,谁敢欺负你,就提我岳帆的名号,说你是我妹妹。” 说罢,他也把自己的酒喝干了。剩下赵迷糊、老虎和梁超,也是依葫芦画瓢。 大家又热闹一番,一坛子烧锅已经喝了一半下去,都喝差不多了。 高崎此刻趁着头脑还算清醒,先说正事儿。他打电话给附近的旅馆,先让王利带着小嫚过去,明天再去找地方租房子住。 原来住的那个小街,既然已经退租,就不要再回去了。那里是出名的混乱地带,也当真不适合住。 另外,明天他会安排人带小嫚到他所有的生意场所去看一下,看看小嫚喜欢做什么,让她自己选个活干。 罗甸军和王利,就留在海鲜市场那边做保安。 找人来砸聚香坊,就说明司老大要狗急跳墙了。敢砸聚香坊,说不定过两天他就敢去砸高崎的海鲜市场,那边还真缺个能打的人。 他准备先让罗甸军带着王利过去,熟悉熟悉情况。等他腿上的伤好利索了,情况也就熟悉个差不多了,那时候就让他干保安队长,领着王利和几个工人,维持海鲜市场的秩序。 说完了正事儿,大家酒足饭饱,也一起去旅馆。岳帆、梁超他们,已经有了不少酒,再让他们各自开车回去,高崎也不放心。 这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三点多了。他们从聚香坊的后院里出来,沿着公路,往旅馆那边走。 大街上已经没有人,迷彩的霓虹灯下,只偶尔有车辆驶过。剩下的,就是他们这六个喝的东倒西歪的醉汉。 看着凑在一起的这六个人,都是一个顶俩甚至是定仨顶四个的武术好手,岳帆就有些意气风发的架势。 他高声对高崎说:“你说就咱们弟兄凑在一起,在整个唐城,还有谁敢和咱们一争高下?司老大真是不自量力!别说他现在早就没了当年的威风,就算他跟当年似的,手下四梁八柱,四大金刚都在,又能如何?” 高崎就搂着他笑。想不到帆哥都三十好几了,还这么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帆哥啊,”他就搂着他说,两个人走路都走不稳了,一个劲地左右摇摆着,估计说的也全都是醉话。 “帆哥,”高崎喊着他说,“你怎么还惦记着当混混呢?咱们现在都有不少的资产,都是这城里的富足阶层,咱们得玩点高雅的,动脑子的事儿啊,整天跟那些小屁孩一样的打打杀杀,不怕别人笑话咱们呢?过去的就过去了,从此之后,咱们要走精英路线,精英,懂吧?” “狗屁精英!”岳帆不屑一顾,“老子就喜欢武把抄!这两年找不着人干架,都快把我给憋坏了!” 酒劲慢慢上来,他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了。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地星星参北斗啊,”老虎跟在后面,突然就吼了这么一嗓子。 “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他身边的梁超也跟着吼。 赵迷糊和罗甸军走在最前面,听着俩小兄弟抻着破锣嗓子乱吼,竟然回过头来,加入了他们。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他回来的晚,酒喝的少,竟然可以边倒退着走边吼着唱。不过他喝酒就是这样,二两酒就开始迷糊,喝到二斤也还是那个熊样。 高崎在他后面喊:“迷糊哥,就你年纪大,也跟着胡闹,当心把巡街的给招来!” 他正和岳帆说做精英呢,他这帮兄弟可真不给他面子,直接就用跑调的破锣嗓子回答了他。 “高哥,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着你干吗?”赵迷糊继续倒退着喊,“跟着你干,特么的痛快!这两年,是老子过的最痛快的日子!你要是不怕老婆,天天跟弟兄们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说的好!”岳帆就接茬了,“弟兄们里,高崎最有心计,事事都有算计。自从他加入咱们,弟兄们就再没吃过亏。以后,弟兄们都得听他的,他是咱们真正的老大。跟着他,咱们才散不了,对不对?” 赵迷糊就又把话接回去说:“城东村那一战,我就看出来了,咱们高哥就是咱们的呼保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 “行啦!”高崎都让这俩人给说的,准备找地缝往里钻了。 岳帆用肩膀靠着他说:“知道我为什么不找老婆吗?就是受你影响。我草,堂堂的唐城高哥,让老婆给管的,酒不敢喝,烟不敢抽,回家晚了都得打电话汇报!我看着都头疼!” 高崎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你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根本就不想找老婆,怕让老婆给拴住,没法花天酒地,这会儿就开始赖我。帆哥什么时候变无赖了? 罗甸军扶着倒着走的赵迷糊,唯恐他摔倒,心里却油然升起一股豪迈。这才是他心里想的兄弟,他想要的生活。 六个人一路疯着,总算走到旅馆,旅馆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标准间和热水,连茶都泡好了。 这旅馆不大,但很干净,设施齐全,热水也好,高崎经常带朋友过来,和老板很熟。 社会高哥的名声,在唐城还是有些知名度的。高崎电话打过来,带班的经理不敢有丝毫怠慢。 标间是两人一间的,老虎、梁超一间,赵迷糊和罗甸军年纪大,原本他俩一间的,高崎却非要和罗甸军一间。 岳帆聪明,心里明白,高崎恐怕是想跟罗甸军说什么事情,就主动拉了赵迷糊,去了另一个标间。 果然,进了标间以后,洗过了澡,两个人在床沿上对面坐着喝茶,高崎就开始问罗甸军了。 “罗哥,你让小嫚认我当哥哥,是不是有什么安排啊?” 罗甸军愣一下才说:“有什么安排?没有。就是觉得吧,你在这里混的开,小嫚有你罩着,会生活的好一些。” 高崎就点点头,然后问他说:“然后呢,你就要替我,把司老大给做了,是不是?” 罗甸军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凝固了。 看他的样子,高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没有,没有。”罗甸军立刻换了表情说,“我哪有那个本事。” “你说说,你准备怎么下手?”高崎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直接开门见山问他。 罗甸军盯着他看一会儿,以为高崎同意他这么干了,这才慢慢说:“这个不难。盛世大舞台我知道,只是没去过。我去个几回,摸清里面的情况,再用个十天半月,摸一下司老大的活动规律,抽个冷子宰了他,跟杀个小鸡也差不多。要是运气好,瞅着场子里没人,放把火把他的大舞台给烧成灰,也不是办不到。” “这就算你报答我了,是吗?”高崎问。 正文 268.混混与精英 罗甸军是个红脸汉子,不愿意欠别人一丝一毫的人情债。 可命运又总是在捉弄他,让他一次一次地,不断地亏欠别人。 没有乔海军跟警察胡说八道,把所有事情都揽下来,给警察弄清楚真相制造那么多麻烦,他跑不了。 乔海军死了,他应该替他当儿子,照顾他的老娘。就算不能在海城露面,匿名给他老娘寄些钱,总是可以的。 可是,堂堂七尺汉子,在外面混的,连自己和妹妹都养不活,又哪有余钱照顾乔海军的老娘? 石磊出来,到处找他,想跟他一起混。他不敢联系石磊,不是怕暴露行踪,也不是怕兄弟拖累他,是他没那个本事,带着石磊混饭吃。 如果,他当初找着石磊,把他从海城带出来,石磊就不会死。 妹妹就更惨。学习在年级里都拔尖,就是因为他,被迫放弃学业,跟着他混社会。 如果没有他,妹妹会像所有学习好的孩子一样,考上重点高中,重点大学,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 还有爸妈,如果没有他,他们不会走那么早。 如今,又欠下高崎这么大一笔债。 他自持本事了得,砸了聚香坊然后脱身,十拿九稳。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人家高崎那才是真正的搏击术,他这种打架当中练出来的经验,根本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过去苟且偷生,是为了妹妹。现在,把妹妹交给高崎,他放心。 没了牵挂,他就不想欠高崎这个人情债,替他除了最大的对手,也算是报答高崎了。 他想不到,高崎年纪轻轻,还不到三十岁,却深藏不露,对他的想法洞若观火。 “你干完了怎么办?”高崎问他,“等着警察抓你,枪毙你?” 罗甸军淡淡一笑说:“那就看运气了。他们抓不到我,我就多活几年。抓到我,算我运气不好。” 高崎接着就问他:“你想过没有,你没了,小嫚心里会不会难过,你让她怎么办?” 罗甸军脸色黯淡下来,过一会儿说:“难过是暂时的。我相信你,没有我在你也不会亏待小嫚,会拿她当亲妹妹待的,这我就放心了。” 高崎就摇摇头说:“罗哥,你错了。你的位置,在小嫚心里,谁都代替不了。失去你,她会难过一辈子的!” 罗甸军就低着头,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过一会儿,给他一个思考的时间之后,高崎才又说:“罗哥,时代变了,过去那些打打杀杀的办法,不行了。司老大之所以守着盛世大舞台起不来,还跑出来想歪门邪道和我争海鲜市场,不是他没有机会,是他的脑袋,还停留在打打杀杀那个地步,根本没什么长进。 如今是经济时代,法治社会,咱们这些人,要转变思想。相比起其他人来,咱们这些人,更有发展起来的优势,因为咱们讲义气,胆子大,敢干,能吃苦。 可是,敢干不是蛮干,得学习,得利用这个时代赋予的优势条件。”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甸军就有点糊涂了,疑惑地望着高崎,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 高崎就看着他笑笑说:“你困不困?要是不困,咱哥俩就喝着酽茶,聊一晚上,怎么样?” 罗甸军说:“不困。说实话高崎,自从和你说话,我就觉得你这个人和道上其他的朋友不一样。你讲义气,功夫好,这个是道上的性子。可你也没有我们这些人身上的,怎么说呢,那种匪气吧?感觉你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 高崎就又笑,然后感慨说:“这就对了,说明我已经变了。以后的江湖,没有表面上的打打杀杀,有的是商场上的博弈。只要咱们把道上那些智慧都转换成商场上的计谋,咱们就会是成功的商人。 你在外面做这些年生意,老是不成功,有个通缉犯的名声,碍手碍脚不假,可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你没把道上那些智慧和手法,转化成做生意的计谋。 有时候吧,道理到了一定境界,都是相通的。条条大路通罗马,这话是有哲理在里面的。” 罗甸军皱着眉头听他说。 高崎的话里,好像有许多他过去思考过,却没有想明白的东西。似乎好多东西,都隔着一层窗户纸,模模糊糊的,他似懂非懂。而高崎的话,似乎是正要捅破那层窗户纸,让他眼前明亮起来,看到一条他本该早就该看到的,更加明亮的大道。 就听高崎继续说:“你比如说吧,过去咱们在道上成名立腕儿,唐城司老大,海城乔海军,为什么要立这个腕儿?就是要大家都知道我是老大,我想要的别人不能抢也不敢抢,谋个更大的发展。 那咱们现在做生意,举个例子,我的蒋师傅水饺,现在两个店了,供不应求。为什么?我把这个招牌立起来了,不是别家的水饺就一定不如蒋师傅水饺。有的店家专门跑我这里来偷师学艺,做的并不差,可是就没有我卖的好,我也从来对蒋师傅水饺的配方不保密,但大家就是吃我的。为什么?腕儿!大家吃水饺,是冲着这个腕儿去的。 司老大就不怕死,就果真有传说的那么厉害?不见得。可别人为什么就不敢和他争呢?腕儿!一个道理。这放在现在,就叫品牌效应,从众心理。” 罗甸军不由频频点头,有顿开茅塞的感觉。 “我当初手里有搬迁找回来的一部分钱,还会做不少海城的小吃。刚出来的时候开了个小饭馆儿,如果我打个牌子,就叫海城什么小吃,或者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说不住就经营下去了,也不会让别人学了去,回过头来把我给挤垮。” 罗甸军开始开窍了。 “对啊。”高崎说,“这只是一个办法。咱们道上办法多着呢。就说司老大那时候为非作歹没人敢管,是公家怕他吗?不是。为什么不管呢?这个我不说你也明白。 那你看我现在的买卖,顺风顺水的,如果我不把道上那些交往的本事拿出来,在背后做好了文章,能这么顺风顺水吗?” 罗甸军就又点头说:“对呀!初来乍到,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要拜山头呢?不只是道上的,公家的山头也得拜呀!” 他一下就来了精神,瞪眼看着高崎问:“哎,你这些道理,都是自己琢磨明白的?” 高崎嘿嘿一乐说:“我有那么聪明吗?得学习呀。你看我的公司里,现在光大学生就有十几个了,都是在其他单位,有了一定工作经验,待遇却不行,让我给挖过来的。 这些人,经验有,理论也有,就是没有施展的机会。我给他们施展的机会,然后跟着他们学。他们每搞一个事情,我都会问为什么?他们把现代的理论告诉我,我就把这些理论联系到过去道上咱们常用的一些手法上,这么着一联想,好多道理就都懂了,而且可以举一反三,琢磨出更高明的道理来!” 罗甸军恍然大悟说:“哎呀,怪不得我总觉得你是咱们道上的人,又不是道上的,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哎,你再给我讲讲,还有哪些做生意的道理,和咱们道上是一样的?” 高崎却突然不讲了,看着他似笑非笑问:“罗哥,你现在还想拿自己的命,去换司老大的命吗?你想想,咱们都是豪杰,会做生意了就是社会精英,跟这么一个二百五换命,值不值得?” 罗甸军却突然沉默了,低下头去不说话。 高崎就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想着欠我个人情。可是罗哥你想过没有?你在道上当年能混这么出色,绝对比别人聪明。要是你也像我一样,把道上的道理和商场上的道理融会贯通了,你将来对我得有多大的帮助?起码,你可以替我撑起一片天来,就跟胡姐一样。要是那样,你还给我的人情,比和司老大这种二百五拼命,要强出多少倍去?”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罗甸军仔细思考的问题。 想了许久他说:“可是,司老大这里,是你一个实实在在的威胁,有他在,对你很麻烦的。” 高崎承认说:“这个我知道。可是,刚才我不跟你说了嘛,咱不能再跟过去一样,干那些打打杀杀,二百五,混混才肯的事情。这是法治社会了,只有傻子才肯拿性命闹着玩。咱还是要用商场上的规矩对付他,多动脑子。实话跟你说,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对付他的办法。你这样盲目蛮干,反而会破坏我的计划,没准儿还要牵连到我。毕竟你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小嫚也在我这里。 拿你的命换司老大的命,小嫚不肯,我也舍不得,关键还是不值得!” 这一晚上,两个人聊了很多很多,最后把身上的酒劲儿都聊没了,一直到外面天亮了,这才坚持不住,各自上床睡了过去。 高崎觉得,他这一晚上的工夫,并没有白费。从罗甸军跃跃欲试的样子来看,他对以后的生活,已经有了向往和期许。 一个对未来怀有希望的人,是不会轻易去自寻死路,找人拼命的。 而他现在要做的,是要尽快解决掉司老大,不仅仅是因为这家伙是他的绊脚石。司老大那边解决了,也就绝了罗甸军要干掉司老大,报答他的路,可以彻底放心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两个人才醒来。而这时候,岳帆已经领着梁超和老虎走了,只留下赵迷糊等着他和罗甸军起来。 另外,罗小嫚和王利也在。 正文 269.进退两难 , 高崎和罗甸军起来洗漱了,带了大家出去吃饭。 吃过饭之后,高崎就让赵迷糊领着罗小嫚到他各个店里去转转,看她喜欢干什么。他则带着罗甸军和王利去海鲜市场看看,完了再和他们去租房子。 租房子的事儿,罗甸军不肯麻烦高崎。他手里还有钱,在唐城也呆一年了,知道去哪里找房子。 他还有案底,不能随便找地方。得找那种不容易被别人发现的地方才行。 他这么一说,高崎倒有了一个新主意,劝罗甸军最好不要到城里去找房子,倒不如就租海鲜市场附近,那些唐城量具宿舍区的房子。 他就给罗甸军解释,为什么要他在这里找房子租。 和所有那个时代的不景气国企一样,唐城量具的效益,早已经一天不如一天。昔日的工厂子弟,也再不以进工厂当工人为荣,反而是考不上大学,又没有其他谋生本事的,才最终无奈,靠着熟人关系,进唐城量具工作。 如此以来,好多的工厂子弟,都去了其他城市,或者去了唐城市里谋生。 唐城子弟都不愿意留下来,外地的就更不愿意来。效益不好,工厂也用不了太多的人,不断有职工离职,却没有外地人员进来补充。过去职工上万的大国企,慢慢就人员越来越少,而唐城量具的职工宿舍区,越来越冷清,宿舍区的房子也就空出来许多。 如今的宿舍区,除了少数厂里正常上班的职工还住在这里,剩下的就是那些退了休的老职工了。建设较早的楼房里,一个单元八户人家,有一半都是空着的,而且都是空巢老人。 老人们也不愿意他们的子女留在身边,再走他们的老路,为国家劳累一辈子,到老也只有几百块钱的退休工资,依旧生活拮据。 工厂的房子,还是集体产权,卖都没人要,租也很难找到跑这么个破地方租房子的。 高崎跟罗甸军说了这些情况,就建议他干脆就租宿舍区的房子。虽然破旧一些,里面也狭小的很,可是房租便宜,大不了就租两套。 关键还是,这地方安静,很少有外来人口过来,不是警方的关注方向,利于罗甸军隐瞒身份。 罗甸军也觉得挺好,离着他将来上班的海鲜市场近,走着就可以过来。 可是罗小嫚恐怕是要去城里上班的。 高崎让她自己选择工作,她肯定不会选又腥又臭的海鲜市场,一定会选高崎在城里的那些商铺。 这样的话,她上班就离得就远了一些,很不方便。 高崎就劝他说:“从城里到这里,有公交车,不到十分钟就一趟,小嫚可以做公交。再说你这妹妹,我看着性子不像能沉稳下来的样子。没准儿干不了几天,她厌倦了,也就不去了,到时候我再把她安置到海鲜市场来,那不就离着近了?” 罗甸军笑笑说:“你小瞧她了。这丫头倔着呢,她想做什么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她从小跟着我出来,做了许多买卖,哪一回都是我坚持不住。再苦再累,只要我不说不做,她都会咬牙坚持的。” 他说的这个,高崎毕竟和罗小嫚没有接触,倒没看出来,就没有说话。 罗甸军就叹息一声,继续对高崎说:“我这妹妹,小时候可爱学习了,一心一意想考大学,是我断送了她这个梦想。有朝一日有条件了,我还想让她读个大学。” 这句话,高崎就记住了。他得观察一下罗小嫚日后的表现。 从现在的情况看,这丫头是个热心肠,有良心,倒是个不错的苗子。如果她真像她哥说的那样,肯上进,高崎会满足她上学的梦想的。 想到这里,高崎突然就想起来,罗小嫚和王利是住在一起的。 他就问罗甸军:“她和王利结婚没有?” 罗甸军就苦笑一声说:“哪里有工夫给他们办婚礼啊?连证都没领呢。小嫚怕领证要身份证,让海城那边找到她,再把我给带出来,一直也不肯和王利领证。不过,王利人不错,对小嫚可好了,言听计从的,小嫚多少有点不舒服,他比我都担心他。小嫚跟着他,我放心。” 他都这么说了,高崎也不好说什么。 以他那个年代接受的传统教育,高崎是不认可两个人不领证就在一起的。想当年他和陶洁领了证,都不肯动陶洁一下,直到陶洁不断暗示他,这才肯两个人住在一起。 不过,这是罗甸军他们的家事,他还是忍住了,没发表任何意见。 罗小嫚果然就选择在城里的店铺干。 赵迷糊带着罗小嫚转悠一下午,最后回到海鲜市场来和高崎他们汇合,罗小嫚就说,相中在陈春梅的服装店卖衣服了。 高崎在海鲜市场的办公室里,罗甸军兄妹俩,还有王利都在,守着他们,他就说了对罗小嫚的要求。 去服装店工作不要紧,不能搞特殊。不许说和老板的关系,不许欺负别人。要从普通学徒干起,工资也得按学徒算。等哪天真有本事了,高崎会投资一家新的服装店,让罗小嫚来管理。 罗甸军明白,这是高崎真拿罗小嫚当妹妹,要培养她呢。这个年头,自己没本事,就是背后的靠山再硬也不行。 罗小嫚也明白这个道理,一口答应下来。 最后,高崎又嘱咐她,只要她和别人打架,无论对错,都算她的错。 这时候,罗小嫚已经和高崎不是刚见面时候那么陌生了,听了就不高兴,噘着嘴说:“凭什么呀?这不成了只许人家欺负我,不许我还手,只有挨欺负的份了?” 高崎还没说话,罗甸军就开口了:“就这么办,不许回嘴!你二哥是武术行家,从你行动坐卧上,还看不出来你会打架?想当个正常人,就得按二哥说的做!” 高崎就笑着接话说:“就算你不会打架,在你二哥这里,也不会有人欺负你,除非你欺负别人。” 罗小嫚立刻就回嘴说:“你不是不许我说你是我哥嘛。” 高崎也看出来了,这罗小嫚让她哥给宠的,也是个胡搅蛮缠,不吃亏的主儿。 他也干脆来个不讲理:“不许说我是你哥,也不许和人家打架,就这么定了!你要不满意你就不去,在家陪你嫂子玩,二哥白养着你,这总行吧?” 罗小嫚就冲他翻白眼:“我才不在家里玩,我才二十四,玩到什么时候算一站?” 罗小嫚的事就这么定下来。 高崎对她不放心,又拿崔喜妹创业的事迹做例子来鼓励她,告诉她,只要她肯努力,真正学到可以独立经营的本事了,他就会像支持崔喜妹一样支持她。 这下就把罗小嫚给高兴的,喜笑颜开的了。 高崎是认实的人,既然认罗小嫚当妹妹,就得对她负责任,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不但不会委屈她,还会给她一个更大的发展平台,那就得看她自己有没有本事,站到这个平台上面去了。 就在高崎提他另一个妹妹崔喜妹的时候,崔喜妹正一脸愁苦地做在自己的店里,面临着她人生当中的又一次重大抉择呢。 倒不是她发廊的生意不好。发廊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了。从南方请来的两个技师,年龄虽然不大,手艺却是不低,头发做的一流,全唐城没有可以做到这个水平的。 她还有高崎罩着,没人敢来搅和她的买卖,也没人敢来挖她的技师。 她还把二楼充分利用起来,上了理疗嫩肤和按摩推油,都是针对过来理发的女性的。好多的理念,是她从南方带过来的,顾客也十分认可她的这些服务。 她要抉择的那个对象,还是刘进。因为刘进已经答应,和她进行婚前登记,他只要她这个人,不要她的财产,也不花她的一分钱。 她已经没有理由不答应刘进了。 可是,直觉上,她对刘进还是不放心。刘进之所以肯答应她这个苛刻的条件,恐怕不是真打算不要她的一分钱,而是看穿了她是在考验他。 以小崔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在两个人结婚以后,不让刘进花她的钱的。两个人曾经相处那么久,刘进太了解她了。 当初的小崔,是那么的爱着刘进,为了他,什么她都肯干。 出去这么多年,经历了许多事情,小崔比同龄人成熟得多。刘进除了那张嘴,实在是一无是处。 可是,她就是喜欢他,爱他,明明知道这个男人不值得托付一生,却无法说服自己,直接拒绝他。 女孩子,有几个不喜欢被男人宠着呢?刘进仅凭着那张嘴,就给她创造了一个被宠着的幻觉,让她在这幻觉里迷失自我。当年为了他,她肯去大众浴池做按摩女,受尽了男人们的欺负。 如今的小崔,虽说已经长大了,成熟了,知道男人的嘴靠不住。可是,除了刘进,谁也不能给她那个被宠的幻觉。 兴许,这就是命吧? 但她的心里,还是保留着一丝警惕的。她明白,只要和刘进在一起,她就要倒霉,多年以来都是如此。 这是个有一个想花仨的主儿,手里有一百块钱,他就敢计划一千块钱的事情,有多少钱,恐怕都不够这个爷造的。 答应了刘进,恐怕她辛苦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家底,甚至是这个发廊,都得搭进去! 没有人可以帮帮她,给她一个她可以接受的建议。 思来想去,这事儿不能先和高崎说。她这位哥嫉恶如仇,肯定不许她和刘进再弄到一块儿。没准儿前脚她说了,后脚他就会去收拾刘进一顿,逼着他不许和她在一起。 看来,她只有找胡丽丽一条好走路了。 正文 270.活出精彩来 , 在小崔看来,胡丽丽是她见过的女人里,最精明的。 也许,单冲着她,胡丽丽不肯给她出什么主意,可她对高崎是忠心耿耿的。看在高崎面子上,她应该能帮帮她,给她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小崔觉得,胡丽丽和高崎的关系,绝对不像一般的友谊。 高崎信任她,把公司所有的权力都交给她。她也一心一意为高崎做事,甚至连高崎借给自己钱,怕引起陶洁怀疑她都能想到,事先和自己编个谎言,来弥补这个漏洞。 这样的关系,能是一般关系吗? 但小崔心里感激高崎,不利于高崎的事情,她是一句都不肯说的,只是在心里怀疑一下。 下午五点的时候,估计胡丽丽快下班了,她就给她打电话,问她有空没有?说是想和她一起出来吃个饭。 胡丽丽果然聪明,连想都不用想就问她:“怎么好好的想起请我吃饭来了,有事儿啊?” “没有,”小崔连忙掩饰说,“就好长时间没见着胡姐了,怪想你的。” 胡丽丽就没再说什么,想一下说:“好吧,咱们去北环路那边,那里有个做清汤排骨的,他做的那排骨汤最香了。你在店里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接你。” 小崔的生意不错,却没舍得买车。她想着尽快把高崎那五十万攒出来还他。 高崎的买卖挺多,可花钱的事儿也多。海鲜市场那边和人家挣的你死我活的,根本就不挣钱,现在人家又惦记他的聚香坊。 其实,他当初借给小崔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面临对手恶意竞争了。可是,他还是把这么大一笔钱借给小崔,仅仅是因为同情她。 小崔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了解了高崎的情况,心里就更感激他。她得尽快还上高崎的钱,这是她唯一可以帮到高崎的地方了。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高崎是带着巨额财富来的,还真不差钱。 随着唐城的发展,城里车辆越来越多,道路也越来越拥挤。于是唐城的第一条环城高架快速路,就开始出现了。 北环路,就是环城高架北边的那一段。在高架桥下面不远的公路边上,有一家小店,里面挺干净的,除了大厅,楼上还有只能坐三两个人的小包间。 到了那家排骨店,小崔就明白胡丽丽为什么要和她来这里了。这里过了八点以后,就没多少人了,楼上就更加清净。 胡丽丽晚上下班,很少有七点之前走的时候。公司几个地方的店铺和市场,她都得操心,好多主意都得她拿。 接到小崔的电话,她尽快去处理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也过了晚上六点。再去小崔店里接上小崔,赶到那家排骨店的时候,也就差不多八点了。 老板和胡丽丽已经熟了,专门给她留着楼上那个小包间。 那个小包间,的确是可以说悄悄话的,最好的地方。 可是,胡丽丽这么一个公司老总,在唐城也算是有钱人了,却能知道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店,也当真令人感觉匪夷所思。 不过,这里的清汤排骨做的,的确好吃。那汤几乎是透明的,也看不到油花,却带着一股令人开胃的清香。 “我这人吧,越操心就越吃不上饭,看见什么都倒胃口。” 坐在那个小间,老板把一盆冒着热气的排骨汤端上来,还给配了一碟雪白的,白萝卜芯腌制的咸菜,一摞煎饼,关上门走了,胡丽丽就对小崔说。 “那一阵子着急上火,嘴上都起泡了,吃什么都吃不下,一天吃不了两顿饭,都瘦脱形了。”胡丽丽继续说,“你哥这人吧,看着挺大咧挺憨的,可心细的很。每天下午,他都会给我带点吃食回来,西餐、中餐、日料,不带重样的。” 小崔静静地听着,不说话。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关心,除非那个女人是他的老婆。 这是她心里想的,可是这话不能说。高崎的老婆是陶洁,不是胡丽丽。 就听胡丽丽继续说:“可我是真吃不下。他带来了我不吃,多不给老板面子啊?就凑合着勉强吃两口。他大概也知道他弄来的饭我不喜欢吃,第二天就又换个花样。” 说到这里,胡丽丽忍不住笑了。 从她的笑容里,小崔看的出来,那是一种被宠着的,幸福而满足的样子。 她之所以想答应刘进,也是想要这种被宠着的幸福和满足呵。可惜,刘进那是假的。 就算明明知道是假的,也比没有好。 胡丽丽继续往下说:“直到有一天,他带来了这么一碗排骨汤,那个香啊!配上棒子面的煎饼,那煎饼是刚烙的,也散发着玉米的清香。 那一晚上,是我许多日子以来,第一次吃饱,而且吃撑了。以后,他就隔三差五给我带这个排骨汤。 后来,我问他这个排骨汤怎么做?打算自己熬点,他就带我到这里来了。可惜,老板不送外卖。我想吃,要么自己过来,要么你哥跑来买了给我送过去。” “真好……”小崔就忍不住幽幽地插了一句。 胡丽丽就不说了,抬起眼来看着她。 小崔顿时醒悟,就有些慌,赶紧解释说:“我是说这汤,真好。” 胡丽丽就笑,然后说:“你不要误会啊,我大你哥八岁呢,我们没有私情的。我就是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这个小店的。你哥对我这么好,我只是感激他,尽心尽力为他工作,没有其他想法。” 小崔就赶紧笑一下说:“我知道,他对嫂子向来是很好的,拿着你当姐姐看。” 胡丽丽就承认说:“是啊,他真是拿我当姐姐看的,尊着我,关心着我。有这么一位老板加兄弟,也是我的福分。” 小崔却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些许的失落来。 她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胡丽丽已经转了话题。 “这吃差不多了,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小崔低着头,半天才说:“胡姐,我,我想和刘进结婚了。” 胡丽丽沉默许久,突然就从一边带着的坤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来。香烟盒子是十分精致的小盒子,十支装的那种,烟也是细杆的。 “你抽吗?”她就问小崔。 小崔赶紧摇头,有些奇怪地问她:“胡姐,你还抽烟啊?” 胡丽丽淡淡地说:“偶尔抽点,可以缓解一下疲劳。我就自己偷偷抽,这还是第一次守着人抽呢。” 说完了这个,她把手里的烟点上,吸一口,吐出一股淡淡的烟气,就问小崔说:“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小崔嗫喏半天才说:“女人,总得结婚吧?离开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女人,不一定非要结婚。”胡丽丽就纠正她说,“结婚的目的,应该是想得到一个人时得不到的幸福。与其和一个不能给你幸福的人结婚,倒不如守住一个人的那个清净世界。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说到这里,她就问,“你觉得,和刘进结婚以后,他会给你幸福吗?” 小崔就茫然地摇摇头说:“我就是怕和他在一起以后,日子会变得越来越糟糕,再回到以前和他在一起时候的那个样子啊,所以才不肯答应他。可是,胡姐,一个人在外面打拼,真的好累好累啊!” “再累,也只是一方面的累。”胡丽丽说,“如果和他在一起不幸福,那就是里外两方面的累,得不偿失的,姐经历过。” 说到这里,她就惨然一笑说:“当时人家介绍我前夫,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人是知识分子,有文化,人也老实。就是抱着你刚才说的那个想法,女人总是要结婚的,就和他结婚了。结果呢?那些日子,是我一生当中最难熬的日子,我差点就死在那个婚姻上。” 小崔就瞪着眼睛看着她问:“有那么可怕吗?” 胡丽丽笑笑说:“不仅仅是可怕,身心俱疲。要不是遇上你哥,我这辈子恐怕就毁了。” 胡丽丽这样一说,小崔就更加犹豫了。可是,她心里还是留恋那曾经有刘进的日子,他会哄她,会给她制造各种各样的惊喜和浪漫,那也是一种幸福呵! “胡姐,你可能知道我的过去的。”她为自己找理由说,“像我这种人,不会有好男人要我的,我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 “为什么不可以?”胡丽丽反问她,接着就劝她说,“小崔,你不要总是这么自卑好吗?你能有今天的成绩,拥有这么好的一个发廊,就说明你比大多数女孩优秀,你应该为这个感到骄傲,骄傲地昂起头,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来才对。” 小崔还是低着头,小声说:“我只不过是比别人幸运,有高哥给我出本钱。别人如果有我这么幸运,相信一定也行的,甚至会比我做的更好。” 胡丽丽就伸过手去,拍拍她的肩膀说:“你有这种谦逊的态度,很好。可是,谦逊过头就是自卑了。做为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打拼,更需要的是自信。” 说到这里,她就改了语重心长的语气说:“小崔呀,你哥借钱给你,就说明他看好你,认为你比别人优秀,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同情你。 女人,只有坚强起来,才会被人家尊重,你懂吗?要有这个自信,离开谁我都会好好地活着,而且会活的很好。不求任何男人的怜悯,也不向任何男人妥协,活出自己应该有的样子来!我希望你不要过于软弱,让你哥失望。” 小崔就仔细琢磨胡丽丽这些话,感觉这些话里,包含了许多她过去考虑过,又似懂非懂的道理。 这时候,胡丽丽就突然笑了说:“你不是离了男人受不了吧?” 看出胡丽丽的笑容里有戏谑的成分,小崔的脸“腾”一下就变的通红了。 正文 271.男人没有好东西 看着小崔一副娇羞难耐的样子,胡丽丽就调侃她说:“男人不结婚一样可以有女人不是吗?就是结了婚的,还不一样背着老婆出去偷腥吗?男人能干的事,咱们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干?这都什么年代了,不要再抱着一棵树上吊死的封建思想好不好?” 好半天小崔才弱弱地说:“胡姐,男人能干的事,咱们去干,恐怕不好吧?” 胡丽丽就格格地笑了。笑完了说:“我就那么一说,你灵活掌握吧。” 两个人说了许多的话,小崔也渐渐放开了。这时候就幽幽地说:“有时候吧,我觉得吧,我需要的,恐怕还真不是那方面的事情。我就觉得吧,一个人孤独很久了,有时候真的感觉好害怕,觉得四周完全是一片冰冷,一片陌生,感觉身体马上就要凉透了,冰冻起来,那样真的会死掉!往往有那个感觉的时候,真的希望有个男人,别让我独自呆在寒冷里,能在一边鼓励我一下,安慰我一下,哄哄我,哪怕给我一丝丝的温暖,我就知足,就会重新活过来。” 这样的感觉,胡丽丽有时候也有。无论她怎样转移注意力,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不让自己的大脑往那方面想,可大脑始终不会听她的指挥,那样的时刻,还是会不约而至。 在那种时候,她需要的,恐怕也不是男人的那方面,而是男人的关怀。 可惜,她没有那样的命,遇不到一个可以给她真正需要的男人。 她不由又点上一支烟,慢慢抽着,对小崔说:“这恐怕是女人的通病了。这个问题,我已经不止一次地思考了。我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就得认识男人,认清男人,然后才会想出合理的对策来。” 小崔就问:“你有合理的对策了吗?” 胡丽丽一笑说:“当然有了,要不然我比你多活十几岁,岂不是白活了?” 小崔就不说话,静静地等着胡丽丽往下说。 就听胡丽丽说:“这世上的男人吧,无非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极度自私,视女人为他的附庸,从来不会考虑女人的需求。这种男人,命中注定不能有老婆,谁给他当了老婆,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小崔想想,刘进好像不是这种男人。 胡丽丽就又说:“还有一种男人,属于随遇而安的,没有理想,没有抱负。或者说原先有理想报复,以后被生活给蹉跎没了,从此蜷缩起来,逃避现实当中的一切,沉浸在能让他忘记现实当中一切的电视、电脑、游戏,或者网络小说里,不管妻子、不管孩子,更不尽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女人跟了这种男人,会一辈子劳碌,带孩子做饭洗衣服。男人把家当成旅馆,把妻子当服务员,来到家里,床上或者沙发上一躺,看电视玩游戏,丝毫不会想到,这个家是他的,他应该为这个家去做些什么?反正我出去挣了钱来,不管多少,都交给妻子了,做为妻子,你就得把其余的一切家务都承担起来。” 说到这里,她就苦笑一下说:“我前夫周光远,就是这一类人。跟我结婚十年,我就没记得他主动打扫过一次卫生,洗过一次碗,接过一次孩子。” 小崔还是静静地听,不说话。刘进也不是这样的男人。 “最后一种男人,是比较聪明的。”胡丽丽继续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会耍心眼儿,使手段,会欺骗。 他用甜言蜜语哄着你,每天都会问你,吃饱饱没有,冷不冷?你在干吗呢,想没想我?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爱你爱的发疯……嘴跟抹了蜜一样,哄死人不偿命,就是没有一样实际行动。屋里脏的跟猪窝差不多,他在家里也不打扫,躺在床上看手机。你回来收拾屋子做饭,他假装不知道。吃饱了饭,你让他把碗洗了,他会编出一大套道理来,说明他为什么不能洗碗,然后哄着你去洗。 这是结了婚以后。没结婚的时候,你想让他为你花点钱,他仍旧会编一大套理由,说明他没有这部分钱……” “刘进就是这种人!”小崔不由脱口而出。 胡丽丽就感叹一声说:“女人呢,真的是好蠢好蠢,根本经不起甜言蜜语的诱惑! 记得你刘虹姐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女人同时找了三个男人。有一回女人痛经痛的厉害,一个男人知道了,不但不关心她,还埋怨她平时不注意调养。一个只是嘱咐她注意身体就完了。一个问寒问暖的,要她多喝水,实在不行去医院,到这里也就没了下文。 当时她问我,这三个男人你选哪一个?我说,我一个都不选,三个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小崔就忍不住笑了,问她:“男人果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吗?” 胡丽丽就冷哼一声说:“他们贪图的,只是你的身体,或者你的钱。如果你长得丑一点,现在还在那个小巷子里开理发店,吃了上顿没下顿,你看刘进还会和你结婚吗?” 小崔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没有了。这个答案早就有了,她一无所有地回来的时候,想在他那里借住几天他都不肯。 她突然就问胡丽丽:“那么高哥呢,他也不好吗?” 胡丽丽一愣,这才说:“也不是男人都不好。只是好男人太少太少了,可遇而不可求。还是刘虹说的那个故事,如果是你高哥,他可能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跑到女人那里去,给女人端水喂药去了。” 小崔听着,就又愣愣地出神。 当初生计没法维持,她跟着熟悉的小姐妹去大众浴池做按摩女,刘进竟然默许了。 只有牺牲了她,他才可以不用出去找工作,不为生计操心受累。 如果刘进换做是高崎呢?他是断然不会牺牲陶洁的。 他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认识高崎,高崎虎目圆睁,打刘进的那一巴掌。 这时候,就听胡丽丽说:“这世界上,应该还有好男人。不过,咱们命不好,没有遇到。不过没关系,咱们慢慢等啊。等不到,宁可一辈子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说到这里,就看一眼小崔说:“今天和你说这些啊,就是想让你彻底认识这些臭男人的丑恶嘴脸。你只有认识到他们的丑恶了,才不会在心里再对他们抱有幻想,产生感情,再不会做傻事,不为他们的甜言蜜语所迷惑。剩下的事情,就得靠你自己来做了。你很聪明,相信你只要明白了,就该知道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小崔也看着胡丽丽笑了说:“胡姐,你这么一说吧,我心里好像一下子开朗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胡丽丽就没再说话。 有时候,傻女人和聪明女人,仅仅是隔着一层纸。把这层纸捅开了,傻女人就会立刻变成聪明女人。 两个女人怨妇一般,在排骨店里诅咒世界上所有男人的时候,他们心里的好男人高崎,正趴在自己家卧室的床上,光着膀子,让媳妇陶洁给他往后背上喷止疼喷剂呢。 后背肩胛骨那里,一道紫黑的印子已经高了起来,看着怪吓人的。 罗甸军毕竟是打架的行家,手上力气不小,那一椅子腿打在高崎背上,饶是高崎后背肌肉发达,皮糙肉厚,也够他受的。 处理事情的时候,高崎咬牙强忍着疼痛。事情都处理完了,回到家里来,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陶洁坐在床边,一边给他后背喷上喷剂按摩着,一边嘟囔他。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让他们打成这样,不把他们送公安局就不错了,还收留他们,给他们工作。那玻璃大厅重新装修,要十几万呢,凭什么不让他们赔呀?还认那个罗小嫚当妹妹,你吃错药啦,傻呀还是彪啊?” 高崎就趴在床上一个劲皱眉。 “我记得你原先没这么多话啊?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话这么多了?” “你净干傻事,还不兴我嘟囔了?”陶洁就不服气。 高崎叹息一声说:“陶洁,你只是中专毕业。我呢,也只有个高中文凭,而且这个高中也是混下来的。” “你就是个打架的混混!”陶洁没好气说。 “对,你说的一点不假,我就是个什么不懂的混混。”高崎说,“就咱俩这水平,居家过日子行了,可咱们还经营着好大一个公司不是吗?你说说,就咱们俩这水平,能把公司经营好吗?” “那也用不着你拉拢混混进来。”陶洁依旧是不服气,“你看看你结交的这帮人。岳帆、梁超、老虎、赵迷糊,哪一个像正常人?你知道人家背后管岳帆叫什么吗?都不叫帆哥了,叫他帆少!标准一个花花公子,玩弄女性的流氓!有这帮活祖宗就够瞧的了,你又弄个罗甸军来!” 高崎就劝她说:“你不要小瞧这些人。只有这些人才真正讲义气,关键时刻才会跟咱们一条心。他们就是我的耳目,我不在的时候,有他们在,谁也不敢起坏心坑害咱们。” “拉倒吧。”陶洁明显不信说,“你刚才说咱们文化水平差我承认,所以咱们需要比咱们水平高的人。你招韩成那些大学生我怎么举双手赞成呢?你招这些还没咱水平高的混混来,纯粹就是添乱!哪天他们惹出什么事情来,还得你兜着,弄不好把你也给牵连进去。” 高崎就在心里暗暗叹息,好多道理跟陶洁说不明白。 “你不懂。那些大学生是做事的,罗甸军他们是看着他们做事的。这就好像大明王朝,韩成他们是大臣,罗甸军他们是锦衣卫。” “鬼才相信你这些狗屁不通的逻辑!”陶洁说。 高崎就不打算跟媳妇讲理,猛然在床上一翻身,就把陶洁给抱到怀里来了,吓陶洁一跳。 要陶洁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温存她一下,让她累的再不想说话。 正文 272.有些不一样的陶洁 , 以往的时候,陶洁是很喜欢高崎突然对她发难的。 被自己的男人突然就禁锢在怀里,感受着他结识健壮的身体,还有他巨大的禁锢力量,让她无力反抗,新鲜而又刺激。 她会乖乖闭嘴,再不抱怨他,顷刻化作他怀里温顺的小绵羊。 可是今天,陶洁却不肯老实待在他怀里,手被禁锢住,竟然动嘴咬他,疼的高崎“哎哟”叫了一声,赶紧把手松了。 “你要作死啊!”陶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骂他说,“我带着孩子呢!” “不才不到俩月吗,肚子都没怎么大。”高崎说。 “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啦?”陶洁就埋怨说,“头三个月最危险,两口子不能做那个!” “哪个啊?”高崎就明知故问。 “就是,就是那个!”陶洁说到这里,就明白他故意逗他了,气的拿起扫床的笤帚来,打他屁股一下。 “哎哟!”高崎就做作地喊。然后就说,“医生啥意思啊,不许两口子做,难道还允许和别人做啊?这句话就没道理。” “高崎!”陶洁气急败坏,“你耍流氓!” 看着媳妇恼羞成怒的样子,高崎就嘿嘿地乐,他就喜欢看她发怒的样子。 陶洁知道高崎在逗她玩,就不搭理他,转身起来,嘴里嘟囔:“这一会儿工夫,背上不疼了是吧?不疼了立马就想干坏事,好了伤疤忘了疼。罗甸军打你那一下,打的太轻了!” 陶洁这一提醒,高崎果然就觉得后背又隐隐做疼了,咧着嘴侧过身子来,不让带伤的那一侧挨着床,就那么侧躺着了。 看他安稳了,陶洁这才拿过被子来给他盖上,自己也脱了衣服,钻到被窝里。 仲秋以后的被窝里,已经有些凉了,刚躺进去,总会有些不舒服,这就又引发了陶洁的抱怨。 “唉!”叹息一声,她继续开始她的嘟囔,“你说这一个月,你一共在家里睡了几天?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你弄这么多买卖。买卖大了,钱花着是宽敞了,可这个家也变了你的旅馆了。” 高崎是真有点烦陶洁这个唠叨了。 他记得,上一世的陶洁,从来没有这么多话,他读懂她,主要靠看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那里面包含了所有她心里的想法。 想起上一世两个人的美好世界,高崎都后悔卖了银元出来做生意了。 可是没有钱,陶洁就会吃苦,就会买不起想穿的衣服,想吃的食物,更买不起楼,整天为这个节衣缩食地发愁。 想想当年两个人一起逛街,陶洁望着街边服装店的玻璃橱窗,那副羡慕而又无奈的表情,他们这一世也必须要有钱。 可是有钱了,他们曾经的那些美好而甜蜜的感觉,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愿意这样整日不着家吗?他也不愿意这样,他当初只是想着,不让媳妇再像原来那样,过清苦的日子而已。 可生意做到这个地步,不进就退,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每天在外面忙着,就是为了让自己所有的生意都正常运转起来。 把司老大这样的竞争对手搞死,让每一个生意都找到合适的管理者,只有那样,他才能省心,才不用这样忙,才会有时间陪着陶洁。 他这样忙,正是为了将来不忙啊。绞尽脑汁对付司老大,到处搜刮可以为自己卖命的人才,指望一个胡丽丽当然不行了。 只是,他还离着那个不再这样忙的目标,差的很远很远。 这一世的陶洁,好像不如上一世那么理解他了,总是埋怨他弄的生意太多太大。他们又花不了那么多钱,干吗要弄那么多生意?只留下个聚香坊和服装店就行了。 把饺子馆给蒋师傅,把海鲜市场给孙继超,聚香坊和服装店,胡丽丽一个人就管了。顶多胡丽丽不满意,多给她点股份,或者和她对半分不就完了呗。 陶洁不管生意,完全凭着凭空想象。 真正管生意才会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做生意的风险大的无法想象。今天日进斗金,明天就可能倾家荡产。 唯一可以抵御风险的办法,就是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资金更加雄厚。 司老大经营着盛世大舞台,利润相当丰厚,他为什么还要跑来和高崎抢夺唐城的海鲜市场呢?就是因为他在做着生意,意识到了风险的巨大,随时随地都有人在算计他,试图取而代之。 当年他弄死的那个人,让岳帆顶了缸,其实也是因为生意上的竞争,根本不是因为在他的盛世大舞台里闹事。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东方不亮西方亮,同时拥有更多的资产和盈利模式,才是最保险的经营之道。 连司老大都明白的道理,陶洁怎么就是弄不明白呢? 想到了司老大,高崎立刻就想到了刘小军。想到刘小军,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了房宽明。 刘小军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高崎想不到对付他的办法,他就自动给他把办法送上门来了。 这小子是司老大主要的参谋和军师,没了他,剩下的那三大金刚,包括司老大在内,都是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草包,不足为虑。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陶洁嘟囔半天,高崎一声不吭,她就侧回身来看他,却是已经睡着了,连呼噜都打上了。 这个时候的房宽明,正蜷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看着电视。 沙发的海绵垫子中间,都已经凹陷下去了,四周摩擦的看不出原色,都开始反光了。屋里的白墙都变了黑黑的,电视那边上方的墙皮,已经开始往下脱落。 掉了不少漆皮的茶几,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里面的刨花板。 房宽明不在乎,也不关心这些,这里总比牢里强多了。 茶几上摆着几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从外面买来的小菜,旁边是一瓶打开了的二锅头,还有一个装满了烟蒂的玻璃烟灰缸。 他也不用酒杯,就对着酒瓶喝酒,一副心满意足,心安理得模样。 这时候,张晓晗已经在里屋的床上躺下,睡觉了。床上也是乱七八糟,衣服、褥子,什么玩意儿都有。 这个败家娘们儿,从和他结婚那天算起,就没有把家收拾干净这个概念。只要她自己身上干净,其他她才懒得管,只要屋里能站下脚,脏就脏,乱就乱吧。 有时候房宽明心里烦,打张晓晗,也是因为这娘们儿懒得出奇,把家弄成猪窝,连他都看不下去。 不过今天他心情好,有酒有菜,懒得为这个和她计较。 罗甸军在聚香坊闹事的当天晚上,他送走了罗小嫚,就直接去一家小旅馆,在走廊里捡个名片,打电话招过来个年青女人,快活了一晚上。 砸聚香坊的目的达到了,省下了刘小军给的四万块钱,他可以放心地花了。 十年牢狱坐下来,张晓晗也老了,再不是当年那个身上的肉可以掐出水来的年青女子。特别是那下面,松弛地跟生过了许多孩子的妇人没什么两样。 这个骚娘们儿,在他进去以后,绝对没闲着,还不知道给他戴了多少顶绿帽子。现在,他还没发现她这方面的线索。等他有工夫了,亲自逮着她,再收拾她不迟。整她一次就得让她记一辈子,一辈子再不敢背叛他! 张晓晗老了,他也想找个年青的享受一下。平时这样的小旅馆他也舍不得来,年青的一晚上要花不少钱,他花不起。年老的,还不如回家折腾张晓晗呢。 这天晚上,经过几番讨价还价,他终于以一千块的高价,找了个满意的。 女孩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模样当然不及年青时候的张晓晗,可也过得去。关键是身材不错,皮肤也水嫩的很。 房宽明那物粗大,进去之前,往往将张晓晗虐的怀疑人生。如今到了如虎年纪,饶是那女孩从业时候不短,有了不少经验,也足够喝一壶的。且这家伙十年了才接触年青女孩,更加兴奋,一次肯定不行。 女孩受不了,想毁约,房宽明就凶相毕露了。 你当初怎么说的?一晚一千,可没说就玩一次。特么的想跟爷玩仙人跳,瞎了你的狗眼!把你们老大叫来,让他扫听扫听,老子是谁! 房宽明不招惹别人,那是因为他有案底,招惹了好人罪加一等。可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他按着规矩来了,你跟他坏规矩,大家黑吃黑,他就不怕你了。 他不怕你,这种大混混,只听名字就能吓你个半死。 女孩知道这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只能逆来顺受。 这一晚上,他心满意足,女孩却经历了从业以来,第一次地狱一般的一夜,相信她一生都会记住这个夜晚,噩梦不断的。 第二天,一直在小旅馆里睡到日落西山,他这才起床,沿着黑暗狭窄的走廊下楼,来到外面的街道上。 外面的街道也是狭窄黑暗的。老旧的楼房,老旧的巷子,巷子里污水横流,弥漫着一股臭烘烘的腐烂味道。 这里是老旧的城里棚户区。那个年代,改造就得拆迁。而这种地方,在城里占据重要的繁华地域,住在这里的人们都不傻,都知道这个地段地皮值钱。 不能强行拆迁了,就得讨价还价,价钱低了住户们死活不搬。 于是,跟那时代所有城市差不多,老旧的城区里,总是要存在这样一些处于繁华地带,却破烂不堪的地方,被称为城市牛皮癣,和同样被称作牛皮癣的街头小广告,不是一个概念。 开发商们宁可开发这些牛皮癣周围的庄稼地,也不愿意动这些牛皮癣。庄稼地好谈拢价格,而开发牛皮癣,付出的代价过于惨重,得不偿失。 正文 273.孤独底地令人绝望 房宽明的家,就住在这块城市牛皮癣里面,离他昨晚睡觉的那个小旅馆并不远,只隔着一条脏兮兮的巷子。 巷子里多是些灰砖平房,或者二三层的小楼。冲着街道开门的屋子,也多是些店铺。店铺里卖的,都是老百姓家里日常用得着的东西,烟酒糖茶,油盐酱醋,卖小吃的也不少。 折腾一晚上,睡了一白天,这时候早就饿的前心贴了后背。他就去一家熟食店,买了几个小菜,又去杂货店里买一瓶二锅头,提溜在手里,沿着脏兮兮的巷子,溜溜达达地回家。 穿过一条巷子,迎面看到的是红砖的围墙。这围墙就是他刚才穿过那条巷子的尽头了,不过围墙边上还有条一米宽窄的小路,把好多东西向的巷子都串联起来。 顺着红砖的围墙根儿,沿着那条小路向南走一段,围墙上就有了一个开着的小铁门。从小铁门那里走进去,就是他家住着的那个小区了。这围墙,其实就是小区与外面巷子的界墙。 当年他在这个小区里买房子的时候,小区还是很新的,包括这道红红的,一人半高的围墙,把干净整洁的小区和外面的混乱隔离开来。 如今,这小区和围墙已经破烂不堪,和外面没了什么区别。就如他这个人,也已经落伍衰败了一样。 面对着更远处的高楼大厦,宽阔的马路,这里已经脱离了时代的发展,他也同样跟不上这个时代,连正常生存下去的能力都没有了。 家里和外面也没什么两样,原先还算时髦的沙发、家具,也变得肮脏破旧,就连他强行娶来的张晓晗,也好像老旧不堪了,整天懒洋洋地,一副无动于衷,不死不活的样子。 他进门的时候,张晓晗正蜷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电视。破旧的沙发上,放着她出门穿的衣服,还有一床褥子。 天已经开始变冷,褥子是张晓晗从床上拿过来,盖在腿上取暖用的。 他走过去,把手里的食物放在茶几上,把她盖在腿上的褥子拽起来,连同她脱下来的衣服,都扔到她身上去,以便腾出一块他可以坐下来的地方。 “吃了吗?”他问张晓晗一句。 “还没呢,不饿。”张晓晗木木地回答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电视机。 电视机里,放着一个电视剧,听说话的口音,不像是国产剧,但里面的人,却都是和国人一样的面孔。 这东西好像叫韩剧,张晓晗很迷这东西,房宽明却懒得看一眼。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种哭哭啼啼的东西,他没有兴趣。 “正好,我在外面买了点,你去拿盘子、筷子,一起吃吧。”他就对她说。 张晓晗从沙发上起来,看看茶几上他买的东西,只去厨房拿两双筷子过来。 “就在塑料袋里吃吧,”她说,“放到盘子里还得刷盘子,怪麻烦的。” 房宽明看看她问:“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买菜的时候,应该连卫生筷也一起要着,省的你吃完了还得刷筷子?” 张晓晗边把茶几上的塑料袋口打开边说:“就是。以后买菜的时候,记得带卫生筷。” 要搁在以前,就她这句话,房宽明就能站起来,薅着她的头发,把她嗯在沙发上或者床上,打她个哭爹喊娘。 现在,他不想和她计较了。他四十多了,张晓晗也往四十上走了,都老了。 “我说,你能不能精神点?整天跟死了亲娘一样。”他就说她。 她也不回嘴,拿了筷子,去夹塑料袋里面的肉吃。 “我没买馒头,出去买馒头去!”房宽明说。 “没钱。”张晓晗边吃边说。 “一块钱你都没有?”房宽明显然不信。 “真没有。”她说的十分淡定。 房宽明就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来,放到桌子上说:“快去!” 张晓晗抓起钱,转身出门了。 他拿起那瓶二锅头,右手攥着瓶盖部分,左手在酒瓶子底上猛然一拍,那瓶盖就开了。仰头灌了一口白酒,在嘴里含着,许久才咽下去,拿起筷子夹菜。 一会儿工夫,张晓晗回来,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了五个白白的馒头。 五个馒头一块钱,剩下九块她没给房宽明,再次坐下来吃菜。 “你不喝一杯?”房宽明问她。 她看看那个酒瓶子,高度白酒。她就摇摇头,继续吃饭。 “咱们老是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喝着酒,房宽明就和她商量说,“在里边的时候,有个老偷儿,过去家里是做早点的,他会做吊炉火烧。 那时候我就琢磨,要是出来干不成别的,就做吊炉火烧也行。我就和他套近乎,有人欺负他我也帮着他出头。 慢慢的,火烧炉子怎么做,怎么配馅儿,怎么和面,我就都打听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就看张晓晗。 张晓晗面无表情,只是顾着吃饭。 这个熊娘们儿,这辈子除了吃,恐怕也不会关心别的。能懒成她这样儿的,也算奇葩了吧? 他只好继续说:“我打算弄个火烧炉子,找外面巷子里做电焊的给焊一个就成。再弄个三轮车,把炉子放到车子上推着。另外,液化气、案板那些杂物,也都放在上面。 出门到了地方,炉子放在三轮车上不动,其余卸下来一摆,就是一个吊炉火烧摊。 咱们这一片别看破旧,可住的都是上班的工人,早晨起来,大家在家吃饭的少,都是买早点吃。这吊炉火烧好吃还价格不贵。咱们卖八毛钱一个,刨去成本,一个净挣个两毛钱没有问题。 咱早上就在上班的路口上卖,等上班那阵子过去了,就推着去城里热闹的地方卖。一天下来,卖二三百个应该可以。这么着,咱一天也能弄个五六十块钱,也就够咱们嚼过的了。时候长了,有了经验,知道哪里卖的快,利润说不定可以翻番,弄个三千五千的。” 房宽明说完了,张晓晗迟迟没有接话。 他就不高兴说:“我和你说话呢,你听不见是怎么的?” 张晓晗这才问他说:“你宽哥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时候去干这种小买卖,不怕丢人啊?” 房宽明就叹口气,好一会儿才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多少当年响当当的汉子,现在不连性命都没了吗?像我这种重罪进去的,能囫囵着出来,就不错了。凭力气挣钱吃饭,也没什么丢人不丢人那一说,总比像当年一样,刀头上舔血活的安稳。再说我有这个重罪案底,派出所时刻都会盯着我,有点啥事儿先怀疑我,也再不能去干那种事情了,不然很快就得重新进去。重新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我不干,要干你干。”张晓晗干脆就说,“丢不起那人!” 屋里就沉默了许久。 房宽明强压着心头的火问她说:“咱们总得有个可以吃饭的营生吧?” 张晓晗冷着脸说:“养不起老婆,你就干脆放我一条生路,咱们离了,以后我死我活都跟你没关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跟我没关系,这总行了吧?” “你个操蛋娘们儿,你是不是皮痒痒了,想找打啊?”房宽明就瞪起眼睛来问她。 她也不害怕,回嘴说:“你也知道你是重罪进去的,派出所还盯着你。你打我我一样会报警,我正好找不着离开你的理由呢。” 他回来这么长的时间,这娘们儿恐怕是看透他了。离婚她怕他狗急跳墙要了她的小命,可她也摸准了他不敢把她怎么样。 张晓晗吃饱了,抹一把嘴,电视也不看了,直接回里屋床上躺着去了,把房宽明一个人闪在沙发上喝闷酒。 房宽明当然也不想干这种只能挣个吃穿的小买卖,可是不做这个,再去重操旧业,肯定是不行的。 他心里的打算,是利用手里刘小军的这四万块钱,先找个能维持生计的买卖干着,平时维持生计,然后再慢慢找机会捞点偏门。比如,刘小军安排他找人砸聚香坊,这种偏门就可以干。 他这种人,心里偏门多着呢,不过不能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干,得瞅机会,干保险的。 明面上做着小买卖,这也是个很好的掩护,不使公家过份注意他。暗地里,瞅着机会就弄个大的,赚上一把。 慢慢的,捞偏门挣的钱多了,他就换个大一些的买卖干。这样循环着,早晚有一天,他就能有个大买卖,咸鱼翻身了。 可是心里这个话,他不能和张晓晗这熊娘们儿说,他不放心她。万一她心里还记着他过去虐待她的仇,把他给举报了怎么办? 张晓晗不干,他自己还真没法干这个买卖。 做吊炉火烧,得有个做火烧的,还要有个烤火烧的,两个人才能干起来。 找谁和他搭伴呢?张晓晗不干,找周围的邻居帮忙?他进去之前,这里住着的都是经济条件好的。如今,这里破败了,人家大都买了新房搬走了。就算人家不搬走,知道他底的人,谁敢和他往一堆凑合啊? 别说人家不屑于干这个,就是想干也不会和他合伙。 思来想去,他在这个世界上,除却一个张晓晗,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苦苦地笑了。 就是张晓晗这个臭娘们儿,和他也不是一条心,总是惦记着离得他远远的。 这特么的还活个什么大劲儿? 无尽的孤独感突然袭来,他忍不住抄起酒瓶子,猛喝了一大口白酒,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由喉咙那里经过食管,一直烧到胃里,真特么的痛快! 正文 274.要好好活着 还是要活下去的。 那瓶酒快喝完了的时候,房宽明突然就这样想。 他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掉。 就算他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绝对不能让他们好过了。 辞退他的老板,瞧不起他的同事,背后败坏他的街坊……这些人在他看来,比他更该死。 他不想危害谁,他就想凭在里面学的手艺挣口饭吃,这些人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他! 他现在还不想死。他得好好活着,想尽一切办法赚钱。 等哪天老子有钱了,我让你们这帮混蛋玩意儿反过头来求着我,特么给我舔屁股,我还不见得稀罕呢! 酒劲上来,他突然就不那么悲观,变的快活起来。他还是男人,还有很强的能力,还惦记着上更多的女人,他还有希望,为什么要死? 他要有钱,他也一定会有钱,重新找回过去那些美好的日子,一定会的! 可惜,刚刚变得快活起来,瓶子里已经没有酒了。 睡了一白天,现在想睡也睡不着了。 在沙发上蜷了半天,他还是打算出去买瓶酒去。 现在,也只有酒,可以给他带来快乐。有了酒,连张晓晗他都懒得碰了。 倒不如给她自由,和她离婚,让她滚蛋算了,省的她一天到晚在自己面前晃悠,惹的他心烦。 不行,就是给她自由,也得等着老子发了财之后,让她哭着喊着求着老子不要赶她走。 活该!特么老子落魄的时候,你看你那个嫌弃老子的熊样。老子也想过拿你当人看,也想过和你相依为命一辈子,是你自己不想!现在求老子留下你了,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看老子有钱了,想跟老子混了,老子还不要你了呢!老子得找个年青的,干净的,给老子生个大胖儿子,给老房家留个后代! 一路想着,砸开楼下小卖部的门,又买一瓶酒回来,蜷在沙发上继续喝,直到喝的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是晌午。里屋里的张晓晗,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臭娘们儿,拿这里根本就不当家。只要他在家里,她一般就不回来,直到晚上实在没地方去,这才回来挺尸。 房宽明觉得,她手里应该还有钱,要不然她这一天到晚在外面,靠什么活着? 难道,她也和小街上那些女人一样,靠干那个活着? 仔细想想,又好像不太可能。就她这人老珠黄的模样,早就失去了干那个的资本,谁花钱买她呀? 可干别的她也不会啊? 房宽明在沙发上愣一会儿神,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知什么时候了,好像新闻上播报过,有些上了年龄的女人,会去公园、广场一些隐秘的所在,勾引在那里遛弯的老头。 那新闻说的不是唐城,可唐城架不住也有干这个的。 这个该死的女人,是不是受了那新闻的启发,去干那个了呢,要不然她靠什么挣钱? 他想半天,张晓晗手里有钱,也只能去干那个。这懒女人,绝对不会出去打工卖力气挣钱的。 原本他是打算,出去吃个饭,就去找干电气焊的店铺,给他做个烤烧饼的炉子的。想到这个,就决定先把这事放一放,找着张晓晗,看她究竟是不是在干那不要脸的事情。 他起身,绕过脚边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什,走到门边,开门出去。 这屋子是一天比一天脏乱,越来越不像家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个苦虫,原先打着她的时候,她还知道把家里收拾干净。如今从里面出来,想好好对她,不打她了,她却愈发无法无天起来。 就得找个理由,抓她个把柄,揍她个半死才行。 刚出门口,就见楼梯口下面,站着一个人。 从身材上看,那人长的很高,也很壮实,不像个善茬。他穿一身常见的普通运动装,脚上是白色的运动鞋,倚在一侧的墙上,两腿在前面交叉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人身上,带着混混惯有的气息,房宽明在楼梯口上就感受出来了。 直觉上,他觉得这人站在这里,就是在等他的。他面上不动声色,动作上却放缓了许多,慢慢下楼,时刻戒备着对方突然发难动手。 他楼梯走了一半的时候,下面那人就说话了:“房宽明吧?我是高崎。” 房宽明大吃一惊,离着罗甸军砸了聚香坊仅仅三天不到,高崎就找到他身上了,这人很不简单。 他就停在楼梯口那里,默默地看着高崎,也不说话。 高崎就冲着他龇牙一笑说:“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尽管我已经知道,砸我的聚香坊,是你花钱雇的人。” 说到这里,高崎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还知道,咱俩从来都不认识,无冤无仇,你没有理由和我过不去。是刘小军花钱雇你干的,你又倒手雇了那帮海城人。” 房宽明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高崎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真正想弄明白的,是高崎找他的目的。 说完了前面的话,高崎就又笑一下,这才说:“我就是不明白,司老大栽赃陷害你,刘小军更是给你戴了无数绿帽子,你吃他们这么大一个亏,本来该找他们报仇才对,怎么还会替他们做事呢?” 这个时候,离中午下班时间还早,楼道里很少有人进出,房宽明住的又是顶楼,就更没有人来,还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房宽明还是不说话。他和司老大的交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又不傻,没有利益他怎么会替司老大顶缸? 当年就是没有司老大,他手里犯的事也不少,横竖都得进去。为了利益,顺便替司老大认下几个罪名,也没啥了不起。一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 不料,高崎竟然知道他替司老大顶罪的事情。 就听他说:“你不就是为了那二十几万,替司老大顶了罪嘛。”可他接着就问,“你这出来了,你的钱拿到了?”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房宽明终于说话了,声音也是很不客气。 高崎没有和他计较,嘿嘿一笑说:“你老婆替你拿了一大部分,是吧?不过我倒觉得,你老婆从刘小军那里拿到的钱,应该不算你的钱,是刘小军应该给她的,跟你的钱没有关系。” 房宽明就让他给说糊涂了,这分明是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他冷冷地问。 高崎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这个事情,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你老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别再替仇人卖命了。这一次我可怜你蒙在鼓里,不和你计较。下一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你最好去打听打听,我高崎在道上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你这种过气的傻瓜能够惹得起的。” 说完了,高崎连看都懒得看房宽明,直接手揣在裤兜里,“噔噔噔”地下楼了,只留下房宽明在那里傻傻地站着。 房宽明平时木讷寡言,但心思缜密,这一点和高崎非常相像。如果他肯走正路,将来还真是个人物。 可惜,他像的是前世的高崎,也仅仅是性格。他也没有今世高崎的好运,没有第一桶金,只能在底层呆着,这就是悲剧了。 高崎的前世,也是一个悲剧,甚至是比房宽明还悲的悲剧。 房宽明在楼梯上一个人站了很长时间,才缓缓下楼。 高崎的话,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张晓晗从刘小军那里要来的钱,不应该是他顶罪的钱,那就是她凭本事挣的。她有什么本事从刘小军那里,挣那么多钱回来? 特么的,老子替你们在里面受罪,你刘小军在外面连我老婆都不放过,这个仇可就大了! 出了小区之后,他没去找刘小军,也没去找张晓晗,而是依旧去了那些小巷子里,找了家拉面馆,要了两碗牛肉拉面。 他不是那种点火就着的莽汉。高崎说的话是真是假?这个还得需要验证。没准儿高崎是故意编谎,骗着他去和刘小军火拼呢? 怎么验证高崎话的真假呢?他需要好好思量一下。 拉面馆在一个红瓦的平房里,这里原来是个鞋铺。随着新城的崛起,商业中心渐渐转移到新城里去,这里就冷清了。 鞋铺支撑不住,早在几年前就关门了。这拉面馆什么时候开的,房宽明也没在意。好像他从里面出来,这里就是拉面馆了。 原来鞋铺的柜台没有了,进门成了一间空旷的大屋子,摆了两两相对的座椅。座椅中间,是吃饭的长方桌子。 座椅和桌子,都是便宜的刨花板做的。原来花纸糊的棚顶,改了石膏板的吊顶,且升高一块,让屋里变得比以前亮堂了不少。 整个屋子,比做鞋铺的时候,干净整洁了不少。 屋里吃饭的人不多,加上房宽明,不过四五个。房宽明独自占着一张桌子,看着眼前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 他这个饭量,一大碗有些欠着不够吃,两大碗就过于多了。 他有些后悔,当初要饭的时候,为什么不要一个大碗,外加一个小碗呢? 转念一想,手里有四万块钱揣着,何苦去计较这两块钱呢? 这都是前段时间,手里没钱给憋屈的,养成了心疼钱的毛病。 当年的宽哥,可是有过真正视钱财如粪土的时候的。 吃着拉面,他就在想,验证高崎说的话,还得先往后面放放,谁知道刚才那人是不是高崎?都四十多的人了,中了人家的圈套,可是够丢人的。 不管怎么说,得先找到张晓晗再说。 如果这该死的娘们儿去干那下三滥的勾当,她应该在哪里? 找到她以后,如何把话题扯到她和刘小军身上? 正文 275.唐河岸的故事 坐在那里吃着拉面的时候,房宽明就慢慢想好了去哪里找张晓晗。 然后,他就又想,怎么才能从这个女人嘴里,知道她如何从刘小军手里要出来的钱? 这事儿得谨慎一些,不能打她,吓到她。吓到她了,她说出来的话就不一定是实话。 这和里面审犯人一样,想得到真相,就得讲究方式方法。严刑逼供,那不是要得到真相,而是要你按照他说的话招供。 他不想中高崎的圈套,也不想冤枉刘小军。毕竟,他在里面的这十年,都是刘小军去看他,托人照顾他。 两大碗拉面吃下去,撑的他直打饱嗝,浑身也起了一阵燥热。 他捂着圆鼓鼓的肚子站起来,出了拉面馆,一路向着城南的唐河去了。 其实,富贵病易得,穷病得也容易。他始终不肯糟蹋了多要的那碗拉面,咬着牙硬生生吃了下去。 唐河发源于唐城西面的深山里,中间不断汇入其他溪流,到达唐城的时候,就成了一条十几米宽的河流了。赶上雨季山里爆发洪流,倾泻而下,气势惊人,河道陡然宽阔,可达上百米。 它从唐城东西中轴线靠南的地方,穿唐城而过,一路东去,汇入了一条更大的河流,流入大海。 工业时代开始之前的时候,这条河流清澈见底,有着四十余种不同于其他河流的鱼类,世代繁衍生息。过去的唐城,也是由这条河流两岸开始,逐渐演化为城市的。 清末民初,唐城附近陆续发现了煤炭、铁矿等一系列矿藏,国外列强纷纷涌来,强取豪夺,工业时代开始。 到抗战年间,唐城城市规模扩大了几倍,山里煤矿、铁矿云集,挖穿地下水,破坏环境,清澈见底的唐河,变成了一条富含铁矿和黄沙的红黄河,所有鱼类绝迹。 解放之后,工业愈发发达,除却资源企业,又多了许多制造、化工企业,污水直接排入唐河,红黄的河水再次变色,成为黑红。 城市纵横交错的下水道,也是直接排入唐河的,这让唐河水不仅颜色难看,而且散发出阵阵恶臭。 原来以靠近唐河为方便的人们,开始搬离这个充满了臭气怪味的地方,城市的中轴线也就逐渐北移,唐河周围,渐渐少有人居住。 市场经济时代,人们开始明白,没有一个好的环境,是无法吸引到外资的,公家开始注重环境治理。 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逐渐治理上游污染企业,建立污水处理措施,关停不达标企业,市内污水分流。到今天,唐河开始逐渐变的清澈起来。 市里这一段唐河,公家投入巨资,沿河修建了垂直的石堤。石堤有四五米高,下面是单独的污水渠道,渠道上面以水泥板覆盖,中间才是逐渐清澈的唐河。 河两岸的水泥板,覆盖了污水排放渠道,也就封死了污水的味道,两岸也就再闻不到臭味了。 覆盖了水泥板,在两岸的石堤下面,也就自然形成了两条两米多宽的道路。又在这道路上添置了供人休息的联椅,这里就成了人们遛弯的地方。 不止如此,石堤上面,两岸又栽种了各种乔木和奇花异草,原来脏乱臭的唐河两岸,变成了公园,成为了唐城的一景。 好多唐城已经退了休的老人们,喜欢到这里来,沿着石堤留出来的阶梯,下到河边的水泥板路上,遛弯的同时,还能看看唐河,累了有联椅可以坐着休息。 而且,这河堤下面安宁清净,相比起如今车水马龙,人声噪杂的城里,简直就是一片难得的净土。 唐河穿唐城而过,成为公园的部分,有十几公里长,足够许多老人遛弯了,一点都不拥挤。 十几公里的沿河风景区,老人们不可能从头走到尾。基本是在哪个路段居住,也就走哪个路段。 在唐河东西两边,城乡结合,靠近郊区的地方,遛弯的人就很少了。 这些地方,陡直的石头堤岸变作了原来的斜坡土岸,不过也做了人工的修缮。两岸沿着斜坡的岸边,栽种了不少灌木花卉,植了草坪,设了石子的小路,添置了许多的石椅石凳,依旧如公园一般。 房宽明还真没猜错,张晓晗就是来这唐河岸边,寻找那些单身老年男子,做为目标。 虽然还不到四十岁,可张晓晗从表面看着,已经慢慢开始人老珠黄了。特别是房宽明回来以后这两年,愈发老的厉害了。 在她心里,她原本还算美好的人生,就毁在司老大和房宽明这俩人手里了。 年轻的时候,她做推销员,收入比这城里大多数人都高。那时候,虽然辛苦一些,可对未来的生活,她是抱了许多美好的畅想的。 唐城漂亮女人有的是,却只有她,被司老大给盯上了,这就是命! 以后的日子,她也试图跟命运抗争过,可是,都是徒劳的。 房宽明这些人,是穷凶极恶之徒啊!她只能选择服从。 曾经有一个和她命运差不多的女人,也是嫁给了司老大的一个手下,不甘心,在外面找了个情人。 结果,就是被他们堵在那时候唐城刚刚兴起的舞厅里,当着那女人的面,把她情人给阉割了。 这事听着都不寒而栗。而下手做这个事情的,正是房宽明。 当时房宽明和她讲这个事情的时候,是那么随意,那么轻描淡写。讲完了,还冲她阴森森地笑一下说:“我知道你跟着我不甘心,是不是也想找情郎啊?不要紧,尽管去找,找一个我就给你阉一个!” 有房宽明在,她不敢找人,那会害了人家。人家知道她是宽哥的老婆,也没那个胆子接近她。 房宽明总算善恶到头终有报,进去了。她原以为,这种坏蛋,一定会被判死刑,她就会自由了。 可是,只是个死缓。死缓就意味着早晚会出来,她还是不敢妄动,仍旧要生活在他的阴影里。 这样的生活,就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她没有勇气去死,就只能醉生梦死,尽情挥霍。 心情不好的女人,是最容易放纵自己,胡吃海塞的。保持美好的形象给谁看啊,顾影自怜吗? 房宽明出来之前,她还要保持几分姿色,那是为了从刘小军那里拿到钱。房宽明出来,她不用再看刘小军的脸色活着,而且每天都要看到自己的仇人,还要和他住一个房檐下,睡一张床,无条件接受他的蹂躏,更加生不如死。 两年里,她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天比一天多,最后就变了胖子。 这时候,她才知道,所谓心宽体胖,纯粹就是胡说八道,至少对女人是如此。 女人只有对生活不抱希望的时候,才会放纵自己的身体,由她任意发展下去。 人胖了就显老,这个是规律。 就她现在这形象,真要吃小街上那些女人的饭,恐怕就得倒贴了。 房宽明发现了她祸祸钱财,不给她钱了,她又没有收入来源,能做什么呢? 下午的时候,东边的河堤路上,风和日丽,只有三两个老年男人在遛弯,还有两个坐在联椅上休息的。 早上的时候,张晓晗去的是西边,成了两个,赚了七十块钱。 这些老年人,最年轻的也接近六十了,有那能力的不多,大多数是体力不行,又处在随时都有人来的河边绿地里,精神紧张,就更加不行。多数时候,也就过个手瘾。 这种情况,能要个十块八块的就不错。他们多是附近企业退休的工人,那时候国家的补助政策还没有跟上,他们的退休工资还少的可怜。 早上碰上一个刚退休不久的,五十来岁。这人还行,能来真的,她挣了五十块钱,挨了那人一路嘟囔。 洗头房才要三十,你怎么要这么多,这不讹人吗? 最后,就把她给嘟囔烦了。 洗头房便宜你去洗头房啊?不知道那是垃圾场啊,不怕警察抓你还不怕得病啊?我起码比她们干净吧?这里也比那些地方安全吧?别废话,想干就干,不想干我也不差你这一个,还有人等着呢! 她知道这些退休工人都有家庭儿女,在这事上胆子小,面皮薄,年纪大了也怕真让人逮着,不要钱也不敢去那种地方。 果然,那人见她生气了,就不敢再说,乖乖跟她去了坡地那边,找个灌木丛高一点的地方,先交钱,就在草坪里解决了。 另一个,差不多七十了,亲自做是绝对不行了。原本讲好了摸一分钟给一块,可想不到摸起来没完,十分钟以后硬了。硬了也没体力干,她就让他加十块,用手给他解决了。 她干这个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了不少经验,可以很快让对方完事。 怕引起别人注意,她也不敢在那里长呆。有了七十块钱,就匆匆离开,去市里转一圈,洗个澡,吃顿好的,下午再来东边。 像这种地方,上午九点到十点半,下午两点以后到四点,不是节假日,上班时间没有太多的人过来,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人多了也不行,一传十十传百,早晚会出事。 她就是抓这两个时间段,到这里挣点钱,总比像房宽明说的那样,去做什么火烧轻快。 她这辈子都这样了,凭什么还要去辛苦挣钱,对得起自己吗? 南岸那边的河道上,一个看上去不到六十的男人,正拿一个网子捞鱼虫。 河水比十年前清澈了不少,里面开始有水生物,也有小鱼了。只是公家不让钓鱼,捞鱼虫却没说不许。 好多家里养着鱼的人家,不舍的去花鸟市场买鱼食,退了休没事干,就到这城乡结合部的河边来捞鱼虫喂鱼。这里的河道可以接触到周边的土坡,鱼虫多一些。 正文 276.作死的节奏 张晓晗站在河堤上面,看着下面那捞鱼虫的男人。 从那人捞鱼虫的动作上看,还挺麻利的,说明他体力没有问题。 她当然愿意找有体力的,可以挣更多的钱啊。现在她眼里只有钱,其余的都不是事儿。 观察一会儿,她就装作如无其事,随便溜达的样子,沿着河堤上的石头阶梯,慢慢下到河边水泥板的河道上,一路踱着,向着那个人走过去了。 这时候,那人的注意力在河水里的网子上,站在河边,不断搅动着网子,把搅动上来的鱼虫赶到网子里。 “大哥,你捞这鱼虫是卖钱吗?” 听到身后一个挺动听的女声说话,那人吃一惊,把网子提上来,同时回头,就看到一个穿了绿色风衣,体态有些发福的女子,站在他身边。 “啊,不是。我家里养着鱼,捞点自己喂鱼的。” 他收了网子进一边自己带的塑料桶里,把捞到的鱼虫都磕进桶里,一边回答张晓晗说。 “你们家养了很多鱼,每天都来捞鱼虫啊?”她就又问。 “没养多少。”男人回答她说,“捞这一回,一个星期就不用捞了,还能剩下不少,晒干了冬天喂鱼。” “你不用上班啊?” “我退休了。” “哟,看你这样子还挺年轻的,先退休了?” “我是翻砂工,特殊工种,五十五就可以退休,都退休两年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男人聊天,从退休聊到孩子,再从孩子聊到对方的妻子老人。最后,她就做出了判断。 这就是一个从事了一辈子体力劳动的普通工人,身体的强健得益于从事了一辈子的体力劳动。孩子都参加工作结婚了,家里就老两口。妻子身体不好,所以没有跟着他出来捞鱼虫,在家买菜做饭。 夫妻到了这个年龄,往往妻子因为身体的情况,对夫妻的事就不怎么热心了,也会忽视丈夫的需要。 这么大岁数的男人,在那个时代,一般不会主动去找其他女人。 一来收入不高,养不起单独的女人。二来,孩子都结婚了,有了第三代,不敢有非分之想,去那些阴暗的场所。万一被抓着,为老不尊,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但越是这样,却越是需要。国内这个岁数的男人,前列腺疾病发病率极高,与此不无关系。 这正是张晓晗要寻找的目标。男人不主动去找女人,不见得送到嘴边的肉不吃。 “大哥,想玩玩吗?”她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男人瞪眼瞅瞅她,这女人看着还很年轻,至少也比他老婆小十多岁。 看男人瞅着她发愣,她就继续说:“大哥你看我吧,男人早死了,又没个正式工作,有时候手头紧,也是没办法。不过瞧不上眼的男人,就是主动找我,我也不会答应。我瞧着大哥你人也干净,身体也健康,这才有了这个心思。我不是因为最近手头紧,也不干这个事儿。我要的不多,你给个一百二百的就行。要是你看着我顺眼,就留个联系方式,需要了就来找我。” 男人沉默半天,好像是在内心里做着斗争。好一会儿才说:“你这也太贵了。” 她立刻就说:“我也是良家妇女,干净不是吗?大哥你要嫌贵,你给出个价呗?” 男人看看四周,最近的一个坐在联椅上的老头,也离着他们有四五十米远。 他就悄声问:“咱去哪儿啊?” 张晓晗说:“你要讲究呢,就去旅馆,这年头反正你情我愿,旅馆也不管。” 看男人那架势,是舍不得再花住旅馆的钱。她就又说:“你要不讲究呢,往西走不了几步,就是土堤了,那上面树丛里面就行,外面看不着。” 男人想想说:“三十行不?不行就算了。” 张晓晗一脸不高兴说:“大哥你这也太抠了,亏你还是退休工人,有退休工资呢!你看我这胸,不信你摸摸,我还不到四十,弹性可好了。” 在她的鼓励下,男人终于伸手,在她胸上揉了一把。 她知道,男人上钩了。就悄声说:“咋样,比你老婆的强多了吧?你给一百,咱到那边,随便你摸,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男人说:“我兜里就八十块钱。”说着话,就从裤兜里掏了所有的钱出来。 她立刻就把男人手里的钱抢过来,数了数,果然就是八十。 八十就八十,今早上那个才给了五十。 她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说:“看大哥你是个老实人,八十就八十吧,谁让我缺钱呢。” 说完了,撇下男人,径直往西面的坡地去了。 钱攥到张晓晗手里了,男人唯恐她跑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赶紧把捞鱼虫的工具收拾到石头堤坝旁边的角落里,跟在她后面匆匆去了。 男人多半是许久没有做夫妻的事了,进了树丛,坐到椅子上,在张晓晗引导下,揉捏着她的胸脯,没用五分钟就完事了。 这八十块钱,比早上那个挣的容易了许多。 从树丛里出来,男人也不捞鱼虫了,直接收拾了工具上岸回家。 又搁了有半个小时,张晓晗才重新回到河边的水泥板道上,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一回,没有年青的了,她相中了一个坐在联椅上的,七十多岁的老头。 她走到老头身边,在联椅上挨着老头坐下来。 “大爷,想玩玩不?”她问老头。 这老头两眼放光,看着她不说话。 “摸上面,一分钟一块,下面两块。” 跟这种活了七十多岁,成了人精的老头,她就不想废话了。这种老家伙,真做估计够呛,也就过过手瘾了。 老头侧身打量她半天,竟然同意了。 “先交十块,多退少补。” 老头在衣兜里抠唆半天,拿出一张十块的纸票来,递到张晓晗手里。 她拿了那十块钱,搀着老头站起来,朝西边去。 在周边的人看来,这就好像亲闺女搀着老爹,来河边散步一般。 又找了一个树丛,四周是一圈小柏树,中间的空地上,同样有两把供人休息的椅子。 两个人坐下之后,外面就看不到里面有人了。 她坐在老头腿上,老头坐在椅子上,将手伸进她衣里去。 “轻点,给我捏疼了都!”她不满地对老头轻吼,“捏坏了你赔得起吗?”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因为就在她前面不足两米的地方,房宽明突然就从柏树丛里冒出来,那张饼子脸都是黑的。 她吓得就那样坐在老头腿上,动不了地方。 房宽明过去,一把薅住她脑袋上的头发,拖着她就走,一声不吭。 “哎,还没到时间……”老头给闪了一下,以为张晓晗反悔了。 直到张晓晗离开他的腿,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他这才看清,是一个墩实健壮的男人,在拖着张晓晗走。 老头吓的不敢出声。这种事情,活了七十多岁,他哪里会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他唯恐那男人回过头来打他,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 还好,男人只是把女人拽走了,再没有回来。 好半天,老头才喘过一口气来。这便宜赚的,差点把老命搭进去。 房宽明拽着张晓晗的头发,一路拖着往外面去。张晓晗也快吓死了,并不敢叫喊,只能拼命追赶他的脚步,以求减少一些头皮的疼痛。 一直走到公路边上,房宽明才放开她,接着就在她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混混踢人,比一般人厉害多了。张晓晗屁股疼的钻心,还是不敢出声。 “回家!”房宽明只说一句,声音不轻不重,就率先往公交站走。 这是他出来以后,第一次显露他原先恶狼一般的本质。张晓晗不敢有其他想法,只能跟着他乖乖回家。 两个人回到家里,房宽明把门关上,看着浑身瑟瑟发抖的张晓晗,又说一句:“把衣服脱了。”声音还是不轻不重。 张晓晗却不敢不照做。 以往的日子,房宽明也是这样说话,她不照做,后果只有一个,被虐半死。针扎、烟头烫,皮带抽,身上哪里最敏感最怕疼,房宽明就收拾她哪里,让她生不如死。 看着张晓晗已经鼓凸起来的肚子,松弛下来的胸和屁股,房宽明心里就想,这女人已经把所有的美丽都化作了丑陋,除了皮肤还是那样白里透红,什么都没有了。 “进厕所。” 待她都脱了,房宽明又说一句。 张晓晗哆嗦着走进厕所的浴室,心里也在想,这一回房宽明会怎么折磨她,会不会直接把她给弄死? 这一回她犯的错误,在房宽明那里,铁定是不可饶恕的。这个亡命徒,越是怒火旺盛的时候,说话越冷静,也越简单,现在就是。 死到临头,张晓晗突然就怕死了。她想求他饶命,可是,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越是求饶,他就越变本加厉折磨她,直到让她疼的说不出话来。 房宽明把挂在墙上的花洒拿起来,开到最大,也不开热水,直接用凉水浇张晓晗的身体。 十月的天气,屋里已经挺冷了,这冰凉的自来水浇到身上,也是寒彻骨的感觉。 张晓晗双手屈在胸前,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任凭冰凉的自来水劈头盖脸浇下来,眼泪混合着凉水一起沿着身体往下流。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已经麻木,再也感受不到水的冰冷,房宽明才关了花洒。 他拿过一条浴巾,扔在她身上。 “擦干净。”又是一句简洁的话语。 说完,他出去了。 张晓晗流着泪,用浴巾擦拭身上的水渍。 那泪不是委屈,而是吓的。她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生命,恐怕要走到尽头了。 正文 277.好想有个家 张晓晗擦拭干净身体的时候,房宽明给她拿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扔在外间盥洗室的洗脸台子上。 “穿上。”说完了,他就转身出去了。 这衣服都是当年的名牌卡诗顿丹奴的。当年她有钱的时候,买衣服和吃饭,从来不心疼,上千上万的衣服,只要她相中了,掏钱就买,才不管值还是不值那个价。 房宽明出来,造没了钱以后,她只能穿过去那些衣服。随着身体逐渐发胖,过去的好多衣服,已经穿不上了。每天出门干这个开始,她也就不穿名牌了。 她战战兢兢穿好了当年的名牌,瑟瑟着从洗手间里出来,站在客厅门口,忐忑不安地等着房宽明发落她。 这时候,她低着头,连看房宽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是隐约感觉到,房宽明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过来坐。”这是房宽明的声音。 张晓晗现在的大脑,已经让他吓得,直接停止转动,不再思考问题了,房宽明说什么,她就机械地服从做什么。 她按照房宽明的指示,慢慢过去,坐在他一侧的沙发上,就那么紧张地,直挺挺地坐着。 “把你身上弄干净,换干净衣服,是告诉你,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再不要干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了。”房宽明说。 她还是没听明白房宽明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连他这句话表面的意思,她也没搞明白。她让他给吓的,大脑是真的僵化,不接受外面的任何信息了。 “以前是我不好,不关心你。以后,没钱了,想买什么,问我要,我会给你。”房宽明又说。 看看张晓晗坐在那里,木讷讷地没任何反应,他不由抬高了声音问她:“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张晓晗让他的高声吓一哆嗦,大脑这才开始慢慢活过来。 房宽明看着她,就叹息一声说:“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脾气倔,没少挨阿姨、管理的打。可是越打我,我就越倔强,越不听他们的话。后来,他们就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从那以后,我就总结出一条经验,我想要怎么样,只要我坚持,不怕挨打,什么都不怕,就一定可以怎么样。 踏入社会以后,我就一直这么干,从来没有考虑过我要干的事情,对不对,应该不应该?更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我娶你,是因为我也想有个家,也想和别人一样,有人会叫我爸爸。我也想好好对待你,可你总是让我不满意,我只能打你,折磨你,逼着你按照我心里的想法做。 进去以后,在里面有了时间想事情,我终于知道,是我错了。你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喜好,我不该那么对你。 这回出来,我是打算好好和你过日子,再不打你,不折磨你。可是,你总是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钱,咱们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我只能不再给你钱。 这一回,你不好。我也不好,没和你说明白。你只要为正事花钱,可以问我要。前面发生的事情,就当没发生,当我不知道。我不会再找算你。” 说到这里,他就问她说:“咱们从今天开始,好好过日子,谁也不去干对不起谁的事情,行不行?” 张晓晗万万没有想到,房宽明会这么轻描淡写地原谅她。看来,这个恶魔是真的要改性了。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的惭愧,还有一丝的感动。 “好。”她说,“可是,你出来这两年,一直也挣不着钱,你靠什么给我钱,维持这个家呀?” 房宽明说:“我昨天晚上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会打吊炉火烧。还有,我怕你嘴不严,没敢告诉你。有保险的偏门,我也会去捞一把。这一回,我就捞了一把,挣了点钱。” 说到这里,他就站起来,去里屋床底下拿出一沓钱来,放到茶几上,对她说:“这是这回我挣的钱,给你三千,用来过日子。还剩下一些,我去焊个烧饼炉子,做卖早点用。 你不肯和我一起卖烧饼,就不去吧。现在农村来城里找活干的女人很多,我去车站劳务市场那里,雇个勤快些的,会做饭的女人来,和我搭伙出去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顿一下又说:“你在家里,把家收拾好,别弄这么脏。买菜做饭也全归你。你只要不再去干对不起我的事,前面的事我就当没发生。不过,你要是再干,让我抓着,我就真不饶你了,你知道我的手段!” 后面的话,房宽明说的有些声色俱厉,可张晓晗却没有感到害怕。 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心里的感动,又增加了一分。 混到这一步,她心里已经没有多少过高的要求了,只求有个靠谱的男人,给她一个家,和她在一起,像这城里所有普普通通的男女一样,安稳地过日子,她就知足了。 “你放心,我再不会对不起你了。”她说,“我如果再对不起你,你打死我都行。” 房宽明终于松一口气,想想说:“你这句话我记着了,你也要记着我今天说的话。我要是做不到,不能好好对你,你要及时提醒我。我四十多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犯混。” 看张晓晗答应了,就又说:“这样,你出去买些小菜,买瓶白酒,再给你自己买瓶红酒回来,咱们俩今晚好好庆祝一下,就庆祝咱们新生吧?咱们都改了脾气,都想把这个日子过下去,往好里过,我说这个是新生,也不知道对不对?” “对,很对。” 张晓晗忽然就有些激动,把桌上的钱收起来说:“以后,我会节省着过日子,把这个家也收拾干净。咱们,咱们从头开始。” 说完了,她果真就出去买了几个小菜,又买回红白两瓶酒来,又把茶几上原来的乱七八糟都收拾了,刷盘子刷碗,把菜都放在盘子里,连酒杯都刷了一遍,放在茶几上摆好,碗筷也摆的整整齐齐。 接着,她给房宽明倒上白酒,又给自己倒上红酒,然后还是做在一侧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房宽明说话。 房宽明一直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做这一切。 只要话说到家,这女人也不是不可以感化,也是可以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可不抓着她这么大一个把柄,她又怎么肯坐在这里,老老实实听他说话,又怎么可能,把他的话都听进去呢? 这人的命啊,都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你就是想好好过日子,老天爷不让,你再大的本事,日子也过不成。 “来,为了咱们的新生,我白酒下一半,你红酒走一个。” 房宽明就端起酒杯来说。 张晓晗没有意见,端起自己的红酒,二话不说,就把酒都喝了。 各自吃点菜,房宽明就感慨说:“其实啊,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这世上所有人的命,都是老天爷安排的,无论咱们怎么抗争,怎么不甘心,都没有用。 就说我,自从没了父母,进了孤儿院,心里最想要的,不是钱,不是吃喝享受,就是一个家。 我想有爸爸妈妈疼爱,回到家里来,能感觉着心里踏实,安稳,感觉着温暖,就都够了。 当初从司老大手里把你给弄出来,我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老天爷不从人愿呀,你偏偏跟我有仇,讨厌我,恨不得我死掉!每次和你做那个,你都是一脸厌恶,一脸不情愿。 你这么个态度,很伤我你知道吧?正是因为你这样伤的我心里难受,我才故意整治你,折磨你。 你想想,你弄出那么一副样子来对我,你就能摆脱我吗,有什么用吗?一点用没有!不但没用,你还自己遭罪,也跑不出我的掌心。 那时候,你但凡能真心给我当老婆,哪怕你心里恨我,脸上不露出来,我也会好好对待你,咱们也会过到一块去。” 他这么说,张晓晗心里并不服气。她好好的人生,让他给毁了,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恨他。 可是,那时候她年青啊,如果真有他说的这些心机,不把心里的想法露在脸上,说不定还真少受不少罪。 如今人老珠黄了,就是再有心机又有什么用处?好男人,谁稀罕她这种人啊? 无疑,和房宽明一心一意过下去,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既然房宽明都表态,再不虐待她,给她钱,和她好好过日子,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房宽明刚才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她这辈子苦苦挣扎,各种方法用尽,不还是要和她眼前这个仇人过一辈子吗?这就是命,她的命! 想到这里,她一口就喝干了杯里的第二杯红酒,然后对房宽明说:“你只要拿我当人,有事咱们商量着来,不打我、折磨我,我就像你说的那样,当过去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压根儿就不认识,我和你从头开始。” 房宽明看看她面前空着的酒杯,笑笑说:“早知道让你买两瓶红酒了。不过没关系,你喝没了这瓶,我出去给你买。以后咱们俩平等,家务事一起干。” 他这句话说出来,张晓晗心里,一下子就暖暖的。 “也不用。”她说,“将来你在外面挣钱养家,就很辛苦了,回来了就得好好歇着,家务都算我的。” 说到这里,她看看房宽明,又犹犹豫豫说:“以后年纪大了,这酒吧,就尽量少喝,要伤身体的。” 这是她第一次敢劝房宽明少喝酒,原先根本不敢的。所以这话说的,就有些迟疑。 可这句话听在房宽明耳朵里,竟然是那么温暖,差点把这个铁血汉子,给感动了。 如果他们以前可以这样,该多么好啊!他兴许真的会原谅她的一切。 正文 278.如此兄弟 过去的时候,张晓晗平日里吃喝穿挺讲究,却不怎么喝酒。 因为房宽明就是个酒鬼,喝醉了喜欢折磨她。她这辈子恨透了酒鬼,也恨透了酒。 一瓶红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就有些微醺了。 房宽明平时酒量很大,高度的白酒自己整一瓶不醉。 这一回,张晓晗并没有注意到,他一瓶酒只是喝了一半。 当然了,她也从来没有注意过他到底能喝多少酒,只是知道他醉了以后会打她,折磨她。 今天的房宽明,表现的特别善解人意,也特别温和,这让张晓晗感觉到,她终于有了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真正的家。 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她完全放松了警惕,以为房宽明真的可以原谅她过去所做的一切了。 房宽明给她讲了他在里面接近十年的生活,怎么讨好、糊弄管教,藉此得点好处。里面犯人根据地域不同暗暗形成的帮派,哪里的帮派最厉害。还有干活的时候,互相之间搞的许多小动作。 成为重刑犯的人,没有头脑的极少,且都是有过人之处,或者一方面专长的。所以,里面好多的事情,在外人听来,都是十分有意思的,简直就是斗智斗勇典范。 这是房宽明第一次和张晓晗心平气和地说他这十年的经历,这也说明,他确实拿她当平等的人看待了。 张晓晗听的津津有味,还不时插嘴问一些她感兴趣的事情。 原先房宽明说话,她是不敢插嘴的,怕挨打。 两个人边说边喝酒,等张晓晗快把那瓶红酒喝完了的时候,房宽明也把自己过去的经历,都讲的差不多了。 不仅仅是在里面的经历,还有孤儿院里的生活,步入社会,进拆迁公司,怎么跟的司老大,等等好多张晓晗过去不知道的事情。 所有他的经历综合起来,就是一头饿狼,有着极高智慧,凶残狠毒的饿狼。 讲差不多了,他就问张晓晗:“哎,你跟我说说,我在里面的这几年,你都干什么了呗?” “干什么了啊,”张晓晗顺嘴说,“吃喝玩乐呗。你进去的时候,我手里还有个几万块。后来没钱了去找刘小军,他又给我一些,凑合着过。倒是你出来了,我没地方弄钱了。” 房宽明就笑笑说:“军哥每回去看我,都抱怨说你太能花钱,不敢一次给你太多,我还让他替我管着你点,别让你在外面勾搭野男人。” “那个我不敢。”张晓晗说,“刘小军早就跟我说了,你早晚还会出来。想想你过去那个狠劲,借我个胆子我都不敢。再说我也怕刘小军暗里找人看着我,漏一点风声出来,你出来还不直接要我命啊? 要我命我倒不怕,跟你这些年,我也活够了。我是怕你出来弄我个半死不活,那比死了都可怕。再说,谁敢跟我在一起,你能饶了人家?我自己这样就够受了,干吗再搭一个进去?” 这句话,房宽明倒是有些相信。她觉得外面有刘小军这些他过去的兄弟看着她,绝对不敢明目张胆找个长期情人。但偷偷摸摸搞点一夜情什么的,她还是敢的,也一定会这么干过。 要不然,她到河边干那个,不会那么放的开。男人,对这个女人来说,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了,根本就不新鲜,不在乎了。 “哎,你每月都按时找军哥要钱啊?”他漫不经心地问。 “也不是。”张晓晗回答他说,“他一次给的多,搁的时间就长一些。给的少,就短一些。反正没钱了我就去找他,他一次给的钱,根本不够一月花的,够一个星期就不错了。给多给少,得看我……怎么求他,看他的心情了。” 说这话的时候,张晓晗语气里,明显带了怨恨的成份。 房宽明依旧不动声色,感慨着说:“要不是有军哥这样控制着你,那些钱,估计等不到我出来,就被你花光了。从这方面说,我还真得好好感谢军哥。” 张晓晗看着房宽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通过暗暗观察张晓晗的神色,房宽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高崎说的,应该是真的。但是,这不是小事,他需要张晓晗亲口说出来。 他只有继续在张晓晗面前,拿着刘小军当恩人,表达自己的无限感激,才会愈发激起张晓晗心里,对刘小军的那份怨恨。 于是,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辈子啊,就没结交一个实心实意的朋友。”他说,“没进去之前,我看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心里还烦他。想不到,军哥这人对我这么够意思。以后有机会,我得好好报答他,这人比司老大强多了。” 张晓晗就“哼”了一声说:“你报答他什么呀?那钱本来就是你的,他不该给我是怎么的?哪回问他要钱,他痛快给过我呀?这人坏着呢,而且心眼太多,你最好以后别和他来往了。” 房宽明笑一下说:“你这话就不对了。他不抠着你点,那钱你能花到我出来吗?到时候钱花没了,我还出不来,你喝西北风啊?不光我得感谢他,按理说你更应该感谢人家才对。” 张晓晗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看看房宽明问:“你真的不计较以前的事了?” 房宽明知道,她快要忍不住说真相了,想半天说:“只要不是你的错,我就不会计较。你比如说这一回,真不完全怪你,我不该一分钱不给你。” 住一下,就哈哈地笑了。笑完了说:“过去跟着司老大,我又没少玩了女人,早够本了,我还能跟个小屁孩一样,在乎你是不是被别人动过啊?真要在乎,你被司老大抢来的那天,这一路上,那帮家伙能少动你呀?我不还是问司老大把你要过来了吗?” 这话果然就有说服力。而且,这一次,房宽明是亲眼看着她和男人在一起做那个,也没有在乎她。 “你别拿着刘小军当好人。”她开始说实话,“我哪一次找他要钱,他能给我,不让他玩够了,把他伺候舒服了,他会给我钱?” 房宽明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这句话讲出来,张晓晗立刻就后悔了。可是,不讲出来,这个傻狗就会拿着那个恶魔当恩人,说不定以后还要吃他的亏。 她一脸恐慌地望着房宽明,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虽然已经有了预感,房宽明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 这就是兄弟,特么的老子替你们在里面受罪,你在外面玩老子的老婆! 好一会儿,他脸色才平静了说:“没事,我不怪你。我进去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我能懂得你的难处。我只是没有想到,军哥竟然这么干。你都说出来,也好让我知道,这人是朋友还是仇人,日后咱们应该怎么对待他。” 张晓晗低下头去,过一会说:“你进去了,整整一年才判,判了我才能见着你。我那时候手里钱不多了,你告诉我,没钱了可以找刘小军要。 回来以后,我就去找他要钱,说是你让我找他的。他把我带到一家饭馆的单间里,直接就告诉我,想要钱行,但是得伺候好他,他让我怎么干我就得怎么干。” 房宽明想想,那时候张晓晗还年轻,一朵鲜花一样。想到这里,心里竟然有些疼。 “你答应他了?”他问。 “我当时手里还有钱,没答应他。”她说,“我寻思着,等下次探监,把这事儿告诉你。可是,这家伙太聪明了,他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他怎么办的?”他问。 因为张晓晗始终没告诉他这个事情,肯定是刘小军有封她嘴的办法。 就听张晓晗说:“他说这事儿不能和你说,他和里面的人都熟,只要我探监的时候和你说,他就会知道。你如果知道了这个事,出来肯定找他算账。那么,他就花几个钱,再不让你出来了。 你们的事儿我多少知道一些。他和司老大他们进不去,肯定有很厉害的手段。你这么多事儿都没判死刑,也是他们使了手段。他说不让你出来,绝对可以做得到。” 房宽明就点一下头。然后问:“那时候,估计你应该是盼着我出不来,他用这个威胁你,有什么用?” 张晓晗回答他说:“这就是他聪明狡诈的地方。你想想,你出不来,你的钱就全是他的了。我没有工作,整天吃喝玩惯了,也不想工作。你的钱我拿不着,我会怎么选?” 房宽明就又点头说:“你会选择瞒着我,拿到钱再说。” 张晓晗说:“对呀。我怕他说的话是真的,就没敢和你说。我主要是想给自己留个后路,万一没钱了,走投无路了,还是可以去找他。 又过了一年,我手里几万块钱花差不多了,只好又去找他,这一回,他直接告诉我一个宾馆房间的号码,让我去那里见面。” “去那里以后呢?”房宽明咬着牙问。 “他要我脱衣服。”张晓晗说,“要不,可以直接走人,要钱没有。” “你服从了?” “我还有选择吗?”她说,“去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只能拿自己换钱了。可是,我没想到,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会用那种手段对付我!” “什么手段?”房宽明问。 “反正,反正不是人干的事儿。” “说!” 终于,张晓晗低声说:“他,他坐在椅子上,让我跪在他跟前,先用嘴。把他伺候舒服了,这才让我去洗澡。他,他喜欢在我洗澡的时候,玩,玩我的身子……” 张晓晗后面说的,几乎就是最恶心的岛国片翻版。 刘小军、司老大这些人,是有条件最早接触国外那些恶心片子的。司老大甚至在他盛世大舞台楼上,有间专门的房子,供他按着那些片子里的情节复制,不过,男主被他换成了自己而已。 正文 279.喝凉水都长肉的感觉 二零零五年的十月二十八号,唐城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 死者是荣鑫海鲜市场的总经理,刘小军一家,孩子、老婆还有他,无一生还。 刘小军住城南的高档生活区,这里住的,大多是生意人。 小区里多是高层的复式楼,保安措施也十分严格,外人进入需要小区住户认可,登记签字。 十月二十八日,刘小军一天没来荣鑫海鲜市场上班,电话也关机,无人接听。 司老大找他找不到,就派人去他家里找。联系不到本人,保安当然不让那人进去。 奇怪的是,刘小军两口子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那人感觉不太正常,就要求保安去他家里看看。 刘小军的座驾,就停在楼下的停车场里,他老婆的也在,应该是在家里。可是,按门铃也无人应答。 来人又联系了刘小军儿子就读的高中,得到的回答,也是一天没有上学,也没有请假。 那人感觉事情有些不对,赶紧跟司老大汇报。 司老大找了警察过来,破开刘小军家的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一家三口,都死在楼上的主卧室里。刘小军被绑在床边的椅子上,喉管被切开。儿子躺在床上,胸口有刀伤。妻子也躺在床上,身上没有衣服,生前应该遭到了侮辱。 凶手熟知人体结构,是个高手。 割在刘小军脖子上的那一刀,仅仅是把气管切开,没有破坏其他组织和血管。 这样的话,刘小军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却又说不出话来。 而他儿子胸口那一刀,却是直接插入心脏,一刀毙命。 事情的经过就不难还原了。 凶手进门之后,首先控制了三个人,把他们逼到楼上的卧室里。他将刘小军绑在卧室的椅子上,随后就切开了他的喉管。 那椅子是红木雕花的仿古座椅,十分沉重,原来摆在楼下的客厅里,是罪犯从客厅里拿过来的。 被切开喉管的刘小军,又被结结实实绑在如此沉重的椅子上,根本无法动弹。 然后,罪犯就当着他的面,一刀杀了他的儿子。 再后来,他就在床上,让刘小军看着,开始折磨他的老婆,直到把那个女人给活活折磨死。 那女人嘴里,下边,均有罪犯留下的秽物,身上敏感部位全部淤血、青紫,还伴有各种烫伤和刀伤,最后死于心脏衰竭。 也就是说,这女人不仅经历了惨无人道的侮辱,还经历了酷刑一般地折磨。而这一切,都是在刘小军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发生的。 这得多大的仇啊! 刘小军混过黑,这个大家心里都有数。他这辈子干过的缺德事,应该是数不胜数的,结下的仇人,也一时半会儿清点不过来。 从这一条线索上找凶手,恐怕很困难。 可是,小区门岗那里,这两天并没有来找刘小军的记录,说明凶手并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警察围着小区的围墙,开始寻找线索。由于已经到了傍晚,工作没进行到一半,就因为光线原因,被迫中断。 那个年代,就算这种高档小区,也没有多少监控装置,凶手要避开监视,实在是过于容易,到处都是监视死角,指望监控破案,还是天方夜谭。 这案子过于重大,警察也不敢怠慢,连夜化验分析采集到的证据。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上八点,终于从作案现场成功提取的半枚指纹上,找到了突破口。 拿到指纹,当然要和惯犯的先比对一下。只是房宽明并不在怀疑对象里面,是实在没辙了,一个警员随便拿过来看了看,却猛然发现,那半枚指纹,很像房宽明的。 于是,所有专业技术人员都围拢过来,最终确定了指纹的主人。接着,凶犯留下的秽物鉴定结果,也很快出来了,凶手就是房宽明! 赶紧出动,直奔房宽明的家。 这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慎重起见,大批警力倾巢而出,甚至动用了特警,将他住的那个小区和楼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是,破门之后,家里除了脏乱一些,一切都静悄悄的。 他们在卧室里发现了张晓晗,已经死了,穿着她那身唯一还可以穿进去的名牌,卡诗顿丹奴,盖着被子,安静地平躺在卧室的床上。 她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地如睡着了一般。 从此之后,房宽明便从人间消失了。 这么大的案子,轰动了整个唐城,高崎自然也就知道了。 所有人都在纷纷议论,房宽明和刘小军无冤无仇,为什么杀了刘小军全家,还是用那么残忍的手段?他为什么连自己的老婆都杀了? 各种说法都有,有直接不着边际的猜测,也有神探一般,猜测刘小军与张晓晗之间有问题的,五花八门。 其实,高崎心里,是明白房宽明为什么这么做的。 上一世的时候,盛世大舞台里一个与司老大关系亲密的服务员,因为吸那东西,欠了不少债务。赵迷糊就利用她这个弱点,为她提供了方便。前提条件,就是拿司老大和他四大金刚的秘密来换她需要的东西。 凡是沾上那个东西的女人,为了获得那东西,那是连亲爹亲娘都肯出卖的。 于是,高崎就知道了司老大盛世大舞台楼上那间房子里的秘密,捎带着知道了刘小军让张晓晗拿身体从他那里换钱的秘密。 那女服务员和刘小军也有染,张晓晗和刘小军的事情,她知道,是刘小军和她鬼混的时候,亲口告诉她的。 房宽明是唐城有名的狠人。高崎就和赵迷糊商量,利用房宽明,除掉刘小军这个司老大的军师,这样,司老大就更容易对付一些。 零三年房宽明出来的时候,赵迷糊就找了房宽明,把刘小军欺负张晓晗的事情告诉了他。 上一世,刘小军死在房宽明手里,是零四年,比现在晚了一年。那一次,房宽明也只是杀了刘小军一个人,然后同样是消失掉了。 高崎那天去找房宽明,其实就是要房宽明重复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只是,他把话说的遮遮掩掩,让房宽明自己去猜结果。 也许,正是因为他和赵迷糊办事的方法不一样,才引发了不同的结果。 这一世,房宽明要从张晓晗嘴里询问结果,这样得到的消息就更详尽,而且是张晓晗亲口所说,引发了他内心更大的愤怒,产生了更加可怕的结果,殃及了更多的无辜。 高崎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亲自出面,会把事情弄的这么可怕。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晚了。刘小军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如果说无辜,这世上有因必有果,又有几个人是无辜的? 刘小军的老婆,肯嫁这么一个阴险狠毒的家伙,为虎作伥的事也没少做。男人在外面欺负别人的女人,她跟着遭报应也不算冤枉。 刘小军那个儿子,在学校里也是一霸,小小年纪就学他爹的样子,仗着家里有钱,手下养一帮小弟,横行霸道。 至于张晓晗,当初房宽明进去的时候,她在外面安分守己,不去为了钱出卖自己,又怎么会和刘小军扯上关系? 房宽明出来,想着和她好好过日子了,她却不想,继续醉生梦死,这也算她自己作死,不可救药。 但不管怎么说,高崎的目的达到了。上一世,他成功剪除刘小军之后,司老大就开始迭出昏招,最终向他屈服。 如今,刘小军死了,司老大只好把老二孙耀辉派到荣鑫海鲜市场做总经理。孙耀辉比起刘小军来,智力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想跟刘小军一样,和胡丽丽玩下去,恐怕就很难了。胡丽丽这边又多了一个罗甸军,无论是玩武的还是玩文的,估计他都不是对手,胜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高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放下海鲜市场这一边,考虑点其他问题了。 第一个问题,就是陶洁的发胖问题。 他终于知道,原来瘦弱的陶洁,是肥胖体质。怪不得她平时不敢吃不敢喝,真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连亲老公都不行。 他也终于知道,原来陶洁特别嘴馋,雪糕、奶茶、巧克力,她就没有一样不喜欢吃的,连街头卖的煮玉米,她看见都会偷偷流口水! 怀孕两个月,她怕影响孩子发育,没有忌口。这下可好,体重整整增加了二十斤,就跟气吹的一般。 头一个十斤,只是看出了双下巴,腮上俩酒窝深了一些。原先是笑的时候才能看出来,这下好,动动嘴就是俩酒窝,身子也圆润了很多。 第二个十斤就不得了,肚子挺出来了,当然这是带着孩子的关系,可这也挺的太快了,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啊! 这且不论,原来细长的脖子没有了,胳膊粗的,连高崎都看着惨不忍睹了。 这可不行,就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不等生孩子,就能胖的走不动道了。 于是,高崎终于又满足了一个上一世的愿望,看到胖了的陶洁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这样子太难看了,人一下子就好像老了十岁一般,小少妇顷刻变了老大妈。 他只好和陶洁商量减肥了,过于肥胖,对胎儿也不好啊。 陶洁也知道这么胖下去不是办法,可前一段时间无节制地胡吃海塞,胃给撑开了,一会儿不吃就饿的受不了,看见什么都能想象成食物,恨不得拿到嘴里吃下去。 整个儿就一饿殍,这可咋整? 他只好天天什么也不干,天天跟着陶洁,计算着她到底吃了多少东西,估计吃差不多了就开始控制她,不许她再往嘴里放食物。 可肥胖体质的人,只要胖起来了,再想瘦下去,就是比登天还难了,喝凉水都长肉啊! 正文 280.真命天子 唐城的商业广场,是一条南北向的大街,长度在五百米左右。 这条大街比较宽阔,宽度超过了五十米。 九十年代中期,这里两边老旧的平房店铺率先被改造,成了两层楼的新式门店。宽阔的店面安装了落地的大玻璃橱窗,大门也是玻璃的,整个大街上的店铺,看上去都富丽堂皇的。 地面原来的水泥路也不要了,铺了铮亮的地板砖。大街两头,还各自安装了一排圆球状大理石隔离桩,不让机动车进来。 只是后来,这些商铺的店主们都有了私家车,开不到自己店铺那里,十分不方便,加之店铺进货,机动车进不来也是不行。 也不知道是店主们给破坏掉了,还是管理方察觉到不方便,主动拆除了,反正那些漂亮的大理石圆球,不知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这里从一开始就是唐城最高档店铺的聚集地,各类品牌服装专卖店、精致的品牌餐饮店,都聚集在这里。能在这里落脚的发廊,也绝对是水平一流,技艺高超,价格贵死人的。 后来,街道因为过于宽阔,又在中间加了一溜简易的露天商铺,卖各种小吃,还有一些工艺品、头饰和发饰一类小物件。 晚上的时候,商业广场这条街道灯火辉煌的,自然而然地,就在两端的街道上,形成了夜市。 白天的时候,到这里来逛街的,都是穿着时髦的高端人士。因为这里卖的都是品牌的东西,价格还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接受的。 城里的有钱人毕竟是少数,所以白天这里的人也不是很多。 到了夜幕降临,灯火辉煌的这里,便开始人头攒动了。因为两端的夜市,卖的都是廉价的商品,而街里面中间的各色小吃,也吸引着好多人过来尝鲜。 铁板鱿鱼、羊肉串、臭豆腐、冰糖葫芦、珍珠奶茶……全国各地的特色小吃,应有尽有。 年青人们成双结对,逛完了夜市,再到商业街上去享受一番美食,也的确是一种享受。 关键,还是这里各色灯光组成的,迷幻般的氛围,还有年青的姑娘小伙们五颜六色的时尚穿着,都让人流连忘返。 特别是炎热的夏季,漂亮姑娘们打扮地花枝招展又穿着简约,美颜美腿美背,美不胜收而争奇斗艳。 好多人夜晚来这里,并不是单纯为了逛街,而是来享受这里旖旎的氛围和这所有的美不胜收的。 商业广场的南端,是个丁字路口,这里与商业广场垂直着,横亘了一条街道。这街道尚未改造,还是红瓦的平房。但沾了商业广场那边的光,这街道上的客流量也不少。 于是,这些平房也被装饰上现代的门帘,都成了商铺。 商铺也是卖什么的都有,从吃食到小物件到穿着,一应俱全。只是这里商品的价格,就与商业广场那边没法比,是大众的价格了。 这大概也是城市发展的规律罢,围绕着一个热闹所在,逐渐向四周展开蔓延,最终形成城市的规模。 在这条平房组成的街道里,一直往东走,快到东边另一条街道的时候,在路北边有一座三层楼的建筑,那是一家宾馆。 宾馆不大,里面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卫生,房间里设施齐全,床单雪白。 这里的热水是最热的。整个唐城,可能就这一家宾馆的热水又热,出水量又足。 小崔就喜欢这里浴室的热水,每回刘进来找她,她都让刘进先到这家宾馆开个钟点房,把房号发给她,然后她才过去。 和胡丽丽在排骨店吃了排骨回来之后,她就答应刘进,和他在一起了。 不过,她没有答应他结婚。 刘进身上的缺点太多太多了,在她不能完全确定,和这个人走到一起可以幸福之前,她不想和他结婚。 小崔不肯和他结婚,刘进也没什么办法。不过,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恢复到和刚从唐城量具辞职那时候一样了,小崔承认他是她的男朋友,并且不拒绝和他做夫妻的事。 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小崔不仅是发廊的老板,还要亲自工作,平时很忙,一个礼拜也只能抽出一天的时间来给刘进。 往往是刘进休息这天,小崔安排好店里的事情,陪着他逛街,吃饭,或去附近某个景点转转。最后剩下的时间,就是到那家宾馆里来,享受一下洗热水澡的舒适。 这天,他们上午去了影视城,看了成龙、金喜善的《神话》,感动地小崔眼泪汪汪的。 成龙大哥塑造的那个硬汉,实实在在感动了她。她知道刘进成不了那样的硬汉,也从来都没有那样希望过。她只是希望,刘进能像那个硬汉一般,真心爱她,实实在在地对她好。 只要刘进能做到这一点,无论他身上还有多少缺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可是,从刘进身上,她感受不到这一点。 看完了电影,两个人一起吃饭。 饭钱,看电影的开销,都是小崔出,因为她现在比刘进挣的多。但是去旅馆开钟点房的钱,小崔不出。 她付出了身体,你刘进享受了,连个钟点房钱都不出,说不过去。 然后,就是两个人一起走到那个旅馆附近,刘进进旅馆去开房,她则在街上闲逛,等着刘进给她发房号。 其实,她肯和刘进言归于好,也是愿意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包括在一起做夫妻的事。 像小崔这种内心里满是柔情的女人,一生当中,无论经历过什么,经历过多少男人,在她心里,也只是认可一个男人,是她的真命天子的。 这世上的男人,她经历了不少,但除了刘进,其他男人的身体,对她来说永远都是陌生的,无法令她接受的,她也无法从其他男人身上,获得和刘进在一起时的那种浪漫和快感。 只有和刘进在一起,她才是放松的,纯粹为了享受而享受。刘进的手在她身上抚摸的时候,她才会产生享受的感觉。同样,她拥抱着刘进,在他怀里的时候,才会有那种安心舒适的感觉。 如果一个女人,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的时候,不能产生小崔和刘进在一起时的这种感觉,那你就要警惕了,你身边的丈夫,恐怕真不是你的真命天子,你们的未来很可能是悲剧,或者,你一生都无法感知到那种欲仙欲死的享受。 扯远了。 手机里出现了刘进发来的房号信息,小崔便结束了闲逛,走进那家宾馆,直接上楼,去了刘进开好的房间。 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就是在床上和她的真命天子**温存,直到精疲力尽。 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抱着刘进的腰,躺在他一侧,慢慢闭上了眼睛。 刘进却没有睡,只是半躺着抽烟,任小崔抱着他的腰。 “你说,我又不是没有房子,干吗非要我花钱来开房?”他嘟囔着问小崔。 小崔不睁眼,依旧抱着他,喃喃说:“你那也叫房子啊?猪窝还差不多。和你出来,是为了放松一下的,我可不想再给你当老妈子,替你收拾屋子。” 刘进明显感觉到,小崔已经完全变了,再不是那个为了他可以任劳任怨的小崔。 “你又不是没有钱,买个房子不行吗?”他抱怨她。 “我的钱都是有用处的,计划好了的。”小崔继续闭着眼呢喃说,“目前,还没有闲钱来买房子。” “那车呢?”刘进就和她商量,“你干这么久了,买辆车的钱总应该掏得起吧?咱们不要好车,十万以下的没问题吧?有个车,咱们出去也省事一些,我还可以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就是来这里开房,咱们也可以把车直接停进宾馆的停车场里,你在车上等着就行了,用不着站在街上傻等。” 小崔就在他腰际一侧摇摇头说:“真没有闲钱,有的时候我会满足你的。” “你是怕车变成我的吧?”刘进就有些不高兴说,“你可以把车落你名下啊,我只是给你当司机。” 小崔懒得和他解释,干脆就没有出声。 “哎,我说,我发现你现在防我就跟防贼似的,结婚也不肯,你到底怎么想的呀?既然不愿意和我结婚,为什么还要答应我,和我在一起?”他问。 好一会儿,小崔才幽幽地说:“是你死缠烂打要和我在一起的,不愿意你现在说出来,我又没强求你。” 这句话把刘进给怼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什么意思呀?”刘进就有些着急说,“不为结婚咱们在一起干什么,互相耽误吗?” 小崔终于把眼睛睁开,松开抱着他腰的手,也仰躺着,这才说:“和你在一起,我还真没一味想着要结婚。你如果怕我耽误了你,咱们从这里出去,分手就是了。” 刘进就有些傻。好容易把小崔哄得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他可不想把这块到嘴边上的肥肉再吐出去。 “可,可咱们不能一辈子总这样,不结婚吧?”他结巴着问。 “这样不好吗?”小崔反问他,“这样我用不着给你当老妈子,你只要对我不好,我随时可以反悔。我觉得这样挺好,干吗非要结婚?” 刘进又无言以对。我的妈,这还是那个他心里的小崔吗?就这个心眼儿,明显就比他多出许多来。 “那,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他问。 小崔就回答他说:“当我觉得,你适合做一个丈夫的时候。” “我现在不适合吗?” “不适合。” “那你觉得我哪里不适合,我改还不行吗?” 小崔回过头来,幽幽地望他许久才说:“刘进,你是不是适合,不是我说不说的问题,也不是你改不改的问题,而是你意识到了,做到了的时候,明白吗?” 正文 281.五味杂陈 刘进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小崔到底对他哪里不满意。 他把从网上和小说、电影、电视里学到的,对女孩子好的招式,都快用尽了,仍旧不能得到小崔的肯定,就是不肯和他结婚。 以前的小崔可不是这样,只要他多少耍点手腕,比如给她买点物美价廉的好吃的,给她制造一个小小的惊喜,她都会高兴许久,任劳任怨地伺候他,为她付出一切。 可如今的小崔,似乎对他的这些招式免疫了。他给她买一块她喜欢吃的枣泥蛋糕,原先的小崔会惊喜地接过来,满脸甜蜜,自己吃一块,喂他一块。 现在,无论他买了什么她过去喜欢吃的东西,小崔只是平淡地笑笑,就没有了下文。 她不明白,他给她买东西,是心里有她,关心她,在乎她吗,为什么会没了原先他得到的回报? 其实,不是小崔不明白,而是刘进不明白,原先那些美好的日子,都是建立在小崔信任他,从而对他无限依赖的基础上的。 一个人的心被伤了,就会看清好多东西,那些美好的日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小崔不要他这些花里胡哨的表演,她只要看到他是真心地爱她,拿着她当他手心里的宝。 可惜,她看不到。而他过去那些小手段,就对她没有什么用处了。被伤了的心,修复起来很难很难。 吃排骨的时候,胡丽丽告诉小崔的道理,只有一个,那就是女人想活的潇洒,就要靠自己,为自己支撑起一片天来,自私一些,对自己好一些。 当然了,胡丽丽就是这么做的。以她的不老容颜和高额的收入,不知有多少人对她垂涎三尺,可是她谁都不要。 她心里想要的那个人没有出现,她宁可活在自己支撑起来的这片天地里。因为这片天地,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她可以在里面活的自由自在,干吗要放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进来? 小崔聪明,也自己开创了一片天地,只差胡丽丽给她捅开那层窗户纸,然后便会眼前豁然开朗。 从那天晚上开始,她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为自己活着了。 她渴望她的天地里有刘进,可也不想让那个她讨厌的刘进进来。 于是,她只放一个她喜欢的刘进进来。 我可以和你恋爱,可以享受你给我的所有的好,但我不要那个懒惰自私的刘进,不伺候你,不给你当老妈子。 不结婚,只恋爱。要么你原形毕露,让我彻底对你失去希望,再不留恋你。要么,你变成一个我完全喜欢的你。 你不变,我就永远不放你那些缺点进入我的天地。 坚硬起来的胸膛,不仅会对刘进如此,将来不喜欢刘进了,换了其他男人,她依旧会如此。没有完全喜欢的男人,像胡丽丽一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我行我素地活着了,也就没了那些事关名声的封建思想,果真就可以像胡丽丽一样,活的逍遥自在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进并不知道,小崔在胡丽丽的开导下,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时尚女性,还以为她会舍不得他,非他不嫁,目前只是在和他比耐心呢。 他已经完全不了解小崔了,想法南辕北辙。 原先的小崔,不在一起的时候,会给他发信,把自己在干什么,心里想什么,都转化成文字,告诉他。 现在的小崔,一条信息也没有了,不在一起,就断了联系,电话都不打。 即便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过多地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只是太孤独了,需要他的抚慰,也需要他给她带来**上的快乐。 刘进忽然就发现,自己现在反而成了小崔的附属品,这和过去的时候,完全本末倒置了。 发现了这一点,让他心里十分地震怒。 “你特么的拿我当玩物了是吧?”他突然就发了火。 “谁是谁的玩物啊?”小崔不和他着急,不紧不慢说,“在一起,就是互相的,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和我分手啊,我不会缠着你。” “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答应和我领证?”他质问她。 小崔坦白告诉他说:“因为我不喜欢你的全部。我喜欢你的体贴,喜欢你花言巧语哄我,也喜欢和你做夫妻的事。我不喜欢你的懒惰,不喜欢你的狡诈,更不喜欢被你利用。也许,哪一天我喜欢你的多了一些,就会考虑和你结婚。也许,我讨厌你的地方越来越多,我会选择和你分手。未来的事情,不在我掌握之内,我也无法左右,没法和你领证。” 话说到这里,屋里就沉默了。 小崔是睡过去了。有刘进在身边,她感觉特别安心,可以放心地熟睡。没有刘进的夜晚,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上,无尽的寂寞袭来,无论怎样,都无法这样安然入睡。 刘进却睡不着了。 身边这个小崔,根本就不是当年跟着他的那个崔喜妹。 他们两个人之间,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小崔手里,他就是个玩物,任她支配。 该不该和她分手?也许分手以后,小崔依旧会舍不得他,死死缠着他,那样,主动权就会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可是,万一他离开她,她不在乎呢?以她现在的财富和姣好的身材、容貌,她想找个男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如果是那样,他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话说回来,他处心积虑地回到她身边来,真的是完全为了算计她的钱吗?如果小崔真和别人在一起,他心里会不会痛? 会的,一定会的。 他想象着小崔躺在别人怀里的情景,终于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就在刘进依靠在宾馆的床上,心里五味杂陈的时候,在南方大城那个租住的公寓里,高峰几乎是与刘进以同样的姿势,依靠在他和孙小敏住了接近两年的床上,心里同样五味杂陈。 有了高崎带着他享受生活的经验,他终于知道,这美女和孙小敏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好多人说,女人长什么样无关紧要,关了灯就一个样子了。 那是没享受过美女的穷人们,自我安慰的籍口。美女,从模样到身材,和普通女人,都是不一样的享受。 关了灯就看不到美女的脸庞,摸不到丝爽的脸蛋了?后背柔润修长的蝴蝶骨,前胸天使翅膀一般的锁骨,抚摸着都令人激动地颤栗。而孙小敏的,只配用两个字:骨头。抚摸着不产生恐惧就不错,别提什么颤栗了。 这还没说人家凝脂一般的皮肤,雕塑一般的大长腿,柔软而弹性十足的……这些东西,跟开灯关灯有个毛线干系? 总之,美女就是享受,绝美享受。孙小敏就是需求,实在是憋不住了,寻求个发泄,那才是关灯不关灯都一样呢。 可是,他和孙小敏已经领证了,这是他干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情。怎么才能像他哥说的那样,设法把孙小敏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回去呢? 当然了,孙小敏能力比他强很多,就算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完全可以生存下来…… 可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的话来。 从他回来以后,孙小敏已经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了。她一再追问那一天一夜,高崎带着他干什么去了,高峰始终支支吾吾,推说只是见了几个朋友,为他将来回去接管一部分生意打基础。 孙小敏一直在公司的财务部门工作,也多少有些见识。高峰的话,是经不住她刨根问底,仔细推敲的。 回来以后,孙小敏变的异常平静,是不是辞职,她表态说听高峰的,高峰说让她辞职,她就去辞职。高峰却始终支支吾吾,没有一个确切的计划。 凭着直觉,她知道,高崎不喜欢她。 陶洁陪着她去买衣服,买的都是最高档的。陶洁不会掩饰自己,从她的眼神和做法上,孙小敏看的出来,那是对她的同情。 陶洁为什么会对她产生了同情的情感?自然是她知道未来,高峰要对不起她,做陈世美了。 她就是跟着高峰回去,连高峰都变了,不和她一条心了,她的结局也会很惨。高峰恰恰是一个没有多少主见的人,在他哥哥鼓动和诱惑下变心,这是理所当然要发生的事情。 她当初劝着高峰不回家,在外面打拼出一点成绩来再考虑回去,其实心里怕的,就是会有今天。 她没有辞职,高峰也没有辞职。她知道,高峰在犹豫,或者干脆说,是在思考摆脱她的办法。 沙子,你就是把它攥在手里,握的再紧,也终归会顺着指缝,一点点流掉。 她决定放弃了,不难为高峰,也不难为自己,她在等着高峰摊牌。 夜深了,高峰还依靠在床头,无法入睡,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了。 带孙小敏回去,这辈子肯定会越来越对她不感兴趣,有大美女比着啊。他哥是富豪,将来有的是机会把玩美女。 他真的可以接受住诱惑,和孙小敏这个小黑妞白头偕老吗?这个可能性太小太小了,他知道自己把持不住。 不带她回去,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没有孙小敏,他根本就不能独立生存到现在。还没结婚就要考虑离婚,这也有点过于渣了吧? 他从床上下来,假装去方便,到厕所里给高崎打电话,把自己想到的这些,都告诉了高崎。 高崎这时候,已经睡的迷迷糊糊的了。 为了不让自己媳妇变成大胖子,傍晚吃过了晚饭,他拉着陶洁,沿着小区转了两圈。最后一圈转了一半,陶洁彻底耍赖,一步不走了,他只能把她给背回来。 正文 282.男人要有担当 陶洁怀着孩子,高崎也不敢过于虐待她,只希望她再也不要胖下去了。 胡丽丽就给他出主意说:“你找个营养师啊,让人家合理科学地给陶洁调配饮食,再配合着科学合理的运动,肯定能减下肥来,还不影响胎儿发育。” 高崎听着有道理,回家跟他妈商量,他妈当时就急了。 “什么狗屁营养师?电视上你看不见吗,今天说吃这个有营养,明天又说吃这个不行的。听这些人的,年都能过差了! 她现在怀着孩子,想吃啥就吃啥。这人体都是有灵性的,缺啥了就肯定让你想吃啥。” “可她这么胖下去不成啊。”高崎就分辩说,“太胖了对孩子发育也不好,这是书上说的。” “书上,书上!你们这一代孩子这是咋了,怎么不是信书就是信电视啊?”他妈就更不满了,“我生你们两个,都是想吃啥就吃啥。可惜那时候我想吃的,大都买不起。可就是那样,你们弟兄俩也一个个长的白白胖胖。 平时我不管,现在陶洁有孩子,不许你胡来来!她想吃啥就让她吃,她身子好了,孩子才能好。等孩子生下来,你们爱听谁的就听谁的,我不管。现在听我的,不听话小心我抽你!” 他妈真急了,高崎就没招了。 可让陶洁想吃啥就吃啥,这显然是个蠢主意。 陶洁现在就没有不想吃的。原先不怎么吃肉,偶尔吃也是只吃一点瘦猪肉,其余牛羊鸡鸭肉从来不吃。这下好,她喜欢吃羊肉了。 连羊肉都喜欢吃了,你想想,还有不能吃的肉吗? 那天他回他妈家,竟然看见陶洁抱着个猪蹄子在啃。 他妈说了,猪蹄子最有营养了,含胶原蛋白,将来生的孩子皮肤又白又细。 哎哟我滴亲妈,你这不是毁我们吗?她已经够胖了,还胶原蛋白。这词儿哪儿来的,你不是不信电视吗? “谁说我不信电视啦?”他妈还振振有词,“电视上说的对我就信!陶洁这孩子平日里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这总算喜欢吃了,还不兴让她吃个够啊?你不想吃别吃,今天就没你的!” 看来,在吃上,高崎是控制不了陶洁了,他只能让她多走路多动弹,免得变个大肥猪。 也别说,在运动这个问题上,他妈和他达成了一致。 “怀孕的时候多活动,多走路,生孩子的时候好生。我怀着高崎的时候,那时候商店里正忙,足月了还得上班。在柜台里面来回走一天都捞不着歇一歇。 可也别说,生高崎的时候真好生。那天晚上刚下班,还没吃饭呢,我就觉得不行了。他爸赶紧找个地排子车把我往医院里送,走到医院门口,还没进去就生了……” 这事儿高崎都听他妈说好几回了,早听烦了。反正你同意陶洁走路,嘿嘿,那就对不起,咱们就开始走路。 从他妈家到他们住的小区,不开车了,更不坐公交。公交上人多,挤着咋办?咱们腿着回去。 他妈家和他家隔着五里地呢,陶洁哪儿受得了啊? 受不了也得受!谁让你不节食的?甭打我妈的招牌,我妈说了,现在的孩子都娇贵。五里地算什么呀?过去她们那个年代,一天走个十里八里的,那不很正常啊? 陶洁宁肯走路都不节食,走回家去就又饿了,又得吃一顿。 高崎看着她往嘴里放东西就生气。 我让你吃! 陶洁前脚吃完,他后脚就把她拉出门去继续遛弯。 我要不把你吃进去的给你消化没了,我就跟你姓我! 黄金国际不算小,围着它周边的道路走一圈,差不多也得五里地。 好容易挨着走下一圈来,陶洁就不愿意走了。高崎不死心,连哄带骗,总算哄着她继续走。 第二圈走一半,陶洁实在受不了,往地上一坐,说什么都不走了。 这下好,总不能让她老在地上坐着,着了凉可咋整? 高崎没招,只好让媳妇趴到他背上,把她给背回来。 堂堂聚香坊的董事长,社会高哥,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变了猪八戒,背着自己媳妇,沿着公路往回走。 进了小区的时候,引得路上的人瞩目观看。认识的还问他:“您夫人生病了吗?” “啊?啊啊,那什么,脚崴一下。”高崎只好顺嘴胡说八道。 要搁在以往,陶洁最怕羞,能走早下来自己走了。这回她直接趴在高崎背上装死。 她心里也有气,再让你折腾我,活该,我累死你! 这一下,不只是陶洁累个半死,高崎也累个够呛。陶洁不是原先那个只有百十来斤的陶洁,而是整整一百四十斤啊! 回到家里,好容易挨着洗完澡,两个人就不约而同,都趴床上睡觉去了。 正睡的迷迷糊糊,高峰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高崎听他说半天才慢慢清醒了。不过,高峰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从本意上,高峰是真想扔了孙小敏,因为他没法保证将来能够管住自己。可是,从道德和良心上讲,他做不出来,没法张这个口。 沉默半天,高崎才对高峰说:“高峰,做为男人,要有担当。你选择一个女人做你的终生伴侣,就得对她负责,要让她幸福。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你就不要选择她。” “可是,我已经选择她了呀,只是我现在后悔了。”高峰说。 高崎就有些不高兴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也决定不了,干什么吃的你?要么,你带她回来,对她负责一辈子。要么,你就狠起心来做一回坏人,和她彻底了解,她的未来与你无关。这么点事情都犹豫不决,将来怎么可以做大事?” 说完他就打算把电话挂了,那边高峰急着说:“我怕我带她回去,你不愿意呀。”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高崎厉声说,“我只是告诉你,你这个选择有毛病!至于你听不听我的,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已经不小了,是大人了,要有自己的主见,明白吗?还是那句话,男人要有担当,要负起责任!”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一边陶洁就说话了:“你这话说的,连我都听不明白,你到底是啥意思?又要高峰负起责任,又告诉人家小孙不适合人家,你到底想怎么着啊?” 高崎摇摇头,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希望我的弟弟,将来是个敢作敢当的爷们儿,其他都无所谓。他现在这副怂样子,我认为和小黑妞有关,所以我不喜欢小黑妞。我不喜欢就说出来,有错吗?” “没错啊。”陶洁说,“可是你不能教着高峰学坏。都在一起两年了,人家又没对不起他,你凭什么逼着人家散了呀?早知道你这么坏,当初我就不该嫁给你!” “我坏吗?”高崎瞪眼问她。 “坏,坏死了!”陶洁恨恨地说,“你明天再敢这么折腾我,我就让你从咱妈家一直把我背回来!” “也许是我错了。”高崎的面色突然严肃了,声音也低沉起来。 “我处在这个位置上,就得从咱们这整个家业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你知道吗?我每天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抉择,做各种各样的决定。这些决定,到底是对是错,有时候,我自己并不知道。 我现在,是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帮帮我,给我分担一些。可高峰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个成大器的材料!” “所以,你就把对弟弟的不满,发泄到人家孙小敏身上了是不是?”陶洁就问他说。 高崎承认说:“你还记得他第一次带小黑妞回家,我要他留下来帮我吗?你看他那个怂样子,屁大点的事都不敢自己做决定,都得看小黑妞的脸色。这么一个强势的女人在他身边,他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 如果咱们是一般人家,他有出息没出息的也就那样了,可咱们不是一般人家,咱们现在有很大的家业,将来还要往更大里发展,指望我一个人撑着,还不得累死我?” 陶洁听了,许久没有说话。 这就是高崎和高峰之间的区别了。兄弟俩都疼老婆,高崎是小事都由着陶洁,大事却寸步不让。高峰无论大事小事,都听老婆的。 他们俩到底谁更好一些呢?这还真说不清楚。 也许,做高峰的老婆,会更幸福一些?不过高崎真变成高峰那样,陶洁还真受不了。她可没那个事事操心做主的本事,她只是由着性子来,小事当然无所谓,大事就乱套了。 倘若当初高崎听她的,不出来做买卖,这时候他们恐怕还在那个半死不活的厂子里受罪呢! 这样看来,还是她幸福一些。 可是,如果他们不做买卖,高崎就没有这么忙,整天不着家,可以天天陪着她,也许那样会更幸福呢?谁能说的清楚啊? “哎,你小嘴一张一合的,瞎琢磨什么呢?”高崎奇怪地看着她问。 陶洁就看着他,咧着嘴笑了。笑完了说:“我还是觉得吧,你最好别当坏人。人各有命,像你这样,咱们倒是不缺钱了,可你也是累呀?人家高峰事事不操心,活的不见得不比你舒服。你还是不要强求他了,让他自己去选择吧?” “我就是让他自己选择啊。”高崎感慨着说,“我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给他提供些建议。路要怎么走,要不要小黑妞,还是他说了算。” 陶洁不满说;“哎,你别老是一天到晚把小黑妞挂在嘴边上好不好?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你兄弟媳妇,你对人家放尊重些!” 高崎就皱眉看她说:“我怎么看着你越来越丑了?不行,明天还得继续折腾你,不把你这一身肉给你折腾没了,咱们不能停下来。” 陶洁就把脑袋钻进被窝里,哭喊着说:“老天爷呀,你给我条活路吧!” 正文 283.一生一世一起走 高峰在厕所里待了好久才出来,重新躺回床上。 这个时候,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的孙小敏,其实也没有睡着。 要不要跟高峰回去,或者说高峰能不能带她一起回去,都是未知数。 她已经明显地感到,身边这个男人的心已经变了,即便和他一起回到唐城,有一天他也会抛弃她。 与其那样,在千里之外的城市里被闪的孤零零一个人,还不如就此主动离开他,长痛不如短痛。 早上八点,孙小敏首先起来,洗漱了准备上班。 从租住的公寓到公司,坐公交一般需要二十分钟。高峰是不到最后一刻不肯起床的,孙小敏都是提前一个小时起来,这样即便遇到堵车或者其他意外的情况,她都有充裕的时间,在上班之前赶到公司,不会迟到。 时光已经进入十一月,南方大城依旧比较炎热,穿夏装即可。只有冷空气来袭的时候,才会在夏装外面套一件厚一些的衣服。 孙小敏起来的时候,高峰听见了。他也知道,孙小敏和他一样,这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孙小敏穿衣服,和她商量说:“今天咱们都亲一天假吧?” 孙小敏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他:“有事吗?” 她说话的时候不看高峰,话也说的很不自然。 “我想和你谈谈。”高峰说。 孙小敏故作轻松说:“整天在一块儿,有什么好谈的?有事儿你早起来一会儿,咱们一起上班,一路走着就说了。” 高峰就严肃了脸色说:“我想好了,咱们今天就去辞职,一起回唐城。” 孙小敏站在床边不动了,过一会儿才说:“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干到年底再走。” 她的意思其实很明白,年底她也不会回去。到年底的时候,其实不用到年底,只要高峰回到唐城,就会和她彻底摊牌了。 “不,我们一起回去!”这是高峰第一次这么有主见。 孙小敏没有接话,只是那么站在床边。她在想高峰为什么要这样说,心里有多少诚意? 高峰也没等她回答,就说下去。 “想这许多天,我已经想明白了。”他缓缓地说,“是,我混蛋,我曾经动摇过,想着抛弃你,去找一个漂亮女人。” 说到这里,他沉默一下,叹息一声,才继续说下去。 “这些天,我想了好多好多,想到了我们在一起所有的日子。从大学出来,我到处找工作,四处碰壁。没有你的帮助,我根本找不到工作,没法在这个城市里立足。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谁会这么关心我,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教我怎么找工作,教我怎么应聘,怎么写简历,怎么和HR打交道?除了你,没有别人。 我们在一起了,又在同一个公司工作。还是你,天天询问我工作的好坏,帮我分析原因,和我商量接下来怎么和领导、同事相处。而我,从来没有问你工作的怎么样,受了多少的委屈?你也从来都不和我说这些,老是给我一种你的工作轻松自如的感觉。 我们都是新人,新人在公司里,又有哪一个不会受委屈呢?你从来不说。你是怕我知道了心里难过,影响到我的情绪和工作。 这世界上,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会对我这么好吗?没有!我为什么会想离开你?因为我是混蛋! 不过,敏,我想通了,我对不起你,在这里正式向你道歉,求你原谅我,对不起!” 高峰说到这里的时候,孙小敏眼睛里,已经含着泪水了。 “敏,我高峰如果说,这辈子有最亲最亲的人的话,那个人就是你!如果说我要结婚,娶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也只能是你!我在这里发誓,我这辈子对不起谁,也不会对不起你! 敏,跟我回去吧?因为回去,我们有捷径可走,这辈子可以减少许多奋斗的过程。不论走到哪里,不论前面是繁花锦族还是荆棘密布,我们都要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开!” 孙小敏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里的泪水,任它涌出来,顷刻打湿了面颊。 然而,她还是一句话不说。 高峰就过去,坐在床沿上,抱着她的腰,把她紧紧搂住。 “敏,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这辈子,只真心爱你一个人,和你白头到老,我发誓!” 孙小敏终于动了,一下抱住他的头,哭出声来。 “我相信你,相信你。我们去辞职,我跟你回去!” 她哭泣着说。 两个人年轻人的心再一次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遥远北方的唐城,高崎创鑫海鲜市场的老对头,荣鑫海鲜市场,出事了。 刘小军死了以后,司老大把四大金刚当中的老二孙耀辉派过来做总经理。没了刘小军,孙耀辉算是他手下最有能力的一个了。但比起刘小军的精明缜密来,他就差的太远了。 在创鑫、荣鑫竞争激烈,白热化的时候,谁先出错,谁就会万劫不复。刘小军和胡丽丽都能深刻认识到这一点,两个人都是慎之又慎。 孙耀辉在这一点的认识上,就有很大的不足了。话说回来,就算他认识到这一点,也没有刘小军的谨慎和精明。 进入十一月,天气渐渐冷起来,好多海鲜,蟹类、贝类,都不耐低温,养殖池就得通电加热加氧。 刘小军做总经理的时候,荣鑫就没赚过钱,光往里面赔了。到孙耀辉这里,他就想改变这个局面。不说挣钱,不赔或者赔的少一点也行啊。起码得让老大司志国看出来,他孙耀辉过来,比刘小军在的时候强。 其实,四大金刚因为跟司老大的时间有早有晚,关系也有疏有近,相互之间并不是那么团结。 孙耀辉是最早跟着司老大混的,却比后来的刘小军矮了一头,成了千年老二,他心里一直就不怎么服气。总算有个自己当家做主的地方,就算刘小军已经死了,他也想争个高下,让司老大明白,不是他刘小军有多大能耐,只不过他善于吹牛拍马,投司老大脾气。 有了这个念头,他就开始动歪脑筋。上任以后,绞尽脑汁开始节约成本。裁撤了不少工作岗位,想各种理由克扣员工工资,节省水电,都成了他节约成本的手段。 员工老被扣工资,在海鲜储存养殖上就不会像以前一样尽心,孙耀辉又要节省水电,养殖池的海鲜生存环境,自然就大不如以前。 如此一来,海鲜开始大批死亡,不等卖一半,另一半就死差不多了,不但没达到降低成本的目的,反而赔的更多了。 按照以往刘小军制定的规矩,这种海鲜死了就不能卖了,只能卖给饲料厂当饲料原材料。 刚上任没一个月,就一下子赔这么多,只能证明他孙耀辉不如刘小军了,这怎么跟司老大交代? 把孙耀辉给愁的,一宿没睡觉,憋一个主意出来。 这天冷了,海鲜死掉也不应该变质吧?他就这么想。不如冷冻起来往外卖,起码可以挽回差不多一半的损失。 他这么想了,立刻就这么办,而且规定,以后死掉的海鲜也不卖给饲料厂,都冷冻起来往外卖。 员工们让他给克扣工资闹的,明知道这么干不妥也不告诉他,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还真有不开眼的人,贪图便宜,买那些死掉的海鲜,而且买的人还不少。 没有多久,好多买了荣鑫死海鲜的顾客,就发生了食物中毒,大批住院,有些上吐下泻,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这么多人住院,都是吃了荣鑫海鲜市场买回来的死海鲜,这事儿立刻就在唐城散播开来,还引起了公家的注意。卫生监管部门开始介入调查,立刻就发现了许多问题,多部门联合执法,暂时关闭了荣鑫海鲜市场以平息社会舆论。 虽说是暂时关闭,可很快就变成永久关闭了。 中毒的人太多。到这个时代,人们已经开始知道打官司维护自己的权益了。好多受害者开始状告荣鑫,要求赔偿。 这么一闹腾,荣鑫海鲜市场中毒事件就闹大了。 当然了,这里面肯定有高崎在暗地里的推波助澜。 现在的高崎可是个商人,遇到这么好的打击竞争对手的机会,他不利用才奇怪了。 在执法部门和舆论媒体的监督之下,司老大只能往外拿钱来平息事端。 不说把事情摆平,四下里打点需要花大量的金钱,仅仅是受害者赔偿,住院费、医疗费、误工费,就够司老大喝一壶的。闹这么大,好多双眼睛都在紧盯着荣鑫,想走混混那一套耍赖不赔,根本没办法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事情平息下来以后,司老大在财务方面遭到了重创,再想维持海鲜市场,继续经营下去,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和手下商量许久,他做出决定,出售海鲜市场,挽回一些经济损失,同时甩掉这个往里赔钱的累赘。 可是,荣鑫与创鑫竞争了这许久,所有唐城人几乎都知道,商人们就更是心知肚明。谁愿意弄这么一个只赔不挣的累赘啊?再说荣鑫对面就是创鑫,又有几个人愿意吃饱了撑的,把这个市场接过来,去和高崎作对呢? 当初司老大建荣鑫海鲜市场,那可是信心十足,满以为这里将来会是一个发大财的风水宝地,他可以藉此东山再起。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如今,这里却变成了一个卖不出去的烫手山芋,他想卖却没人敢买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司老大心里也明白,他和高崎之间的争斗,只能以他输个吊蛋精光收场。而且,这个海鲜市场,除了卖给高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接下来,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央求高崎了。 正文 284.落井下石 当初司老大搞海鲜市场,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盛世大舞台从南方人搞起来到他接手,做到今天,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凡事都有个盛极而衰。早在前几年,盛世的业绩就已经开始逐年下滑。 市场经济使得社会逐渐走向繁荣,外面好看好玩的东西在不断涌入,人们的欣赏口味也越来越刁。 当初的时候,随便从外面找个草台班子,就能吸引大批的观众。现在,就算专业的班子,没有个有知名度的腕儿在里面撑场子,大家也不愿意来看。有时候请来的班子在表演上多少有些不专业,不卖力,观众就起哄,嚷嚷着要退票。 便宜班子引不来观众,卖不出座去。豪华班子费用太高,卖出来的钱大多让演出团队挣走了,盛世也就落个烟酒水果钱。 十二点以前的正规演出,其实根本不挣钱,甚至赔钱。挣钱得靠十二点以后,他自己那个公关团队,表演点不能播的节目了。 另一个挣钱渠道,就是三楼那一个个隐秘的房间了。 这个都是很冒险的。 在市区繁华地段,如此显眼地搞这些不让搞的东西,不断有人举报,天天提心吊胆,挣来的利润,有不少要投入到疏通关系上,还有不少得养活公关团队。 不是迫不得已,司老大也不会在楼顶搞那么一个秘密监控室。 利用这个秘密监控室,他手里攥了不少人的把柄,为自己的不正当经营铺平道路。 实在挣不到钱了,还可以借此威胁一下被他攥着把柄的那些老总、富豪们,让他们投点钱给他,花钱买平安。 这无疑是在走钢丝,属于作死的节奏。 正是因为如此,司老大才会考虑投资海鲜市场,妄图与高崎合作,垄断唐城的海鲜市场,像他当年搞拆迁公司一样,获取暴利。 高崎和他都是在道上混过的,他们也算同行吧,这种事情应该可以商量的通。 可是人家高崎根本就不鸟他。 在他看来,高崎这是想自己独霸海鲜市场,不想让他介入。 这就怪不得他了。毕竟高崎是后起之秀,在财力和关系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连岳帆都觉得高崎斗不过司老大,可是结果却恰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高崎是重生者,天生带着巨额财富。有上一世的经验,知道怎样才能在这个现实的社会当中生存下去。 他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隐秘的部门,专门笼络特殊人才,为他公关所用。 这些人拿着高工资,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干,哪个方面需要打点,就有哪个方面的专门人才出面,无论是拉关系说事儿还是送什么财物,都比别人方便的多。就是岳帆,也可以算他的公关人才,他叔是教育局长啊。 话说回来,岳帆也没少从他这里得到益处。没有高崎,岳帆就办不成武馆,更没有后来的健身中心。 高崎那个隐秘部门里,有许多岳帆这样的特殊人才。所以,高崎的社会关系,并不比司老大差。 这些,是司老大毫不知情的。他感觉只要肯往海鲜市场里扔钱,用不了半年,就能把高崎给挤垮。不料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双方仍旧是势均力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智囊刘小军死了。 刘小军的死,对司老大来说,损失太大了。剩下的这些亲信,都和他差不多,靠玩命斗狠起来的,出个主意就是混混那一套。 老二孙耀辉算是四大金刚里面,除了刘小军以外,最有能力的一个了,被他派到海鲜市场接替刘小军,短短一个月,就把市场彻底搞得没法经营了。 当司老大发现,他搞得这个海鲜市场,只有便宜卖给高崎这一条路可走的时候,就已经说什么都晚了。 他厚着脸皮给高崎打电话,希望能和他坐下来聊聊。高崎直接回复他,事儿太多,没有时间。 高崎已经表现的越来越像个商人了,凡事不急不躁,暗地里一点一点布局。 商人成功的诀窍其实很简单,就是对未来市场的预判。 可别小瞧这个预判能力,这需要丰富的经营和金融知识,对时局的理解能力,还有丰富的商业运作经验。 这些东西,高崎都不具备。可不具备没关系,高崎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样子的,这一点就让他稳操胜券了。 他知道未来会有什么,只向着那个目标走就是了,而且一定还是正确的。 多少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成功商人,仅仅是因为走错了目标而成为倾家荡产的失败者?高崎不用担心这个,成功就很容易了。 当然了,只具备这一点,离成功还差得远。没有一个沉稳的性格,宽阔的胸襟,不能海纳百川,粘火就着,嗔呲必报,有再多的金手指也是白费。 高崎拒绝见面,司老大只好在电话里说想把海鲜市场转给他的事情。高崎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说这点小事不用找他,直接和他公司的胡总谈就可以了。 这下把司老大给憋屈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危及他生死存亡的事情,到了高崎那里,成了根本就放不到眼里的小事了。这家伙啥时候变得这么财大气粗了?你那个聚香坊让我给闹得,生意已经大不如以前了,你当我不知道啊? 在他看来,高崎这是知道他急需用钱,故意抻他呢。可就算他知道,又有什么用处?出这么大的乱子,他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搭进去了,还银行贷款利息,盛世大舞台运转,都需要钱啊! 他只能忍下这口气,带着孙耀辉,去海鲜市场那边,找胡丽丽。 胡丽丽出的价格,低的十分可怜,让司老大根本无法接受。 “这个价格,连我当初建这个市场一半的费用都不够啊!” 坐在胡丽丽的办公室里,司老大一脸愁容,样子已经变得有些可怜了。不知道的,根本不会想到,这就是当年那个在唐城叱咤风云的司老大。 胡丽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实话告诉你吧,司董。”她侃侃而谈,“我们这边的市场足够用,根本不需要买你那个海鲜市场。是我们高董看在你是大哥的份上,想着拉你一把,这才布置要我和你商谈价格的。 可是,正是因为你们那边和我们搞了一年多的恶意竞争,我们这边这一年多也是损失惨重,没有那么多的多余资金,用来救你。这个价格,已经是我们可以出的最高价了。” 胡丽丽做售货员出身,那张嘴伶牙俐齿,随便几句话,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司老大自己身上去了。你自己作死怪得了谁?能伸手救你就不错了,还不知好歹。 司老大还没说话,孙耀辉先沉不住气了。 “你们这不是落井下石,不讲道义吗?”他抢着说,“你出这么低的价格,完全就是对我们的侮辱!你们这么没有诚意,我们卖给别人就是了。到时候,你们还是要面临别人的激烈竞争!” 胡丽丽就咧着嘴笑了,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好啊,你们可以试试。”她说,“不过,正是因为你们和我们搞了这么长时间的恶意竞争,让唐城所有的商业同行都看明白了,这个地方,只能存在一个市场,两个市场谁也无利可图。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相信没有哪个傻瓜,肯接手你们这个市场。” 说到这里,她眼里含着挑衅的味道,意味深长地看看孙耀辉,又说:“本来呢,你孙总如果规规矩矩经营下去,你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可孙总你总想着投机取巧,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胡丽丽守着司老大说这个,这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吗? 这次荣鑫出事,司老大嘴上没有多说,心里肯定是要怪罪孙耀辉的。 “你!”孙耀辉气的脸都红了,就要站起身来发作,被司老大给拦下了。 这已经不是他们作威作福的那个世界了。胡丽丽敢于有恃无恐,身后站着人呢。看那人的站相和锐利的目光,司老大就知道,这人身手不错,属于道上的老手。真要动起手来,在这里,他们讨不到便宜。 司老大拦下孙耀辉,看着胡丽丽问:“就一点也不能加了?” 胡丽丽严肃起脸来说:“不加了,爱卖不卖。” 司老大沉默良久,深深叹一口气说:“好吧,我明天派人过来签协议,办手续,咱们尽快交接。” 从高崎的海鲜市场出来,做进自己的豪华版凯迪拉克里面,司老大满脸憔悴,一言不发,好像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前面有专职的司机开车,孙耀辉陪着司老大坐在后面。看着自己的大哥失魂落魄,一副丧家犬的样子,他预感到,自己离着倒霉不远了。 司老大走到这一步,可都是拜他所赐。他得想法摆脱责任啊,要不然老大在玩完之前,肯定得把他先给收拾了。 摆脱责任的方法众多,但其实质只有一个,那就是甩锅给别人。连米粒尖大统领床铺先生,都是用的这一招。 “老大,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咱们是不是上了高崎的当了?”他开始准备甩锅了。 “你看哈,当初咱们市场出事,我已经及时处理了,亲自带人去医院,和所有食物中毒的人都谈的好好的,基本已经把事情给压下来了。可是,突然就一下子又多了那么多中毒的,市里电视台、晚报也都派人过来了,事情一下子就搞大了。我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人在咱们背后捅刀子了。” 司老大听着,脸色就渐渐严肃起来。他也隐隐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事情不太正常。 “说下去。”他黑着脸说一句。 正文 285.做大生意的目的 , 孙耀辉就小了声说:“我听说,高崎和电视台的曹副台长可是哥们儿,经常在一块儿。电视台过来的那个主持人,就是曹副台长带过的徒弟。还有,卫监科的刘科长偷偷告诉我说,咱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了,有人就是要弄死我们!” 看司老大皱着眉,他就继续添油加醋说:“还有啊,房宽明在里面的时候,都是小军在托人照顾他,他应该感激小军才对。怎么他出来了,反而要去杀小军全家呢?会不会是房宽明被别人利用了呢?” 他最后这句话,引起了司老大的警觉。 落井下石,趁你病要你命的事,在司老大看来,理所应当。谁让自己这边出事了呢?要换做他是高崎,他也会这么做,调动所有关系推波助澜,把对方搞死。 所以,海鲜市场出事,他心里不怪高崎,要怪首先得怪他自己,把个二百五孙耀辉给弄过来干总经理。 其次他也怪不着高崎,还得怪孙耀辉。特么的过来之前,老子反复叮嘱你,要先熟悉情况,按着刘小军原先的路子来,有什么事先跟我打招呼,千万别自作主张。你特么的自作聪明,给老子捅这么大一漏子,要不是没人可用,老子特么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可刘小军的事就不同了。 刘小军花钱让房宽明雇人闹聚香坊,这事只有他和刘小军知道。 孙耀辉说的没错,房宽明一直就是刘小军照顾着,他应该感谢刘小军才对,怎么能好好的跟刘小军反目成仇,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弄死他一家人呢?而且,他连自己媳妇都给勒死在家里了。 这事儿的确透着蹊跷。 难道,高崎已经发现了闹他聚香坊的,是刘小军和房宽明,又暗中买通了房宽明,把刘小军给害了? 房宽明这个人,他是比较了解的,非常自私的一个人,有奶就是娘。他最近手头紧,只要高崎给他足够的钱,让他杀自己的亲娘老子估计他都肯干。 可就算高崎买通了房宽明,他杀了刘小军也就行了,为什么又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灭门呢?杀他自己媳妇这件事情,就更解释不通了。 但要说这事儿跟高崎一点关系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诡异了。 海鲜市场出事儿,孙耀辉反应不算慢,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就亲自带人去医院,和中毒的几个人协商好了解决办法。 眼看着这事儿就要平息下去了,可接着就出来一大堆中毒的人,都说是吃了荣鑫的海鲜。 市场里到底卖出多少死海鲜去,后来连孙耀辉都迷糊了。 更奇怪的是,媒体得到消息太快了,几乎是立刻就赶到了医院和海鲜市场,甚至电视台的记者,直接就拍到了还没有处理干净的死海鲜。 然后就是安监、卫生、消防联合执法,荣鑫市场里就没有一样措施是合格的。 反观高崎的创鑫,从文本备案到硬件规范,竟然一点大问题没有。 这一下,双方对比,高下立判。媒体宣传和联合执法,无疑是给高崎的海鲜市场,做了一次出色的免费广告。 像海鲜市场这种地方,本身就是散户经营,市场管理也不可能全部到位,完全合格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显然,高崎那边是早有准备,提前做了安排。 在记者全程跟踪报道,联合执法认真检查的情况下,市场以内没有大问题,这得提前多少日子进行准备呢?至少也得一个月! 这么说,高崎一个月之前,就在等待荣鑫出事,提前做了准备! 司老大在孙耀辉提醒下,把刘小军的死跟海鲜市场出事联系到一块儿去想,心里的疑惑就越来越大了。 刘小军和胡丽丽斗了一年,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高崎也一定和他一样,损失惨重,快负担不起了。 于是,他就策划了一个阴谋?先利用房宽明干掉刘小军,让他失去得力助手,然后就等着他派过来的孙耀辉这个笨蛋出错,甚至是暗中投毒,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人中毒? 现在看来,只要除掉刘小军这个能和胡丽丽抗衡的人,剩下的事情,对高崎来说,就很简单了。 他最后的目的,就是逼着他司老大,不得不把海鲜市场白菜价送给他。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了。 这种手段,过去司老大兼并其他拆迁公司的时候,没少用。 如果这样解释,这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就都是高崎在暗中策划的。 可是,在房宽明为什么要杀刘小军一家和自己老婆这件事上,司老大依旧想不明白。 皱着眉头思考一路,他还是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了来。 整个事情看起来一环扣一环,非常有次序,可是正因为非常有次序,才几乎没有破绽可以找到。无论你从哪个环节下手,都找不到和高崎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所有的推论,都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持。 回到盛世大舞台,上了四楼,快到自己那间办公室的时候,他才转回身来,对一直跟着他的孙耀辉说:“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干了,就去查房宽明这个事情,一定要给我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杀刘小军!” 既然所有的环节都找不到漏洞,那就得从事情的一开始去查了,这是司老大唯一想到的办法。 孙耀辉听了,赶紧答应,转身下楼。 终于转移了司老大的注意力,甩锅成功,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房宽明为什么要杀刘小军,连公安局都整不明白的事情,他上哪儿查去呢? 甭管怎么说,在司老大这里他暂时安全了,也算可喜可贺。至于下面司老大布置的任务,能拖就拖吧。没准儿哪天公安抓住房宽明,破案了,还不用他动脑子了呢。 司老大的猜测,有好多都是八九不离十的。 高崎的性格,就是喜欢把事情都放到肚子里,一点一点地去筹划,这是他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弄死刘小军,这是他自司老大建荣鑫市场的时候,在自家市场的房顶上,盯着对面在建的荣鑫市场,他就想到的一个目标。 因为岳帆的事情,司老大手下的四大金刚,他都太熟悉了。他一直在等,等房宽明的出现。没想到,这一世,房宽明是以闹他的聚香坊这种方式,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 荣鑫市场终于成了他的,和司老大的这场竞争,以他的胜利完美收官。经过这一次的损失,估计司老大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接下来,就是在胡丽丽领导下,投入资金,对荣鑫进行改造。市场的骨架、设施都在,也投不了多少钱,从此他的海鲜市场就可以扩大一倍,垄断整个唐城的海鲜生意。 他不是司老大,没有谋取暴利的打算,就算生意都变了自己的,还是要公平买卖,对得起良心。 在这一点上,他受了孙继超的影响,做生意是为更多的人提供工作岗位,让更多的人有一碗饭吃。要不是为了这个,他才不愿意费心劳力去搞这么多生意。和陶洁过普通人的生活,幸福平安度过一生,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丰衣足食,足矣。 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就可以看到更多做平民百姓看不到的东西。同样,肩头上也多了更多的责任。 这个道理,是他做小混混和平民百姓的时候,无法体会到的。 孙继超不同,做个小小车间调度,就操着企业老总的心,心怀全国,面向世界,忧国忧民。 过去的时候,高崎总是暗中嘲笑孙继超,自己都快饿死了,老婆都要饿跑了,头上绿油油一片,还有心思考虑别人,纯粹就是吃饱了撑得。 如今,手里有了这么多生意,他不这么想了。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能从百年耻辱里走出来,正是因为每一个时代,每时每刻都有孙继超这样的人,才能够顽强不屈地走到今天。 倘若庚子之后,李大教授、陈大教授们都像他一样,只考虑自己的小日子,拿着高薪,贪图安逸,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么,马列主义就不会在这个国家传播开来。 如果他老人家当初只为了自己,安心做他的代宣传部长,一月拿着几百大洋,绝对可以过富家翁的快乐日子。 几百大洋啊,相当于现在月入百万吧?什么样的好日子不能过?可他老人家就是不过,非要光着脚和受苦受难的农民们混在一起,领着他们造反。 如果他老人家不是这样,就不会有我们现在这个国家。 高崎做不到这些,甚至连孙继超做到的,他也做不到。可是,他佩服孙继超,明白这个国家,不能缺少了这种人。 缺少了这种人,这个国家就没有了希望,甚至会万劫不复! 他做不了孙继超,却可以为孙继超服务。他得把手里的事业做大,为孙继超铺一条路。 海鲜市场没了司老大这个祸害,一切就顺利了很多。胡丽丽把荣鑫接过来,和创鑫合并到一起,剩下的事情,让副经理韩成来做就可以了。下一步,她就会回到聚香坊那边,统筹高崎所有的生意,高崎就更加省心,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折腾陶洁,想方设法控制住她的体重,不要向灾难性方面发展了。 也就是在这么个时候,十一月底,高峰回来了,当然是带着孙小敏一起回来的。 这个结果,高崎已经预料到了。 那天晚上,高峰给他打电话,他就意识到,高峰还不能做到无毒不丈夫这一步。 不过这也是好事,说明这小子有良心。 这人只要有良心,就比什么都好。 至于将来,能不能让他不受小黑妞的影响,出息起来,那就得看他高崎的手腕了。 正文 286.没资格用空调 高峰带着孙小敏回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十一月。 十一月的时候,唐城已经很冷了。 路边的树木早掉没了树叶,变得光秃秃的。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人们,早上上班,多数都穿了大衣或者鸭绒袄,戴上了手套。 天气冷了,海鲜市场的办公楼里,都装了空调,模具分厂那边却什么都没有。 有高崎的海鲜市场,为模具分厂分流了大量的职工,孙继超终于可以维持住剩下的部分职工的工资,并小有盈余。 可是那点盈余,的确少的可怜,不敢拿来乱花。 这年头,国内经济在逐渐复苏,生产原材料需求紧缺。特别是钢材,总是在不断涨价。这点盈余,是不敢动的,随时准备着应付原材料价格的波动。 唐城量具这种公有制工厂,管理模式老旧,管理层思想僵化,效率底下。仅仅这一点,就消耗了工厂大量的财力物力,再加上设备陈旧,能耗比过大,维持下来十分困难。 进入冬季,模具分厂的车间里,用不起暖气,就是分厂的办公楼里,也是冰凉冰凉的,坐不住人。 刘群生在这里当厂长的时候,只他楼上的办公室和书记的屋里,有壁挂空调,全分厂也只有他俩不挨冻。 孙继超很少到楼上的厂长办公室里办公,就是在楼上,他也不开空调。 全分厂的职工都冻着,只他一个人躲在屋里暖和,像什么话? 这天早上,高崎没有去海鲜市场,而是把车停在海鲜市场的后院里以后,就直接去了后面的模具分厂。 他心里记挂着孙继超。收音机里预告说,冬天的第一场寒流马上就要来了,分厂没有取暖的办法,怎么行呢? 他到分厂楼下的大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早上起来,他得先拖着陶洁起来,去外面遛弯锻炼。锻炼完了,再和她吃早饭。然后,陶洁去聚香坊上班,他去海鲜市场。 其实,陶洁一直都很听话,他不看着她,她也会按着他说的,早上围着小区周围走一圈,她也不想自己变胖子。 只是,高崎愿意跟陶洁多待一会儿。只要有时间,他还是喜欢陪着她。 心里有种隐隐的感觉,这一世的陶洁,和上一世总有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就好像陶洁说他一样,就不像她原先认识的那个高崎。 他知道自己,与上一世这个年龄段相比,尽管他一个劲地装着嫩一些,天真一些,但仍旧会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而陶洁呢,似乎和他一样,话多了,活泼了不少。 按理说,这样的陶洁应该更可爱一些才对。可是,这不是他心里那个陶洁。 兴许是因为这一世他们有钱了,两个人就都有了一些变化。他应该多陪陪她,多在一起腻着。也许这样,心里那份稍许的陌生感,就不会存在了。 可要想把生意做好,他就得花时间在上面啊。胡丽丽只能替他管理生意,其他的就需要他来做了。 在这个社会做生意,表面上的东西顶多算一半,另一半,都是暗地里的。 如今,司老大这个对手已经对他形不成威胁了,他的事情就少了一些,用不着时时防备,天天早早去盯着,他就可以晚一会儿上班,多陪陶洁一会儿。 因为陪陶洁,他到海鲜市场就晚一些,到孙继超那边的时候,一上午已经过去一半了。 孙继超还是喜欢和大家聚在一起办公,大会议室即是会议室也是办公室。 不过,分厂已经不像他刚接过来的时候那样,杂乱无章了,生产、技术、销售、供应,培养起一批人来,孙继超也就不那么忙了。 高崎过来的时候,他竟然没在大办公室里,而是在楼上自己的厂长办公室里,一个人呆着了。 高崎就又去楼上找他。透过走廊上的窗子玻璃,他就看见孙继超穿一件厂里过去发的,那种蓝布大棉袄,正坐在刘群生留下的,大老板桌后面的皮转椅上,头往后仰着,闭着眼睛,不知又在想什么事情。 高崎推门进屋,屋里还没有楼下大办公室里暖和。大办公室毕竟人多,热乎气儿反而多一些。 孙继超听见门响,就把眼睛睁开了。 “你看看你这是一副什么德行啊?”高崎就说他,“在这么漂亮的办公室里面,穿着破棉袄,坐着老板椅,用着老板桌。知道的你是厂长,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要债的下岗工人呢!” 孙继超看见他就笑了,反问他说:“那你让我怎么办?我也不能为了配合我的身份,把装修这么好的办公室给砸了吧?这可都是钱!” 高崎坐到墙边的沙发上,摇着头说:“你这都什么逻辑?我的意思,是你得跟刘群生似的,像个领导。没听说这领导还有你这样的,越干越往回出溜,这身打扮,还不如你原先干车间调度的时候呢!” 孙继超就苦笑说:“我算什么领导?分厂在我手里都两年了,大家伙跟着我,也就混个有口饭吃,惭愧呀!我不配叫领导,就是个大带班的。大家伙瞧得起我,非得逼着我来带着大家,我也只好勉为其难。” 高崎说:“要么你别干了,把位子交给郑勇,回聚香坊去。” 孙继超严肃了脸色摇头,过一会儿叹口气说:“说说容易啊。” 高崎说:“做也不难。路子现在你已经趟开了,大家都知道怎么干了,有你没你都一样。我说句实话,不是我小瞧你,你真不是干这一行的料。你能耐大的地方,在聚香坊,那才是你的专业。” 孙继超没有反驳他,过一会儿又叹口气说:“你说的也许在理,我还是不能走。模具分厂虽说可以生存下去,可是,之所以生存下去,是因为有你高崎,是你分担了我大部分的困难。指望我,这会儿说不定我正到处找歪脖树上吊呢!” “知道自己不行就算啦,”高崎劝他说,“老老实实回聚香坊吧。你放心,这里有我呢。你走以后,就算你手里这些人吃不上饭了,还有我给兜着呢。” 孙继超就又摇摇头说:“正因为有你呀,模具分厂活了。可也正是因为有你办这个海鲜市场,让我心里又有了一个解决咱们这种老旧企业的新想法。”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就明白他要说什么了,赶紧打断他说:“得,你别说了。你不是唐城量具的老总,这个不归你操心。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就少操心。你再给我想个什么办法,让我再搞个什么买卖,就得把我给累死,我就没活路了!” 孙继超就嘿嘿了两声。 “我就是在心里想想。”他说。 “想也不要想!”高崎就再次打断他,“我还想多活两年呢!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把模具分厂交给郑勇,然后你回聚香坊,给我好好琢磨一下,聚香坊下一步应该怎么发展!” 孙继超又是好久不说话。过一会儿,他从老板椅上起来,坐到高崎身边说:“高崎你不是看不见,都进入二十一世纪第五个年头了,城里的人们在想着怎么享受生活,怎么玩。可咱唐城量具的工人呢,在想怎么把家庭维持下去呀!吃饭穿衣要花钱,孩子上学要花钱,老人生病还得花钱。好多人都不敢生病,生了病治不起呀!我家后面住着两口子,孩子马上要升初中……” “别说了,你别说了。”高崎赶紧拦他,“你知道我心软。办这个海鲜市场,就是让你这么给忽悠的。我这一天到晚得多操多少心?感情我活这一辈子不是为自己活着,都是为你活着了。我这生意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我也不想弄了,你去找别人吧,别和我说这个。” 孙继超不情愿地住了嘴,尴尬地看着高崎。 高崎让他说的,心里也挺难受的。 就在唐城量具这个小社会里呆着,天天在这里混,什么没听过,什么没见过呢? 可是,高崎实在是管不起这么多的人。 “哎呀,你这屋里有空调,干吗不开呢?”他就没话找话说,“你是不是挨冻上瘾啊?” “空调线我让拆了。”孙继超回答他说,“分厂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工人用血汗换来的。不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我没资格用这东西。大家都在车间里挨冻坚持着,我凭什么么不和大家一起挨冻?” “可这眼看寒流就要过来了,这也不是办法。上冻了,你设备也开不起来呀?”高崎说。 孙继超就告诉他说:“我已经让供应科买焦炭去了,到时候还是在车间里生炉子。” 刘群生在的时候,车间取暖也是这个办法。可这个办法,只能保证设备不上冻,工人干活还是冷。有时候实在冻的抗不住,只好暂时停了手里的活,到炉子跟前暖和一下,然后再去继续干活。 这个场景,高崎是有记忆的。 那时候,看着陶洁小手冻的通红,手背上生了冻疮,高崎心里那个滋味,难以用语言形容。 车间里的工人,都有爱着的人,也都是被别的男人或者女人爱着的人。这种环境下工作,他们的爱人,一定会像当年他心疼陶洁一样,心里难过的要死。 可是,为了生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遭这个罪! 这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国企的工人,竟然混到了十九二十世纪去了。 “这些老设备,干不出高利润的活来。”他就对孙继超说,“坚持下去毫无意义。” “可是不坚持下去,这么多工人,一下子都跑到社会上,除了有把子力气,没有一点在社会上生存的本事,你让他们怎么活?”孙继超就问他。 这一回,轮到高崎无法回答了。 正文 287.无解死局 , 唐城量具过去是一个上万人的大厂,如今虽说经历了大下岗,有一多半人要么退休,要么自谋生路去了,可仍旧还有接近四千人在厂里工作,这些人仍旧要指望这个工厂吃饭。 整个唐城量具,像模具分厂这样,可以给大家按月开工资,虽然不算很多,可也足够维持一家生活开销的单位,就算很不错了。更多的单位,职工的生活水准,连市里公布的最低生活保障的水平,都达不到。还有不少单位,别说给职工开工资,就是养老保险都没钱交,已经拖欠了好多年了。 在厂里的四千人里,有多少常年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有多少债台高筑的,又有多少靠父母退休金生存的?恐怕数都数不清。 孙继超明明知道,他这样搞工厂,也只是在拼设备,苟延残喘。早晚有一天,分厂这些设备会陈旧地连最简单的活都干不出来。到那时候,大家还是要面临生存问题,甚至是更加严峻的生存问题,可他还要坚持下去。因为不坚持下去,大家现在就要立刻面临生存问题。 这无疑是在饮鸩止渴。 高崎当然也看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劝孙继超不要再坚持了,没有任何意义。 他想不到,孙继超想着的,不仅是要在模具分厂坚持,还在想着创造一个模具分厂模式,让其他分厂也可以这样坚持一阵子。 也许,再坚持一段时间,国家政策会有啥变化,又重视这些老国企了,给投资改造呢? 说来说去,老国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主要还是没钱。 过去好的时候,讲究为国家做贡献,挣了钱来都上交国家了。这会儿设备陈旧了,没法维持了,国家不给投钱了,这个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吧? 高崎差点就让他给气笑了。 “你觉得,就祝总这样的领导班子,管理体制,国家投钱了唐城量具就能好了?你怎么这么天真呢?不客气说,就这么一班领导,投多少钱也不会用到工厂改造上,只会肥了自己的腰包!”他就说孙继超。 “要是能有个什么办法,换掉这些人就好了。”孙继超就又开始幻想。 高崎不屑地看他一眼说:“体制不改,换汤不换药。走一个祝总,再来一个新领导,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他就给孙继超讲一个故事说:“据说清代的时候,唐城有个知县,这家伙贪婪成性,恨不得将唐城挖地三尺。终于,三年知县任满,他贪饱喝足,准备离开唐城了。唐城人听说他要离开,换一个新知县来,竟然舍不得他走,全体出动,堵在城门那里挽留他。这下把这知县给感动的,心说这世上最傻的百姓,就是唐城百姓了。我这么搜刮他们,他们竟然还想着挽留我。” 听到这里,孙继超就奇怪问:“哎,唐城人为啥不让这混蛋县令走呢,这不脑子坏了吗?” 高崎嘿嘿两声说:“是你脑子坏了。” 看孙继超不解地望着他,他就说:“唐城百姓说了,我们辛苦三年,好容易把这贪官喂饱了,接下来他兴许会少贪一点,没准儿高兴了还能为唐城百姓干点人事儿。把他放走了,再来一新知县?这知县都是从穷秀才考上来的,来的时候不会称多少钱,还不要继续搜刮我们三年啊?我们实在受不了啦!” 孙继超略微思索一下,也就明白高崎在说什么,忍不住笑了。 “所以呀,”高崎就又说他,“你也别盼着国家投钱,国家没那么傻。你也不要盼着祝总走人,那样你就更傻。” 孙继超就不笑了,脸色慢慢变得阴沉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唐城量具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高崎说。 关于这个,他是知道结局的。 上一世他死的前几年,唐城量具已经支撑不下去,私有化了。 而私有化的过程,也是很有意思。 从现在开始,再过去三年,祝总就会调离。新来的老总,果然就不如祝总在这里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工人,都没有饭吃了。 于是,就又换一位老总。 如此走马灯一般换了几任,唐城量具时好时坏的,最终就真正被折腾的再也没有了希望,不得不私有化。 谁也没有想到,私有化的最大受益人,却是那最后一位新上任的老总。他贷了款,拿着这款项将唐城量具大部分股权买下来,成为了董事长。 “那你说,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时候,就听孙继超问他。 怎么解这个死局呢?那最后一任老总私有化的办法,还是值得借鉴的。但这种办法,身后没有强硬的后台,是做不到的。 只是可惜,那新老总过于脓包,唐城量具在变更所有制属性之后,直到高崎离去,也没有多少起色。设备越来越少,都被新老总卖了。人也越来越少,好多厂房都变成了空的,租给别人开工厂,或者租出去做储存仓库用了。 那时候,高崎早已经在社会上混出了名堂,即便唐城量具变了私人的,老板也不敢开除他。他还顶着工厂职工的名,却早就不在厂里上班了。 听孙继超询问,高崎沉吟半天,就想起那最后一位老总来。 如果那最后一位老总是孙继超的话,说不定这工厂还有希望存在下去…… 他心里也曾设想过,要给孙继超铺一条道路,让他上去。 因为只有孙继超这样的人上去了,不为自己着想,只为大家和工厂考虑,工厂才会有希望。 于是他就回答他说:“有句话,叫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唐城量具要想翻身,你想的,弄一部分人去经商,不让他们下岗,把他们直接逼到死路上去,这是一个办法。 可也不能就此就把工业这条路给放弃了,因为工业搞好了,比商业的利润还要高。 所以,要留下另外一部分人,继续搞工业,这个思路也很对。” 孙继超就拍一下大腿,喊着说:“对呀,刚才我就是在想这个!如果有什么办法,把咱模具分厂的模式扩散到整个唐城量具,不说能救这个企业,起码能让更多的职工摆脱困境,靠着这个工厂生存下去。不说多了,支撑个十年八载应该没问题吧?有这十年八载的,兴许国家就能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了。” 高崎听了,连苦笑一下都笑不出来了。 这家伙,到现在还是不死心。 在他想来,唐城量具不死,只有孙继超上去才有可能。 可是,以他现在的人脉和活动能力,根本没有可能把孙继超给推到老总的位置上去,更别说学那最后一位老总,拿着公家的钱,买公家的工厂了。 指望孙继超自己混上去?以他现在的领导能力和思想境界,又年富力强的,比起祝总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他这套管理工厂的办法,搞什么职工委员会,让职工参与管理,大事上有表决权,过于另类了,几乎就成了总厂领导的眼中钉和肉中刺,要不是因为有高崎替他打点,恐怕一年不到就完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看不到任何孙继超可以上去的希望。而这家伙又贼心不死,一心想着继续折腾。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能捅个大篓子,他就是想给他堵都堵不死。 “行啦,”高崎就劝他说,“就算你哪天可以实现你这个想法,唐城量具就能好了?一样好不了。这种老旧的淘汰工业,高耗能不说,效率低下,成本太高,早晚是要被淘汰的。想在工业上有发展,就要搞高技术附加值的工业。要用最先进的设备,做别人做不了的。要把目光放远,把市场扩大到全国乃至全球,工厂才会有未来。” 孙继超就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吓他一哆嗦。 “干什么呀,这么瞪着我,要把我给吃了还是咋的?”他就不高兴地问。 孙继超严肃地说:“高崎,都说你买卖做这么大,完全是凭着运气好,纯粹是胡说八道。你看问题,比任何人看的都远。比如这个海鲜市场,你跟我说了快一年了,我才能想明白,你这绝对是一个高招。再比如你刚才说的,要搞先进设备,把目光放到全国甚至是全球。相信整个唐城量具,除了你高崎,没人会想到这一点。我整天的琢磨着怎么振兴这个工厂,也只是想些眼前的事情,绝对不会想这么远的目标。” “少拍马屁吧。”高崎就咕哝,“你只要一拍我马屁,我心里就哆嗦,准就没有什么好事。”说到这里他就问,“是不是想买焦炭在工房里生炉子,手里又没钱了?告诉你吧,我今天过来,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可不想听你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买焦炭的钱,我还能出得起。” 孙继超却摇摇头说:“我手里还有钱,暂时不用你帮忙。整天从你手里抠钱维持分厂,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是觉得,和你坐在一块儿聊聊天,还真能开阔不少眼界。” 高崎就挥一下手说:“拉倒吧,我可不想在你这冰窖里陪着你挨冻。还是那句话,不想在这里受罪了,就回聚香坊。再有,就是大伙跟着你干也不容易,别大冬天的把谁给冻着。工房里面一定要弄暖和一些,别贪图节省。钱不够了就告诉我,我给你出这个取暖的钱。” 说完了,高崎站起来要走,孙继超还想说什么,高崎兜里的电话就响了。 电话是陶洁打来的,高峰和孙小敏已经快到车站了。 “你要没时间,我就开车去接他们。”陶洁在电话里说。 正文 288.坏人活的更久远 孙继超这辈子,心里最感激的人,恐怕就是高崎。 高崎和他,嘴上不留德,时不时就会损他两句。可是,关键时候,肯站出来帮他的,只有高崎。 眼看高崎要走,孙继超不知哪来的感动,心里一阵翻涌,突然就叫住他。 他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高崎跟前,双手抓着他的胳膊,一字一句说:“兄弟,哥哥这辈子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 高崎让他说的,心里也不是滋味。挣开他,挥挥手说:“别整这些没用的。我是混混,混混讲究兄弟情义。我把你当兄弟,我不帮你谁帮你?”说完了,直接出门走人了。 孙继超送他到门外,看着他下楼,一路向前面的批发市场去了。 他心里知道,高崎早就不是混混了。他和自己一样,胸膛里都装着一颗火热的心,善良的心。 他也可怜唐城量具这些工人,可是他不说。不说,不代表他不肯做。 只是,这个越来越复杂的社会,让他把那颗火热的心包裹的愈加严实,轻易不肯展现出来。 孙继超的确没有看错高崎。高崎不是不想救唐城量具这些工人,只是他有自知之明。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以他现在的能力,离着救活唐城量具,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他是重生者,有着中年人的谨慎,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去强做,最终一定会失败,而且会失败的很惨。 孙继超和他相比,恰恰就是在这一点上不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话说回来,当年没有他老人家的迎难而上,做成了在所有人看来都没有希望的伟业,又哪里有今天这个屹立于东方的伟大民族和伟大国家? 这一点,也正是高崎佩服孙继超的地方。 他高崎没有这个勇气。他还要照顾好陶洁,让陶洁这辈子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呢。 不过,他可以做到的事情,他还是会去做。 唐城的冬天是很冷的,他担心孙继超为了省钱,节省焦炭,不肯把工房里弄得暖暖和和的,就特地来嘱咐他一趟,焦炭钱,他来出。 上一世,在那些工房里挨过冻,他知道那滋味不好受。他有这个能力,就不能再让那些过去的兄弟们冻着。 同时,他也怕大家冻着了,会埋怨孙继超,动摇他的威信。 有朝一日,有机会的话,他会把孙继超捧起来,让他做唐城量具的老总。 只是,这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但中年人的思维,和年轻人是不同的。 中年的高崎知道,人的一生里,都是有很多机会的。有好多的机会,都是自己认为绝对不可能的,老天爷却实实在在给你了。 只是,大多数人,都因为智慧和性格的原因,无法把握住老天爷给的机会。 这就是所谓的命了。不是老天爷不给你机会,而是因为你没有一个冷静沉稳的性格,错失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对高崎来说,他认为自己已经有了把握机会的能力。只要老天爷肯给他机会,他就可以把握住,把孙继超给托起来。 直到去聚香坊接上陶洁,开车往火车站去,他还在心里想着孙继超。 陶洁见他一脸阴沉,也不敢开口说话。 这一世的高崎,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太多,脸总是阴沉着。 这个时候,陶洁知道他是在想事情,最怕别人打扰他,打断了他的思路。所以,看到他这副脸色,她就保持沉默。 到火车站停车场的时候,高峰打过电话来说,他们坐的那趟火车晚点了。 零五年的时候,还没有通往唐城的高铁,一般都是普快,晚点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外面有些冷,高崎就和陶洁坐在车里,等着高峰到站的时候,打电话过来。 “你说,孙继超为啥不离婚呢?”他突然就问陶洁。 陶洁让他问的摸不着头脑,看他半天才说:“好好的,有盼着人家两口子离婚的吗?” 高崎说:“他如果离婚了,可以和胡姐在一起,我觉得他们俩挺般配的。” “你有病啊?”陶洁就生气说,“看着人家般配,就得把孙师傅好好个家拆了,让他和胡姐过去是不是?” 高崎就嘿嘿地笑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孙继超他老婆不是外面有人了吗?现在他也算是唐城量具的中层干部了,有资格娶胡姐,门当户对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陶洁就嘟囔说,“他老婆外面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人家早就和外面那人断了。现在人家两口子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可别跟孙师傅提这个事儿,这不等于揭人家的伤疤吗?” “这算什么揭伤疤?”高崎不服气说,“啊,和外面那个断了就代表她没犯过错误啦?这种女人,天生就是个**,说不定啥时候,她碰到机会,还会给孙继超戴绿帽子的。要我说,不如干脆离了不要她,来的保险一些。”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陶洁皱着眉说,“兴你们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我们女人只要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这辈子就不能翻身了是不是?你这叫封建思想!” “我什么时候沾花惹草了?”高崎就急了说,“我告诉你陶洁,我这辈子行的端做得正,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陶洁就撇嘴,但是没有回嘴,面容上却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来。 高崎就更急了。 “我要是做过一次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天打五雷轰,我出门……” 陶洁就赶紧伸小手过去,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行啦,这说着闲话呢,怎么还真急了?” “我没做过,你诬陷我,我为什么不急?”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 高崎这才不吱声了。 过一会儿陶洁说:“你也得替孙师傅考虑啊。闺女都要上高中了,这时候正是学习吃紧的时候,他去和老婆闹离婚,不影响孩子啊?” 高崎恍然大悟,孙继超很爱自己的闺女,他不会为了自己,影响到闺女的前途。 沉默半天,高崎就叹息一声说:“他这辈子挺可怜的,在外面为了模具分厂那帮工人活着,回家为了闺女活着,什么时候为自己活着啊?” 陶洁无言以对,过一会儿说:“好人早晚会有好报的。” 高崎就哼一声说:“没听人家说嘛,坏人活千年,好人活不长。这年头,只有我这种坏人,才能混的开,活的长!” 陶洁刚想说什么,高崎的电话就响了,火车已经到站了。 孙小敏这回打扮的洋气了许多,穿了上次回来,陶洁领着她去买的名牌时装,脸上也化了妆,没有那么黑了,看着顺眼了许多。 她终于知道,即便在南方大城,没有钱她也是小土妞一枚。人家高崎夫妇就算在这北方的三线城市,人家是土豪,见过的,穿过的,也不是她能相比的。 他们这一回回来,是准备在高崎的公司里工作的。中午在父母那里吃过了午饭,下午高崎就带着他们,到自己的各个买卖上,都转了一圈。 他让他们自己挑工作。看看自己能干得了什么,适合干什么。但不管干什么,都得从基本的东西做起。 他高崎的公司里,没有弟弟、弟媳这个说法。所有人都是员工,地位平等,你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干不了也不会照顾你。照顾了你,公司就会开不好的先例,就会蒙受损失。 高崎的这个表态,就与他当初劝高峰回来的说法不一样了。 “哥,你不是说,让我们回来帮你的吗?”高峰疑惑地问高崎。 高崎承认说:“是啊,只要在我的公司里干,无论干什么,都算是帮我,这话有错吗?” 这话倒是没错,可高峰心里明白,这和他以前说的,绝对不是一个意思。 看着高峰一脸失望,高崎也没有办法。 人都得有一个成长的过程。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高峰,这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没有什么见识,二没有多少脑子,三没有任何经验。 就这么一个毛都没褪全的小屁孩,他什么重要岗位也不敢交给他。 但凡他多少有点见识,长点脑子,也不能经不住诱惑,和孙小敏去领结婚证,事后又甩不掉,整这么大一个麻烦出来。 其实,高峰已经二十七岁,不算小了。可高崎看他的眼光,是一个四十岁人的眼光,两者相差了十几岁,当然就怎么看他都觉得他还没有长大了。 他只好安慰弟弟说:“这做工作嘛,就和你小时候上学一样,你总得从小学一年级上起吧?你听说谁家孩子不上小学就直接上大学了?你刚刚过来,对咱们公司的工作都不熟悉,当然就得从小学开始上。哪天你觉得你有上初中的本事了,公司经过考核,认为你可以上初中,我自然就会优先提拔你上初中。等你有上大学的本事了,我肯定让你上大学。 别以为你读了四年大学就了不起,比别人强,不见得。过去我们唐城量具,大学生来了以后,都得下车间实习一年,然后才能搞技术工作呢。学问是一码事,如何待人接物,如何和大家相处是另一回事,这也是学问。” 陶洁在一边听的,差点忍不住笑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高崎啥时候学会胡说八道了?他这明摆着是故意让兄弟去公司里受些罪,煞煞他傲气的意思。 孙小敏倒一点也没介意高崎这前后态度的变化,表示完全同意大哥的安排。她是学财会专业的,总不能到餐厅当服务员吧? 于是,高崎答应把她安排到陶洁的财会部,先做原始的跑腿记账工作,考核一段时间再说。 不料,第二天孙小敏去聚香坊报到,正好碰上胡丽丽在那里。胡丽丽直接给高崎打电话,要孙小敏给她当总经理助理。 正文 289.全新管理模式 孙小敏在南方大城这三年,是真学了些本事的,在原来的公司财务部,也算的骨干。 跟着陶洁来到聚香坊财会部,刚刚熟悉情况,立刻就知道,陶洁的财务工作过于原始了。 陶洁中专毕业,还是学机械加工的,虽然自己又进修一年,拼命考了个会计证,可那种速成班能学到什么东西?也就是个简单的记账和报税知识。 孙小敏所在的南方大城里的公司,完全是西化了的管理,不管哪个部门,从组成结构到运作方式,再到办公模式,比起这北方小城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孙小敏也知道,高崎不待见她。为了高峰,她必须忍着,人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余的事情一句也不多嘴。 陶洁倒挺喜欢这个兄弟媳妇的,把每天的工作都介绍完,就问孙小敏想干什么? “干什么都行。”孙小敏就回答她说,“扫地、擦桌子,我在南边刚入职的时候,都干过。其余的你随便吩咐,哪里缺人我就补到哪里。” 陶洁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就怕这种怎么都行的。 财会部现在已经有四个人了,一个出纳两个会计还有一个统计,活基本都可以做的过来。孙小敏来了让她干啥,总不能让她做自己的活吧?这个高崎肯定不允许。别看这家伙平时装的一副怕老婆模样,大事上陶洁还真不敢不听话。 琢磨半天,她也没想起来让孙小敏干什么合适,只好先吩咐总务,给孙小敏在财会部大办公室安一张桌子再说。 “你先在屋里看看,熟悉熟悉情况。”她就对孙小敏说,“等都熟悉了,你想干什么,咱们再商量。” 打发走孙小敏,陶洁就去找胡丽丽去了。 在胡丽丽办公室里,陶洁就把孙小敏的事情都跟胡丽丽说了。 最后她就问胡丽丽说:“胡姐,你说我怎么办啊?让她干点重要的事情吧,我怕她干不了,也怕高崎知道了不允许。可真让她打杂,就会得罪她,也得罪高峰,这也太难啦!” 胡丽丽想想,也别说,这还真是够难为陶洁的。 陶洁属于那种性子比较柔软的女人,当媳妇肯定是个好媳妇,要不然高崎也不会这么宠她。 可这种性格,做工作就有些不适合了。 她的财会部,大部分的工作,其实都是胡丽丽替她在做。数据账目部分,陶洁可以看的懂,哪里出了问题,她也能看出来。但出问题的时候怎么处理,她就不行了,往往会迁就别人的错误,顶多就是说人家几句算完。 到这个时候,胡丽丽就亲自插手了,该罚就罚,该奖就奖,雷厉风行。 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要厉害的多。财会部的员工不怕陶洁,却怕胡丽丽。而陶洁遇到问题,也是第一时间和胡丽丽说,胡丽丽立刻就会去处理。 所以,聚香坊公司从成立到现在,财会部没出什么大问题。 陶洁心细,什么问题都没法瞒过她。瞒不过她,就等于瞒不过胡丽丽。让这位眼里不揉沙子的女老总抓到错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琢磨一会儿,胡丽丽就对陶洁说:“要不这样,我待会儿把你这位妯娌叫到我屋里来,和她单独聊聊?”就解释说,“她上次过来的时候,我们虽然见过面,可没有深聊,彼此之间不了解。等我和她聊过了,看看能不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于是,陶洁前脚离开,胡丽丽后脚就把孙小敏给叫过来了。 不管高崎怎么不待见孙小敏,可毕竟他们还是一家子,胡丽丽对她也得客客气气的。 她是售货员出身,一张嘴能说会道的,很快就让孙小敏打开了心扉。 在胡丽丽主动引导下,两个人先说一些各自的生活经历,南北风俗差异,自然而然就转移到穿衣打扮。 聊到这里的时候,孙小敏就感觉到,这位聚香坊的当家人,不像她所在公司的上司那样严肃和高高在上,反而有些随意和平易近人。就像一个和她很相熟的朋友一样,许久不见了,偶尔碰在了一起,家长里短地聊个不停,她的情绪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就聊到了工作,说到聚香坊和南方大城的公司有什么不同。 孙小敏放开了,就敢说一些实话。 像聚香坊这样的公司,经营项目繁杂,的确是需要有一个公司总部,来统一协调和管理不同的经营项目。 在这方面,胡丽丽也是觉得有些头疼。她这位老板是想起一出就是一出,前脚经营着服装店,后脚就搞个饺子馆出来,哪里都不挨着。 经营饺子馆就经营饺子馆吧,开个分店也没什么,可他立马就蹦出个复活聚香坊这种老古董的想法来,而且立刻就付付诸行动,还是哪儿和哪儿都不挨着。 聚香坊、饺子馆,不管怎么说,都是餐饮业,除了经营方式不一样,还算是同行。可这边还没整出个头绪来,他那边就又弄个海鲜市场出来,这是几个意思啊?前后又是哪儿都不挨着。 “我们这位老板啊,”胡丽丽就感慨着说,“我这脑袋就永远跟不上他的思路,时刻被他牵着鼻子走,硬赶鸭子上架。这两年,我就跟救火一样,这边的火苗刚刚扑灭,还没喘口气,他那边就又给我放一把火,都快让他给累死了!” 孙小敏就无言地笑了。 “在南方,一个公司总部经营多种不同属性的生意,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她就对胡丽丽说,“资本追求的,永远都是利润。” “南方的公司面对这种情况,是怎么经营的?”胡丽丽顺口就问。 她的确是让高崎这种跳跃式的发展模式给整的,有些着急上火,急于想找到一个更合理些的管理方式。 问孙小敏,也只是顺口一问,没有想到真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料,孙小敏的回答,却让她吃了一惊。 孙小敏说:“那边的公司是系统模式化经营的。” 这第一句话,就把胡丽丽说懵了,什么叫系统模式化经营呢? 孙小敏就解释说:“那边的公司,主要是掌握资本,用来投资,相当于一个投资系统。哪个行业,哪种产品挣钱,就投资到哪个地方去。主要是用来管理资本运营,保证公司利润最大化。” 说到这里,胡丽丽就感觉到,孙小敏不简单。 “你能不能详细给我说说啊?”胡丽丽就说。 孙小敏就说下去。 “怎么说呢?”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思考一阵才说,“比如说,就说高峰他哥这样的老板吧,手里有资金,但要让这些资金不白白躺在家里睡觉,想着靠这些资金赚钱,就得把资金变成资本才行。 于是,他就得成立一个公司,把资金变成资本。变成资本才可以投资,而公司就是用来管理这些资本的。 至于怎么管理呢?首先就是选择一个利润最大化的项目,投资进去,与其他资本合伙或者独立经营。当然了,就像高峰他哥这样,资本大到一个项目不能把资本全部利用起来,就得投资多个项目。这些项目呢,也不见得就属于同一个行业。 公司不会直接参与实体企业的管理和运营,而是管理和监控这些实体的运营,同时为这些实体的运营提供便利。 你比如说,公司也设有财务部,主要是用来监控各实体的资金流水和周转效率的。这个就需要为每一个实体量身打造一系列考核标准,将资金流水数据化,从监控这些数据上,分析出实体的运营情况,资金利用率,发现问题及时解决。 公司不仅要设财务部,还有人力资源部,也是根据不同的实体,量身打造数据化的考核标准,精确到每一位管理干部的考核积分,这叫KPI考核。当一个干部的KPI达不到公司要求的时候,就说明这个干部是不称职的。 另一方面,人力资源部还要搜罗人才,为实体企业提供足够的人才,这等于是为实体提供管理和人才服务。 另外,公司还要有销售部,来推销实体的产品,有公关部来协调企业与客户之间的关系,保证销售渠道畅通。还有调研部来监控产品在市场上的销售情况,有策划部来策划产品销售和推广,有拓展部来拓展销售渠道…… 这样,实体企业只管按照公司的指令来生产高质量的产品就可以了,其余完全不用操心,大大减轻了负担……” 孙小敏滔滔不绝地说了将近一个小时,胡丽丽听了个如醉如痴。 二十一世纪头几年,北方还沉浸在国内传统的管理模式上,公司与企业不分,没有完成专业化。而这时候的南方开放窗口,已经引入了西方的管理模式,在管理和生产上,更加专业化了。 当然了,再过去十年,南方的这些模式就进行了进一步细化和分工,更加的专业化,有专门的广告公司、策划公司和调研公司,甚至是财会、审计,都要从公司职能里细化出来,让管理效率更高。 现在只是零五年,就算是孙小敏说的这些,没有细化、专业化到家的管理模式,也足以让身处北方的胡丽丽吃惊的了。 原来多样化的实体可以这样管理!原来公司是干这个的! 等孙小敏说完了,她就迫不及待地问:“这些管理办法和部门,你都熟悉吗,知道怎么搞吗?” 孙小敏回答她说:“部门太多了,我也只是知道,具体怎么搞,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各种考核方案,数据监管模式,还是可以在网上买到的,也有专门的管理软件。” 两个人的这番谈话,让胡丽丽坚定了改革聚香坊公司管理模式的决心。而对这些最懂的,目前来说,就是孙小敏了。 正文 290.差点做了懊悔的事情 , 胡丽丽给高崎打电话的时候,高崎正坐在水饺二店刘进的办公室里,犯愁呢。 他这个兄弟高峰,是真不给他面子。领着他在自己所有的买卖里转悠一圈,高峰什么工作都没相中。 也就是说,他什么都不肯干。 高崎也看出来了,高峰这厮是跟他耗上了。 没来之前,你说的比唱的好听,又是这个又是那个的,总之是让我快乐工作,享受人生。把我骗回来了,你立马变卦,让我从基层做起。 没回来之前你怎么不说这话啊?从基层做起,那我在南方呆着得了,干吗要吃饱了撑的,跑你跟前来呀?我就不干,看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高崎也看明白了弟弟这个想法,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怎么对付这个少爷。走到水饺二店的时候,他就不和他出去转了,把刘进赶出去,弟兄俩占了经理办公室,面对面坐着互相生气,一言不发。 “你这意思,是不是想这辈子什么也不干,让我养着你呀?”最后,高崎就没好气说。 “谁让你养啦?”高峰就嘟囔,“我又不是没有工作,是你非让我回来。你这里又没有适合我的工作。” 这下,高崎让弟弟给怼的,没话可说了。 “要不是你是我弟弟,要不是你离家太远,爸妈整天逼我,我才懒得管你。你以为我稀罕你呀?”高崎强忍着气,数落高峰。 高峰就不吭声。 他就这一点好,从小不和别人吵架,只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当然小时候大家都知道他是高崎那个活祖宗的亲兄弟,也没人敢欺负他。 高峰这性格,就是块滚刀肉,看着挺软和,可是切不开煮不熟炖不烂,高崎还真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就在这时候,胡丽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胡丽丽的兴奋,隔着电话高崎都能感受的到。她啰里啰嗦一大堆,把孙小敏告诉她的,几乎是挨样跟高崎说了一遍,听的高崎都心里痒痒的。 和胡丽丽一样,高崎也早就认识到,自己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弄出这么多谁都不挨着谁的买卖来,管理起来十分麻烦,胡丽丽十分劳累。 有时候看着胡丽丽累的不想吃饭,他心里也疼的慌,大概他真拿胡丽丽当姐姐了。 于是,才有了他整天瞅着胡丽丽,不断给她弄美食,试探她愿意吃什么,最终找到那家排骨店的故事。 这个孙小敏竟然有统筹管理这些杂七杂八买卖的办法,这可太好了!当胡丽丽助理,当然没问题。如果她真有这个能耐,给她个副总高崎都肯。 可他随即就想到,小黑妞,额不,孙小敏有这个才能,她和高峰是同学,高峰也有这个才能才对。 怪不得弟弟对他发脾气,不高兴。高峰到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程度,就算发脾气了。看来,这上大学和没上大学,还真是不一样,自己小瞧弟弟了。 他和高峰就有的聊了,他得亲自考考弟弟,看看弟弟都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哎,你说,咱们这么多买卖,都跨着行业,怎么个管法,才能更科学、合理一些?”他就问高峰。 “是你的买卖,不是我的买卖。”高峰纠正他说。 “嘿,你个小兔崽子!”高崎这个气,“我的买卖,将来还不是你的买卖?” 高峰就斜着眼看他,阴阳怪气说:“你说这话这口气,我怎么听着不像我哥,倒像我爹呢?你骂我小兔崽子,这事儿我回家得跟咱妈说。” 高崎倒过闷来,高峰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可也不是他儿子,是他亲弟弟。就是他,现在也不到三十周岁。 这一会儿工夫怎么就糊涂了,又把自己当四十多岁的高崎了? 他赶紧把话往回收。 “是我说错了,我给你道歉。” 高峰脸上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混蛋怕老妈。他用不着跟他在这儿赌气了,回家就跟他妈说高崎欺负他! 记得小时候,弟兄俩在一块儿玩,高崎不让着他,他就回家在他妈面前给他告状,他妈往往不分青红皂白,先打高崎一顿再说。 谁叫高崎学习不好,高峰学习好呢?高崎总是出去惹祸打架,高峰出门从来不欺负别人,而是老是被别人欺负。就这么个情况,弟兄俩闹矛盾,他妈不打高崎打谁? “就算这买卖是我的,你是我唯一的亲兄弟,我将来能亏待你吗,我吃肉能让你喝汤?哎你就给哥说说,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把这些买卖统筹管理起来?” 高崎的话,就打断了他的思路。可高峰不是孙小敏,在南方大城里的公司里干的时候,也是没有多少上进心,只知道干好自己的工作算完,从不关心工作以外的事情,都到了孙小敏逼着他和同事、上司出去吃饭、唱歌娱乐的地步。 他在公司里干这三年,基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儿有孙小敏那么多见识啊? 他没法回答高崎,就反问他说:“你公司不好好的吗?” 高崎说:“好好的我会请教你啊?我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想起一出是一出,要不然我急着把你给骗回来,不是贪图你的学问吗?” 高峰就傻傻地笑,指着高崎说:“你终于承认了,我是让你给骗回来的。” 高崎却严肃着脸说:“别扯犊子,你赶紧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可以管好这些买卖。你的办法好,我现在就让你干副总。” 高峰说:“你当老板都不知道怎么管公司,我上哪儿知道去?” 高崎还以为高峰是故意卖关子,就引导他说:“你说,我单独组建一个公司总部,来管理这些买卖怎么样?你按着这个思路,给我想一个公司总部的样子,看看都需要什么机构?” 高峰皱眉想想,回答高崎说:“哥,这个真不是我的专长,我是学金融的,跟行政管理不是一路。” 高崎干脆闭嘴了。这个高峰,还真是个少爷,白在外面混了三年。 下午的时候,高崎让高峰自己打车回家了,他去了聚香坊,单独把孙小敏叫过来,讨论设立公司总部的事情。 果然,在这方面孙小敏说的头头是道,让他大开眼界。 好多知识,你只要用心,整天琢磨,虽说没有理论基础,可也能琢磨个八九不离十,离真正懂得,也就隔层窗户纸。 高崎其实就是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了。他天天操心他的买卖,天天琢磨这些事情,实践经验已经有了,就差有人给他捅那层窗户纸了。 和孙小敏谈论一下午,高崎觉得还是南方的管理办法先进,让孙小敏跟着胡丽丽,给她当参谋。 部门可以一个一个地建立,没人可以慢慢地招人,不用着急。虽然孙小敏也是一知半解,但大体的框架她知道,可以和胡丽丽一起,在实践中慢慢学习,最终把一个汇集了各种职能部门的公司总部,不断完善起来。 通过这一次交心地直接交流,高崎就发现,孙小敏比他那个宝贝兄弟懂事多了。 他就问孙小敏:“你和高峰在一起时间长,应该比较了解他。你说,我怎么安排他比较合适?” 孙小敏想想就说:“高峰这个人吧,老实地有点过头,不善于交际,不过这也是我最看重他的地方。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吧?可以一丝不苟地完成交给他的工作,不问对错,不走捷径,一丁点自己的创意都不会添加进去。” 高崎就点点头,对孙小敏说:“你倒是想让他有创意,他也得有啊?” 孙小敏就冲高崎会心地一笑说:“哥你也很了解他。” 高崎感慨着说:“他是我弟弟呀。记得那年他中考,错了一道数学综合题,差一点没上成重点中学。后来听我妈说,那道数学题他会,可是就是做错了。” 孙小敏就不理解问:“这可怪了,他会怎么反而做错了?” 高崎就笑了说:“那道题他们老师中考模拟训练的时候,蒙着了。可是,老师在讲解解题步骤的时候,讲错了一个地方。我这个傻弟弟,明知那个地方不对,中考的时候,还是按着老师的错误方法写了。” 说到这里,高崎的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他知道该让高峰去干什么了。 下午下班,高崎让陶洁开车载着孙小敏,一起回他们的家,然后他回家接父母和高峰。 他要把聚香坊的大厨弄到家里来,搞一个丰盛一些的晚宴。父母家里地方小,餐桌也不大,晚宴上点规格,多几个大菜,根本摆不开。这高峰两口子回来,又多了两口人吃饭,就更显得有些拥挤。 其实,这也不是高崎突然想起来,要一家人到自己家里吃饭的主要原因。昨天高峰和孙小敏回来时候他的心态,和现在的心态,已经完全不是一码事了,他过于小瞧孙小敏了。他也暗自庆幸,幸亏弟弟没听他的,把小黑妞,额不,是孙小敏给甩了,要不然他可要懊悔死了! 昨晚人家两口子回来,晚饭过于简单了,他今天要惦记着补上了。 而且,在他小区里给父母买的那套房子,既然父母执意不肯住,那就送给高峰两口子算了。 把大厨请到自己家里来,而不是直接让大家就在聚香坊吃饭,是因为就算酒店是自己开的,在这里吃饭,也没有家的气氛。 高崎态度的改变,让他特意准备的家庭晚宴,也一下变得温馨热闹了好多。 趁着他高兴,他爸就在饭桌上和他商量说:“你弟回来了,你给他买辆车吧?也不用太好的,像小陶开的那样的就行。” 正文 291.接近真相 天下父母向小儿,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假。 高峰刚回来,他爸就惦记着让他给弟弟买车了。 见高崎没搭茬,他爸就又和他商量说:“要不这么地,这车钱,你拿一半,剩下一半我和你妈出,你看行不行?” 高崎说:“不用你们出。正好,我想着换车。我那辆本田雅阁,就送他两口子好了。” 老高不懂车,可也不糊涂,高崎那辆车,肯定比陶洁那辆富康好的多。 “也中。”他就赶忙说。接着就说小儿子,“你哥把车送给你了,以后可得好好跟着你哥干!” 高峰还没表态,高崎就又说话了。 “这辆车,不能落在高峰名下。” 高峰心里就嘀咕,高崎是够抠的。都二手车了,还舍不得送给我,只是给我开。 不过给开就不错,总比骑车强。骑车是肉包铁,开车是铁包肉,安全不说,冬天冻不着,夏天也热不着,舒服。 就听高崎又说:“这车不落高峰名下,落小敏名下。” 这一下,连老高都弄不明白他家老大要干什么了,他不是不喜欢老二媳妇吗? 不料高崎还没说完。 “这车呢,主要归小敏用,高峰用车,必须经过小敏同意。” 大家更摸不着头脑,不知高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着,他就略过这个话题,转回头去问他爸:“爸,给你们在这里买的房子,你们真就不住了?” 老高看看高崎妈,笑一下说:“我们老头老太太,住那么大个房子干啥,每天光拖地就能把我们给累死,我们不住,还是自己的老窝舒服。” 高崎说:“那你们不住,我可就卖了啊?” 老高脸上就有些着急,看看高崎,再看看陶洁,又瞅瞅老伴儿,没说出话来。 高崎妈就沉下脸来说高崎:“又跟我犯浑是不是?我和你爸啥心思,你不知道啊?” 陶洁就在餐桌下面,踩高崎脚一下,抬头对老高说:“爸,你别听高崎胡说八道。我们又不缺钱,干吗要卖房子呀?高崎是想着,你们二老劳碌了一辈子,这老了总得住好一些的房子,享几天福吧?你们不过来住,还住那边的老房子,我们在这边住好房子,心里也不踏实不是?他这是故意激你呢,不是真想卖房子。” 老高就咧着嘴笑了,感慨着说:“我和你妈这辈子啊,有那个老房子住,就很知足了。到我们这个岁数还图啥啊?就图你们这些个孩子都在身边,一家人其乐融融,就够了。” 说到这里,就又对高崎说:“如果你只是日子过的一般的富裕,我也不会问你给你弟弟要车,更不能问你要房子。可你不是一般富裕啊,你高崎在这唐城,那可是有数的富豪。 你弟弟呢,混到现在,一事无成,什么都没有。你说,我让你帮帮他,给他买个车,让他有个住的地方,不过分吧?我真不是向着他。你要是觉得我说的这个过分了,就权当我没说。” 高崎就点点头说:“我原来是觉得吧,高峰在外面锻炼的不够,苦吃的太少。这人不吃苦,成就不了大事。既然爸你把话说到这里了,你说咋办就咋办,房子我给他。不过,不是给他一个人,是给他们俩。” 说到这里,他就问:“爸你看这样行吗?” 老高心里,其实不赞成这样。车子、房子按理说都给高峰就行了,干吗还要给孙小敏呢?将来他们万一闹掰了离婚,这原本属于他们老高家的财产,岂不是要分给孙小敏一半吗? 可守着孙小敏,他这话还说不出口,又怕现在不定下这事儿来,高崎日后反悔,只好含糊着说:“这事儿明天你跟你妈商量,我就是这么一说。” 孙小敏很精明,从老高的话里,已经听出了他心里的意思,就对高崎说:“大哥,这车和房子,还是给高峰,不要给我吧?” 高崎看看她,沉默一下,然后才说:“这车和房子就按我说的办,就这么定了。” 买卖做大了,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高崎说话都有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他这么一说,连他妈都不言语了。 当天晚上,高峰两口子就去了高崎原来给父母准备的房子里去住,陶洁开车把老高两口子送回去。高崎吃饭的时候喝酒了,没法开车。 送了公公婆婆回来,陶洁就问高崎:“你今天这是抽什么疯啊?好好的把车和房子都送孙小敏干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高崎就叹一口气说:“我怕都给了高峰,留不住孙小敏。” “哎,你不是不希望孙小敏和高峰好,巴不得把人家拆了吗?”陶洁越听就越糊涂了。 高崎就又叹一口气说:“我现在啊,是怕高峰这混球将来不要孙小敏了。”说到这里,就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你说我当初死命拉着高峰学坏干什么?这不吃饱了撑的嘛!” “学坏,学什么坏?”陶洁就警觉起来,“高崎,上回高峰回来,你们两个出去就是一天,彻夜未归,高峰连火车都耽误了。你说,那天你们干什么去了?” 诶哟,高崎恨不得再抽自己一个嘴巴,这才叫一步走错步步走错呢。今晚上不用干别的了,想办法编谎骗老婆吧! 高崎想到的,适合高峰的工作,就是让他去陪他的那些关系户玩。 他手底下有一个秘密的部门,单独在外面租的办公室,就四五个人人,平时负责替他送礼,陪关系户吃饭、娱乐。 关系户们的爱好各有不同,有喜欢钓鱼的,还有喜欢打高尔夫的。有喜欢搓麻的,也有喜欢高档享乐的。 高崎平时事儿多,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们?而派别人陪他们,又显得他不够重视人家。高峰就不同了,那是他亲弟弟呀。亲弟弟出面,和他亲自出面,就差不到哪里去了。 关键是在孙小敏提示下,让他想起了高峰的优点来,那就是忠实执行命令,不管对错,也不去想为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高崎就带着高峰,去熟悉他那个秘密部门,和部门里其他几个认识了,然后又带着他和关系户们见见面,吃饭、喝酒、娱乐,大家在一起玩几回下来,高峰也就和他们都熟了。 然后,高崎就给高峰安排任务,今天联系某主任,明天去找某局长。总之,要看人家有没有时间,人家喜欢什么,就陪着人家玩什么。 没有别的目的,什么也不要多问,伺候人家玩好就成。 也别说,高峰没有主见,有点蔫儿的性格,还真适合干这个。他严格按着高崎的指示去做,除了陪人家玩,其他不问不说,反倒投了大多数人的脾气。 大家都是聪明人,用不着把互相的利益挂在嘴上,到时候该干什么,怎么做,大家心里都有数。 就在高崎忙着安排自己弟弟两口子的这段时间里,孙耀辉也终于打听明白了,房宽明为什么杀了刘小军全家,还把他自己媳妇张晓晗给杀了的原因了。 和当年高崎的办法如出一辙,孙耀辉也是从刘小军身上入手,看他平日里和谁走的近一些,尤其是女人。 男人坏事儿,往往会坏在女人身上,这恐怕是混混们共有的经验。 孙耀辉是盛世大舞台内部的管理人员,比起当年的高崎来,更容易找到那个和刘小军有染的女人。 那女人数八婆的,房宽明杀刘小军全家这事儿,她还不知道和多少人八卦过,孙耀辉很容易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她身上。 现在,真相差不多就是那么一回事了。房宽明在里面的那段时间,刘小军和张晓晗鬼混到了一起。房宽明出来以后,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以房宽明的凶狠,张晓晗和刘小军这就是作死! 可是,这事儿如果真就这么简单,就和高崎没有任何关系了。 但他很快就得到了另一个消息,高崎海鲜市场里那个保安经理,就是房宽明派去聚香坊捣乱的那个人。 这人受了房宽明的委托,去高崎的聚香坊砸场子,怎么好好的又变成了高崎海鲜市场保安经理了呢?这就有点意思了。 至于罗甸军怎么和高崎不打不相识,最后怎样成了高崎海鲜市场的保安经理,这个打听起来也不费事。 这两件事,表面看起来毫无联系。可是,房宽明作案的时间,却恰恰是在罗甸军大闹聚香坊之后。 高崎都把罗甸军给收了,不可能不知道罗甸军背后的主使人就是房宽明。以高崎的性格,吃这么大个亏,不立马就去报复房宽明才怪。就算他突发慈悲,打算放过房宽明,岳帆也肯定不答应。 可奇怪的是,高崎和岳帆都没有去找房宽明,房宽明却把老婆和刘小军一起给杀了。 “会不会,是高崎把小军跟张晓晗之间的关系,告诉了房宽明,借刀杀人啊?”孙耀辉就给司老大分析说,“像高崎和岳帆这种小混混,小军和张晓晗之间的事情,他们是很可能知道的。房宽明是个什么人,他们肯定知道。然后他们就想了这么一个毒招,利用房宽明把小军给除掉! 大哥你想啊,宽哥过去凶狠是出名的,这个小军和张晓晗都知道,肯定不敢让他知道,他们之间有事情。小军在的时候,咱大舞台里那个女人,也肯定不敢去找房宽明讲这个事情。再说这事儿她去跟房宽明讲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啊,再说她也不认识房宽明。 她不对房宽明讲,可背不住她有机会跟岳帆那帮人讲。岳帆这人好色,背不住就跟咱里面这个女人有来往,她把这个事情透露给岳帆,是极有可能的。岳帆知道了,高崎就能知道。于是,高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房宽明!” 正文 292.祸从口出 在司老大看来,孙耀辉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 但高崎绝对不是他嘴里讲的,社会上的小混混。 也许,他原来做过小混混。现在的高崎,从他的表现上来看,绝对是个智勇双全的商人。 经商上,他不输于任何人,把这个社会看的很透彻。 在明面上,司老大斗不赢高崎,不是没有搞过暗里的手段。可是,高崎见招拆招,也不落下风。甚至有些有地位的领导,都把话给他说到明面上了,人家一再容让你,不反击你,给你留足面子了,算了吧。 这说明什么?说明高崎和他一样,根很深,说不定比他还深。只是,人家不愿意反击他。 在没有把握把对手置于死地之前,不去触怒对手。这是司老大做这许多年生意,总结出来的经验。看来,高崎虽然年青,却熟稔这条经验。 并不是说,高崎就不把他视作对手了。通过海鲜市场的竞争,他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的很深了。只是高崎现在,还没有把握置他于死地,所以他才表现出大度来,一副不愿与他为敌的样子。 如果有一天,高崎有了置他于死地的能力,相信他绝对不会手软的。 想到这些,司老大往往会不寒而栗。他现在,算是真正遇到对手了。而在和对方为敌之前,他没有意识到,对方是个生意上的高手。 现在,就说什么都晚了。 混混出身的生意人,胆子、智慧往往更高。他司老大如此,高崎更是如此。这不是秀才会武术,而是会武术的痞子,有了秀才的本事。 除掉刘小军,恐怕就是高崎收拾他的第一步! 他把那个孙耀辉提到的女人,叫到了自己楼上那间监控室里。 监控室进门的一间房子很正常,有二十平方左右。迎门是一个宽大的红木茶桌,上面摆了一个紫檀的茶海。茶海周边,放着各种茶具,从玻璃的到紫砂的,花样繁多。 围着茶桌,放了几张雕花的红木太师椅。 司老大一向自诩粗人,他呆着的屋子,没有名人字画,没有书橱、电脑一类的东西,有的只是奢华。 这里没一件便宜家具,最便宜的红木太师椅,一张的价值也下不来一万。 除了这个喝茶的地方以外,进门左手还有个联椅,也是红木雕花的,上面放着几个金丝绒的坐垫。 右手门边,是个衣橱,也是红木的,橱门上有浮雕的花卉人物,同样价格不菲。 另外,地板、墙壁,吊灯、台灯、壁灯、落地灯,没有一样不是奢华的,把个屋子装饰的金碧辉煌。 另外,屋子的墙上,不挂名人字画,却全都是放大了的照片,都是他和当时国内当红明星、主持们的合影。 这些名人,内陆港台都有。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也只有这样的装饰,才能体现他的性格。 其实,他真实的性格是不是这样,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女人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一流,模样只是中上,绝对不是盛世大舞台里最好的女人。 在一份给高级客人看的宣传彩页里,她的编号是1001A。这个编号的意思,是一小时一千。比起盛世的头牌来,价格差了很多。 但这女人虽然年龄大了一些,身材却好,该大的地方大,不该大的地方绝对不大。而且,皮肤紧致,弹性和手感都属于一流。只有经常来这里的常客,才会知道这女人的好。 这女人还有一样优点,就很少有人知道了,那就是口活一绝。 女人来到司老大那间茶室,推门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她并没有犹豫,反手把门关上,锁死,然后侧身,朝着那个衣柜去了。 打开衣柜中间那个门,里面挂着一排司老大的高档西装。她看也不看,伸手进去,拉了上面镀铬的挂衣杆一下。那原本有些靠里的挂衣杆,竟然往前挪了一块,整排的西装,也跟着往前动了一下。 然后女人关了橱门,在最右边的橱门上一推,整个挂衣橱竟然旋转了九十度,露出了里面的一间屋子来。 女子走进去,又在里面推了一下橱子,衣橱就恢复了原样,外面那间仍旧是空无一人。 被衣橱遮挡的,里面这间屋子,面积比外面那间大了一倍。屋子长边一侧南边的墙上,制作了一个直通到屋顶的铁架子,架子一米半以上,被分割成了一个个的小空间,每个空间里,都摆放着一个四十英寸的电视机,一共有三排,十五台电视机。 那时候的电视机,这么大尺寸的,还是显像管的。到四十英寸,价格怎么着也得上万。但对司老大这种富豪来说,这个也算不上什么大钱。 正对着这个电视墙北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类似医院里病床一样的软床,上半部分可以摇起来。床是双人的,铺着厚厚的垫子。 据说,这些垫子里面装的是水,水温还可以调节,就是当时世界上刚刚流行的水床了。 这个床那时候的价值,恐怕要比对面的电视墙还高。 除了这个水床,四周还有几个躺椅不像躺椅,床不像床的东西,还有十字架、钢管舞用的钢管、网架一类的东西,乱七八糟。据说这些东西,都是司老大从岛国片里学来,又加了一些自己的发明,专门定制的。 墙上挂的更是五花八门,估计都是一些游戏工具。 在东北墙角那里,放着一个小保险柜,被一些杂物遮挡着,很不起眼。 这个保险柜里装着的东西,却无疑是一颗超级炸弹,一旦泄露出来,说不定唐城就能闹个地震。 此刻的司老大,正穿一件真丝睡衣,躺在那张水床的正中间。水床被摇了起来,上半部分形成了一个小斜坡,正好可以让他舒服地看到对面那面电视墙。 电视墙上的电视都开着,播放的,正是这女人接待其他客户时工作的情景,各种不堪入目,看的司老大渐渐有了精神。 女人明白,司老大只有在这样一个状态下,才能有男人的本事。 她站在衣橱那个位置,默默地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然后就走过去上床,跪在在司老大身边,轻缓地把他的睡衣解开。 衣襟分向两边,露出了司老大胸口处纹着的,一个面目狰狞的巨大狼头。这狼头是他年轻时纹的,此刻身体发福,胸口肌肉变了肥肉,狼头也有了变形,且有些模糊,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了。 接下来,女人开始工作,身子一起一伏的,频率由缓慢到逐渐加快。司老大伸出肥胖的手去,在女人胸口上揉搓着。 终于,随着司老大两条长满了黑毛的肥腿猛然挺直,女人头贴在他小腹上,也不动了。 过了好久,两个人从床上下来,司老大命令女人面向那个巨大的十字架站着,用十字架两边垂下来的皮带,把女人的两条手腕牢牢扣死,他就在女人身后来回踱步。 这是他喜欢的套路。 女人明白,接下来,就是皮鞭、蜡烛。她暗暗咬紧嘴唇,准备接受虐待。 可她想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你认识一个叫岳帆的,大家都叫他帆哥,是吗?” 司老大在她身后缓缓问她。 女人就想想,然后说:“不认识。” 她双手吊在皮带上,离着十字架还有一步远的距离,双手尽量往皮带那边靠,身体却过不去,只好撅起屁股,探过一半身体去,样子十分怪异。 “那么,高崎,高哥呢?”司老大又问,声音里一点严厉的意思没有,好像在和女人和蔼地拉家常一般。 女人还是回答他说:“不认识。” 司老大就笑一下,继续问:“那么房宽明,宽哥呢?” 女人回答他说:“我也不认识啊。” 司老大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就像父亲在教导女儿一般。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这里伺候女人的东西很多,钢针,小刀,烙铁,估计哪一样你都承受不住。等你受不了以后再说,咱们就算掰脸了。掰了脸,你这辈子就出不去了。看到浴室里那个浴缸没有?那里面可以放清水,放牛奶,也可以放镪水。这里隔音做的很好,你就是叫破喉咙,外面也一点听不见。我把你放到浴缸里化了,顺下水道放出去,神不知鬼不觉你信不信?” 女人的身体开始痉挛。 “大哥,我没撒谎,真的呀。”她开始哀求。 司老大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宽哥我不认识,可我认识他老婆。”女人开始搜肠刮肚地寻找司老大感兴趣的东西。 “她和刘小军有那事儿。开始她可能是口活不好吧,军哥把我叫去,和她一块伺候军哥,教她口活。军哥啥事儿都学你,很变态的……啊,不不不,我说错了老大,你饶了我,饶了我!” 司老大就说三个字,声音还是挺听柔和。 “说下去。”他说。 女人就往下说。 “有一回,我听见过张晓晗和军哥吵架,这才知道那是宽哥他老婆。” 她啰里啰嗦一大堆,尽量把所有的细节都跟司老大说清楚,唯恐他不相信,就此没了活着出去的希望。 最后她说:“最近听说宽哥把张晓晗弄死了,还把军哥一家灭了门,我估计是宽哥知道了他胁迫张晓晗的事。不过,这事儿不是我跟宽哥说的,我真不认识他。” 女人在这种恐怖之下,司老大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你再好好想想,你见没见过岳帆和高崎,说没说过跟这个有关的事情?” 过一会儿,司老大又问她。 “我真不认识这两个人,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那,这些事情你都跟谁说过?” 女人回答说:“我跟刘琪她们几个说过,都是表演队的,咱们自己人啊。” 司老大就冷笑了几声,感叹着说:“你这张嘴呀,就是不知道省省。祸从口出,不知道吗?” 正文 293.做老板的诀窍 这个多嘴的女人,给司老大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她跟表演队那帮女孩说过,表演队的女孩都年轻,嘴上就更没有把门的。这就意味着,恐怕不知有多少人知道这事了。 他总不能把表演队那些女孩都叫过来,挨个讯问,到底都跟谁说了? 这样做的意义也不大。既然传播的这么广,这事高崎和岳帆知道,就不新鲜了。说不定不用谁告诉,房宽明自己就知道了。 要想从这件事情上,捋出一个头绪来,证明房宽明杀刘小军这个事情,与高崎有关,已经根本不可能了。 再说捋清楚了有什么用?无非就是证明高崎正在算计他,对付他,要设法置他于死地。 那又怎么样?顶多就是多提防着点。想整垮高崎,夺回海鲜市场,已经是他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到这时候,司老大终于切身体会到,没了刘小军之后,他的损失会有多么大。 思来想去,他还是找来孙耀辉,让他设法查一下,房宽明委托砸聚香坊的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是什么原因让他背叛了房宽明,跟了高崎?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语重心长地嘱咐孙耀辉,“小军没了,你们以后得多自己动脑子!咱们毕竟已经过气了,和高崎、岳帆这样的后起之辈相比,没有优势。不要再出去给我惹祸,咱只要能防着,不被他们给坑了就行了。” 孙耀辉心里还是不服气,忍不住说:“就他们这样的小混混,咱们辉煌的时候,他们算老几呀?大哥你也不用怕他们,大不了咱们就和他们摊牌,拼个鱼死网破!” 司老大就露出不耐烦来喊:“你特么混蛋!现在还是打打杀杀的年代吗?你抱这个心思,将来被人家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见孙耀辉不说话了,这才缓和了语气说:“多动动脑子!你得让我跟你说多少遍啊?时代在进步,咱们也得进步,要不然,会被时代淘汰的,懂吗?” “是,大哥,我错了。”孙耀辉终于认错。 司老大这才说:“我总觉得那个被高崎从房宽明手里挖过去的人,不简单。你把这个人的底查清楚,说不定就能从这个人身上,挖出点对咱们有用的东西来。” 司老大的直觉还是对的。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许多年,积累下的经验,让他具备了敏锐的思考和观察能力,往往可以很快抓住事情的重点。 此刻,他凭着直觉,嗅出了罗甸军身上不一样的味道。 房宽明对付高崎之前,肯定会打听高崎的底,就算刘小军忽悠他,他也不会觉得高崎好对付。高崎好对付,刘小军找俩小混混就把这事儿办了,用不着找他。 那么,他找人去聚香坊砸场子,肯定也会找个能力不凡的。高崎的聚香坊被这个人砸了,却没有报复他,反而把这个人留在身边了,这不正常。 也许,从这个人身上,他可以得到房宽明杀刘小军的前因后果。 如果让孙耀辉打听出来罗甸军真实的身份,对罗甸军和高崎来说,都是个巨大的麻烦。 罗甸军之所以肯留在高崎这里,是有太多的无奈。自己有案在身,妹妹总不能一直跟着他在江湖上流落。 如今,罗小嫚在服装店那边,工作的很顺利。 就算高崎不许罗小嫚说是他的干妹妹,服装店经理孙红梅也不是吃素的,道听途说,察言观色她也明白,这个罗小嫚跟高崎关系不一般。 因此,只要罗小嫚不是过于出格,她还是要给她相比于其他店员来,更多一些的自由度,这恰恰是给了罗小嫚发挥自己特长的特权。 她天生就是个穿衣裳的模特,跑惯了江湖,能说会道。她的加入,让服装店也焕发了光彩。 看着妹妹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罗甸军也放心了。 眼看着时光进入十二月,外面的地面,已经开始上冻了。这一天,瞅着高崎来了海鲜市场,他就跟过去了。 唐城的海鲜市场,终于被高崎一统天下,剩下的工作,就好做的多了。副经理韩成就被提成正经理,正式接管了所有的工作。胡丽丽则带着孙小敏,回聚香坊那边,筹划成立公司总部的事情了。 总部需要租赁新的办公地点,成立许多职能部门,各职能部门还要去寻找可以胜任的人才,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仅仅是成立总部的花费,就不是一个小数字。 不过高崎不在乎。没了司老大掺和的海鲜市场,盈利是非常可观的,可谓日进斗金,高崎再也用不着发愁钱不够,惦记着卖银元了。 韩成为人比较忠厚,与刘小军斗智斗勇稍逊一筹,但守住海鲜市场,不断发展壮大,保持龙头地位,这一点还是没有问题的。 胡丽丽对韩成很放心,直接就把海鲜市场交到他手里,再也不过来了。倒是高崎,没事的时候隔三差五还是要来一趟,看看没有事情,这才放心。 他知道胡丽丽忙,就得分担她的一部分工作,不定期巡视所有的生意,掌握大体的经营状况,同时也是对所有员工的一种警示。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过来,员工们的工作,就不敢过于放松。 看着高崎来了,上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罗甸军就一直盯着他的办公室。待所有找他汇报的人都汇报完了出来,他就过去了,也没有敲门,直接进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高崎对道上的兄弟,都比较宽容。别说罗甸军,就是罗小嫚和她那个对象王利,有时候进他的办公室,也不敲门,他也从来不说什么。 可是,如果是经理韩成,进他的办公室不敲门,他的脸色就很难看。 虽然重生了,虽然成了大老板,可在他的心里,依旧有混混情节。 他高崎将来真正遇上事了,他公司里这些人,经理也罢,普通员工也罢,都会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谁也不会顾及他。罗甸军砸聚香坊的时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而道上的弟兄则不同。真有事情,与他同甘苦,共患难的,只有他这些道上的弟兄。 所以,他对他们高看一眼,纵容一些。他每回过来,如果不急着赶回去,总会买点酒菜,到罗甸军租的房子那里,就跟个小混混去找弟兄们喝酒一样,和他们弟兄坐坐,一起说说话,喝一顿。就是干了坏事,被他打烂了屁股的王钊兄弟,他也拿着他们没当外人,该说就说,该骂就骂。 对待员工,他就客气多了,也文明多了,从来不会发脾气,也不会骂人。 但他的弟兄们却知道,和他们随随便便,说话不讲礼仪,张口就骂,小痞子一样的高崎,才是拿他们当兄弟的高崎。 高崎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正在看电脑上传过来的,这一星期海鲜市场的各种营销数据。 零五年的时候,把电脑应用于实体企业,进行数据化管理,这在北方来讲,还是很先进的。 这个,也是高崎根据前世记忆,知道电脑这东西在将来会发挥很大用途,在经营服装店那会儿,就开始使用的。 后来,胡丽丽也意识到了电脑表格记账,比手写账单要快捷有效的多,开始正式采用电脑记账。发展到如今,电脑在高崎的公司里,已经不仅仅是记账这一个使用功能了。所有公司的信息,包括许多客户信息,打卡考勤等等凡是电脑可以解决的问题,就都用电脑来管理了。 罗甸军进来的时候,高崎正在看韩成整理出来的,海鲜市场一周的综合数据分析,包括本周的进货损失率、出货损失率,原因分析以及据此估算出来的下周基本定价调整率。 这些数据,过去都是由胡丽丽掌握的,高崎也不是很明白。他只是装模作样看一下,相当于老板过目了,很重视这个问题,给下面施加一点压力。 这些,都是他经商过程中总结出来的一些经验。老板不参与管理,等于是放任自流。参与管理,外行管理内行,只会越管越乱。时间长了,他就总结出规律来,装模作样去参与,不发表实质意见,只听不说。 他要的,只是结果。结果不对,他才会亲自下手,也只是督促管理层,给他拿出一个可以把他糊弄过去,让他相信的解释来。 高崎可不好糊弄。你找出原因来了,他也相信了。下一步,你就要针对找到的原因,拿出具体改进措施。然后,他就认真跟踪这些措施,有没有做,到位不到位?只说不做糊弄他,那你就离回家不远了。 高崎看见罗甸军进来了,就停了手里的工作,指指另一边的沙发,让他过去坐着,顺口问他:“啥事儿?” 罗甸军坐在沙发上,半天才说:“有个事儿,我已经在心里寻思好久了。我打算回海城了。” 高崎就吃一惊,认真看着他问:“你回去能行吗?” 罗甸军回答他说:“我是回去自首。” “啥?”高崎就坐不住了,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坐到他身边去,问他说,“罗哥,你这是啥意思,是我哪里做的对不住你吗?” 罗甸军赶紧摆手说:“老板,你误会了。正因为有你在,我才肯回去,投案自首啊。” “你疯了吧你?”高崎瞪眼看着他说,“你牵扯的,可是人命案子!你回去了,进去了还能出的来吗?” 罗甸军诚恳地看着他说:“出不来就出不来吧,我认了。你不知道啊,这些年在外面,整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这日子也不好过。要不是因为小嫚,我早就回去了。起码进去了,不用再这样提心吊胆过日子,能在里面睡个安稳觉!” 正文 294.兄弟与江湖 罗甸军这种人的苦,是一般人无法体会的。 记得有一回和罗小嫚在黄河边上的一座城市里,开了个小买卖,人气不错,收入也可以。 兄妹俩就打算着在这城市里长住下来,守着这个买卖,好好过日子。 可是,仅仅因为一个海城老乡来吃了一次饭,他就不得不离开那个城市了。 罗甸军认得这个人,过去和他是一个厂的。 虽然对方假装不认识他,也没和他说话,但从那人的眼神上,罗甸军知道,对方应该也认出了他。 他不敢保证这人不去告发他,他不敢冒这个险,只能低价把店铺盘出去,急匆匆离开那座城市,到更远的地方去。 往外盘铺子的那几天,他度日如年,晚上都不敢睡觉,唯恐睡过去了,被警察堵在屋里。 铺子以最低的价格盘出去,上千元的冰柜,人家给个一二百块就卖了。五十块钱一把买的椅子,半价往外卖…… 兄妹俩辛苦一年半,好容易攒下点积蓄,一次就全搭进去了。 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怎么肯让妹妹以色相去勾引男人,搞那种敲诈的勾当呢? 坐在沙发上,他给高崎倾倒了这些年来的苦,当真就不如直接让警察抓去,一枪毙了的好。 “要不是怕小嫚一个人无依无靠,我早就不想活了!”他最后就对高崎说。 高崎就安慰他说:“罗哥,你不用这么悲观。身份证啥的,我在慢慢想办法替你搞,用不了多久,就有眉目了。到时候,咱换个身份,就在这里安心生活下来,再娶个嫂子,忘了过去吧?” 罗甸军凄惨地一笑,摇摇头说:“过去的事情,是忘不掉的。在江湖上闯荡这些年,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这个我深有体会啊。心里总有这么个事情放不下,活着也没啥劲。倒不如回去面对,该咋滴就咋滴,做个了断。只有把这个事情放下了,才能活踏实啊。” 他说的极为诚恳,看来已经是下定了决心,高崎倒不知道怎么劝他了。 “因为我,小嫚和王利好这么长时间了,不敢去登记结婚。怕去登记了,暴露了身份,让人家发现了我。”罗甸军就继续说,“我回去把这事儿了了,小嫚也能安心过日子。”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才又说下去:“原先我不肯回去,是因为我放不下小嫚。现在有兄弟你,我放心了。小嫚在这里活的很痛快,也很幸福。我也相信,兄弟你重情重义,一定会照顾她,拿着她当亲妹妹看的。只是,哥哥欠你这么大一个债,这辈子恐怕还不上了,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兄弟你了!” 高崎终于明白,当初罗甸军让他妹妹认自己当干哥哥的用意了。 “你瞧你这话说的,咱们是兄弟,什么债不债的?”高崎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心情沉重。 “罗哥你非要回去,我也不拦着你。”他想半天才说,“你放心,我会调动一切关系,在海城那边活动,为你争取个最好的结果。” 说到这里,他忽然就想起来,问罗甸军说:“这事儿你和小嫚商量了吗?” 罗甸军脸上,就露出无奈的表情来说:“这事儿不能让她知道啊。这丫头脾气急,心软。要是她知道,我肯定就走不了。” 高崎就点点头,不多说。 两个人闷坐一会儿,他就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罗甸军缓缓说:“这事儿吧,其实碰到你那一天,答应跟着你干的时候,我就在琢磨了。你高哥是我见到的,江湖上最讲义气的豪杰,我罗甸军也不是不讲义气的主儿。 有司志国在你对面威胁你,我不能离开你。现在,司志国经过这次折腾,再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海鲜市场这一块,在唐城来说,已经没有人可以和你抗衡了。 你的生意顺畅了,我在这里没什么大用,也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这辈子如果咱们有缘,我将来还能出来,一定还是要跟着你高哥干,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如果出不来,只好来生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想开口说话,被他给挡住了。 他说:“小嫚这边吧,性子跟我差不多,她这辈子都会记着你对我们兄妹俩的大恩大德的。有什么需要她干的,你尽管吩咐她。 另外,我还想求你个事儿。我回去投案以后,你给小嫚和王利,把婚事给办了吧?我走以后,小嫚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娘家人了,你就是她最亲的娘家人了。” 看高崎脸色严肃地点点头,他就又说下去。 “王利嘴碎,但这人心眼儿不坏,跟着我混了不少年,脑袋很灵活,给你这个海鲜市场做个保安经理,应该比别人强一些。” 见高崎再次点头答应了,他又说:“王钊弟兄俩,比王利就差一些。将来你能用他们就用,不用他们就打发他们走,我和小嫚,都不欠他们什么。” 高崎笑一下说:“放他们出去干什么去,祸祸好人去啊?就在我这里,跟着王利干保安,敢炸刺儿,我削死他们!” 当年海城的一代枭雄,肯把自己的后事和亲妹妹托付给高崎,这也是看得起他。 高崎们的江湖,也就是这样,义气相投才是兄弟。是兄弟了就要坦诚相待,两肋插刀。 虽然罗甸军和高崎没有过多的深交,罗甸军还是拿高崎当了兄弟,一句来世再报,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麻烦,都甩给了高崎。 如果罗甸军有一天可以回来,他们还是兄弟,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那条命,就是高崎的。 这,就是兄弟。 上一世的时候,高崎的兄弟里,也有罗甸军这样的,他可以理解一些罗甸军的心情,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回去投案。 一个人满怀心事,提心吊胆地活着,这个滋味,一年两年可以忍受,时间长了,人能给折磨地疯掉! 他没有再试图挽留罗甸军,而是默默地准备着,调动他所有的关系,看看能为罗甸军在海城那边做些什么。 罗甸军走的那天早晨,天上下着小雪。小雪下了一夜,到早上的时候,唐城量具宿舍区里的地面上,已经是铺了白白的一层。 罗甸军在这个宿舍区里,租了两套房子。一套是罗小嫚和王利住着,他和王钊兄弟住另一套。 两套房子,虽在一个小区里,却不在一个楼上。 王钊兄弟已经从医院里出来,和罗甸军住在一起。 高崎没有通过正常的法律手段,来处理王钊兄弟,主要还是考虑罗甸军的安全。同时,也让这兄弟俩逃脱了牢狱之灾。 虽然给揍的有点惨,在医院里养了一个月的伤,王钊兄弟也并没有恨高崎。 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的错,干的不是人事儿,挨打也就理所当然。何况人家高崎还承担了他们弟兄所有的费用,派人看护他们。 出院以后,再和高崎遇到一起,大家把话说开了,高崎觉得这俩活宝还不是像司老大、房宽明那些人一样,坏到不可救药,也就看在罗甸军的面子上,收留了他们。 罗甸军既然惦记着要回海城投案,自然就会偷偷收拾些东西,平时说话也多了些教育弟兄俩的成分,叮嘱他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一类的话,要他们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团结在一起,听高崎的话,跟着他好好干。 弟兄俩感觉到罗甸军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是不是要扔下他们跑路啊?弟兄俩就去找王利。 你们跑了,扔我们弟兄在这儿可不行,不管怎么说,我们跟高崎可有点梁子。你们走了,高崎反悔,收拾我们怎么办? 开始的时候,王利让这弟兄俩说了个稀里糊涂,可听弟兄俩说的,罗甸军的表现,还真有跑路那么个意思。 可这也不对呀?罗甸军要走,肯定得带着小嫚,小嫚要走,怎么可能不带着他呢? 他回去跟罗小嫚一说,罗小嫚也觉着不对了。可她知道她哥的性格,不想说的事情,就是她也问不出来。 按理说,在高崎这里的日子,是他们流落江湖以来,最舒心的日子了,她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想不明白,就嘱咐王利,让他那俩兄弟时刻注意着她哥的动向。 也就是在这天的夜里,罗小嫚终于想明白了她哥要干什么。 他要她认高崎当干哥哥,大家都在高崎这里干,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他对大家放心了,他就要回海城,投案自首! 哥哥不知道多少次说过,不是因为不放心她,怕他进去了,有人会对她不利,他不会带着她逃跑。 想明白这个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她还是把王利给折腾起来,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王利仔细想想,觉得媳妇说的绝对有道理。 “不行,我得去找我哥去!”罗小嫚说着话就要下床。 王利就拦着她说:“这黑更半夜的,你突然跑那边去砸门,不怕四邻八舍把你当神经病啊?你哥又不是说明天就走了,你天亮了再去找他,还晚的了啊?” 罗小嫚想想也对,就又重新躺回床上去。可是,这一夜翻来覆去,眼前老是她和哥哥这些年流浪江湖,相依为命的情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呢,一边王利的手机就响了,是王钊打过来的,告诉王利,罗甸军早上提着个旅行包,悄悄出门了。 这天还没亮呢,他起这么早干啥? “坏了,我哥要回海城!” 王利正纳闷呢,罗小嫚突然喊了一声,爬起来就往外跑。 “嗨,你干嘛去呀?”王利也急了,“外面下着雪呢,你穿睡衣睡裤出去,想冻死啊?” 罗小嫚来不及换衣服了,只把门口的鸭绒大衣抓过来套在睡衣外面,穿着个毛绒拖鞋,就跑了出去。 正文 295.又一次选错了路 吃过完饭,傍晚的时候,高崎陪着陶洁在小区里走了两圈。 都说女人生头胎的时候受罪,他不想让陶洁受罪。 唯一的办法,就是坚持遛弯。 陶洁放弃了保持美好形象的坚持,身材也在极速走形,胳膊都粗了一圈,显得很难看。 这人呢,为了某个目的坚持着的时候,往往能够熬的下去。当他选择放弃目标的时候,实际上就等于是心理上的那道堤坝溃堤了,洪水滔滔,浊浪滔天而一发不可收拾。 陶洁现在的状况,就是这个样子。 高崎不得不狠起心来,限制她的饮食,逼着她运动。 他们在家吃饭的时候,外面就开始下雪了。不是成片雪花的那种,而是碎屑一般的那种,打在脸上生疼。 陶洁有了不出门的借口,自然就百般耍赖。可是没有用,高崎拉着脸,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给她套上鸭绒袄。 别说下冰粒子,就是天上下刀子,这两圈你也得给我遛下来! 下雪之后,外面的路滑,高崎就不和她出小区,而是沿着小区里面,靠着围栏的小路走。 小路都是一些碎石头和鹅卵石拼接出来的,这时候被雪水打湿了,也有些滑。 陶洁穿的是防滑的旅游鞋,高崎还是怕她滑倒,一路让她搂着自己的胳膊,沿着小路慢慢走。 这时候的小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路边隔几米一个的路灯,发出幽暗的,淡黄色的光晕来,把石子小路照耀的斑驳陆离的。 小路不宽,仅容两个人并肩而行。这时候没有其他人,他们倒可以肩并着肩,相互依偎着走了。 小路两遍,种植了许多的灌木,有长青的松柏冬青,也有落叶的丁香海棠,灌木成丛,把小路紧紧包夹在中间,在路灯光线的照耀下,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灌木再往外面,仍旧是高大一些的乔木和树下的草坪。树种繁杂,山楂、核桃、石榴、山柿子,还有小叶枫树。而这时候树下的草坪,早已经枯黄了,落了雪,变成了白色。 更远处,还有楼群里各家各户透出来的灯光,透过乔木稀疏的树干和枝蔓,照射到这里来。 这样的风景,实在是太美太美了。 兴许是住在这里的人们,已经见惯了这美景,习以为常,看不出美来了,竟然因为寒冷,都不出来观赏。 这样的风景,是喜欢文艺的陶洁最向往的。高崎还记得,那时候唐河还没有改造的这么美,陶洁就喜欢傍晚的时候,和他在唐河边上遛弯,因为那唐河边上的风景,适合她文艺的审美观。 如今这小区里的风景,已经远胜唐河边上的风景了,陶洁似乎也是习惯了这风景,竟然也不喜欢出来遛弯了。 高崎已经记不清楚,他们相拥着在唐河边上遛弯,是这一世还是那一世的事情了,只是他记得那时候他的心情,就是想拥有如今这么一个地方,一个远胜唐河边上的,风景的,文艺的地方,可以天天陪着陶洁,手牵着手,或者是互相就这么依偎着,一路走下去。 如今,这梦想算是实现了,却没有了当初他想象时候的那般美好了。 生意上的压力,让他很少有时间陪着陶洁,天天这样走下去,要不然陶洁也不会这么快就胖起来。 有时候他就想,当初如果不去做生意,就那样和陶洁在唐城量具那里,像上一世一般,过着两个人的世界,恩恩爱爱一辈子,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可不去做生意,就不会有更好的生活,陶洁就得穿一辈子地摊货,还像上一世一般,透过橱窗玻璃,羡慕地看着品牌时装店里那些她渴求的衣裳。 那目光,高崎至今还记着,每每想起,心里总是会涌起一阵酸楚来。 做生意了,就会接触很多很多的人,发生很多很多的事。 蒋师傅的事,他不能不管。胡丽丽的事,他也不能不管,还有崔喜妹,罗小嫚,更有他道上那些兄弟…… 还有那个孙继超,给他带来了另一种责任,另一种压力。 这一切,都与陶洁无关…… 他只有一个身体,管着所有的事情,这些管事情占用的时间,原本应该是属于陶洁的。 兴许,当初他就不应该选择做生意。 选择做生意,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正大光明拿出钱来,满足陶洁所有愿望的借口。 如果,他当初选择告诉陶洁,他有那一大缸银元,或者说不告诉她具体数目,只在需要花钱的时候,拿出钱来,就说是卖银元换的。 没有生意,没有忙碌,没有责任,更没有压力。只有他和陶洁,只有满足陶洁所有的愿望。他们依旧可以在这样的,文艺的小路上遛弯,依旧可以天天厮守在一起,甚至可以相携着,走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一切都晚了。重生一回,却又一次做了错误的选择。 “你怎么不说话啊?”一路走着,陶洁就问他说,“是不是我这么懒,你真生气啦?” “没有,没有。”他就说。 “人家就是想跟你撒撒娇。你要不高兴,以后我就不和你耍赖了。” 这么肉麻的话,过去陶洁是说不出来的。 “没有,我没有生气。”他就解释,“我就喜欢你这样耍赖。我冲你做生气的样子,也是假的。” 以前的陶洁,跟他撒过娇吗?他真不记得了。 以前的陶洁,比现在要稳重好多,沉默好多。不看人只听两个人说话,不知道会认为陶洁比高崎大了许多。 好像以前他们出去这样遛弯,她顶多就是讲讲她一天都在厂里做了什么,然后,两个人就都没有话,沉默着,相依着,更多时候,是手牵着手,一起默默地走下去。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陶洁在娇嗔地怪他。 “啊,”他突然就想起个事来说,“明天我要早早起来,跑趟长途。今晚你得自己睡,要不然我早上起来太早,会把你吵醒。对了,以后你这身子越来越笨了,咱们再睡在一起,我怕压到你。咱们就从今天开始,各自睡各自的,你说好不好?” “不好。”陶洁立刻就说,“一个人睡,我睡不着。” 高崎就哄她说:“你看,我这么大的块头,晚上睡觉又不老实,万一压到你肚子,那可不得了。再说了,咱们在一起又不能做那个,这不是老给我拱火吗?” 陶洁就咧着嘴傻乐,乐完了说:“你得先把我给哄睡着了,才能离开。” “好好,先哄你这个小宝贝儿睡着了。”高崎就答应着。 “你明天要去哪里?”陶洁就改了话题问。 “罗小嫚她哥要回海城,我开车送他回去。”高崎告诉她。 “海城这么远,路上又下着雪,开车很危险的。”陶洁不无担忧地说,“他自己坐火车回去不行吗?他在这里工作的好好的,干吗要回去?” “他家里有点事要处理。我生意上也有事要去那里一趟,正好捎着他。都说好了,反悔不好。我路上慢点开就是了。放心吧,我车技好着呢,没事。” 他跟陶洁解释着。 生意越来越大,好多事情不适合跟陶洁说,陶洁也懒得问。 正如当年不告诉她,他有海量的银元一样,能让陶洁担心的事情,他也不会告诉她,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陶洁知道有罗甸军这么个人,去聚香坊闹过事嘛。她也知道后来高崎和罗甸军和好,还认他妹妹当了干妹妹。所有明面上的这些事儿她都知道,高崎也不瞒着她。可是,罗甸军的过去她不知道。 她也知道,高崎过去在社会上混过,有一帮岳帆、老虎、赵迷糊一类的狐朋狗友,但现在都干正事儿了。只要不去打架斗殴喝酒,她也懒得关心。 罗甸军应该属于高崎道上的朋友。道上的事,高崎不和她说,她也就不问。 早上五点,高崎就悄悄起来了。 雪下了一晚上,他怕雪下厚了,路上不好走,就提早一些出门。 他起来的时候,陶洁屋里的灯还黑着。昨晚遛弯回来,他果真就履行诺言,先哄睡了陶洁,再去另一间卧室里睡觉。 这一世的陶洁,多了许多的孩子气,倒是比以前更可爱了许多。可惜,他没有上一世那许多的时间,时时刻刻陪伴着她。 摸着黑,悄无声息地出门下楼。还好,昨夜的小雪没有转成大雪,地面上的积雪一点也不厚。他开了车,去唐城量具的宿舍区接罗甸军。 原先的那辆本田雅阁,他履行诺言,给了孙小敏,自己又买一辆雷克萨斯。 处于爱国,他原本是惦记着买辆国产车的,可那时代的国产车,实在是不敢恭维,只好等以后国产车进步了再说。 从他家到唐城量具,有二十几里路。依着罗甸军,是不要高崎送的,自己打个车去火车站就行。 高崎执意要送他,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海城那边,他已经托了关系,开始在活动了。他得亲自把罗甸军送过去,交到他信任的人手里。 但这个事情,他没有对罗甸军讲。 冬天的夜晚长,天还阴着。这样的天气,七点以前是不会亮天的。 到唐城量具的时候,还不到六点,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不过,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雪,倒没有想象的那么黑,车在公路上的时候,就可以看到离着公路一百多米远的,宿舍区模糊的轮廓。 有一条铺了水泥的小路,从公路这边,一直通到宿舍区里面去。 高崎开车下了公路,上了那条水泥小路,走到宿舍区路口的时候停下来,在那里等着罗甸军。 正文 296.自古伤情多离别 , 高崎在车里等的时候不长,就看到前面一个黑影,肩上挎着个长筒背包,从宿舍区出来,上了这条水泥小路。 从那人的身形上,高崎认出了是罗甸军,就要下车过去。 就在这时候,宿舍区里就又出来一个身影,飞快地向罗甸军这边跑着。 就在罗甸军走到高崎车跟前,准备拉车门上车的那一瞬间,一个撕心裂肺一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哥!哥——” 罗甸军听出了是妹妹罗小嫚的声音,在心里叹息一声,缓缓回过身去。 罗小嫚已经跑过来,几乎是飞跃着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 “你不许回去,不许走!”她在罗甸军怀里,大声哭喊着。 妹妹披头散发的样子,着实刺痛了罗甸军的心。他任由罗小嫚抱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待妹妹喊累了,他才抱着她的腰,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来。 “都多大了,还跟着小孩一样,不许哭!” 他不许罗小嫚哭,自己的声音里,却带了哭腔。 “嫚儿,听哥说,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你长大了,要嫁人,结婚是不是?哥这样不明不白,害的你也不明不白的,连个结婚证都不敢领,哥不能这么着拖累你一辈子。” “不,不!”罗小嫚拼命摇头,“我不要结婚证,我不结婚,这样过着很好!你忘了咱们当年从家里走的时候,妈说的话了,她要你一辈子不许离开我!” “我记得,记得。”罗甸军呢喃着说,“妈是怕你跟着我遭罪,出危险。” 说到这里,他长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说:“嫚儿,现在情况变了,你有王利照顾你,你还有你高哥这个干哥哥。我相信,你高哥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未来的。哥放心了,哥得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你不许走!哥!”罗小嫚还在哭喊,“高哥能保护咱们,咱们在这里很好很好。哥!你这样走了,你知道我受得了吗?我不能没有你!” 罗甸军只能继续安慰她。 “嫚儿,听哥说。女孩子大了,总要离开哥哥,自己独立的。” “我不!我就知道妈说了,不许我们分开,你不许走!” 这时候,王利已经追过来了,也劝罗甸军说:“就是啊哥,咱好歹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这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你咋能寻思着离开我们呢?我都和小嫚说了,我们这辈子不领结婚证。有那张证我们是两口子,没那张证我们也是两口子。你别考虑我们,我们没有怨你,真的。” 两个人拦着罗甸军死活不让走,高崎只得从车里出来了。 罗小嫚看见高崎,就立刻又冲着高崎去了。 “高崎你说,我哥要去投案,是不是你撺掇的?” 罗甸军就训斥罗小嫚说:“小嫚,怎么和你哥说话呢?给我道歉!” 罗小嫚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冲着高崎喊:“你怕我们连累你,你明说,我们走就是,用不着在这里假惺惺。我告诉你,我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姑奶奶我就跟你玩命!” “你穷咋呼什么呀?”高崎倒是不紧不慢,冷眼看着罗小嫚问,“这夜深人静的,你的声音八里地以外都能听得见。干什么呀,恐怕别人不知道你哥是逃犯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罗小嫚果然就不敢喊了,只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高崎。虽然在黑暗里,她那双眼睛里仇恨的怒火,高崎也可以感受的到。 高崎什么场面没见过?跟本就不在乎一个罗小嫚。 “你说的没错,就是我撺掇你哥去投案的,怎么着吧?” 罗小嫚就冲着高崎扑了过去。小拳头打不疼高崎,可她手上有指甲,嘴上有牙,她得在高崎脸上给他豁几道口子,咬他身上一块肉下来。 这招对付王利绝对好使,只这疯魔的样子就能把王利给吓尿裤子。可高崎是打仗的祖宗,连罗甸军都不是对手,何况一个罗小嫚? 罗小嫚都没看见高崎的手动,就让他把两个手腕子给死死箍住了。高崎人高马大,两个胳膊抓着她手腕子,往前一伸,罗小嫚别说用嘴咬,用脚踢都够不着他。 高崎根本不客气,双手猛然一抖,罗小嫚就结结实实地狗啃屎,甩在一边的雪地里了,半天爬不起来。 可这是个倔丫头,缓过神来,继续爬起来往高崎身上冲。王利过去,死命抱着她的腰,才把她给拦下来。 “放开她!”高崎冷冷对王利说,“她哥把她托付给我,我就得替她哥教训她,早晚摔的她冷静了才行。” 他这句话倒让罗小嫚冷静下来了。高崎会武术,就她这么着傻乎乎地冲过去,还是够不着他,还得让她摔个大马趴。她站在那里,气呼呼地看着高崎,一动不动了。 高崎这才开始教训她说:“你只知道你没有哥哥了,你替你哥想过没有?永远背着这么个案子,四十出头啦,还孤身一个人,连个女人都不敢找,他这罪好受啊?你打算让你哥孤苦伶仃过一辈子是不是,让你们老罗家绝后是不是?” 高崎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从这一方面讲,罗小嫚就有点自私了。 “可我哥身上是命案,回去投案,要给枪毙的!” 罗小嫚终于倒过闷来,冲着高崎说。这一回,她不敢高声喊了。 “你怎么知道是命案,回去就得枪毙?”高崎就质问她。 这一问,倒把罗小嫚给问傻了。她还真不怎么了解她哥这罪到底有多重,只知道他和乔四海他们,伏击了要去厂宿舍区的拆迁队,打死两个,重伤好几个。 “海城那边,我已经在托人沟通了。”高崎这才解释说,“现在得到的,比较靠谱的消息是,当年那起案子,双方都有责任。而且,当年乔四爷把大多数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你哥属于从犯。更重要的一点是,当年的适用法律,经过这么多年的修订,好多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变化。像你哥这种案子,在有新法律条文规定的情形下,再去以当年的法律来定罪,也不是那么很合适,这里面还有很大的活动余地。” 罗小嫚听半天,一脸懵逼,看看高崎,看看她哥,又看看王利。 高崎就说:“现在我可以明确向你保证的就是,你哥不会被枪毙。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我正在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来捞你哥。运气好,在里面关个两三年,说不定就出来了,到时候他还得回来找你,你还有个哥。而且,那时候你哥年龄也不大,我再张罗着在这边给你找个嫂子。你说,让你哥背着这个案子,这么东躲西藏一辈子好,还是让他有个幸福美满的未来好?” 罗小嫚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兴奋的光芒来,可接着就黯淡下去,问高崎说:“要是我哥运气不好呢?” 高崎想想就说:“运气不好,可能就要在里面待个十年二十年了。不过,只要过了前五年不许保释的期限,只要你哥不在里面惹事,我保证,十年之内,就能把你哥合理合法弄出来,最坏保外就医绝对没问题。” 罗小嫚就叹息一声说:“十年,我哥就五十多岁了。” 罗甸军这时候就接口说:“那也比这么提心吊胆过日子强!”就对罗小嫚说,“嫚儿,哥想去赌一把。” 罗小嫚就又看高崎,问他说:“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发誓!” “嘁!”高崎脸上露出不高兴来说,“我高崎是什么人?堂堂企业家,市人大代表。道上混的兄弟,哪个不知道我高崎重义气?我用得着骗你?” 罗小嫚又站在那里沉默半天,突然就双腿一曲,冲着高崎跪下了。 “哥,我错怪你了!”她冲着高崎说,“我给你道歉了。要是真像你说的这样,我哥有一天能活着回来,我这辈子给你当妹妹,再不和你拌嘴,好好听你的话,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这辈子不能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高崎就差点让她给说笑了。 这个罗小嫚,还真是虎字牌的。你当我愿意要你这个妹妹呀?还不够替你操心的。你们兄妹俩咋都一个德行,专门愿意给别人找麻烦呢? 高崎心里这么想,嘴上没这么说。 “你要真心拿我当哥,就给我站起来说话!”高崎就吼她一句。 罗小嫚麻溜就站起来了,凑到他跟前。刚才还变颜变色的小脸儿,这会儿又嬉皮笑脸了。 “哥你说,你真有保住我哥的本事啊?” 高崎都懒得搭理她。 “守着你亲哥,咱可把话撂这儿,往后你哥不在这儿的时候,你给我老实听话,不许给我惹是生非。你要是不听话,我可真抽你,你信不信?” “嘿嘿,信,我信,我打不过你。” 罗小嫚还是嬉皮笑脸。 高崎就又看见王利。 “王利我告诉你,你大舅哥不在,还有我呢。以后你敢欺负小嫚儿,当心我扒你的皮!” 王利一脸冤枉说:“我说高哥,你咋把话反着说呢?你刚才没看见咋滴?就这疯魔女人,我敢欺负她?她不欺负我,我就烧高香了!” 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下来,可罗甸军该走的时间也到了。 罗小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脸上慢慢出现了没落的神色,头缓缓转向罗甸军,突然就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哥,照顾好自己!”她哭着说,“在那边,能写信就尽量给我写信。要是有机会能打电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打过来。我这个号码,永远不换!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往那边寄。” 这场景,把站在一边的高崎,心里也给整的酸酸的。 正文 297.老子才不做宋江 高崎和罗甸军终于上了车,雷克萨斯屁股后面冒一溜白烟,沿着水泥小路驶上公路,往唐城方向去了。 车后,留下罗小嫚孤零零地站在已经覆盖了白雪的水泥路上,向着他们这边张望着。 王利走过去,搂着罗小嫚,一直站着,看着高崎的轿车消失在公路上,这才慢慢转身回去。 雷克萨斯沿着公路行驶,并没有去唐城市里,而是拐向了唐城的外环公路。 “你真送我去海城啊?”罗甸军坐在副驾驶位上,问高崎。 “废话!”高崎就嘟囔一句,然后说,“你以为我真会放心你这样傻乎乎地去自首啊?你当初的仇人,虽然没以前的势力了,可也不是一般人。你这样傻乎乎地突然回去,人家使点小钱,没准真就把你小命要了你信不信?” 罗甸军就好久没再说话。 他这次回去,是抱着把性命搭进去的准备的。只要仇家不再找他妹妹,用他的性命划个句号,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为啥拖到今天才肯让你走?我得在那边活动好了。”高崎告诉他说,“那边公安,包括法院,我都做了安排。这回咱们过去,我直接把你交给海城刑事一队的曹队长,那边都已经在等着了。去了以后,曹队问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他不问的你也别多说。特别是这几年在外面都干什么了,除了做正当买卖的事可以说,其他就不要说了。” “这么说,你刚才和小嫚说的,都是真的?”罗甸军问。 “废话!”高崎就说两个字。 许久,罗甸军双肩耸动,无声地哭了。 “高崎,大恩不言谢。”他最后说,“我老罗这条命,是你给的,还给我妹妹一条活路。日后……” “得得得,”高崎就不耐烦说,“堂堂海城罗甸军,这么大的腕儿,鼻涕眼泪的,别让我瞧不起你。咱们现在虽说不在道上混了,可道上的规矩得讲,江湖义气不能丢。咱俩今天如果换换角色,你罗甸军还能不和我一样,设法给兄弟造个活路?” 罗甸军就叹息一声说:“这年头,还讲江湖道义的,不多了。你高哥就是个活着的呼保义!” 高崎就“嗤”地一声笑了说,“你找个好人打比方行不行?我最讨厌宋江那种出卖兄弟的假惺惺了。老子不做宋江,老子是晁盖!” 话音刚落,眼见前方路基一侧,突然蹿出一辆自卸大货车来,横在路中央,把他们前去的公路给堵死了。 高崎缓缓把车停下来,不动声色,注视着前方的大货车。 一会儿工夫,路基两旁就出来二十几个人,把他的雷克萨斯给包围起来。 “你在车里别动。”高崎嘱咐罗甸军,然后自己缓缓拉开车门,慢慢下车。 不远处,一个穿了羊皮大衣,围着狐狸皮围脖,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看见高崎下车,就往前走了几步。 剩下的二十个多个人,手里拿着钢管、铁棍,围着高崎的车站一圈,神情紧张。 这时候,天还没有亮,高崎还是认出来,那个穿了羊皮大衣的中年人,正是司老大手下四大金刚排行老二的孙耀辉。 高崎冷眼看着他,冷冷地问:“干什么,谋财害命?” 孙耀辉笑一下,回答他说:“要高哥的命,借我们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 “少特么阴阳怪气!”高崎就骂,“说人话,想干什么?别以为弄这么帮乌合之众,老子就怕你。要不是怕刮了车,老子才懒得搭理你。” 孙耀辉就不笑了,板起脸来说:“我们没有和高哥为敌的意思,只是你车里这个人,今天不能走。” 这时候,罗甸军已经从另一侧下车了。高崎不让他出来,他也不能让高崎一个人面对危险。 高崎看着孙耀辉冷笑。 “你要他干什么?”他问。 “我们不要他。”孙耀辉回答说,“公安要他。对不起了高哥,在公安赶来之前,你们不能走。” 高崎想想,转头对罗甸军说:“咱们进车里去,留着这帮孙子在外面吧,不怕冷,冻死他们!” 想了想,又回头对孙耀辉说:“看好了啊,老子这可是新车,待会儿要是让你的人给我划一点痕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孙耀辉不说话,看着高崎和罗甸军重新钻回车里去。 “他们肯定知道我是谁了。” 进了车里,罗甸军就悄悄对高崎说:“要不你先走吧?我和你在一起,怕是要连累了你。窝藏我这种重犯,也是犯罪。” 高崎嘿嘿一笑,反问他说:“你觉得,他们肯放我走吗?” 罗甸军就愣住了。 高崎就告诉他说:“他们就是想给我安个窝藏罪犯的罪名。” 唐城一带,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反而不冷。下这种碎雪的时候,往往伴随有强劲的西北风,大风一吹,漫天雪白,天上地下浑然一体,分不清东西南北。这时候最冷,尤其是现在的黎明时刻。 黎明时刻,雪已经停了,风也住了,可一夜的风雪,让气温骤降到零下二十度以下。 高崎和罗甸军坐在车里开着暖风,倒是一点不冷。孙耀辉他们在车外,顶着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很快就真给冻成孙子了。 “妈呀,咋这么冷啊,我手指头没感觉了!” “你还手指头没感觉,我连脚指头都试不着了!” “这帮警察怎么还不来呢,墨迹什么呢?是不是他们让高崎给收买了,不来了呢?” “嗨,老大,这么守着不是办法,会给冻死的!” “吵吵什么?”孙耀辉终于烦了,“特么不想干的,现在就滚!” 没人敢滚。司老大的钱可不好赚。收了钱不干活,他真敢弄你个半死! 就在大家快要冻僵了的时候,终于从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 “快,把家伙都收起来!”孙耀辉大喊。 十分钟以后,四辆警车闪着警灯,陆续在雷克萨斯周边停下来。前面一辆越野车里,下来一个中年警察,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揣在兜里。他也没往前走,就在越野车跟前站着不动了。 孙耀辉就走过去,口气里带着埋怨说:“你们再不来,弟兄们就冻僵在这儿了。” 警察没搭他这个茬儿,而是问他:“人呢?” 孙耀辉就冲雷克萨斯努努嘴说:“在车里呢。” “看准了?”警察问。 “没错。刚才他们下来过,绝对是他!”孙耀辉回答说。 警察这才走到雷克萨斯跟前,敲敲驾驶座这边的玻璃。 贴了黑色镀膜的车窗玻璃落下来,露出高崎的脑袋和上半截身子。 “哟,刘队。”高崎看着警察,打招呼说,“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 “我在家闷的慌,吃饱了撑的。” 被叫做刘队的警察,就顺嘴说一句,探头往车里看看,问高崎:“里面坐着的,是谁呀?” 高崎就冲他笑:“你这不明知故问吗,你们为啥来的?” 刘队的脸色就严肃起来说:“不打自招,是条汉子!走吧,跟我回去。下车!” 高崎看看他说:“这案子归海城管啊?我这不正拉着军哥回海城投案去呢,那边都联系好了,正等着呢,你就别插手了吧?” 刘队就撇嘴说:“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高崎还想说什么,他就摆摆手说:“别废话。就算你是去自首,也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下车吧?” 高崎不下车,叹口气说:“成,满足你的好奇心。不过,我开车跟着你回去,成吗?下来让你押回去,我心里不得劲。万一没什么事儿,我这心里别扭,咱将来再怎么相处啊?” 刘队就躬下身来,嘴贴在高崎耳朵附近说:“兄弟,说实话,这也是有人想弄你,你正好给人家这么大一口实。这时候,我不敢信你啊。” 高崎不高兴说:“我身家性命在唐城呢,能为这么点事儿跑了吗?我知道司老大贼心不死,能留这么大一把柄给他攥着?放心,我难为谁也不能难为你呀,以后还打算不打算在你这一亩三分上地混了?我这车新买的,我得自己开回去,别人开我不放心,放这里我更不放心。” 刘队想想说:“你可以开车跟着我回去,”说到这里,伸手指了指罗甸军,他不行。” 高崎还想说话,罗甸军已经下车了,这个动作吓刘队一跳,差点就要伸手去掏枪。 罗甸军下车,立刻就冲刘队把手举起来,然后说:“我上你们的车。” 刘队狐疑地瞅他半天,确定没有威胁,这才冲自己那边的警车挥一下手。 三辆警车里,下来六个人,走过来把罗甸军拷上,架到越野车里去。 越野车的后座被拆掉了,里面装了一个牢固的铁笼子。罗甸军就被戴着手铐,关到那个铁笼子里去了。 四辆警车启动,越野车打头,后面跟一辆大众桑塔纳,高崎的雷克萨斯在中间,后面还有两辆桑塔纳压阵,向唐城开去。 高崎开车路过孙耀辉跟前的时候,突然就把车停下了,警车也只好跟着停下。 高崎把挡风玻璃落下来,皱眉瞅着孙耀辉,直到瞅的他浑身发毛,这才说话。 “你家老尖儿,老子平日里可是对他一口一个大哥叫着,这么和我玩,可就是为老不尊了。回去告诉他,这梁子今天就算结下了,让他想好了怎么办,别等着我亲自去找他。” 说完了,他关上车玻璃,开车跟着警车走了。 三天以后,在司老大郊外的秘密别墅里,来了一位穿着普通的中年人。 这别墅装饰极为奢华,是三层小洋楼,院子带游泳池的那种。 司老大的家人并不在这里住,他也很少过来,只有几个特殊人物,知道这别墅的主人是谁。 当年,他就是在这里,躲避高崎的追杀,可惜还是让高崎追到了这里。 正文 298.神反转 司老大是提前到别墅那里,等着那位中年男子的,顺便还把盛世大舞台的两个花魁带了过来。 中年男子显然没有心情和两个漂亮女人纠缠,挥手让司老大把她们带走,然后就进了一间小房子。 司老大这才意识到,男子不是来放松的,而是找他有正事商量。 他把女子安排到楼下一间屋子里等着,自己诚惶诚恐,进了男子去的那个小房子。 小房子二十几个平米,里面除却一张鸡翅木的茶桌和四把楠木椅子,就什么都没有了。但墙壁和门窗,显然是做了极为严格的隔音处理的。 男子正坐在茶桌边上喝茶。司老大进门,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拘束。 男子冲他招招手,他这才敢走过去,和男子面对面坐着,端了茶壶给男子茶杯里续水。 这场景有些诡异,因为如此看起来,这别墅的主人倒不像是司老大,而是那位中年男子了。 好一会儿,男子才沙哑着声音说:“往后做事啊,要谨慎一些。” 司老大不知道他具体指什么,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 男子只好明说:“不要听风就是雨。你手下这帮人,除了刘小军,基本都是废物!你知道高崎为什么收留罗甸军吗?这一回,你差一点就捅个大篓子!” 司老大就更不明白了。 “他不是,高崎窝藏杀人重犯,这可是板上钉钉,咱们抓了现行的!” 他就分辩说。 男子深深叹一口气,这才慢慢说:“要不,我怎么会说你听风就是雨呢?具体怎么回事,你闹明白了吗?” 司老大就只是看着男子,不说话。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这还需要闹明白吗?窝藏重犯,不就是犯罪吗? 只听男子说:“罗甸军砸了他的聚香坊,他不但没有怪罪罗甸军,反而收留了他,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不寻常。你仔细想过,这是为什么吗?因为高崎认出了罗甸军!” 对这个,司老大不以为然,道上混的,谁不希望自己手下有几个能人啊?当年这种事情,他也没少干。 男子继续说:“他为什么要以德报怨,收留罗甸军?他是想让罗甸军去自首,省的在外面继续危害社会!” 司老大就忽然笑了说:“这怎么可能?高崎又不是什么好人,道上混的。” 看到男子脸上有些不悦,司老大就及时住嘴了。 “怎么就不可能?”男子就有些气急败坏,“刘超问了一上午,罗甸军当初选择出逃,就是因为仇家扬言要杀他全家!他父母老了,不愿意跟着他跑,他就领着妹妹跑了,这个海城好多人都知道! 高崎收留他,给他妹妹安排了工作,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就劝着他投案自首。今天早上,高崎是亲自开车送罗甸军回海城投案的!” 司老大听了不以为然说:“这个你也信,编谎谁不会呀?” 男子就更不高兴说:“你以为我们那么好糊弄?我们干的就是这一行,当然要讲究证据!问题就是人家有证据!海城那边,高崎早就和对方接触过了,而且是说好了,今天带罗甸军过去,人家那边正等着呢,想不到被咱们半路截胡,对方很不高兴,说话也很难听,觉得咱们是和他们在抢功劳!” 司老大是真有些傻了。 “这么说,这事儿能是真的,不是高崎在编谎糊弄你们?” “废话!海城离这么远,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联系那边,那边说法和高崎这边高度一致。你告诉我,这个谎高崎怎么编?” “那,那窝藏重犯这事儿,高崎也应该事先给你们打个招呼吧?不打招呼你们不知道,他还是犯罪!”司老大就分辩说。 男子就哼一声说:“高崎就怕像今天这样,我们冒冒失失出击,把好事变成坏事!结果我们还真就这么干了。他当着刘超的面就是这么说的,刘超让他给损的哑口无言。” 过一会儿,男子说:“我本来就不在那个位子上干了,在市府里这个位置,看着好像很重要,其实就是明升暗降,有名无实。刘超给我这个面子,明着说是我的老部下,其实是他觉得这事儿有名利可捞。结果,却是逮不着狐狸惹一身骚,心里窝火窝大了。 当天上午,他就亲自到市府来找我,明着是跟我汇报这事儿的经过,其实就是来冲我发牢骚,嫌我和你划不清界限。” 说到这里,他就有些怪司老大说:“你说你,为什么要雇那么一帮小痞子拦高崎呢?” 司老大分辩说:“当时不拦着他,他就带着罗甸军跑了呀?罗甸军跑了,也就没证据了。他是人大代表,没证据的事情,谁能把他怎么样?” “那你就让孙耀辉出面,你以为刘超不认识他是不是?”男子质问他。 司老大就不言语了。 他当时想的是,只要拦住高崎,证实他和罗甸军在一起,就什么都解决了,其他都是枝梢末节,完全用不着在乎。 堂堂知名企业家,市人大代表,竟然和杀人在逃犯在一起,窝藏逃犯这么久,这个罪名传出去,什么企业家、人大代表,就统统完了。可他做梦都想不到,高崎还能这么神反转。 “哎,你说,这是不是高崎设了一个套啊,故意引咱们上当?我估计你们内部,肯定有他的眼线!”司老大问。 男子想想,这个不是没有可能。但他接着轻轻叹一口气说:“本来这个事情,刘超就不情愿干,是我极力说服他,告诉他这事情十拿九稳,将来会成为他晋升的政绩,这才说动了他。谁曾想,会是这么个结果! 本来,刘超就已经和我若即若离了,经过这件事情这么一闹,他直接就有些瞧不起我了,敢当着我的面就劝我和你划清界限,眼里哪里还有我啊?” 说到这里,又长长出了一口气说:“现在,刘超瞧不瞧得起我,这件事情是不是高崎设的一个圈套,这些都不重要了。 刘超来找我,除了劝我不要和你走的太近。另外,他还向我透露了一个意思,他想要调查你。有人报告说,你盛世大舞台里一个女服务员,已经消失好久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问司老大:“有没有这回事情?” 司老大听了心里就是一哆嗦,却兀自嘴上强硬说:“我那里的服务员大多数都是外地的,做够了辞工不干,回家的有的是,回家了可不就消失了呗。有时候也不见得就是回家了,从这里辞了去其他城市干,也是经常的事情。只要从我这里走了,也就和我们失去联系了,谁知道她们去了哪里?这怎么叫消失呢?” 男子死死盯着司老大半天,这才缓和了态度说:“老司啊,时代变了,像你这种有过不光彩历史的人,总是会有人惦记的。这种局面,不是说十年八年就会过去,而是要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明白吗?” 司老大就点头回答说:“你教训的是。我一直就是遵循着你的教导,夹着尾巴做人的。” 男子就哼一声说:“恐怕是口是而心非吧?如果真是那样,你就不会去投资什么海鲜市场,和高崎一争高下了。 你不要小瞧高崎。他们这一代人,和你是不一样的。他们骨子里更多的,是商人,奸诈而狡猾。高崎可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不是靠侥幸。不信你回过头来看看他,从唐城量具里一个小混混,一步步成为成功商人,每一步都不简单,每一步都堪称传奇。” 说到这里,顿一下才说:“而你呢,老司,和高崎相比,你骨子里更多的,是混混思维,明抢豪夺,视国家律法如儿戏!多数的招数,抢盛世大舞台,和高崎恶意竞争,包括你派孙耀辉去拦截高崎,哪一点你做的像个商人了?哪一处你都是披着商人的外衣,用混混的办法去达到目的! 时代变了老司!如今的社会,已经不能容忍你这套混混把戏,再玩下去,会把自己玩死的!” 司老大只是不说话,表面上点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却在说,老子死了,你特么也跑不了! 男子说完这些,心情好像好了一些,才又说:“刘超跟我干了十多年,从一个普通警察慢慢提拔上来,还是有些本事的。他跟我说要查你,是有通过我向你施压的意思。你那些不合法的生意,最近要收一收了。地龙的那个赌场,别以为我不知道,背后的老板就是你!还有,你大舞台里的那些不合法的节目,楼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要收一收了。” 司老大就有些着急说:“这些东西都收了,我就没什么能赚钱的东西了!” “我不管!”男子的语气就强硬起来,“你经营这么多年,别告诉我说一点积蓄没有。实在不行,把你这豪宅卖了,也够你快活一辈子了。总之,先躲过这个风头再说。要不然,出了问题,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说完,男子豁然站起来,直接摔门而去了。从男子这最后的动作来看,倒颇有些军人雷厉风行的气概了。 司老大坐在那里没有动,任凭着男子独自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孙耀辉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进来,悄悄走到司老大身旁,轻声问:“李主任怎么说?” “说个屁!”司老大突然发怒,一伸胳膊,把茶桌上的茶具连汤带水,都划拉到地上。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声响,茶具摔的粉碎。 孙耀辉吓一跳,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告诉地龙,把赌场关了。”司老大突然就说。 “啊?”孙耀辉不解地问,“关了赌场,弟兄们吃什么啊?凭什么叫咱们关门?金瀚绅的大众浴池,比咱们还显眼,为什么不让他关了?” 正文 299.蝴蝶效应 司老大是瞧不起金瀚绅的。 别看他现在留着大马尾,嘴上还留上一圈络腮胡子,那就是打扮的像个混社会的,吓唬人的。跟司老大这些刀口上滚过来,真正打出一片天地的人物来说,他连个屁都不算。 大众浴池还是国营的时候,这家伙就是这澡堂子里面的一个修脚工。后来辞职不干,去了南方打工。 九八年的时候,他不知干什么发财了,回了唐城。那时候,正赶上大众浴池挣不出吃来,他就挑头承包下来。 两年之后,他整个儿买下了大众浴池,真真正正成了老板。 其实,经营按摩一类擦边球的生意,他也没有多大的靠山,只是和辖区派出所的指导员不知怎么就搞到一起去,成了好哥们儿。 据司老大观察,双方应该是互相需要。一方需要广开财路,另一方则需要找些夜草。正好,双方手里,都有对方需要的东西,于是一拍即合。 像这样一个不入流的东西,司老大怎么会看得上眼?金瀚绅也知道自己不是道上出身,对道上的朋友,也是极尽恭维,连地龙都敢在他那里嚣张跋扈,打他的服务员。只是地龙没有想到,小崔背后有个大佬高崎。 对高崎这种道上成名的人物,金瀚绅就更得当爷供着。大众浴池的院子里,专门留着车位,别人进来没地方停车,高崎什么时候来了都有地方。 刘超要查他司老大,凭什么不敢查金瀚绅呢? 孙耀辉这句话倒提醒了他。 难道,一个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会怕一个派出所指导员? 看来,这里面还是有些猫腻的,说不定他们蛇鼠一窝呢。 他就悄悄吩咐孙耀辉,暗中派人盯着金瀚绅,看看他背后到底都站着谁? 想搞老子,老子就那么容易好搞?大不了大家互相揭短,鱼死网破! 司老大绝对料不到,他这个临时想到的主意,会产生蝴蝶效应,在唐城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司老大也并不知道,金瀚绅当年去南方打工,并没有赚到几个钱。他的背后,是站着一个金主的。而这个金主,正是当年盛世大舞台的拥有者,南方老板胡金川。 胡金川虽然是南方人,却在北方生活了许久。九十年代初,他是南方一家公司在北方一个城市的产品代理。 那个时代,这家公司的产品,是仿制的西方先进产品。由于其他国内公司还没有掌握仿制这个产品的技术,这家公司的产品十分畅销,利润巨大,几乎就是达到了暴利的地步。 买西方的原装产品,加了税之后,基本就是原价的十倍了。而且,西方制造成本高,劳动力昂贵。 打个比方说,在国内一元成本可以制造出来的产品,如果拿到西方去制造,再回到国内销售,恐怕销售价格至少也要到一百元了。 所以,这家公司可以仿制西方的这个产品,虽然没有人家质量好,却比人家便宜很多不成问题。 即便如此,可以生产这个产品的公司,还是可以获得意想不到的暴利。 马克思说过,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这也就是那个时代,侵权仿冒成风,屡禁不止的原因。 借助改革开放的春风,产品制造技术先经宝岛流入广东沿海的窗口城市,然后再一步一步由南向北蔓延,最终全国人民就都会了。 这也算是一个我们弯道超车的途径吧? 后来,会制造这个产品的公司越来越多,南方开始趋于饱和,这家公司就在北方城市设立代理,把产品向北方推广。 胡金川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来到北方的城市做代理的。 但这人心术不正,利用产品试用期等一系列延付交款的条件,截流大量的出售产品款项,存入私人账户,最后一走了之。 南方的公司因为他携款潜逃,频于倒闭,员工发不出工资,公司大门上拉出了黑字横幅:活捉胡金川,讨回血汗钱! 然而,有什么用呢? 这时候的胡金川,已经跑到唐城,开始了他的创业。他的第一桶金,自然就是南方公司的所谓血汗钱。 那时代,异地执法、讨债,实在是太难太难了。胡金川利用一帮收买的利益既得者的权势,再利用一些那时尚不健全的法律漏洞,最终逃脱了惩罚,让南方公司讨债失败,不了了之。 那个时代,全国有多少个胡金川,恐怕是数都数不清楚的。 胡金川初到唐城的时候,恐惧于南方公司的追讨,是不敢公开露面,以自己的名义创业的。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就认识了在街上闲逛的金瀚绅。 九十年代中后期的时候,是北方和南方差距最大的时候。一个已经完全转变了思想,见识了南方发展始末的南方人,到了北方,无异于从先进的未来社会,穿越回了过去一般。 于是,金瀚绅有钱了,承包了大众浴池,在里面上了汗蒸、棋牌、按摩等一系列那时候北方佬蛮觉得新鲜的项目,大众浴池这个原本门可罗雀的老字号澡堂子,顷刻名满唐城,门庭若市。 如此过去一年,南方那家公司倒闭,销声匿迹于改革大潮中。胡金川胆子大起来,依旧是模仿了南方娱乐城的样板,鼓捣出一个盛世大舞台来。 毋庸置疑,盛世大舞台再一次名满唐城,创造了一个日进斗金的奇迹。 人怕出名猪怕壮,盛世大舞台的成功,吸引了当时正在谋求转行的司老大的注意。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司老大全方位胁迫之下,胡金川只能忍痛割爱,将盛世大舞台转让给司老大。 悄然消失的胡金川,明面上从唐城消失了,其实他一直没有离开唐城多远,经常藏匿于金瀚绅的大众浴池之内,时刻虎视眈眈地准备复仇。 唐城刮起的扫黑风暴,差一点就把司老大给刮进去,用了房宽明李代桃僵,才堪堪躲过一劫。从此司老大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威风,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时候,胡金川觉得他报仇的日子就要到来了,暗中指挥,让金瀚绅找底实可靠的人,混入盛世大舞台里去工作,趁机探查司老大的违法行为,多方获取证据,想着一举推翻司老大,重新夺回大舞台。 这是高崎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司老大没有办海鲜市场,刘小军还在大舞台任总经理。以他的精明,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胡金川派来的内奸。 这个内奸已经掌握了大舞台里面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这些秘密不走漏出去,杀人灭口自然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于是,他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在大舞台演出的时候,找几个小痞子制造混乱,打群架。同时,他暗中安排人手,趁乱把那个内奸给打死了。 死了人,就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那时候在大舞台任保安经理的岳帆,就成了替罪羊。几个早就安排好的保安一口咬定,是保安经理岳帆指使他们往死里打的。 于是,就有了高崎为岳帆鸣冤,和司老大死磕,逼着司老大下跪,给岳帆打番出殡的那一出戏。 这一世的故事,因为高崎的重生,发生了质的改变。 首先,就是岳帆有了自己的事业,再不肯去司老大那里当保安经理了。而且,刘小军离开盛世大舞台,去海鲜市场做经理,失去了发现内奸的机会。 内奸虽然没被发现,胡金川却发现了有人盯着金瀚绅,这让他大吃一惊。 金瀚绅在社会上混了这些年,也不白给了,很快就发现,盯他的那几个人,是司老大的人。 金瀚绅吓得不轻。虽说司老大已经远不如当年,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的司老大,还是他金瀚绅招惹不起的人物。他赶紧让胡金川离开唐城,去外地躲着,自己也一下子就深入简出起来。 胡金川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派到盛世大舞台的内应暴露了,司老大盯金瀚绅,就是为了找到他。 让司老大找到他,恐怕小命就得交代了。因为转让盛世大舞台的时候,他当着司老大的面发过誓,从此再不回唐城的。 跑到离唐城一百多里地以外的一个小镇上以后,胡金川渐渐冷静下来。他得考虑以后自己的路怎么走? 南方的债还不算完,他还是不敢回去,要不然他早就回去了,也用不着在这里和司老大玩猫捉老鼠。 失去大舞台以后,金瀚绅也不拿他当回事了。原来说好的,大众浴池的利润两个人平分,金瀚绅后来就推说不好经营,利润一天比一天少,给他的钱也越来越少。到后来,就一月只给他个万儿八千的生活费了。 几年下来,他手里的资金也眼看着见底,再没能力做大事情了。 他不甘心。在小镇上住了几天,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这人经常带了人去大众浴池,出手大方。据金瀚绅说,这人带去的人都有些头脸,在地方上掌管些事情。总之,都是做生意用得着的人。当然了,这人还认识一些更高端的人士,但不会带他们到大众浴池这种不入档次的地方来。 如果这个人可以和他合作,他把通过内应掌握的,一些司老大盛世大舞台的内幕证据交给他,他完全有能力扳倒司老大! 当然了,这个人看着很幼稚老实,不会操作这么大手笔的一个事情,可架不住他哥哥厉害啊。而且,他哥哥可是和司老大有过节的。 这个人,当然就是高崎的弟弟,高峰了。 正文 300精明的南方人 打发走了胡金川,金瀚绅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在他这里藏着,始终都是一颗定时炸弹。 金瀚绅已经四十多岁了,是见识过司老大辉煌时代的。那时候,唐城经常有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敢和司老大作对,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变了建筑工地的水泥材料,或者郊外某个沙场深处埋着的一堆白骨。 那些沙场,常年进沙,沙子堆很少有见底的时候。等有人发现你的时候,恐怕就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 前两年的时候,郊外一个沙场里,就发现过一具白骨。据法医鉴定,至少死去十多年了,到现在也无法破案,连死的到底是谁都没搞清楚。 虽然司老大早就没了昔日的辉煌,可是他骨子里的那份狠劲不会丢。敢收留他不许呆在唐城的人,金瀚绅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虽然留了长发和胡子,把自己打扮成一副社会老大的模样,其实这家伙胆很小,谁都不敢招惹。 他弄那么一副打扮,就是为了吓吓敢在他大众浴池里闹事的醉汉或者社会小青年。毕竟,不能什么事儿都要去麻烦派出所,那要多花不少钱的。 可是,没有胡金川,就没有他的今天,胡金川躲在他这里,他还不好意思说不行。 他就在离这里一百多里地的一个小镇上,给胡金川买了一套房子,把他老婆孩子都弄到那边去。 胡金川这辈子,混的好的时候,那还真没的说,连南方那个公司跑来讨债都没有成功,一分钱也没讨回去。本地好多势力在保护他,根本不用他出面。 但这些表面的光鲜,都是拿钱堆出来的。 自从被司老大盯上,被迫转让了盛世大舞台,他的好运气似乎也被一起转让掉了。接连做了几个生意,都赔的血本无归,南方法院的执行厅在四处找他,那些过去帮忙的人,现在也净跟他打官腔,懒得搭理他了。 离开唐城,他还真没有地方生存。关键是他觉得离开唐城,金瀚绅会赖掉大众浴池那份属于他的利润不给他。那样的话,他就一点生活来源都没有了。 这可不是他不信任金瀚绅,主观猜测。他太了解这个家伙了,就算他在这里,金瀚绅给他的钱也是越来越少。到现在,就只剩下象征性地给他点生活费了。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他有求于金瀚绅,还不敢跟他公开翻脸,只好忍气吞声忍着。 当他想起高峰来的时候,一个完美的计划就瞬间出现在他脑海里。兴许这一次做好了,能够夺回盛世大舞台也说不定。 于是,当天晚上的时候,他就又出现在金瀚绅大众浴池的经理办公室里了。 大众浴池的黄金营业时间,一般都是在晚上六点之后,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左右。金瀚绅还算敬业,只要没什么事儿,这个时间,他总会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待着,遇到突发事件,也好及时处理。 一个洗澡堂子的经理办公室,又是在晚上,也不会有什么人来。金瀚绅在办公室里喝着茶,上上网,有时候是撩拨网上的小姑娘,有时候是在玩棋牌游戏。 零五年左右,腾讯的一款源于CS的游戏,叫穿越火线,在网上很是劲爆,玩的人很多。 金瀚绅也迷恋上了这款游戏,没事的时候就玩。这游戏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还真挽救了不少无知少女。 像金瀚绅这样的有钱人,无论年纪多大,无论长相丑俊,只要他真肯花钱,那时候在网上钓个十七八的小女孩,一点都不费劲。 经济时代,金钱至上嘛。 金瀚绅迷恋游戏,就挤占了他许多钓小女孩的时间,也就间接挽救这些女孩们一次。 金瀚绅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玩游戏玩的上瘾,办公室的门就被无声地推开了。他一抬头,就看见胡金川那张探进来的,令人生厌的瘦猴脸了。 他吓一跳,连忙舍了游戏,示意他关门,到他跟前来坐着,这才问他:“你不是说要离开唐城,出去躲躲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胡金川就装模作样叹息一声,操着带着浓浓南方声调的普通话说:“你要我去哪里了?我还有老婆孩子的。我走掉了,他们怎么办啦?” 金瀚绅就一脸不耐烦说:“我不跟你说了吗,我会照顾他们的!” 胡金川反驳说:“我最担心这一点的啦,我老婆很漂亮的!你金瀚绅好色是很有名的了,把老婆交到你手里,我头上要长草的了。” 金瀚绅哭笑不得。 胡金川发达之后,就找了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小姑娘当老婆,原先老家里的糟糠之妻,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且那时候南方好多地方,结婚以举办婚礼为准,并不在乎领证与否。有孩子以后,为给孩子报户口,才会想到领证。 胡金川和他原配的妻子,恰恰就没有领证。他们十四五岁的时候就生活在一起了,倒是想领证,公家也不给办啊。胡金川二十岁的时候,从农村家里出来打工,孩子已经三岁了。 这个现象,在南方过去的农村,还是很普遍的。 后来,他在北方做总代理,也只是往家里寄钱,逢年过节回家看看,却从不带家属过来。 家里的妻子为他在父母跟前尽孝,抚养儿女,他则在外面花天酒地,另娶他人。 这个习俗,恐怕从明清时代就有了。从一些南方籍名人的简历当中,我们可以寻找到好多这方面的踪迹,历朝历代举不枚举的。 这习俗应该也一直延续到今天,我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也许今天,这个风俗还存在着,好多的南方人,还是这样生活着,只是不好意思讲出来。 听胡金川这么说,金瀚绅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来问他:“我特么的缺女人啊?” “我知道你不缺的啦。”胡金川就回答他说,“可是你没有听说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嫖,嫖不如偷嘛。偷朋友的老婆,对你这种有钱人来说,那才刺激嘛!” “去你妈的!”金瀚绅这个气,大声反驳他,“那是特么的你,老子才没有这个病!” 胡金川却依旧坚持说:“总之,我是不放心的啦。 “那你说怎么办?”金瀚绅无奈,只好问他。 胡金川就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把老婆孩子带上,一起离开的啦。不过,你一直克扣我的分成,我手里没有钱的啦。你得给我一笔钱,让我有能力在别的地方,和老婆孩子生活下去才行的啦。” “要多少?”金瀚绅咬着牙问。 “也不多,有个一百万,就够的了。”胡金川试探着说。 金瀚绅就让他给气笑了。 “你把我给卖了吧,看看值不值一百万?要不,我把我老婆卖给你,我不要一百万,十万就送你!” “你那个黄脸婆,倒找我十万我都不要的了。”胡金川说,“一百万,对你金老板来说,不多的啦。这几年,你克扣我的分成,两个一百万都有的啦。而且,这次你给我一百万,咱们就再没有瓜葛,等于一次结清,对你有好处的啦。” 金瀚绅恨不得在他那张瘦猴脸上,结结实实来一巴掌,?死他算了。 “你特么丢了大舞台以后,不作死,现在能混到这个地步吗?”金瀚绅就教训他说,“这几年,你造进几个一百万去了,你还好意思说你?我要把经营浴池的钱也都给了你,咱们特么早就喝西北风去了。五十万,多一分也没有。” “那我就不走,在这里吧。”胡金川开始耍赖,“没钱出去也是饿死,还不如就在家里坐着,享受着等死呢。” “我再给你加十万,六十万?”金瀚绅问。 胡金川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七十万?” “八十万,不能再多了。” “你不要再讨价还价了。”胡金川说,“一百万,这是我最低的要求了。一次性找清啊,你已经赚很大便宜了。” 现在,至少有一万个草泥马在金瀚绅心里奔腾。他已经在考虑,怎么把胡金川出卖给司老大,让司老大把他给活埋了算了。 可是,他收留胡金川这许多年,万一司老大知道,不记恨他才怪! 到那时候,遭活埋的,恐怕第一个就是他金瀚绅了! 可一百万,对金瀚绅这个守财奴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可接受的数字! “我一时半会儿凑不出这么多钱来。”他只好敷衍胡金川说,“浴池潮湿,内部装修坏的快,得经常搞,要花很多钱的。另外这些个服务生都是要提成的,加上水钱、电钱,还要四下里打点,每月真的剩不下多少钱的。” “哎哟,金老板你就不要哭穷了,谁又不是没发达过,你每月挣多少钱,我心里有数的啦。一下拿不出这么多是吧?不要紧的,我慢慢等好啦。你先给我十万,我好去其他地方租个房子,把老婆孩子接过去再说啦。” “好吧,明天上午你去我家。” 金瀚绅先来个缓兵之计,然后再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家伙拿不到钱,还能就此消失。 其实,能从金瀚绅那里弄十万块钱,胡金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南方人鬼呀,要达到个小目的,得先设想个大目标。大目标肯定达不到啊,但有大目标反衬着,小目标就不那么引人注目,容易达到了。 金瀚绅果然就上了这家伙的当。他根本就没有要离开唐城的意思,他是想从金瀚绅这里弄几万块钱,包装一下自己,为他下一步的行动铺路。 他下一个行动的目标,自然就是高峰了。 正文 301.天生好公关 高崎看人还真是一点没错。 他这个兄弟高峰,还真是适合做特殊公关。 没主意,蔫儿吧唧的性子,太适合陪特殊客户了。人家让干嘛就干嘛,说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且从来不多话,安心充当一名杂役和书童,还会顺着客户说话。而且嘴严,从来不说题外的任何话。 高崎愣是没看出来,高峰还天生具备拍马屁的才能。 这个他本来应该看得出来。就他这豪横的性格,除了对陶洁言听计从以外,剩下的哪个还敢摸高哥的逆鳞? 高峰要是不知道顺着他,他说怎样就怎样,还不知道从小到大要挨他多少揍呢! 现在,客户们有事都不找高崎,而是直接找他兄弟了。 “高副总啊,今天我们去找你聊聊吧?” 为工作方便,高崎给弟弟按个聚香坊公司副总的头衔,但不许参与公司内部管理。 “瞧领导您说的,哪能屈尊您的大驾啊?这么着吧,咱们在某某会所碰头,您看怎么样啊?” 约定好了,探听好对方几个人,都是谁,高峰就给高崎打电话汇报。 高崎知道这是谁的亲戚或故旧,就嘱咐高峰带上谁一起去,根据对方身份,把消费水准控制在多少范围以内。 然后,就是吃喝玩乐一天,客户们等于是自己安排自己想要的节目,无论是室内还是室外,吃饭还是钓鱼,高峰一律从头到尾耐心奉陪,要车有车,要人有人,直到把大家都伺候舒服,大家各自回家。 这样的高级跟班,客户们哪个不喜欢啊? 渐渐地,他和这些特殊客户们也有了一些私人感情,成了不错的朋友。 当然了,有特殊身份的大领导就不一样了,高崎不敢让他接触,怕他搂不住。 十二月末的一天,某位客户钓鱼的瘾犯了,高峰绞尽脑汁四处打听,终于知道四十公里以外有个很深的水库,那里的水面很少结冰,而且有个木制的栈桥可以走到水库中间去,绝对是一个钓鱼的好去处。 他亲自驱车跑了那个水库一趟,发现那个栈桥上,经常有人在钓鱼,一个海杆水库管理方一小时收五块钱。 唉呀,要是领导过来钓鱼,这么多闲人都在这里,来早了太冷,来晚了没有位置啊,这可咋整? 他就给高崎打电话请示。 高崎就嫌弟弟笨。 “你找那个管理员,花钱把咱们去的那段时间包下来不就完了吗?我就不信,这年头还有用钱砸不出来的东西!” 果然,高崎的办法管用,他很快就和水库管理方谈妥了,按小时收费,他们在这里的时候,水库管理方不放一个人过来干扰他们。 联系好了一切,他就屁颠屁颠跑回来,给客户打电话汇报,他发现了一个绝佳的钓鱼所在,离着唐城不远,山清水秀,环境优美而且人迹罕至。 唐城附近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客户都不敢相信。结果第二天早上去了,果然如此,这下把对方给高兴的,一个劲夸高峰有本事,以后只要有时间,就过来玩一天,连老婆孩子都带过来! 高峰心里是暗暗叫苦啊,租地方,拿渔具,搬凳子,伺候客户一个就累的跟孙子似的,这一家子都来,可真就是高丽棒子过年——要了他的狗命了! 考察地形租地方忙一天,第二天陪着钓鱼又忙一天。这位客户还除了钓鱼这个爱好,其他都不好。一天就呆在这个破栈桥上,冬天的寒风吹太阳晒,连吃饭都没离开水库边。下午还得开车把人家送回去。 这两天把高峰给造的,浑身差点散了架。送客户回去以后,高峰开着车没有回家,直接去大众浴池泡澡去了。 泡个澡,蒸蒸,再搓一下,最后找个漂亮服务员按摩按摩,这两天的疲劳,说不定就能缓解了。 陪客户陪的,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成了这大众浴池的常客。 这种地方,撑破天属于低中档消费。他也想去上次高崎带他去的,那个省城近郊听泉山庄那样的高档会所。 现在有经验了他才明白,听泉山庄那里面的姑娘,那才叫美女呢,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再看大众浴池这班女人,卸了妆十个有九个吓死个人。那小细腰都是紧身装勒出来的,紧身装一脱,我滴个妈,小肚子都是双层的。 可听泉山庄那样的地方,他消费不起呀,敢拿高崎的钱去那里自己花了,回来高崎能揍死他! 他接触的这帮客户,看来也不够档次,高崎从来没跟他说,可以带着谁去听泉山庄。 四点进的大众浴池,七点出来结账。这地方他常带客户过来,消费记账。他把自己的消费记到上一次陪客户来的账上,高崎一般也不会知道。柜台里的服务员他都熟了,不说人家都知道怎么办。 可是这一次,服务员告诉他,他的账有人给结了。 他听了一愣,谁给他结账啊,认错人了吧?难道是小黑妞孙小敏发现了他的秘密,追踪过来了? 他心里吓一哆嗦,一回头,就见一个身材短小,长的尖嘴猴腮的人,坐在大厅的沙发里,冲着他微笑。 他站在原地打量那个人许久,这才缓缓走过去,站到对方前面说:“我们好像不认识哎。” 那人就冲他微笑,也不起来,只用南方味的普通话说:“我认识你的啦,高峰高先生嘛。”就指指身边的沙发说,“坐,坐下来谈嘛。” 高峰狐疑着在他身边坐下,问他说:“老兄为什么帮我结账啊?” “有事相求啦。”那人倒是开门见山。 “你想让我干什么?”高峰问他,警惕之心也就从心底升起来。 高崎曾经反复叮嘱他,要他一定要死死记住,就是这个世界,天上永远不会无缘无故地掉馅饼。 “是这样,”那人就解释说,“有一笔大生意,稳赚不赔啦。可惜,我自己没有这个实力,只好来相求高先生了。只要高先生肯出手,咱们一家一半,一辈子荣华富贵啊。” 高峰就看着他笑了说:“你看着我像个有钱人吗?” 那人坦然说:“你当然不行了,可是你是高崎高先生的弟弟啦,高先生肯定行的啦。” “那你找我哥去呀,干吗找我啊?”高峰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人家也就看在他哥面子上,才高看他一眼。不仅眼前这个南蛮子是这样,就是他陪那些客户们,哪个又不是这样呢? 就听那南蛮子不无遗憾地说:“你哥不是我这种人说见就可以见的了,我只好先找你了。” “找我也没用,我做不了我哥的主。”高峰就冷冷地说,“待会儿你去柜台,把你替我垫付的钱要回来,咱们谁也别欠谁。” 说罢,他站起来要走,却被那人给拦住了。 “高先生你听我讲嘛,这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只要做成了,利润不比高先生的海鲜市场差的。你只要听我把话讲完,我保证你会有兴趣的。” 听到这里,高峰又不走了,坐下来说:“噢,你说来听听。” 那人就有些为难说:“这里不适合谈生意啦。高先生一定还没吃饭吧?这样子,我请客,咱们去江南濠景,找个安静的地方,边吃边谈,你看好吗?” 看高峰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就又说:“放心好啦,我胡金川比不了你哥高先生,可也不是穷人啦。就算高先生对我说的不感兴趣,我也不会问你要钱的啦。” 高峰坐在那里,又想了一会儿,就点点头说:“好吧。”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从大众浴池出来,上了高峰的车往江南濠景去了。 高峰开的,是高崎为他这个秘密公关部门专门配的一辆丰田商务。这车算不上高档,但在一般人眼里,那个年代也算上好车了。一般开这种车,不容易被人看出档次来不说,也不算掉价。 唐城量具的祝总,按照以前的级别制度算起来,也算市级干部了,去帝都开会,坐的也是丰田商务。 所以,高峰开了这车去接那些特殊客户们,无论级别高低,坐这车都合适。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大街上灯火辉煌,霓光闪烁,一片繁荣。 丰田商务穿街走巷,在江南濠景前面的空地上停下来,两个人下车,进里面去。 这是一家南方人在唐城开的酒店,和聚香坊的规模不相上下,。是江南濠景是开在了唐城开发区,聚香坊则在老城区的中心部位。 进了大门,便是一片江南园林景色,小桥流水,白墙黑瓦,外加椰树芭蕉一类热带植物,宛如置身西双版纳的原始林间。树木之间偶然显现出来的亭台楼榭,黑瓦白墙,又给人一种进了苏州园林的感觉。 在这人工搭建的自然美景里,错落放置着许多的桌椅,围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这个创意,也是美呆了。 两个人都无心欣赏这些美景,而是要了靠墙边的一个封闭雅间,要了茶水点了菜,坐下来等着。 这里一壶普通的竹叶香片就要八十,那饭菜有多贵,就不言而喻了。 但两个人的注意力也没在这上面,都在思考着各自的心事。 等菜的这个工夫,胡金川还想吊吊高峰的胃口,只说些不相关的饮食知识,正事上却只字不说。 还是高峰沉不住气,问他说:“现在没有别人,你该说你的大生意了吧?” 胡金川微微一笑,反而问他:“知道盛世大舞台吧?” 高峰当然知道了,只是高崎给他下了死命令,不许去那里,更不许带客户去。 高峰只认为高崎是因为和司老大争斗的事情,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不去就不去。唐城发展到今天,娱乐的地方有的是。 正文 302.都是血腥资本 江南濠景的这个雅间很小。 白墙,小块黑色瓷砖铺就的地面,中间摆了一张可坐四个人的八仙桌子。 靠墙的地方还有四张雕花镂空的太师椅,一面墙边放两张。 那是供客人们吃饭的时候,临时离席休息用的。 除此之外,墙上还挂了几张仿古的水墨山水人物画。 所有这一切,都是按着宋、明时代江南水乡茶楼酒肆的样子仿制的,古朴、温馨、安静,倒是十分适合两三个人在里面饮酒畅聊,或者谈些私密的事情。 胡金川要了一个梅菜焖肉,要一个龙井虾仁,又要油焖春笋、橡子豆腐两个素菜,最后要一个雪菜黄鱼汤。酒就喝绍兴的陈年女儿红,绵软醇香还不伤胃。 四菜一汤上齐,关了门,两个人喝着女儿红,继续说话。 “盛世大舞台的老板,你知道是谁吧?”胡金川就问高峰说。 高峰不屑地一笑说:“司志国司老大啊,这谁不知道?” “现在当然是司老大了,”胡金川说,接着就问,“可是你知道司老大之前,老板是谁吗?” 这个,高峰还真没听说过,于是摇了摇头。 胡金川就拿手指指自己胸口,压低了声音说:“便是鄙人。” 高峰不由得上下打量他几眼,问他说:“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信是吧?”胡金川说,“鄙人胡金川,不信你打听打听熟悉盛世大舞台的老人,看我撒谎没有?” 高峰还真有点不相信,这人长的尖嘴猴腮,且个子矮小,又黑又瘦,怎么看怎么不像个趁钱的大老板。 胡金川就感慨一声说:“想当年,我来到唐城,租下了这个原来百货公司的商场,按着南方沿海城市刚刚兴起来的娱乐模式,投资装修,建起了这个盛世大舞台。我经营那里的时候,天天顾客爆满。我是一边营业,一边用营业得来的利润,不断增添设施,才慢慢有了盛世大舞台今天的样子呀!可以说,我把所有的心血和挣来的资金,都投入到那里面去了。 我没有想到,盛世大舞台太火爆了,引起了当时还在做拆迁生意的司志国的注意。这家伙混黑呀,天天派人过来惹是生非,让我无法正常经营,实在没法干下去。 然后,他就找中间人出面,要买我的盛世大舞台呀!我不肯卖,他就继续捣乱!” 高峰就插话问:“他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你不会报警啊?” 胡金川就苦笑说:“你哥哥高崎高先生,如果看谁不顺眼,也像司老大这么干,你想人家会去报警吗?” “我哥才不干这种缺德事。” 高峰嘴上说着。心里想想,就知道自己的问话过于幼稚了,嘿嘿一笑说:“权当我没问,你继续说。” 胡金川就继续说:“我知道,得罪了司志国,盛世大舞台是经营不下去了,就想找个肯出合适价钱的买主卖掉。可是当时整个唐城,没有人敢买呀,我只能卖给司志国。不卖给他,天天没法营业,损失我承担不起。 想不到,我价值千万的盛世大舞台,司志国只出价一百万。不卖给他,我恐怕性命都保不住!就是这样,我还要在他面前发毒誓,写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不能踏入唐城一步。” 说到这里,胡金川眼里,晶莹闪烁,眼看就要哭出来。 调整了好一会儿情绪,他才继续往下说:“所以,我今天来会你,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如果让司志国知道我又回到了唐城,他会把我干掉的!” 高峰不由听了个义愤填膺。 他哥高崎曾经也混过社会,可是,他知道,无恶不作,强抢豪夺的事情,高崎是不肯干的。这个司老大,比起他哥来,可是直接就坏透气了! 也得亏是高崎在经营海鲜市场,司老大才没有敢施展强抢豪夺的罪恶手段。要是别人在经营,今天的海鲜市场,就不是高崎战胜司老大,而是被司老大给强行吞并了! “你今天找我,是想让我哥帮你夺回盛世大舞台?”高峰就问。 他了解高崎嫉恶如仇的性子。如果高崎知道胡金川被司老大整这么惨,他一定不会不管的。 他不知道,高崎早就知道这些,而且知道,胡金川手里的钱,也是坑了南方无数工友的血汗钱换来的。 这个时代,每一笔原始资金的积累,都带着血腥! 听高峰问,胡金川就摇摇头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啦。” 高峰就奇怪问:“那你找我什么意思?” 胡金川稳定了一下情绪,才不紧不慢说:“如今国家越来越安定了,像司志国这样的人,已经吃不开了。要不然,像他以前那样凶恶,我怎么敢跑回唐城来呢? 我呀,跑回来,还是为了报仇,为自己找回正义!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掌握了不少盛世大舞台非法经营的证据。盛世大舞台被司志国抢去以后,就变味道了,容留小姐经营,开设赌场,贩卖违禁精神药物,好多好多违法犯罪啦。如果这些事情有人管的话,枪毙司志国都是死有余辜的啦。” 这一回,高峰不那么幼稚了,问他说:“你是想把你掌握的这些证据给我哥,让我哥想办法办他?” “对啊!”高峰总算开窍了,胡金川很高兴。他就往下说:“司志国在唐城,根很深的啦。就算有他违法犯罪的证据,一般小老百姓也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的。你哥哥高崎先生就不一样啦。从海鲜市场的争夺上我就看出来了,高崎先生是唐城新的老大啦。 我猜想,高崎先生和司志国在海鲜市场上这一场恶斗,能够赢他,就说明他比司志国的根更深啊。 虽说高崎先生最终赢了,可也是惨胜,你哥哥一定也损失不小,心里还是不能释怀的。” 说到这里,他就观察着高峰的面容,不往下说了。 关于这一点,高峰是知道的。整整一年,高崎的海鲜市场都是亏损的,幸亏有聚香坊酒楼托着,要不然,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到后来,司老大又打聚香坊的主意,派人过去砸场子捣乱,导致酒楼利润大跌。 如果司老大能在海鲜市场上再坚持个一年半载,估计最后输的就是高崎。 可高崎命好,司老大的智囊刘小军,就在这个关键时候,让人稀里糊涂给灭门了。 当时高峰甚至都怀疑这事儿是他哥干的,后来案子明了,他才相信真是他哥命好。 紧接着,司老大又想用罗甸军的事陷害他哥,只是没有得逞。 他哥现在肯定恨司老大恨到骨头里了,高峰想,胡金川提供的这个思路,倒是他哥报仇的一个好机会。 “你手上的证据,真能把司老大给整倒?”他狐疑着问。 “只要高崎先生有人,可以公事公办,绝对没有问题!”胡金川拍着胸脯保证说。 “那,你可以不可以,先把这些证据给我看看?”高峰又问。 胡金川就笑了。 “给你看看当然是没问题的啦。”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费这么大的事,冒了很大的风险,才搞到这些证据的,我也不能白白冒险咯。在我出示这些证据之前,我们是不是需要谈谈条件咯?” “什么条件,你说。”高峰说。 “条件嘛,很简单啦。”胡金川就说,“就是高崎先生在得到我提供的证据之前,必须在公证之下,和我签一个协议,如果他利用我提供的证据,干掉司志国以后,必须把盛世大舞台买下来,交给我来经营,经营所得的利润,我们二一添作五,平分。” “这个……”牵扯到动大钱的买卖,高峰就不敢做主了。 看他面露难色,胡金川就开导他说:“放心吧,只要能干掉司志国,你哥哥是会答应我这个条件的。没有我的证据,他也干不掉司志国对不对?这个盛世大舞台可是暴利的生意啊,你哥哥买下来,稳赚大钱,不会赔的。这种娱乐场所的经营,没有一定经验,是搞不好的。我在这方面,比司志国更有经验。由我来管理,你哥哥什么都不用管就可以挣大钱,他一定会同意的。” 高峰终于被他说动了。 “好吧,”他说,“你把你的证据交给我,我带给我哥看看。” 胡金川连连摆手说:“这怎么可以?我把证据都给了你,你交给你哥哥,然后万一高崎先生反悔,不承认了怎么办?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你别说,这个胡金川顾虑的问题也对。高崎就是个混不吝,这种事情,没准儿他还真能干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他就问胡金川。 胡金川不慌不忙说:“当然有办法啦。” 说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掏一个U盘出来,放在桌子上说:“我呢,这里有一个U盘,里面有一小部分司志国违法犯罪的证据。当然咯,这点证据是不足以扳倒司志国的。不过,你哥哥只要看到,他就会明白我获取证据的手段,就会相信我有获取更多重要证据的条件。我相信,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只要他感兴趣,咱们就可以谈一下签协议的事情啦。只要签了协议,我就会把我手里掌握的所有证据都交给他。” 高峰听了就没再多说话,从桌上拿起那个U盘,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也就在这天晚上,大众浴池的老板金瀚绅,走进了盛世大舞台司老大的办公室。 司老大对外的办公室,同样是在盛世大舞台的三楼,只不过不是那间监控室,而是最里面一间近一百平米的大房子。 宽大的老板桌比双人大床的床面都大,意大利真皮大沙发,酒柜、吧台一应俱全。 剩下的三大金刚都站在他身后,司老大坐在老板桌后面的意大利水牛皮做的转椅里面,手里掐着吕宋雪茄,冷眼看着被手下带进来的金瀚绅。 正文 303.螳螂捕蝉 , 金瀚绅这个老鼠胆儿,平时在大众浴池自己地盘上,老鼠扛枪窝里横。看见司老大,立刻就把本来面目暴露出来了。 他几乎就是点头哈腰地进来了,像极了电影里汉奸去见鬼子小队长。 他一路讪笑着,走到司老大的办公桌跟前站着,还冲司老大弯腰鞠了一躬。 “司大哥好!” 司老大心里瞧不起他,也就不怎么客气,微微点点头就算打招呼了。然后就问他:“你找我,有事么?” “我该死!”金瀚绅就抬起手来,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这个举动,倒把司老大给闹糊涂了。 “哎,老金,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他问。 金瀚绅就解释说:“司大哥你不知道,我原来就是大众浴池一个臭修脚的,说是去南边打工发财了,那就是给自己撑门面呢。南方没有咱们北方这种公共浴池,也不要修脚的呀,我上哪儿发财去?我就在南边的电子厂流水线上干工人。南方老板狠呀,一会儿都不让人休息呀,经常被强迫加班加点不说,连上厕所都扣工资。我实在熬不下去了,才又跑回来。” 司老大就更糊涂了。 “哎,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他就插嘴问。 金瀚绅就继续解释:“我这不是说我怎么承包的大众浴池嘛。我回来,正赶上大众浴池经营不下去,我就承包过来了。可承包过来,得拿承包费啊,里面还得重新装修,这都得花不少的钱啊,我哪儿有钱啊?再说把浴池变成娱乐场所,我也不知道怎么弄。我其实就是表面上的当家人,真正的当家人不是我,是胡金川。” 他胡金川这三个字一出口,司老大的脸色就严肃起来。 看着他的脸色,胡金川心里就吓一哆嗦。可就是再害怕,他也得把想说的都说完,摘干净自己呀。 这是他想了好久,可以让司老大放过他的台词,不说完怎么行啊? 他就赶紧继续说:“那时候胡金川刚来唐城,我们也是偶尔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听我说我们那个浴池要承包,他就怂恿我去承包下来,他出钱,帮着我装修,怎么经营也是他暗中指挥着,这才有大众浴池的今天。要不然,靠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修脚的,哪儿能做起来呢?” 金瀚绅这个说法,倒是有些道理。司老大的确曾经怀疑过,金瀚绅如果没有后台,凭他自己,怎么可能搞出这么一个新鲜玩意儿来? 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金瀚绅背后那个人,竟然是胡金川! “那胡金川为什么要以你的名义承包大众浴池,不自己亲自干呢?”他就问。 金瀚绅就回答他说:“他说他是南方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方便直接出面。再说我是大众浴池的职工,办承包手续容易一些,可以省不少麻烦。现在我猜想,他当时肯定是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了,怕别人找到他,不敢亲自抛头露面。 那时候他答应我,只要我肯出头,就白给我两成利润。我嫌少不肯干,后来他给我加到三成,答应三年以后和我对半分成,我才肯干的。” 司老大就冷笑一声说:“两成的利润,你会嫌少?你当时就想到了他是有案子在身上,不敢公开出头,才故意讹他的吧?” 金瀚绅嘿嘿两声,拍司老大马屁说:“什么事儿也瞒不过司大哥您的火眼金睛啊。” 司老大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想知道的,是胡金川现在的情况。 于是他就转了话题问:“胡金川呢,现在在哪里?” “你听我说啊。”金瀚绅说,“大众浴池搞起来以后,生意不错,胡金川就慢慢在唐城站稳了脚跟,认识了不少官面上的朋友,他不就来开盛世大舞台了吗?” 司老大就哼了一声。强占盛世大舞台,是刘小军给他出的,由黑转白的一招棋,不过也是他的污点,他最不愿意别人提这个事情。不许胡金川再留在唐城,也是怕因为这家伙,他强占盛世大舞台的事再次被人旧事重提。 看司老大面色难看,金瀚绅唯恐惹恼了他,就赶紧往下说。 “他把盛世大舞台转给您之后,就来找我了,非要住在我这里。我浴池的本是他出的,不收留他也不行啊。 看着他可怜,我只好让他到城外我亲戚住的那个镇子上,买了套房子住着。我一再嘱咐他,别惹是生非,特别是不能和司大哥您做对。 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就在家里炒炒股,搞点网上交易什么的。您买他的盛世大舞台给他不少钱,浴池他也得不少利润,这么与世无争地过着,也蛮好的。可谁知道这家伙贪心不足,在网上买六合彩赌博,这几年已经把自己的钱财输了个精光,还欠一屁股债。去年,他又把大众浴池全部盘给了我。” 听到这里,司老大就有些不耐烦说:“你跟我说这些烂七狗糟的事情干什么?你们的事情,我懒得管,也管不着。” 金瀚绅就陪着小心说:“您听我说呀。他把浴池整个盘给我,把外面欠的债还上,不就有钱了吗?我怕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再去赌,赔光了再来找我要钱,我就不和他来往了。可这几天这家伙又回来了,还请我吃饭,说是他已经有办法夺回盛世大舞台了。” “噢?”这一下,司老大就把眼睛瞪起来了,看着金瀚绅问,“他是怎么说的?” 金瀚绅就说:“他说,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您的盛世大舞台里,安插下一个密探,拍了您里面好多视频做证据,已经有把握把您给扳倒了。 我苦口婆心劝他,别和司大哥你做对,这小子死活不听,油盐不进呀。没办法,我只好赶紧过来,把这个事情向司大哥您知会一声,您可得防着他点呀,这家伙现在就是一条疯狗,逮谁都敢咬啊!” 这一下,不仅司老大紧张了,连他身后站着的仨金刚也凑到了前面来。 “那个奸细是谁,你知道吗?”孙耀辉首先问金瀚绅。 金瀚绅就故意摇摇头,过一会儿才说:“胡金川过去和我关系不错,我的朋友他也基本认识。我干这一行,认识的人很杂,我也想不出他会找谁来你们这里卧底呀。” 孙耀辉就回头对司老大说:“大哥,我现在就去查,看一年以前咱们都用了谁,谁会接触咱们更多的内部事情。” 司老大就摆摆手,不满地说:“现在查还有个屁用。你没听老金说,他已经掌握了咱们好多证据吗?现在要做的,是先逮到这小子再说!” 他就盯着金瀚绅,直到把他盯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身体开始不由自主颤抖了,这才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金瀚绅都快哭了,哭丧着脸说:“胡金川这小子不作死,我也不会跑您这儿来呀。我怕他把我连累了,这才赶紧和您把这事儿说了,我不敢撒谎呀。早知道这人贼心不死,我当初就不该背着您去管他呀!” 看来,金瀚绅说的应该是真的了。 这家伙怕胡金川和他做对,把他给牵连进去,这才跑来告密,先把自己摘出去再说。 “他住在哪里,你知道是不是?”他就问金瀚绅。 “知道,知道。”金瀚绅赶紧回答说,“我底下员工跟我说,这家伙今晚来大众浴池了,也没进去,就在大厅里坐着。后来看见高峰从里面出来,就和他一起走了。” “高峰是谁?”司老大冷冷地问。 “就是高崎,高哥他弟弟啊。”金瀚绅回答说。 这一下,司老大就真急了。 如果胡金川手里真的掌握着他在盛世大舞台里违法的证据,又和高崎联手对付他,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从孙耀辉半路劫高崎和罗甸军那件事上,他就觉得,高崎的根比他要硬。 孙耀辉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问金瀚绅:“他们从你那里出来以后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金瀚绅摇了摇头,惶恐地看看司老大,又看看三大金刚。 其实,这一切,是金瀚绅设计的一个计谋。 他跟司老大一开始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后面的,则完全是他瞎编的了。 金瀚绅承包大众浴池的时候,的确是胡金川的主意,钱当然也是他出的。 可金瀚绅这家伙也不白给,他看透了胡金川身上背着案子,就趁机讹了他一把,胡金川答应将来利润和他平分,他这才出面承包的大众浴池。 后来,胡金川把盛世大舞台做起来,广交权贵,就不怕南边来找他要债了,胆子也大起来。 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心里一直惦记着金瀚绅讹他这个事情呢,就开始筹划把大众浴池给夺回来。 也是金瀚绅命好,就在胡金川处心积虑算计他,把他给逼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司老大横插一杠子,要夺盛世大舞台。 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胡金川自顾不暇,也就顾不上金瀚绅了。 这两个家伙,面和心不和。胡金川让司老大斗败,金瀚绅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再给他身上踏上一只脚,痛打落水狗,他就不是金瀚绅了。 他立刻就想着办法反过来威胁胡金川,试图独吞大众浴池的所有权,赖掉属于胡金川的那一半分成。 当初承包浴池,金瀚绅和胡金川签的是有协议的。协议写的很明白,金瀚绅做为承包人,但所有投资,是两个人一人一半,将来的盈利分成,也是一人一半。 如何毁掉这个协议,让大众浴池完全属于他金瀚绅,也是金瀚绅整天算计的事情。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正文 304.抓人 被迫卖掉盛世大舞台以后,胡金川心里十分明白,他在唐城唯一的指望,就是大众浴池。 如果不是握着一半的拥有权,金瀚绅这个王八蛋,才不会收留他。 所以,无论金瀚绅怎样逼他,难为他,甚至明目张胆吞了他的分红,他就是抱着一半的拥有权不撒手。 几年以来,两个人斗智斗勇,谁也没占到便宜。 这一回,胡金川只顾着对付司老大,妄图夺回盛世大舞台了,无意之中,也把自己置于了危险的境地。 如果司老大知道他掌握了足可以扳倒他的证据,怎会轻易放过他? 自从胡金川四处寻找合适人选,送到盛世大舞台搜寻证据那一天开始,金瀚绅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那个混入盛世大舞台内部的人,还是金瀚绅推荐给胡金川的。 唐城扫黑风暴过后的司老大,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即便知道胡金川在唐城没走,也不敢像过去一样,动用下三滥手段把他给撵走,毕竟胡金川也不是一般人,经营盛世大舞台的时候,也结交下了不少有用的人。 金瀚绅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敢一直收留胡金川。 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不把司老**到绝路上,他不会冒险收拾胡金川。 而对此毫无察觉的胡金川,还在做着重新夺回盛世大舞台的梦。 他跟金瀚绅提出来,要他用一百万来换取整个大众浴池拥有权的那一天,金瀚绅就猜测,胡金川已经掌握了司老大足够的证据。 平时胡金川把大众浴池一半的拥有权看的那么重要,无论金瀚绅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松口,如今突然就提出这么一个条件来,只能证明他现在需要钱。 他要钱干什么?自然是去买通扳倒司老大的最后一段路程。 给他一百万,金瀚绅这个守财奴是绝对不肯的。他只给他十万,就是想看看他利用这十万块钱干什么。 结果,就让他看到了,他用这钱把自己装饰一番,去找高峰去了。 找高峰,自然是为了和高崎搭上关系。这进一步证明,他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想着利用这些证据,从高崎那里换得一些他想要的利益。 高崎和司老大不对付,在生意上竞争了一年多,最终才把司老大从海鲜市场里赶出去,这是唐城许多生意人都知道的事情。 这也可以说明一点,就是高崎已经盖过了司老大的风头。在唐城,也就只有高崎可以和司老大一决雌雄。 高崎赢了,对金瀚绅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高崎赢了,就意味着胡金川极有可能会重新掌握盛世大舞台。 到那时候,胡金川咸鱼翻身,又怎么会不像以前他发达时候那样,和金瀚绅争大众浴池的所有权呢? 唯一可以阻止胡金川东山再起的办法,就是向司老大告密。 胡金川手里的证据,绝对不可以落到高崎手上,否则,司老大恐怕就真的完了。 这一点,相信司老大心里非常清楚。这等于是把他给逼到了绝路上,想保住家财性命,就只能在胡金川和高崎接触之前,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了。 司老大只要把胡金川给做了,金瀚绅今后也就再不用担心,有谁可以跑来和他争大众浴池的拥有了。 此为借刀杀人之计! 那么,向司老大告密,会不会得罪高崎呢?金瀚绅已经想过了。只要司老大知道了胡金川掌握着他违法的证据,他就绝对不会给胡金川机会,让他接触到高崎。 胡金川都失踪了,根本没有机会和高崎接触,这件事情也就与高崎无关。 在这一点上,金瀚绅用不着顾忌高崎这边。 果然,司老大听了金瀚绅说的情况之后,立刻就采取行动,让金瀚绅带路,直接去胡金川家。 唐城这么大,谁知道胡金川和高峰去了哪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在胡金川家附近设下埋伏,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胡金川和高峰是第一次接触。第一次接触,胡金川不可能直接就把掌握的证据交给高峰。他们会先谈合作条款,商定好了,胡金川才有可能向高崎提供那些证据。 由此看来,现在他们抓住胡金川,还为时不晚。 胡金川和高峰商谈到很晚,才各自分手。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把他送回小镇自己的家。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司老大已经带着三大金刚,埋伏在他的家门口等着了。 不是他想不到司老大会来,是他想不到金瀚绅会出卖他。 金瀚绅收留他这些年,怕的就是让司老大知道,他怎么可能去自投罗网,告诉司老大是他收留的自己呢? 可他忘记了一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金瀚绅看到了彻底摆脱胡金川,独占大众浴池的绝好机会,这就足以让他敢于去冒险,借司老大的手,干掉他胡金川了。 出租车到了单元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子夜十分了。这个时候,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不会有。 金瀚绅了解胡金川的生活规律,在外面作够了,早晚他是要回小镇自己的家。 司老大过来的时候,还担心胡金川已经回家了,去他家里抓他,怕闹出动静,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 他决定,就把车停在他住的楼下等着他。如果等到半夜,还没有发现胡金川,就只好冒险去他家里了。 他带着个开锁高手,可以悄无声息地闯进胡金川家里去。 只不过那样,就会被他老婆孩子发现,牵扯的面就太广了,将来出事,灭口很难。最好是不惊动他们。 就在司老大在车里等的不耐烦。准备直闯胡金川家的时候,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在胡金川住的单元门口停下了。 司老大带来的,是个微型面包车,一直停在楼房形成的暗影里。 这样的面包车,在唐城太多太多了。只要把车牌号换成假的,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将来出事了,也不见得可以追踪到这辆车。 出租车停下,司机开了车内的灯,和胡金川结账,胡金川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坐在面包车后排位置上的司老大和金瀚绅,都认出了胡金川。 司老大就向金瀚绅使了个眼色,金瀚绅便赶紧下车,向着胡金川走过去了。 这是司老大早就安排好的,让金瀚绅吸引住胡金川的注意力,其他兄弟暗中抽机会动手,把他给弄到面包车上。 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抓胡金川这个过程中,万一被人看到,和胡金川说话的金瀚绅最显眼,他就会成为最后一个接触过胡金川的人。万一将来胡金川从地球上消失了,第一个被怀疑的,肯定是金瀚绅。 到时候实在不行,司老大可以买通关系,来个金蝉脱壳,让金瀚绅来当这个替罪羊。 找替罪羊这一手,恐怕是司老大玩的,最好的一个招式了。 就算不用金瀚绅做替罪羊,金瀚绅参与了整个过程,也不敢把今晚的事情,主动说出去。 这时候的胡金川,喝的有些微醺,心里被重新夺回盛世大舞台的梦想燃烧着,有些兴奋。 出租车开走了,他伸手要拉单元门。 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唉呀老胡,你干什么去了,我找你一晚上了。” 是金瀚绅的声音。 胡金川慢慢转过身来,就看到金瀚绅那个绑了马尾的大脑袋了。 “你找我干什么?”他看着金瀚绅,狐疑地问。 “还能干啥啊?”金瀚绅就说,“还是咱们说的那个事儿呗,我说你现在活的自由自在的,就别没事找事儿了。” “我跟你说过什么事儿了,我什么时候没事找事儿了?”胡金川就让他给说糊涂了。 “那你说,你今晚干什么去了?别跟我装糊涂。” 金瀚绅这话,在外人听来,就是要阻止胡金川干什么。这就是说给那几个即将靠近胡金川的,司老大的手下听,坐实他一直在阻止胡金川和司老大做对,这个他在司老大面前编造的谎言。 胡金川就有些不耐烦。 “我干什么去,还得天天跟你汇报啊?” 胡金川刚刚发出这么一句不满的问话来,眼前就是一黑,接着不等他反应,后脑上就挨了重重一击,顷刻昏迷了过去。 眼前一黑,是有人把一个麻袋套在了他头上,接着旁边一个早就准备好了的,提起木棍,给他脑袋上就来了一下。 抓胡金川的这些人,都是过去跟着司老大搞拆迁公司时候的心腹,打人才是他们的正宗职业。 棍子击打的力度和部位恰到好处,一下之后,胡金川的身子就渐渐软倒了。 几个人迅速架起他,朝面包车去了。几个人架着胡金川上车的同时,面包车也已经启动了。他们刚刚进入车内,面包车就迅速离开了。从头到尾,整个过程配合默契,干净利索,没用了一分钟。 这个时候,高峰已经到了高崎家里了。 高崎看着他有些微醉的样子,就有些不高兴。他都和陶洁睡了,高峰过来,他只能重新起床,把他领到客厅了。 两个人在客厅里坐着,陶洁也起来,给他们弄茶水,给高峰醒酒。 “以后开着车出去,就别喝酒。” 喝着茶,高崎就嘱咐高峰。 “没事儿,我不会亲自开车回来,都是人酒店给找个人,帮我开回来。”高峰就告诉高崎说,“不喝酒咋弄啊,你给我的工作就是吃好喝好。” 陶洁就插嘴问:“你哥让你干啥了?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上班。” 高峰想回答,就被高崎打断了。 正文 305.不感兴趣 “公司里的事情,你打听那么多干吗?”高崎说陶洁的时候,语气里就带出些不高兴来。 陶洁撇撇嘴,没有言语。 公司越做越大,高崎的脾气也比以前坏了许多。好多事情,他不想让她知道。 在他想来,陶洁过于单纯了,单纯到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许多过于复杂的事情。 对陶洁来说,做生意,就是比起别人,我有更多的创意和优势,我就应该挣钱。 比如蒋师傅水饺。她师傅的水饺就是好吃嘛,所以他们就成功了。 高崎就跟她说不明白,蒋师傅水饺的配方和做法并不保密,别人也可以做出来,为什么别人就不能像他们一样,开连锁店挣钱? 不仅仅是管理和经营理念比别人先进那么简单啊。 有些事情,陶洁知道了不如不知道的好。 陶洁就像是一张雪白的纸,让她知道了那些事情,就好像是在这张可爱的白纸上,泼上了一摊污渍。 陶洁并没有高崎想的那样单纯。但她理解高崎心里的想法。他不愿意让外面世界里的肮脏和龌龊污染她,不想让她知道的太多,心里产生更多的担忧和不安。 她相信高崎是为了她好,也就不去打听那些高崎不愿让她知道的事情。 高峰这么晚了,还跑到家里来,一定是有重要事情要和高崎商量。 连高峰在干什么高崎都不想让陶洁知道了,他们商量的事情也一定不愿意让她听见。 陪着坐一会儿,她就站起来对高峰说:“那你们弟兄俩聊,我实在困的坚持不住,先睡了。” 看着陶洁回卧室关了门,高崎才问高峰:“有事吗?” 高峰就从裤兜里,把胡金川给他的那个U盘拿出来,递给高崎说:“你先看看这个。” 高崎一脸疑惑地接过U盘来,就带着高峰去了自己的茶室。 茶室的桌子上,放了一台笔记本。他和高峰坐在茶桌跟前,启动了笔记本,把U盘插入了笔记本的USB接口。 U盘里存的,是一个迪斯科舞厅的场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挨人的场面做背景,前面有几个长发女子,在拼命地摇动自己的腰肢,使头上的长发漫天飞舞,跟打了鸡血一般。 最近处的画面里,一个显然是场所内部服务人员的人,正在对一个男人介绍各种药丸的价格和功效。 然后,男人掏钱买了两个丸药,转身去找跟自己一起来的女人去了。 拍摄视频的角度,离的那个卖丸药的服务人员很近,两个人应该是在从事同一个工作,要不然不会离这么近。因为那个服务人员在干的,可是违法的事情,绝对不会允许不相干的人站在他这么近的距离以内的。 上一世,岳帆就是因为这个拍摄视频的人而被栽赃陷害,最终死掉的。 高崎看完了那个视频,抬起头来看高峰,一言不发。 高峰这才将这个视频的来历和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高崎。 高崎并没有想明白,这一世这个拍视频的人,为什么没有被司老大发现。当时这人可以得到些什么样的视频,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无非就是这些娱乐场所的不雅和违法的情况。 仅仅想着依靠这些东西,就可以扳倒司老大。胡金川想的,有些过于幼稚了。 以司老大在唐城这些年积累起来的人脉,这样一些证据,还不足以置司老大于死地。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司老大真要这么容易对付,他怎么能够活到今天? “你告诉胡金川,我对他这些东西不感情趣,让他另找别人吧。”他就对高峰冷冷地说。然后就又嘱咐他说,“胡金川这种总想着对付别人的人,是很危险的。以后,不要和这样的人交往。” 高峰露出不解的神色来看着高崎说:“这可是弄倒司老大的一个绝佳机会呀,咱们不是和他有仇吗?” 本来高崎想着站起来,送高峰回去了,听出高峰有些不甘心,就又重新坐下来。 “过去打仗,把敌人包围在城池里,讲究围三缺一,知道啥意思不?”他问高峰。 高峰就摇摇头。 “围三缺一”这句话他听说过,却想不明白和今天这事情有啥关系? 高崎就说:“城池有四面,只围三个面,空着一个面,是给敌人逃跑用的。因为把敌人逼急了,敌人狗急跳墙,会和你拼命,让你增加许多无谓的损失,倒不如给他留条活路好。” 说到这里,就又解释说:“韩信攻打赵国,背水一战,就是利用敌人把自己逼到绝路上,激发士卒最后的勇气,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一个很好的战例,你明白吗?” 高峰还是不理解,他问高崎说:“可是,我们已经掌握了可以弄倒他的关键证据,干吗还要放过他?” “真要靠这些东西就能把他送进去,我当然会干。”高崎就不高兴说:“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做娱乐场所必须有的一些东西。当然了,明面上是肯定不许有,可暗地了又不能没有。没有了,娱乐场所也就经营不下去了。这个大家心知肚明,是明摆着的一些东西。 司老大敢做盛世大舞台,就一定有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甚至可以和我们一样,解决特殊问题,有特殊的固定模式和渠道。出事了该找谁,怎么办,都有预案。 你想想,如果连这样的事情都摆不平,他还开什么盛世大舞台?” 高峰听着,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就说:“也许胡金川手里,还掌握着更厉害的证据呢?” 高崎听了不以为然说:“无非就是多拍几个内部更为严重的事情。靠这个,我们是没有把握扳倒司老大的。没有一击致命的把握,把司老**到绝路上,逼着他狗急跳墙,是很危险的,甚至会得不偿失,懂吗?” 高峰还是听了个似懂非懂。有更多的证据,却不能依法扳倒司老大,这怎么可能呢? 高崎却知道,真正可以威胁到司老大命运的,不是这个,而是那间鲜为人知的秘密监控室里,靠在墙角上的那个保险箱。那里面,藏着许多重要人物的证据。失去这些证据,才会意味着司老大彻底失去保护伞。 这里面,有好多东西,是无法和高峰解释的。 “这个世界,看似风平浪静。风平浪静之下,其实涌动着许多的暗流。一旦不小心卷入进去,很危险的。” 最后,他就语重心长地嘱咐高峰说:“你回来的时间短,接触的东西还太少,缺乏经验。你只要记住,别和胡金川这样的危险人物打交道就行了。” 高峰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家了。 而那边,胡金川已经被带到司老大那间监控室里去了。只是没有进里间,只在外间的茶室里。 里间是他的禁地,是不会轻易让别人进去的。 蒙在头上的麻袋被摘下来,眼前豁然一片明亮。 他第一个看清了金瀚绅,冲着他大叫:“金瀚绅,你这个王八蛋,你出卖我!你也不想想,没有我,你特么就是个修脚的穷光蛋!” 金瀚绅半路里就想溜号了,是被司老大给硬拉来的。他现在心里忐忑不安,都开始后悔跑司老大这里来告密了。 司老大不会是想着连他也一块给灭口吧? 这时候胡金川气急败坏地骂他,他也只好装聋作哑了。 “喊,有本事你就继续喊。”司老大坐在那张茶桌后面,四周站着七八个打手。 “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司老大冷冷地说。接着就开始挖苦胡金川,“你挺能的嘛,还知道收集我的证据。怎么着啊,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报仇呢?就你这小样儿的,你也能把我扳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你。” 司老大的声音,却让胡金川很快冷静下来。 落到这家伙手里,凶多吉少。得赶紧想一个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加害他的法子出来,先保住性命再说。 胡金川过去可以混的风生水起,也绝对不是一般人物。他硬生生地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脸上尽量放轻松,看看司老大,笑着问他说:“司总,你好好的把我绑到这里来,这是想干什么啊?” “装,继续装。”司老大似笑非笑说,“你想着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没办法。” 说到这里,他挥了挥手。 四个手下过去,把胡金川摁的死死的跪在地上,孙耀辉就走过去,一口气扇了胡金川十几个大嘴巴。他干巴巴的小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还装不装了?”司老大这才问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胡金川说话都大舌头了。 孙耀辉没等他说完,就又给了他十几个大嘴巴。 这一下,胡金川脸上就鲜血直流了。也不知道是鼻子破了,还是脸让孙耀辉给扇破了。 “我想要的东西放哪儿了?”司老大这才问他正事儿。 他犹豫的功夫,孙耀辉就又要扇他。 “别打了!”胡金川这回是真怕了,含糊着叫喊。 “说!”孙耀辉抓着他的头发,恶狠狠地问。 “我放家里了。”他终于受不了,开始说实话了。 “在你家哪儿?”司老大问他。 “就在我床下面。”他回答说。 没等司老大有反应,他立刻就又说:“不过你拿到也没用,我已经复制了一份,托高峰交给他哥哥高崎了。” 司老大就嘿嘿地笑了说:“糊弄我?你和高峰刚刚见面,连高崎的面都没见到,高崎不承诺你什么,你会把东西给他?” 胡金川不慌不忙,编出一番道理来,竟然把司老大给说了个将信将疑。 胡金川如果真的已经把证据给了高崎,他可就危险了! 正文 306.尔虞我诈 在司老大开始问他话的时候,胡金川的脑子就已经在飞快地旋转了。 他得赶紧思考如何保命啊!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金瀚绅这个王八蛋,把他掌握了司老大违法证据的事情,告诉了司老大,出卖了他。 为什么出卖他? 一开始他也没想明白。当初他要金瀚绅找人帮忙,混进盛世大舞台的时候,亲口跟他面对面许诺过,只要金瀚绅肯帮他把盛世大舞台给夺回来,大众浴池的一半拥有权他可以不要了,白送给金瀚绅。 当时金瀚绅乐的屁颠屁颠儿的,还真没少给他出力出主意。可为什么这眼看就要成功了,这小子突然就改了主意,转过身来就把他给出卖了?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很快也就想明白了,金瀚绅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他。 他拥有盛世大舞台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过大众浴池,甚至还想着把拥有权全部拿过来,把金瀚绅给撵出去。现在了,凭什么要金瀚绅相信,他会大发慈悲啊? 那他既然不相信他,为什么还要乐成那个熊样,那么热心地给他出主意,帮着他找合适的人选呢? 现在,他明白了。他哄着金瀚绅玩,金瀚绅也在哄着他玩呢。 他哄金瀚绅,无非就是想让金瀚绅帮他。用的,只是几句装出来的,情真意切的话语,和几句不值钱的毒誓。 金瀚绅哪里那么好糊弄啊?他也在哄他。目的,恐怕就是怂恿着他这个傻蛋来捅司老大这个马蜂窝,时机成熟了就跑来出卖他! 现在想来,就是反咬一口,把金瀚绅也拖下水,他都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证据。 说那个混进盛世大舞台的人是金瀚绅给找的?金瀚绅只是告诉他,只要钱出到位,谁可以胜任这个活,可从来没有亲自出过面。 盛世大舞台里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节目,在哪个厅里,哪个楼层,几点开始,那些小房间、休息室和茶室里都有什么节目?这些都是金瀚绅告诉他的。可这个只要金瀚绅不承认,他也咬不到他身上。知道这些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说就一定是金瀚绅告诉他的? 嘿,看来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憋着坏呢,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秋,根本不给你把他抓在手里的机会! 在这个环境里,再去拉金瀚绅下水,显然是不明智的。没有证据,司老大不一定相信不说,就算把他给拉下来,对他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多了一个陪着死的而已。 还不如暂时留着他,没准儿他看自己没有攀他,万一良心发现,关键时候还能帮他一把呢? 他可不想死。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想个让司老大投鼠忌器,不敢弄死他的理由。 这些想法,其实只是在他脑子里,仅仅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 可以让司老大投鼠忌器的,就只有高崎了。 于是,他就把高崎给搬出来,说是把证据已经复制了一份,送给高崎了。证据已经到了高崎手里,司老大就是把他弄死,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没有得到任何承诺,就把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据送给了别人,司老大显然不信。 胡金川并不怕他不相信,咬着牙反问他说:“当初你逼着我卖了我的盛世大舞台,给了我两条路选择,你还记得吗?要么我离开唐城,要么我加入你,给你做。” 司老大听了就点点头。 “你很不识抬举呀。当初你如果选择跟着我,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连个金瀚绅都敢欺负你吗?” 胡金川强忍着脸上的疼痛,笑了一下,继续问他说:“你为什么要我加入你?不就是你根本不懂怎么经营这种娱乐场所,想让我来替你经营吗?” 顿一下,他继续说下去:“到今天,你还是不明白怎么经营,靠些非法的手段来弄钱。盛世大舞台这么好的一个娱乐平台,让你搞成现在这样,乌烟瘴气,一天不如一天!” 关于这一点,司老大还真是不得不承认。他也曾经派出人去,去南方学习人家的经营之道,也高薪聘请过高手过来替他经营。可是,他接手以后,盛世大舞台的效益和人气,始终没有胡金川时代那么辉煌。到最后,这里就被他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只能靠搞些歪门邪道来维持下去了。 很早的时候,他就怀疑过,胡金川一定有经营这种买卖的独门绝技。今天胡金川这样说,他心里自然就默认了。 就听胡金川继续说:“高崎高总,比起你司总来,可是聪明多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在海鲜市场上输给他。”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纯粹是不想活了。 没等司老大开口,孙耀辉就要抬起手来继续抽他,被司老大给制止了。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司老大愣是整出一句文言来。 “让他说下去,看看他还有什么遗言要留下。”他对孙耀辉说。 胡金川就又忍着疼惨笑一下。他现在就是在死马当活马医,试图保住自己的性命啊。 “我相信,高崎高总心里一定非常清楚,经营盛世大舞台,没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了。”他说,“在拿到我的证据,搞倒你之后,一定会用我来经营盛世大舞台的,顶多也就是另改一个名字而已。而司总你呢,唯恐没了我的盛世大舞台,利润也会跟着我一起跑掉了,连名字都不敢改。” 这个说的也是实话,司老大当时心里对经营娱乐场所心里没底,的确就是这样想的,希望盛世大舞台还像过去一样红火,什么都不会改变。 “高崎高总为人仗义,这在唐城商界是很有口碑的。”胡金川继续说,“要用我来经营盛世大舞台,自然就不会亏待我。看在我提供证据,给他报仇机会的份上,我跟他提拥有一定股份的条件,相信他会答应的。就算他不答应,可以继续在盛世大舞台当家做主,靠这个挣薪水来度过我的后半生,我也知足了。” 听到这里,司老大尴尬地笑了笑,问他说:“你特么的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贱到家了。当初老子给你那么优厚的条件,你特么的为什么宁肯离开唐城也不肯答应?” 胡金川咬牙切齿说:“把我的盛世大舞台强夺了去,还要我来守着,给你当狗,替你挣钱。我如果答应你,那才叫贱到家了!” “所以,你就一直在想方设法想把我整垮,是不是?”司老大咬着牙问。 胡金川不回答他。沉默,就表示默认了。 “所以,你拿到了那些证据,就迫不及待地交给了高崎,是不是?”司老大继续问。 胡金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司老大开始相信他编的这个理由了。 只要他相信了,证据已经到了高崎手里,弄死他除了要冒杀人的风险以外,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证据到了高崎手里,高崎就会寻找他商量事情。他突然失踪了,高崎肯定会追究,最终会怀疑到司老大身上的。 司老大与其冒这个风险弄死他,倒不如去想想如何对付高崎吧。 现在,他多么愿意是就在昨天晚上,他果真就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了高峰啊!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突然没了,这世上还会有人惦记他,寻找他。现在就算他死了,恐怕他老婆都不会惦记他。那女人比他年轻太多,他没了钱以后,她早就和他过够了,说不定心里早巴不得他死在外面呢! 他继续沉默,心里却在想着保住性命以后,如何从司老大手里脱身的办法。 司老大还真就有些相信了胡金川说的这些,心里犹豫起来。 高崎这几年已经在唐城成了气候,不好对付了。场面上,他有了市人大代表的头衔,结交了不少权贵。暗地里,他和岳帆的组合,利用切磋武艺的噱头,都成了市武术协会的会员,结交了许多武术界的朋友。这些人鱼龙混杂,里面有多少唯他们马首是瞻的小弟,可就难以说清楚了。 特么的他暗中找几个打手都困难,养不起呀。高崎这小子竟然把暗里的事情,都做到明面上来了,还是合理合法的!这年头,你就没处说理去! 思考了很久,他还是不敢下做掉胡金川的决心。最后,只能让手下人看好胡金川,好吃好喝伺候着,他先和三大金刚商量一下再说。 这时候,他就又想起刘小军来了。 唉!如果小军还在的话,肯定会给他出一个好法子,把眼前这个坎儿度过去。 还有个金瀚绅呢!大众浴池的老板突然没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整个唐城非轰动了不可! 从茶室里出来,他就搂着胡金川的脖子,又和他去了自己楼头上的办公室。 他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万块钱来,摔在桌子上,对金瀚绅说:“老金啊,谢谢你的帮忙。这点钱不多,拿去喝个茶吧?” 金瀚绅再不济也不差这点小钱啊。可这是司老大给的,他还不敢不要。嘴里说着“谢谢司大哥。”一脸尴尬地把那一沓钱拿起来,揣进口袋里。 看着金瀚绅把钱揣起来了,司老大这才又说:“老金,绑胡金川这个事儿,你可是参与了,而且你还是主谋。没有你,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小子在唐城没走,也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你出卖他,就是为了独吞大众浴池,别以为我想不到。所以,” “放心,司大哥,我发誓,出去一个字都不会漏出去的!”他赶紧接过话来说。 司老大就冷冷一笑说:“你来跟我说胡金川的事,我办公室这里有监控,都记录下来了。另外,刚才你拿了我的钱,监控也记录下来了。” 金瀚绅听着,后背不由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文 307.仅仅是想想而已 , 司老大面临着两个难题。 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处理胡金川。 原来的设想,就是胡金川还没有将证据交给高崎。 这家伙这几年社会交往不多。为不让司老大发现他赖在唐城没走,他也不敢有太多的社会交往。大多数事情,都是委托金瀚绅在替他做。 这种情况下,让他凭空消失,就不会引起多少关注,甚至连个水花都掀不起来。 可是,司老大有点相信,胡金川已经把证据交给高崎了。 不管这个可能性有多大,只要有一点可能性,做掉胡金川,都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 高崎不是一般人啊。只要他想找胡金川又找不到,他立刻就会动用自己的资源,彻底追查胡金川的下落,而且会很快怀疑到是他司老大做掉了胡金川。 以他高崎的能量,手里掌握他这么多证据,扳倒他十拿九稳。 到那时候,他手里可不止一条性命,他连条活路都没有了。 这就是他的第二个难题,如何让高崎放过他? 高崎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海鲜市场的事情放过去不说,派孙耀辉拦截他,高崎当时就表态了,这个梁子,他们算是结下了。 高崎正处心积虑准备找他报仇呢,胡金川给他送这么一份大礼,他哪里有不收的道理? 司老大和三大金刚坐在办公室里商量一天,也没拿出个更好的办法来。 孙耀辉的意思,是先把胡金川留在家里的证据弄回来,看看他都拍到了些什么,然后再想应对的办法。 万一他只拍到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他高崎有人,咱们也有人啊,说不定还有斗一斗的机会呢? 司老大不同意去胡金川家拿证据。胡金川将来留还是不留都没定下来,万一不留呢?去他家拿证据,无论是偷取还是强夺,都会留下线索,让人家捋着这个线索,慢慢追到自己这里来。 昨天晚上,从胡金川嘴里,关于证据的事情,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就是盛世大舞台所有单独娱乐场所营业的一些录像。拿到这些录像,盛世大舞台里到底都在经营什么,傻子也能弄明白。孙耀辉所谓没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完全就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所以,再去胡金川家拿那些证据,意义不大了。 司老大现在纠结的是,高崎手里到底有没有这些录像,他下一步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其实,按照高崎现在的代表身份,他直接召集记者开个记者会,把这些证据公布于众,司老大就没有活路了。 如今媒体如此发达,只要消息一公布,立刻天下皆知。那时候拥有再高的职位,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保他了。 真到了那个地步,所有他的仇人都会一拥而上,将他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痛打落水狗,所有的陈年旧账都能给翻出来。新账旧账一起算,枪毙十回都不够赎罪的。 如果司老大是高崎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司老大想想都感觉害怕啊,不寒而栗! 现在,是坐在这里等着高崎发难,还是提前做准备? 关键是他们还能做什么准备?除了跑路,还能做什么? 可现在就跑路,万一昨晚上胡金川是为了保命撒谎,高崎没掌握这些证据呢?这不是自乱阵脚,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吗?这笑话可就大了! 司老大的行为,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其实,就算高崎拿着那些证据,他都不打算动司老大。 司老大的根太深了,拔起他来,会带出多少人来,结多少仇家,只有天知道。 那样做,唐城没准儿就会刮一场前所未有的飓风,到时候,谁都难以独善其身。 所以,有时候,成大事者需要有肚量。 司老大已经渐渐走向末路,在唐城掀不起多少风浪来了,由着他自生自灭,比拔出萝卜带出泥,逼着好多人狗急跳墙,效果要好的多。 生意做到高崎这个程度,看到的和想到的,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混混高崎可以同日而语的了。 成为人大代表,身边有孙继超这样的深怀爱心和激情的人,就让他看到了更多的责任。 做生意,对他来讲,已经不是为了自己赚更多的钱,而是为了责任。 这个责任,就是要创造更多的,有质量的工作机会和工作岗位,让这个世界上更多的劳动者,得到质量更好的回报,过上他们想要过上的好日子。 他开始知道和自己的员工谈心。无论职位高低,只要有机会,他都会拉住他们聊上几句,试图让大家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和家人,都是劳动人民出身,不懂得如何去享受,花不了太多的钱。有房子住,有饭吃,有车代步,不需要那么辛苦,这就够了。还需要什么?什么都不需要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公司不断扩大?那是因为,他希望他的员工们也能够像他一样,都过上和他一样的好日子,要让更多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那就得大家一起努力,把他建立起来的这个事业干好,做大,越来越好,越来越大。 好多员工,都觉得他是在哄着大家给他卖命。说的那么好,为了大家,你怎么不把企业给大家分了,和大家一样拿工资工作啊? 可他们这位老板,仔细想来,还真有不少和其他老板不一样的地方。 这大冬天里,和他一样的老板,怎么着不得有件好大衣啊?不说皮草,再次也得进口的鸭绒啊?可高崎身上那件鸭绒袄,就是城里普通商厦买的普通牌子。 夏天的时候,人家其他老板一件衬衣,怎么说都得上千,他穿的差不多就是十几二十几块的地摊货,跟大家穿的一样。 吃也不怎么讲究。海鲜市场好起来,就给员工办了食堂,吃饭不要钱。 不要钱的食堂,能好到哪里去?一顿饭有一荤一素两个菜,稀饭、馒头、米饭管够。节假日就包饺子,做粽子,分鸡蛋、月饼。 在高崎看来,这个就不错了,他小时候都拿这个当好吃的。所以,只要他在海鲜市场,赶上饭口,他都是拿着公司发的饭盒,和大家一块排队打饭,大家吃什么他吃什么。 员工们觉得他这是在做秀,可他吃的很香,还跟大家回忆他小时候都吃什么。结果,就勾起了好多同龄人心里的往事。 是啊,小时候有个白面馒头啃着就不错了,干吃都觉得香,现在怎么吃什么都不觉得香了呢? 高崎的肚量,也表现在办食堂上。食堂免费不说,有的员工多打不少饭,偷偷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吃。有人就偷偷打小报告,经理韩成要处理,高崎就给拦下了。 他海鲜市场的员工,有一半是唐城量具的下岗职工,家里头都不富裕,白吃他一顿饭是瞧得起他高崎。 这年头,连要饭的给吃的都不要了,要钱。他员工的家属白吃他一顿怎么了?睁一眼闭一眼就好。 员工多打饭不要紧,但打了饭不吃,给他往垃圾桶里倒,他就急眼了。 办食堂没多久,就让他赶上这么一回。垃圾桶里,满满的,都是从食堂里打出来的饭和菜。 他把那个垃圾桶端到海鲜市场的后院里,把所有人都集中到院子里,臭骂一顿。 “这米和菜,都是我花钱买来的,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饭不好吃你们提意见,哪里不对我可以改,厨师不行我换厨师,你们不能这么糟践我! 这饭和菜我都吃着挺好吃的,你们凭什么觉得不好吃?你们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想吃好的特么自己买去,老子还不伺候呢!不好吃可以不吃,可是不能这么浪费! 你们浪费的不是粮食知道吗?你们浪费的是我的一片心意,浪费的是你们自己的良心!你们这是对粮食的不尊重,对我的不尊重!这么干的,活该挨饿没饭吃!下次要是再被我发现浪费我的粮食,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高崎是混混,你们也都知道。你不尊重我,就别怪我不尊重你,拿混混的办法对付你,不服咱们就走着瞧!” 大肚量的老板高崎,顷刻就变了社会高哥,小肚鸡肠起来。 高崎真不是心疼那些浪费掉的饭菜,而是痛心他的这些员工,不懂得尊重别人,不懂得换位思考。 一个企业和一个国家是一样的,所有人都得爱这个国家,珍惜这个国家的一草一木才能众志成城。 他把这件事情跟孙继超说,骂这些浪费粮食的员工烂泥扶不上墙。 “怪不得唐城量具好不了,就这么一帮混蛋工人,好的了才是怪事!” 孙继超就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一回,你知道职工委员会是干什么的了吧?” 高崎就愣怔半天,再没有说什么。 他的企业里,也搞这么一个组织,整天为了员工的利益跟他纠缠,正常工作还怎么干呢?他可是私企,盈利、发展才是硬道理。 可孙继超的职工委员会,似乎也没有干涉到他的正常工作,反而让模具分厂的工人们都团结到了一起。 只是,模具分厂的设备过于陈旧了,再怎么努力,也创造不出来高额的利润,仍旧是一个不死不活的无解棋局。 模具分厂要发展,得有大资金投进去,进行设备更新换代才行,光靠管理不行。他想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解决更多人的吃饭问题,也得需要更多的资金。指望他卖银元弄那么几个钱,像现在这样小打小闹可以,真正搞实业,就差得远了。 此刻,他心里想着的实业,已经不是一个饭馆,一个市场那样简单了。 他想着的,是搞一个商业帝国,就像他小时候的唐城量具那样。在这个帝国里,再没有他和司老大这样的混混,也没有刘群生那样的干部。不要攀比,不要压力,大家都可以平等地,幸福快乐地生活着,就像他记忆里的,他和陶洁刚刚谈恋爱的时候那样,贫穷并快乐着…… 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正文 308.帝国之梦 , 05年的最后一个月,高崎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原来他只是想着,重生回来,再次看到活蹦乱跳的陶洁,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这辈子,要尽最大的努力,让陶洁过上最好的生活。 开个服装店,已经可以达到他这个目标了。 别小瞧这个开服装店。一般人开个可以维持生计的小店,是可以的,开高崎这种两层楼的,可以赚很多钱的店,并不是那么容易。得从开小店开始,一步步积累人气和关系,在行业内被大多数认可了,有自己的人脉和经验了,才有资格去开大店。 这基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好多人需要用一辈子来走完。更多的人,连过程的一半都走不下来,就因为经营不下去而销声匿迹了。 高崎是一个例外。在内行人看来,一个外行,一上来就弄个大店干,而且还成功了,基本上就应该算是一个奇迹了。 在唐城,一个可以盈利的黄金地段,不是只靠有钱就能拿到手的,需要有势力,有实力。 服装店的前任店主夫妻,就是犯了如同高崎一样的忌讳,下手就弄个大的,如果没有岳帆,早就被逼的关门了。 高崎为什么要认崔喜妹做妹妹?商业广场那里,如果不是高崎高哥的妹妹,仅凭着手里的钱,崔喜妹就能拿下那个商铺开发廊?想都不要想! 谁不知道黄金地段生意好做,谁不争着去那里挣钱?你得有那个势力才行,有钱的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呀? 后来流行起来的什么品牌店、快餐连锁店,你以为有钱交个加盟费就行了?你想的也太天真了。 那是为有钱有势力的留着的,不是你的菜。你如果非要加盟,和人家去争,怎么死的你都不一定知道!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罗甸军让罗小嫚给高崎当妹妹,才敢放心去投案。只有他这样经历了沧桑的人,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残酷! 弱肉强食的道理,高崎在上一世混出名头来之后,就明白了。 那时候,陶洁已经没了,他就算知道这个道理,也没有心思去做什么事业了。 虽然那时候他没有现在这样有钱,可凭着高哥的名头,做生意还需要钱吗?开什么玩笑!不知有多少人把钱主动送到他眼前,希望用他的名头,与他合作呢! 他和岳帆,之所以被称作唐城的侠客,就是因为他们不会利用自己的名头,去欺负弱小。 但高崎想做生意了,就像现在这样,占了黄金地段,也没有人敢来抢他的。 穿越就能发财,就能挣钱,过于幼稚了吧?除非你就穿越到了有财有势之家。 那位说了,我利用先知先觉,炒股票,买期货,做比特币不行啊? 呵呵,任何一个行业,钱就那么多,让你挣去了,原来这行里有钱有势的就得赔钱。你想,他会允许吗? 你一个小赤佬,凭什么来跟我大佬抢饭碗?想死了是不是? 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充斥了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穷小子靠穿越重生发财,无异于痴人说梦,十有八九属于作死。 梦里丫丫的东西,永远不会靠谱。 这一世,高崎回来,还是要先找岳帆,在社会上混出名头来,就是因为他懂得弱肉强食这个道理。 没有强硬的名头,没有自己的势力,想开个挣钱的服装店,就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觊觎他选中的地方。侥幸弄到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使坏,给他捣乱。 重生以来,特别是开始的时候,他做的每一步,都是有预谋的,看似非常简单,却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至于后来那些买卖,倒不完全是他的本意了,因为和陶洁有一个幸福的生活,一个服装店足矣。 帮岳帆,是因为岳帆不会像司老大那样,去靠欺负弱小来拥有自己的生意。他不希望看到他上一世的悲剧,也真心希望他上一世这些兄弟,都有一个好的归宿,幸福的生活。 这些,他都做到了,按理说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是,05年的最后一个月,他看到了一个希望。 这个希望就是,他似乎有能力,建造一个属于他高崎的商业帝国。 在这个帝国里,规矩要由他来制定,不要刘群生这样的败类,更不要司老大这样的弱肉强食。 可以进入他这个帝国的,完全可以凭着本事吃饭。本事大的挣大钱,本事小的挣小钱。挣大钱的,可以在他的干预之下,照顾一下那些挣小钱的,要互相友爱。否则,就不要在他的商业帝国里混饭吃。 他虽然靠着混名头起来了,可是他更憎恨这种不公平的竞争,因为他太了解这里面到底有多黑暗。 这个想法是早就有的。以前,他认为是实现不了的,因为他的产业太杂乱。 为什么会这样杂乱?因为好多产业都是被逼无奈去做的,为了陶洁,为了孙继超,为了更多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不得不做,赶鸭子上架。 管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产业,实在是太难太难了,靠他自己,恐怕早就都做黄了。 幸亏他有胡丽丽,这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干什么像什么,把他所有的产业,都经营地红红火火。 饶是如此,看着胡丽丽操心受累,一天比一天消瘦,他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尽一切办法来保障她能吃上合口的东西。 如果哪一天胡丽丽累倒了,他的这些产业,恐怕就再没有人来替他管理了。 仅仅是这些产业,他都玩不转,何谈做大做强呢?原先,那个理想商业帝国,也就是偶尔想想罢了。 可是,孙小敏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 孙小敏虽然不懂管理,可是她见识过南方大公司先进的管理办法,知道如何划分各种详尽的职能部门,来分解开杂乱的产业,有区别有统一。她还知道如何把产业数字化,把业绩数字化,甚至把管理人员所负的责任都数字化,等等。 高崎听着跟听天书一样,可胡丽丽能听得懂。 孙小敏的不懂管理,在于没有执行力,不知道把自己知道的这些想法,找什么人,用什么手段变成现实。 胡丽丽恰恰精于这个,而且可以在执行的过程中举一反三,甚至可以根据孙小敏提供的这些办法,总结出中心思想来,再依据这个中心思想,发明出许多自己的办法来,让管理更加严谨,更加有效。 于是,新的公司总部很快就找了新地方成立了,一条条的新命令和新的考核指标就应声而出。 高崎终于看到了希望。 按照胡丽丽这个办法来管理下属公司和企业,他就算再弄几个聚香坊和海鲜市场,胡丽丽都能管的过来。 那么,他的商业帝国,恐怕就不是梦想,而是有机会化为现实了。 05年的最后一天,一大早上班,高崎来到了新的公司总部。 新公司总部在唐城老城和唐城量具中间,属于唐城开发区。二十五层高的商务大厦,里面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公司或者代理办公机构。胡丽丽租了二十层东面的一个走廊,十几间大大小小的办公间,在走廊头上设接待服务台,把自己这边封闭起来,不许外人进入,做为公司总部办公区。 所有的办公形式和部门划分,都是按照孙小敏描述的,南方大公司的模式。 从寻找办公地点,到租楼,建立总部各职能部门,都是胡丽丽和孙小敏主持,高崎很少参与。到现在为止,他也就是能叫得出各部门负责人的名字来,其余下属,大多数不认识。 这些人,只有一少部分是公司老员工,多数是新招聘的,或者是胡丽丽通过南方的猎头公司挖来的专业人才。 他信任胡丽丽,可以放心地让她为所欲为而不加干预,这也是他能够成功的一个机缘。 老板能够像信任亲姐姐一般信任自己的手下,这种机缘巧合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碰到的。有时候,就是亲姐姐,也不见得就可以如此信任。 胡丽丽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大胆施展,高崎则在暗处,默默地为她把所有的道路铺平。这种相辅相成的组合,可遇而不可求。对双方来说,这都算是幸运中的幸运。 高崎早上起得早,主要还是为了把陶洁早早弄起来遛弯锻炼。就是这样早晚的遛弯锻炼,陶洁也没见瘦下来。原来那细长洁白的大腿,现在都快赶上大象腿了,连皮肤都让里面的肥肉给撑得,出现了一道一道的纹路。 陶洁也知道再这么胖下去不像话,高崎逼着她锻炼,她也任劳任怨。可胖起来容易,气吹的一般,不知不觉就变了小肥猪。想要重新瘦下去,就千难万难了。不停歇地锻炼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没看出瘦来,体重没再增加,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两个人沿着小区里的小道走上一圈,差不多就需要半个小时,再花半个小时吃了早饭,还不到早上七点。 陶洁今天不去上班,要去婆婆家里帮着忙活。明天就是元旦了,得和婆婆去市场买菜,收拾屋子,晚上还要做好吃的,等着大家回来,过个团团圆圆的阳历一年。 说是帮婆婆忙活,其实高崎妈特宠陶洁,自从她怀了孩子,什么活都不许她干,只是关心她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就给她做什么。 如果没有高崎妈捣乱,陶洁不会变成小胖子。 这一世的陶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很满足也很幸福。高崎心里最大的愿望,很轻易的就实现了。 没有后顾之忧,他的那个商业帝国的梦,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他下一个奋斗目标了。 正文 309.不许散播负能量 , 早上的唐城,总是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蓝雾中的。 近百年的工业城市,虽说好多的企业都倒掉了,有些工厂连痕迹都不存在了,可这蓝雾还是一点消减的意思没有。 从高处往远处看去,街道、建筑、公路,都在这似烟又似雾的淡蓝里,变得模糊且朦胧着。 在蓝雾的上方,却是晴空万里。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 唐城的工厂虽然少了,人们的物质生活却在不断提高着。尤其是机关媒体、医疗教育、银行税务一类事业单位的工资,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号称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国家的劳动者的工资。 这些单位里工作的人们,率先有了自己的私家车。唐城的街道,早上的上班时间,也破天荒地变得拥堵起来。 那些倒掉的工厂减少的排放,恐怕就被这些私家车的排放,给填补上了。故而,唐城还是要被这层淡淡的蓝雾包围着。 吃过了早饭,高崎先开车送陶洁到父母家去。一路上,车辆排起长龙,走走停停的,十分缓慢。 要不是这冬天里太冷,要不是陶洁怀着身孕,高崎真想弄辆自行车,载着陶洁走。 自行车的速度,恐怕比开车要快许多。 上一世的陶洁,吃亏在自行车上。高崎心有余悸,自从给陶洁买了那辆小踏板之后,就再不肯用自行车驮她。 其实现在想想,他们最值得回忆的美好日子,却恰恰是他用自行车驮着陶洁的那段日子,穷并快乐着。 那快乐,是发自肺腑的。 那种幸福和快乐的感觉,再也没有了。这个,不是有钱就能寻找回来的。 不过,高崎心里还是有个念头的。等得陶洁生完了孩子以后,恢复了,他就去买辆最好的自行车,驮着陶洁,就像那时候一样,在夕阳西下的城里,穿街绕巷,于昏暗里,去寻找又便宜又好吃的小店。 那时候,一星期在外面馆子里吃一顿饭,他们这种行为,就算奢侈了。可无论生活再艰难,他每个星期休息的时候,都会驮着陶洁,在城里的小巷里转悠一次,奢侈一次。 不在于饭馆里的饭好吃与否,而在于那个两人一起在自行车上,穿街走巷的过程。 现在想来,那个过程可以令高崎陶醉许久,甚至有时候回忆的泪流满面。 现在的自行车,质量和设计理念,已经和当年那种二八大轮完全不一样了,是绝对不会发生扎线断了而无法下车的悲剧的。 雷克萨斯在马路上,随着车辆长龙慢慢移动着。高崎无聊,就打开了车里的收音机。 坐在车里的夫妻二人,竟然没有了许多话,以至于高崎不得不打开收音机来转移注意力。 记得他们一起坐在自行车上的日子,好像也没有许多话,但绝对没有今天的这个感觉,而是心里永远甜蜜着。 陶洁那双大大的眼睛啊,真的会说话。高崎只要在自行车上回一下头,看一眼那双眼睛,就知道陶洁想干什么。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高崎就是从那时候起,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的。 只是,今天成为了贵妇的陶洁,眼睛里好多的东西,高崎已经无法读懂了。 想起这些,高崎心里就有些翻江蹈海的意味,心里有许多话想和一边坐着的陶洁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从哪里说起。 收音机里,正在播报今年唐城的社会人均工资,这是唐城有史以来,第一次统计这个指标。 陶洁突然就“噗嗤”一声笑了说:“唐城人均工资都到一月三千八了,你的员工人均工资才两千。” 高崎也跟着笑一下说:“听收音机扯淡!别的我不敢说,我聚香坊的人均工资,在唐城位列前十是绝对没问题的。” 陶洁说:“还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出这么高额的平均工资来的?怪不得网上哀声一片,大家都说给大唐城拖后腿了。” 高崎就解释说:“他们的算法,肯定不包括网上这些人的。估计大多数是坐办公室的那些大老爷们的平均工资。就连我这聚香坊,也不算数的。” 陶洁就叹息一声,跟着感叹说:“他们还有什么阳光工程,手里还有权力,根本花不着工资。越不需要钱,花不着钱的,工资越高。真正需要钱的,拼死劳累一天也挣不上几个钱。怪不得考个公务员,一个岗位要上万人竞争呢,不公平!” 高崎就侧头看她一眼说:“这话只许在家里咱俩说,出去不许说,听着没有?你这叫散播负能量!” 陶洁就不服气说:“我一家庭妇女,我怕什么?说的比我厉害的,多着呢!” 高崎就纠正她说:“你不是家庭妇女,你是聚香坊集团公司的财务总监,用孙小敏的话说,叫cfo。” “还ufo呢!”陶洁就乐,“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现在基本就把我架空了,我就担个名儿。赶明个儿,我连这名也不担啦。” “现在你还是cfo,尽管你懒得上班,也懒得管事。”高崎说,“另外,你老公我是董事长,著名企业家、人大代表。就从我这儿论,你也不是一般家庭妇女,这种话绝对不能说,听明白没有?” 忽然就从收音机里找了个话题,两口子斗着嘴,这路程也就短了许多。不知不觉,就到了高崎父母家的楼下。 “你自己上去吧,我还得上班。”高崎就对陶洁说。 陶洁推开车门下车,看着雷克萨斯冒一溜白烟,消失在楼的拐角处,转身上楼,找婆婆去了。 高崎到了自己公司总部的时候,正是上班时间。 电梯门口的服务台里面,已经站了两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小姑娘,穿了胡丽丽统一定制的西装。 看到高崎,两个小姑娘一起站直了身体,身子同时微微弯曲,冲他喊一声:“董事长早!” 高崎赶紧点头还礼:“你们早,辛苦了!” 再往走廊里面走,碰上上班的员工,也都是这个礼节。 这礼节也是孙小敏从南方公司里带过来的,高崎很不习惯。 他喜欢的,是在海鲜大市场里那种热闹的感觉。除了几个管理人员,大家多数叫他高哥,他可以随便和大家说话,无所顾忌。 “老邹,昨晚你怎么不关后院门呢,又喝多了是不是?再特么上班喝酒,我扣你一月工资,都给你换成酒,我喝死你我!” “陈伟,你偷冷库里的烂虾了,拿回去做虾酱了是不是?你老婆在街上卖虾酱,别以为我不知道!明天给我带一罐过来,咱们既往不咎……” 不用绷着脸,不用动脑子,和大家信口胡说,高兴了还能吹几句牛。 这是他的放松时刻。 可是,胡丽丽说孙小敏这办法好。无规矩不成方圆,让员工懂得尊卑,才能有惕怵之心,有危机感,才知道上进,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乱七八糟讲一大堆。 总而言之,就是彻底打破过去人为模糊管理的模式,把人变成机器,一切都用数据说话。 这礼节,也是一部分。下级见到上级,统一的礼节,就好比是在人的大脑里,设计了一个标准的程序,人就必须按着这个程序来。 高崎不以为然。人活着本来就挺不容易的,上一天班,再给他当一天大牲口用,他高崎也有点忒不是人了吧? 但自从胡丽丽开始对公司的改革之后,又的确见到成效了。 比如说水饺二店的经理刘进。这小子仗着和高崎关系好,到处吹嘘高崎是他师傅,人又滑头,蒋师傅根本管不了他,二店的生意也就一直不怎么好。 施行数据化考核之后,刘进的缺点就暴露无遗了。 这一回,不用等高崎过去削他,他自己就赶紧按着考核标准来改自己的毛病了。 三次考核不合格,他这经理就得免职,不改不行啊。 话说回来,他按着胡丽丽制定的考核标准去工作,店里的生意自然就会慢慢好起来。 这也是高崎不敢反对胡丽丽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一套管理办法,的确见到了效益,胡丽丽再也用不着事无巨细地都去操心了。 这样一来,诸葛亮就不至于累死在五丈原,胡丽丽也就可以有更多的精力,来做更多的事情。 这女子就是个工作狂,从服装店那会儿开始,就是这样,几乎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没有礼拜天,也没有节假日。 05年的最后一天,她不会休息。明天元旦,其他员工轮休,她也不会休息。 在她看来,公司里还有许多的事没有做,来不及做。如果一天给她四十八小时,恐怕她还是有许多事要做。 早上上班,是胡丽丽布置工作,开各种会议,最忙的时候,高崎不敢打扰她,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她忙完。到十点左右,估计她忙的差不多,这才给她的助理孙小敏打电话,让她抽空和胡丽丽说一下,有空的时候,来他屋里一趟,他有些想法要和她交流一下。 十点半的时候,胡丽丽来了,进门都带起一阵风。 高崎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泡上茶,这才问她:“都忙完了?” 胡丽丽就感叹一声说:“哪有忙完的时候啊?总部刚刚成立,好多关系还没理顺,且得忙一阵子。十一点半我得去海鲜市场召集个员工会,把今后的要求和考核标准跟大家解释解释,顺便听听大家有什么意见。” 高崎迟疑一下,还是和她商量说:“能不能过了节以后再去啊?” 胡丽丽看看他,想了想说:“如果高董有重要事情,我这个会可以推迟到元旦。元旦正是海鲜市场最忙的时候,不放假,更不许轮休。” 高崎就有些尴尬。他找胡丽丽要谈的东西,其实挺笼统的,说不上重要,只是他对未来的一些看法。 琢磨半天,他还是说:“也应该算是挺重要的事情吧?” 胡丽丽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她手头一大堆事情来不及做,却要陪着这位爷瞎聊天。可人家是老板啊,她也不好意思说不行。 “好吧,说来听听。”她就说。 正文 310.超级杂货铺 ,传奇从重生开始 高崎思考一会儿,先在脑袋里理顺一下思路,然后才对胡丽丽说: “我让孙小敏过来帮你,是想着给你减轻负担,可不是让你更忙的。” 胡丽丽就认真说:“这才刚刚开始,当然就要忙一些啦。孙小敏这个办法,的确比以前效率要高的多。虽说现在忙一些,这也只是一个理顺的过程。等忙过这一阵子,各部门明确了职责,都理顺了,就会轻松很多。而且,现在就算忙,也多是体力上的,并不像以前那样,所有事情都要靠我一个人去思考和琢磨。你知道吗?我建立的这个总部,就好比是我的一个大脑啊,可以代替我思考的。我现在只不过是给我这个大脑下达思考的方向和目标,不用我自己去思考具体的细节问题了。” 说到这里,就问高崎说:“你说,现在和过去比,那个更省事,更有效率?” 高崎还是不怎么懂胡丽丽说的这些,只是问她说:“要是按你这个说法,将来你理顺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将生意做得更大?” “当然可以啦。”胡丽丽就顺口说,“我现在呀,已经开始慢慢入门怎么科学管理职能部门啦。也就是说,我应该可以根据生意的大小,来组织我的职能部门,也就是我的大脑。生意有多大,我就建立多大的职能部门就是了。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只不过我还没有完全吃透这个管理模式。还是怪自己学历不够,知识太少呀。要是将来有时间的话,我想着去深造一下,报个mba班,好好学些理论方面的知识。” 然后就感叹一声说:“时间对我来说,太吝啬了。这不,我这觉得刚刚上班不久,还没做几件事情呢,一上午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高崎就嘿嘿了两声。 实践出真知。胡丽丽脑袋这样聪明,边干边学边领悟,估计比去学习班听那些枯燥的管理学知识,有效率的多了。 “哎,你忽然问这个,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新的点子来了?”胡丽丽就又问他。 她这位老板,看着年轻,心里却有许多匪夷所思的主意,想出个主意就比别人高明。要不人家说点子就是金钱呢?这话放到高崎身上,真是一点不假。 高崎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听胡丽丽这么问,就承认说:“是啊,我很早就有扩大咱们公司规模的想法了,只是看你太累了,就一直没好意思说。” 胡丽丽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对他说:“我可是记得你说过,按着你的意思,只是弄那个服装店就够了。剩下的这些买卖,都不是你的本意。” 说到这里,就问他说:“怎么,你原来说的那些话,都是哄着我玩呢?” 高崎坐在那里不言语,好久才开口说:“我没有哄你,胡姐。原来,我真的就是那样想的。服装店的盈利,已经够我和陶洁用的了,更多的钱对我来说,真的没有多少用处。” 胡丽丽接着问“那现在呢,好好的为什么改主意了?” 高崎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好像是资产多了,有地位了,看到的事情就比别人多了吧?有时候,就觉得,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的更多一点,至少在我们自己可以控制的这个公司里,或者说,我们应该有这个能力,去控制更大的范围。在这个范围里面,创造一个相对更公平一些的世界? 也许,我这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瞎想。可是,每每看到不公平的事情,我这个念头就会冒出来,逼着我去胡思乱想。和你在这里喝着茶说话,我心里又平静了,这个念头又没有了。” 说到这里,他就冲胡丽丽歉意地一笑说:“对不起啊,胡姐。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结果却是什么正事没有,听我在这里胡说八道。” 胡丽丽的精力,主要用在公司内部管理上,公司以外,许多的暗箱操作,都是高崎在做。她接触不到太多的黑暗,也就无法完全明白高崎说这些话的真正意思。 但不管怎么说,做为一个事业型的女强人,公司的股东之一,扩大公司规模,她还是感兴趣的。 于是她就说:“其实咱们公司做到这个地步,不大不小的,恰恰是到了瓶颈期,是最不容易抵抗风险的。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处,人手少,运营成本低,遇到风险的时候,可以随时抽头,相对就容易。这就好比大树下面的小草,飓风来的时候,可以随着风向摇摆,却不会被风带走。 大公司实力雄厚,有句话叫树大根深,也不怕风险。反而是咱们这种不大不小的公司,地上面长着好大的树冠,地下面却没有足够发达的根系。飓风来了,是很容易被连根拔起的。 所以,做到咱们这样中等规模的公司,都是在急着寻找办法走出瓶颈。因为你走不出去,就会永远面临比别人更大的风险。 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一直在思考突破瓶颈的办法。我这人笨,不像你一样,可以想出那么多绝妙的点子来,让公司越做越大。我能想到的,就是根据咱们这些不同的生意,把公司分解开,每一个生意,都专门设立一个全权负责人。 可是,这个办法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这个全权负责人的性质怎么定?是股东兼职还是另聘高人?” 说到这里,她就感叹一声说:“高人实在是难找啊!咱们这几个股东呢?你算甩手掌柜的,肯定不会去操心这些具体的管理。陶洁性格太软,不适合做负责人。蒋师傅两口子,也不是管理的最佳人选。算来算去,就算分开,有事儿大家还是要找我。再说分开以后,财务各自独立,不能根据盈利不同互相调剂,还是个麻烦。所以,这个办法行不通。 也幸亏你这个兄弟媳妇回来了,给我带来了一个全新的南方公司经营思路,就是各不同经营单位保持独立经营的同时,接受公司总部的大方向指导和考核,把独立经营和统筹调剂给完美地结合了起来。 这样,大家经营起来互不干涉,遇到风险却可以相互支援,既便于管理,又提高了抗风险能力。”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说:“但话说回来,无论我们怎么折腾,我们还是属于中等资产的公司,对抗风险的能力,还是严重不足。凭我的脑子,是想不出什么可以让公司规模扩大的办法来了。你既然有这个点子,咱甭管什么目的了,你先说出来听听,让我学习学习。” 话说到这里了,高崎心里还真有一个挺好的主意。 “咱们海鲜市场西面,是唐城量具的旋压分厂。”高崎说,“这个分厂,从旋压主生产线到各种辅助设施,占地接近一百亩。” “天,一个分厂就有这么大一块地方!”胡丽丽不由感叹说。 高崎就笑一下说:“过去国企讲究小而全大而全,建一个主产品生产线,就得把所有零配件加工也都建上,来回重复建设一堆没用的生产部门,不计成本,浪费严重。要不这市场经济了,他们能混成这样呢?” “你快说这个旋压分厂能做什么?”胡丽丽就催他。 高崎说:“旋压分厂倒了好几年了,里面连设备都给当废铁卖掉了,其实就只剩下一块空地了。我们可以拿下那块空地来,建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 “小商品批发市场?”胡丽丽疑惑地看着他问,“那能有多少利润?” 高崎就笑了说:“你可别小瞧这小商品批发市场,它只是叫这么一个名字,其实是包罗万象。一楼可以做成室内服装街,专门销售各类时装,相当于一个服装城。而且,这个服装城要分档次,精品和普通便宜时装要分到不同的区域。还有,内衣、鞋袜等等不同用途衣服,也要根据情况划分区域。” “这种服装城,市里已经有不少了,好多都不怎么景气。”胡丽丽听了就有些失望。 高崎说:“咱们和市里那些不同,咱们要把所有衣物的品类,都集中在里面,大家不管想买什么衣物鞋袜,都能在咱们这里找到,要做到价格最便宜。” 胡丽丽想想,做商业讲究货卖全,高崎这个办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站在顾客的角度来分析,想买个秋裤吧,这个服装城里有最全的样式,他就会过来看。买秋裤的时候,因为所有的店铺都集中在同一个地方,他就会路过卖其他衣物的店铺。说不定那些店铺里,就会有他想要的东西,又会把其他东西买走。 这叫市场效应,就是设法在一个特定地点,人为增加客流量。胡丽丽做商业出身,理解这个观念并不困难。 还别说,高崎这个想法,还是有一些道理的。市里卖衣物的,按照高崎这个理念来算的话,还是属于分散经营。高档品牌时装和地摊货肯定不会在一个地方出现,买个便宜裤衩和秋裤,说不定就找不着卖的地方,得到郊区去赶集。 他这是想着把高中低三个档次的顾客,给一网打尽啊。 高崎还没有说完。 “咱们在二楼,搞个家电、土产、洗化市场,不和大商场竞争,咱们卖小家电,电水壶、水空调、煮茶器、挂烫机这一类本小利薄,大商场不屑于经营的小商品,洗化品直接就是批发的模式。另外,卫生纸、纸尿裤、护舒宝,也是批发模式,总而言之,便宜。 还有三楼,可以经营文具、儿童玩具、贴纸、图片、相框一类艺术品。总之,市里市场上不容易买到的东西,到咱们这里,都能买到。还有四楼,花鸟鱼虫,木器茶具佛龛兵器艺术品渔具……你想到什么就有什么。再弄个五楼……” “你这就是个千货公司,想什么有什么,这哪儿是小商品呀?”胡丽丽不满地说,“就是一超级杂货铺。” “嗯,你说对了,超级杂货铺!” 正文 311.胡姐开窍 , 高崎上一世的时候,唐城的小商品城是开在市区西边的。 那一边是农业区,除了庄稼地就是一些小村落。而东边唐城量具这一边,属于工业区,工厂多,工人宿舍区多,和城市差不多。 地产商拿地,当然喜欢拿庄稼地了,价格好商量。如果在东边拿地,工厂拆迁,工人宿舍拆迁,这个费用可就高了。再者说,工人的觉悟和组织性、纪律性,比起农民来,可就高多了,要不列宁为什么要说,发动无产阶级革命,主要的力量要来自工人阶级呢。 另外,工人阶级的见识也比刚刚扔下锄头的农民高,一片宿舍区碰上一两个钉子户,大家再组织起来,就够开发商喝一壶的。 罗甸军、乔四海在海城出事,不就是因为开发商脑袋发热,把工人宿舍区当了拆迁对象吗? 所以,尽管西边荒凉一些,唐城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还是建在了西边。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商品城,带动了唐城整个西部的经济发展。原本是一片荒野的西部,迅速盖起了高楼大厦,变为新兴的城区。 后来,小商品城又扩建了二期和三期工程,真的变成了一座城。而围绕着这座城,又建起了许多的商业街。商业街外围,成片的住宅小区也拔地而起,地价打着滚地往上翻,成为全市最贵的地盘之一。 高崎和这个小商品城,是有着不少渊源的。 小商品城是南方人来建的,里面有多少内幕,只有天知道。最关键的是,好多当地的商户,在里面经营,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受了很大的委屈。 没了陶洁的高崎,天不怕地不怕,人人看着他怵头。几个南方恶霸,想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了。 高崎和岳帆一样,天生见不得别人受欺负,不服就干,大不了进去蹲两天,还省的自己做饭吃了。 他有商户的支持,不做大的出格的事,公家也不愿意和他打交道。高哥进去了,到哪里都得远接近迎,别说同室的室友,就是管教干部,都得拿他当爷供着。 自古邪不压正,高哥这人太义气了,义气的满城皆知,义气的让别人肃然起敬。 有高哥在,南方人不敢欺负当地的商贩。就是小商品城外面做点小买卖的,受了欺负,只要找到高哥头上,高哥也会出头,去替人家讨回公道。 高哥不要保护费,顶多抽人家两支烟,或者是一顿酒,更不接受南方人的钱财。 没了陶洁的高哥,只求速死。一个人不怕死了,又义盖云天,这样的人,谁不尊敬? 所以,对上一世那个小商品城,高崎太熟悉了。 南方人是在07年的时候开始酝酿这个工程,当年年底动工,08年一期开业,当时人潮涌动,好一番热闹。 现在是05年底,高崎想着把小商品城搬到东边来,而且比南方人提早了两年。 东边的经济基础,要比西边强的多。西边都能火起来,在东边肯定也会更火。 而且,随着这个项目干起来,东边的经济被带动起来,唐城量具这一片工业区的工人们,得到的好处,恐怕是无法想象的。整个城市的中心,将来就不是西移,而是要东移了。 他满怀热情地,将小商品城的样式和经营方法、模式,都向胡丽丽描绘一番,说了整整一个小时。 胡丽丽毕竟是凡人,和当初在西边建小商品城的时候,那些决策者们一样,想象不到这个东西到底可以拉动多少的资金,衍生出来的经济效益,到底有多大。 一开始,她并不感兴趣,后来听着听着,就有些入迷。 她的这位老板,在她眼里,一直就不是凡人。他想干的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 听他这意思,搞这个工程的规模,恐怕要超过了聚香坊现在所有买卖的规模。不仅仅是超过,而是数倍的规模。 “哎呀,”胡丽丽就有些担心地问,“照你这个说法,这动用的资金,恐怕得上亿吧?你有那么多钱吗?” 高崎就回答她说:“用不了那么多钱。咱们把整个工程分解开,一期一期地搞。一期盈利了,再搞第二期。” “就算先搞一期,那也需要很多的钱,没个几千万,恐怕做不起来。”胡丽丽就感慨。 高崎忽然就笑了。 胡丽丽奇怪地看着他问:“你笑什么啊?” 高崎说:“胡姐呀,你这见识,还是不行啊。有句话叫借鸡生蛋,你听说过没有?” 胡丽丽看着他不说话,心里还是不明白,他没有钱,怎么可以搞出这么大一个工程来? 高崎早就明白人家南方人是怎么玩的了,就有条不紊地告诉胡丽丽说:“咱们只要把这个工程立下项来,也就是说,市里把咱们规划进去,允许咱们开工,钱自己就来了。” 胡丽丽皱起眉来看着他,还是不明白。 高崎就解释说:“你看,咱们有这个项目了,而且,这个项目又这么有吸引力。只要咱们加强宣传,让更多的投资者知道。你想,比如你手里有钱,知道咱们这里可以在将来的小商品城里提前买个商铺,将来无论出租还是自己经营,都会大赚一笔,你会怎么想?” 胡丽丽闭眼想想,那肯定要投资啊,比存银行强多了呀! “对呀,”高崎就说。“咱们不但要在本地宣传,还要跑到南方商业头脑更发达的地方去宣传。你现在买,可能要便宜很多。将来小商品城火了,一个店铺的价值,可能要翻好几番,你想买都没机会了。” “这不就是房产开发的提前预售吗?”胡丽丽不由脱口问。 高崎说:“差不多。”接着就问她说,“哎,你说胡姐,城里那帮开发商,弄片烂的不能再烂的地来,还能忽悠出钱来。咱们这么好的项目,搞个全国招商,能不能忽悠来钱?” 胡丽丽眼前就是一亮。 接着就听高崎说:“这个商铺数量有限,我还就是不讲价。就这么多,你爱买不买,不买有的是买的。你现在不买,明天你拿两倍的钱来买,我保证你买不到!” “我再去那些房地产商那里,挖几个这方面的销售人才来,一定能在开工之前,把商铺给全卖出去!”胡丽丽就激动地喊。 高崎一脸惊喜地看着胡丽丽说:“胡姐,你开窍了。” “去!有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老板,我想不开窍都难!”胡丽丽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是责怪的语气,脸上却带着一丝得意。她为自己能跟上高崎的思路而得意。 她的这位老板,所有的点子都是超前的,包括营销方式,都是最先进的。胡丽丽相信,能像自己这样,可以迅速跟上高崎思路的,在这唐城,恐怕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可她接着就想起一件事情来,脸上立刻就出现了忧虑的神色。 “你这个项目绝对是个好项目。”她说,“可是,那片地是唐城量具的,人家能给咱们吗?” 高崎就掏出手机来看看,故作惊讶说:“哎呀,这都一点多了,下午都要上班了。你还没吃饭吧,饿不饿?要不,我先和你去吃饭,吃了饭你先忙工作。等什么时候你有时间了,咱们再继续聊?” 胡丽丽就下意识地捂捂肚子说:“你还别说,我还真是觉得饿了,今天让你说的我,心情大好。你得请我吃顿好吃的。” 高崎说:“没问题。胡姐你肯吃饭,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好消息。说吧,想吃什么?只要你想吃,再难我也能给你弄来。” 胡丽丽看高崎的眼神,就有些异样。 “我还是想吃高架桥下面那家的清汤排骨。”胡丽丽说。 “没问题,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送过来。”高崎说着,再次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我想亲自去那里,吃刚刚从锅里出来的。”胡丽丽就又说。 “哎呀,”高崎就有些为难说,“那地方离这里太远,去了,吃饱了再回来,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差不多了,会耽误你工作的。” “还工作什么呀?”胡丽丽说,“你说的这个才是工作。真要成了,咱们就乌鸡变凤凰了。今天什么也不干了,你就和我说这个事情。我心里还有好多疑问没弄明白呢!” 胡丽丽没弄明白的,无非就是两个事情。一个是怎样拿地。 地是唐城量具的。唐城量具属于国企,地闲着没关系,但是绝对不许唐城量具自己做主买卖。这个,恐怕市里都没有这个权力。 搞商品城,从唐城量具手里租地肯定不行。万一哪天上级不许租了,难不成还得把小商品城给拆了? 关于这个问题,高崎在市里开人代会的时候,曾经询问过相关领导了。上面早就有把唐城量具下放给市里的意思,甚至搞过强迫下放。市里现在是担心负担不起这么大一个亏损企业,养不起爷,一直是硬着头皮顶着不接受。接受这么一个老大难无底洞过来,还不把市里给拖垮了啊?到时候经济指标上不去,领导政绩受影响,就没有愿意给承担责任的了。 在想不出解决办法之前,市里是宁愿回回挨骂,也不肯接收这个烂摊子。 如果高崎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让唐城量具这个地方挣钱,市里巴不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呢,毕竟谁也不愿意挨批评不是吗? 当时他就这个问题,向有关领导侧面打听这个事情的时候,得到的答复都是肯定的。只要你有办法让这个地方活起来,市里就有办法满足你的条件。 不就是一块闲地吗?咱就是不接受唐城量具,咱拿其他地换他一块地行不行?这地方虽说是唐城量具的,可他也属于咱唐城的。老是拖咱们后腿,要他块地补偿咱们一下,怎么着呀,还敢说不给了,还想不想在咱们地盘上混了? 正文 312.究竟是为什么 高崎询问有关领导的时候,可没说要弄小商品城,而是打着扩大海鲜市场的名义询问的。 领导这个表态,已经超出了平时的语气,心里也是真为这个老拖政绩后腿的地方着急了。 从领导的谈话里,高崎已经听出了中心思想,拿过这个地方来,难度不大。 胡丽丽担心的第二个问题,是钱的问题。 虽说可以用预售的办法,提前回收大部分的资金。可是,项目设计、启动需要资金吧?别说这个,就是拿地办手续,宣传,都需要资金,而且,这个资金绝对不是聚香坊现在可以承担的起的。 这个,高崎也想到了。他可以贷款,以聚香坊所有的生意做抵押。 关于这一点,胡丽丽觉得不可行。 两个人在排骨店里吃着饭,胡丽丽就说:“做这种大项目,我听说要投资一千万,手里至少要有两千万的准备金。要不然,万一资金链断了,就会全面崩溃,甚至连咱们以前的这些生意,也会给拖累进去。就算你用咱们所有的生意,去抵押了贷款,恐怕资金还是有很大的缺口。”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胡姐,关于这个,你就外行了。刚才我为什么说要首先取得市里的支持呢?只要上级支持咱们,资产评估这一块儿,是有很大活动余地的。你算着咱们的生意也就值一千万,我算着值一个亿呢你信不信?这事儿吧,要看我怎么去操作。放心吧,钱对我来说,永远不是问题。” 这个,胡丽丽的确不懂。 高崎在外面还有一个特殊部门,胡丽丽是有耳闻的。关于这一点,陶洁是对的,不问,不打听。 高崎不让她们知道,其实也是在有意无意地保护她们。她们除了担心高崎的安危,也别无他法。 胡丽丽都往四十上数的人了,并不幼稚。 高崎给陶洁创造了一个幸福活着的环境。给她,却是创造了一个安心发挥的环境。虽然有时候她很羡慕陶洁,可是她知足。这辈子能碰上这么一个赏识她,信任她,给她充分发挥自由的老板,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这一顿饭,两个人吃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公司总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高崎的意思,是05年最后一天了,胡丽丽就早点下班,回去陪陪孩子。明天休息一天,带着她妈和孩子好好出去玩玩。 胡丽丽不听他的。她手头上,的确有太多的工作需要做了。 高崎说不动胡丽丽,就只好自己走了。 这05年最后一天,他也有好多事情要做。那个单独的部门,他还要去一趟,看看给特殊客户们准备的新年礼物送的怎么样了,客户们是否满意?业务员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他得挨个找他们单独谈话,了解情况。 这事儿完了,他还得去看看罗小曼他们,偷偷给小曼塞几个钱,让她带着王氏兄弟们出去嗨皮一下,还得嘱咐他们,不许惹事。要不然,回来非挨个把他们屁股打肿不可! 然后去看看蒋师傅两口子,还有孙大爷那边,送两斤上好的茉莉花茶……总之,啰里啰嗦的事情太多太多。 这都是他在这一世学会的礼数。 人在这个社会上活着,就得和周围的人相互关联着,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交往。人与人之间就得有人情味儿。特别是做为老板,更得有人情味儿。 有时候,特殊的日子里,逢年过节,老板的一句温馨话,一个细小的,微不足道的关心,可以让员工记一年,甚至是一辈子,在艰难的时候,才会和你齐心协力,共度时艰。 一个好汉三个帮,这是他在上一世就明白的道理。高哥身后,有梁超,有老虎,还有赵迷糊,更有一帮愿意跟着他的小弟,高哥这个名号,才能在唐城叫的响。 高崎忙完所有的一切,到父母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爸妈、陶洁、高峰和孙小敏已经都回来,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了。 他妈见他进门,就赶紧站起来,要去厨房做菜。陶洁要跟过去,又让他妈给推回来。 “你这时候怕闻油烟味儿,别跟着我捣乱!” 孙小敏比第一次来的时候懂事,跟着他妈进厨房了。虽然不会炒菜,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 高崎就问陶洁:“不是告诉你,不要等我,先吃饭吗?” 陶洁瞅瞅坐在三人沙发正中的老高,没敢说话。 高峰、孙小敏也不是正点到家的。孙小敏和胡丽丽忙完了工作,就已经过了六点了,回到家里来,差不多就七点了。高峰去给客户送新年纪念品,送完最后一个,就七点半了。回到家也过了八点了。 老高本来以为,两个儿子,还有儿媳妇,这回都在身边了,这些年以来,一家子总算可以吃上个团圆饭。结果是等来了这个,那个老大还不知道要几点回来。他心里就不痛快,不许高崎妈做饭,非要把所有人都等全了,才能吃饭。 高崎妈就埋怨老高:“你这是要抽什么风啊?陶洁还带着孩子呢,可不能饿着。” “谁饿了谁吃,反正我不饿。”老高就黑着脸,来这么一句。 他都说不饿了,又弄那么一副脸色出来,谁还敢说饿啊? 原本老高还想着空腹喝两口呢,让高崎妈一通数落,这才没去找酒瓶。 高崎看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他爸作妖,脱了外套,坐到他爸身边去,劝着说:“爸,我公司里越到过节事就越多,我不跟你说了吗,以后吃饭我回不来,就不要等我。” 老高没理他这个茬儿,而是问他说:“我问问你,是你挣钱重要,还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重要?” 接着,老高就打开话匣子,把闷在肚子里的,一年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你数数,自打小峰参加工作,咱们这一家人,逢年过节,有多少回能凑在一起过的?我就没记得有一回!” 高崎就有些尴尬说:“爸你这话可就有点不符合实际了,去年过节高峰不是回来了吗,咱不是一家人在一起过的?” “我说的是过阳历除夕!” 得,高崎不言语了。他爸这是没事故意找茬呢,合着过阴历不算,得算阳历。 老高就继续发牢骚:“这好歹地盼着,小峰两口子都回来,都在身边了,这可倒好,让你给折腾的,两口子都得为你忙活到黑天半夜,连过节都不能休息!” 高崎听出来了,他爸这火是冲着他发的,干脆就不言语了。 果然,老高再往下说,就全都是针对他的。 “你说说你,啊?这买卖已经不小了,钱三辈子都花不完了,你还拼命忙,有意思吗?我和你妈,为啥不住你买的房子,为啥非要住在这宿舍区里?啥叫好地方?住着舒服才叫好地方! 你呀,还年轻,你还早呢!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这世上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亲情,舒心安乐,一家人团聚,这个钱买不来,懂不懂? 你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我和你妈有工资,不用你的钱。高峰和孙小敏是大学生,离开你也饿不死。可是这一家人凑在一块,高高兴兴地过年,是你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嗯?我和你妈都往六十上走了,还能过几个年?你们还能陪着我们老两口过几个年?是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个年重要,还是你忙你的工作,挣你的钱重要?” 老头说的不无道理。 高崎就有些歉意地笑,然后乖乖认错说:“爸,你说得对,是我不对。你的话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早早回家。” 老高脸上的乌云,这才慢慢散了,接着问高崎说:“我听小敏说,你又和你那个女老总在商量弄大买卖?” 高崎就犹豫一下。 这个孙小敏,怎么这种事也回来说?这种商业机密,就是爹妈也不能随便说啊。老人们没有保密意识,万一出去闲聊给说出去,让别人惦记上,他们不白忙活了吗? 他就含糊回答说:“啊,有那么个想法。” 老高就不高兴说:“你买卖已经不小了,钱已经花不完了,你还弄什么大买卖?人啊,这一辈子的寿命是有限的,把所有的生命都用在挣钱上,掉进钱眼儿里,变成守财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高崎就笑笑说:“不是爸,这不是单纯挣钱的问题。” “那你说说,不是为了挣钱,你弄买卖干什么?”老高开始和他较真了。 “这个吧,这是个社会责任问题。”高崎就试图给他爸解释,“买卖做大了吧,钱其实就是个数目字了,做买卖也就跟挣钱没有多大关系了。咱们的买卖好,跟着咱们干的人就挣的工资高,生活就好。咱们的买卖越大,跟着咱们干的人就越多,咱们也算是为国家增加就业,解决困难,完成咱们的社会责任和义务不是?” “你拉倒吧。”老高才不信他。“你过去就是个小混混,整天的和人家打架,惹是生非,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猛不丁发财了,就一下子有这么大的觉悟?打死我都不相信!还社会责任,还什么义务,你糊弄鬼呢?你就是掉进钱眼儿里出不来了,变成守财奴了。” 高崎哭笑不得。 他高崎义薄云天,视钱财如粪土,这在哥们当中,谁不知道啊?感情他在他爹心里,就是这么个东西! 可他究竟是为什么会想到要扩大自己的生意,搞小商品城呢?这会儿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了。 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要尽社会义务?还是像他爸说的那样,掉钱眼儿里了?亦或是就跟熊孩子玩游戏上瘾一样,他做生意也上瘾了? 说不清楚。但那个脑袋里的商业帝国梦,却一天比一天清晰。 这个世界并不公平,他要有自己的地盘——一个由他完全说了算的地盘。 正文 313.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平日里,大家都要上班,各忙各的。好容易盼着放假,一家人聚在一起,能吃个团员饭,享受一下孩子们都在身边的快乐。 这是老高从心底里期盼的。 没想到,他这个愿望,让高崎给搅和了。 孩子们一个一个地回来,一个比一个晚。 老高心里憋屈的慌。 可当爹的,不会真和儿子生气。高崎回来了,他心里的气就消的差不多了,又拿出当老子的架势来,数落高崎一顿,心里这憋屈释放出来,气也就没有了。 嘴上说是不想让高崎再扩展买卖,那也只是气话。 没有高崎成为大老板,二儿子高峰两口子,怎么能从千里之外的南方,回到他身边来? 没有高崎在唐城的名声,他老高哪能获得邻里的尊重,上哪里去挺着腰板吹牛去? 就是在单位里,领导也高看他一眼,早就从生产单位调出来,再不用干繁重的脏活累活,还给他升了官,成了厂部办公大楼后勤维修班的班长了。 这维修班,就是管着办公大楼里水电暖,哪个地方坏了给修修。也不用他亲自去修,他手底下还有三个管道工和两个电工,有事了他安排一下就行了。 他那个能耐,也就能干个班长,班长干好了就不错。真给他个科长、处长的,他还真干不来。这已经是厂里对他的最大照顾了。 这都是高崎的成功,给他带来的荣耀和好处啊。高崎真要像他说的那样不干了,恐怕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他。 老高发够了脾气,高崎妈和孙小敏也把菜做差不多了。都是准备好的菜,放到锅里炒一下,孙小敏就一个个的把菜都端到桌子上来了。 高峰也勤快地很,立刻去找杯子拿筷子。大家一起忙活,很快,客厅的茶几上,就摆满了菜肴。 然后就是俩儿子俩儿媳妇,一起哄着老高高兴。 “爸妈,新年快乐!” “祝你们二老永远健康,万寿无疆!” …… 把老高两口子给乐的,直接合不拢嘴了,刚才的不痛快,一扫而光。 除了说吉祥话哄着爹妈,高崎还想着把高峰两口子的婚事给定下来。都住一起了,又不是没有条件,不办婚礼说不过去。 其实,他是对高峰有些不放心了。 这小子整天陪着客户吃喝玩乐,身边美女如云的,万一看不上孙小敏了,可就麻烦大了! 孙小敏现在可是他眼里的人才。当然了,就算不和高峰结婚,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公司里。可那样,就不如她是自己的兄弟媳妇好了,一家人,总比是外人强的多。 饭吃到一半,看着他老爹发挥差不多,没有那么多话了,高崎这才问高峰说:“你们俩打算啥时候把婚礼给办了?” 不待高峰回答,就接着解释说:“小嫚和王利也打算去领证结婚。小嫚哥不在,得我替她做主。我想着,干脆就把你们的婚礼一块儿给办了。” 听高崎说完了,高峰墨迹半天才说:“哥,你不是看不见,我们现在都忙成这样了,哪有时间鼓捣这个啊?” “嘿,”高崎就不高兴了说,“原来你不是急着要结婚吗?这我实心实意给你办婚礼了,你又不想结婚了。” 高崎妈就把话茬接过来说:“就是啊,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有啥好忙的?趁着你嫂子身子还不笨,你哥还有工夫管你们,赶紧把婚事办了。要不然等你嫂子生了,你哥照顾你嫂子,我也得看孙子,就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高峰不说话,高崎就看着孙小敏问:“小敏,你的意见呢?” 孙小敏说:“最近真的很忙啊,哥。这不今天下午胡总又想着规划个新项目,要我给她出个方案呢。这项目太大了,虽然胡总把你的意思都传达了,可真要出个可行的方案,还要搞许多调研。就这一个事儿,也够我忙半年的。” 高崎就点点头说:“这个不是理由。谁忙还能不结婚了?” 高崎妈立刻就插一句说:“可不是?你们不结婚,怎么要孩子呀?” “妈,”高峰就不耐烦了,“现在正是要帮着我哥,把他的事业做大做强的时候。我哥叫我们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们不去忙事业,闷在家里生孩子玩,那怎么行呢?等忙过这一段时间去,再考虑结婚和孩子的事情。” 高崎妈就急了说:“你不能总想着自己呀?我们老两口这岁数在这儿呢。我不是想着,趁着你爸和我都身体好的时候,帮着你们把孩子拉扯大吗?等到我们身体不行的时候,你们又得照顾孩子又得照顾我们,那不更顾不过来吗?” 高峰就反驳说:“你呀,就是老思想。我们现在不是穷人,有孩子还用你们看啊,请保姆不就完了?就是你们老了,也不用像别人一样,又担心治不起病,又担心没人照顾的。我哥是谁呀?市里最好的医院就是为你们开的,想要什么医生有什么医生,想住多么高级的病房就住多么高级的病房。将来你们万一身体不好了,一个保姆照顾不好你们,我哥能给你弄一打保姆来伺候你,是吧哥? 再说了,现在大城里,好多年轻人都不结婚,不要孩子了。弄个孩子多累赘呀?又得操心上学又得操心成长的,一辈子最美好的年华,都耽误孩子身上了,多么亏的慌啊? 再说现在养个孩子,成本忒高了。从出生打各种疫苗到上幼儿园、上学,各种辅导班、兴趣班,这费用就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起的,总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吧? 也就是我们现在跟着我哥干,有这个条件了,要是还和以前一样,在南方打工,我们俩的工资,根本就养不起孩子。好多和我们一样的,直接这辈子就不打算要孩子了。” 老高这下就不爱听了,瞪眼看着高峰说:“照你这么说,我和你妈当初就不该生你,生了也不该养你,直接把你给掐死散伙是不是?那时候生活困难,我们为你吃多少苦?你小子说的,这是人话不是?” 高崎妈这回向着老伴说:“可不是咋的?我听着就不是人话!你个小兔崽子,哪有这么自私的?传宗接代也是你应该尽的义务,你知道不知道?” 高峰见爹妈都冲着他来了,干脆一缩脖子,死活不开腔了。 陶洁在一边听着,差点就没憋住笑出来。 这个高峰,自从回来以后,学的一天比一天油滑,把好好个高崎提出来的,结婚不结婚的问题,直接就给搅和到传宗接代上了。估计这个问题讨论结束,大家也就把他和孙小敏办婚礼这个茬,给忘干净了。 而且,胡搅蛮缠的过程当中,还不忘拍他哥的马屁。这哪儿是原先那个老实孩子高峰啊,直接就是个滑头! 高崎也听出高峰这个嘴变油滑了,可是,他比陶洁听出来的东西更多。 高峰不想办婚礼,恐怕心里还有别的想法。 在唐城,领了结婚证不办婚礼,还是等于没有得到双方家长和亲眷、邻里的承认,等同于没有结婚。没有结婚要孩子,还是等于未婚先孕,还是丢人的事情。 高峰啰里啰嗦说这一堆,就是不想和孙小敏办婚礼。不办婚礼就不用要孩子,没有孩子,他和孙小敏之间,就会存在很大的变数。 这小子别再是在外面相中了哪个漂亮女人,憋着要把孙小敏扔了吧? “不行。小敏和你都住一块儿了,你们也领了结婚证了,不办婚礼,让街坊邻居怎么看,让小敏回家怎么跟父母交代?这不让人家说咱们老高家不懂礼数,欺负人吗?这个婚礼必须办,马上办!你们抽机会回趟小敏家,和她父母商量一下,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要求?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总之,春节之前,这个事情,要定下来。” 商量不通,高崎干脆就来硬的。高大老板说话,比老高可管用多了。 高崎这么一说,高峰就不敢说话了。可是,孙小敏却看到了他脸上的不情愿。 “哥,要我说吧,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孙小敏就对高崎说,“你要搞的这项目吧,的确很庞大,连胡总都觉得这肩上的压力很大,不能不全力应对。 所以,从明天上班开始,我们必须要组织一个专门的部门,来策划这个事情。胡总的意思,是要我来主持这个先期策划的工作。这样的话,公司还要招几个策划方面的专业人才。这方面的人才,咱们北方目前还很难找到,我还要去南方一些发展快的大城市去联系这些人才。 所以,未来一年,恐怕是我们最为忙碌的一年,恐怕真的没有时间去考虑个人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等到这个项目有了端倪,差不多的时候,在考虑个人的事情。” 孙小敏的话,说的合情合理。可是,高崎总有种感觉,她这是在找理由推脱。 处在孙小敏的位置上考虑,她应该是最希望把婚礼办了的那个人才对。 可是,为什么她反而要和高峰一样,反对办婚礼呢? 难道,是高峰在暗中已经通过甜言蜜语,哄的她同意了延迟结婚? 孙小敏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不是高峰能够哄骗得了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恐怕早就产生了某种隔阂,孙小敏也完全明白高峰要和她分手的意思,只是为了父母,或者为了不让他知道,在维持着表面上的融洽。 想到这里,高崎不由看一眼高峰。高峰面无表情,好像这件事情跟他无关一样。 你说当初他干吗非要吃饱了撑的,憋着坏要让高峰把孙小敏给扔了呢?这才真是叫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呢! 正文 314.意外 做生意的人在为人处世上,比起一般人来,要成熟的快一些。 高崎兄弟、孙小敏,包括陶洁,都比老高要有心计的多。 所以,高崎兄弟和孙小敏吃着饭时候的对话,都暗藏着玄机。四个小的好像都能听出些弦外之音,倒是老高两口子,却只能听懂他们之间谈话的,一些表面上的意思。 老高显然没有意识到高峰和孙小敏之间出了问题,他只听出来他们忙,没有时间办婚礼。 办不办婚礼,对老高来说,也没有什么重要不重要。 在他看来,高峰年纪不大,晚一年办婚礼也没什么。他还没退休呢,就算他们有了孩子,他也没时间看。 陶洁明年就会给他生个孙子或者孙女,他老伴看陶洁这个就够累的了,孙小敏再生一个,看得过来吗?总不能为了看孩子,让他连班都没法上吧?他都坚持上班这么多年了,总得站完最后一班岗吧? 高峰晚一年结婚更好,省的弟兄俩要孩子挤到一块去。 他并不过于在意婚礼的事情,而是问高崎:“你又要搞什么大买卖?”、 这一句话,就暴露了孙小敏并没有跟他说具体的事情。看来,这女子还是很优秀的,知道分寸,不该说的一句没说。 “啊,”高崎就回答他爸说,“我准备把海鲜市场再扩大一倍出去。另外呢,我还想在省城再开一家聚香坊。还有呢,咱们的水饺店,我也想把蒋师傅这个品牌打出去,在全国招商,搞连锁店……” 高崎就开始胡说八道。 这顿团圆饭,开始的时候其乐融融,最后却有些各怀心事的意思了。 吃完饭收拾了,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就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高崎和高峰都喝了酒,孙小敏就开着高崎给她的那辆本田雅阁,载着高峰回去。 天已经有些晚了,正是唐城一年里最冷的季节,又是子夜时分,高崎肯定不能再和陶洁溜达回家。陶洁就开了高崎的雷克萨斯,高崎坐在副驾驶上,往家走。 高峰两口子先走,陶洁和他们间隔了百十米,在他们后面跟着。 已经是06年的元旦了,街上灯火通明的,却很少有人,也很少有车。 从高崎父母家到他们住的小区,并不远,开车用不了二十分钟。 路上没有车,陶洁也就放松下来,边开车边和高崎说话。 “你说,高峰为什么不愿意办婚礼?”陶洁就问高崎,“真是因为工作?” 高崎知道,陶洁一定是从他们的谈话里,听出了问题。 他就反问她说:“你觉得呢?” 陶洁说:“我哪儿知道啊?只是看高峰和孙小敏的表情,觉得哪里不对劲,担心他们之间出什么问题。”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行驶着的孙小敏和高峰,果然就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人在车里默默的,谁也不说话。 孙小敏总是不自觉地想去踩油门,想着开快一些,早点到家,早点结束这尴尬的氛围。 可是,后面陶洁平时不怎么开车,想去哪里,都是高崎开车送她。这回开的又是高崎的雷克萨斯,不是她那辆小富康。 比起富康来,雷克萨斯又宽又长,陶洁不熟悉,就不敢开快了,在后面慢慢晃悠。 孙小敏觉得不管后面的陶洁和高崎,自己加油门跑了,好像有些不礼貌。看看后面的雷克萨斯看不到了,就只好松了油门,放慢速度,等着陶洁追上来。 从高崎爸妈家到他们住着的黄金国际,主要在一条贯穿城市南北的主干道上行驶。这条主干道是去年才修好的,唐城最宽的一条公路,双向八车道,中间用了白色的金属隔离栏阻隔开来。 隔离栏每隔一段距离,就留一个开口,有开口处竖了铁栅栏,专供行人和两轮车走的人行横道,也有中间空着,供车辆调头用的回转通道。 孙小敏走到一个回转通道的时候,隔离栏那边,一辆自卸大卡车开着远光灯疾驰而来,发动机发出的声响很大,尤其是在这寂静的子夜里,尤为刺耳。 这条主干道,是不允许带后斗的载货机动车辆通行的。在这深夜里,跑到这里的大卡车,多半都是没有牌照,偷偷上路的。 开大卡车的司机,好多都不自觉,在市里也开远光灯,远光灯还私自改装加强,即使隔着隔离栏,依旧照的对面车辆里面的司机睁不开眼。 在强烈的远光灯照射下,孙小敏皱皱眉,不由自主地就踩了一下刹车,让自己的车子慢下来。 就在她驶过那个隔离栏开口的时候,从车的反光镜里,她看到那辆大卡车竟然从开口处拐到了自己行驶的这个车道上来了。而且,那卡车并没有要调头的意思,竟然开始加速,逆向飞驰起来。 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她猛地一脚踩住了刹车,本田雅阁瞬间静止下来。 副驾驶上坐着的高峰,让猛然刹车的惯性给推的往前一蹿,脑袋差点撞到前挡风玻璃上。 “你干什么呀?”他不满地埋怨孙小敏,“开车怎么这么不稳当?” 孙小敏扭回头朝后车窗看去,嘴里说:“那辆自卸王,跑这边的车道上了。” 高峰不耐烦说:“你管他干什么?这都是些黑车,不怕交警处罚的。” “哥和嫂子在后面!”孙小敏突然说了一句,然后直接下车,向着后面跑。 高峰愣怔半天,愣是没明白孙小敏的意思。 “哎,你把车停在路上怎么行啊?”他埋怨着,伸手打开双闪,也下了车,站在车边向着后面望过去。 就在这时候,后面就“咣”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高峰向后望着,嘴巴不由自主张开来,接着就脸色苍白了,撒腿向着孙小敏跑去的方向跑。 他跑到后面几十米的时候,就看到公路上的隔离栏倒下一片,那辆大卡车停在最靠里的车道上。高崎的雷克萨斯,已经被撞到最外面的车道那里,横了过来。 雷克萨斯的前脸已经完全塌陷进去了,引擎盖也张了开来,一股焦糊的味道,随着前脸里冒出的蓝烟飘过来,十分刺鼻。 高峰就站在公路中央,完全傻了。 孙小敏已经趴在雷克萨斯驾驶位那边的窗户上,半边身子探进去。一会儿她把探进去的身子缩回来,一脸焦急。 看到高峰傻站在公路中央,就冲着他嘶声怒吼:“打电话报警,快呀!” 二十分钟以后,高崎和陶洁被送到了市中心医院,展开急救。 雷克萨斯还是足够结实,也足够安全。可是,自卸王卡车自身的重量太重了,这种快速迎面撞击,力度太大了。 高崎和陶洁都昏迷不醒,孙小敏跑前跑后地办各种手续,高峰只知道傻傻地跟在她后面。 “要不要告诉爸妈一声啊?”他弱弱地问孙小敏。 孙小敏猛然回头,看他一眼,还是极力压抑了心头的不满,平和了语气说:“现在他们两个的情况还不明朗,这时候告诉爸妈,会把他们吓坏的。当然了,你是他们的儿子,这事儿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我只是提个建议。” “那,那咱们让谁过来啊?”他就又弱弱地问。 孙小敏说:“告诉胡总吧,她有主意。” 于是,已经进入梦乡的胡丽丽就给吓醒了,只穿了一件鸭绒大衣,就驱车赶到医院里。一路上,她不断打着电话,寻找所有可以用得着的人。 这个时候,医院里有过硬的关系,可以少办好多手续,节省好多时间,等于是为高崎和陶洁,开辟一条绿色生命通道啊! 等她到达医院的时候,院长已经亲临第一线,指挥抢救工作了。胡丽丽没有惊动院长,只远远在一边等着,直到一切都忙差不多,看到院长要回自己办公室,这才现身,走到他身后,喊了一声。 院长猛然回身,这才看到胡丽丽,此刻也来不及客气,直接在附近找个办公室,和胡丽丽说两个人的情况。 高崎的情况好一些,大多是皮外伤,头部受到重击,颅内却没有积血积液。从经验判断,脑震荡昏迷的可能性大一些。 也就是说,没有意外,他应该可以自我苏醒过来。目前,他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密切监控病情,等待自然苏醒。 陶洁的情况,就比较糟糕了。 虽然和高崎受到的撞击是一样的,车内的安全气囊也及时打开,但她的身体比起高崎来,可就柔弱了太多了。颈部受到巨大的惯性拉扯,椎骨有一节骨折。是不是损伤了神经,将来会不会出现高位截瘫的情况,现在人昏迷着,还无法确定。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颅内有积液,颅压显著升高,生命垂危。 现在,主要是通过腰椎插管的方式,释放一部分积液,减轻颅压,暂时保命。 “从放出的积液和里面的血色看,情况不好。”院长坦白说,“应该有脑动脉破裂的迹象。” 胡丽丽不懂这个,也只能默默地听着。 院长就又往下说。 具体治疗措施,还需要核磁共振的结果出来,各部门专家进行综合诊断之后,才能确定。 还有一个不利的因素,就是陶洁还怀有身孕,这更增加了危险性。 胡丽丽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孙小敏和高峰立刻就过来了。 “胡姐,怎么样啊?”高峰颤抖着声音问。 胡丽丽面无表情,一直带着他们走到楼梯间里,这才把院长的话传达给他们,然后长长出一口气说:“要是你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的天就塌了!” “那我嫂子呢,能不能保住命?”高峰就又问。 胡丽丽缓缓摇了摇头说:“听院长的意思,要确保陶洁抢救成功,最好就是先终止妊娠。现在的问题是,你哥还昏迷着,这个主意,谁也不敢替他拿啊。” 正文 315.梦幻与现实 一直没有说话的孙小敏,这时候却开口了。 “我替他做主。”她语气坚定地说,“只要有终止妊娠的条件,不管我哥醒不醒,都以首先保住我嫂子的命为唯一选择。我哥如果醒了以后不认可,我承担全部责任!” 高峰就不高兴说:“你承担的起吗?你不知道我哥他俩结婚五年才怀上这么一个吗?” “知道。”孙小敏平静地说,“可是我更知道,你哥爱嫂子,胜过他自己的生命!” 高峰脸上现出些许尴尬来,便不再言语了。 胡丽丽看看高峰,又看看孙小敏。 看孙小敏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明显有赞许的目光。 而这时候在重症监护室里的高崎,还是昏迷不醒。他的大脑,并没有停止运转。 他仿佛又回到了唐城量具,回到了二车间的维修班。 阳光透过南面的窗子照射进来,给维修工房里撒下一片光明。 钳工台案和南面的窗子之间,有个一米半宽的空地。空地上,依旧是摆着那个用六十的角铁焊起来的小方桌。 小方桌的桌面,是灰色的塑料电木板做的,上面用电烙铁化开塑料电木板的表面,刻画了一个棋盘。 高崎感觉,自己还是坐在小方桌的东边。屁股下面的椅子,是刘群生办公室里淘汰下来的,那把带着扶手的太师椅,上面的生漆已经磨掉了好多,露出了白色的木纹。 这椅子,据说比唐城量具的年龄还大。是分地主浮财的时候分的,不知谁把他带到了厂里来,也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厂长的座椅。 这个椅子上,曾经坐过几位厂长,已经没人说的清楚了。 如果搁到现在,这椅子说不准就能算文物,要值很多钱的。可惜那时候,大家脑子里,包括刘群生,都没有这个意识。要不然也不能让高崎把椅子从厂长办公室里,给搬到维修工房里来。 高崎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沾满了油腻的,脏兮兮的大号蓝帆布工作服。 他的对面,坐着的还是油头滑脑的刘进,同样穿的是帆布工作服。 钳工台案另一边的空地上,也有同样一个角铁焊的小方桌。组里的几个人,正围在那桌子周边玩扑克。保皇、够级、拖拉机……也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 桌上的棋局已经进入尾声。高崎还有一车一马一炮,刘进只剩下一马一炮外加一个小卒。 高崎懒的将死他,只是随便动个子粒,心不在焉地和他下着玩。 刘进下棋的水平死臭却喜欢下。将死他还得推倒了重来,忒费事了。 看阳光照射进来的方向,应该是下午三四点之间。 高崎整天在这个维修工房里呆着,对这里的所有环境,都太熟悉了。只看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的角度,他就可以准确判断时间,根本不用看表。 然后,就是季节。他只穿了帆布工作服,里面只有一件裤衩,说明现在的季节是夏末秋初。 关键现在是哪一年的夏末秋初呢,他和陶洁谈恋爱了没有呢? 他竟然不知道问对面的刘进,只是傻坐在那里,愣愣地出神。 “高崎,你还走不走了,墨迹什么呢?”对面刘进在催他。 他这才清醒过来,拿起底线的炮,直接就把刘进的士给吃了。 刘进拐将吃他的马,他调过车来照头将军,刘进的将再拐回去,高崎就把马跳上去了。 三下五除二,刘进就给将死了。 “再来,再来,我就不信赢不了你。”刘进嚷嚷着。 高崎直接站起来,就往工房外面走。 “哎你别走啊,咱们再下一盘啊?”刘进在后面喊。 “你就是个臭棋篓子,有什么好下的?”高崎边说边走。 “你才臭棋篓子!”刘进不服,“有本事别走,不敢玩了是吧?” 高崎边走边回头,想着反驳他,刚好到门口,就迎面撞上进来的人了。 进来的是陶洁。 “干啥啊,慌里慌张的?”陶洁小声责怪他。 高崎只知道傻乎乎地看着陶洁,不知道说话。 因为他不知道这是哪一年,他和陶洁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啥呀,出来!”陶洁说完,转身出了维修工房。 她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就说明一切了。至少,他们这时候已经不分彼此了。 平时木讷的高崎,可以和陶洁不分彼此,就说明他们不仅仅是刚刚谈恋爱,而是有可能已经住在一起了。 而这个住在一起,是上一世住在那个小院前面,租的房子里呢,还是这一世在小院里?还是无法判断。 他还是不说话,乖乖跟在陶洁身后,沿着二车间南面的夹道,一路向东去。 东面,是一座山的山脚。山脚下面,是备战备荒时,厂里挖的防空洞。 这个地方比较阴森荒凉,很少会有人过来。 陶洁走到防空洞门口的时候,就转回身来。靠着防空洞门口边上的石头墙壁站下,看着跟过来的高崎。 穿着和他一样的工服,只是不再那么肥大,十分合体,可以把她婀娜的体型给表现出来。 陶洁手巧,工服肯定是自己改过了。 还是带着蓝布工作帽,只是不再把高高的前额整个罩住,而是把它露出来,白皙而饱满。 高崎的心里,就再次有了那种颤栗的感觉,那恐怕是最高级别的心醉了。 这个感觉,从什么时候没有了? 那个醉鬼高崎,每一次喝醉了,在睡梦里梦到妻子,就是这种感觉。 重生回来,第一次看到妻子,也是这个感觉。 “薛雪买了楼了,在市里的山顶上。虽然那里地势条件不好,可也是楼啊。她拿到楼房钥匙了,要我和她一起去看看。 楼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你说,咱们是么时候可以买上楼啊?” 高崎又有了那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了。 但他还是说:“很快的。咱们不买山上的楼,咱们要买唐城最好的楼,要去黄金国际买楼,买最大的。” 这明显不是那个时候的高崎了。 “嗯,你就哄我吧。咱们不说那些没用的,咱们谁都不能靠,只能靠自己。从明天开始,你的工资要交给我保管,咱们必须精打细算,准备过艰苦的日子。一定要把买楼的钱给攒出来!” 高崎的眼前,就又出现了那个饿的皮包骨头的陶洁了,精瘦精瘦的,似乎刮一阵稍大一些的风,都能把这个瘦弱的女孩给吹走。 有油水的饭菜,陶洁都逼着他吃了,而她,却整整啃了一年的馒头咸菜…… 高崎的心又开始疼了。 这辈子他经历过两种心疼。 第一种,就是可怜妻子为省那两个工资,把自己给饿成那样。那个疼总是在心里,隐隐的却永远无法抹去,一直疼,一直疼,想起来就疼。 所以,他要对妻子好,让妻子过上最幸福的日子,不可以有一丝一毫背叛她。 第二种疼,是妻子去了以后,那种思念,懊悔,懊悔思念,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眼前的陶洁,还有防空洞的石头墙壁,在渐渐变得模糊、虚幻,最终消失涣散。 一条陡斜的公路,慢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骑在自行车上,自行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物在迅速地向后退去。 这是通往山顶小区的那条公路,他自行车后座上,坐着陶洁。 他光顾着嘱咐陶洁去医院查体的事情了,没有注意到那辆自行车在不断加速。 他心里清楚,上一次就是因为猛然收紧轧线,才把扎线给崩了的。这一次,他要沉住气,慢慢把轧线收紧,不能着急,更不能让陶洁跳车。 轧线最终还是崩了。他尽力控制着自行车,往一边马路牙石上碰,试图减缓车速。 自行车剧烈颠簸起来。 他们距前面的丁字路口太近太近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没有叫陶洁跳车,陶洁还是跳了。 他不由大急,高声喊着:“不要跳,不要跳啊!” 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 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滴滴响着的生命监护仪,架子上挂着吊瓶。 一张白皙英俊的脸庞,慢慢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哥,你醒了,真的醒了!”高峰悲喜交集的喊声。 “哦。”他含糊答应一声,过好一会儿才问:“出什么事了?” 高峰愣怔一下,也是半天才回答他:“没事,没事。你醒过来就好了。” 脑袋生疼,要炸裂开一般。 他咬着牙,皱起眉来,仔细回忆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你嫂子呢,陶洁呢,她怎么样了?”他迫不及待地问。 “哥,你别急,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我不听!”他粗暴地打断高峰,“你嫂子在哪里,陶洁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她!” 高峰看着哥哥,有些不知所措。 高崎“腾”地一下,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一把就把手上的监护套给薅下来,然后是身上的电线,最后连吊针都扯了下来。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站起来,虽然有些眩晕,站立不稳,还是伸手抓住了高峰的衣领子。 “快告诉我,陶洁在哪儿,带我去见她!”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 高崎的怒吼,惊动了护士。一个小护士推开门进来。 “这是医院,你能不能轻点声啊?” “滚一边去!”这时候的高崎可不懂得礼貌,对小护士和对街上跟他打架的小痞子,没有任何区别。 “我老婆,陶洁在哪儿,快告诉我!”他继续大吼,放开高峰,抬腿就去追小护士。 小护士被他狰狞的面貌给吓着了,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高崎追了出去。 正文 316.煎熬的时刻 此刻的高崎,宛如发疯。从重症监护室里跑出来,逮着谁抓着谁打听陶洁。 高峰在后面追他,被他连着推了两个跟头。 他人高马大,一般人看看他那健壮如牛的身体,也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只吓得病房外走廊里,连病人带护士,四散奔逃。 抓不到人了,他就沿着走廊,把一间间病房的门推开,嘴里高声喊着:“陶洁,陶洁,你去哪了?”挨间病房地去寻找,把整个楼层都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就在这时候,走廊尽头一个尖利的女声传过来:“高崎,你干什么,这是医院!” 高崎终于站住,慢慢回过头来。 喊他的,是胡丽丽。 “陶……陶洁呢?”他颤着声音问,心里唯恐胡丽丽给他那个他不想要的答案,那个答案他接受不了。 “陶洁还活着。”胡丽丽回答他说。 高崎陡然觉得浑身没了一丝力气,一下就瘫倒在走廊里。 胡丽丽赶紧和高峰过去,想着把他搀扶起来。可是高崎太重了,两个人合力,愣是弄不动他。 最后,还是等的高崎恢复了一些力气,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重新回到重症监护室里。 高峰要去喊护士过来,把监护仪器给高崎戴上,重新输液。高崎就摆摆手,示意不用。 “没事,死不了。”他喘息一会儿才说。然后就问胡丽丽,“我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胡丽丽如实告诉他说:“这是第四天了。” 怪不得他觉得有些虚弱,就是好好的,不吃不喝躺四天,也够他受的。 他就对高峰说:“你去给我买些吃的来,多买肉类,我得赶紧恢复体力。” 高峰就有些犹豫,看看胡丽丽,对高崎说:“你在生病哎,能不能吃东西,我得去问问医生。” 高崎就不高兴了。 “扯几把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不知道吗?赶紧去买!当年老子和别人干架,受的伤比这重多了,也没耽误我吃喝。听医生的,我就没法活了!” 这就不是聚香坊董事长高崎了,直接就是一活脱脱的混混高崎。 高峰不敢违拗他,只好出门去买吃的。临去之前,还是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把情况跟值班医生说一下。 高崎可是唐城的名人,而且有过混混的经历,值班医生哪里敢做这个主?问明了情况,立刻就请示科室主任,主任也不敢惹这位爷,也得请示院长。 这么一来,高峰买这顿饭可就费了事了。 高崎把高峰支出去,就是想问胡丽丽陶洁的情况,怕高峰在一边捣乱,不让胡丽丽说实话。 那个碰撞,在高崎的记忆里,的确是太惨烈,比当年自行车失控的事故,厉害的多。 “胡姐,你跟我说实话,陶洁到底怎么样了?” 高峰走了,他立刻就追问胡丽丽。 胡丽丽想想,还是把情况如实告诉了他。 “情况不是很好。”胡丽丽说,“陶洁到现在还没苏醒。医院已经采取了所有可以采取的措施,病情还是不太稳定。” 看到高崎眼里焦急的神色,胡丽丽知道他不是想听这个,他是要得到确切的回答,陶洁到底可不可以保住性命? 可是,连医生都不能保证的事情,她那里能保证啊? 想了想,她只好继续说:“昨天,从帝都著名心脑外科医院请的专家团队,已经到了。陶洁的大脑里还在出血,今天上午,专家团队已经基本确立了她大脑内的出血点。 今天下午,陶洁已经进手术室了。专家团队决定采取微创手术,从大腿内侧切开动脉血管,伸一根传导丝进大脑里去,用金属膨胀球把出血点胀死。 天幸咱们医院刚刚进了一台微创手术设备,要不然,陶洁现在的情况,根本经不起旅途颠簸,没法去帝都医院,可就真没得救了。 这兴许就是吉人天相,是个好兆头啊! 听赵院长说,如果这个手术能够成功堵塞住她脑内的出血点,陶洁的性命基本可以保住。你在这里闹事的时候,我们都在楼上的手术室外面等结果呢。高峰给我打电话,我这才下来的。” “我要去手术室。”高崎说着就站起来,晃晃悠悠往外走。 这时候,赵院长得了高崎苏醒的消息,正带着两个医生赶过来,迎面正碰上从病房里出来的高崎。 “哎,高董,你怎么出来了?”赵院长就喊他说,“赶紧回去,我们得给你做个全面检查,确定你没有问题,才可以下地活动。” 高崎不愿意回去,含糊着说:“赵院长,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壮的跟牛差不多,已经没事了,就不麻烦您跟各位大夫了。” “那可不行。”院长一脸严肃说,“身体是科学,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你头部受了伤,大脑组织,血管是不是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你能感觉出来的。赶紧回去,没有确切结论,不能下床活动。” 高崎心里着急,陶洁要是没了,他还活个什么大劲儿?可到了赵院长的一亩三分地上,不听他的恐怕不行。 他只好任凭两个大夫摆布,回去床上躺着,接受各种询问和检查,最后又给弄到CT室里照射一遍,这才散伙。 这期间院长也没闲着,把科室主任叫过来,给高崎说陶洁的病情。 原本这事儿得主治医生来说。特别是这种心脑血管科室,科室主任并不是医术最好的那个医生。 所以,治疗陶洁的主治医生,并不是科室的主任。 可主治医生在楼上手术室配合专家给陶洁做手术,过不来,只好科室主任亲自介绍了。 科室主任毕竟是专业的,他的介绍,就比胡丽丽说的清楚多了。 高崎终于明白,此刻陶洁的命,还是攥在阎王爷手里。 这时候,他已经冷静了许多,知道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一切都托付给赵院长。 他和赵院长认识,还是通过市里的领导,在一起交流过几回。给他的印象,是这人做事比较严谨。两个人还同是人大代表,开会也经常碰在一起,算是有些不错的私交了。这一次这么快就从帝都把专家团队给请过来,也是赵院长亲力亲为。带队的专家,就是赵院长的大学同学。 高崎耐着性子,让医生们折腾到天黑,总算允许他下床自由活动,他就立刻要去楼上的手术室。 赵院长他们事情多,不可能一直陪着他,知道他没什么大问题,也就只留一个值班医生在病房里,完成剩下的检查,他则带着另两个医生,早早走了。 高崎要去楼上手术室,值班医生自然拦不住。反正他身体没有大问题,也就由他去了。 直到这时候,高峰才带着一直烧鸡,一个烤羊腿出现,手里还乱七八糟提一大堆其他食物。 高崎知道,得不到医生的准许,高峰是不会给他任何食物的。 这就是亲兄弟,真正为了哥哥好。 虽然性格软了一些,可他也有他做事的办法。明知道他哥不对,不明着反对,想其他办法拖延。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性格,才刚好适合去陪伴那些特殊客户。 从这一方面说,他这兄弟,也算一个人才。 这时候的高崎,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他急着赶到楼上去,哪怕隔着一道道手术室的大门。待在那里,也会离着陶洁更近一些,心里兴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焦急。 手术室外面的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了。蒋师傅两口子,刘进和崔喜妹,罗小嫚,王利弟兄们都在,岳帆、老虎和梁超,赵迷糊他们都来了。 陶洁这次进手术室,还能不能活着出来,谁都不知道,高崎又昏迷着。这个时候,大家谁都不肯离开。 高崎在胡丽丽陪同下,从电梯里出来,看着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心就又一次沉下去。大家这是觉得陶洁不会从手术室里活着出来,才会都留在这里。 蒋师傅眼圈已经哭红了,看见高崎,第一个过去,握住他的手说:“高崎,你不用担心,陶洁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这辈子净做好事了,老天爷会开眼的。” 说到这里,自己就忍不住又哭了。 没有陶洁,蒋师傅这时候是生是死都很难说,她一家子人,说不定也早家破人亡了。只丈夫做透析的费用,也负担不起。 如今,丈夫基本恢复了,一家人在城里最好的小区买了房子,成了这城市里的富裕家庭。没有陶洁,就不会有这一切。陶洁生命垂危,蒋师傅是打心里难受。 难受的,不只是蒋师傅一个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过这两口子的恩惠。没有高崎的重生,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大家都知道,高崎深爱自己的媳妇,几乎是没有下限地宠着她。陶洁有个三长两短,对高崎的打击,恐怕是无法想象的。 此刻的高崎,心里又是陶洁上一世离开他的那种感觉了。 那天他不该去找胡丽丽,和她谈什么扩大产业的事情。 不去找胡丽丽,就不会和她跑出去吃饭。不去吃饭,就不会回家那么晚,不会子夜时分还在公路上,也就不会碰上那辆自卸大卡车…… 无尽的懊悔不断袭来,让他的大脑时而清醒,多数时候却是一片空白。 “爸妈呢,知道出事了吗?” 清醒的时候,他突然就问高峰。 高峰还没有回答,胡丽丽就把话接过去说:“我没让通知他们,连陶洁父母那边也没让告诉。等陶洁的手术有了结果,我会考虑怎么通知他们。” 高崎就没再言语。 胡丽丽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她这样做,自然就有她的道理。 正文 317.两头犟驴 高崎坐在手术室不远的椅子上,再不说话,就那么浑浑噩噩着。 大家知道他心里难过,都默默地在一边陪着他,不忍心去打扰他。 时间就那么一分一秒地过去,煎熬着每一个人。 一直到了子夜时分,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护士在门口喊:“陶洁家属!” 胡丽丽想一下,就示意高崎和她过去。 里面的医生和护士,胡丽丽肯定都是给了很重的情分的。这是手术有了结果,人家提前出来,告诉家属结果的。 高崎心里明白这一点,这是上帝的审判时刻,到了。 此刻他的双腿,真的就跟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坐在这里,煎熬到现在,就是想知道这个最后的结果,可是他又怕知道这个结果。 他咬紧牙关,强迫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跟着胡丽丽,向着手术室的门口靠近。这短短的十几米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两万五千里的长征。 终于到了门口,走到里面去,是本医院的主治医生在等着他。 看到他,那位主治医生吃了一惊。这家伙还真牛逼,受这么重的撞击,说醒就醒过来了。 这时候他顾不上这些了,赶紧对胡丽丽和高崎说:“手术十分成功,出血点被阻塞了。从造影影像上看,病人的脑内积液没有进一步增多的迹象,颅压也开始趋于稳定……” “她可以活下来了,是吗?”高崎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主治医生问。 主治医生回答他说:“理论上讲,应该是这样。不过……” 医生后面又说了什么,高崎就听不见了。 只要陶洁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上一世,陶洁被送到医院里的时候,情况和现在应该差不多。可是,陶洁还是去了。 这一世,他终于有了能力,可以请到最好的专家,用上最好的医疗手段,最先进的医疗设备,陶洁终于被救活了。 这一世,活的值了! 可接下来的结果,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手术过后一个星期,他都完全恢复了,陶洁还是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床上,面色安详,就跟睡着了一般,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高崎就是再傻,也能明白,陶洁已经是一个植物人,这辈子恐怕是醒不过来了。 果然,赵院长找他过去,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想。 赵院长告诉他,能够保住陶洁的性命,院方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把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这还幸亏是他昏迷的时候,他的家人替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不顾忌陶洁肚子里的孩子,以保陶洁的性命为目的。 有了这个决定,院方才敢使用各种不考虑腹内婴儿安危的药物。要不然,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现在,陶洁腹内的孩子,因为使用药物,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院方正在观察陶洁的身体状况,只要条件允许,还要进行一次手术,取出陶洁体内的死胎。不过这个手术危险性就小很多,基本不会威胁到陶洁的生命了。 高崎现在已经没有心思考虑孩子的事情了,他想要知道的是,陶洁以后苏醒过来的几率有多大? 赵院长思考一会儿,还是决定如实告诉高崎。 在他看来,像高崎这样的富商,死个老婆按理说也不算什么。有些他认识的,财富还远远不如高崎的富商,还巴不得自己原配死掉,不妨碍他找年轻貌美的女人呢。不是有句话那么说嘛,男人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嘛。 像高崎这种富豪,原配死掉了,自己还年轻,又没有孩子,那就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啊,想找个一线明星都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他就对高崎说:“电影、故事里倒是有不少植物人重新苏醒的例子,但是你也要有思想准备。现实里,这样的事情,恐怕连万分之一都不到。而且,植物人长期卧床,身体缺乏正常运动,一年左右,机体的肌肉、神经和血液循环系统,就会遭受退缩性破坏。就算以后醒了,也会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 赵院长意识不到,他的这些话,对高崎的打击能有多大。 这个男人,重生回来,为自己设立的唯一任务,就是弥补上一世失去妻子的遗憾,还妻子一个幸福快乐的人生。 如今,陶洁变成这样,和死去又有多少分别呢? 高崎心里,万念俱灰。 他有钱,可以为陶洁在医院里常年定制一个豪华病房,雇最有经验的康复医生和高级护理,来照顾陶洁下半辈子的生活。 而他自己,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活目标,班也不上了,就一个人呆在黄金国际的家里。原本已经不喝酒,现在又开始喝,烟也抽上了。 交警队处理这个案子,找他核实情况,电话打不通,敲门没人开,只好到公司里找胡丽丽。 胡丽丽也发愁呢。高崎已经不是聚香坊的董事长高董了,完全就是一个混混高哥。脾气大的,谁都不敢违拗他,说一不二,谁敢劝他骂谁。 唯一他不敢骂的,就是他的父母。他妈苦口婆心劝他振作起来,磨破嘴皮子,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默默地坐着发呆。他妈恨的拿拳头打他,他皮糙肉厚,把他妈手都咯肿了,他愣是没有反应。 他还不骂陶洁的父母。在医院里,当着那么多人,给两个老人跪下,发誓这辈子会好好照顾陶洁,无论陶洁怎样,他都将不离不弃,不娶其他任何一个女人,陶洁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男人能做到这一步的,已经不仅仅是有情有义了,陶洁父母也不能说什么?儿子陶辉有高崎的栽培,已经在省城里有了自己的蒋师傅水饺分店,生意很红火。而且已经有了不错的对象,就要结婚了。老两口决定跟着陶辉去省城住着,不定时的回来看看陶洁。陶洁这样,对他们的打击也不小,与其待在这里伤心,不如离开一段时间。 剩下的,就是高崎一个人,守着他和陶洁住过的那个家,浑浑噩噩了。 胡丽丽原本想,高崎受这么个打击,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他和陶洁感情好,可再好的感情,总会有走出来的那一天。 可万万没想到,一个月都过去了,高崎还是那个样子。不上班,只是每天去医院,陪着陶洁坐着,天黑了就回家再不出来。 聚香坊有唐城著名的招牌酒店,有最红火的快餐连锁店,还有全唐城唯一的海鲜市场。这每一个买卖,都令人羡慕,令人嫉妒。 有高崎在,没有人敢动歪心思,想着学司老大,和聚香坊竞争。高崎变成这样,自然就会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把聚香坊做为竞争目标了。 胡丽丽一下子就看到了高崎存在的重要。聚香坊,也只有高崎才是一家之主,才是当家人,没有了高崎,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本事扛起这面大旗来。 她终于下了决心,与其左支右拙地支撑着聚香坊不倒,不如破釜沉舟,把精力花在让高崎重新振作上来。 他把公司高管和股东都叫到一起,开了一个会,把自己的工作,分摊给几个主要负责人,然后就宣布,她要休息几天。 聚香坊酒店刘总就急了。 “高董不能正常理事,咱们就够困难的了,你再扔了挑子不干,聚香坊不完了吗?” 不料,这句话倒把胡丽丽这一个月的委屈给勾了出来。 “我在这里聚香坊就完不了吗?没有高董,聚香坊早晚有一天也会完!” 会议室里一下子就变得寂静无声。 胡丽丽说的是气话,可也是一句实话。没了高崎的聚香坊,就没了主心骨。 别看高崎平时什么都不管,可他管的事情,别人管不了。 他已经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把聚香坊公司带入了一个独特的,属于他的运营模式,没了他的聚香坊公司,就等于是没了灵魂。 “只要大家有信心,相信高董一定可以重新回来,可以齐心协力,我在与不在,聚香坊都会坚持下去。”胡丽丽就继续说,“我也对自己有信心。我休息几天,也不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聚香坊。在这里,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把那个正常的高崎,聚香坊公司董事长的高崎,给带回来!我有这个信心,大家有没有信心,我不在的时候,把聚香坊给我管好?” 原来他们的胡总,是要去把高董给弄回来。 连高董爹妈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胡总凭什么有信心做到啊?难不成要去施展美人计,出卖一次色相,把高董给骗回来? “有!”大家就齐声回答胡丽丽说。 胡丽丽说自己有信心,其实心里也是发虚。高崎这熊玩意儿,比驴都犟,真要不给她面子,她可怎么办?不过俗话说的好,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在公司所有高管和股东面前把话都说死了,就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老娘豁出去了,不把你高崎给逼回来乖乖上班,老娘就不姓胡了,跟着你姓高! 出卖一次色相有什么了不起?实在不行,老娘就赖在你家里不走,和你同吃同住同睡,咱看谁能犟的过谁! 胡丽丽还真低估高崎了。 去高崎家第一天她就吃了闭门羹。无论她在外面怎么叫门,好话说尽,最后威胁要找人来破门而入,屋里就是一点动静没有。她自己都怀疑高崎是不是真的不在家里了。 不过胡丽丽并没有死心。 高崎每天早上十点左右,会出门去医院看陶洁。主要是怕雇的护理人员不尽心,不按时给陶洁按摩肌肉,不按时喂饭,还要检查陶洁的被褥干净不干净。 检查完了,他会一直陪着陶洁,坐到下午六点,看着护理给陶洁喂了饭,再回自己家。 从这一点上看,高崎这家伙头脑还是正常的。 胡丽丽就不相信了,这么一个正常人,会为了老婆,扔了自己这么大的家业不要! 正文 318.贴身保镖 , 季节进入了三九。 老话说,三九四九不出手。北方的三九天气,手是真的不能放在外面的,不然很快就会冻的冰凉,然后就是麻木,没有了知觉。 只要在三九天气里,经历这么一次冻手,十有八九要在手背上生冻疮,疼起来钻心,痒起来也钻心。 胡丽丽早上起来八点,就到了高崎的家门口,在单元外面站了也就有十分钟,就冻的手麻脚麻了。 这个该死的高崎,这是成心要折腾她! 她心里恨恨地骂着,总算盼的单元门里出来个人,赶紧就把着单元门不让人家再次关死,趁机钻了进去。 单元里出来的那人,还上下打量她半天,差点把她当了贼。但看她上下的穿戴,真皮的高筒靴子,貂皮的外套,都是上好的货色,不像个穷人,也就没再管她,任由她上楼去了。 高崎去医院看陶洁,一般在八点到十点之间。她怕来晚了,高崎再走的早,堵不上他,也只能早早来他家门口堵着他。 她都懒得按门铃叫门了,叫高崎也不给开,干脆就在门外面守株待兔得了。 单元里面,就比外面暖和了许多。但对胡丽丽这种享受惯了的女人来说,这温度也不舒服。 她貂皮大衣里面,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羊绒衫,下身也只是穿条紧身的弹力裤,外加那双软牛皮的高腰靴子。 平时家里有暖气空调,温度都在二十度以上。出门车里有暖风,进办公室或者进商场,都有暖气,这身打扮是没有问题的。不等在外面寒冷的环境里冻透了,就又进入有暖气的地方了。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还想着,把车开到高崎家的单元门口,就在车里开着暖风等着他,也不会冻着的。 可是,黄金国际是唐城最好的小区,里面住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就都有车啊,有些家里还不止一辆。 2000年左右建的居民住宅楼,就算是最高档的小区,都没有建地下停车场的,黄金国际也是一样。 大家都把车停在小区里的地面上,空地明显就不够用。胡丽丽早上上班前进来,别说把车开到高崎家门口,就是在小区里找个停车位都难。 总算找到了停车位,把车停下,又离得高崎家过于远了。在车里守着,高崎从家里出来,她根本就看不到。 没有办法,她只好关了汽车引擎,从车里出来,跑高崎家门口挨冻去了。 今天也是怪了,高崎家那个单元里,竟然没有人出来,一直到八点一刻,她都在外面冻透了,才好容易盼出一个人来。 在这里住着的,除了早九晚五的公务员,就是做买卖的。那个时代,买这种高档小区的房子,做工的想都不敢想。也只有做工的,才会早早爬起来上班。 这里没有做工的啊。早上八点,大多数人还没有起床呢,谁会出来呢? 也幸亏是胡丽丽运气好,单元里有个早起出差赶火车的。要不然,胡丽丽非得在外面冻僵了不可。 又在外面楼道里等了半个小时,总算听到高崎家的门响,她立刻就冲了过去。 她不能等着高崎出来把门锁了,要不然这一天就什么都不用干,陪着他去伺候陶洁吧。 高崎刚把门打开,胡丽丽滋溜一下就钻他屋里去了,吓他一跳。 等看清是胡丽丽,他刚想说话,胡丽丽就先开口说:“就占用你十分钟,就十分钟。我说完了就走,你该干嘛还干嘛。” 高崎无奈,只得重新回到屋里,冷冷地看胡丽丽一阵,这才说:“说吧。” “我都在门口站一个多小时了,腿都站的不打弯了,人也快冻僵了,你就不能让我坐下,给我倒杯热水喝啊?” 胡丽丽开始得寸进尺。 刚跟着高崎干的时候,胡丽丽是怕高崎的。别看她平时嘴上噼里啪啦地不饶人,那是对一般人。高崎不是一般人,高崎是混混啊,而且还是有名的大混混。胡丽丽内心里其实很胆小,比起一般人来,更怕混混。 跟着高崎这些年下来,两个人已经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高崎,真敢拿自己当他的姐姐的?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现在的胡丽丽,当然是不怕高崎了,无论高崎弄出什么可怕的样子来,她都不怕了。 高崎还真听话。听胡丽丽那样说,就默默地替她泡一杯咖啡,端到她跟前。然后就在她一边坐下,还是沉着脸不说话。 胡丽丽早上上班的时候,喜欢喝一杯咖啡。这个习惯,高崎还记得。 胡丽丽慢慢把咖啡喝了,身上也暖和过来。 高崎看她喝完了咖啡,就又站起来准备出门。 “哎,我还没说事儿呢。”胡丽丽就喊住他说。 高崎淡淡地说:“说好的,十分钟。你喝咖啡用了十五分钟,已经多出来五分钟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胡丽丽就耍赖说,“我到你家里来,你请我喝咖啡,这个时间应该算在你头上,怎么可以算是我的时间呢?” “你自己来的,我没请你来。”高崎就怼她一句。 “就算你没请我来,我来你家,就算是你的客人吧?你的客人你不应该招待吗?”胡丽丽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怼住的人,继续振振有词。 “你说话这个工夫,过去了两分钟。你还有八分钟。” 高崎不和她斗嘴,干脆就给她下最后通牒。 胡丽丽赶紧说正事:“我问你,陶洁如果一辈子就这样了,你就永远陪着她,不管公司了,是吗?” “她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高崎就回答她说。 “她要是好不了呢?”胡丽丽继续问。 “不会的,一定会好的。”高崎说。 胡丽丽就叹口气说:“高崎,老板。你是堂堂的社会高哥,聚香坊的董事长,著名企业家,你是我这辈子里见过的,最佩服的男人。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你会因为自己的老婆,颓废到这个样子!你这个表现,连最普通的男人都不如,让我瞧不起你!” 她以为,她的这些话可以激怒高崎。不料,高崎依旧是面无表情。 待胡丽丽闭了嘴,他问:“说完了吗?” 胡丽丽愣怔一下。昨天想了一晚上的台词,在高崎这里竟然丝毫不起作用,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可是,如果她说自己说完了,估计高崎立刻就得下逐客令了。 “我还没说完呢,”她赶紧往下说,“交警队的案子你还没去处理呢,公司里一大堆的事情也需要你去做主啊。” 高崎就又淡淡地说:“交警队的事情不用你管。公司里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这怎么行呢?” “好了,”高崎就不让她说下去,“时间到了,我得去医院了。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把你锁屋里。我回来的晚,估计晚上八点之前回不来。” 说完,高崎站起来就往外走,根本不给她考虑的时间。 胡丽丽直接没招了,只好和他一起出来。 边出门胡丽丽就边想对策。总不能就这么着打道回府啊?干脆,豁出去了,从今天开始,就做高崎的贴身保镖的了,他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大不了老娘晚上也陪着你一个床上睡得啦。反正我不是你亲姐姐,和你睡一起也是你吃亏,不是我吃亏。 “我送你去医院。”下楼的时候,她就对高崎说。 高崎就看她一眼问:“你不去上班?” 胡丽丽说:“老板都不上班了,我一个打工的,我上什么班啊?公司赔了倒了的,老板都不心疼,我心疼什么呀?” 高崎就不再说话,直接下楼,跟着胡丽丽去找她的宝马,一起去医院。 医院的特护病房里,两个护理工已经在病床周围坐着,一人一边,在给陶洁按摩两条腿。 屋里温度在三十度以上,两个护理员只穿了t恤,额头上还是有不少的汗水。 为了陶洁能够保持良好的血液循环,就没有给她穿衣服。按摩的时候,没法盖被子,怕陶洁着凉,护理员就得把屋里的温度调高一些,待屋里温度超过三十度,护理员才能把陶洁身上的被子拿掉,开始按摩,从腿部到胳膊,再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早中晚都要全方位按摩一次。 这些,都是高崎要求的。他花高薪雇了六个专业护理轮班倒,可不是让她们来玩的。 高崎进门,也不说话,就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看着护理给陶洁按摩。 胡丽丽这下又热的受不了,赶紧把大衣脱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别人这么给人按摩,两只手夹着陶洁的大腿拼命揉搓,直到把大腿揉搓地通红,才换另一个部位。 陶洁的身体还是那样白皙,只是比一个月以前瘦了很多,又有些过去没胖起来那时候的样子了。过去高崎连哄带骗带吓唬,都没逼陶洁做到的事情,如今却不用逼,就做到了。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得亏是陶洁前段时间胖成那个样子,现在才有足够的脂肪积累,来对抗这种昏迷不醒的疾病。 按摩了足足有一个半小时,两个护理员才重新把被子给陶洁盖上,把室内的温度调下来,然后给她喂饭。 陶洁的吞咽机能也丧失了不少,只能喂流质食物,吃一顿饭也得花接近一个小时。 食物的搭配和制作方法,以及食量,也是高崎请专业的营养师给出的方案,并且视情况随时调整。 看给陶洁喂食的艰难样子,胡丽丽心里却在想,陶洁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醒过来了。高崎做的这些耗钱的工作,顶多也就是在设法延长陶洁的生命而已。 兴许,高崎心里,也应该可以明白这一点吧? 正文 319.狗皮膏药粘上了 两个护理忙活一头汗,给陶洁喂完饭,已经是中午了。 高崎吩咐她们出去吃饭,顺便也给他带回来。 一个护理就问他想吃什么? 高崎就顺口说:“随便吧,我不忌口,你们觉得带什么合适就带什么。” 护理就说:“我们打算去医院门口那个馄饨铺子里吃馄饨。要不,也给你带一碗回来?” 高崎说:“带两碗吧,今天这里多一个人。” 平时有空,胡丽丽也没少过来瞧陶洁,护理认识她,就问她说:“胡总。吃大碗馄饨,成吗?” 那馄饨铺是南方人开的,馄饨还挺好吃,就是喜欢往汤里放海藻和虾皮,一股子腥气味儿。 胡丽丽就嘱咐护理:“别让放虾皮和海藻,给我带点醋和胡椒面回来,我自己调汤。” 护理就答应着去了。屋里高崎就当胡丽丽不存在,坐到陶洁身边去了。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陶洁的手。那手冰凉。 “你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啊?”他轻声嘟唸着说,“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听见我说话。你看,我都没有放弃,你也不能放弃。为了我,你也不可以放弃。你知道的,没有了你,我活不下去! 你总是说,我不给你时间陪你,你说的对。我总是寻思着,咱们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我得趁着年轻,把咱们的聚香坊忙到一个高度上,做成一番事业。那时候,我就把这辈子剩余的时间,都给你。 我现在后悔了,可是晚了。你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好吗?只要你肯醒过来,我再不会去忙什么事业,只是陪着你,我发誓! 你知道的,事业、钱财,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可有可无。只有你,才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啊! 当初我从厂里辞职出来,最原始的想法,其实就是为了你啊。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攒钱,什么都舍不得吃,什么也舍不得穿。 你还记得吗?那年夏天,晚上的时候,咱们在中心路上遛弯。从老百货大楼的橱窗跟前走过的时候,你久久回头,注视着橱窗里挂着的那件碎花红地的连衣裙,舍不得离开? 你的眼睛不只是漂亮,还会说话啊!从你的眼睛里,我读出了渴望、盼望和向往。可是,那时候咱们没有钱,买不起那么高档的衣服。 你知道,那时候我的心,有多么受伤吗?堂堂九尺汉子,竟然连件衣服都给自己媳妇买不起! 咱们现在,什么都可以买得起了,只要你想要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想方设法给你弄来。可是,你却什么都不想要了,你只想要我的时间,我却吝啬地不肯给你! 我后悔啊!陶洁,你坚持住,只要你不放弃,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只要你不放弃,我就永远等着你醒过来,不管需要的时间是多久,有多长。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都等着你,你听到了吗?再不要抛下我,再不要让我过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求求你……” 高崎没完没了的嘟唸,把胡丽丽给嘟唸哭了。她这辈子,怎么就找不到这么痴情的男人呢? 正暗自神伤呢,就听到手机响铃的声音了。 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来电话了,赶忙去包包里翻手机。翻到了手机,却没有来电。 这时候,他就看见高崎从容不迫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了。 他手机不是关机了吗? 胡丽丽明白了,这家伙是还有一部手机,还有另一个号码! 高崎接起手机来,只说一句话:“你说,我听着。” 手机里说了好久,高崎始终一言不发,最后说:“好,待会儿我打给你。” 挂了电话,高崎不和陶洁嘟唸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胡丽丽多次见过他这个表情,他这是在思考事情。 看来,他这一个月不上班,也不只是伺候陶洁。那么,他又在忙什么呢。有什么事情,比起聚香坊的生意还重要呢? 两个护理回来,也给他们把馄饨带过来了。 这个特护病房是里外间的,外间小一些,有个三人沙发,还有电视。厨房、盥洗室和厕所,也在外间。 护理去看陶洁,高崎和胡丽丽就去外间,在沙发上坐着吃馄饨。 馄饨吃差不多,高崎就问她:“你下午也不去上班?” 胡丽丽说:“你都不管你的公司了,我干嘛要去上班?” 高崎拿出一脸诚恳来说:“你不是看不见,我得照顾陶洁。” “你不是雇了六个护理,轮班倒吗?”胡丽丽问他。 高崎小声说:“护理总归是外人,我不在这里看着,不放心。” 胡丽丽就反驳他说:“那也用不着你天天在这里。别人你不放心,让罗小嫚过来看着,你总放心了吧?那可是你干妹妹。”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想起来了说:“哎,你知道吗?为了陶洁这事儿,罗小嫚原本说好了和王利年前结婚的,都改主意不结了,说等到陶洁好了,出院了再忙自己的婚事。王利这小心眼儿,非说是罗小嫚瞅不上他了,想着嫁给你。这下把小嫚给气着了,晚上不知道两个人怎么打的,第二天上班,王利嘴肿的,都歪到一边去了,说话都说不利落了。你说王利也是,平时看着长得五大三粗,人五人六的,连个女人也打不过。” 高崎就叹息一声说:“不是打不过,他是爱着小嫚,舍不得打她。” 胡丽丽就沉默一下,心里滚过一阵难过。罗小嫚都可以找到爱自己的男人,唯独她自己,长得自以为绝对不差于陶洁,更比罗小嫚好看,却没有一个男人可以那样爱她。 这时候就听高崎说:“小嫚不结婚,是等着我给她当证婚人呢,我是她哥啊。” 胡丽丽想想,觉得高崎说的没错。罗甸军兄妹都是好人,也都是,怎么说呢,只能用高崎的术语来讲了,叫够义气的人。 现在的胡丽丽,已经相信了,这个现代的社会里,依旧是存在着一个江湖的。这个江湖,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实实在在存在着。 和过去一样,江湖里也有好人和坏人,更有亦正亦邪的人。 罗甸军兄妹,高崎,这都是好人,是郭靖黄蓉洪七公。岳帆、赵迷糊这一类人,吃喝嫖赌玩女人,却知道主持正义不欺负人,类似于四处留情的段皇爷或者是韦小宝。而司老大赵小军孙耀辉金瀚绅这一类人,则属于江湖败类了。 “哎,吃完了上班去吧?愣什么神啊?” 高崎的话惊醒了她。 “我不上班了,就赖你这儿不走了。”胡丽丽斩钉截铁回答他说。 “嗨,你还狗皮膏药——贴上了,你怎么这样啊?”高崎有点无可奈何了说,“我下午还要在这儿陪陶洁呢。” “那我和你一起陪着呗。” “过一会儿我要回家睡觉。” “我跟着你回去就是了,反正你们家又不是一张床。” 高崎就不说话了,干脆站起来去看陶洁去了。 胡丽丽往沙发上一靠,闭目养神。 小睡一会儿,睁开眼,看高崎还坐在陶洁床边胡念叨,这回没再给感动哭了。什么好话整天听也腻歪,她干脆打开电视,自己坐沙发上看电视。 下午四点,二班的两个护理来了,替换前面两个。 四个人交接完工作,前两个下班,后两个调高了室内的温度,准备给陶洁做一天内的第二次按摩。 按摩结束,休息一会儿,就给陶洁准备晚饭。 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 两个护理给陶洁按摩的时候,高崎就坐在床尾这边,不碍事的地方看着。待按摩完了,他回头看一眼外间的胡丽丽,不知什么时候,早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高崎指指挂在外面挂衣架上的貂皮大衣,示意护理员给胡丽丽盖上。这女子为了他的公司兢兢业业,能这样安心睡觉的时候不多。 看胡丽丽睡的正香,高崎悄悄站起身来,准备偷偷离开。刚刚走到沙发那儿,胡丽丽就醒了,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他问:“你去哪儿?” 高崎让她给吓一跳,回答她说:“回家呀,我能去哪儿?” “好,咱们回家。”胡丽丽也站起来说。 高崎就不高兴了说:“哎,你这么着整天阴魂不散地跟着我,这算什么啊?哪天要是陶洁醒了,让她知道了,误会了,怎么跟她交代?” “这有啥交代不交代的?”胡丽丽满不在乎说,“我是你姐,比你大着八岁呢,长得也不如陶洁好看。她整天的睡着,我替她照顾你,需要跟她交代吗?” “你不用跟她交代,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吧?你整天没事儿跟我在这里泡着,传出瞎话去怎么办?” “我孤家寡人的,怕什么传瞎话啊?是你怕传瞎话吧?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啊?” 高崎直接服了。 他这辈子,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就只会惯着。惯的陶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个胡丽丽也让他给惯的,直接不怕他了。 他本来就嘴笨,胡丽丽伶牙俐齿的,他不是对手。 他回头嘱咐了两个护理几句,也不搭理胡丽丽,穿了大衣出门。胡丽丽也不说话,无声地穿上自己的大衣,跟着他出去。 坐进胡丽丽的车里,他却不让胡丽丽开车,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你知道快到省城203国道边上,那个听泉山庄吧?我和你去过的。对。你打车过去,在附近等着我,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胡丽丽的嘴角,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尽管她隐藏自己那抹微笑,自觉隐藏的很好,高崎还是看到了。 “唉,”他就叹息一声说,“你呀,就是过于精明了。” 正文 320.汉时风情 , 胡丽丽本来就不相信,高崎会因为陶洁,颓废到混吃等死的地步。 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高崎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副样子来? 陶洁还没死。对他来说,没死就还有希望,他就不应该颓废。 像陶洁这种病人,不讲究质量的话,说伺候也容易。接回家里来,自己伺候着,听天由命。 要是那样,陶洁就受罪了。没有专业护理频繁按摩关节肌肉,关节会逐渐僵化,失去活动能力,肌肉会逐渐猥琐,最终也会僵化。 没有专业营养师合理搭配饮食,陶洁吞咽困难,消化能力也因为长期卧床而衰退,很快就因为缺乏营养而变的更加衰弱。 更重要的是,这种病人自己不能动,没有专业人员帮着她频繁翻身,及时处理大小便,体外滋生细菌,会很快生褥疮,皮肤发生溃烂。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高崎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伺候陶洁,又是一件绝对困难和麻烦的事。 要保证护理质量,首先就得长期住在医院里,身体有任何毛病都能尽快接受治疗。还要有温度、湿度条件适合的单人特护病房,有专业营养师合理调配饮食,有多位专业护理轮班按摩,帮她活动关节,保持身体健康,还要及时清理个人卫生。 这每一个环节,都得花大价钱才能做到。高崎颓废了,不管公司,公司倒了,他上哪儿弄钱保障陶洁的生命健康? 这一点,高崎自己应该比谁都明白。 所以,高崎一下变成这个样子,很不合理。 今天,看到高崎有了另一部电话,胡丽丽就知道,她猜对了。 “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只跟着就行了。”高崎就嘱咐胡丽丽说。 成,只要你不再装疯卖傻就成。胡丽丽答应了他,他这才吩咐她开车沿203国道,往省城方向去。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听泉山庄附近。高崎让胡丽丽下了公路,随便先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来,然后就打电话。 “你在哪里?附近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没有?好了,我知道了。你在那儿等着,我这就过去。” 然后,他就吩咐胡丽丽开车,往前面走一段,又从公路上下来,车子停在一个大的广告牌后面。 一会儿工夫,一个穿了黑色鸭绒大衣的男子走过来,上了宝马的后座。 胡丽丽认识这个人,刑警二中队的中队长胡波,高崎高中的同学。高崎刚刚经营聚香坊酒店的时候,胡波经常带朋友过来吃饭。有时候高崎不在,就是胡丽丽接待他。 那时候,胡波还是一个小警察,是什么警衔,胡丽丽不懂这个,搞不清楚。但这小警察很快升职,成为了中队长,跟高崎肯定脱不开干系,这一点胡丽丽知道。因为公司里所有私下里的账目,都是在胡丽丽暗中授意下,财务部给高崎做平的。 胡波进了车内,看到胡丽丽,就吃了一惊,然后就笑着打招呼:“胡总你好。”接着就笑着说高崎,“你看你,我说这么晚了,咱就别跑这么远了,你非得出来,说这里有个地方菜好吃。胡总你知道,今年上边下了死命令,我们公务人员,是不能随便吃请的,就是我掏钱请客也不行,让别人看到了,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胡丽丽没开口,高崎就先说话的了:“胡总跟我亲姐姐没差别,有事不用瞒着她。她太精明,我弄不过她,只好带着她来了。” 胡波就沉默一下,打个哈哈说:“胡总我们很早就熟了,我比相信你都相信她。至于让不让她知道,这是你的事情,别把我给带进去。是吧胡总?” 胡丽丽就笑一下说:“你们就唱戏给我听吧。”然后就问高崎,“你到底干什么坏事儿了,怕我知道?” 高崎嘿嘿两声说:“咱们到地方再说。” “去哪里?”胡丽丽问。 “听泉山庄。”高崎答。 “听泉山庄是哪里?”胡丽丽又问。 “沿着国道走,到了我告诉你。”高崎说。 路上,高崎给王曼曼打了电话,他们到了的时候,王曼曼已经在前面的大厅里等着他们了。 见到胡丽丽,王曼曼吃一惊。怪不得高崎根本不动听泉山庄的女孩,他手下这位老总,比这里的这些俗粉女孩,有韵味的多了,甚至自己都要被这位胡总给比下去了。 带着他们往楼上私人房间里走的时候,王曼曼故意拉着胡丽丽落在后面,小声问:“您不是高总的夫人兼总经理吧?”就夸她说,“也只有您这样既高雅又端庄才女,才可以配得上高总的。” 胡丽丽多么精明,从这一句话里,就听出来,王曼曼对高崎有意思,说不准两个人都弄一块去了。 怪不得高崎对她没兴趣,还以为真就喜欢陶洁一个人呢。好啊,原来你在这里偷偷养着一个! “啊,你误会了,我只是他的员工。”胡丽丽就笑笑说,“他夫人比我有气质多了,也比我年轻,漂亮。” “是吗?”王曼曼有些不相信,“比您还漂亮,那不变仙女了吗?” 胡丽丽微微一笑说:“跟仙女差不多吧?”就看一眼王曼曼说,“我说高总总是喜欢到这里来,原来这里藏着王经理这样的大美人啊。” 王曼曼就笑了说:“这你可猜错了,高总好久都不到这里来了,倒是他弟弟高峰高总,经常带人过来。我们这里就是一个休闲场所,打牌聊天看表演,我们为所有客户提供全省最优质的服务。” 说着话,王曼曼看看快到房间门口,就快走几步赶到前面,打开侧面一个门说:“这间是万古流芳,汉代全仿古,高总您来过的,环境很优雅,隔音最好的。” 高崎点点头,就带着大家进门,王曼曼最后一个进去。 屋里面的光线还是很明亮的,但并不刺眼。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光线来自哪里。 客厅也就五十平方左右,看不到墙。周边挂的,都是暗淡底色,画了鸟兽云纹图案的帷幔。 进门对面正中的主位,是一个两头卷起云纹图样的长条几案。几案很矮,没有单根的桌腿,也是两边直接雕刻成云纹,直接到地。几案后面,也没有椅子,只有一个厚厚的坐垫。这个主位两边,各自也有两个几案,和这个的造型,基本一样。 另外每个几案一边,还竖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杆子,杆子上面有个平座,平座上面,是个椭圆的纱灯,发出橘黄色的光晕来。 铜鼎、香炉、铜爵、绢画,包括几案上陈放的,成卷的竹简,瞬间就可以把人带入那楚汉相争的时代里去。 “这间休息室,整个儿的造型,都是仿照汉代贵族的生活场景。”王曼曼带着大家进来,开始介绍房间的特色。 “当然了,汉代先后经历了东西两汉,29帝,四百多年,前汉和后汉的生活习惯与装饰布局,包括使用的器物,穿的服装样式,都有一些差别,但总体的差别不大。咱们就是为了营造一个远古的古朴意境,不能像历史和考古一般,讲究一丝不苟。” 说到这里,她就顿一下,问他们说:“不知道三位对这个环境,还满意么?” 从王曼曼抑扬顿挫,吐字清晰的介绍里,胡丽丽就可以听得出来,这女子学问不小。而且动作举止大方得体,显然经过了严格的礼仪训练。 能用这么一个女子做接待,房间的布置又这么讲究。在这里吃一顿饭,估计价格不菲。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高崎非约了胡波,来这种高档讲究的地方呢? 正想着,就听高崎对王曼曼说:“行啦,这里没外人,你不用耍嘴皮子了。” 高崎这句话,倒是透露了他和王曼曼的关系。两人绝对不是客户与商家的关系那么简单,他们至少是非常熟悉了。 就听王曼曼反驳他说:“那可不行,这是我的工作。你是来过了,胡总和这位大哥还没来过呢,我得尽地主之谊吧?” 说完了,就不顾高崎反对,继续介绍下去说:“客厅一侧还有两间房屋,一间是卧室,一间是更衣室,都是按照汉代的规制设计的。更衣室里有多套不同款式的汉服,各位如果感兴趣,可以去挑选了来换上,更增加一些仿古的乐趣。如果在穿戴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找我来帮助。” “好啦,好啦。”高崎就不耐烦说,“赶紧上饭,我饿了。” 王曼曼就抿着嘴看他一眼,还是继续说:“饭食呢,我们只能根据资料,模仿一下汉代饭食的外观。因为那个时候的饭食,到底是什么味道,不会有人知道。但根据古籍里偶尔描述过的,一些那时候的烹制食物方法,还有那时代的调制作料十分单一匮乏,估计真要百分百模仿出来,味道也不见得好吃。各位也就将就一下吧。桌上的竹简就是菜谱,各位可以随意点用,荤素搭配,各种口味基本都有。” “行啦,让他们准备上饭!”高崎就又打断她说。 王曼曼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我们还有仿汉的宫廷歌舞,乐器演奏,可以供各位吃饭或者休闲的时候欣赏,节目目录也在桌上,是另一个竹简。” “我说你烦不烦?我这还有正事儿呢?”高崎就更不高兴了。 王曼曼咧嘴冲着高崎一乐,瞪一下眼说:“烦死你!” 高崎愣是没脾气。 “好了,各位现在可以自便,奴婢告退。有什么需要,按铃叫我就可以,我会随传随到。” 说完了,王曼曼这才跟胡丽丽微笑一下,点点头,施施然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正文 322.两个才女 , 王曼曼走了以后,高崎就让大家各自找个几案坐下,在找几案上的竹简菜谱点菜。 “这个菜都是谁点的就是谁的。”高崎就跟两个人介绍说,“其实,古代咱们宴会也是分餐的,就是到了明清时代,贵族吃饭,也基本是分餐。聚餐,共桌、共盘而食,只是普通百姓的生活习惯,主要还是为了节省餐饮成本,也是为了拉近人际关系。从这一点上看,咱们用不着羡慕西方人讲卫生,咱们老祖先比他们讲卫生多了。严格来说,中世纪以前的西方人,比咱们肮脏的多。就是现在,他们也还是没有摆脱茹毛饮血的恶习,喜欢吃生的东西。过去鼠疫可以在西方大肆流行,死上亿人,跟他们这个没有进化完全的原始人饮食习惯,有很大的关系。” 胡丽丽就插一句问:“你这些知识,都是那位王曼曼王经理教你的吧?” 胡波不关心这个,对高崎说:“这桌子都隔这么远,咱们说话可不方便啊,咱们还有正事儿得说呢。” 高崎就跟他解释说:“他们调制菜品很费事,一时半会儿上不来的。咱们吃饭之前就能说个差不多,剩下的吃饱了再说。” 说着话,高崎就去主位几案上拿起一个竹简来,看看上面都有什么菜。 胡丽丽却跑到更衣间里去了,她对那些衣橱里挂着的汉服感兴趣了,非要找一件穿上试试,还要高崎和胡波也进去选了换上。 “这地儿不便宜吧?”她振振有词说,“钱都花了,干嘛不穿上试试?我还是头一回看着这种衣服呢。哎,这怎么跟电影电视上的不一样啊?” 胡波就看着高崎苦笑,心说你这不是带个麻烦来吗? “这些衣服很贵的,都是褐衣和丝绸,没有棉的和化纤的。”高崎就解释说,“因为那个时代,还没有棉花。” “我卖衣服出身,认识丝绸,这还是重磅真丝的,还有云锦的。”胡丽丽就嘟囔,然后就问高崎,“什么是褐衣?” “麻做的衣服。”高崎说。 “哦,”胡丽丽恍然大悟,接着就问,“这怎么和市面上亚麻服装不一样啊?感觉更重一些。” 高崎就皱皱眉说:“你卖衣服的都不知道,你问我?” 胡波就让两个人给说的也来了兴趣,也进去挑选适合自己的衣服。 三个人乱挑一气,穿了个不伦不类,最后不得不再次把王曼曼给找了来。 王曼曼进来,看三个人穿的样子,憋不住地笑。 “这古人穿衣服啊,是要讲究身份地位的,不同身份地位人的衣服,是不能混着穿的。帽子也有讲究,这位大哥你穿褐衣戴官帽,这要穿越回去,会被古人笑死的,而且搞不好还要坐牢的。要知道,这官帽可不是老百姓可以随便戴的。” 最后,根据三个人的身高长相,还是王曼曼亲自给他们选了适合的衣服。 胡丽丽穿一身宽袍长裙的贵妇装,只是她留短发,没法把那些头饰都弄脑袋上。 汉代的服装,是身份越高贵,越是宽袍大袖,长裙拽地的。胡丽丽不胡说八道的时候,长相还是很端庄的,且皮肤出奇的白皙,这汉服穿起来,当真就有古时贵妇模样。 只是,她个子稍显矮了一些,人也略显消瘦。那衣服又不是给她量身定做的,有些过于肥大。如果再合身一些,就美呆了。 不过王曼曼也有办法,让胡丽丽穿着自己的羊绒衫和紧身裤穿汉服,又找一件她没穿过的胸衣给她穿上,她的胸部号大。再找一双高跟鞋给她换上,人一下就把衣服给撑起来了。 当王曼曼搀着胡丽丽,从更衣间里像模像样,模仿者侍女和贵妇,走出来的时候,高崎和胡波就都看呆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胡丽丽穿了汉服,会是这么端庄美丽,这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后宫娘娘啊! “胡总,你这辈子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胡波不由由衷赞叹一句。 也难怪,快四十的人了,没有法令纹,没有鱼尾纹,更没有抬头纹,皮肤光滑细腻,简直就是在逆生长。关键还是,这个年龄,已经洗净年轻女孩的浮躁,脸上自然脱胎出来一种端庄,再配上这严谨的古装,不美死才怪,连高崎都看呆了。 他心里一直喜欢胡丽丽的,也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和喜爱,因为他不是可以胡来的人。胡丽丽的这种古朴的美,深深震撼了他。 王曼曼看着高崎那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面上就有些不自然。胡丽丽在气质上和她有些相像,可惜,她没有机会穿上这古装,震撼一下高崎。她比胡丽丽个高,更能把衣服撑起来,穿上这一身,要比胡丽丽还漂亮。 在富人堆里呆惯了,王曼曼很难看上穷小子。可富人又有几个像高崎这样,既年轻又善良的呢? 她这辈子,没有幻想。嫁个自己喜欢的,又有钱的富人,对她还要真心好,这就叫幻想。 富人多是花言巧语,心狠手黑的。她充其量只能给人家做个一时的玩物,玩腻了便弃之如敝履。 穷人,再年轻再帅气她也看不上眼。穷就意味着没有出息。与其嫁个没有出息的,还不如独善其身,保留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她不求高崎明媒正娶她,只求做他的情人就好了。那结实的身体让她心动,让她向往。更重要的,是高崎是她认识的富商里面,唯一一个有良心的。只要给他做了情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抛弃她。从此她可以安心地享受人生,再不用在这里,为了高额的薪水而强颜欢笑。可以调素琴阅金经而不用为了生活操心劳形,此生足矣。 在两个女人的嬉闹怂恿之下,高崎和胡波也去换了汉服出来。 胡波换一身玄色官衣,带了鹅冠纱帽,倒显得中规中矩,的确有些官家模样。高崎就麻烦了,穿什么都不像是那么回事。 最后,胡丽丽给他选了一身紧身短褐衣,配了松垮长裤,反而有些模样了。 “你呀,还真是怎么往丑里打扮怎么好看!”胡丽丽就咯咯笑着说,“这一身锄田农人的形象,怎么就那么适合你呢?” 高崎就皱眉说:“我本来就是个粗人。” 王曼曼则认真说:“穿衣服,要搭配身上的气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气息,搭配对了,也就好看了。这里面还有一个说法,就是上一世你是做什么的,这一世就还带着上一世的气息。就比如胡总您,上一世一定是一位贵族夫人,或者是哪位帝王的王后呢!” 胡丽丽就又咯咯地乐,然后问:“那高总呢,上一世是种田的?” 王曼曼不笑,悠悠地说:“我怎么看高总都不是种田的,反而更像汉时的游侠。” 她这句话一出口,胡丽丽和胡波再去看高崎,果然就有了古代侠客的风范。怪不得这身农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那么好看,是让他穿出了豪迈的气息,显得威武雄壮了。 胡丽丽心想,高崎原来是混混,难道上一世他是古代的侠客,专门好打不平,这一世才做了混混的? 这时候,就听王曼曼叹息一声,悠悠说道:“汉代以先,是侠客横行的时代呵。战国四公子,门下侠客云集,代有人才。专诸刺王僚,荆轲刺秦王。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己。季次、原宪,阎巷之侠,虽见识鄙陋,终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至汉四百余年,仍可令人志之不倦。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己诺必成,不爱其躯,视死如归。” 高崎和胡波互相看看,一句没听懂。 不料,胡丽丽却把话接了过去。 “离骚之美,在自由烂漫之思想。侠客之美,也在于这份自由驰骋的绚丽吧?他们穿越时空,照亮了华夏整个的天空。可惜,汉降以来,大侠死矣,游侠亡矣。汉武独尊儒术,华夏天空之上,那份自由烂漫,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曼曼诧异地看胡丽丽一眼,接着接话说:“窃珠者诛,窃国者侯。小盗被杀,大盗为候。从此的华夏历史,彻底进入黑暗。再无离骚之奔放,再无老庄之傲然。于今之时,国人以武侠小说中人物为侠,岂不可笑哉?” 看胡丽丽还想接话,高崎赶紧给她们打住。 “哎,两位才女,说人话。我们俩大老粗,你们跟我们说这个,这不难为我们吗?” 两人看看高崎,不由相视而笑。 仅仅是因为这一场对话,就让胡丽丽和王曼曼相互熟识起来,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放下两个男人不管,王曼曼开始询问胡丽丽的饮食偏好,专门为她推荐了两样合口菜式。待两个男人又点了菜和主食,知道他们今晚有重要事情要商量,就让人先上了几份甜点,泡上宝岛的冻顶乌龙,便关门退了出去。 三个人便都到那个主位的几案旁边,围着几案席地而坐。 “说吧。”高崎就对胡波说,“你有什么发现?” “等等。”胡丽丽却突然叫停说,“这么盘腿坐在地上,太难受了,我得要个凳子。” 高崎让她坐到自己坐着的几案后面,把几案下面的地板抽到一边,对她说:“看着没?这几案是放在高台上的,抽了高台上的木板,腿就放下去了。” “嘿,这些人是怎么琢磨的?”胡丽丽就高兴了说,“真是面面俱到啊,怪不得你愿意来这里。” “谁愿意来这里?”高崎不高兴说,“这里不是离的唐城远,不会被人跟踪吗?” 想想就又嘲笑她说:“还一天到晚拽文,喜欢什么古代。真要到了古代,连坐你都不会坐!” 胡丽丽就仰起脸来瞅着他,嘿嘿地笑了。那模样,倒有些天真烂漫的样子了。 正文 322.疑窦重重 那场交通事故,看似十分简单。 肇事司机在附近山上的采石场里,开拉石头的自卸车。近年来唐城狠抓环境治理,在山上植树造林,恢复生态,严禁开采石头,采石场也就关了门,采石场老板欠了肇事司机的工资不给。 肇事司机失了业,生活愈加艰难。屡次讨要工资无果,这一日夜晚,他喝醉了酒,借着酒劲,去采石场老板家要拖欠的工资,老板当然还是不给。 肇事司机酒壮怂人胆,便开走了采石场老板停在院子里的自卸卡车,打算给卖了抵他的工资,或者是指望采石场老板拿他的工资过来,换回自己的卡车。 他喝了太多的酒,在城里公路上横冲直撞,稀里糊涂就拐到对向车道上,恰巧撞到了高崎的雷克萨斯。 肇事司机逃逸被抓到以后,有他的供词。采石场老板的证词,也佐证了肇事司机的供述属实。另外,市里多个路口监控,也抓拍到那辆肇事卡车经过的证据,进一步证实了肇事司机的供述。 本来,高崎也相信了交警部门提供的这个事故经过。可是,高峰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警觉。 陶洁病情稳定下来之前,高崎是没有心思搭理交警部门的。他不是一般老百姓,交警想怎样就怎样。他是人大代表,交际广泛,交警处理案子,特别是牵扯到他的案子,那就必须谨慎了,甚至要看他的脸色。老婆给撞的生死未卜,高大老板心情坏到极点的时候,交警也不敢去高崎那里触霉头。 手术之后,陶洁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交警才来找高崎,向他通报案子的调查结果。 通报调查结果的那一天,高峰正好陪着他妈在医院特护病房里看着陶洁。高崎见过了交警,从外面进来,把交警对事故的调查结果对他妈重复一遍。 高崎妈当然不会说什么。她这几天经历的打击太大,刚听到出事故的时候,吓得瘫在地上站不起来。听说儿子没事,这才松一口气。可是,还在媳妇肚子里的孙子没了,这么好的媳妇昏迷不醒,这对她来说,跟天塌了也差不到哪里去。 高崎妈就是个善良的老百姓。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听说肇事司机家里困难,就劝高崎放弃赔偿算了。 “都是穷人啊,不容易。要多少钱我孙子也没了,陶洁也醒不过来,何苦再坏人家一个家庭呢?” 高崎也没想着要赔偿,但是肇事司机应该得到的惩罚不能少。 就在这时候,高峰就插一句嘴说:“他们认真调查了没有啊?那个卡车就是诚心冲着着我哥的车去的!” 这也就是一句气话。 高崎妈就说他:“别胡说八道。你哥的事情,交警队不敢不认真对待。咱们和他无冤无仇的,他干嘛要诚心去撞你哥?” 高峰就不服说:“怎么不是诚心的?他过那个调头路口,孙小敏就看出不对劲来了,这才把车停下,出来往后跑。我当时喝了酒,迷迷糊糊的,没明白怎么回事。等我下来的时候,事故就发生了。” 就是这句话,引起了高崎的警觉。 兴许,那辆卡车要撞死的,不是陶洁,而是他! 高崎是重生者,当然可以沉得住气。他当时不动声色,却拒绝在交警队的处理通知书上签字。理由就是嫌他们的调查不够详尽,他现在心情不好,等过一段时间,他有心情了再说。 至于哪里调查不够详尽,交警问他也不说,反正老子就是不签字,你们能把老子怎么着? 谁能把高大老板怎么着啊?你不签字就拖着呗。 事后,高崎单独找孙小敏谈了话,想弄明白当时她为什么觉得不对劲? 聪明人的预感都是超准的。这一点,重生后的高崎深有体会。开服装店的时候,胡丽丽的好多成功经营方式,都是得益于她超人的预感。比如当年当季的服装流行趋势,她都能够凭着预感判断个八九不离十,这也是服装店总是那么红火的一个秘密。 至于这预感怎么来的,胡丽丽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一个全方位综合判断。能把所有感知到的外界信息,主动在大脑里被动组合分析,不需要主动控制思考,就可以得出一个相对较为准确的预判,这就是聪明人的本事。 孙小敏无异也是一个聪明人。她当时预感到要出事,主动停车下来往后跑,就说明她预感到了什么异常的危险。 可是,和胡丽丽一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得出的这个预感。当时只是觉得那大卡车就是奔着后面高崎的车去的,至于为什么要这样想,她现在也搞不明白。 但是高崎却觉得这个交通事故不正常了。他暗中找了关系,通过律师,调出了交警队关于这个案子的全部档案。 律师对着档案研究了许久,依旧是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这时候,高崎就想起胡波来了。 做为高崎的铁杆,胡波从一开始就关注着这个案子,可他是刑警,没法公开插手,只能通过私人关系暗暗打听着。 如今有了全部的卷宗复印件,他佩服高崎手眼通天的同时,也就有了详细分析的第一手材料。 可是,这里面有一个最大的不可能,始终没法破解。 那天晚上,高崎和陶洁开车从父母家里出来的时候,从时间上判断,肇事司机已经驾车在城里瞎闯了,这个从交警部门的监控里,可以得到证实。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事故是阴谋的话,肇事司机得有多人配合,随时和他取得联系。他得知道高崎什么时候出门了,到了哪里,然后计算出他以多大的速度开车,在什么地方能够遇到高崎的车,然后才能完成这次相撞事故。 “这太不可能了。”胡波最后得出结论说。 高崎不相信胡波的这个结论。 “有一个人可以办到,如果他想做的话。”高崎斩钉截铁地说。 “谁?”胡波问。 “司老大。”高崎答。 胡波就皱眉思考半天,才摇摇头说:“你和他,海鲜市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如果想这么做,也早就做了。再说,海鲜市场的事情,不至于把他逼到绝路上,他知道斗不过你,也早就认栽了。除非,你把他逼得无路可走。” 高崎说:“有一件事情,很可能让他铤而走险。” 胡波就来了精神,盯着高崎问:“什么事情。” 高崎就把胡金川找高峰的事情,跟胡波详细说了。 最后说:“那天晚上,高峰和胡金川吃饭之后,到我家里来,把他给的一个U盘给了我。高峰还过于幼稚,以为靠一些普通的不法行为就可以扳倒司老大。当时我没有同意他和胡金川谈这笔交易。 按理说,事后胡金川一定会再找高峰,询问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奇怪的是,胡金川却就此消失了。” 胡波不由再次皱起眉来。思考了许久,他问高崎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司老大发现了胡金川跟高峰交易的这个事情?” 高崎就严肃着脸,点点头。 胡波就继续分析说:“他抓到了胡金川?胡金川为了保命,就说把所有资料都交给了你?然后,司老大怕这些东西到了你手上,你会借机扳倒他,就直接对你来个先下手为强?” 高崎就又点点头。 胡波却缓缓摇头说:“司老大不好糊弄,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最大的,人人都知道的漏网之鱼,却依旧活的如此快活。 首先,胡金川在没有和你达成共识的情况下,肯把所有的材料都交给你,这一点他就不会相信。其次,就算他相信了,他也不会相信你仅仅凭着这些鸡毛蒜皮的证据,就敢动他。” 高崎说:“胡金川这个人,我多少有些了解,为人狡猾,善于狡辩。危急时刻,为了保命,说的司老大相信他把证据交给了我,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证据,在我这里,可能我会觉得没有多少用处。因为我是抱着局外人的态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如果我们站在司老大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本身就是漏网之鱼,时刻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不敢轻易出风头。我也是利用了他不敢轻易出风头惹事这个弱点,才从海鲜市场上把他给挤出去。 但是,如果他知道我掌握了他盛世大舞台那么多的违法证据,他的心态会发生改变的。 他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大能量,是不是可以凭着这些证据,就此扳倒他,他心里没底。关键在于,一旦这些证据有用,把他给挖出来,那就不仅仅是这一个违法的问题了。他惧怕的,是老账新账一起算,把他过去的黑历史给刨出来,那他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听到这里,胡波不由打了个激灵。 高崎分析的有道理!如果是这样,这些证据,无疑就是压倒司老大的最后一根稻草! 试想一个整日活在恐惧里的人,神经每一天都紧绷着,无异于惊弓之鸟。这时候,这么多的违法证据,突然就落到了一个可以和他抗衡的人手里,他极有可能在刹那之间乱了方寸。 这时候,就听高崎感慨着说:“除掉了刘小军,有利也有弊啊。在海鲜市场上,我们因为没有刘小军,赢了一场。可是,没了刘小军,司老大在热血上头的时候,就没有给他出主意降温的了,他会失去理智,铤而走险的。” 胡波就看一眼高崎说:“你这脑子,不当刑警都可惜了。哎,你说,咱们上学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强的综合分析能力呢?” 正文 323.早有预谋的谋杀 听胡波夸他分析能力好,高崎笑笑,没搭理他。 他不是比别人聪明,而是重新活一遍,肚子里的经验,过于多了。 胡波就又分析说:“交警那边,司老大很可能有内线。从这个肇事司机入手,恐怕很难找到突破的证据。毕竟,我们只是在猜测,没有一个明确的突破目标。我是局外人,对这个案子过于热心的话,恐怕就会暴露我们的目的,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他不由叹息一声说:“这样的话,想突破这个案子,就很困难了。” 高崎也有些犯难。 司老大能混到今天,不白给。高崎想要收拾他,也不是那么简单,弄不好就是鱼死网破的结局。 问题的关键,还在于现在,一切都是猜测。如果这事儿真是司老大干的,那么,他找司老大报仇,就是天经地义的。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明的或是暗的,道上的同行和商界同行,都可以理解,说不出什么来。 可万一这事儿他猜错了呢?不是司老大干的,他公开跳出来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出师无名,无论是谁,都不会支持他。 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混社会,最基本的道理都一样,那就是你得站住理。也就是说,你得站在道义的一边。 把这个理论放大一些,治国也是如此。所以古人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太平洋东岸那个国家,如今上蹿下跳,东跑西颠,造谣诬陷,手段用尽,无非就是想站住理,妄想站在道义的一边,把我们硬生生给渲染成不道义的一方,也是一个道理。 高崎想要对付司老大,也要先站住理。 他必须得先搞明白,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司老大干的。 那一天,他和胡波探讨了整整一天,看看有多少地方,可以把这件事情,和司老大联系起来? 首先,就是寻找肇事司机和司老大之间,有什么横向联系? 高崎对道上的事情比较了解。如果这个司机真是司老大雇佣的,以司老大的手段,绝对不会留下他们之间有联系的任何蛛丝马迹。 他绝对不会直接和肇事者发生联系,那样就太笨了。他会通过多层渠道,来寻找杀手。而这些渠道当中,包含了许多的人际关系环节。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搞清楚,恐怕十年八年你都搞不清楚。 所以,通过这个渠道调查,是不现实的。 唯一的渠道,就是司老大雇佣司机,就一定会给他钱。如果他通过银行转账,就会留下痕迹。胡波可以通过银行存根,逆向反推,最终推到司老大身上。 这个办法快一些。但道上干这个,很少会走银行这个关口,大都是现金交易。这个办法,也就只能试一试。如果肇事司机最近银行卡里没有额外的大额汇款记录,也就不用再进一步追查了。 还有另一个途径,就是从目前手里掌握的这些材料和证据里面,看看能不能寻找到肇事司机故意犯罪的证据。 这个,就需要胡波把这些资料都拿回去,利用业余时间,一点点地去分析,寻找破绽了。 胡波一边通过私人关系,偷偷查找银行方面的转账信息,一边偷偷分析那些高崎拿到的资料,其中也是煞费苦心。 公安系统也是竞争激烈,他年纪轻轻能走到目前的位置上,成为最年轻的干部,高崎是功不可没的。为回报高崎,他也得尽心尽力。 而在高崎心里,其实已经认定是司老大策划了这起车祸。 司老大的能量不小,干了坏事之后,也一定会特别注意高崎的动向,看他是不是开始往他身上怀疑。 为不打草惊蛇,让司老大提前做防范,高崎得给他制造点烟幕弹,不引起他的警觉,以免给胡波的调查制造更多的难题。 他就以自己因为陶洁的病情而无心顾及其他事情为理由,开始演一出伤心欲绝,生意都懒得打理的戏给外面看。 陶洁刚出事那一段时间,高崎也真的是万念俱灰,没有任何心思顾及其他,这个倒是不用装。 可现在的高崎,和当初那个混混高崎,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心里素质强大了很多。他知道自己必须走出来,去面对现实,解决问题。 他发现这个交通事故有问题的时候,已经开始从伤痛里走出来了。 如今,为了给陶洁报仇,他更需要强迫自己,快速从悲痛里走出来。 从悲痛里走出来的高崎,为了迷惑司老大,只需要继续装着没走出来就行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可以装的像模像样,其他人呢?他的父母家人,公司里的高管,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能和他一样,装的那么像吗?他不敢保证。 所以,他需要瞒着父母家人,也得瞒着胡丽丽。 可是,胡丽丽过于精明了,他瞒不住她,只好认栽,带着她来听泉山庄了。 胡波急着见高崎,就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关键证据,支持高崎的猜测。 在听泉山庄叫做万古流芳的那个防汉代装饰的房间里,胡波开始详细地对高崎和胡丽丽讲述他最近都做了什么。 “那个肇事司机的所有银行账号,包括他可能使用的老婆、家人和亲戚、熟悉的朋友的账号,能查的都查了。”胡波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家伙最近得到过不明来源的可疑钱财。” 这个在高崎的意料之中。他不动声色问:“还发现什么了?” 胡波就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我分析了你弄出来的那些资料。”他说,“你看这张照片。” 说着,他把一张照片放在那个主位的几案上。 高崎和胡丽丽都去看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交警现场处理事故的时候,拍摄的,那辆大卡车驾驶室里面的照片,里面弄得乱七八糟,有好多杂物,还有一个酒瓶,但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东西。 两个人看半天,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就一起抬起头来,用疑问的目光看胡波。 胡波用手指着驾驶座椅一边的地上说:“这里有一个床单一样的东西。”接着就问他们,“你们觉得,他在驾驶室里,放这么一个东西干什么?” 胡丽丽寻思半天问:“是不是,司机在开车累了的时候,在车上小睡一会儿休息,用来盖在身上御寒的?” 高崎就摇头说:“他去找采石场老板要账,开走卡车是一个随机行为,不可能事先就知道要开走老板的卡车。就算他知道,也不会想到要在车上休息,特意从家里拿个床单过来。” 胡丽丽就分辩说:“也许是别的司机开车的时候遗留在里面的,不是他带来的呢?” 高崎就又摇头说:“弄这么个床单放在这里,司机不方便挂挡开车,他应该扔到驾驶座后面去才对。” 胡波就接话说:“高崎你说的对,这个东西,本不应该出现在驾驶室里。” 接着他就话锋一转说:“可是,它却实实在在出现在这里了。那么我就想,它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它出现的理由!”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那么,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睡觉的时候盖着御寒?显然解释不通。” 说到这里,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对两个人说:“你们再看,这条床单上面,有许多细长的折痕,显然是经过缠绕和拉拽才会出现的痕迹。” 高崎和胡丽丽再仔细看看,果然胡波说的没错。 可是,这些痕迹是如何出现的,他们想不出来。 胡波就继续说:“显然,这个床单是用来做为绳索,绑住了什么东西,这东西又经过了拉拽受力,床单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高崎就看着胡波,不说话。他好像有些明白胡波的意思了。而胡丽丽还是没有想明白原因。 胡波看看他们,这才说:“我的推测就是,肇事司机开车的时候,是用这个床单,把自己绑在驾驶座的靠背上的!出事以后,他又把床单从身上扯下来,然后下车逃跑,制造了醉酒驾驶,出事故后逃逸的假象!” 听到这里,高崎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这起事故,果然是人为的! 胡丽丽还是有些不明白,问胡波说:“车上不是有安全带吗,他干吗还要绑个床单呢?” 胡波笑一下说:“这种拉石头的自卸卡车,基本都是报废的,早就不允许上路了。上面有没有安全带,倒真不好说。从这张照片上,也看不出究竟有没有安全带。” 说到这里,他说话语气突然一转说:“就算有安全带,你设想一下,在卡车遭受剧烈撞击的情况下,一根安全带能保险吗?我是司机的话,再绑一条床单上去,利用床单这个软拉力,再缓解一下撞击的力度,是不是会更保险一些?” 胡丽丽就不说话了,因为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交警队认定的,是肇事司机醉酒驾车,发生的事故。 果然,胡波接着就说:“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偷,或者抢了人家一辆卡车出来,事先会想到要出车祸,还事先准备好一条床单,把自己绑在驾驶座靠背上。你们想想,这个逻辑,是不是有点狗屁不通的意思?” 胡丽丽恍然大悟,不由惊恐地看看胡波,又看看高崎说:“交警部门的结论是错的!咱们得赶紧通知他们,这不是简单的车祸,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 这句话一出口,她竟然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再次惊恐地看看高崎,问他说:“谁会想到要害陶洁?陶洁这么柔软的性格,从来不会得罪任何人啊?” 高崎就冷冷地说:“他们不是想杀陶洁,是想杀我!” 正文 324.大周皇帝陛下 , 胡丽丽天资聪慧,对公司管理有着超乎常人的领悟能力,却并不代表她对这个社会的复杂程度,有多么高深的体会。 这也不怪她。平时工作中,高崎把关于社会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统统包揽了,为她营造了一个相对脱离社会复杂性的,单纯管理空间。她在这方面,就与常人无疑了。 她弄不明白,既然有人要害高崎,高崎却不选择报警,反而要通过私人关系来调查。那起车祸,交警部门明明有误判,他也不去通知交警部门,这又是为什么呢? 还是胡波给了她一个能让她明白的解释。 “我一个人展开调查的条件,和交警部门的专案小组,有法相比吗?”胡波就反问她说,“我一个人独立调查,都能发现问题。那么,交警部门为什么就没有发现问题呢?是我特别聪明,水平特高吗?显然不是吧?” 胡丽丽不笨。胡波这么说,她就明白了。 显然,交警部门没有发现问题的可能性不大,故意不去发现问题,倒是极有可能了。 想到这里,她就又去看高崎,眼睛里含着惊恐。 “你看看,”高崎就埋怨她说,“不告诉你吧,你一天到晚不安分,变着法地折腾我。这告诉你了吧,你又害怕。记住,你后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都是为了你好,别再控制不住好奇心,跑来折腾我。” “偏要折腾你!”胡丽丽从来就不服输,瞪起眼来说,“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害怕?相反的,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才更害怕!” 胡波看看他俩,就顺着胡丽丽的话说:“胡总说的对。从心理学上来讲,这人的恐惧啊,往往是产生于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的迷惑,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人为什么怕鬼呀?因为谁也没见过鬼,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才会产生恐惧心理。” 高崎就不耐烦说:“去去去,你什么时候学过心理学呀?” 胡波不服说:“我怎么就没学过啊?上警校的时候,普通心理学,犯罪心理学,这些都是主课。” “吹吧,吹吧。”高崎不屑一顾,“不就上了个大专吗,还是侥幸考上的,有什么了不起。” 胡波就着急说:“我还函授了大学本科呢,要不怎么能当中队长啊?我侥幸考上的,你怎么不侥幸一下试试?我记得你老人家高中最后一年,就没怎么来上学吧?你怎么知道我是侥幸考上的,你知道那时候考大学多么难吗,你当跟现在一样?” “哎呀,你们两个凑一块儿就斗嘴,还有完没完?”胡丽丽就不高兴了说,“正事儿还没说完呢,就又要打嘴仗!” 两个人这才闭嘴。 “你说说你们,这是多么大的事啊,人家都在要你的命了,你还有心思斗嘴玩?” 胡丽丽都不知道说谁好了。 胡波也觉得,这时候和高崎吵架不对。毕竟,人家这是人命关天啊,他还在这里不在乎,万一高崎因为这个,对他有了成见就不好了。 倒不是他不在乎高崎的性命,他只是对这种事情职业化了,就跟医生看惯了病人一样。刑警二队又是重案中队,重案、大案,他见的有些过于多了,麻木了。 想到高崎的反应,他就立刻严肃了态度说:“说正事。”接着就说,“现在,咱们可以基本弄明白两件事情了。第一,这起事故,百分之百是个阴谋!第二,交警部门里,有犯罪嫌疑人,咱们先不要把这个嫌疑人固定死就是司志国,这样不容易代入个人主观偏见。” 说到这里,他就又慎重重复一遍说:“交警部门里,有犯罪嫌疑人买通的内线,这一点几乎毋庸置疑。 所以,咱们一开始采取慎重的策略,尽可能不引起别人注意,认为咱们对这个案子有异议,是对的。”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高崎是不是还有危险啊?”胡丽丽立刻就问。 她是真的担心高崎。 胡波就摇摇头说:“根据我的经验,犯罪嫌疑人实施一次犯罪之后,没有达到目的,在排除他实施犯罪的目的,不是要搞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之后,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因为实施这次犯罪之后,暴露自己。因此,他现在迫切和应该做的,是消弭第一次犯罪的痕迹,不会实施第二次犯罪。” 胡丽丽听了个稀里糊涂,迷茫地看着胡波。 高崎就给她解释说:“胡大才子的意思,是司老大怕我追查到他,不敢再搞第二次了。” 胡波就不满高崎说:“你看看,你又主动去定义犯罪嫌疑人,这样会把个人主观意见添加进去,不利于破案。” “你拉倒吧。”高崎不买账说,“你如果不在心里把主谋当成司老大,你怎么会得出对方不敢搞第二次的推断的?少在这儿糊弄我。” 胡波想想,没准儿还真是这样。他心里的确已经为犯罪嫌疑人画了像。 首先,这人搞这次车祸,绝对不是因为和高崎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而是为了封口,不让高崎有机会扳倒他。那么,除了司老大,还有谁会有这种需要呢?没有第二个人符合这个条件。 他在心里认可了高崎的推断,干脆闭嘴不言语了。 胡丽丽虽然仍旧有些稀里糊涂,可是听胡波如此肯定地说高崎不会有危险了,她也就稍稍安心了。 然后,她就发挥了比这俩人更擅长的,管控问题的能力。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一句话,就把探讨的话题引入了正轨。 胡波刚想说什么,屋里安装在门口的对讲器就响了。 “三位贵客,厨房通知,你们的菜已经好了,我可以给三位端进来吗?” 是王曼曼的声音。 高崎就走到门边,直接把门打开,王曼曼就站在门口。 饭菜自然不会是汉代的,但各种盛器,却都是盆盆罐罐,还有各种长柄勺子,连酒杯都是高脚的铜器,应该叫什么爵一类的。 原本,王曼曼还想介绍一下这些盛器以及使用方法的,高崎就把她给拦住了。 “我们又不打算穿越回汉朝去,就不劳王经理浪费口舌了,能吃到肚子里去就成。” 王曼曼就幽怨地瞟他一眼,叹息一声说:“真是可惜了这里的布置陈设,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说到这里,就打住不说了。 胡丽丽却暗暗咧嘴偷笑了。因为她知道,这两句话后面,还有一句,而那一句,才是王曼曼想说的,凡夫不可语道。 可惜的是,高崎虽不是凡夫,却文化水不多,他可猜不出下一句是什么来。王曼曼这挖苦他的话这么说,等于是白费这番心思了。 接下来,就是三个人的座次问题了。因为按照汉制,吃饭都是各人吃各人的,确定了座次,王曼曼才好让服务员把各人的菜端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按理说,高崎应该坐主位,胡丽丽和胡波在下首随便挑一张几案就可以了。今天胡丽丽不知怎么了,非要按年龄大小分座次。 这样分的话,她年龄最大,当然就得坐主位了。 高崎没意见,对胡丽丽说:“没问题,你坐主位。不过,坐主位的结账,这可是规矩。明天走的时候,你把账结了就行。” 胡丽丽一脸不在乎说:“结就结,有什么了不起。” 高崎就提醒她说:“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在这里消费,你别指望拿个几千出来就完事。” 胡丽丽吓一跳,心里却立刻想明白了,高崎不会真让她结账,就继续满不在乎说:“孤纵横四海,开疆拓土,岂在乎这点小钱钱?我偏要坐主位!” 王曼曼捂着嘴笑。笑完了说:“胡总这下可暴露您的年龄了哈?” 胡丽丽一想,可不是?却兀自嘴硬说:“我可从来不隐瞒自己的年龄。只要孤心不老,年龄算的什么?数字而已。”接下来,却立刻问王曼曼,“王经理敢不敢以诚相待,说一下自己芳龄几何呀?” 王曼曼露齿一笑说:“臣妾怎敢隐瞒陛下?臣妾80年的。” 胡丽丽却没有说话。80年生人,满打满算才二十六岁,却懂得这么多的人情世故,学问又这么好,窝在这种娱乐场所,当真是可惜了。 她却不知道,人家王曼曼是拜金女,只认高薪,不认才不才的。 高崎在一边看的直皱眉。这个胡丽丽,这还没喝酒呢,就满嘴胡话了。 “嗨,一口一个孤的,你是慈禧老佛爷啊?”他就不满说。接着就说王曼曼,“你还臣妾,你李莲英还是安德海啊?” “呸,李莲英、安德海那是太监!有我这么漂亮的太监吗?” “哟哟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八零后还真是脸皮厚。” 王曼曼还没反驳,胡丽丽那边又开始了。 “呸!有开疆拓土的慈禧太后吗?孤乃大周皇帝陛下,还不磕头谢罪,饶我不杀之恩?” 高崎就糊涂了。 “大周皇帝是谁啊?周世宗柴荣不是男的吗?” 王曼曼就接话说:“不错不错,高总还知道周世宗是柴荣,这文化水儿见长。不过胡总说的大周,是一代女皇武则天建立的大周,跟柴荣的那个后周风马牛不相及。” 高崎就上下打量半天胡丽丽才说:“你,武则天?我呸!你杨贵妃还差不多。我,唐明皇,这主位还得我来坐,要不咱俩一起坐?” “滚一边去!”胡丽丽恼羞成怒,“谁要和你一起坐?” 胡波站在一边哭笑不得。 “哎,你们再这么胡闹下去,咱这饭还吃不吃啦?” 正文 325.沧海一声笑 , 自陶洁出事以来,胡丽丽就再没有见高崎笑过。 今天,高崎笑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高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胡丽丽心里,说不出来的开心。 特别是知道了高崎并没有就此颓废,多日积攒在心里的阴霾,一下子就散的一干二净。此刻,胡丽丽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的感觉,不由就借了这仿古的风景,装疯卖傻一回,逗得高崎更开心一些。 大家笑闹一阵,终于确定了各自坐在哪儿,王曼曼便叫服务员,把定好的饭菜依次端上来。 服务员也穿了汉代侍女的服饰,提了食盒,把各人的饭菜,都一一摆放在各自的几案上。 这时候,王曼曼就冲落座在主位上的胡丽丽蹲了个万福礼说:“启禀陛下,臣妾一人在外面无聊,不知可不可以和陛下一起进餐啊?” 胡丽丽看看大家各自的几案,离得差不多都有四五米远。这吃饭的时候再聊刚才的案子,也的确有些不适合,就说:“既然王经理不嫌屈就,我没意见。你还是问一下高总吧?” 王曼曼就把幽怨的大眼睛,看向高崎。 高崎就皱眉。 “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他显然有些不高兴说,“我可不给你付饭钱。” 这话说的就有点重,王曼曼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这里是娱乐场所。高崎每回带人过来,也是为了来找乐子的。搁在别人,就是求着王曼曼坐下来陪着吃饭,都不见得能请动。王曼曼绝想不到高崎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陶洁现在这个样子,高崎虽说在这里说说笑笑,其实心里依旧十分沉重。不是为了避开别人耳目,他不会选择来这里。他是来商量重要事情的,可不想有外人跟着掺和。 话说出口了,他也知道话说重了,不该迁怒于王曼曼,就立刻换了笑容,改口说:“我跟你开玩笑的。” 王曼曼这才转嗔为笑,让服务员又弄一份饭菜过来,占了胡波边上的另一个几案。明明是想接近高崎,却偏偏要坐在胡波一边,这女孩的心思,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王曼曼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回来,也是换了一身汉服过来,是未出阁女子的打扮。同样宽袍大袖,颜色却比胡丽丽穿的光鲜一些,整个人显得靓丽清秀,明显盖过了胡丽丽一筹。 她选择坐在胡波这边,估计就是为了能让坐在对面的高崎,更多地看到她这个靓丽清秀的形象吧? 有王曼曼在,大家就不能再提案子,也不适合说公司里的事。牵扯胡波身份和工作的事情,就更不能说。不过胡丽丽喜爱文学历史,平时关于这方面知识的积累也不少,倒是和王曼曼有的聊。 两个人都是服务行业出身,如何带动话题,活跃气氛,在这方面都是高手,吃饭的时候,倒是不用担心尬聊和冷场。 还是如前番一般,谈笑之间,段子和幽默不断,且可以让高崎和胡波不自觉参与进来。 和这样两个美丽女子一起吃饭,于他们两个来说,当真是一次愉快的享受。而这样的享受,又比单独去享受漂亮女子的姿色和发泄,不知舒服与高雅了多少倍。 这种享受,就不是一般老百姓可以得到的了。所以说,生活中如果遇到一个可以在语言上感染你的女性,就应该好好珍惜了。 酒,两个女子喝的是苹果淡酒,高崎和胡波喝白酒。谁也不去劝谁,因为他们都知道,吃罢了饭,还有重要事情要继续商量。 这样的饭局,其实也并不在意喝酒。主要就是为了一种氛围,高雅脱俗而又不有意为之。关键,还在于有高雅脱俗之人相陪,而且还都是美人。 饭局进行到三分之一,大家肚子里都有了食物垫底,不怎么饥饿了,王曼曼就建议大家边吃饭,边听古琴演奏,说他们这里才从南方请来一位演奏古琴的琴师,水平一流。 高崎就知道,王曼曼拼命跟着掺和,就是为了让他多花钱。这坏蛋小妞每一个推荐的服务节目,都价格不菲,而且她推荐成功了,是有高额提成的。 果然,演奏一首曲子就要价八百,特么跟拦路抢劫也没什么区别。 高崎也不在乎这千儿八百,关键他和胡波都是粗人,不懂什么古琴。但看到胡丽丽热切的眼光,高崎还是同意让琴师过来,演奏一曲。 琴师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子,也化妆穿了汉服,看不出丑俊,身材还凑合。当下在客厅前面支了琴架,弹一曲凤求凰。 高崎对此道一窍不通,还真应了那句古语,对牛弹琴。当然胡波也差不多。 他又看看胡丽丽,一副痴呆模样,估计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心里不免觉得,这钱花的冤枉了。只是王曼曼双手抱膝,鞠坐于几案后面,闭了眼睛,听了个如醉如痴。 特么的,又上这坏蛋小妞的当了。高崎不由暗暗想,她这是让我花钱供她听琴。老子花钱你听琴倒也罢了,你听琴还拿提成,还赚老子的钱! 特么的,那天晚上,就不该放过她,直接把她给办了,今天这钱就花的不冤枉了。 只是,重生回来,他倍加珍惜有陶洁的日子,不忍心背叛陶洁。 如今,陶洁的命,又只剩下半条了! 想到这些,心里就不由得烦躁起来。 也恰恰就在这时候,那凤求凰进入尾声,最后一个音节戛然而止。 “这个曲子有些生了,”王曼曼不待高崎开口往外轰琴师,立刻说道,“这样吧,我让她给大家弹一首熟悉的曲子。”说罢,就冲琴师点了一下头。 琴师会意,双指轻扬。立刻一首大家都熟悉的曲子便从古琴里飘洒出来,是黄霑的《沧海一声笑》。 高崎竟然听的痴了。 这首曲子,是黄霑遵循“大乐必易”的古理,反用国乐“宫、商、角、徵、羽”五音,创作的一首电视剧插曲,的确有“笑傲江湖”的豪迈。 这是高崎第一次感受到古琴的魅力。 不仅仅是他被感染了,连胡波也被感染了。大概他和胡波能成为好朋友,也不单纯是互相利用,而是心里都装了一层笑傲江湖的英雄豪迈之气罢,只是平时埋藏的很深,不会表露出来而已。 此刻,被这古琴曲一勾引,竟然都被勾引上来。又都喝了酒,也不知是谁先开口,两个人就都随着古琴曲开始哼唱,越唱声音越大,最后变作鬼哭狼嚎,把古琴曲声给盖没了: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衣襟晚照。 苍生笑,不在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 两个人不知道跟着那古琴曲唱了几遍,直到不是人声,把古琴曲给真的吓没,两个人还在嘶声嚎叫。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一曲终于歌罢,胡波却嚎啕大哭,吓高崎一跳。 哭够了,他嘶喊着说:“想当年,我也是有志青年啊!考警校,立志做一名维护社会安宁,保护人民利益的人民警察。想不到,几年混下来,我竟然和你这黑老大狼狈为奸了!” 高崎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 “你特么喝多了?”他瞪眼瞅着胡波,一副就要过去削他一顿的架势。 “谁黑老大?老子是特么堂堂的企业家,人大代表!英雄不问出处,你特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两个男人要干架,把王曼曼也给吓一跳,悄悄给琴师使眼色,让她先出去。 这个时刻,她很快就抑制住了内心的慌乱,且心里立刻就萌生出许多想法来。 待会儿两个男人打起来,她可以用自己的柔弱身躯,死死扑在高崎身上,宁可被打个遍体鳞伤,也不要高崎吃亏。 如此一来,高崎必然对她心存感激,以后就容易接近他了。她就不信,只要有了机会,凭她的美貌和谈吐,打动不了高崎。上一次那个夜晚,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还有,男人在愤怒的时候,才容易说实话。她也想在这里听听,这个高总到底是从事什么行业的。难道,他真是黑老大?不过这人良心这么好,应该不是吧? 王曼曼坐在那里跃跃欲试,胡丽丽也对两个男人吵架,无动于衷。 这俩人吵架,她见多了,都一个揍性,欠揍。可说来也怪,两人吵架无数次,却从来没真正动过手。 在这一点上,俩人根本没有北方汉子动手不动口的豪爽,一点劲没有。 高崎是武术高手,胡波警校也受过搏击训练,这俩人打起来,一定好看。 也不知这胡丽丽到底是什么心态?不过她心里有数,就高崎那身量那身手,估计胡波只有挨揍的份。 高崎不吃亏,她干吗不盼着他们打一架?反正这俩人狼狈为奸惯了,打一架也不至于把交情给打没了。 可俩人就是不打架,文斗不武斗。 高崎说的满嘴冒白沫。 “就你特么是热血青年,老子就不是啦?老子志向比你大!老子搞实业,解决了多少下岗工人的就业问题?你看老子的企业员工,有多少是下岗工人? 我为什么可以当人大代表?老子是真为社会做了贡献的,名至实归! 我黑老大?胡波你拍着良心说,我找你干过一件让你出卖良心,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百姓的事情了没有?” 高崎这句话,还真让胡波清醒了。 他只是针对于当时的社会风气,让生性耿直的他在单位里混的不爽,心里不痛快,发几句牢骚,并非针对高崎。 正文 326.你俩究竟有多熟 胡波有能力,有才干,这些却不能成为他升职的主要条件,要依靠高崎去给他铺路。 这一点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他知道高崎是好人,一个对社会的理解,比他深刻许多的,披着坏人外衣的好人。 他仅仅是心里不爽,刚才壮怀激烈的琴曲,触动了他的心事,迁怒于高崎而已。 也只有好朋友,才能互相成为出气筒。 高崎心里也不爽,这会儿却借机发泄出来。 “我知道你革命理想高于天,可又能怎么样?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多为国献身的高贵理想,我只想和媳妇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就是特么这么简单的一个理想,我特么也做不到! 我去埋怨谁?埋怨你们这些本该维护这个社会安宁的人,失职吗?明明知道那个害了我老婆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我却毫无办法,还得跑这么远来商量事情。我又该去埋怨谁? 我,这还算是一个混的人五人六,比一般普通老百姓强不知道多少倍的人。要是普通老百姓呢?你去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上,那些普通老百姓,心里会有多少憋屈,多少冤枉? 你想保护他们,想为他们主持正义。只是想行吗?你怎么去做到?靠路见不平一声吼?男人,受不得委屈憋屈,成不得大事!脚,要踏到实处! 什么叫踏到实处?我不只想着和媳妇过安稳日子了,我有能力了,我不能白白浪费了我这个能力,我得想办法发挥我这个能力,扩大我的产业,让更多的人得益于我的产业,在我的产业里,过的没有委屈,也没有憋屈,尽量让他们过上幸福的日子。这就是我想做的。 至于你想做什么,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反正,路见不平一声吼肯定不行,不受委屈也不行。但有一点最重要,对得起良心就行。” 高崎说完了,屋里就一下子安静下来。 王曼曼仔细回味高崎的这些话,因为他这些话里,透露了很多很多的信息。他那挚爱的老婆出事了。他是人大代表,企业家。他想着利用自己的能力,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创造一个大同世界……而她身边坐着的这位,是一位警官。 他老婆怎么了,死了吗? 这时候,守着胡丽丽和胡波,以她会所接待经理的身份,是不属于高崎这个圈子的外人,不能表现的过于关心这个话题,随便开口打听的。 今天,无论如何得找机会,把这个事情问清楚。小三转正,千载难逢啊! 王曼曼就在心里暗暗发狠。 正胡思乱想之间,就听高崎说:“没有不散的宴席,都差不多了,散了吧。王经理,再给我找个房间,我和我这位朋友过去休息。这里留给胡总休息。” 高崎已经意识到守着外人,他的话有些多了。 王曼曼就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却再也不晓得如何说些愉快的话语,调节气氛了。她从高崎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庄严,也听出了几分无奈。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恐怕仍旧是一个谜。 她叫来服务生,收拾了各自桌上的饭菜,又自作主张,把隔壁一个房间打开,让高崎和胡波过去休息,并表示那个房间不再另外收费。 她也知道高崎不差那几个房间费,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把不收费的话讲了出来。 高崎对她表示了感谢,语气里却明显有让她告退的意思了。 王曼曼识趣,安排好一切,便主动告辞走了。 待王曼曼走后,关了门,高崎就招呼胡波,继续到胡丽丽坐的那个几案跟前来。 “对不起啊,喝了点酒,有些过去激动了。”他主动给胡波道歉。 胡波咧咧嘴说:“咱弟兄俩,谁跟谁呀?不过你的话很有道理。” “哟哟哟,”胡丽丽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俩说,“惺惺相惜呀?”接着就变了脸色说,“一对二百五!守着外人,什么话都敢说。你们知道刚才你们说的话,透露出多少信息来吗?你还警察呢,就这水平啊?” 胡波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高崎则满不在乎说:“说了就说了吧,这里的规矩,就是严格替顾客保密。王曼曼很懂规矩的,我们很熟了,没事的。” 胡丽丽就瞅着高崎问:“你们有多熟啊?” 高崎听出她话里有话,就赶紧打岔说:“都坐下来,咱们商量正事儿。还是那个车祸,咱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案子翻过来?这几天交警队那边总找我,要求签字同意他们的处理结果,我一直拖着。我怕拖久了,引起司老大的警觉。” 胡波就说:“现在的问题在于,仅仅凭着驾驶室那张照片上的漏洞,和我们的猜测,恐怕不足以把这样一个交通事故,转变成谋杀案件。不能转为刑事案件,我就没有办法公开插手,拿不到更多的材料。” 高崎就问他说:“你的意思,就是要把这个案子,从交警那边抢过来?” 胡波说:“多新鲜呢?我没法直接插手,怎么把这个肇事司机给弄到我手里来?只有把他弄到我手里来,我才能让他老老实实交代,他背后那个主使,到底是谁!” 高崎看着他问:“这人到了你手里,你有把握让他把司老大给供出来?” 胡波轻蔑地一笑说:“栽在我手里的穷凶极恶之徒,多了去了。就这么一个老实巴交山上拉石头的,你琢磨着,他能扛得住我的审讯?” 胡丽丽就不由问他说:“你不是要搞刑讯逼供吧?” 胡波哭笑不得说:“姐姐呀,审讯也是一门学问,这里面知识多了去了,手段也多的是。别一说审讯,就往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上琢磨,好不好?” 这时候,高崎却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才说:“好,这个事情我去做。我会想办法,让你有公开插手这个案子的机会的。” 话说到这里,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高崎就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都休息吧?” 他和胡波也去隔壁休息,走到门口,胡丽丽却把他叫住了。 “老板,我有个事儿得和你汇报一下。”她说。 高崎只得走回来,重新坐下,看着胡丽丽说:“公司里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大局,你自己做主就行,不用问我。” “不是公司的事情。” 胡丽丽这句话,就说的有些忸怩。 高崎就有些奇怪问:“不是公司的是,还有什么事情啊?” 胡丽丽就有些伤心,心说原来你和我之间,除了工作,就没有任何交情了。 “那个王曼曼,你和她,到底有多熟啊?”她干脆就直接问。 高崎想想说:“就是,朋友。”然后就认真解释说,“你不要误解她,她虽然在这里工作,可她很正经的。” “她正不正经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胡丽丽说,“我就是问问,你们俩究竟有多熟?” “有多熟啊?”高崎有些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顺口回答说,“也没多熟,就是……我带朋友过来消遣。你知道,咱们做生意,有些东西,完全依靠正规渠道,有时候不好解决,这种地方吧,不免就要经常用到。” “我没问你这个。”胡丽丽就有些不高兴。 “你是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啊?”她问。 “不是。”高崎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心虚,就又解释说,“来的次数多了,她是负责接待的经理,当然就比较熟悉一些。” “就这些?”胡丽丽流露出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来。 “那还能有什么啊?”高崎说,“可不就这些呗。” “王经理接待别人的时候,也和接待你一样吗,这么肆无忌惮,什么话都敢说?” 高崎想想,的确,王曼曼对他比较随便一些。关键不是比较随便,是真敢不拿他当外人。想想那个晚上,他们差一点就越过红线,他还真不能说,他们只是一般熟悉。 憋好大一会儿,他才回答胡丽丽说:“可能,可能她喜欢和我闹着玩吧?”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老板,我知道,陶洁怀孕这么长时间,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做为男人,你肯定很寂寞。只是,这里离唐城很远,你也没有必要舍近求远。肯如此舍近求远,说明你们感情已经很深了是不是?可是,我也得提醒你一句,风月场上,没有好女人的。” 高崎就有些着急了说:“胡姐,你误会了,我和她没有见不人的关系,我敢发誓,真的。” “是吗?”胡丽丽还是不信,“都发展到打情骂俏的地步了,还说没有,谁信啊?难道,咱们唐城就没有好女人了,非要跑到这里来,到这种场所里找女人?” “真没有啊,胡姐!”高崎是真有点着急了,“我不是那种人的。” “呵呵。”胡丽丽似笑非笑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陶洁又这个样子,这个我可以理解。我又没打算管你,用不着跟我撒谎。我只是提醒你,对这种女人,不要动情,要不然会栽在她身上。” “你说什么呢?”高崎哭笑不得,“我真不是那种人!” “好了,好了。”胡丽丽脸上就现出些不耐烦来说,“我只是为了你好,没其他意思。我困了,想睡觉了,这屋里浴室在哪儿?” 高崎垂头丧气地从胡丽丽屋里出来,顺手从裤兜里摸出根烟来,在走廊里点上了,倚在走廊的墙壁上抽着。 他爱着陶洁,娶了她就得对她负责。夫妻互相忠诚,才能走的长远。陶洁就很漂亮,他干吗无缘无故去背叛陶洁,找别的女人啊? 这个胡丽丽,今晚上这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跟她解释不明白了呢? 舍近求远是什么意思?难道……不会吧? “这是事后一根烟吗?”一个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来。 正文 327.除却巫山不是云 “什么事后一根烟?” 高崎让那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就分辨出来,那声音是王曼曼的。 这个王曼曼,今天怎么跟个鬼一样,走路一点声息都没有? “你瞎说什么?”他对王曼曼就真有些不满了。 刚才就是因为她,让他挨胡丽丽好一通审讯和教育。 不过胡丽丽那说话的语气,让他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我没瞎说啊。”王曼曼还依旧不依不饶,“那位胡大哥早就回房间了,这边屋里可只剩下你们孤男寡女了。这么晚出来,倚在这里抽烟,我猜是事后一根烟,不是没有道理吧?” “哎我说,你跟我不胡说八道,就过不去这一天是不是?”高崎就说她,“那是我胡姐,比我大好几岁呢。” “架不住人漂亮啊,又一点都不显年纪。女人只要漂亮就可以吸引男人,跟年龄有个毛干系啊?” 王曼曼依旧是一副慵懒的神气说话。 高崎就斜眼瞅着她,半天才问她说:“哎,你们俩今晚上这是犯什么毛病了,怎么都关心起我的个人私事来了?我有媳妇,用不着你们操心!” 高崎这话,就又把胡丽丽给出卖了。 “我们俩,我和谁啊?” 王曼曼还来个明知故问。 高崎也意识到自己又多说话了,干脆闭嘴不言语,转身想去隔壁。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王曼曼就问他:“刚才在屋里我没好意思问,你夫人怎么了?” 高崎想想,还是告诉她说:“出了点意外,这事儿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有时间吧,有时间我再和你详细说。” 这分明就是推脱的说辞,想着尽快离开。 王曼曼立刻就问:“严重吗?现在在家还是在医院?” 高崎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严肃了,回答她说:“在医院。” “有生命危险吗?”她接着问。 许久,高崎才点点头。 “你爱她那么深,从来不肯背叛她。这下她这样,对你的打击,一定很大,是吗?” 这话从王曼曼嘴里出来,就透着对他的关切,和深深地不安。 高崎就又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对不起啊,我不该问你这么**的话题。”王曼曼说。可接着就又说,“可你不知道,你每次来,我从来都没有单纯拿你当客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每次来,我心里都会很乱很乱,唯恐什么事做错了,让你对我不满意。这么久你不来,我以为你讨厌我了,心里难过了许久许久,还问过你弟弟,你为什么不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说话的时候,就做出一副小心谨慎,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连语气里,都带着可怜。 她的表现终于感动了高崎,他不打算立刻回房间了。 “我本来就是个粗人,不怎么喜欢这种过于高雅的地方。”他就对王曼曼解释说,“以前过来,是没有办法,为了陪客户。现在高峰可以替我把这方面担起来了。他是大学生,有文化,” 王曼曼就打断他说:“咱们在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到我办公室说吧?今晚我不接待其他人,让小柳她们替我。” 高崎就警觉地看一眼王曼曼,有些犹豫。 这个女人,身上是有一种勾魂的魅力的,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抵御的住。 胡丽丽的话没错,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从陶洁怀孕到现在,他可是好久没接触女人的身体了。对他这样一个有条件,可以轻松就能得到女人的人来说,能有这个毅力,已经相当不简单了。 女人有时候单纯漂亮,也不见得就可以让男人入瓮。王曼曼不仅仅是漂亮的问题,她的谈吐和气质,还有她故意施展出来的手段,还真不是男人可以抵抗的。 “干吗呀,怕我吃了你呀?” 见他犹豫着不走,王曼曼就含着嗔怪地问他。 “怕。”高崎也不回避,直接说,“我抵抗不了你的诱惑。可是,我有老婆,给不了你未来,我不想害你。” 王曼曼就咧开嘴笑了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我可没说过要你负责。” “我要对自己负责。”高崎就回她一句,“我不想对不起我老婆。” 这话竟然让王曼曼愣怔了一下。原本以为,世上好男人都死绝了,想不到让她遇上一个。 如果高崎没有钱,穷光蛋一个,她会不会还是这样勾引他,愿意和他在一起,跟着他吃苦受穷? 搁在以往,这个问题她考虑都不会考虑。宁可坐在豪车里哭泣,也绝对不要坐在自行车上微笑。这是她的人生格言。 可是这一次,她竟然在心里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她还是要选择去坐豪车。 “我就是好久没见到你了,想和你说说话。”她用清澈的大眼睛望着高崎说,“你不知道,其实我很孤独的,几乎没有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和你聊天,感觉和你在一起说话,很舒服,很安全。你这么久不来了,我就愈发感到孤独,感觉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每天都活在强颜欢笑里。真正的我,好像已经死去好久好久了。” 高崎没什么文化水儿,也不会用王曼曼这种华丽的语言,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可是,他就是喜欢听这种可以包装和形容的语言。 和王曼曼走这么近,兴许就是王曼曼的这种语言表达方式,深深吸引了他。 他终于没抵抗住王曼曼的语言糖衣炮弹。 “不许勾引我!”他告诫王曼曼,然后就跟着她去了她的办公室。 这一次,他没有和王曼曼并排坐在沙发上,而是搬把椅子,坐到她对面去了。 王曼曼看着他搬椅子,坐在自己对面,就嘴唇轻微上翘,保持了那个形态,一直笑着。 “不要那个样子笑。”高崎故意不看她说,“你那样笑,过于迷人,咱们就没法好好说话了。” 王曼曼终于不笑了,给他倒一杯茶,开口问他说:“你夫人到底怎么了,可以让我知道吗?我只是处于对你的关心,没有其他意思。” 高崎也不打算隐瞒她,就把出车祸的经过告诉她,只是没有说这车祸里包含着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恐怕是王曼曼最想要的了。她可以无条件地跟了高崎,为他照顾陶洁,承担下所有琐碎的家务,让高崎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事业上。 一个女人,为了他可以毫无保留地牺牲自己。高崎有良心,她的付出会得到回报,那就是高崎会永远对她好,甚至会在将来爱上她,像对待他现在的妻子一样对待她。那样的话,她的一生就永远满足了。 如果陶洁就这样醒不过来,她照顾她一辈子就是了。反正高崎有钱,用不着她亲自动手,她顶多充当一个照顾陶洁的管理者和策划者,这个是她的强项,对她来说一点不难。 如果陶洁有一天可以醒来,相信到那个时候,高崎已经离不开她了。她不在乎和另一个女人一起拥有高崎,谁让她是后来者呢? 话说回来,像高崎这样年轻而又富有的商人,有谁会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高崎不花,只要她在,他就不会像其他富人那样,女人多的数不清楚,他只会拥有她,还有那个躺在床上,永远不会醒来的妻子。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完美的了。 “对你夫人遭遇的不幸,我深表难过。” 她脸上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来,内心却为自己设计出的,这个为高崎无私奉献的故事情节,波涛汹涌地激动着。 虽然离她想象的那个故事的开始,还八字没有一撇,可她觉得开始一点也不难。只要今晚她可以把高崎诱惑到自己床上去,故事也就立刻开始了。 高崎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端起茶杯来,默默地喝茶。 妻子生死未卜,仇人依旧逍遥法外。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实在是没有心情和王曼曼聊天。 “你带来的这位胡总,真的和你没什么关系?”王曼曼表情暧昧地看着高崎笑。 凡事欲速则不达,欲擒故纵才可以不着痕迹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对这种做事方法的参悟,恐怕要比高崎还高明。 “我都对你说过了,我视她就是亲姐姐,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高崎就又不高兴,“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 “是吗?”王曼曼就笑,“不过刚才大家在一起,我从胡总的眼睛里,看到了嫉妒。” “嫉妒谁,嫉妒你?嘁!”高崎就发牢骚说,“她是怕我和你有什么,对不起陶洁。刚才还把我留在她屋里,好一通审讯,跟审贼差不多。这都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好像她不知道一样。” “审你不是目的。”王曼曼就悠悠地说,“恐怕,是要对你透露什么信息,让你明白她心里想什么。” 高崎的脸色就严肃起来,审视王曼曼半天,突然就严肃了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和胡姐的说话内容的?” 王曼曼不以为然说:“那位胡大哥从屋里出来,没有锁门。我就把门开一条缝,一直等到你要出来,才重新把门关上了。” “为什么要偷听我?”高崎依旧严肃着脸。 王曼曼平淡地说:“两条狼挣一块肉吃,肉被其中一条狼叼走了,剩下那条狼急眼了呗,生怕你被那条狼给生吞活剥了,随时准备找个借口冲进去救你呀。” 高崎沉默半天,终于明白王曼曼话里的意思,就“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个比喻有意思。”他说,“你们是两条狼,我是那块肉。” 可他接着就说:“有这个胡思乱想的工夫,趁早去想点别的。实话告诉你,我这辈子只有一个老婆,她的名字叫陶洁。用你们文化人的话说,除却巫山不是云,懂吗?” 正文 328.你不是我的菜 高崎的回答,让王曼曼伤心了。 这世上,有多少人费尽心机地想得到她?而她呢,却费尽心机地想给高崎做情人。 不过伤心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不喜欢她,不想得到她,而是他内心的道德底线,让他保持了理智。 不对不起她,也不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就算妻子成为了植物人,他也不违背自己这个底线。 这样的男人,无论是给他做妻子还是给他当情人,一辈子都会幸福的。 为了得到这个幸福,这点小小的伤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高崎越是这么坚持,她倒愈发地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你把时间都花在了照顾你夫人上,公司怎么办呢?”她悠悠地问他说,“男人,总得以事业为重吧?” “公司有胡姐,不会出乱子的。”高崎瓮声瓮气地告诉她说。 其实,他也在为这个事情着急。 胡丽丽管理公司内部,当然是没问题的。可公司外部许多的事情,都是他在暗中做。他不去做这些,公司还是会遇到麻烦的。 可别人照顾陶洁,他无法放心。 陶洁到了这一步,在所有人眼里,就成了一个累赘,她自己的父母,都不愿意守着她。 没有高崎,他们一家人没有今天。特别是儿子陶辉,已经在省城当了老板。高崎于他们家有恩,女儿就这样半死不活地拖累高崎一生,他们于心不忍。 陶洁妈去省城之前,还专门找高崎谈过话,中心的意思,就是他今后另找媳妇,他们不会怪他,他已经为陶洁尽力了。 他明确地告诉陶洁妈,他不会另找媳妇,永远不会,他会侍候陶洁一辈子。 陶洁妈这话,让他对他们夫妻不放心。由他们来照顾陶洁的话,他们会不会希望陶洁早一些结束这苦难呢? 他不敢用他们照顾陶洁。 自己父母这边,他也不敢信任。 虽然他妈过去对陶洁,跟对亲闺女一样。可是,现在的陶洁,会拖累她的儿子,她会因为儿子不放弃陶洁,而没办法有孙子。 剩下的其他人,就更不值得信任。他们同样会为了他好,而盼着陶洁早一些结束生命。 所以,他只能亲自照顾陶洁,每天要去医院,检查护理们有没有好好照料陶洁,要不然他不放心。 王曼曼和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就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犹豫。 “你恐怕对谁都不放心。”她说,“大家为了你好,都不希望你妻子这样活着,所以你只能亲自照顾妻子,唯恐别人做什么手脚,让你妻子出现意外。” 高崎深深地看一眼她,没有说话。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人精,连这种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她都能猜得出来。 “又胡说八道。”他故作生气说,“我妻子平时待人谦和,所有人都喜欢她,我凭什么不放心别人?” 王曼曼就微微一笑说:“我只是按照常理猜测而已。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有两年的时间了吧?你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应该说,是个魅力四射的男人,又这么有钱。可是,你却可以只对你妻子一个人好。这足以说明,你爱妻子爱的有多深了,深的让我深深嫉妒。 你这么爱她,当然就不会放心别人照顾她,唯恐别人会害她。” 高崎就叹口气,许久才说:“曼曼,你是个会为别人着想的好女孩。这样的好女孩,将来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王曼曼就惨笑一下说:“借你的吉言吧。不过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这人吧,其实又懒又滑的。没钱不行,那会降低我的生活标准。所以,我拜金,喜欢钱。 我的生活标准,一般男人,是很难做到的。我不要求太高,只要求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工作。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起来跑跑步,健健身。吃过早饭以后,可以读书,学习一些我喜欢的历史、人文,和自然科学知识。 当然了,我的衣食住行,也不能太简单了。我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不需要太大,二百平米左右,也就差不多。要有说得过去的家具,有舒服的床。房子外面,最好有个院子。院子里,可以种花,可以饲养宠物。 穿戴上,用不着非国际品牌不可,我不需要和谁攀比。但也要穿的舒服,不丢人掉价。还要有足够的财力,每年出去旅游一次。 只要能达到这个标准,一个人过一辈子,对我来说,就是幸福的。 我的这点要求,对你这样的有钱人来说,不算很高吧?可就是这样的要求,对我来说,就需要我在这里,这样的高薪环境下,奋斗至少十年。十年以后,我恐怕就已经老了。 所以,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强颜欢笑,浪费十年生命。” 她就叹息一声,沉默一会儿,又继续往下说。 “不想自己奋斗,就得有人替我奋斗啊。我认识的同龄人里面,我算是混的最好的。我都需要奋斗到人老珠黄,何况他们?那么,摆在我面前的路,其实只有一条,没得选择。” 说到这里,她突然就不说了。 高崎终于忍不住说:“找个有钱人嫁了,是吗?” 王曼曼直接承认说:“对呀,你真聪明!” 高崎差点让她逗孩子一般的语气给说笑了。 他还是憋住笑,严肃了脸说:“你这个想法不对。人首先要学会独立,自己养活自己,才能活的踏实,活出自己的性格来。” “你夫人是自己养活自己吗?”王曼曼立刻就反问他。 高崎竟然好久无言以对。 在唐城量具时候的陶洁,当然肯定是自己养活自己的。他初创业时候的陶洁,也可以算是自己养活自己。可是,自己养活自己,陶洁肯定就不会生活的那样舒适。 “她当然愿意自己养活自己。可是,我爱她,不愿意看着她辛苦,是我不许她自己养活自己的。”他说。 王曼曼就笑了说:“我没有你夫人那个福分啊。再说我这人懒,真的不愿意自己养活自己。可是,这世上的有钱人,有多少肯养活我一辈子的呢?女人的青春有限啊!与其这时候跟一个有钱人,人老珠黄的时候被抛弃,还是自己养活自己吧。” 高崎嘿嘿一笑说:“你还不糊涂。” 王曼曼也笑,然后说:“我当然不糊涂啦。所以呀,我会一边挣钱养活自己,一边寻找那个不会将来抛弃我的有钱人。这世上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也许老天爷可怜我,就让我找到这么一个人呢?” 见高崎不接话,她只好自己往下说:“这种人不好找啊。”就看着高崎问,“如果我做你的情人,你会不会养我一辈子啊?” “不要打我的主意。”高崎立刻就说,“我不干这种事情。” “谁打你的主意啦?”王曼曼就带了恼羞成怒的语气说,“真打你的主意,我就不这么问啦。这不是没人说话,把你当了知己,和你说说心里话吗?” 这女人真真假假的,高崎也弄不明白,她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他想想就说:“你这个想法,恐怕过于幼稚了。你想啊,真要有那么一个男人,他连对自己的妻子都不忠诚,怎么会对你忠诚?他都不会对你忠诚了,怎么会肯养你一辈子?” 王曼曼的脸色就黯淡下来,好久才叹一口气说:“说的也是。” 接着,她就把那一丝黯淡收起来了,看着高崎问:“问你一个**的问题,可以吗?” 高崎就简单说一个字:“问。” 王曼曼就问:“刚才偷听你和胡总说话,胡总说你夫人出事前已经怀孕好久了,这出事又一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你自己一个人,受得了吗?” 这个问题,可真是够**的,高崎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曼曼就又问他:“你不是在那方面比较弱吧?”然后就解释说,“我有时候看闲书,看到过这方面的一些知识。说是如今生活压力大,有好多男人那方面不行。可有可无,常年累月没有那方面的事也不会想,有时候妻子想要了才敷衍一下,逼得妻子只好出轨解决。这也是这时代离婚率居高不下的一个原因。” 说到这里,她就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然后就问:“你是不是也是那种男人,多数时候不行啊?”接着就又补充一句,“不过看你这结实魁伟的身材,也不怎么像不行的啊,是不是徒有其表啊?” 这话可真够损的,也够气人。 果然,高崎就上当了,气呼呼地问她:“我说,你今晚上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再胡说八道,我就回去了。” “你别生气呀。”王曼曼就一脸委屈说:“我就是好奇,又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吧,书上那些心理医生也说了,越是心理压力大,就越要保持良好的,那方面的生活。要不然,长期没有那方面的生活,人的生理机能就会退化,最后才会直接不想的。到那时候,治疗起来就很困难了,好好一个男人就废了。一个男人,没了那个能力,这辈子的幸福,也就基本毁掉了。 所以呀,我还是劝你,别过于固执了。你夫人这个样子,不能尽妻子的义务,你在外面只为解决生理问题,保持生理机能,去碰别的女人,也不算背叛妻子,你说是不是?就算你妻子有一天会醒过来,知道了,我想,她也会原谅你的。” 高崎就站起来说:“好了,别说了,我累了,回去睡觉了。” “哎,你这人怎么讳疾忌医呀?”王曼曼一脸委屈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拿你当好朋友,蓝颜知己,才这么对你说的。” 高崎这个气,这分明就是在拱他的火。男人哪个不怕别人说他不行,尤其是漂亮女人说他不行啊? “你是不是想给我介绍一个啊?我如果相不中,你是不是会亲自上阵啊?” 王曼曼嘴角就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说:“亲自上阵,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喜欢猛男,不喜欢三五分钟就缴枪的,你恐怕不是我的菜。” 正文 329.金钱与爱情 , 王曼曼一语不发,坐在那里,默默地瞅着高崎往门口走。 只要他走出这个门去,她今晚的计划就失败了。 高崎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只要他不是真的那方面不行,他就不会忍受她对他的侮辱。 她只有这个办法了。其他勾引他的手段,她都用过了,没有一次成功。 高崎走到门口的时候,站住了。他没有开门,反而伸手把门锁的保险给锁死了。然后,他就转回身来。 “这是你自找的。”他边向着她走过来,边恶狠狠地说,“我如果做不到一个小时,就算我输!” 王曼曼坐着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高崎走过来。 此刻,她心里反而很平静。 不管高崎输了或者是赢了,她都不会吃亏。 有了这一次,她就有理由赖上他,然后再试着爱上他。尽管,满腹经纶的她,爱上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男人,会很难很难。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曾经唯一一次得逞的机会,被她自己破坏了。 那个晚上,高崎抱着她,就要进入实质的时候,她眼角不自觉地流出了泪水。那是不自觉的,委屈的泪水。 这泪水,让高崎恢复了理智。 这一次,她一定要冷静再冷静,绝对不要想自己委屈了。 高崎将来要养她一辈子,人家还委屈呢。她在心里劝说着自己。 刚才,自己的话过于淫荡了,会让高崎误解她。 完事之后,她要记得跟他解释,她这辈子,就只是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有过那么几次激情,这是千真万确的。剩下的时候,她都是守身如玉的。她今晚表现那么淫荡,只是要激将他,因为她喜欢高崎,就想给他做情人。 呸!喵了个咪的,她也就是喜欢他的钱,喜欢他有情义,将来不会抛弃她。她还真不是喜欢上他这个人了。 她活的,整天说假话,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了。 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高崎,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高崎已经过来,把她压倒在沙发上,一伸手,就去衣里扯掉了她的胸衣,接着手就在她胸上揉搓着。 这女人年青,平时又注意保养运动,身材极棒,肌肤光滑紧致,没有一丝赘肉。 她刚才穿汉服的时候,换下了平时接待客人时穿着的旗袍礼服。脱了汉服之后,不打算再接待其他客人,就换了羊绒衫和牛仔裤。 羊绒衫被高崎推到了胸上,露出洁白的肌肤和高松的胸脯,胸脯上两粒粉红高挺着,不大不小,十分诱人。 高崎终于忍不住,要低下头去亲吻。也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了异样。 平日里,和陶洁在一起的时候,陶洁会娇喘吁吁,身体挺直,他会明显感觉到她的极力配合。但是,他现在感觉不到王曼曼的配合,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任他摆布。 高崎就不动了。好一会儿,他拉下她的羊绒衫,给她整理一下,站起身来。 王曼曼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又哪里做错了,惊扰了高崎。 刚才,高崎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男人的强烈占有气息。 难道,还真让她说中了,这个男人徒有其表?恐怕不是。她感觉到了大腿上刚才传来的,那个坚挺,那坚挺恐怕比她大学时代男友的,要强壮粗大了许多。 她为什么要停下来呢?她猜不透,也不敢动。 这时候,高崎就说话了。 “男女之所以在一起要有这个,是因为互相深爱,心甘情愿。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快乐和享受。这是我对要做这个的理解。如果相互之间没有爱,只有器官的刺激,这和动物就没有区别了。我们都不单纯是动物,我们还是有情感,知道爱恨情仇的人类。” 他说的理智而又平淡。 “我不接触妻子以外的其他女人,是因为除了陶洁,我和其他女人之间,没有那份浓浓的爱意。单纯为了做而做,那是畜生才肯干的事情。今天,我如果和你做了,我就变畜生了。你也好自为之吧。” 王曼曼终于明白,高崎为什么又一次半途而废了。她的语言可以作假,她的身体是诚实的。高崎通过她身体的反应,感知到了她的不情愿和不配合,知道她并不喜欢他。 “别找借口好不好?不行就是不行,怕坚持不了三分钟,被我笑话吧?” 她还是要激将他。 无论高崎怎么说,她都要设法实现她的目的。不爱他,可以在将来慢慢地培养自己爱他,配合他。失去成为他情人的机会,将来再找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恐怕就很难很难了。 但这一次激将,没有起作用。 “随你怎么想。”高崎直接不否认自己无能了,“我不和相互没有爱的女人做这个,就算这女人是你王曼曼,如此漂亮迷人的小妖精,也不行。” 说完了,他就直接往门口走。 “你不许走!”王曼曼就急了喊,“你赚了我的便宜,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啊?” 高崎就站住了,回头看看她说:“你如果想卖自己,尽管开价。只要不过分,我会答应你。” “我就不开价,我无价!”她喊。 高崎在那里站一会儿,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就又要走。 “哎!”王曼曼就又喊住他,问他说,“如果我有一天爱上你呢,可不可以给你做情人?” 高崎就又站在那里了。 他心里,恐怕是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刚才,仅仅是因为王曼曼不像陶洁一样地配合他,让他意识到,王曼曼其实并不喜欢他,仅仅是因为他有钱才肯跟他。 这让他心里很受伤。也正是因为内心的这个变化,才让他恢复了理智。 “我不相信你嘴上说的。”他终于说。 “我还是用我的身体证明。我是说,当我爱上你的时候,我会去找你,用我的身体证明给你看。”王曼曼紧接着就说。 高崎叹息一声,走了回来,重新坐在王曼曼对面那张椅子上。 王曼曼的胸脯因为没了胸衣的束缚,变得更加自由自在起来。那羊绒衫太薄了,以至于整个形状都可以暴露出来,连那粉红都在上面留一个高点。 高崎刚才见过了,透过羊绒衫,完全可以想象出来,羊绒衫里面的情形,这不由让他又一次血脉喷张。 他不看王曼曼的方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低着头说:“曼曼,你要明白,恋爱是一个相互的,缓慢的过程。人和人之间,本来不认识,然后由相互认识到相互熟悉,相互了解再到相互好感,最后相互喜欢,深爱。这个过程是漫长的,这其中还要包括相互无法熟识起来,无法产生好感,最终分开。 可见,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再到相互深爱,正如歌里唱的,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啊!至死不渝的深爱,恐怕千年也许才能等一回。不要抱无谓的幻想,我们始终是两条平行线。你是大学生,文化水平又这么高。我是个大老粗,永远达不到你的高度,没法让你爱上我的,明白吗?” 高崎都怀疑自己,如何可以说出这么“王曼曼”的话来了。看来和有文化的人在一起,也可以提高自己哦。 他的这番话,竟然让王曼曼也陷入了思考。难道,她这辈子真的不可以爱上高崎?但金钱的诱惑还是巨大的。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抛! 她仅仅是愣怔了一下的工夫,高崎已经开门跑了。 哼,少拿大道理忽悠姑奶奶!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有一天,姑奶奶得让你心甘情愿养着! 高崎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这个房间和刚才他们吃饭的那个房间,布局差不多,只不过不是汉代布景,而是换了波斯风情,格调更趋于艳丽奢华,到处都充斥着暧昧。 如果在这样一间房子里,左拥右抱着穿着更加简单的波斯美女,到底会是一番什么样子,就可以想象的到了。而据说听泉山庄是有白皮肤深眼窝蓝眼睛的白人女子的,只是高崎从来没有点过这个房间。 他进门的时候,胡波还斜靠在客厅的波斯风味卧榻上,没有进卧室休息。 开门声惊动了他,他睁开眼看着高崎,不怀好意地笑。 “你用不着回来,我嘴很严的。”他说。 “什么啊?” 高崎就坐在卧榻的另一侧说:“你别胡说八道,我早就从胡姐的屋里出来了。是这里那个王经理找我过去喝茶。你知道,这里这些人都是白天休息,晚上工作,黑白颠倒的。她睡不着,整好晚上没什么客人,就请我过去说几句话,什么事都没有。” “越描越黑。”胡波嘿嘿一乐说,“无论你是在胡总那里,还是在王经理那里,都跟我没关系,你也用不着跟我解释。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富人的天堂。我的职责,在于不让这世界变了穷人的地狱,其他与我无关。” 高崎想想,自己这么晚才回来,还真是胡波说的,越描越黑,不如干脆不解释。 他突然就好奇起胡波来。这小子这是第二次跟他来这里了,从来没要求高崎给他找女人。 “哎,”他就逗胡波说,“你晚上是不是太寂寞啊?这里有不少年青漂亮女人的,你如果想,我去给你叫一个来?” 胡波阴沉着脸摇摇头,不说话。 “哎,什么意思啊,你不喜欢女人?那方面不行?”高崎就继续逗他。 “滚一边去,你才不行!”胡波就又要和他翻脸吵架,吓得高崎直接闭嘴了。 过一会儿,胡波就自己开口解释了。 “我是穿警服的,不能做这种事情。”他说。 “你现在不是没穿着呢吗?”高崎就回他一句。 “那也不行。只要穿过这身衣服了,就永远脱不下来了。这是一种责任,懂吗?”胡波说。 正文 330.艰难推理 , 一个星期以后,在市政法委干预下,市公安局终于同意,让刑警队协助交警大队,调查高崎那起事故。 事故已经进入定案阶段了,只是因为高崎迟迟不肯签字,才无法进入起诉程序。 这么简单的案子,还要再审查一遍,交警部门也有情绪,这不是浪费警力和资源吗? 他们只同意刑警部门派一个有经验的警官过来,复核一下案件卷宗。如果发现问题,他们才会同意重新调查。 于是,胡波就被派过来,查看那些原本就要入档的卷宗。 交警部门给了他一间独立的临时办公室,需要什么尽管吩咐。除此之外,大家都有手头的工作,脱不开身,就没有人陪他审阅这些卷宗了。 胡波知道,这是高崎能做的最大努力了,他也把所有翻案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可是,卷宗做的十分严谨,证据充分。从卷宗和现有的资料里,胡波找不到一点疑点。 原先他关于驾驶室那个床单用途的推测,对高崎和胡丽丽讲讲可以,对专业办案人员再这样说,就缺乏严谨。 没有其他有力证据来佐证他这个观点,这个甚至连疑点都算不上。 你说床单是肇事司机用来固定身体用的,肇事司机不承认呢?从专业上来说,任何其他的机械拉扯方式,也有可以把床单弄成那个样子的可能。 这仅仅一个还有着许多其他可能的推测,根本不足以推翻这个案子。 想要推翻这个案子,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要寻找更多的疑点,和案件中其他不合理的地方。 这就是一个浩繁的工作了,仅凭着他一人之力,短期内是很难有实质性突破的。 可是,案件已经发生了一个月了。随着时间流逝,案件发生时的,许多没被注意到的有力证据,比如交警队以外的其他监控资料,目击证人的寻找和其对事件回忆的真实可靠性,等等,都会逐渐变的模糊而不可靠,甚至有些遗留在自然环境下的,尚未被发现的证据,也会渐渐消失。 现实已经容不得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吸收消化这个案件,慢慢分析。时间拖的久了,交警部门也会提出异议。 他只能去思考如何快速突破这个案子。 他曾经设想过提审肇事司机,利用自己的突审能力,从肇事司机身上,迅速打开缺口。 可是,如果肇事司机果然是受雇杀人,就一定会有人包庇他,甚至会有人专门教他如何对抗审讯,提前演练一套对抗审讯的套路。 这时候就提审肇事司机,万一肇事司机按着提前准备好的套路对付他,一口咬定床单不是他的,就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思来想去,胡波还是无奈地回到了,从可以得到的资料入手这条道上来。他开始调看事故那天晚上,肇事大卡车出现过的地方,所有交通探头的录像,逐帧进行分析,试图找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影像资料很多,边看边思考,从早上来交警队报到,这一看可就是十几个小时。除了去食堂打饭,他就没出过那间办公室。 他是副处级干部,二级警督,晚上不下班,交警队也只好派个警员陪着他。 最后,连陪着他的警员都不耐烦了,劝他说:“胡队,我知道你和高老板是同学,还是很好的朋友。您不在这个案子上找出什么来,对高老板不好交代。可是,我们也知道高老板手眼通天,对这个案子,我们也是全力以赴的。这个案子真的不复杂,就是碰巧了,事实很清楚的。您这样熬夜,对身体不好不说,实在是也没什么必要。” 胡波揉着有些发红的眼睛,严肃着脸对他解释说:“在我眼里,这就是一个案子,至于案子的当事人到底是谁,我是不会考虑的。你记着,咱们是人民警察,每一个案件,都牵扯到人民的根本利益。案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人民的一员,咱们都有义务和职责,去保护他们的权益。 办案过程中,咱们稍有疏忽,冤枉了任何一个人,都是对人民的不忠诚,都是对咱们人民警察这个称号的亵渎。咱们的疏忽,关乎到案件嫌疑人的切身利益,没准就会把人家毁了,甚至毁灭一个家庭。 所以,咱们必须得慎之又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他都把话说到上纲上线的份上了,警员也就只好闭嘴,舍命陪君子了。 熬到半夜,看警员实在熬不住,胡波就让他先去宿舍休息,有事情他再打电话叫他。 警员走后,胡波仍旧沉迷在那一大堆资料里,反复寻找,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破绽,他甚至都怀疑是自己疑神疑鬼了。这没准儿还真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可是,接着他就想到。高崎对他讲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情,与胡金川找高峰的事同时发生,的确有些过于巧合了。 他还是选择相信高崎。但他也意识到,这样沉迷在资料里反复推敲,已经毫无意义了。他应该换一种思路来思考问题,那就是假定有罪,反向推导。 他就坐在办公桌跟前的椅子上,半闭着眼睛,慢慢思想。假如他是那个肇事司机,被人雇佣,准备撞死高崎,他应该怎么做? 首先,他得知道高崎的样貌和行踪。这个不难,雇佣他的人,会为他提供的。 然后呢,他需要寻找一个干掉高崎的方式。高崎是武术高手,拿着刀子直接去捅了他,基本属于去找死。 用枪和爆破物呢?从肇事司机的履历来看,这人没受过什么军事训练。再说这不是十年以前,警方早就严格管控枪支,在市面上找支可以伤人的高压气枪都难,上哪儿去找枪? 至于爆破物,在山上采石头,他倒是可以接触到炸药,甚至有可能会使用炸药。 按理说,这的确是一个他可能想到的办法。可是,他为什么没用呢?这么做过于危险?那么,制造撞车事故,是他可以单独想到的吗? 想到这里,胡波眼前突然就是一亮。肇事司机只是个初中毕业生,设计这么巧妙的一个讨薪、偷车的故事,用来达到撞死高崎的目的,这个对他来说,恐怕过于困难了。 那么,这个事故和故事的设计者,应该另有其人,十有八九,是雇佣他的人设计的。 应该是这样,雇佣肇事司机的那个人,有了干掉高崎的动机之后,想到了利用车祸来杀掉高崎。然后,他才根据自己的这个设计,找到了肇事司机这个合适人选! 这样假设的话,整个事件就通顺了。 雇凶杀人者设计好了计划,根据这个计划,物色到了肇事司机。 肇事司机在菜石场里干了三个月,没有领到薪水,正走投无路,很可能答应与雇凶杀人者合作,以换取高额的报酬。 然后,雇凶杀人者负责监控高崎的行踪,向肇事司机提供高崎的实时位置,并遥控肇事司机在那个恰当的时机,开着偷来的大卡车,和高崎的雷克萨斯迎面相撞,达到他杀掉高崎的目的! 这个雇凶杀人者,的确有些像司老大。 先放下司老大,再想这个肇事司机。 讨薪、偷车这个故事是如何编制出来的呢?有两条途径。 一条途径,是肇事司机参与了这个故事的制定,要不然雇凶杀人者不会了解到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情。 另一条途径,就是那个采石场老板也参与了进来,而且是事先参与进来的,并且向雇凶杀人者提供了这个肇事司机的情况,让肇事杀人者最终选定了肇事司机,所有人合谋,编造了这个讨薪、偷车的故事。 采石场老板,有没有是共谋的可能呢? 从供词上分析,他与肇事司机之间,为了薪水问题,曾经发生过多次争吵,甚至还动过手。这一点,从采石场其他工人那里,也得到了证实。 他们存在共谋关系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有一个途径了。也就是说,肇事司机接受了杀死高崎的雇佣之后,和雇凶杀人者经过了共谋,一起根据肇事司机的自身情况,设计了这个撞车事故。 制造车祸,需要一辆车,最好是一辆大卡车保险一些。这车从哪里来?肇事司机想到了采石场老板那辆大卡车。 明明知道采石场老板没有钱,去讨薪也讨不来,他还是喝了酒,去了采石场。 去采石场的真正目的,不是讨薪,而是为偷车找个合适的理由。 从肇事司机的审讯笔录上来看,他是下午五点,和几个朋友去酒馆喝酒之后,心情郁闷,在九点左右,独自到了山上的采石场,找留守在那里的采石场老板要钱。 和朋友喝酒是真的,就是为了醉驾提前埋伏笔,也为了事故发生以后,有更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肇事司机喝酒和讨薪,是随机行为,从而掩盖了他谋杀的真正动机。 和肇事司机喝酒的几个人都找到了,也做了证明。 唯一遗憾的是,交警没有询问当时这场酒是谁掏的钱。 如果是肇事司机掏的钱,他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还请人喝酒,就更加暴露了这场酒的不合理性,那就是纯粹为了谋杀而喝酒了。 不过这也不要紧,只要需要,胡波可以随时找到当时喝酒的那几个人,问清这个细节就可以了。 现在,就假定这是一场阴谋,且这阴谋已经开始了。 肇事司机到采石场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九点以后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胡波再次闭上眼睛,想象着肇事司机在和采石场老板见面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试图找出里面不合理的地方来。 正文 331.深夜上山 , 胡波闭着眼睛,逐条地思考着所有的过程。 肇事司机去见采石场老板这个过程,有采石场老板的询问笔录佐证。 具体时间是九点十分左右,采石场老板正在屋里看电视。 两个人在他屋里说了半个小时左右,肇事司机感到要钱无望,从那里离开。 这个时间,应该是在九点五十左右。 然后,肇事司机沿着山路下山,走到停放卡车的平地上,用时应该在十分钟左右。也就是说,这个时间,在晚上十点左右。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辆已经报废了的,无牌照的大卡车,随机起意,要开走这辆大卡车,逼迫采石场老板给他工资。 肇事司机平时在采石场里拉石头,开过这辆大卡车。 报废车辆毛病不断,他因此也学会了不少修车技术。 大卡车上面没有点火钥匙,他就扯断了点火电线短接,打着了火,然后开车下山。 等等! 思考到这里的时候,胡波不禁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 肇事司机过去经常开那辆大卡车,又懂些修车技术,他知道怎么在没有打火钥匙的情况下,把车打着。 按理说,这个扯断电线打火的过程,用不了十分钟。可采石场老板向110报警,卡车丢失的时间,却是晚上十一点半。 这一个多小时,老板为什么不报警?从采石场开车到市里,撞上高崎的车,整整用了两个半小时! 这里面有问题,时间对不上! 想到这里,他顾不上许多,要立刻赶到采石场,找那个采石场老板。 也许,突破这个案子的关键,就在采石场老板身上! 来交警大队的时候,他是开着自己的私家车来的。这时候,他不打算去叫醒那个陪着他的交警了。 万一交警队里,有雇凶杀人者的内线,他去采石场这个事情被泄露出去,无异于打草惊蛇。 唐城的北面,有许多大山,且离着唐城不远,唐城就是建在这些大山的山脚下的。 这个时候,已经是子夜十分了。上山的路还是土路,经过了拉石头的大卡车常年超重碾压,到处坑坑洼洼的,十分难走。 过去办案子,胡波也来过这里,但不是很熟悉。深更半夜,车灯只能照亮前面不足两米的路段。胡波急于见到采石场老板,不由加快了车速,几次差点掉进沟里。幸亏今年冬天雪下的少,土路上没有积雪和泥泞,要不然,估计他就得交代到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了。 他在山上绕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找到采石场老板住着的小屋前面。 这山上已经不让开采石料了。大部分开采石料的工地,也都已经撤走了。这个采石场老板运气不好,场子规模小,开场又晚,正赶上市里禁采,没挣到钱。 因为用于开采石料的设备一直卖不出去,他就一直守在过去采石场值夜的两间小房子里,看守着他的那些设备。 通往采石场的土路尽头,有一个大铁门,两边各垒了一米多长的石墙,正好把土路给封死。 采石场是开放式的,只是土路这里,有这铁门和石墙,主要是为了不让车辆随意进出,拉走场内的设备和石子。人还是可以从墙边绕过去的。 胡波把车停在铁门前面,自己下车,打着手电,绕过了石墙。这时候,里面已经传来响成一片的狗吠声。听这狗叫的声音,采石场老板养了至少三四条大狗。也正是这些狗吠声,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来。 绕过石墙,他就把警用配枪抽出来,顶上了火。这些采石场老板,为了防备有人来抢石料,喂的狗都是凶猛品种,他怕狗没有拴住,直接扑向他。 采石场里黑黢黢的,隐约可以看到还有堆的小山一般的石子堆,只中间一条大路泛着隐隐的白光。就在大路中段的一侧,有一个小房子的影子,看着好像是两间的那种尖顶瓦房。房顶上好像还有个烟囱,隐约有烟雾冒出来,天黑了看不太清楚。 狗叫声,就是从那房子附近传出来的。 他提着手枪,慢慢走向那个房子,狗叫声就越来越响了。 三只大狗就拴在房子的门口,样子像是狼青,或者是德牧。他接近的时候,狗叫声愈发的急促响亮,铁链子被拽的哗啦啦直响。 突然,从房子的窗户内,照射出一道刺眼的灯光,直接照在胡波脸上,晃的他睁不开眼睛。 接着,一个声音就传出来:“干啥的?” 胡波眯着眼睛大声问:“你是马洪光吧,采石场老板?” “你是谁?”对方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他。 胡波把警官证掏出来,迎着那道亮光打开,喊着说:“警察,找你了解个事情。” “啥事情?”对方问,声音里带着警惕。 “赵立伟,那个肇事司机的事。”胡波回答他。 对方犹豫半天,把灯光关了。屋里黑乎乎的,依旧看不清对方在哪里。 “怎么这么晚还上山?”对方又问。 胡波回答他说:“我们办案,没有白天黑夜呀。有个事情很紧急,需要你证实一下。” 又犹豫一下,对方才说:“警察同志,这山上不安全,偷料的,偷设备的,跟明抢也没啥区别,我不敢出去呀。你看,你能不能把你的警察证扔进来,我看仔细一些?” 胡波就喊:“你弄三条大狗拴在那里,我怎么过去?” “感情你们警察也怕狗啊?”对方就来了这么一句。 胡波就生气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让我开枪,把这仨畜生给打死,你才开门啊?” 对方早注意到胡波手里的枪了,赶紧说:“别,别,别。”说完了开门,吆喝住三条大狗,不许它们再叫,然后把它们都拖到屋里去了。但接着就又把门关上了。 他们的对话,一直是在狗的狂吠声中进行的,只能大声喊着说话。直到此时,整个采石场才彻底安静了。 “好了,警察同志。”对方在屋里喊,“你从窗户里把证件递进来吧。” 胡波走到窗户跟前,把警官证伸过去,却没有给对方的意思。 “你这样看吧。”他对着里面说,“我们警察的规矩,人在证件在,这个是不能给你的,你就这样看吧。” 过一会儿,灯光再次亮起来,在警官证上停留好久,又在胡波脸上扫一下。 “原来是胡警官。”对方的声音终于客气起来,“前年山上那个女尸案子,你来过,你还问过我话,你忘了?你等着,我给你开门。你站远一点,我先把狗拴到那边去。” 说着话,屋里的灯光就亮了,一个中年汉子拖着三条德国黑背出来,拉着它们去了屋后。 一会儿功夫,中年汉子转了回来。借着灯光,胡波看他半天,却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和他有过交集。 前年的时候,这山上的确发生过一起命案。那还是夏天的时候,嫌犯冒充工厂老板招工,把一个外地来唐城找工作的女孩,在夜里骗到这山上来,糟蹋以后杀害了,女孩当时只有十八岁。 胡波曾经到现场来过,也走访过附近采石场的工人。 那个命案,也是胡波破的,他扎实的推理功夫,起了关键作用。 那人见胡波不认识他了,就解释说:“那时候我还在我亲戚的场子里打工,就在上面那个采石场,离这里不远。那个女孩就被扔在那边的山沟里,用树枝盖着。还是我们那个场子里一个人,雨后去山沟里找木耳发现的。” 胡波好像有点印象了,说:“哦,原来是你。”就问,“你这是自己当老板了?” “嗨!”对方就叹息一声,“外面冷,胡警官你赶紧进屋。” 里面果然是两间小屋。外间有个铁皮炉子,炉子边上堆了些黑黑的块煤。再往里面,就是些锅碗瓢盆。 他们进了里屋。里屋也是乱糟糟的,右首被一个火炕占据了大半个空间。剩下的空地,最里面是一张破三抽桌,桌上摆着一个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外面放两把椅子。 炕上中间有个方的小炕桌,桌上酒瓶子、饭碗、盘子胡乱摆着。炕桌一侧有床铺开了的花被子。 看来,马洪光是早就睡下了,被胡波吵醒,这才披着羊皮大衣起来。不过外面虽然寒冷刺骨,小屋里倒是很暖和,一点不冷。 招呼着胡波在炕上坐了,马洪光简单收拾一下炕桌,把桌上的乱七八糟一并划拉到外屋,擦干净桌子,又弄个茶壶来,给胡波沏上茶,倒一杯放在他面前,让他先喝口热茶,暖和一下。 一边做着这些,他一边诉说自己的苦楚。 “我原先就在这里,帮我亲戚开石头。我会安炸药放炮,也挣了两个钱。今年春上,我亲戚说家里有事,不干了,要把这个采石场转包给我。 我看着他干这一行发了大财,心里也痒痒。可我哪有那么多钱都承包下来呀?就只包了山下边这个小地方,平时帮着人家放放炮,顺便开这个小场子,主要是粉碎石料。 可谁知道干了才三个月,人家就不让干了。为包这个采石场,我这几年挣的钱都投进去不算,还借了不少债,本都没赚回来呀! 人家别的老板干的年岁长,有钱啊,不干就不干了。我不行啊,借的债还还着利息呢!我这就寻思着,趁人家还没强行撵咱走,赶紧把料场里这些石子和设备都卖了,还还债,再把雇人的工资给开了。我现在没钱啊,不只是欠着赵立伟的,还欠着另外三个人的。 胡警官你不知道,自从这山上不让开石头了,大家都撤了,就乱的很。附近村里的人经常过来偷石料,还偷设备,有时候都是开着拖拉机来硬抢啊。刚才你进来,差点吓我个半死!” 他啰里啰嗦一大堆,却没有一样是胡波想听到的。 不过从马洪光的言行举止上,凭着他的经验判断,这人不会是这个案件的知情者,更不是同谋。 正文 332.从时间线里发现的漏洞 , 通过和采石场老板马洪光聊天,胡波终于闹清楚了,卡车被盗之后,他为什么晚了一个小时报警。 马洪光住着的小屋,离停放卡车的地方,还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 那车是报废车辆,卖不了几个钱。附近来偷东西的村民,也没有会开这种自卸大卡车的。再说那车太大,开到采石场里来碍事,他就把它停在下面一百多米的一个山路旁边的空地上了。 赵立伟从他这里走了以后,他继续回屋看电视,电视声音很大。赵立伟偷走卡车的时候,他并没有听到卡车开动的声音。 一个小时以后,临睡之前,他出来巡视一遍场子,顺便用手里的强光手电筒照了一下下面卡车的所在位置,这才发现卡车没了。 马洪光的这个解释,听着十分合理。胡波来的时候,他曾经用那个强光手电照过胡波,光线十分强烈,不亚于探照灯。 用这个手电筒,从采石场大门那里,照下面停大卡车的地方,看清卡车在不在,没有问题。 马洪光发现卡车没了以后,联想到刚才赵立伟喝醉了跑来讨薪,于是猜测卡车是被他偷走了,这才打电话报警。 马洪光的这个解释,只能进一步证明,赵立伟的确是在十点左右就把车偷走了,这里面没有问题。这个和他的笔录没有多少出入,却依旧无法证明,他偷卡车是为了去撞高崎。 白忙活一晚上,胡波心情沉重,告别了马洪光,开着车往山下走。 他心里,始终觉得,这里面好像还有不对的地方,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了。 开车下了山,走到进市区的桥洞子那里的时候,他突然就把车停下了。 他对山上道路不熟悉,但开车下山的时候,就知道怎么走,没有走冤枉路。即便这样,他也只不过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山下。 那么,由对这山上道路十分熟悉的肇事司机赵立伟,开那辆大卡车下山的话,恐怕十分钟都用不了。 也就是说,赵立伟应该在十点半左右,就已经开车下山,到这个进城的桥洞这里了。 从这里进入市区,在夜晚车辆少的情况下,连十分钟都用不上。 可是,发生车祸的时间,却是第二天凌晨十二点四十八分。 也就是说,赵立伟开车,从这个桥洞出发,到发生车祸的中心路,整整用了两个小时! 如果按一般车速来算的话,从这里开车到中心路,顶多二十分钟。 赵立伟开车在城里转悠什么?他在等什么人的信息,这个信息告诉他,高崎将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出现在哪里! 在山上的时候,马洪光告诉他,卡车已经好久没人开,里面就剩个油底子,顶多也就能开个十几公里。 那么,赵立伟在市区转悠了两个小时,卡车里原有的油肯定不够。他的油从哪里来,他自己掏钱去加油? 开始的时候,他被采石场老板的报警时间给迷惑了一下,主观地以为,那就是赵立伟偷车下山的时间,所以没有发现这个漏洞。 这一次,从时间上捋顺了,他就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漏洞。 尽管整整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身体极度疲累。可是,终于看到了翻案的希望,他还是觉得值了。 他再次返回交警大队,重新去翻看那些监控镜头,把赵立伟开车下山,一直到发生车祸的这个时间线,再一次重新梳理一遍。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他却一点也没有感到疲倦。 交警队里晚上总有值班的,他进了办公大楼,打开给他的那个临时办公间,再次调出所有的监控录像,一一比对。 果然,从进城的那个桥洞子前面的一个监控照片里,他看到了那辆无牌照的大卡车,时间显示的是十点四十六分。 他一下就来了精神,按照时间线索,开始捋顺肇事卡车这两个小时的行车路线。 从胜利一路到纬二路,拐上胜利二路,纬四路…… 行车路线,是直奔着出事的中心路去的,目的十分明确。可是,卡车到中心路的时候,却是第二天凌晨十二点三十七分。按照这个时间推算,卡车以时速六十迈前进,正好会在十二点四十八分左右,逆行撞上高崎的雷克萨斯。 可是,从胜利一路到中心路,正常行驶,在深夜没有车流的情况下,顶多需要十几分钟,而肇事司机却用了接近两个小时。 多出来的时间,赵立伟又开车去了哪里? 他又重新返回头来,查看每一张从监控录像里截取下来的照片,按照照片上显示的时间,来分析计算肇事卡车行驶过每一条街道,所耗费的时间。 终于,他看出了问题。 肇事卡车在纬四路中段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市府西二街。 胡波拿过市区交通地图来,反复研究纬四路中段到市府西二街这一段的街道情况。 从纬四路中段这里,到市府西二街,基本都是老城区狭窄的小巷子,也只有一条街比较宽敞,可以让这种自卸大卡车通过。但这条街道周边都是小商铺,原则上不允许机动车通行,就没有交警的监控设备。 可是,这一段路,就算步行也用不了十分钟,肇事卡车却用了一个多小时,才重新出现在市府西二街上。 这一个多小时,肇事司机在干什么? 而且,这么狭窄的巷子,最狭窄的地方,大卡车进去,基本就可以把巷子给塞满。肇事司机喝醉了酒,开这么宽的卡车进去,竟然没有磕碰到任何东西,这也十分不合理。 他再看交通地图。在这条街道的中间地段,有个比较宽阔的地方。赵立伟就是把卡车停在了那里! 他为什么要停在那里?他在等信息,等着高崎从他妈家里出来的信息! 等到信息以后,他开车出了那个小巷子,上市府西二街,再上中心路,时间上,正好可以在出事地点,和高崎的雷克萨斯相撞! 而且,如果赵立伟真喝醉了,走这种和自卸大卡车几乎等宽的巷子,一点都没有剐蹭,除非他的驾驶技术到了高手的地步。 而根据审讯笔录,赵立伟连驾照都没有,是在采石场学会的开车! 他再一次想起那个驾驶室里的空酒瓶来。 虽然在头一天下午的时候,赵立伟喝过酒,可他心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和大家喝酒的时候,并没有喝多。 然后,他去了采石场,把卡车偷出来,折腾大半宿,到小巷子里停车的时候,基本应该酒醒了。 那个空酒瓶里,应该事先装了酒。 在制造撞车事故之前,他才把那个酒瓶里的酒喝光,以制造醉酒驾驶的假象! 胡波感觉着,自己终于抓住了狐狸的尾巴。 陪着胡波的那个交警,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他揉揉眼睛,看看周围的环境,知道自己是在值班宿舍里,接着就想起了胡波,赶忙下楼去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里面灯火通明的,胡波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这一天,胡波就假借忙了一宿,实在太困,说是回家休息了。 实际上,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那条小巷子。 小巷子有个怪名,就叫斜街,其余什么也没有。过去这条街,是连接火车站方向和县衙门,也就是现在市政府所在地的一条主要街道。因为它是东南西北向斜着的,有别于唐城其他直南直北的大多数街道,因此得名斜街。 早年间的这条斜街,是磨的铮亮青石板铺地,两边商贾云集,做买做卖,好不热闹。解放以后,随着唐城的发展,开辟了更多又宽又直的新式柏油马路,商铺逐渐转移到更宽阔的主路上,这斜街也就日渐衰落下来。 现在的斜街,都是些老住户,周边商铺也只卖些百货日用品,或者做些早点生意,平日里变得冷冷清清了。 原本市政府是准备拆掉这条街道的。但这街道几乎和唐城同龄,已经有了百年以上的历史。 高崎成为市人大代表以后,因为知道将来这种古街道的价值,就说服了岳帆的二叔,一起向市府提议,保留这条古街,加以修缮,修旧如旧,以便将来用来发展旅游。 这个提案还是受到了重视。可是,市政府没钱,修缮和现有住户安置工作就没法展开。斜街虽没有像上一世一般被拆除,却也没有得到修缮、保护,倒愈加脏乱不堪。 老住户们要是知道,保留这斜街是高崎的主意,非问候他家三代祖宗不可,才不管他什么高哥,低哥,惹不起呢。 胡波来这条斜街,是想找到个目击者,看到赵立伟曾经在这里停车。 可是,离车祸发生已经一个月了,谁能记得一个月以前的事情呢? 但胡波也有自己的道理。 现在,城里许多街道,都是不允许大货车通行的,这斜街就更不允许。 因此,误闯进这斜街的大货车,一年里也不会有几辆。说不定就有人记性好,记住了这件事情呢? 赵立伟开那辆大卡车进这斜街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左右。这大冬天里,这个时间点,街上就基本没人了。 估计赵立伟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把车开进这条街道的。 但凡事不见得没有万一。万一有个那时候没睡觉,出来溜达,又记性特好的,正好看到这辆卡车,又记住了呢? 他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没有充分的证据,是很难再往下走,进行下一步行动的。 他把自己的车,在远处找一家商场的停车场停好了,步行进入了那条街道。 走到街道中段的时候,街面慢慢变的宽阔了许多。一边的路牙石往右拐了一个大圆弧,大圆弧的最高点处,足以让两辆大卡车相对而过。 这个大圆弧,估计就是因为随着唐城的发展,车辆越来越多,经常有相向而行的车辆,在斜街上无法错车而过,不得已修的。 这个地方,应该是唯一可以让赵立伟把车停下的地方了。 正文 333.斜街往事 胡波进那条斜街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过了早晨上班的高峰期,街道两边卖早点的临时摊子已经撤了,留下一地狼藉。 这条斜街,依旧是从南边的火车站方向,通向唐城中部商业繁华地段的最近道路。开车从这里走,时常被行人堵住去路,并不方便。但骑单车或步行走这里,比走外面直南直北,宽阔的大道,就近了许多。 二十一世纪前几年,唐城人出行,还是骑电单车的多,有能力像胡波这样,买得起私家轿车的,还是少数。 就算胡波这样的二级警督,能买辆几万块钱的富康,也是向银行贷款。 那时候唐城有个政策,公务员可以不凭借任何抵押,向银行低息贷款十万的。 他的房子,是结婚的时候,父母给买的。他和媳妇靠工资攒出来的那点钱,装修了房子,也就都搭进去了。 有了这个贷款政策,不用白不用,胡波就想着买辆轿车代步,充充面子。都警督了,那时候他还是三级警督,还骑个破电动车上班,有点掉价。 媳妇是死活不肯让他买车的。就算利息再低,总得用我们自己的钱还吧?而且,汽车就得烧油吧?还得花钱,买保险又得花钱! 两口子就这么点工资,孩子上学,上兴趣班,吃小饭桌,这一月就够受的,你再买这么个花钱祖宗回来,这日子可咋过? 胡波倔强,最后还是没听媳妇的,贷款把车买回来了。 紧两年,把贷款换上,咱们自己方便不是? 孩子放学,看见他妈骑电动车来接,都不愿意坐。另外,礼拜天出去郊游,或者去父母家,给老人买点东西,捎老人出门看病,都方便不是? 车买回来了,妻子过日子紧紧手,也就那么回事了。没车的时候,他们没攒下钱。这有车了,钱也够花。真是多有多花,少有少花,反正钱是攒不住的。 为这个,胡波还调侃妻子说,没听说吗,钱是挣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 妻子就骂,你挣个屁呀挣,你当你是高崎呀?你就那么几个干巴巴的死工资,花没了就没了。我当护士还有个浮动的奖金呢,你连这个也没有。你看人家那警察当的,男人当派出所长,女人兼着跑保险,用着人家了,谁好意思不买份保险呀?根本花不着自己的工资。你可倒好,恐怕我和人家接触,坏你的名声。你就受穷一辈子穷吧你! 话说到这里,就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妻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关键还是,他们挣的太少了。 胡波知道自己挣的少,却也从来不收别人的钱,连东西都不收。这与他平时的做人理念,好像有些关系。 话扯远了,再回来说这条斜街。 唐城南边去中部商业繁华地带上班的人们,只要不是开车,一般都喜欢走这条近一些的斜街。因此,赶上上下班高峰,这里依旧十分拥挤。根据这个特点,这里的临界店铺,卖的也都是些平时过日子用得着的东西。 卖烟酒的百货店,小饭馆,卖馒头的,卖早点的流动摊子,基本就是这些。 因为这里的房子,都过于矮小了,撑不起大的门店来。大的门店,早就都搬到更宽阔的地方去了。 胡波记得,他小时候,斜街地面上,铺的还是青石板。那青石板估计都有些年头了,被走路的行人摩擦的铮亮。有些青石板上,还磨出了深深的车辙痕迹,是那种独轮的小推车,车轮是木头做的。胶皮轱辘,就不会磨出那样深深的,窄窄的痕迹来。 后来就换了红砖铺地。至于哪一年换成了红砖,胡波记得不太准确。印象里,是他上初中的时候。 又过了十多年,他警校毕业,从省城回来的时候,这里的红砖也没有了,变了柏油马路。 街道两边,多是些有了年头的破旧平房,也有两层或者三层的楼房间杂其中。这些房子,大多都是解放前就有的,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清代或者更早。 房子多是青砖垒就,有些前面还带了游廊,屋檐下面用刷了红漆的木柱支撑起来。木柱下面,往往是石雕的鼓状基座,刻了云纹兽纹,很是漂亮。 如今,为了美化市容,两边房子的墙壁,一律刷了到顶的白色涂料,且不止刷了一遍,年年都要重新粉刷。原来墙壁上的青砖和嵌缝白膏泥,就都被遮挡了。剩下的,只是一片雪白。 走到街中段那个弧顶的时候,胡波站下,仔细观察周围的街道结构,推测赵立伟可能停车的所在。这时候,上班的都去上班了,街道上也就在这大冬天里冷冷清清,看不到行人了。 他还能够记得,这个弧顶的位置,在他小时候,原来是座砖木结构的三层建筑,也是这街道上最豪华的建筑了。窗子都是那种很大的玻璃的,从外面走的时候,可以看到里面顾客熙攘。 三层建筑是卖鞋的,字号叫内联升。也不知道是京城那家老字号,跑到这里来开的分店,还是这里的商家知道人家字号大,冒用人家的,反正里面楼上楼下全是鞋。不只是卖布鞋,也卖皮鞋、凉鞋。 楼梯是那种窄窄的,木质的,走在上面吱嘎作响。他每次走那楼梯的时候,都会担心楼梯禁不住这么多人走在上面的分量,突然断了。 如今,这三层的楼房没有了,变了这个供错车用的弧顶,露出了原来属于街道里面的平房来。平房是个四合院,因为三层楼房被拆,成了沿街房的这一面,依旧做商铺,只是不卖布鞋了,改了一家餐馆的门脸。院子里面,则做了待客的餐厅。 这个位置,正好是餐馆进出的大门,赵立伟把车停在这里,显然是不合适的。他就想,他要错过这个大门,再往前一点,自己停下的同时,还要不影响万一有图夜晚街道人少,从这里抄近路走的小车。 他就往前走了十几步,到了他认为赵立伟应该停车的那个地方。 这地方右首里,是饭馆北边的一扇窗子。再往前,就是一家卖百货的铺子和饭馆之间,夹出来的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十分狭窄,两个人走个对面,都得互相侧一下身子。巷子通向街道里面的一片平房组成的生活区。 过去的唐城,就是这种成片的,杂乱无章的平房组成的城市。一片平房区里,这种小巷子蜘蛛网一般地分布着,把各家各户串联在一起,宛如迷宫一般。不是住在这里,对这些小巷子十分熟悉,往往走进去走不出来。 胡波仔细观察着地面,试图寻找出赵立伟停车时留下的车辙印记。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这个办法几乎就是徒劳的。终于,他还是放弃了,走进了前面那个卖烟酒糖茶的百货店。 百货店里面,也就十几平米的空间,摆满了货架和各种货物,几乎没有落脚的余地了,且光线昏暗。里面一个六十多岁的,有着花白头发和白胡子茬的老头,见进来客人,才把里面一个节能灯管打开,屋里这才亮堂起来。 胡波进去,掏钱出来,在门口的小玻璃柜台那里,跟来头买了一盒云烟。 他接过老头递过来的烟,当着老头面撕开,抽出两支来,递给老头一支,老头疑惑着不接。 “抽吧,”他就对老头说,“我这走路走累了,正好在你这门前坐坐,和你说说话。” 老头从柜台里头拿出一个马扎来,让他在门口坐了,这才接了他的烟点上。 “你没上班啊?”老头在柜台里面问他说。 这里住着几百户人家,老头未必都认识。但他经营百货店,备不住人家就认得他。听他是本地口音,他也就把胡波当了街坊了。 “啊,我夜班,下班了。”胡波就顺口回答他,拿了他的马扎坐在门口。 怎么去和人家搭茬接话,聊些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再怎么把话题往自己需要的方向引,对胡波这种整天办案的,有经验的刑警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 很快他就把话题从城市变迁聊到这条街道上,再从街道改造聊到这里的交通问题上。 “这里一般不会进来那种拉土、拉石头的大卡车吧?” 聊到这里的时候,他就顺嘴有意无意地问一句。 “还大卡车?”老头就回他一句,“赶上上下班,轿车堵在这里都出不去。” “我是说晚上。”胡波就又说,“晚上街上没人,大卡车也能过去。” “不能。”老头说,“这周边的公路都不许载货车通行,大卡车进不来。” “谁说的?”胡波就假装不信说,“我一朋友就是开自卸王的,他说晚上为了躲监控,他就从这里走,再往市府西街那边转。” “你朋友骗你呢。”老头说,“市府西街,一街二街都有监控,他根本躲不开。” “是吗?”胡波就假装不知道说,“那我还得和他说一声,别让他走这边了。他还说他有临时通行证,可以从二街转出去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老头说,“也许夜里有通行证让走。” “那夜里你就住在铺子里,那么大的卡车从这里走,动静肯定很大,不影响你休息啊?”胡波就问他说。 “我还真没听见有大车半夜里从这里走。”老头说。 “是吗?”胡波就露出奇怪的表情来说,“这一个多月,你就一回都没被吵醒?” 老头想想说:“有时候被吵醒,是街上有打架的,就是没被大卡车吵醒过。” 胡波说:“你这年纪大了,耳朵肯定不好使了,听不见。” “谁说的?”老头就不服气说“街上有人吵架我都能听见,过卡车我能听不见?我耳朵没毛病,可好使呢。” “好使你还听不见,肯定不好使。”胡波就故意激他。 正文 334.运气好 相比起南方城市来,唐城的生活节奏还是有些慢。 街上总是有些闲人,有事没事的到处溜达。大街小巷里,冬天里朝阳的地方,便经常有些人围坐在一起,下棋,打麻将,打扑克消磨时光。 这些人里面,多是退了休在家没事的人,也夹杂一些年轻的,无所事事的社会闲汉。 闲人没事干,凑在一块儿,为个鸡毛蒜皮争个脸红脖子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此刻,胡波就和百货店里的老头,为老头耳朵好不好使,争执起来。 当然,这是他有意而为之。 见老头不自觉上当,他就微微一笑说:“这么着吧,你也别说你耳朵好使,我也不说这街上来没来过卡车,咱们打个赌。你赢了,我再买你一条云烟。我赢了,以后我来买烟,你只能收我个成本价,怎么样?” 老头也不示弱,问他说:“你说咋赌吧?” 胡波说:“反正今天我也没事儿,就在你这里多待一会儿。待会儿街坊有过来买东西的,咱们就问他们,最近一个月,见没见过大卡车进这条街?要是有,你就输了。要是没有,我就输了。” 老头自己知道,自己耳朵没毛病,且整日都在这街上,有卡车过来,他肯定知道。 于是他就说:“行。不过白天来的不算。有时候白天我不在这里。” 胡波就痛快答应说:“行,咱就赌晚上十点以后的。” 来老头店里买东西的,大部分都是附近街坊,老头也认识个**不离十。外面不认识的人进来,他也不问,就问认识的街坊。 胡波在店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来七八个街坊,却都没有理会过这街上来过大卡车。 他心里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但还是咬牙坚持着等下去。 快十一点的时候,胡波在心里想着,再等一个街坊,如果人家也不知道这事儿,他就不等了。 这是搞案子最令人难受的地方。明明知道嫌犯做了那件事情,只要有证据就可以把嫌犯绳之以法,可偏偏就是找不到证据。 没有证据,他也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还得想办法从其他方向搜集证据。 现在,他通过推理,已经基本掌握了赵立伟做案的全部经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他围绕着做案经过,一点一点地寻找,他就不信,抓不住赵立伟的狐狸尾巴。 这时候,店里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实男子,满脸胡子茬。 “李大爷,给我拿瓶高粱烧,再拿包火腿,两根,粗的那个。”他站在柜台前面,对着老头喊。 老头依言给他拿东西,顺口问他:“今天没上班?” 男子就回答他说:“回来了,昨晚上火车站卸大豆包,弄到差不多天亮,今天不去了。” 男子是下岗工人,厂子原来就在这附近。如今,他工作的厂子早就无影无踪,变了商业住宅区。他则凭着身体结实,有把子力气,一直在火车站附近那个劳务市场打零工。 出力气的活,大多是装卸一类的力气活,别人干一天,累个半死也就挣一二百,他能拿到五百左右,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量。 有时候力气出大了累得慌,第二天就歇一天,喝瓶本地出的高粱烧,睡上一天。 就是凭着这一把子力气,他养活着同样下岗了的媳妇,不让媳妇出去找工作受罪,还养活着上高中的儿子,而且小日子过的还挺滋润。 这是他做为男人的骄傲,可以在街坊邻居面前横着膀子走,高声大气地跟大家说话。 可整个斜街这一片小区,又有多少可以像他这般,活的这般硬气的呢? 男子接过老头递给他的酒和火腿的时候,老头就顺口问他说:“哎,小王,你经常下班晚,碰没碰上咱这斜街上,有大卡车进来呀?” 男子瞪着牛眼问老头:“干啥?” 老头就指着胡波解释说:“这个小青年,非说他有个朋友,开大卡车半夜经常走咱们这个斜街。我说不可能,我晚上就住在店里,有卡车过我还听不见?他不信,非说我耳朵不好使。” “嗨,”小王就笑了说,“为这个也争。” 老头辩驳说:“谁和他争了?是他和我争。你给说说,这斜街上,有没有大卡车过来?” 小王认真想了想说:“没有。这里不让大车走,就是外面那几条马路,也不让大车走。” “怎么样,怎么样?”老头一脸得意问胡波,“不是我耳朵背吧?小王就住在饭馆后面,又经常回来的晚,要是有大车进来,他一准儿知道。他要不知道,就肯定是没有大车进来过。” 小王不屑于听这些闲人胡扯,笑着摇摇头,拿着酒瓶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却突然回过身来说:“还真有一辆大卡车进来过,不过时候已经很早了。” “什么时候,你还能想起来吗?”胡波立刻就问他。 “去年最后一天晚上啊。”小王说,“那天我本来不打算干活了,半夜正看电视呢,一个老主顾给我打电话,说来一车货,非要我过去帮忙。我不想得罪老主顾,就从家里出来了。出巷子口,正好那辆卡车就停在那里。要不是第二天是元旦,我还真记不起这个事儿来。” “一辆什么样的车,颜色你还记得吗?”胡波又问。 “淡绿的那种自卸王,连卡车司机我都记得。”小王说。 原来,那天赵立伟停车的时候,为了最大限度地让开主路,停车就有些过于靠进巷子口,车头还把巷口给堵了一半。 小王就住在饭馆后面的房子头上,接了电话,就从自家院子里推出摩托车来,打着了火,出自己那排房子,骑上就走。 那排房子离着巷子口就很近了,他一加摩托车油门,差点就猝不及防,撞在那辆大卡车的车头上。 他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升上来,把车推出巷子口,就停在老头的百货店门口,回头就去拍卡车驾驶室的门。 “下来,你给我下来!”他冲着驾驶室大喊。 赵立伟也长的很壮实,夜里黑不隆冬的,他也没看清外面是个比他更壮实的大汉。 他摇开驾驶室的玻璃,慢条斯理地问小王:“干吗呀,大半夜的你吵吵什么?” 这下小王的气就更大了,大声骂他说:“你特么的给我滚下来,看看你把车停哪儿了?” 赵立伟下车,接着斜街里昏暗的路灯光,这才看清对方个子比他还高半个头,是条标准的壮汉。 他知道,论打架恐怕打不过人家,又有重要的事情要干,只好服软,陪了笑脸连声道歉。 小王又教训他几句,亲自监督着他把车倒回去一块,把巷子口完全让开,这才骑着摩托车走了。 听着小王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胡波不由感慨,高崎这小子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关键的证据。 三天以后,胡波去交警队肇事股,找负责这个案件的科长。 他已经两天没来交警队了,那科长也琢磨着,他是没在卷宗里发现什么新鲜东西,懒得过来了。 果然,胡波就告诉他,卷宗上看不出什么有问题的地方。 “我也是受人之托,不得不为呀。”他就打着哈哈说,“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吧?” 科长就笑着点头,然后问他说:“那现在呢,是不是可以结案了?” “别着急呀。”胡波不紧不慢说,“我过来查案子,连嫌疑人的面都没见过,就跟人家说,没发现问题,人家是不是会觉得,我在敷衍人家啊?” “你想提审赵立伟。”科长就表示理解说,接着问他,“什么时候过去,我跟看守所预审科打个招呼。” “这就过去吧。”胡波说,“早完事儿早利索,我那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呢。” 从交警队出来,胡波就直奔看守所去了。 在预审室里,胡波见到了赵立伟。 从直观印象上看,这人就是个没有多少心机的粗人,这更增加了他突破他的信心。 预审科陪审和笔录人员就位以后,胡波开始对赵立伟发问。 “你到进入市区的4号涵洞那里,是十点三十七分,发生车祸是凌晨零点四十八分。这期间用时两个小时零一分钟。按照正常时间推算,你顶多半个小时,就可以从4号涵洞到达出事地点。这多出来的一个半小时,你在哪里,干什么了?” “我第一次干这种偷车的事情,又喝了酒,心里很慌,开车在城里瞎转。” 对方回答的很干脆,明显有背台词的痕迹。 胡波不动声色,继续询问。 “按照正常人心理,偷了东西,应该想到的是,尽快把偷的东西藏起来。你却开着偷来的赃物,大摇大摆在城里转悠,不怕被发现吗?” “他欠我的钱,我拿他的车顶账,天经地义,我有啥好怕的?” 对方回答的理直气壮。 这是粗人的惯有逻辑,也像是想好了的台词。 现在,胡波已经知道对方是在撒谎,也就很容易判断出,对方是在背台词了,而且背的滚瓜烂熟。 照这么问下去,恐怕还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胡波是有备而来,当然不会按着寻常逻辑来审讯他。 “你一直就开车在城里转吗,中间也没停车?”胡波不经意就问他一句。 “我当时喝多了,开车直犯迷糊。困了就停车睡一会儿,醒了就继续开。” “你在哪儿停过车?” “喝多了,记不得了。” “为什么不把车开回家呢?” “这么大的车,家里放不下。我在路上乱闯,也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车停下。” 正文 335.审讯交锋 赵立伟很明显是事先经过了专业人员指导,专门炮制了一套对抗审讯的说辞。 每当胡波问他事情的具体细节的时候,他就用喝多了,记不清了的理由推脱过去。除了他编造的那个喝酒,要账,临时起意偷车的故事以外,不说任何与此无关的事情。 胡波就按着寻常问话套路,跟他反复纠缠这些问题。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在拖延时间,也是为了麻痹赵立伟。 胡波的问话没有新意,时间长了,赵立伟就会认为他没有发现新的情况,思想上就会放松下来,更容易出错。 随着审讯时间的不断延长,赵立伟会逐渐疲倦,逐渐放松警惕。 一个多小时以后,连笔录民警都懒得记笔录了,千篇一律,一个问题反复询问,同样的答案,记不记的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候,胡波突然就问新的东西了。 “你盗窃大卡车下山以后,去加油站加过油没有?”他突然就问。 听了这个问话,赵立伟明显愣怔一下,经过一段时间思考之后,才回答说:“没有。” 他为什么思考?就是在想胡波掌握了多少情况,该不该说实话? 这小子想着蒙混过去。胡波心里已经有了底,接着就问:“马洪光说,那辆大卡车的油箱里,只剩下一个油底子,顶多能跑个十几公里。你从山上到出事地点,跑了二十几公里。中途没加过油,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立伟想了想说:“兴许是马洪光记错了吧?反正我跑到了。” “是吗?”胡波就微微地笑了。 “这是胜利一路加油站,05年12月31日,夜班加油站值班员的证明材料。”说着,胡波就从自己带着的文件包里,拿出两张纸来,冲赵立伟晃一晃说,“她证明,你那天晚上十一点以后,在加油站加过油。” 赵立伟不说话,但脸上有些变颜变色。 “你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就没有人记得你了是不是?我们也不会去调查这么仔细是不是?可是你忘记了一点,你这个动作太反常了,你只加了五十块钱的油。大卡车司机,没有谁会去加油站加五十块钱的油。所以,那个值班员记得你。而且,那天恰恰是05年的最后一天,日子特殊,她很容易就想起你来。” 说到这里,他把那两页纸让民警递给赵立伟。 这时候的赵立伟,神经已经高度紧张了,这个胡波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心里没有鬼的人,用不着这么紧张。 赵立伟接民警给他的那两页纸的时候,手有些不由自主地哆嗦。 胡波看在眼里。突然就换了严厉的语气问:“为什么只加五十块钱的油?就是为了能够跑到中心路事故发生地,去撞那辆雷克萨斯,对不对?” 赵立伟就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仿佛是让胡波突然严厉起来的语气,给吓着了。 好一会儿他才说:“我怕车里没油,跑不到家,才去加油的。我又不打算开那辆车跑路,就没加太多油。。” “你不是说,没有打算把车开回家吗?我刚才也问过你,你说你没有中途加油。” 胡波声音不高,却足够严厉。 赵立伟又思考一阵,才说:“我是怕事儿说多了,再生些不必要的麻烦,才没说加油的事。再说,我就算不开回家,也得找合适的地方停车,那也得耗油。我怕不等找到地方,油就耗没了,所以才去加油。” 他开始思考着回答问题。这说明,胡波提出来的问题,已经超出了他原先想好记熟的答案了。 胡波提出的问题,都是无法靠记不清糊弄过去的问题,赵立伟不得不答,只能临时现编。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对面这个陌生的警官,很不简单。但是,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恐怕已经晚了。 “事儿说多了会生麻烦,生什么麻烦?”胡波连珠炮一般的问话,已经开始了。 “知道这是什么机关吗?国家法治机关!到了这里,就是要你彻底交代问题的。你不交代问题,我们怎么能够弄清楚事实真相?你这是刻意隐瞒事实真相!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还是我来替你说吧!你是怕说多了,暴露你故意制造车祸,实施杀人的目的!我说的没错吧?” 胡波这句话一出口,赵立伟差点从坐着的椅子上跳起来。也幸亏那椅子有限制横版,他跳不起来。 “不是,不是,我没有杀人,你不要冤枉我!”他惊恐地叫喊起来。但胡波却可以听出来,他叫喊的底气明显不足。 “冤枉你?”胡波就冷笑,“我再问你,你在市里开车的时候,是酒已经醒了,意识完全清醒,还是意识模糊的醉酒状态?” “当然是醉酒状态了。” “好。那么,从监控上看,你从经四路拐入了斜街。斜街入口处往里,有一百二十米的地方,街道宽度几乎和你驾驶的那辆自卸卡车车身宽度等宽,相差不到300毫米。在醉酒状态下,你是怎么毫无剐蹭地开过那一百二十米的?” 赵立伟张了张嘴,汗就从脸上下来了。 “兴许,兴许是碰巧了吧?”他哆嗦着嘴唇回答说。 “那么出口那一段呢?有更长的150米,和入口几乎等宽,你是怎么毫无剐蹭的过去的,也是碰巧了?” 赵立伟开始浑身哆嗦,不知道怎么回答胡波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给我记住这句话!”胡波突然就抬高了声音,“你在斜街中段,惠民餐馆北边,足足停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你在干什么,在等什么?你告诉我!” “我没等什么,困了,实在开不了车,在那儿睡了一觉。” “是吗?那天惠民餐馆北边小巷子里住着的王利民,正好上夜班,骑着摩托车从巷子里出来,差点撞到你的车上。为此,你下了车,还和他发生了争吵。你看到他身体壮实,自讨打不过他,向他道过谦。我问你,这是一个醉汉的行为吗?是不是我把王利民叫出来,和你对质一下?他可以证明,那个时候,你意识非常清醒,根本不是醉酒状态!” 问到这里,胡波就突然不出声了,只冷冷地盯着赵立伟看。 这时候的赵立伟,已经接近崩溃了。 许久,胡波才继续开口说:“我来告诉你,你为什么要在斜街那个地方停车。因为聚香坊高崎董事长,驾驶他的轿车从他父母家里出来的时候,你从那里出发,正好可以在中心路的车祸发生地点,和他相撞!” 胡波这句话,在赵立伟听来,宛如就在他头顶上响了一声炸雷!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他大声嘶吼。 “那你告诉我,在撞车之前,你为什么要用床单,把自己绑在驾驶座上?为什么接近撞车了,才把酒瓶里的酒喝了?为什么?” 胡波用更大的声音,彻底掩盖了他的嘶吼。 赵立伟干张着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胡波就继续冷笑说:“知道什么叫零口供定罪吗?你不要以为,你不承认预谋杀人,我就定不了你的罪!只要我证据充足,一样可以以谋杀罪法办你!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不是交警,我是刑警,重案中队刑警中队长,二级警督胡波。你的案子,已经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醉驾肇事,而是谋杀。你是故意杀人,故意要杀高崎!” 随着胡波的声音落地,审讯室里突然一片寂静,变得鸦雀无声。 许久,赵立伟脸色涨红,胸口剧烈喘息,突然嚎啕大哭。 “我交代,主谋不是我,我是被雇佣的!” 赵立伟的嘴,终于被胡波撬开了。 “把他押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和他接触,这是一起重大谋杀犯罪!”胡波交代预审科的民警,“立刻整理审讯笔录,我要向市局赵局长汇报。” 发生在元旦前夜的这起恶**通事故,终于露出了蓄意谋杀的端倪。案子侦破,也就由交警部门为主,转为以刑警队为主了。 但凡有更重罪行的嫌犯,即便被抓,也不会主动交代公安机关尚未掌握的罪行。这就是社会上流传的所谓坦白从严,抗拒从宽。 赵立伟心里有更大的罪行隐瞒着,按照犯罪心理来说,他会想方设法隐瞒罪行。即便胡波掌握了他的部分犯罪线索,他也不会轻易承认。 为撬开赵立伟的嘴,胡波没少下功夫。 首先,他下大功夫深入了解了赵立伟平时的为人,家庭状况,履历,甚至是邻里关系,在心里为他详细刻画一幅全方位的人物画像。 这人比较自私,为人尖酸刻薄,喜欢斤斤计较,心胸比较狭窄。另外,吃喝嫖赌抽,基本五毒俱全。 像这种人,到了关键时候,只会关心自己,是不会顾忌孩子家庭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他不会起太大作用。 审讯嫌犯,其实就是一个击垮对方心理防线的过程。必须要抓住对方的心理弱点,不给对方详细思考对策的机会。关键时刻,利用对方的心理弱点,迅速击溃对方。如果给了对方充分的思考时间,很可能所有的前期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胡波就是利用了赵立伟极端自私的弱点。 审讯的关键时刻,他表现出了已经完全洞悉案件真相的自信,在赵立伟猝不及防之时,突然发难。审讯过程中,他又通过语言暗示对方,他已经认定赵立伟是主犯。 这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暗示,中心意思就是我认定就是你想杀人,没有想这里面还有其他人参与,并不给赵立伟分辩的机会。 正文 336.突袭底下赌场 , 赵立伟极端自私,他只是被雇佣去撞死高崎,可不是主犯。 胡波就是不往这方面说,一口咬定他蓄谋杀人,硬生生要把他当主犯来审。 替别人背锅,对极端自私自立的赵立伟来说,他当然不干了。 果然,在胡波突然连珠炮似的发难之下,他来不及思考胡波说的那些事情,是胡波主观猜测的,还是他确实掌握了证据。他想的就是别替人背锅,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不值得,他得先把自己摘出来。 其实,他只要承认了车祸是谋杀,对胡波来说,这就够了,他也就不用再问下去。 只要不让别人再接触赵立伟,心理崩溃的他就只会考虑自己的得失,再不会想什么坦白从严,只想着如实把真相说出来,尽量把自己摘干净,让胡波相信,他不是主谋,以此减轻自己的罪责。 也就是说,他在胡波的心理暗示下,已经走到坦白从严的对立面去了。 下一步,胡波要的,不是赵立伟嘴里的真相,而是先向市局汇报案件进展,把这个案子真正拿到手里来。 没有其他不利因素干扰,才可以迅速侦破这个案件,挖出赵立伟背后的真正主谋。 他相信,赵立伟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更复杂的网络。通过赵立伟,恐怕根本不能直接找到真正的主谋。 如果他受到干扰,侦破工作速度慢了,等他拨开人为设置的重重迷雾,主谋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也就只能逮几个小鱼小虾。 只要给主谋充分的时间,说不定在哪个地方,线索就会被硬生生掐断。 所以,他要越过自己的主管,亲自向市局汇报,争取时间,早一点把案子接过来。他知道高崎会提前给他做好铺垫的。 胡波提审赵立伟之前,在肇事股主管科长面前的那番表演,足以迷惑对方,给他留出充足的时间,通过市局高层直接干预,将这个案子转到自己手里来。 他成功了。 案子移交刑警二队之后,赵立伟就向胡波交代了所有的作案细节。 这家伙屁本事没有,挣钱养家糊口都难,还好赌。平时买个彩票小打小闹,有钱就喜欢去棋牌室打两把牌。 他人品不好,输了耍赖。久而久之,常去棋牌室的人就都认得他,不愿意和他玩了。 后来,他从一个狐朋狗友嘴里,知道火车站南边的老房子里,有个地下赌场,就央告着那朋友带他去开开眼。 朋友被他缠的无奈,就带他去了一回。 这种地下赌场,一般不为外人所知,不是熟人带着,是根本进不去的。 朋友带他去过之后,他就迷上了这种玩的更大,更刺激的赌博形式,有点钱就都输到赌场里面去了。偶尔运气好,赢的仨胡俩枣,也很少带回家给老婆孩子花,而是再去风月场所,把钱送给那些姑娘们去。 老婆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自己辛苦挣钱养孩子,他不回来问她要钱,她就烧高香了。 05年12月初,因为采石场老板马洪光欠他的工钱没给,他心里郁闷,再次去了那个地下赌场。 手里没有钱,他就跟赌场柜台上借了五千块钱,想着碰碰运气。 他是常客,也经常跟柜台赊钱,信誉一直挺好,柜台自然会借给他。 可是,这次他走了霉运,五千块钱没有半宿的工夫,就输了三千。 又过了两天,他觉得运气好了,再次来赌,结果把手里剩下的一千也搭进去了。 像他这种财力一般的客人,从不参加高额赌台,柜台也就最多借他五千,多了不借。 这钱到期是要还的。不但要还,利息人家也是会提前扣除。他说是借五千,到手也就四千多块。而且,逾期不还,利息还要翻倍,到时候利滚利,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赵立伟白给马洪光干了三个月,一分钱没拿着,眼看借赌场的钱到期。这要是在期限内还不上,超了期估计他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这赌场也不是一般人说开就开的,那都是在社会上有些名头的人才敢干这个。人家敢借给你钱,就不怕你赖账不还。 对付还不起钱的人,人家有的是办法。 往你家门口泼粪,用红漆喷字恐吓你,那都是小儿科。 在唐城,还有别的办法。 拉你去偏远地区卖血,什么时候卖血的钱够还账的了,什么时候放你回来。 你家里人,你老婆,你妹妹,或者你女儿,里面有身材、姿色好一些的,签个合约,拉走出去卖,什么时候卖的钱够还债了,什么时候合约到期。 人家还挺讲义气,一分不多要,绝对不欺负你。 不是不欺负你,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你,你还没脾气,因为你惹不起这帮爷。谁让你吃饱了撑的问他借钱了?明知道是坑你还往里跳?你活该你! 赵立伟借赌场的钱,如果到期不还,面临的,就是上面说的那些下场。 不过,这一次例外。 赌场老板亲自找他,还把他给吓个半死。 老板让弟兄们从外面把他给请回来,单独弄了个小黑屋和他谈话。 “听说,你在山上采石场里开自卸王?”老板阴阴地问他。 他忙不迭称是,解释说:“我绝对不是借钱赖账,山上采石场欠我三个月的工资。我只要讨回来,一定先还大哥你。” 大哥就阴阳怪气说:“别人欠你的钱,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我就知道你欠我的钱。欠钱不还,你也知道我的规矩。听说你老婆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模样也能说得过去。要不要,我找弟兄们,和她谈一谈?” 赵立伟吓得脸都黄了,点头哈腰地哀求老板再缓他两天。 老板对此置若罔闻。 “舍不得老婆是吧?那你跟着弟兄们去山里卖血吧。到现在为止,连本带利是一万四。估计卖个把月也就还上了。说好了啊,所有费用,也得从你卖血的钱里扣!” 卖一趟血回来,身体也就垮了,这辈子十有八九就完了。 老板看出他害怕了,就慢慢说:“还有个办法,不但能让你还清我的债,还能稳稳地赚个三五万块钱。你干不干?”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赵立伟当然肯干了。 所有的计划,都是那个地下赌场老板事先设计好了的。 那老板告诉他,他只要到12月31号那天,招呼几个人喝酒,并假装喝醉了,就行了。然后,就是打车去采石场要工钱,偷车。 “他怎么会知道你在采石场的情况?” 再次提审赵立伟的时候,胡波就有些奇怪问。 赵立伟想想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家伙混黑,手下有几个弟兄,说是去采石场要过账。马洪光不只是欠着我的钱,他还欠其他人的钱。这个混蛋不是没有钱,是把钱藏起来不给大家。他就豁出他那条命去不要了,舍命不舍财,大家也拿他没办法。” 胡波听了就点点头,这种人他见过。 “你是怎么知道高崎从家里出来,然后才开车从斜街过去?”胡波就又问,“你们用什么方式联系?” 赵立伟回答说:“他们给我一个对讲机。就是厂里,还有建筑工地上用的那种。我们在采石场干,也用这个。距离远了,就用这东西联系。我开车从山上下来,对讲机就有声音了,去哪里加油,怎么走,到哪里停下,都是对讲机里的声音在指挥我。至于要撞谁,我根本不知道。” 怪不得他去电信部门,查不到任何线索。这帮家伙,干这个应该是老手了。胡波心想。 “那个对讲机呢,你放哪里了?”胡波问。 赵立伟说:“出事之后,我沿着中心路往南跑。他们告诉我,向南跑出五十米,路边绿化带里,有个窨井盖子上有个窟窿,把对讲机扔进那个窟窿里。 我跑到那里的时候,因为在撞车前,喝了酒瓶里的酒,那酒太多,又是高度酒,这时候酒劲上来,就真跑不动了。我把对讲机扔进窨井盖那个窟窿里,又往前跑了一段,就躺在路边了。 他们原来是说让我跑掉,第二天再去投案。可我腿不听使唤,实在跑不动。心想早晚也是被抓,干脆就在这里算了。” 赵立伟的交代,让胡波听的直皱眉头。 这是一起计划相当周密,而且十分详细的谋杀案。策划者照顾到了每一个细节,几乎没有漏洞可言,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那个赌场老板叫什么?”他问赵立伟。 赵立伟老实回答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见面都叫他龙哥,背后里,也有人叫他赵地雷。” 地龙,赵鑫磊。胡波时不时跟这帮小痞子打交道,赵立伟一说他就知道是谁了。 他决定,当晚就突击赵鑫磊的地下赌场,把他还有他那几个小喽啰,一网打尽! 可是,赵鑫磊为什么要杀高崎呢,他们之间,按说没有多少交集啊? 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还是要去问高崎。他不想以公开的方式,通知高崎到刑警队来。 刑警队里也是鱼龙混杂,高崎过来,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难免会让对方得到消息,引起警觉。 他给高崎打电话,只让他在家里等着,自己偷偷去了他家。 胡波在电话里什么都不说,高崎也猜到,案子可能有了进展。 果然,胡波就把案子现在的大致情况,告诉了高崎。 “现在,我们已经抓到了赵鑫磊,还有他的几个喽啰,也搜查了赌场,只是没有找到与这个案件相关的东西。” 胡波就告诉高崎。 “赵鑫磊属于惯犯,都进去两三回了。这小子有对抗审讯的经验,在没有掌握更多的材料之前,我不打算审他,先以聚众赌博抓他进来,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胡波就奇怪地问高崎:“我就弄不明白了,你一个堂堂大公司老板,怎么会和个街头混混结了仇?你当混混的时候,和他有过节?” 正文 337.拒不配合 听到地龙赵鑫磊的名字,高崎心里就明白了,这事就是司老大干的! 这个赵鑫磊,正是当年在金瀚绅的大众浴池,欺负崔喜妹的那个混混。 司老大干拆迁公司,如日中天的时候,赵鑫磊还是小巷子里的小痞子,手下有几个臭味相投的愣头青。 他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痞子,司老大一般不会直接和他打交道,也不会把他吸收到他的公司里面去。 那时候,赵鑫磊和他那几个小兄弟,对司老大来讲,属于外围人员。需要人凑场子了,司老大才会让手下弟兄去通知赵鑫磊他们来帮场子,事后给几个辛苦费算完。 后来的扫黑风暴,并没有波及到赵鑫磊这种小混混。 扫黑之后,唐城的大哥级人物,几乎被一网打尽,社会顿时安定了不少。但赵鑫磊这样的,过去属于小鱼小虾的货色,因为没有了那些作恶多端的大哥级人物,反而被显了出来,有了出头的机会。 司老大成功洗白之后,仅仅靠正当生意,难以为继。刘小军就给他出了个主意,暗中网络些社会上有些名气的小痞子,给他们投资,以他们的名义,开一些地下生意。生意盈利以后,对半分成。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出事以后,有这些小痞子们给扛着,时候司老大再暗中托人,设法保护他们。 赵鑫磊就是刘小军物色的这些小痞子当中的一个。 司老大暗中参股的生意,不仅仅有地下赌场,还有歌厅、舞厅、棋牌、洗浴等等许多或明或暗,或者是打擦边球的生意。 当下,高崎就把赵鑫磊是怎么回事,都对胡波讲了。 他和赵鑫磊就是因为崔喜妹接触过,其余再无接触。赵鑫磊也不至于因为被高崎讹了五千块钱,就费这么大的事,策划这么复杂一个阴谋,来找场子吧?再说就他那脑袋瓜,也没这个本事。 胡波就问:“哎,赵鑫磊和司老大的这个关系,你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 高崎就冲他笑笑,不言语。 “哎,你到底说不说啊?”胡波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特别愿意打听这些见不得人的关系,也不完全是为了高崎这个案子。他办的案子,好多都跟这些混黑的人有关系。多掌握他们之间的一些材料,对他将来办案是有好处的。 架不住胡波反复追问,高崎只好含混其词说:“你知道我过去干什么,我接触这方面的人多啊。这些人吧,凑在一块的时候,喜欢说些道上的事。我也是和他们凑一块瞎聊,偶尔听说的。” “你听谁说的?”胡波还问。 高崎实在没法回答了,就说:“都这么多年的事儿了,我哪儿能记得听谁说的?”就趁机责怪他说,“我说,你大老远跑我家里来。就是打算拿我当犯人审,是不是?” 胡波就分辨说:“我这不是为了你这个案子嘛。你说的都是些无凭无据的事情,我总不能凭着你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就认定赵鑫磊是受司老大的指使,谋杀你吧?” 高崎就强词夺理说:“我要有证据,还要你干什么?你的职责,就是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去找证据,从而抓住罪犯。要是什么都靠我来提供,我去干刑警队长算了。” 胡波琢磨琢磨,高崎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干脆就不言语,开始琢磨,从哪里找到突破口,把赵鑫磊给拿下。 只要拿下赵鑫磊,司老大就差不多浮出水面了。 高崎不是不想告诉胡波,他怎么知道赵鑫磊和司老大之间关系的,而是他根本没法说。 他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因为上一世给岳帆报仇,他几乎查了司老大个底儿掉。而这里面,好多都是胡波帮的他。 那时候,高崎没有本事把胡波弄到二级警督,胡波只不过是个警司。但这样反而更利于他掌握好多底层的线索。 高崎恍惚记得,赵鑫磊和司老大之间的这个合伙关系,好像就是胡波告诉他的。 这时候,他总不能告诉胡波这个吧?胡波还不立刻就认为他疯了? 胡波从高崎那里,只是得到了一个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的答案。 办案子,只有答案不行,讲究的是证据确凿,才可以定罪。 他就想着再次利用反推的方法,通过蛛丝马迹,一点点把事情真相,给反推出来。 可是,司老大不是赵立伟、赵鑫磊这些小角色,他之所以至今仍旧滋润地活着,就是因为他善于玩金蝉脱壳,不给别人留下任何可以追查到他身上的证据。 这一点,高崎太明白了,可胡波不知道。 逮捕赵鑫磊,是以聚众组织赌博的罪名。这种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拖不了多长时间。他必须争分夺秒,快速寻找到赵鑫磊和司老大之间存在联系的证据才行。 他就设想,既然那个地下赌场有司老大的股份,那么,赵鑫磊和司老大之间,必然有资金来往。 这时候去查司老大的账户,容易暴露自己的真正目的。他可以用查清赌资的名义,单独从赵鑫磊这边查啊。 于是,他立刻组织专案小组,展开行动,却是一无所获。 赵鑫磊这家伙,根本就没什么账,钱也根本不走银行。 从这一点上看,赵鑫磊显然是经过了高人指点,知道如何躲避追踪,不留痕迹,而这个指点他的高人,自然就是司老大。 除了现金交易,临时记账,胡波在赵鑫磊那里,唯一搜到的,就是谁欠他的钱,什么时候到期,利滚利该还多少。 这个倒是可以扣赵鑫磊个放高利贷的罪名,甚至深挖一下,还能找出不少勒索绑架、逼良为娼的事情来,数罪并罚,判他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 可是这样做,还是不能把车祸那个案子,扯到司老大身上去。 时间越来越紧迫,他终于沉不住气,决定就利用这一点威胁一下赵鑫磊,让他争取立功赎罪。只要他肯老实交代车祸的案子,就在赌博这个案子上,放他一马。 审讯,仍旧是在看守所的预审室里进行。不过这一次,胡波带来的,都是自己的班底。 赵鑫磊个不高,却长得很墩实,一脸疙瘩,看着就很凶恶,给人有些恶心的感觉。 审讯开始,交代了个人和家庭住址那些常规情况之后,胡波还没开口,赵鑫磊倒先开口了。 “干嘛呀,胡哥?”他表情懒散,满不在乎地问,“不就是弄个小场子,抽点水吗,用得着惊动你这重案队长吗?” 胡波一直干刑警,平时没少跟这些小痞子打交道,特别是赵鑫磊这种经常惹是生非的。他认识赵鑫磊,赵鑫磊也认识他。 他不跟赵鑫磊的节奏,严肃着脸说:“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我倒省心了。你这个场子的规模,可不算小,资金可以是算巨大。所有事情坐实了,你这辈子能不能出去,都不好说了。” 赵鑫磊就傻笑着说:“胡哥,你别吓唬我,我就弄个小场子,没干别的。” “干没干别的,你自己知道。”胡波冷冷地说,“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弄这么大动静,把你抓来干什么?” 赵鑫磊就闭嘴不说话了。 他也不跟胡波的节奏,要不然容易说漏嘴。 胡波看他半天,慢慢问他说:“你是主动交代,争取宽大,还是等着我一件一件地问你?” 赵鑫磊呵呵了一声说:“别给我弄这个,我又不是第一次进来。” “好,那我就一件件问你。”胡波说。 “南湖小区36号楼有个叫刘庆亮的,你认识吧?”他问。 赵鑫磊直接回答:“不认识。” 胡波接着问:“2004年三月,刘庆亮从你那儿借了八万块钱,三个月没还清,你就问他要十二万。他没钱还,你把他怎么样了?” 赵鑫磊说:“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么个人,也没借钱给他,我也没这么多钱借给他。” 胡波就从桌子上拿起一叠材料,冲他晃晃又放下,然后说:“你指使人抓他老婆,囚禁了三天,直到他把房子卖了,还上你的账,才放了他老婆。而且,非法囚禁期间,据他老婆陈述,看守她的两个人,对她实施了侵犯行为,而且是多次!所有当事人的证词都在这里,你怎么说?” 好久,赵鑫磊才说:“那都是别人干的,我没参与,也不知道。” 接着胡波又例举了两个卖血的事件,都是因为借高利贷的事情。 他拿着调查来的材料问赵鑫磊,赵鑫磊同样是以不知道、没参与回答。 能在短时间内搜集到这三个有力的罪证,胡波和他的队员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效率也算相当高了。 可是,从赵鑫磊的反应上来看,没有达到胡波想要的目的。 “赵鑫磊,你不要以为不承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胡波提醒他说,“在确凿证据面前,你一样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到这里,他就又问:“你还是打算顽抗到底,不予配合吗?” 看赵鑫磊沉默着不说话,就说:“我提醒你,负隅顽抗,拒不配合警方调查,将来会加重对你的量刑,这一点你要明白。” 赵鑫磊满不在乎地一笑说:“胡队,都是熟人,哄孩子的话,就别说了。配合?我配合你把我给弄死啊?我又不傻。你掌握了多少,该定我多大的罪,那是你的事。别打刑讯的谱啊,我懂法。那样你就算屈打成招,到了法庭我一样会翻供。” 胡波就笑了说:“行,你小子有两下子。” 沉默一会儿,他才又说:“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说点别的,比如揭发点别人的什么事儿,来减轻你的罪啊,你这次这个罪名可小不了。”就问他,“你不想立功赎罪?” 正文 338.碰到硬茬 , 听胡波说有立功赎罪的机会,赵鑫磊就来精神了。 像他这种破案子,在唐城可以说有的是,只要不出人命,连派出所都懒得管。 好好的,重案二中队把他赌场给抄了,还把他给抓到这里来,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摸不着头脑。 按说胡波不会是吃饱了撑的,闲的蛋疼,要替派出所操心。 他也曾经想过,会不会是车祸的事发了?可他有准确的消息,说是交警队那边已经准备结案了。 按说事情都过去了,胡波不会是因为这个找他,但也绝对不会是因为赌场的事,他敢打保票。 审讯的时候,胡波不说真正抓他的目的,他也不敢随便乱猜。万一猜错了,把不该说的招了,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谁不想啊?”他试探着说,“可是,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啊?我自己又想不起来。哎,胡队,你给我提个醒呗?” 胡波盯着他的眼睛,许久才问:“真的需要我给你提醒?” 他的眼睛不敢直视胡波,而是在不断躲闪。 胡波看得出来,这家伙心里有鬼。可是,他必须得沉住气,让他自己把事情说出来,他不能去诱供。在证据有限的情况下,那样做,反而容易被对方猜到,他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 “我真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啊,胡队。”赵鑫磊还在遮掩。 胡波沉默,他想用沉默来给他施加压力。 有时候,寂静无声的环境,给对方的压力,比不断地询问的效果还要好。 但他低估了赵鑫磊,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嫌犯要高的多。他这个沉默,反而给了他充分思考的时间。 那件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的,要不然,后果比进来判个十年八年要严重的多。 等了很久,赵鑫磊都不开口。 还是胡波先沉不住气,再次问他说:“真的不想主动交代?” 赵鑫磊就弄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来,傻笑着说:“我真的不知道你要问什么啊?” “你心里,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事情没有交代,就一件件地都说说吧?让我听听,看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将功赎罪。” 胡波也不傻,也不去直接提目的。越是没有目的,给对方的心理压力就越大。 赵鑫磊就开始漫无目的地瞎说八道。哪一年哪个小痞子抢了个外地人,弄了八百块钱。还有哪一年谁看上个大姑娘,跟到人家家里去,最后威逼利诱,把人家搞到手了……全是些不关痛痒的鸡毛蒜皮。 最后,就把胡波给说烦了。 “你忽悠我是不是?”他就发怒说,“赵鑫磊,你拿我当傻子耍,胆子不小。拒不交代、对抗审讯,干扰正常审讯工作,你这些劣迹,我都给你记着,你就等着倒大霉吧!” 赵鑫磊就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说:“哎哟哟,胡哥,胡队,我不敢呢!你让我立功赎罪,我也想多说点你需要的东西,可我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啊,我只能想起什么说什么啦。” 胡波就“哼”一声说:“少糊弄我,你这叫避重就轻,拒不交代实质问题。我再问你一遍,想不想争取宽大,想不想主动交代?” “想,绝对想。”赵鑫磊立刻就回答说,接着就又弄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来说,“可我不知道你要什么呀,你给我提个醒总行吧?” 到这时候,在拖下去也没有多少意义了,胡波就慢条斯理问:“去年年底,12月31号晚上,发生在中心路上的那起车祸,你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啊,”赵鑫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说高哥的车被撞的事。那事可是大事,我早听说了,圈子里没有不知道的。你说高哥也是倒霉,怎么就偏偏让他碰上了呢?这个撞高哥的司机,最好就是进来别出去了,要不然高哥肯定跟他……” “赵鑫磊!”胡波突然大喝一声,吓他一跳。 “少跟我装蒜!那个指使肇事司机撞高崎车的人,就是你!现在,肇事司机已经招供了,你还嘴硬!” 胡波的话,让赵鑫磊的情绪起了变化。脸上装傻充愣的表情没有了,露出了他凶悍的本来面目。 “你交代不交代?”胡波继续问他。 “交代什么呀,”赵鑫磊严肃起脸来说,“我没干过的事我怎么交代?你说的这个肇事司机我根本就不认识,我怎么指使他去撞高崎?再说我和高崎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找人撞死他?” “那个肇事司机赵立伟,经常去你的地下赌场参与赌博,你说你不认识他?” “去我那场子里耍钱的多着呢,我还能个个都认识啊?” “他借你的钱你总该知道吧?” “我那场子原则上根本就不对外借钱。他说借我的钱,有借条吗,有证人吗?我还说我借他的钱呢,信口胡诌谁不会?” “你的意思,是说他撞高崎不是你指使的了,他诬陷你?” “他说是我指使的你就信?有证据吗?我还说我没开赌场呢,你相信吗?你是警察,警察办案得讲证据是不是?你抓赌抓我个现行,哥们讲义气,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没抵赖是不是?该怎么判怎么判,哥们认栽。没影儿的事你诬陷我,我肯定也不能承认不是吗?” “你要搞明白,不是我诬陷你,是肇事司机赵立伟供述,他开车撞高崎的车,是有预谋制造事故,目的是为了撞死高崎。而这个幕后的主谋,就是你,他是因为借了你的高利贷,被你逼着干的。” 赵鑫磊一脸不屑地“嘁”了一声说:“进了你的地盘,那种小角色,还不是裤子都能吓尿了,你让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他诬陷我,和你诬陷我,有区别吗?” “你!”胡波气的脸都白了。他平时接触的凶恶罪犯也不少,可就没一个像赵鑫磊这样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打算豁出去了是不是,就不打算配合了,也不打算将功赎罪了是不是?” 赵鑫磊斜眼看向房顶的防爆灯,不搭理胡波了。 胡波终于意识到,他这次是碰上硬茬了。但他意识到的,有些晚了。 像赵鑫磊这一类人,就是一块滚刀肉,横竖没有弱点让他抓住。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想从赵鑫磊嘴里得到有价值的口供,恐怕很难很难。 但审讯已经开始,开弓没有回头箭。接下来的几天里,胡波安排手下干警,轮番对赵鑫磊进行审讯。 所有的手段几乎是都用上了,亲情攻势,晓以大义,墙上画饼,疲劳战术,精神摧残……没一样管用。 赵鑫磊已经被抓,这事儿司老大肯定知道了,也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一旦拖的太久,司老大就会明白,胡波不是因为底地下赌场抓他,立刻就会采取措施,把赵鑫磊这根线彻底掐断。到时候,取证工作就会愈加艰难,很可能会前功尽弃,让司老大又一次逍遥法外。 他不能只躲在家里等着赵鑫磊招供,他还得设法利用反向推理,去寻找赵鑫磊和司老大有联系的证据。 可司老大太狡猾了,胡波带着人忙活好几天,愣是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06年的阴历新年,就在胡波的紧张忙碌中,悄然而至。 这一年,高崎没有在爸妈家过。他在医院里,陪着依旧沉睡不醒的陶洁,和她唠叨着他们过去的往事,这一世的,甚至是前一世的。那些凡是他能够想起来的,细小的往事,当时陶洁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心里在想什么。 就这么唠叨着,愈发觉得,他不该打破原有的生活模式,不该辞职,不该做生意,不该有钱。 最不该的,就是去找那一缸银元,从此改变了他们原有的生活轨迹。 因为他发现,他和陶洁最幸福的时候,不是做生意发了财以后,而是在没找到那一缸银元之前。 因为那时候,他们都是纯真的,简单的,都不需要想太多的事情,都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彼此的身上,都有更多的世时间,默默地相互厮守…… 只要时刻注意,避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就行了,干吗要去找什么银元啊! 高崎后悔了,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最渴望过年儿女都在身边的高崎爸,今年也是格外的郁闷。不是他坚持要等着高崎回来过年,年夜饭就不会吃那么晚,高崎和陶洁就不会走那么晚,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 而在这一年过年,原本要举行婚礼的高峰和孙小敏,也只能把婚期继续往后拖。 为了陶洁,高崎连公司都懒得管理了。这个时候,做为他的亲人,就更应该放下个人的私事,为他竭尽全力。 直到大年初五,胡波才有机会去找高崎。 他手上,不仅仅只有高崎这一个案子。为了这个城市的安宁,为了更多的老百姓可以幸福地生活,他和他的战友们,得和更多的犯罪分子周旋,斗智斗勇。 大年三十,原本是说好了要在家里陪着媳妇和儿子的,可媳妇所在的医院里,当晚有突然发病的病人。 媳妇说好了去处理一下就立刻回来的,却一直等到晚上十点,仍旧是没有回来。 媳妇没回来,胡波却接到了电话,一个重大嫌疑人,在一百里外的另一个城市现身了。他和战友们要立刻赶过去。 媳妇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外面鞭炮齐鸣。家里却只有儿子一个人,哭哑了嗓子。 媳妇抱着儿子,也哭成了泪人。再着急的事情,也不能把儿子一个人扔在家里吧?儿子才只有三岁呀! 她想抓着胡波打一顿,骂一顿。可是,胡波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宿。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双眼通红,一头扎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媳妇心里又恨又疼,只能坐在床边,默默地流泪。 正文 339.职责所在 , 胡波醒过来,已经是大年初二的早上了。 媳妇和孩子已经起来了,因为外面的客厅里,隐约传过来他们的声音。 “别闹动静,爸爸还没醒呢。”这是媳妇的声音。 “爸爸什么时候醒啊,咱们什么时候去姥姥家?”这是儿子,咬字还是不怎么清晰。 “让爸爸再睡一会儿,爸爸累了。” “爸爸是个大懒虫!” “不许这样说爸爸!爸爸昨天去抓坏人了,很累很累。” “坏人过年也不休息吗?” ……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就湿润了眼眶。 胡波胡乱抹一把眼泪,赶紧翻身起床。 看到他从卧室里出来,媳妇冰冷了脸色。 他满脸歉意地看看媳妇,过去把坐在地上玩积木的儿子抱过来,自己坐在沙发上,让儿子坐在自己的腿上。 “再忙,也不能大年夜里,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吧?孩子的奶奶家和姥姥家都不远,你送孩子过去,能耽误几分钟时间?” 媳妇冷着脸质问他。 “我,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有接。这大冬天里,弟兄们在外面守了那家伙一夜,都冻坏了。我寻思着,快一点赶过去,他们就少受一会儿冻。再说,再说我寻思着,你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就,就……” 在家里,他似乎变了被审讯者,小心地回答着媳妇的问话。 “我要是也回不来呢,咱们儿子一个人在家呆一晚上,出事了怎么办?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当时,当时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到那家伙租住房间的门口了,我不敢出声,怕他跑了。” “你就整天惦记着抓人吧,我和儿子死了你都不在乎!” “不是,真不是啊春荣。那个罪犯,把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拖到玉米地里,残忍地给杀害了。我们找了他三年! 你知道这三年,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每一次看着孩子父母,我们都抬不起头来。人家问我们,国家花钱养着我们这些人,连个罪犯都抓不住,养我们有什么用! 我忍受了三年的屈辱,总算找到他的踪迹了我必须得抓住他,给那个受害的孩子,给她父母家人一个交代。” “你倒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了,你怎么给我一个交代?”媳妇依旧不依不饶,“你高尚,你伟大,这么高尚、伟大,当初你别娶媳妇生孩子,一辈子为国家做奉献去呀?” 胡波就苦笑,半天说:“我就是一普通老百姓,什么高尚、伟大呀?你别挖苦我。我就是干的这么个工作。 你比如说你,在医院里碰上病人需要你,人家生命垂危了,你能忍心不管呀? 你还记得咱们刚认识的那个冬天吗?也是快过年了,莫斯科音乐团来唐城演出。你喜欢交响乐,我下了好多次决心,才狠着心花八百块钱,买了两张票。 那天晚上,你说你是白班,晚上没事,让我在影剧院门口等着你。可是我等的脚都冻僵了,音乐会都散场了,你也没来。” 媳妇怎么能不记得呢? 那天下午,她下了班要去和胡波听音乐会。走到门口了,一位母亲哭喊着,抱着一个五岁大的男孩跑进来。 孩子高烧惊厥了,浑身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 这时候,正是交接班的时候,白班的医务人员在下班,夜班的还没到位。 她能做什么?她只能把孩子接过来,边喊人边往急救室里跑。 做为一个业务熟练的护士,这种危及生命的事情,插上手了,就不能半路退出,因为你最先接手,孩子的情况你最熟悉。 这是生命啊!没法用其他的价值来衡量。音乐会和胡波,只能抛到脑袋后面去。 孩子恢复呼吸稳定下来,已经是子夜,音乐会早散场了。 “你说你那时候,怎么那么傻啊?”媳妇就说,“天那么冷,我不来,你不会先进去听着去啊?” 胡波就又笑了。他不懂音乐,媳妇不来,他还听个毛音乐会,受罪去呀? 那时候他没有手机,媳妇也没有。他不敢走远,只能傻乎乎地在影剧院门口等着。 “哎,”胡波就问媳妇说,“你说那时候为了能听那场高端音乐会,你嘟囔哀求了我多少遍,盼望了多久啊?可是,遇到紧急情况,你不也是说不来就不来,一点也没有犹豫一下吗?” “我敢犹豫吗?”媳妇没好气说,“犹豫一下,孩子的命没了!” 胡波就叹息一声说:“要从这件事儿上说,你也很高尚很伟大是不是?可是,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会说,什么高尚伟大?职责所在,不做不行。” 媳妇就低着头,没再言语。 胡波就感慨着说:“我们都是善良的人啊,职责所在,不可能不去尽自己的职责。也正是因为我们都善良,所以才能够走在一起。媳妇,我不对,不该把儿子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保证,再不会有下一次。” 媳妇就站起来埋怨说:“赶紧去洗脸刷牙,嘴里一股臭味!我去下饺子,咱们吃饭。” 媳妇很快把饺子下出来,热气腾腾地端到桌子上。 吃着饭,两口子就商量,待会儿去父母家拜年去。是先去孩子的姥姥姥爷家,还是先去爷爷奶奶家。 原先的时候,胡波和高崎一样,过年都领着一家子人,回父母家过。 可越是过年,胡波就越忙。做警察的职责,就是把社会治安维持好,让所有的老百姓,都能平平安安过个快乐年啊! 所以,大年三十在街上值班,大年初一出任务,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胡波的父母,也和高崎的父母一样,满心盼着过年团聚,盼来的却是失望。 为了不让父母失望,胡波就决定不如直接不给他们盼望,免得他们盼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和媳妇商量,大年夜干脆就在自己家里过。初一以后,只要不出任务,在家就回父母家。 这个初一,他没有工夫回家。队里的弟兄们也知道他辛苦了,就暗暗约好了,让他安心在家过初二,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不给他打电话。 唐城的规矩,大年初二,女婿是要带着一家人,在岳父岳母家过的。可是,胡波初一没回来,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没看着儿子呢。 “要不然,咱们吃饱了饭就去你爸妈家,在那里吃午饭。下午咱们早点走,和孩子去游乐场玩玩。这一年,你也没几回工夫和孩子出去玩。到晚上,咱们去我爸妈家吃晚饭,这一年也就算过去了。” 媳妇就和胡波商量。 “哎,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胡波说。 其实,他心里最亏欠的,是媳妇。 这个家,洗衣服做饭收拾卫生,所有的家务都是媳妇干,他很少有时间帮媳妇。用媳妇的话说,这个家对他来说,就是旅馆,就知道在外面野累了,跑回来睡觉! 如果有一天不用上班,不用办案子,他第一个想做的,就是让媳妇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擦地、擦玻璃、擦桌子。 然后,去买几盆花回来,把小窝收拾的美美的。 他喜欢养花,媳妇也喜欢。可是,他不敢养,媳妇养他也不同意。 养花又得换土又得施肥,其实是个很累人的活啊。媳妇伺候孩子收拾家已经够累的了,他不想再给她添负担。 然后,他还想让媳妇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做饭,为媳妇做一桌最爱吃的饭菜。 可惜呀,这些只能想想。 有时候就是在家歇着,脑袋里还是案子,根本没心思做别的。 兴许,有一天老了,退休了,就不用再关心案子了。 那时候,孩子肯定长大了,有自己的家了。 那时候,他就带着媳妇,去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把他们年轻时想做却没有时间做的事情,都做了,弥补他们生活里,本该有的那些浪漫。 “我吃完了,你给我几百块钱,我出去买些礼物,给爸妈捎过去。”他抹了抹嘴,从餐桌跟前站起来说。 “等你想起来买礼物,黄花菜都凉了。”媳妇说,“我年前就买好了。” “那,那我去刷碗,收拾厨房。”他说。 媳妇就不言语,抿着嘴偷笑。 她这个男人,不是一心只知道办案子的木头。她当初选中他的时候,就因为他有情怀,懂得疼爱她,她并没有看错人。 只是,他太忙太忙了。职责所在,不忙不行啊。 初三,又是突击审案子。一直到初五,胡波才有时间想起高崎来。 他给高崎打电话,高崎不在家,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陪着陶洁。 高崎坐在陶洁躺着的床边上,看着胡波推门进来,这才说:“这大过年的,你那么忙,还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我怕你想不开,过来陪你斗斗嘴。” 胡波说着,拖个凳子过来,坐在高崎一边。 “我有什么想不开?”高崎就说他,“你有闲工夫,还是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去吧。” 说到这里,就感慨一声说:“人生无常啊。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有什么事儿,千万别拖着,想着今天没时间,明天办也不迟。谁知道老天爷给不给你明天啊?所以,能今天做的事情,就坚决今天做,不要拖到明天。 我原来总是想,没时间,没时间,等有时间了,一定好好陪陪媳妇,哄他开心。” 高崎惨然一笑。 “现在陶洁这样了,我也有时间了,晚了。” 胡波就跟着笑一下说:“知道你们夫妻恩爱,所以才来看看你,怕你过度悲伤。” 高崎就摇一下头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没事儿。再说这里也断不了人。你来这会儿,我妈带着一家子才走。昨晚上我丈母娘和丈母爷在这里过的夜,陶辉两口子也来了。” 两个人说会子话,高崎就突然问:“你来是有事儿吧?赵地雷那边怎么样了,开口了没有?” 正文 340.这就叫行侠仗义 , 胡波让高崎说中了心事,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这家伙有很好的,对抗询问的经验,心理素质也相当不错。”他对高崎说,“我组织人连续突击了一个星期,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问出来。” 高崎听了就点点头说:“赵地雷算号人物。这小子也就是不走运,没赶上司老大那个时代。要是赶上了,没准儿就是一条汉子。” 高崎的话,胡波就不爱听了。 “哎,你什么意思你?那个混乱的时代有什么好,唵?你要是赶上那个时代,你是不是也会变成司老大?我们多少公安干警舍生忘死,不畏牺牲,才换来今天的法治和安宁?你竟敢妄想倒退你,这话听着都让我寒心!” 高崎不打算和他吵架,只是淡淡地一笑。 守着陶洁,无论陶洁听到还是听不到,他都不愿意让自己表现的像个孩子。 待胡波发泄够了,他才淡淡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胡波就有些泄气说:“还能怎么办?这家伙是铁了心宁可把牢底坐穿,也不肯说一个字。” 他就问高崎:“你再好好想想,看看还能想起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主要就是赵鑫磊和司老大,会通过什么办法,或者是什么手段,互相产生联系?他的赌场有司老大的股份,钱就算不走银行,他总得通过个什么渠道,交到司老大手里吧?只要找到一个线索,我就可以捋着这条线索,挖出更多的线索,最终把这两个人死死地串在一起!” 高崎闭着眼睛想半天,还是摇头说:“司老大做这个,向来滴水不漏。要不然,当年那么多人想搞他,却只抓住个替罪羊房宽明,最终调查了一年,也没有把房宽明和司老大联系起来。” “这个赵鑫磊,为什么宁肯坐一辈子牢,也不肯出卖司老大呢?”胡波自言自语,“我不相信混黑的会这么讲义气。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司老大手里,肯定攥着赵鑫磊的什么东西,这东西让他无论在什么条件下,都不敢出卖司老大。” 他皱着眉苦苦思索。 “他到底抓住了赵鑫磊什么样的软肋呢?只要能找到这个答案,就一定可以让赵鑫磊开口!” 胡波这句话,却提醒了高崎。 思索好久,高崎才说:“你这个思路恐怕是最接近真相的。但是司老大手里到底攥着赵鑫磊什么把柄,恐怕很难猜到。” 胡波就问:“哎,你说,你们混黑的,是不是像梁山好汉一样,入伙的时候要交投名状啊?” 高崎没听明白,问他说:“什么投名状啊?” 胡波就笑他说:“你看吧,这就是没文化的悲哀。水浒你看过吧?林冲入伙梁山,当时的大头领王伦,要林冲先下山杀一个人,提头来见,这就叫投名状。你杀人了,就再也做不了寻常百姓,只能和官府做对,做强盗了。” 说到这里,他就问高崎:“你说司老大给赵鑫磊投资以前,会不会也让他背一桩命案,从此对他死心塌地?如果是这样,赵鑫磊死活不肯供出司老大来,就好解释了。司老大手里,攥着赵鑫磊杀人的证据,他才不敢把司老大供出来!” 高崎就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胡波半天,这才说:“你这个想法可够奇葩的。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水泊梁山,谁敢吃饱了撑的杀人玩?亏你还是刑警队长,这样不靠谱的事情,都能想的出来!” “那你说,赵鑫磊为什么死活不肯出卖司老大?”胡波就又问他。 高崎沉默一会儿说:“赵鑫磊这事儿,凭着你那些手段,恐怕很难弄出什么结果来。”就和他商量说,“要不,你先把他放出来,让我来对付他?” 胡波狐疑地看高崎,然后问:“你怎么对付他?” 高崎就笑了说:“恶人还得恶人缠。他不是混黑吗,不是道上的吗?那咱就按道上的规矩来!敢算计高哥?我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胡波就严肃了说:“你不许乱来!高崎我告诉你,你现在可是人大代表,著名企业家。你的一举一动,不只是你的个人行为。你去干不光彩的事情,会给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代表制度抹黑的!” 高崎就解释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就是简单地和他聊聊道上的规矩,不会干违法的事情。” “你拉倒吧。”胡波才不相信他。“我们专业干这个的,都撬不开他的嘴。到你这儿,简单动动嘴就能说服他,你糊弄三岁孩子呢?” “你瞧,”高崎无可奈何说,“让你问吧,你又问不出来。我帮你问吧,你还不愿意。这可就难了。” 胡波就“哼”了一声。 “这个案子我宁可破不了,也不能让你再去干混黑那一套。”说到这里,就调侃高崎说,“我就纳闷了,像你这种人,这人大代表的资格是怎么弄来的?” 高崎突然就笑了。 “人民的眼睛,还是雪亮的。”他说。 胡波就嘟囔:“人民也有不睁眼的时候。” 高崎不和他吵架,而是认真说:“有时候吧,目的才是主要的,过程没必要过于计较。” 胡波也认真说:“我是为你好,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我知道。”高崎说,“你得相信我。” 胡波不敢相信他。他接触的,社会上的人物太多了,没有一个安分守己,不危害社会的。严格的说,他和这些人,天生就是敌人。 只是,高崎有些不同。他的身上,并不带着那些社会人的暴躁,似乎人畜无害。 可是,越是这样混黑的人,对社会的危害性就越大。因为他们做的事情更隐蔽,更阴暗。而且他们做的事情,哪一件都比赵鑫磊这样的小痞子们做的,危害性更大。 “我实话告诉你,我还有我的兄弟,我们这些人,和混混是有区别的。”高崎拿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来,对胡波说,“我们不欺负好人,过去出去平事儿,也是向着弱者,向着普通老百姓。正是有我们这么一帮人,唐城的小痞子们才有所顾忌。说真心话,我们是替你们挡了不少麻烦的。” 胡波一脸的鄙视和不相信。 “你就往自己脸上贴金吧,反正吹牛也不上税。” 高崎认真说:“怎么是吹牛呢?水浒里有痞子恶霸,也有江湖好汉是不是?我们不是痞子恶霸西门庆,不是高衙内,也不是欺男霸女的祝家庄三兄弟,我们是林冲,是晁盖,是武松,行侠仗义,专门抱打不平。” “哟哟哟,叫你这么一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大英雄了是不是?”胡波显然不信,问他说,“如果你们都是好人,那还要我们干什么?我他娘的还用的着天天累的跟孙子似的,家都没工夫回?” 高崎说:“你不能把我们一棍子打死,都把我们当赵鑫磊,当司老大,他们才是恶霸,我们是侠客。” “哈!你还侠客,”胡波就乐,“高崎高大侠,那你就给我说说你行侠仗义的故事,让我听听,你到底多么了不起?还侠客,你给我讲武侠小说呢?现代社会,愣是出了江湖侠客了,现在还有江湖吗?” 高崎就叹一口气,侧脸看看陶洁,然后回头跟胡波说:“咱们们去外屋沙发上,喝着茶说,别在这儿影响我媳妇休息。” 胡波有心说他,陶洁听得见吗?听得见你就不发愁了。 可是,他知道高崎最疼媳妇。陶洁只要有一口气在,在高崎心里,她就永远和正常人一样,只是睡着了,完全能听得见。 他就什么话都没有说,跟着高崎来到外屋,两个人坐在沙发喝茶。 “现在的社会,还是有江湖,只是你看不见,不了解。”喝着茶,高崎就开始和胡波侃大山。 “你就说我和岳帆,我们哪一回在你们公安那里挂号,不是因为和小痞子干架?为什么和他们干架?因为我们和他们,也是天生的敌人。 你就说岳帆的那个成名战,和唐城最大的痞子,在河滩上的那一战,他为了什么,为了单挑赵红兵搏名头?不是。 我那个仟佰聚服装店,赵红兵在的时候,他看上了,当然那个时候仟佰聚还是原来那对老店主夫妻。 这夫妻俩严格来说,贪小便宜的事儿没少干,临不干了还坑我一把。可他们都是老实百姓,也没什么过硬的关系。 赵红兵看上他们的店,非要买下来。他们夫妻把店经营起来,从默默无闻到红火起来,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辛苦,不容易呀。这才开始红火,赵红兵就要强行买走,夫妻俩舍不得啊。 夫妻俩不肯卖,赵红兵就天天弄俩小弟在服装店门口,不许顾客进去买东西。” 说到这里,他就问胡波:“这种事儿,你做为警察,有办法吗?两个小痞子站在店外面,又没进他们店里闹事,只是威胁进店的人,也没打人家,人家害怕就不敢进了。夫妻俩就是报警,你们能解决的了吗?” 胡波没有言语。 这种事情,警察真的解决不了。 你顶多把两个小痞子抓派出所去,教育一顿放走。可你前脚抓这俩走了,后脚赵红兵很快就再派两个过来。 这么一折腾,店主夫妻只有把店卖给赵红兵,或者关门。 高崎就又说:“你们没办法,岳帆就有办法。他路见不平一声吼,过去把两个小痞子给打跑了。赵红兵再派人过来,还是打不过岳帆。” 说到这里,他就又问胡波:“你说,岳帆这叫不叫行侠仗义?他虽然打了人,让派出所叫去训了一顿,可他不是为自己,店主夫妻和他也不熟,他这就叫行侠仗义!” 正文 341.江湖依旧在 , 岳帆一战成名的事情,做为警察,胡波当然知道。 当年他替店主夫妻出头,把赵红兵派来的小弟都给打了。赵红兵咽不下这口气,这才和他约架,在河滩那里,上演了那出岳帆血战河滩,单骑擒拿赵红兵的大戏。 说心里话,别说这事以后,好多小混混都从心里服岳帆,就是身为警察的胡波,在听说了岳帆的故事以后,心里也升起一股豪情来,有些向往。 这放在古代,就是关云长万马军中匹马单骑斩颜良,诛文丑啊! 后来,通过高崎,他认识了岳帆。可这小子除了长相帅气一些以外,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三十好几了不结婚,女朋友几天换一个,就是个小流氓,哪里有关老爷的半分样子? 讲完了岳帆,高崎就讲自己了。 “你再说我出名那一回。我两根擀面杖,放倒了十多个南方人,单纯是为了打架搏出名?当然不是。 那些个南方人,弄了几个女孩子,在城东村里以开洗头房为掩护,做皮肉生意。你纯做皮肉生意也没什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他们趁机敲诈别人的钱财。 城东那种地方,当年乱的很,你们都懒得管。可总不能就这样由着他们祸害人吧?你们不管我们管。我打那些人,算不算行侠仗义,我觉得算。” 胡波还真反驳不了。 想半天他就说:“你是净捡你们露脸的事儿说了,不露脸的事儿你怎么不说?” “那你说,我什么事儿不露脸?”高崎就问。 胡波说:“要账、当医闹的事儿你怎么不说?那回你去妇幼保健医院闹事儿,要不是我托人说情,没准儿你就给关进去了。” “好,我就给你说说,妇幼保健院那回是怎么一回事。” 高崎就开始讲故事。 “还是城东柳新桥卖沙的范学增范老大,他找岳帆,说是归他罩着的一个工地上,有个女的,在妇幼保健院引产死了。 当然了,范老大不是什么好鸟,冲他我们肯定不管,可这个女的太可怜了。 你可能也知道,南边来的农民工,有时候男女住在一起,也不见得就是夫妻。他们出来,一年也就过年回家一次,平时都在工地上。 有时候吧,男女住在一块儿,就是临时搭伙的夫妻。回家了,还是各找各的媳妇和男人。 这女的长的比较瘦,怀孕了自己傻乎乎地不知道,直到五六个月了才感觉不对,去医院一查,才知道怀了好久,孩子都在肚子里成形了。 可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家庭,这孩子不能生呀,生下来出来搭伙做夫妻的事不就暴露了吗? 于是,男的就带着女的到妇幼保健院去做引产。 这妇幼保健院也是,你要么不给人家做,把人家撵走,要么就好好对待人家。 从一开始,护士、大夫就百般嫌弃人家,瞧不起人家,说话没好声。给人家做了,你像对待其他病人一样对待人家呀?女的术后大出血,脸都蜡黄了。男的什么也不懂,看着女的不正常,这才跑去找护士。护士百般不耐烦,拖了半个小时才去看。发现了就晚了,人没推到急救室就不行了,没抢救过来。 你说,这是不是医院失职? 出了人命,人家家属千里迢迢地找过来,医院欺负人家是乡下人,没文化,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那个男的身上,说人家看护失职,出问题不及时汇报,跟医院没有关系。 你想想,那些农民围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生活一辈子,大字识不了几个,能有多少见识?明知道这事儿不是医院说的那样,也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上法院打官司,对他们来说,那是太难太难的事情了。 是工地上包工头,也是他们的老乡看不下去了,找到范老大,要替自己的乡亲出这口气。范老大自讨没这个本事,才找到岳帆。 你说,这种事情我们应不应该管?我让包工头组织起他的老乡,再让老虎和梁超找人打扮成农民工混在他们里面,浩浩荡荡去医院讨说法,最终问医院要来了赔偿。 你说,我这是不是行侠仗义?这事儿如果指望你们警察管,这赔偿能不能要来,这人命会不会白白搭进去?” 胡波无言以对。 “再说说要账。” 高崎却来了谈性。 “我再给你说个故事。 还是柳新桥那边的事,这是他们乡镇钢铁厂的事。 干钢铁厂,就需要焦炭。咱们唐城不出焦炭,他们用的焦炭,也不是自己出去买,是靠二道贩子,从出焦炭的地方拉到厂里来,然后和他们结算,二道贩子挣这个倒手的差价。 凤凰新村有两个下岗工人,下了岗没事可做,就相中了这个买卖。他们借遍了亲戚朋友,凑了几十万块钱,去焦炭产地进了焦炭,卖给了城东的钢铁厂。 可是,当时钢铁厂不和他们结算,说是月结,到月底才能结账。 两个二百五,从来没做过生意,就认了实,等到月底去结算。结果人家说他们的焦炭含硫超标,又什么燃烧值不达标,不合格,不能结算。 焦炭不合格你别用啊?用了又说不合格,不给人家钱。不给钱不要紧,你把焦炭退给人家,让人家多少的回个本吧?什么也不给人家,还说人家造成他们出钢质量不过关,亏损了多少多少,没问他们要赔偿就不错了。 你说,这不是坑人,不是耍无赖吗?后来,他们又碰到了几个和他们一样,给厂里送焦炭的,大家凑到一起一说,才知道大家的遭遇都一样。 原来,这家钢铁厂的几个负责人,就是靠着用焦炭不给钱发财。焦炭送进来,他们拖着不给钱,实在拖不过去了,就弄些旧车旧设备顶账。本来这个破设备值两万,顶给你就值五万的货款,爱要不要,不要这个也没有。 好多送货的,账都拖了半年一年了,实在是拖不起,只好哑巴吃黄连,能要回几个来算几个,拉走破设备了事。 然后,这些干部就拿着用破设备从送货的手里换来的结算单,去财务把钱领出来,揣到自己腰包里去了。 你说,这个事儿我应不应该管?我不管,这事儿你这个做警察的能不能管得了?” 胡波还是无言以对。 这种事情他知道,钢铁厂的干部和当地派出所,恐怕都是连着的,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嚣张。 “你说,我去帮那些二百五下岗工人,去要这个账,算不算行侠仗义?”高崎继续问。 胡波就叹息一声,好久才说:“这个城市,得有更多的人站出来,去面对不公平,去管这些不公平,这个城市才会美好起来,住在这城里的老百姓,才能真正幸福起来,安居乐业。” 高崎知道,胡波开始开窍了,就又说:“你说,现代社会不存在江湖,这是不对的。江湖依旧在,会一直在下去。只是,变了一种方式,一种味道。 我和岳帆,原来素不相识。我为陶洁打了老摩托赵国栋,还有他的小兄弟,让我一个个都收拾进了医院。 岳帆那时候在电机厂当绕线工。他听说了我的事情,亲自跑到唐城量具,要认识我。这叫惺惺相惜。他怕老摩托将来报复我,好汉难敌四手,我要吃亏。和我结交,我就是他岳帆的兄弟,老摩托就不敢报复我。 这个世界,坏人会聚在一起为恶,好人也要抱团取暖。大家都在一起,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坏人就不敢欺负你,你也敢和他们做对,才敢打抱不平。” 说到这里,他停顿好一会儿,才又说:“你看,我和岳帆,相见恨晚,聚在一起的目的,和司老大他们完全不同。这就是现在的江湖! 我和罗甸军也是这样。 罗甸军在海城,也从来不欺负一般老百姓,是海城那些痞子恶霸强拆职工宿舍,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才出了事。 在外面流浪这些年,他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宁可带着自己的妹妹,四处流浪,饱受饥寒。他坑的,都是那些不想着干好事的人,好人他从来不坑。 我们认识,是他让房宽明收买了,来砸我的酒店。当时我们一交手,就都能感到对方的义气,不趁人之危,点到为止。这就是惺惺相惜,这也是江湖。所以,我们很快就成了生死之交。 他肯放心把妹妹交给我,自己去接受应该接受的惩罚,这就是义气,也是江湖。” 胡波喝着茶,认真品着高崎说过的每一句话,仔细地思考着。 高崎看他认真起来,就微微笑了说;“水浒里的江湖,也有警察的。” 胡波一愣,疑惑地看着高崎。 高崎笑说:“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那不是宋代的警察吗?” 胡波就笑了说:“别瞎比啊,我们现代警察,是人民警察,跟古代江湖好汉完全不是一回事。” 高崎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争下去,而是说:“你看,说这么多,你应该明白了吧?无论到什么时候,江湖依旧在,恶霸和侠客也会永久存在于江湖之中。我和岳帆、罗甸军他们,属于侠客,恶霸干的事情,我们是不肯做的。 虽然我们不肯做,但是我们比你们更知道怎么对付这些痞子恶霸。所以呢,你对赵鑫磊没招的时候,就应该考虑把他放出来交给我。我不是江湖里的恶霸痞子,当然不会做,也不屑于做他们做的事情。我不是吹,我根本用不着违法犯罪,就能乖乖地让赵地雷这小子听话,问什么他说什么。” “放出来?”胡波又瞪大了眼珠子,“你以为我那儿是菜市场啊,可以随便进出?” 正文 342.狡兔三窟 正月十五的时候,看守所里发了月饼,每人一个。 不是八月十五吃月饼吗,正月十五吃元宵啊? 可这话谁也不敢问。万一问了,管教想起来不对,把月饼给收回去,元宵也不给了怎么办?这个是完全有可能的。 月饼虽然只有一个,可这要是放在五年以前,都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赵鑫磊记得他第一次进看守所,早上就给一个馒头,一块咸菜。中午俩馒头,一碗清水炖白菜,汤里看不见油花,估计也就给放了点盐。 晚上,有时候是炖白菜,有时候是菠菜。里面有几块豆腐。赵鑫磊都把豆腐当奢侈品,舍不得吃,最后才慢慢吃掉,边吃边回味豆腐的余香。 还有时候,就给快水萝卜咸菜。 他饭量大,吃不饱,那时候给饿的,随时随地都有种要被饿疯了的感觉。 管教公开教导他们,进到这里面,就是犯了法接受改造的,不是让你来享受的。就是要让你记住这里面的煎熬,出去以后想起来就害怕,再不敢犯法,再不要回来。 如今已经有所改善。像赵鑫磊这样还没有定罪的,吃不饱可以让家里人拿钱,多买一个或者两个馒头。但其他享受,还是一律不许有。十五能额外给个月饼,就算相当不错了。 进去过的人都知道,看守所这段日子,是最煎熬的。等定了罪,转到监狱里面去,就会好一些了。 所以,好多人积极配合,争取早日定罪,也是想着尽快离开这个不是人呆的地方。 赵鑫磊当然也想赶快离开,可这一回,他估计自己离开这里的时间,还不知道哪猴年马月呢。 胡波抓他,名义上是抓赌,说他放高利贷,实际上是为了高崎那个车祸。 他不在车祸这个事情上配合胡波,恐怕在这里住一年都有可能。 一年的清水煮白菜,怎么熬啊!他在心里暗暗叫苦。可是,不能熬也得熬啊,除非他死在里面,彻底给封了口。 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手里的那个月饼,他还真舍不得吃。最好是留着,等实在给熬的受不了的时候,吃一点解解馋。 可外面有管教不时巡逻,平时整理内务,管教也会进来检查。真要被发现了他藏东西,月饼会被没收不说,一天不给饭吃都是正常的。 他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那块月饼吃到肚子里去。 他尽量放慢吃月饼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尽量享受那块月饼带来的香甜味道。 这才是人间的味道啊! 月饼享受到三分之二,门口窗洞那里,就出现了管教的脸。 “赵鑫磊!收拾自己的东西,出来跟我走!” 他就吃了一惊。这不是提审,是要他收拾东西。 要把他转到监狱里去?还没审判呢?放了他?不可能!胡波这孙子,这回打好了谱,就算他坚决不承认车祸的事,只是开赌场,放高利贷,也能判他几年。 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真被释放了。 “教导,教导,我没事了,出去了是不是?”他有些不相信,又问给他办手续的干警。 “不想出去呀?那我汇报一下,你在里面继续呆着吧。” “不是,不是。嘿嘿,嘿嘿……”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看守所的院墙和墨绿色的铁大门上,他从里面走出来,在大门口站了很久,眯着眼睛看那阳光照射过来的方向。 自由真好! 他相信这自由是司老大给的,也只有他才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在关键时刻,让胡波这王八蛋终止调查。 不过他也不怎么感激司老大。毕竟,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司老大做的。他进来了,司老大也会提心吊胆。不把他捞出来,他司老大也会担心,万一他在里面那句话说不对,把他司老大给卖了。 今天是十五,过年在看守所里过的,没捞着和家人团聚,今天补上也不迟。 胡波这王八蛋,过年都不许探视。进去这二十天,他除了能看见一个屋的狱友,就只能看见警察了。 他先回自己家,准备回家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再领着老婆孩子回父母家,和爹妈一起过个十五。 到家以后,家里没人。他就想,兴许老婆孩子这时候已经在他父母家里了。 赵鑫磊在外面挺混蛋,吃喝嫖赌的,坏事也没少干,可在家里,对父母,对老婆孩子,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和正常人不同的,恐怕就是对老婆比较严。他在外面的事,不许老婆问,更不许她管。跟着我,不用辛苦上班还有钱花,吃香的喝辣的就行了,其余的不许参与。男人不在外面横行霸道,花天酒地,你哪来的幸福生活? 老婆知道他不是东西,他的事也不敢问。 在家洗了个澡,换一身衣服,顺手把从看守所穿来的衣服揉吧揉吧,捎出去扔了,他就去父母家。 父母家里也没人。 他就感到有点不对劲了。难道是司老大怕他在里面招了,先把他的家人给弄了去做人质去了? 他给老婆打电话,老婆的电话关机。 他开始心慌了。 司老大那里,他是绝对不敢去找的,找孙耀辉也不妥当。 兴许,是老婆感到了危险,领着家人都去了乡下的家里,避风头呢? 他决定先去乡下的家里看看去。 所谓狡兔三窟。在外面干缺德事的人,同样也怕别人像他一样,对他用下三滥手段,对付不了他,对付他的家人。 因此,赵鑫磊很早就偷偷在郊区山里的一个小村子里,买了一套平房。 这平房位于一个唐城郊外北面的大山里,房子外面还加盖了三米半的围墙。围墙四个拐角的高点上,都加装了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监控。 从外面看,这房子和村里其他房子,没有多少区别,只是院墙更高一些,外墙抹一层厚厚的水泥,弄得十分光滑,不利于攀爬。另外,墙头上插满了碎玻璃,就算有人能爬三米半,到墙头那里也没法搭手。手伸上去,会被墙头上的那些所碎玻璃给划个稀烂。 院子里面,有七八间房子,装修也十分讲究,水电暖齐全,足够他们一家和父母住的。 他买这房子的时候,谁也没说,除了他老婆知道这里以外,别人都不知道。且这房子没有产权证,是他从村里一个村民手里买的,从房产局那里,也查不到他这个房子。 03年的时候,他的场子里来了一个外乡人,赢了不少钱。赵鑫磊看着眼红,暗中安排看场子的兄弟,混进去出老千坑人家,被人家识破了。他反而恼羞成怒,借机把外乡人暴揍一顿,抢光了人家的钱财。 没想到,外乡人也不是善茬,在本地斗不过赵鑫磊,就暗中从老家叫来几个兄弟,把他老婆给绑到外地去了。 对方给他带话,亲自登门认错赔钱。否则,就去窑子里找他老婆吧。 他舍不得老婆,只好亲自去登门道歉。钱没少花,还让人家揍个半死。至于老婆让没让人家给玩惨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从那以后,他就长了记性,只要估摸着在外面惹到了硬茬,有个风吹草动,他就让老婆带着孩子,到这乡下的房子里住一段时间,直到危险过去,再回城里的家住。 他被外乡人整惨了的时候,曾经去求过司老大。不过他不敢去亲自找司老大,这是司老大的忌讳。 那时候管着他的,是刘小军。他去找刘小军,被刘小军臭骂他一顿。司老大为了他,也是拖了好多关系,花不少钱,才把这个事儿给平了。 刘小军死了以后,他就归孙耀辉管了。 从出了那次大事之后,他就老实了不少。不过,也让司老大那边知道了他的软肋,他舍不得老婆。 他猜想,是他出事以后,司老大派人把他老婆弄去做人质了。不过司老大不该连他父母和孩子一块弄去呀? 再说,他在郊区的那个平房,司老大是不可能知道的。按理说他被抓以后,他老婆就会到那郊区的房子里,先躲起来再说,不应该给司老大抓她的机会啊?也许,是她老婆觉得这回事态严重,一并把他父母也接过去了?可她为什么电话也关机了呢? 琢磨半天,他还是决定,先去乡下的房子里看看再说。就算是司老大把他的家人都弄了去,他在里面什么也没说,现在好好的出来了,司老大也应该会放了他们,倒是不用过于担心。 谨慎起见,他没有直接奔郊区的房子,而是坐着公交车,在城里面转悠,不断倒换线路,直到下午五点,看看天要黑下来,确定没有人跟踪他,这才换了去郊外的公交,奔着自己那套秘密的房子去了。 他不仅怕司老大跟踪他,也怕看守所放他出来,是胡波的计策,暗中派人跟踪他,看他是不是要和司老大联系? 到了那个村子头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在村口的公路边上,下了公交车,顺着通向村里的水泥小路,往自己的房子那边走。 这个村子不大,又在山里,只有二百多户人家。村子过于偏僻了,年轻人要么去市里工作,要么就去了更远的大城市打工,已经没有在村里居住的了。村里剩下的都是老人和留守儿童。 不过这时候,还有好多年轻人过年回来没走,水泥小道两边,高低错落的院子里,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和鞭炮声响。偶尔有谁家在放烟花,升起的火焰顷刻就照亮了小小的山村。 山村依山势而建,都是石头房子,错落有致。小桥流水人家,白天的时候,特别是春夏秋三季,山村被包围在群山环抱的树影密林里,景色还是相当漂亮的。 正文 343.守株待兔 赵鑫磊在这个深山里的村子里,买的这座房子,离着从外面的公路通向村子里的,唯一的那条水泥小道不远。 也就是说,开车的话,可以沿着水泥小道,直接开到他的房子附近。 他又在院墙大门和水泥小道之间,修了一条可以通小车的水泥路,开车过来,可以直接通过水泥小道,把车开进他家的院子里。 只是,水泥小道十分狭窄,仅仅允许一辆小车通过。 那年代,山里人很少有私家车,那水泥小道也不是为了让小车走才修的,而是为了村里人出村方便,因为那是这个小山村,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道路。 小路从公路到村里,有差不多十里地,山村里的村民,或步行或骑自行车,到大山以外去赶集、打零工。 原来这路就是一条黄土路,坑坑洼洼,遇到夏天下大雨,山上山洪暴发,经常被冲毁。后来唐城搞村村通公交工程,这才修成了水泥的。 可即便修了水泥的,公交车也没有通到村里来。 这路修的过于狭窄了。村里没钱,乡里也没有这么多钱。村里男女老少全体出动,乡里竭尽所能提供帮助,把路垫上石子,铺上水泥,加固了容易滑坡的山体,垫实了经常塌陷的路段,才有了今天的水泥小道。 这已经是可以取得的最大成果了。 可是,路还是太窄。别说公交,就是两辆小轿车,倘若在小道中间碰上了,其中一辆就得往后退,且不知要退多久,才可以找到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地方,让两辆轿车相错而过。 就是这么个情况,哪个公交车司机,也不敢开车进这个小道。 乡村依旧交通不易,依旧封闭。村里人在山上种个果子,想要卖掉,也得肩挑人抬地,把果子挑到十里地以外的公路边上,人家收果子的商贩才肯要。 也恰恰因为交通不易,却使得这深山里的村落,和外面繁华的唐城隔离开来,平时鲜有外人进山,风景异常原始古朴,也异常秀丽,宛若世外桃源。 赵鑫磊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别人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他会把老婆孩子藏在这深山的村落里。 此刻,他正沿着水泥山路,向着村落走来。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摸到自家大门跟前。 大门居然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上锁。 他也没有起疑。 山里人朴实,很少有惦记别人东西的。 这里好多人家,院门就是几根树枝绑起来的框架,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他们刚买下这房子的时候,附近人家都过来嘘寒问暖。刚搬来啥都不凑手,需要什么,到他们家拿就是。一时不能开伙,就去他们家吃。 只是后来,他建起了高高的围墙,安上了山里人从来没见过的监控,屋里购买来山里人从来没见过的家具电器,墙面也不再是石灰刷的,山里人才不和他来往了。 山里人自卑。赵鑫磊明显和他们不是一路人,面容上也带着敷衍,他们就不来自讨没趣了。除了村长有时候不识抬举,还不放心跑来问问情况,其他山民就再不来了。 不过,在这里住着,就算深更半夜开着院门,院子里也不会少一根柴草。 在这里住着,需要防备的不是人,而是山里偶尔跑出来的野兽。 赵鑫磊推开院门进院子,院里所有房间都黑乎乎的,没有灯光。他养的那两条藏獒也没有像以往一样,跑出来迎接他,或者把铁链子挣的哗哗作响。 他感觉到不对劲了,可是已经晚了。 身后屁股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虽然身体强壮,却没有架住这一脚的大力,一下就扑倒在院子中央。 这时候,院子里的灯亮了。灯光之下,就见正屋门口有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个人,眯着双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身后的大门也关山了,一条大汉就站在他身后。 身后是谁,他没顾上看清楚。可借着灯光,他看清了前面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 赵迷糊! 他脑袋里就“嗡”地响了一声,赵迷糊是高崎的人! 这么高的院墙,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心里纳闷。 可接着他就不纳闷了。 这唐城还有赵迷糊开不开的锁吗?这家伙是干这个的高手。 “特么的,这小子磨磨蹭蹭,害得老子在外面等了他一个小时,冻死我了!”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 他又听出来了,梁超! 我擦,梁超在,老虎一定也在! 这俩爷,他一个也惹不起! 高崎和岳帆呢,怎么没看见? 赵鑫磊这时候就有点鬼迷心窍了。梁超和老虎他都惹不起,他还惦记高崎和岳帆。 就在他脑子里飞快旋转,又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赵迷糊就开口了。 “赵地雷,知道爷为什么在这里吗?” 赵鑫磊还想问呢,特么这是我的家,你们好好的闯进来算怎么回事? 可是啊,赵迷糊是怎么知道他这个窝的呢? “赵迷糊,咱们兄弟往日井水不犯河水,你好好的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他强装镇定,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论单打独斗,他心里还真不服赵迷糊,连梁超他都不服。他虽然个不高,可身体结实,抗揍,下手狠,打架很少吃过亏。 可是,今天这架势,梁超和老虎应该都在这里,没准儿高崎和岳帆也在。这都是唐城打架打出名来的人物,真动武的,一个岳帆就能收拾他。 这就叫流氓会武术,神都挡不住。他凭的是一股狠劲和蛮力,人家岳帆是武术教练出身,四两拨千斤啊。 “赵地雷,都特么到这份上了,你还嘴硬!”赵迷糊就开口了。“你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你觉着高哥能和你算完?” 赵鑫磊站在那里,不说话。 在看守所里,面对着胡波,他可以打死都不认账。可对道上这些人,这一招没用。只要高崎认定车祸那事儿是他干的,分辩的结果,就是挨更多的揍。 “走吧?跟着我去见高哥。”赵迷糊就又说话了。 “我老婆孩子呢,父母呢?”赵鑫磊就问他。 赵迷糊就又笑了,对着他身后的梁超说:“哈,这小子好像倒过闷儿来了。” 梁超就在他身后说:“这个,你去和高哥说吧。走了,别不识抬举,让我揍趴你,拿绳子捆着你去。” 山村里,年青一代都搬了出去,剩下些老人,他又为人不怎么样,平日里不和人家来往。估计这时候,就算这里闹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有人过来。 关键,还是山村的房子,都隔的不近,这大晚上的,动静小了,其他村民也不会听见。 这时候,梁超就在他身后不远。如果他想闹动静,引起别人注意,估计梁超有办法把他一下打晕。 都是做这个的老手,这一点人家肯定早有防范。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试图反抗,什么也别做,乖乖跟着他们去见高崎。 “高哥,在哪里?”他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赵迷糊回答他。 “好,我跟你们走。”他说。 “别动,举手。”赵迷糊命令他。 他依言做了。 赵迷糊过来,搜了他身上,没有搜出可以抵抗的物件来。 在赵迷糊搜完了他前身,让他转身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养的两条藏獒,为什么没有动静了。 前面院墙靠着门的地方,砸上了两个铁橛子。每个铁橛子上,都挂着一个精光溜滑,长溜溜的东西。 那是他被扒了皮的两条藏獒。 他惊诧地看着那俩被扒了皮的藏獒,嘴巴张的老大,直接说不出话来。 可那是两只大藏獒啊,凶悍程度,不亚于猎豹! 梁超冲他嘿嘿一笑说:“哦,忘告诉你了,你这两只狗挺肥,看着挺馋人的。本来我没打算给你弄死,可等你一下午你也不来,这俩熊玩意儿叫的我心烦,迷糊哥想吃狗肉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嘿嘿。” 说着,他就做了个拿棍子打狗的动作,不说了。 这两只大藏獒,是他花高价从西北的藏獒园里买来的,接近纯种血统的品种,十分凶悍,发起怒来,连他这个主人都不敢靠近。 周边村民们不和他来往,也跟他养了这两只凶狗有关。 看梁超那表情,打死两只豹子一般凶悍的藏獒,根本就不叫事儿。恐怕在他眼里,这俩藏獒跟两只肥羊也没多少区别。 院子里的水泥地,显然是用水冲过了,那是冲走杀狗的时候,留在地上的狗血。 想想梁超一人杀两只藏獒的情景,赵鑫磊都有些不寒而栗。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就算穷凶极恶之徒了,现在他总算明白了,自己这号的,跟梁超比起来,屁都不算。那高崎和岳帆…… 这一下,自己落到高崎手里,下场,会不会还不如那两只藏獒啊? 想到这里,他感觉腿肚子开始转筋了。 梁超打开门,一辆微型面包车就开进来。 赵鑫磊终于明白,老虎也来了,一直在面包车里。 看来,人家根本没拿他地龙当回事,用不着严阵以待,把所有人手都用上。 也是,藏獒在他们眼里都是肥羊,他赵地雷还真是连个屁都算不上。 赵迷糊临走,也没忘了两条狗,连狗皮都没忘了带上。 特么的,这么凶悍值钱的藏獒,在这混蛋眼里,就是肉和皮! 老虎把车停在院子里,下了车,和梁超一边一个,就把赵鑫磊给架起来,接着就反绑了他的胳膊。 赵迷糊不知从哪里弄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来,一下就给他套在头上,眼前就变的黢黑一片了。 正文 344.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面包车在路上一直颠簸着,走的应该不是公路。 具体往哪里去,赵鑫磊根本闹不清楚。 到了这一步,他也就不在乎了。 这辈子,该做的恶差不多都做过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他已经不怕死了。只是,他得保住老婆孩子,他得留个后,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老婆是他还是个不出名的小痞子的时候,有一次到市一中去玩,看上的。那时候她恰巧坐在一间教室靠窗子的地方,恰巧被他看见了。 他迷上了这个那时候还在上高三,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 他追的她无处躲藏,连学都不敢上,最终还是没躲过他的魔爪,被他据为己有。 老婆品学兼优,是可以考上大学的料。结果却不得不放弃了一切,早早给他当了老婆。 为这个,岳父母家到现在也不认他这个女婿,连闺女都不认了。 最关键的是,他强行占有老婆的时候,老婆是真的黄花大闺女。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体验过的女儿身,其余都是残花败柳。 有时候突然良心发现,他也会觉得,这辈子挺对不起老婆的。所以,他这辈子唯一心疼的,也只有他老婆,连父母都不如老婆重要。 他爹对他唯一的教育方式,就是打,狠狠地打。 第一次偷人家东西,是在他十四岁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家住的,还是厂里宿舍的平房。他偷了邻居家男人的皮鞋,拿去换钱了。 事情败露以后,他爹用皮绳把他吊在房梁上,皮带都抽断了。 再后来,他因为在公交车上偷盗,被拘留了十五天,学校把他给开除了。 那一次,他爹把他用麻绳捆结实了,拿烧红的捅条烫他的大腿。 撕心裂肺的痛啊,痛里带着冒气的蓝烟和焦糊味。 这些挨打的痛处,并没有改变他什么。他从里面唯一学到的经验,就是要有强壮的身体。他爹比他强壮,他打不过他爹,所以要挨他爹的修理。 后来,他渐渐强壮,他爹渐渐老去,打他不过了,他无论做什么,他爹都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这个切身体会,也再次证明了他的经验的正确性。 这世界,想得到什么,就得比别人强,比别人狠。只有这样,别人才不敢和他抢,他想要的东西,才会属于他。 老婆就是这么抢来的。 同样,人家比他强,他就得服人家,要不然就会像他小时候挨他爹揍一样,让人家给白白收拾了。 司老大比他厉害,他就得服,甘愿给他当小弟。 高崎也比他厉害,他也得服。为了个按摩女,高崎让他拿五千块,他就得乖乖拿。 外乡人比他狠,他也得服。乖乖送上门去,让人家狂虐,连老婆都得让人家白玩。 这都是因为他不如人家,他得忍着。有一天他比人家强了,他可以再把这个仇报回来。这就是他的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落到高崎手里,他只能见机行事。司老大他不敢出卖,因为这家伙比高崎还黑还狠。那就只有自己扛着了,大不了把自己这条命搭进去。 面包车在路上颠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终于不动了。然后,就是老虎和梁超这俩壮汉,把他从车里弄出来,几乎是脚不沾地的拖着他进了一个地方。 赵迷糊把他头上的东西弄下来,周围仍旧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是老虎还是梁超,打开了手电,手电用红布蒙着,这样手电不会照亮远处,只会让周围的景物显出模糊的影子。 赵鑫磊观察一下四周,好像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周围的墙壁是水泥的,挺粗犷的那种,像是浇筑的,有些破败。 屋里不冷,至少比外面暖和的多,有个十来度的样子,空气里有一股子霉味。 梁超打着蒙了红布的手电,照了照墙角,对赵鑫磊说:“去那个墙角坐着,困了就睡觉。”住一下又警告他,“别打逃跑的主意。外面有狼,没准儿还有豹子,小心给它们当了口粮!” 赵鑫磊就求梁超说:“那你把我手上的绳子给解了吧?” 赵迷糊就在他身后说话了。 “想什么呢?你地龙是个什么角色以为我们弟兄不知道?”他就吩咐梁超,“让他坐下,把他脚也给绑上。这家伙狡猾地狠!” 赵鑫磊坐在墙角上,梁超和老虎一边一个坐在他身边,赵迷糊则坐在刚才进来的地方,守着出口。 “我晚上还没吃饭呢。”赵鑫磊就嘟囔说,“你们谁带着饭了,给我点行不?” “饿着!”赵迷糊没好气说,“你特么还想吃饭,吃饱了有力气跑是不是?你特么不知道你这回闯的这个祸有多大?你还吃饭,待会儿高哥来了,你特么就是饭!” 看来,高崎是认准了就是他制造的车祸。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并不知道高崎和胡波的关系。 “那高哥啥时候来啊?”他就问赵迷糊。 “等着!”赵迷糊依旧没有好气。“你最好省下心思来,好好想想,高哥来了你怎么回答他。” 在车上的时候,赵鑫磊头上套着东西,什么都看不见。凭着面包车的一路颠簸和发动机的声响,他判断出来,车是往更深的山里在开,而且又走了好长时间。 这里黑洞洞的,没有电,屋里还不冷,有潮湿的霉味。 他就在想,这是到了哪儿呢? 这深山里,据说有个当年日本人留下的地下储备仓库,很大很深。后来,国家利用这个仓库,在这里建了一座兵工厂,厂房就是日本人留下的地下仓库。 这山里的工人,只在入冬以前,派卡车去城里拉冬储蔬菜,平时很少出来。 市场经济开始的时候,山里没了军品可干,工厂就倒了,工人也都搬出了深山,兵工厂也就荒废了。 看这周边的环境,还真像是在地洞里。难不成,赵迷糊他们把他给带到这个深山里的兵工厂来了? 他只是听说过,深山里曾经有这么个工厂,具体在哪里他并不知道。 这里早就荒无人烟了,高崎让赵迷糊他们把他弄到这里干什么?恐怕是不想让他活着出山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免有些悲凉。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思来想去,他也只有把命搭进去这一条路好走。 高崎这种人,别看平时一副商人模样,人五人六的,骨子里却是和司老大没什么区别。司老大不也是要洗白自己,黑老大变成功人士吗? 自己把高崎老婆给撞成了植物人,而且目的是要弄死他。如今,高崎知道了,不以牙还牙,把他弄死才怪! 这里也的确适合杀人。周围都是荒山野岭,一年还不知道来不来一回人。把他弄死,就埋在这地洞里,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为了活命,出卖司老大这个事情,做不得。司老大能量恐怕比高崎还大,就算自己出卖了他,也不见得就可以把他给搞倒。风声过去,司老大不会放过他。 他见识过司老大对付叛徒的手段,想想都不寒而栗。 前两年,北新桥开砂场的,并不是范学增范老大,而是宋开喜。宋开喜是司老大干拆迁公司的时候,就跟着他混的,也算是他手里的一员干将。 国家政策转向了,司老大不开拆迁公司了,就让宋开喜带一帮小兄弟去开沙场。手法,和让赵鑫磊干赌场差不多,名义的老板是宋开喜,其实幕后老板还是司老大。 宋开喜喜欢小算计,看着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大头都变了司老大的,心里不舒服。他开始在进出账上闹鬼,截流一部分盈利,偷偷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事儿不知怎么就被司老大发现了。其实,有那个狗头军师刘小军,宋开喜手底下的人里面,肯定会有刘小军暗中布置的奸细。 宋开喜先是把沙场卖给了范学增,说是到南方做生意,然后就全家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范学增也是司老大的人。 这些兄弟在外面混,司老大都定的有规矩的。原始资本他给出,剩下的全靠自己打拼,没本事拼不出来他另换别人。 还有,就是不许背叛他,出事不许找他。能帮忙的,不用说他也会帮忙,不能帮忙的,说也没用。 所以,范老大才会那么怕岳帆和高崎。和混混闹矛盾,司老大是不会给他们撑腰的。有本事你弄死人家,没本事就叫人家弄死你。 宋开喜说是去南方发展了,其实是一家人都让司老大给弄死了。 赵鑫磊之所以知道这个事情,是因为他参与了。他之所以会参与进去,是因为他也是司老大放在外面的一个负责人,司老大要杀鸡儆猴。 那一次,司老大并没有出面,出面的还是刘小军。刘小军告诉宋开喜,老大对他截流盈利很不满意,决定不用他了。但是老大有情有义,看他为老大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打算赞助他一笔资金,让他去其他城市发展。 赞助的钱是真给了,生意也是宋开喜自己去南方城市考察过,亲自选定的。只是在南方那个城市筹备买卖的过程中,宋开喜和他老婆都失踪了。 刘小军带着另外两大金刚,还有赵鑫磊,把他们重新绑架回了唐城。 就在司老大三楼那间密室里,司老大原形毕露,历数宋开喜背叛他的一笔笔罪证,最后,当着宋开喜的面,赵鑫磊虐待、杀害了他的老婆,宋开喜恨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赵鑫磊不敢不做,因为他和宋开喜一样,也偷偷截流了资金。不做的后果,他就是第二个宋开喜。 他只有做的更加惨无人道,才能换取司老大的充分信任,保住自己的小命。 正文 345.出口恶气 虽然司老大只字不提赵鑫磊截流资金的事情,但赵鑫磊心里明白,司老大一定知道,只是不说。 要不然,为什么不叫别人参与,单独叫他呢? 说是信任他,其实就是杀鸡儆猴。 这也是“投名状”。有这个事情在,赵鑫磊还真不敢出卖司老大。出卖了司老大,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还真叫胡波蒙对了。 那是赵鑫磊这一生当中最胆战心惊的日子。不只是担心司老大随时会像干掉宋开喜一样干掉他,那杀人作恶的场景,整日在他眼前晃动。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宋开喜老婆那哀求他放过她的眼神,就会在他眼前出现。他当着人家丈夫的面,糟蹋并掐死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宋开喜那要吃掉他的眼神,也时常会出现在他的噩梦里,挥之不去。 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他晚上不敢闭眼睡觉,不是困的实在撑不住,根本就睡不着,也不敢睡。 不是他不想放过那个女人,也不是他就想侵犯她。他不那样对她,就得跟他们两口子一起死啊! 那个时候,他真的是后悔混黑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真的不如个普通人。不如从小老老实实的,就算脑子不开窍,没本事上好学,将来做个普通工人,或者到建筑工地上去干力气活,穷是穷了些,也娶不上如花似玉的老婆,可心里过的踏实,不用像现在这样,整日过的提心吊胆。 他不知道高崎是谁吗,不知道这爷不是他能惹的吗? 可司老大让他去干掉高崎,他敢不去吗?不去的后果,没准就是先被司老大干掉。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赵鑫磊依在墙角里,竟然慢慢睡了过去。 在看守所里,让胡波那帮手下天天轮番轰炸,疲劳战术。出来第一天,跑十里地进村自投罗网,他实在是有些累了。 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屋里有了亮光。一个储电瓶被搬进来,电瓶的两极上连着电线,电线的尽头,被固定在屋顶上埋着的一根铁吊环上。 在那个铁吊环上,还挂着一个才出的节能灯。灯管一拃来长,好几根都固定在屁股上的半圆座子上。 这灯发光效率极高,就这么相当于几十瓦电灯泡的一个节能灯,就把整个屋子照的雪亮雪亮的。 这的确应该是一个地洞里的屋子,而且是个小型的机加车间。 屋子也就两米来高,墙壁和屋顶都是混凝土浇筑的,面积有一百五六十个平方,地上还有放过机床的痕迹。 放机床的地方,地面上留有高出地面的地脚螺栓。屋顶上也有一个个的,成排的生锈螺栓。估计那些螺栓是用来固定通风管道的,后来工厂废弃,机床被拖走,那些通风管道也被拆除了。 这房间里,留有三处放机床的痕迹,只有他们昨晚休息的地方,是空着的,估计是放工具橱或者是做更衣室用的。 房间里的地面明显被打扫过,挺干净。 看到干净的地面,赵鑫磊就想到了,高崎早就在算计着把他给抓来了。 想到高崎,他就看到高崎了,还有岳帆。 高崎正向着他走过来,把穿着的薄呢子风衣脱下来,递给了老虎。 赵鑫磊把头低下去,不看高崎,看着地面。但高崎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知道。 高崎在他身边蹲下来,解开了他手上和脚上的绳子。 “我妻子陶洁,如花似玉,性格温柔,孝敬公婆。”高崎开始说话。 “这么好的媳妇,这世界上就只有这么一个。出事的时候,她还怀着孩子,是个男孩。” 高崎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诉说。 “我就搞不明白,我和你哪里来这么大的仇,你非要把我媳妇撞成这样?你给我一个理由。” 赵鑫磊沉默好久,依旧低着头说:“高哥,我要说这事儿不是我干的,你也不能相信。要杀要刮,你随便吧。只是,这事儿跟我的家人孩子都没关系,我求你放过他们。” “呵呵。”高崎冷冷一笑,问他说:“你放过我的老婆孩子了吗?” 赵鑫磊无言以对。 高崎这句话说出来,就证明他的老婆孩子还有父母,都在高崎手里了。 “高哥,我真没有伤害嫂子的意思,那是误伤。”吱唔半天,他解释说。 “误伤也是伤!”高崎的声音仍旧平淡,平淡地让赵鑫磊害怕。 因为平淡后面,往往隐藏着疾风骤雨一般的狂怒。 “要是那天你伤的是我,我都不一定找你。可是,你伤了我老婆,只给她留下半条命,我的孩子也没了。这个仇,赵地雷,你琢磨着我会不会报?你这条贱命,能买我老婆的命不能?你们一家子都搭进去,我这个仇都不算报了,只能算出口恶气!” “高哥,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把我家灭门,你也跑不了!要不然这样,我赵鑫磊自杀,不连累高哥你和诸位兄弟,你放过我的家人,行吗?”他开始激动起来。 “哈!”高崎就笑,“你特么也算条命!我告诉你赵地雷,老子不但要你的命,还得亲自活剐了你,才能出我心头这口恶气!你看看,我都带什么家伙事来了?” 赵鑫磊这才抬头看远处,这一看,直吓得他浑身一个劲打哆嗦。 原来,和高崎说话这个空挡,梁超和老虎已经抬了一个长条案子进来了,那是杀猪的案子。案子上,各种尖刀、长刀、牛耳刀,连杠刀的杠铁都摆放好了。 灯光下,那案子上的道具放着寒光,格外显得阴森刺眼。 “听说过古代的碟刑吗?”高崎冷冷地问。 赵鑫磊身体哆嗦着,不回答。 “千刀万剐!”高崎告诉他说,“我技术不好,不过在你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割你个百十刀,估计你死不了。而且,为了能让你多活一会儿,我还带来了强心针和止血粉。这样的话,就能让你感受二百刀没问题了。” 赵鑫磊见过司老大怎么处理宋开喜夫妻的尸体,直接用强酸给化成水,连骨头渣子都留不下,顺着下水道就都冲走了。 这些黑心的黑老大,正因为他们凶狠,没有人性,别人才不敢惹他们。 开始的时候,他还琢磨着高崎只是吓唬他,但看到那案子和刀具,他觉得高崎不怎么像吓唬他了,这时候就真有点害怕了。 就在这时候,高崎就又说话了,说出来的话让他不寒而栗。 “不过,在剐了你之前,我得守着你,让你亲眼看着,我把你老婆,你爹妈,都一个个在你眼前,活活弄死,我也得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高崎话音刚落,赵鑫磊猛然坐起来,脑袋向着后面的水泥墙撞过去。 他想好了,只要他死了,高崎失去了他这个唯一的观众,兴许就没有兴趣弄死他的亲人了。 他的头还没挨到水泥墙,就被一股大力,薅着袄领子给拽了回来。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耳边传来高崎的声音,“不让我折腾够了,死你也没有权力,知道吗?” 高崎擅长认穴的功夫,一只手抵在他后腰上,立时就让他浑身酸软,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从昨晚就没吃饭,这帮孙子连口水都不给他喝,又绑了他这么久,手脚都麻了,本来他也没多少抵抗能力。 就算他精神充足的时候,也不是高崎这种技击高手的对手啊。 赵迷糊过来,又重新把他捆上了。这一回是五花大绑,两只手分别从腰后和脖子后面绕过去,给绑到一起。这是公安经常用的手法,绑上之后,手臂一动就疼,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赵迷糊年轻的时候没少让公安这么对付过,他学的倒是有模有样。要不他怎么能开锁开那么溜,主要还是脑子好使,就是不往正道上使。 赵迷糊拽着他身后的绳子,逼迫他不得不面向高崎。 “说吧,喜欢先看着谁死,你父母还是你老婆?”高崎问他。 他不回答。 都是他的亲人,就算他爹小时候对他不好,他不待见他爹,可也不愿意看着老头死在他跟前啊。 “不说是吧?”高崎就又说话了,“那我就随便选了。” 说到这里,他就回头喊:“老虎,先把他妈拖进来,扒光了绑在案板上!” 又转头看赵迷糊:“赵哥,我看你扒狗皮手法挺棒的。待会儿就你先操刀,把这小子他妈跟扒狗皮一样,给她来个活扒皮怎么样?” 赵迷糊还没说话,赵鑫磊就喊上了:“高崎,你特么不是人,王八蛋!” 高崎抬手就给他一个嘴巴,登时半边脸就肿了。他就瞪着眼看他,然后说:“对待你这种不是人的,老子特么也不是人!” 又回头喊老虎:“快去呀!” 老虎转头要出门,让赵迷糊给拦下了。 他跟高崎商量说:“一个老太太,身上净褶子,看着怪恶心人的,咱就别扒皮了吧?” 高崎说:“他妈不怎么老,也就五十多岁吧?身上都是肥肉,撑的皮都发亮,应该没有褶子。” “我**,高崎,你不得好死!”赵鑫磊破口大骂,就又换来高崎的一个大嘴巴。 这会儿高崎根本不想搭理他,正一心劝着赵迷糊活扒他妈的人皮呢。 “你们是一群畜生,畜生!我操你们大爷的!” “啪”的一声,又挨高崎一个嘴巴,很快那张大胖脸就变了猪头,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尽管赵鑫磊喊的撕心裂肺,大家也没人去制止他。 这地道和外面隔着好几道门,当年兵工厂在里面生产的时候,机器轰鸣,外面都一点声音听不见,何况赵鑫磊闹这点动静? 赵迷糊按着赵鑫磊,让他无法挣扎,嘴里还在跟高崎商量。 “五十多也是老太太了,我可没兴趣。”他说。 高崎就和他对付。 “你都四十出头了,不就大你十来岁吗?又不是让你上她,你就权当她是一条狗不就完了吗?” “我操你大爷高崎!” 赵鑫磊嗓子都快喊哑了。 正文 346.唬人的技巧 高崎让胡波在正月十五这一天再释放赵鑫磊,自然就是为了准备对付他。 他顶了个混混的名号,却不去真做司老大那样的缺德事。 但唐城的混混,都知道高崎和岳帆的名号,也都拿着他俩当大混混看。 在大多数人眼里,你再是什么企业家,什么人大代表,你在混混堆里混过,你就还是个混混。 既然你们那么希望我是个混混,那我就拿个混混的样子出来,我吓死你! 其实多数混混,都是靠恐吓别人活着。 记得唐城刚开始兴游戏厅那会儿,游戏厅老板都喜欢雇混混来看场子。 唐城有个叫张海龙的混混,给他的小弟一人买了一把喷子,在游戏厅里看场子。 这家伙出道晚,唐城的大佬都不待见他。但他长相凶恶,又敢斗狠,有不少大佬就栽到他手里。 他看场子的时候,司老大看不惯他,派孙耀辉带着几个兄弟故意去游戏厅找事儿。当时孙耀辉带了十几个兄弟,拿着砍刀铁棍,张海龙只有五个人。 看着孙耀辉带着一帮人到了,张海龙不慌不忙,和四个兄弟一起把喷子掏出来,背靠背围成一个圈。 他对着孙耀辉高声喊:“谁上来就冲谁开枪,有种你们就上来!” 孙耀辉和十几个兄弟,愣是给吓的没敢往前凑和。双方对峙十几分钟,孙耀辉认怂,带着兄弟们撤了。 为了这个,司老大把孙耀辉给臭骂一顿,扬言自己亲自带人去会张海龙,结果也没敢去。 那时候赵红兵还在唐城,他也不服。不过赵红兵胆子比司老大壮,他竟然单枪匹马去闯张海龙的地盘,试图收服张海龙跟着他干。 张海龙根本就没鸟他,直接抽出喷子来,顶在赵红兵脑门上。 承认这地盘是我的,我放你离开。不承认,直接就轰了你! 赵红兵屈服了。 赵红兵回去以后,带了百十号兄弟,杀奔游戏厅,张海龙早逃之夭夭了。 他知道那一招只能暂时唬住赵红兵,赵红兵前脚走,他后脚也就带弟兄们溜号了,再去其他城市唬去。直到赵红兵被抓,判了死刑,他才敢重新回来。 上一世的高崎,陶洁死后,他就真的不怕死了。他遭遇过张海龙,直面过他的喷子。不过,没等张海龙开枪,他的两根棍子就把张海龙双手给打断了。 后来张海龙服了,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告诉高崎,当时他也没想开枪,就是想唬住高崎。真想立刻开枪的话,高崎的棍子不会比枪快。 可他发现高崎唬不住,真想开枪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高崎的棍子太快,根本不给他这个犹豫的时间。 再后来,张海龙和唐城另一个老大火拼,当场拿喷子杀了人,也步了赵红兵的后尘。 曾经有一个电视剧,里面的故事情节,有好多就跟张海龙的故事相似。 高崎是见识过黑道好多的事情,也懂得黑道的“唬”字秘诀。 在赵鑫磊放出来之前,他就想好了唬住他的办法。 他先去找了赵鑫磊老婆,按照胡波的推理,拿着推理当真事说,把赵鑫磊甘心为司老大顶罪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 他老婆也不知道赵鑫磊为什么要替司老大顶罪,但她的想法和高崎差不多,就是赵鑫磊怕出卖了司老大,司老大会对她和孩子进行报复。 赵鑫磊挺疼老婆的,他老婆也不愿意男人为司老大顶罪,当时就答应配合高崎,还主动担起了劝说公婆,一起配合高崎,糊弄赵鑫磊的责任。 没他老婆配合,高崎也不会知道赵鑫磊在山里还有个房子。 高崎和赵迷糊在赵鑫磊面前对话,实际就是在演戏唬赵鑫磊。 这两个人可谓是江湖老油条,演起戏来,标准就是俩又残忍又混蛋的大混混,赵鑫磊不当真都难。 赵鑫磊都骂累了,这俩人还挺有耐心。高崎要给他老婆报仇,越残忍越好,赵迷糊却嫌高崎的主意过于恶心。 “算了吧,高哥。”他不紧不慢地劝着高崎,“跟个满身褶子的老太太你较什么劲呢,想点弟兄们愿意干的事情不行吗?” “什么你愿意干啊?”高崎就问他。 赵迷糊说:“你瞧,这不明摆着吗?他媳妇又年轻又漂亮的。” 高崎立刻就接话问:“先剥他媳妇?”接着说,“也成。反正今天你们弟兄们得一人剥一个,最后把这小子留给我。” 赵迷糊说:“你怎么老想着剥人皮啊?那玩意儿血渍呼啦的,多恶心呢?” 高崎恨恨说:“不把他们一家子生吞活剥了,我出不来这口气!” 赵迷糊就说:“你看高哥,我的意思吧,是他媳妇挺漂亮的,就这么给弄死了挺可惜的。我是说吧,咱就把他媳妇先弄进来,就在这小子眼前,把小娘们儿弄到这案板上,剥光了让弟兄们挨个快活一下。当然你不好这一口,你就摁着这小子,让他好好看着我们怎么玩他媳妇。这个惩罚,估计比剥人皮也差不到哪儿去。 完事儿了呢,咱们也不剥人皮了,直接守着他,把他一家老小活埋了就行了。至于这小子,你不解气,把他零剐了就是。只要你下得去手,我们弟兄也不拦着。你说这么着,行不行?” 赵鑫磊在一边听着,就把赵迷糊家祖宗八代给问候了个遍。 当年司老大对付宋开喜,可不就是赵迷糊这个路子吗?他可是亲手参与了的。 这真是现世报啊!想不到,他当年干的恶事,会原封不动地反报到他身上! 赵迷糊这个主意,其实也是演戏前商量好了的,想不到正戳在赵鑫磊的痛点神经上,让他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时候高崎还装着犹豫不决,不怎么想同意赵迷糊的主意。 他没法同意。这一切都是演戏,他总不能同意了,真让这帮家伙把赵鑫磊媳妇拖进来干了吧? 他们就是设计个争论的场面,在赵鑫磊跟前反复争论,一会儿剥皮,一会儿干他媳妇,反复刺激他。 看高崎不同意,赵迷糊就喊岳帆:“帆哥,帆哥你过来给拿个主意。” 岳帆就过来了,看看赵迷糊又看看高崎问:“你们干吗啊?快点把这事儿办了,咱们下山放松放松。” 赵迷糊就说:“咱用不着下山放松,在这儿就能放松。” 岳帆就不解的看赵迷糊问:“这儿荒山野岭的,待会儿还得宰人,怎么放松啊?” 赵迷糊就把刚才他和高崎争论的事情,跟岳帆学说一遍,然后说:“帆哥你说我这主意怎么样?可高哥非得坚持要剥皮,那血渍呼啦地,这是剥人,不是剥狗,晚上要做噩梦地!” 高崎就不服说:“就好像你剥过人似的,你做过噩梦啊?” 岳帆就插话说:“高崎你一开始说这话我就觉得不妥当,迷糊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当时我看你眼珠子都红了,就没敢拦着你。其实迷糊这主意挺高明。你看我、老虎还有梁超,这都算壮汉吧?再加上迷糊这个四十如虎的老色鬼,老当益壮的。你放心,待会儿准能把他媳妇给玩惨,玩死她都没问题,让这小子亲眼看着,这事儿比剥皮差不到哪儿去……” 岳帆话还没说完,赵鑫磊就喊上了:“特么高崎,要撞死你的是司老大,又不是我。我和你无冤无仇的,我干嘛要撞死你?你猪脑子啊你,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啊?有本事你找司老大去,你整治我干什么呀?” 三个人偷偷互相对视一样,赵迷糊就忍不住要笑,在岳帆严厉目光的瞪视下,这才好容易把笑忍回去。 本来三个人都是蹲在地上商量,这时候高崎就站起身来,踢一脚赵鑫磊骂:“你特么不本事大吗,你硬抗到底呀?这时候你说是司老大了,特么晚了。” 他冲着门口喊:“梁超、老虎,把他老婆给我弄进来,别让他以为我只是吓唬他。我同意迷糊哥的主意了,你们就当着他的面,把他老婆给我活活玩死!” 梁超和老虎欢快地答应一声就出去了,一会儿工夫,就把赵鑫磊老婆给架了进来。 赵鑫磊看到自己老婆,再也不敢不相信高崎是玩真的了。 “高哥,真是司老大要弄死你,不是我呀!”他嘶哑着嗓子喊,“我不去干,他不放过我呀!” 这一回,他的语气就变了哀求了。 岳帆就蹲在他跟前问:“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的我们相信了,我们自然会找司老大算账。别人怕他,我们弟兄怕过谁?只有他司老大怕我们的份儿,你明白不?” 赵鑫磊就说:“去年年底的时候,孙耀辉找我,要我制造个车祸,把高哥给撞死。至于为什么,他不说我也不敢问。我的生意,明面上是我的,其实大头是司老大的。孙耀辉发话了,我不敢不去干。再说我不干,他们一样不肯放过我的家人。” 说到这里,他就看看岳帆,看看高崎说:“帆哥、高哥,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出卖的司老大,要不然,我们一家子还是没有活路啊!” 怎么掌握证据,怎么把司老大的罪名坐实,这些高崎和岳帆都不擅长,还得胡波来办。 高崎就说:“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个,你去找胡波,跟他说去。” 赵鑫磊就看高崎,眼神里有些迷茫。他好像有些明白,胡波为什么要放他了。 高崎多鬼呀,看他眼珠子乱转,就明白他要拉啥屎。 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个MP3来,按开按钮,里面放的,正是赵鑫磊刚才出卖司老大的话。 高崎就看着他笑。 “你想反悔?现在晚了。我只要把这个MP3交给司老大,你就死定了!” 赵鑫磊的脸就一下子又白了。 “高崎,你特么忒损了!”他有气无力地骂。 正文 347.自己投案 , 正月十六下午的时候,胡波正在外面办案子呢,家里的同事就给他打电话。 “胡队,你赶紧回来吧。那个赵鑫磊回来了,就在你门口赖着不走呢,我们谁说都没用,打死都不走。” 胡波挂了电话,扑棱一下脑袋。 这才把赵鑫磊给放出去不到两天,这么快就回来了。高崎这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他给吓成这样,直接不敢在外面待着? 他交代了手下两个干警,让他们继续侦查,自己就回刑警二队的办公室了。 办公室里,一个干警奉了他的指示,正陪着赵鑫磊坐在里面的椅子上。见胡波回来,两个人就都站起来了。 胡波上下打量着赵鑫磊。心说高崎这小子还真不是东西,这一会儿工夫,就把赵鑫磊给收拾成这样了。 “哟呵,这两天不见,怎么自己就回来了,想我了?” 赵鑫磊肚子里这个气,心说我吃饱了撑的我想你?一辈子看不见你才好呢! “这么会儿工夫,这脸怎么变猪头了,谁打的,下手这么狠?”他还不忘调侃一下赵鑫磊。 “谁打的你自己不知道啊?”赵鑫磊气呼呼地说,“你们警匪一家,合起伙来整治我,知法犯法,你还好意思说你。” 胡波就不高兴了。 “少给我扣帽子。你要这么说,为避这个嫌疑,我还不管了呢。滚,别在这儿耽误我工夫,我时间金贵。” 赵鑫磊只好换了笑脸。 “那什么胡队,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谁跟你开玩笑?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 “我有事儿,我交代。撞高哥那事儿,是我指使赵立伟干的。不过我不是主谋,主谋是司志国司老大!” 胡波脸色就严肃起来,吩咐一边的干警:“去审讯室,调整好设备,准备笔录。” 在审讯室里,赵鑫磊终于交代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在那个地下兵工厂的车间里,赵鑫磊骂高崎损,要不是他老婆在场,高崎又得赏他几个耳光子。 就高崎那大巴掌,非得把这小子给打残了不可。 可守着人家老婆修理人家男人,总有点不好意思。 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来,高崎成不了穷凶极恶之徒。还活剐人家,剥人家家人的皮,那就是吓唬人。 可不好意思打他,骂他总是好意思。 “你特么的混蛋!还我损,我这是救你你不知道啊?司老大这事儿你就是烂到肚子里不说,司老大就能放心你?他不放心你怎么办?在监狱里买几个人,制造点事故,弄死你才最保险。你琢磨着,他会不会这么干?” 赵鑫磊就傻了。这事儿对司老大来说,恐怕一点不难!他一定会这么干的!只要他从看守所转到监狱,他的死期就到了! 高崎为什么知道?上一世岳帆为了司老大进去,司老大就是这么把岳帆给弄死的! “你现在想明白了没有?”看着赵鑫磊脸上的表情变化,高崎又说,“在唐城,不怕司老大的,就是我们这帮弟兄。你的老婆孩子,父母,我只要张口给你护着,司老大就不敢动他们一根寒毛,你信不信?你呢,你只要和胡波合作,胡波就会保护你,司老大就没法在里面弄死你。也只有这样,你才能保住你的家人,保住你的命,你明白吗?” 赵鑫磊将信将疑地看着高崎,好半天才问:“高哥,你真能保护住我的家人?” 一边岳帆就说话了。 “你特么这叫废话。他司老大是过气的凤凰不如鸡你不知道啊?高哥才是现在江湖扛把子的。你琢磨着,他司老大敢和高哥硬掰?他要是敢硬掰,为什么悄没声的就退出海鲜市场了?为什么不敢和高哥硬杠,指使你玩阴的?我们这一回,就是要玩死他司老大,你明白不明白?” 赵鑫磊“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只要高哥和帆哥答应保护我老婆孩子,你们说什么我做什么。” 岳帆就笑了说:“你特么就是一没经验的混球。你以为把你老婆孩子藏到山里,就能瞒得过司老大?你要瞒不过呢?山里没几个人,真要被人家堵在那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这不是作死吗?” 赵鑫磊想想,还真是的。赵迷糊带着梁超和老虎把他堵在家里,他就一点办法没有,任凭他们摆布。 高崎说:“你放心吧。我已经答应你老婆了,保护他们母子安全,也保证你父母安全。不信你问你老婆。” 这时候,他老婆就过来了。 “高哥找我,把你的事儿都跟我说了。我觉得高哥说的对,不和他们合伙,把司老大给弄进去,咱们这辈子都没好日子过。顶多就是以后没那买卖,再说那买卖也不合法。高哥说了,这事儿过去了,咱们可以跟着他干,也饿不着。你就听高哥的吧?” 赵鑫磊上下打量老婆半天才问:“他们没欺负你吧?” 他老婆就不高兴说:“你以为高哥是你们这些混混啊,人家是大企业家,对我们可好了,好吃好喝招待着我们,拿我们当平等的人看。” 高崎就插话说:“赵地雷,当着你和你媳妇的面,我答应你,只要你和胡波好好合作,把知道的都告诉胡波,在你出来之前,我就一直替你养着你的家人,绝对不会比你在的时候差。你可以一个星期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亲口告诉你他们活的怎么样。另外,以后判了,允许探监了,我会让他们按时去看你,你可以当面问他们,看我有没有履行诺言。我高崎是说到做到的汉子,不是司老大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 就这么着,赵鑫磊乖乖来找胡波了。 不过,高崎的做法也提醒了他,高崎只是以为他不肯出卖司老大,是怕司老大报复他的家人,并不知道他有更大的把柄,落在司老大手里。 杀害宋开喜两口子的事儿,可以瞒过去不用说,说不定他的小命还能保住呢。 去年十二月份,孙耀辉就找赵鑫磊商量事儿,要他想办法制造个车祸,把高崎给撞死。 赵鑫磊想问问为什么要撞死高崎,孙耀辉直接就不耐烦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让你怎么干你怎么干就行了。知道的多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知道吗?” 赵鑫磊就不敢问了。 可怎么撞死高崎呢?孙耀辉也没有准主意,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线索。每逢重要节日,高崎都会和家人在一起,有时候会在他爸妈家,吃完了晚饭才会开车回去。而他从他爸妈家开车回自己家,中心路是必经之路。 剩下的,孙耀辉就不管了,让赵鑫磊自己想办法。赵鑫磊哪有什么办法?毕竟高崎可不是一般人。撞死他容易,想脱身就困难了。 以前刘小军在的时候,要他干什么事,都是把具体怎么干告诉他,他不用动脑子,只按着刘小军的吩咐干就是了。这孙耀辉可倒好,只下命令,不管细节,动脑子的事让他自己干。 看来,私下里大家传的还真是一点不假,刘小军就是司老大的脑子。刘小军死了,剩下这帮,都是没有脑子的。 司老大离日薄西山不远了。 无法摆脱干系的事情,赵鑫磊也不愿意干,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地敷衍孙耀辉。 孙耀辉看出来了,就敲打他说,你特么睡觉的时候好好琢磨琢磨,你赵鑫磊有今天,是谁给的?养条狗还能看门呢,养你有什么用?你对得起老大对你的恩情吗?你不仁,到时候可别怪我不义! 宋开喜两口子临死时候的惨状,就又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 赵鑫磊绞尽脑汁,想了一个礼拜,也没想出什么可以安全脱身主意来,干脆就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开车去撞高崎。 顶多自己醉驾撞死了人,在里面关个几年。用这个换老婆的安全,也算值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认识的朋友,托他去山上的采石场讨债,他去了马洪光那个采石场。 马洪光是铁了心搭上自己的性命,给老婆孩子留下挣来的钱了,赵鑫磊那套唬人的把戏,没起作用。 要账无果,和几个弟兄下山的时候,他看到了那辆自卸王。 原本他的想法,是开走那辆自卸王顶账的。可那是辆报废车辆,同去的手下有懂车的,就告诉他,这种报废车上不了牌,值不了几个钱。而且,周围采石场都关停了,没人再需要这种报废车辆,卖都不好卖,只能当废铁拆着卖,很麻烦的。 听着手下介绍,他就放弃了打那辆车的主意。 可接下来,一个手下的话,让他脑袋里突然灵机一动。 手下告诉他,欠他们账没还的那个赵立伟,原来就是在这里开这种报废车的,马洪光同样是欠了他的工钱不给,他才没法还赌场里借的钱。 和几个弟兄一边慢慢走着下山,他一边思考主意。等到了山下,他就想好了一个既可以撞死高崎,自己又可以置身事外的好办法。 赵立伟欠他的账,利滚利的,他已经还不起了。这时候答应他把账一笔勾销了,还能让他挣个几万块钱,他说不定就肯冒险。 他就先去找孙耀辉,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告诉孙耀辉,雇人得花钱。孙耀辉就问他需要多少钱?他狠狠心,说是要十万。 没想到,孙耀辉答应的挺痛快。没问题,钱马上就给你。 孙耀辉不怕他敢拿了钱不办事,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当时赵鑫磊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他用不着给赵立伟十万,给他个三五万,把高利贷给他销了,估计这小子就肯答应。 这么着一算,他里外里还能挣五万块,他当然高兴了。 想不到,这杀人的买卖,也能倒手挣差价。 正文 348.互有失误 12月31号这一天,赵鑫磊给了赵立伟二百块钱,嘱咐他,下午的时候,不管找什么理由,都要找人出去喝酒。 喝酒的时候,要发泄对马洪光的愤恨,让一起喝酒的人知道,他打算喝完酒就去山上,找马洪光要钱。 吩咐完赵立伟,他又让一个兄弟去高崎父母所在的小区守着,看高崎开车出来,立刻打电话告诉他。他则开了一辆借来的小面包车,在进城的桥洞子那里,等着赵立伟。 他事先给了赵立伟一个对讲机,这样联系不至于被查到踪迹。 赵立伟从山上偷车成功,他就吩咐赵立伟去斜街那里等着。 他料不到高崎会从他爸妈那里出来那么晚,和赵立伟定的时间,就是十点半到桥洞那里。 这样赵立伟在斜街不会等待太长时间,以免引起别人注意。 两个人在桥洞那里取得了联系,赵立伟就告诉赵鑫磊,车里没油,得去加油站加点油。 赵鑫磊还担心赵立伟加油耽误了时间,错过了高崎回家的时机。不料一直到了晚上十二点,安排在高崎爸妈小区的兄弟,也没有打电话报告高崎出门。 他还以为高崎住他爸妈家,不回去了。 做这种要人命的大事,而且是要高崎这种混混界大佬,又是成功人士的命,如果不想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只能碰运气,不能强求。 强求的结果,就是他赵鑫磊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高崎那天晚上就是不回家,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选择放弃。 让赵立伟十点半以后到桥洞那里,其实也是在赌运气。 十点半以前的唐城主要街道上,车流量还挺大,让赵立伟逆行去撞高崎,说不定不等撞到高崎,就和其他车辆撞上了。 他只能赌他运气好,高崎是十点半以后,从他爸妈家走。如果他早走了,就和他不走住在他爸妈那里一样,他赌输了,再设法寻找下一次机会。 好在通过这次行动,赵立伟有了作案工具,那辆报废卡车,这就算就成功了一半。 只要在警方找到卡车以前,他可以逮到撞死高崎的机会,他仍旧可以成功。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只好再另想办法。 那天晚上,赵立伟加油之后,在他指挥下。,开车进了斜街。赵鑫磊则把他借来的面包车停在另一条街道上,步行穿小巷走到斜街那里,在赵立伟不远的地方猫着,和赵立伟一起等着高崎出来。 就在他失去希望,以为高崎今晚不会出来,准备和赵立伟去藏车的时候,手下弟兄打来电话,高崎的雷克萨斯出来了。 那年头开的起雷克萨斯的,太少太少了,只要高崎出来,就不会逃过监视他的眼睛。 仔细听完了赵鑫磊的供述,胡波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逼迫赵鑫磊雇凶杀人的,就只有孙耀辉一个人,司老大根本就不在赵鑫磊讲述的这个故事里面! 最后他就问赵鑫磊:“那么,你怎么就认定,雇凶撞高崎这个事情,主谋是司志国呢?” 赵鑫磊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说:“孙耀辉是司老大四大金刚之一呀,他让我撞死高哥,那不明摆着就是司老大吩咐他干的吗?” 胡波就没有说话,只是吩咐手下干警再去申请拘留证,把赵鑫磊重新送回看守所去,严加监控,不许任何人提审他,也不许他接触任何人。然后,他让其他干警迅速整理口供。 吩咐完这些,他就一个人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里,他只是一颗接一颗地抽烟,许久都没动地方。 赵鑫磊可以想当然地认为主谋是司老大,他不行,他是警察,办案子得讲求证据。 就算他亲眼看见这事儿就是司老大干的,没有可以证明的确切证据,也是白搭。 从赵鑫磊的供述当中,丝毫也看不到司老大的参与痕迹,他怎么把案子牵引到司老大身上? 司老大做这个事情的时候,肯定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所以,他不会让自己暴露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家伙真是相当狡猾,怪不得这些年别的老大都栽了,只有他可以安然无恙! 司老大比胡波想象的还要狡猾。 就在赵鑫磊正月十五那天,从看守所里被放出来以后不久,他就得到了消息。 凭着直觉,他明显感到这是一个阴谋。他让孙耀辉赶紧找到赵鑫磊,问问具体情况。 既然认定赵鑫磊被放出来是个阴谋,那他的手机肯定也会被监听。孙耀辉不敢给赵鑫磊打电话,只能暗中派人去找他。 司老大得到消息的时候,有点晚了。那时候,赵鑫磊已经回过家,也去过父母家,发现老婆孩子和父母都不见了。 赵鑫磊只是怀疑家人是被司老大控制了,却没有主动联系孙耀辉。 他留了个心眼儿,想先自己证明一下,这事儿是司老大干的,还是他老婆见势不妙,带着家人都跑到那个小山村里藏着去了? 被司老大绑架和自己藏起来,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如果他的家人都被司老大绑架了,说明司老大已经完全不信任他,他离着宋开喜的下场就不远了。 他不能自投罗网,自己跑去被人家一网打尽。 真是司老大干的,他就得用电话和司老大隔着距离谈谈了。放他的家人,大家还是兄弟。不放,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鱼死网破,他去找胡波,把所有的真相都供出来! 黑道上混的,除了自己,是谁都不会相信的。这也是这一行里没有好人,被称作“混黑”的原因。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互相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他去了那个小山村,落进了高崎给他设的套里。 这边孙耀辉没有找到赵鑫磊,司老大就预感到这事儿不妙。 开赌场,放高利贷,这两样只要有一样罪名成立,赵鑫磊都不可能被轻松放出来。 胡波能成为重案中队的中队长,就说明他能力不一般。想定赵鑫磊的罪名,对他来说一点不难,他没有理由随便就把赵鑫磊给放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胡波放赵鑫磊出来,另有目的。这个目的,自然是和高崎被撞的交通事故有关。 这也是胡波和高崎失误的地方。 释放赵鑫磊,理由过于牵强,没法瞒过司老大。 而那个时候,胡波和高崎都没有想过要去瞒司老大。就那么短短一天多的时间,赵鑫磊就会重新回来,他们觉得司老大未必可以知道。 他们又一次低估了司老大的能量。 胡波在交警队呆那一段时间,明面上是什么进展也没有,可他提审过赵立伟,而且从他提审赵立伟以后,赵立伟就被另行拘押,再不许交警队与他接触了。 虽说案子还在交警队这边,但检察院那边却一直没有批准正式起诉,这里面就有些奇怪了。 当然,这些信息和分析,都不是司老大独立做出来的,是有其他人在不断向他提供信息,帮他分析。 从这些分析里,司老大已经能够判断出,胡波应该是掌握了一部分事实真相,开始了暗中调查。 果然,之后不久,赵鑫磊的地下赌场就被胡波以打黑扫黄的名义,给一锅端了。 要说赵鑫磊出事,跟赵立伟那边没有关系,打死司老大都不会相信。 胡波放出赵鑫磊来,要达到什么目的呢?自然是要赵鑫磊把他幕后的主使暴露出来。 司老大手里攥着赵鑫磊杀人的证据,赵鑫磊在里面,肯定不敢把孙耀辉供出来。 胡波拿不到赵鑫磊的口供,是因为胡波是警察,没法使用他那样的,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赵鑫磊。 谁可以像他一样去对付赵鑫磊,逼着他招供呢?高崎! 想到这里,他立刻叫来了四大金刚里面的老三蒋怀志和老四曹宽,让他们赶紧派人去打听,最近高崎干什么了。 打听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高崎竟然没有在医院里陪他老婆,而是和岳帆他们在一起,似乎是在谋划什么事情。 司老大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赵鑫磊出来以后,肯定是被高崎给弄走了! 黑道上是没什么道德底线的。赵鑫磊到了高崎手里,不问什么说什么才怪! 幸亏他没有把胡金川直接给宰了! 打发走老三和老四,他打电话给表演队的两个女孩,让她们上来去密室。自己也从那间正规的办公室出来,去了密室。 拉开外间衣橱里面的机关,走进密室,站在原地仔细打量这密室。这里有最先进的影视设备,比岛国片里都齐全的各类提高兴趣的工具,还有唐城许多有头脸人物的**。 赵鑫磊是知道这间屋子的,他就是在这里,参与了对宋开喜夫妻的杀害。 在高崎面前,他会不会把这里也供出来?这密室恐怕也保不住了。 不过,赵鑫磊供出这间密室,也等于是承认他杀人,等同于自杀。 不到万不得已,他应该不会说关于密室的事。 这家伙胆大心细,是个可塑造之才,只是过于贪心,过于爱财了。 两个女孩过来,伺候他脱衣上床。他躺在水床上,抽着雪茄,闭目思考着对策。两个女孩则在他身边,一边一个,帮他按摩着。当然,这种按摩不同于一般的按摩,主要是针对**部位的。 据说,这种按摩方式可以延缓衰老,还有助于思考。 两个女孩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可以让司老大达到欲仙欲死的境界。 在两个女孩用身体各部位不断抚慰之下,司老大的喘息声音逐渐加剧,扔掉雪茄,把一个女孩的头部用力按在他滚圆的小腹之下。 另一个女孩只觉得胸一侧被他握的差点炸裂,疼痛钻心,汗珠直落却不敢大声呼痛。 司老大也就在这巨大的快乐里,找到了灵感。 正文 349.有心有肺 胡波这个时候,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赵鑫磊的供词,从法律依据上来说,和司老大根本扯不上任何干系。 所有的事情,都是孙耀辉在指使他做。包括赌场在内,他接受的所有指示,都是孙耀辉下达给他的。 根据他这个供述,胡波只能申请逮捕孙耀辉。 像孙耀辉这种级别的混混,都是些久经沙场的亡命之徒,不是一般老百姓。他们对司法系统了如指掌,即便把孙耀辉抓来,没有证据,他也会什么都承认,甚至是反咬一口,说赵鑫磊诬陷他。 就算胡波在以后的调查中,掌握了赵鑫磊和孙耀辉之间从属关系的确切证据,孙耀辉也不会把司老大给招出来。 高崎那个交通事故,没有死人,孙耀辉就不会被判死刑。没有死亡威胁,他才不会买胡波的账。只要他不供司老大,他就有希望。 这案子,顶多判他个十五年。有司老大在外面关照着,他在监狱里也受不了罪,甚至会活的很舒服。过了不许保释的期限,司老大是完全有能力把孙耀辉给保释出来的,到时候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就算让高崎去活动一下,判他个死缓,结果还是一样。监狱是关不住这些有钱有势之人的。 所以,这时候抓孙耀辉,等于是告诉司老大,让他斩断所有胡波需要的线索,明明知道这事是司老大才是背后的主谋,也拿他毫无办法。 这时候的胡波,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了。讲求证据和正义的,他们这一代警察拼命维护,为之甘愿牺牲的司法系统,也不是那么完美,还是存在漏洞,可以让司老大这种人钻。 这要是放在十年以前,别说十年,就是五年以前,他都能有办法让孙耀辉把肚子里知道的东西,吐个干干净净。 可那样的办法,正是他们这一代警察不愿意看到的,那会制造更多的冤案。 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实在是过于理想化了。 思虑再三,胡波决定,不急于惊动孙耀辉,还是从掌握证据入手。 他从队里挑选精兵强将,组成一个侦破小组,分几个方面,进行调查和证据收集工作。 一个方面,要重新调查司老大的历史,以及他和四大金刚之间的关系,看这些历史里面,有没有可能找到与本案有关的相关线索。 另一个方面,暗中侦查与司老大和四大金刚有关联的所有生意。 从赵鑫磊的供述上,已经可以得出基本结论。司老大的生意,绝对不是仅仅只有一个盛世大舞台。按照高崎的说法,他那个盛世大舞台,早就入不敷出了。 赵鑫磊的供述,则解决了胡波心中的疑惑。既然盛世大舞台并不挣钱,司老大的钱又是哪里来的呢? 原来,这家伙手底下,还有不少像赵鑫磊的地下赌场这样的,暗黑的生意。原先这些生意是老二刘小军管着。刘小军被房宽明杀死之后,这些生意就到了老大孙耀辉手里。 调查清楚这些生意,将来逮捕孙耀辉,审讯他的时候,可以用来做为击垮他的证据。同时,从这些生意当中,生意负责人,也就是表面上的老板,和孙耀辉之间的联系上,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司老大的漏洞,从而证明这些生意都是他的? 给侦查小组分派了任务,他则没事儿就把赵鑫磊弄过来,和他聊天,让他讲自己的成长历程,和司老大之间的关系,想起什么讲什么。 他是想从赵鑫磊讲述当中,发现什么可以利用的线索。只是,这个希望有些过于渺茫了。 另外,有时间的时候,他还会去找高崎。高崎属于老江湖,知道不少司老大的秘密。兴许他可以从这些秘密里,得到什么启示。 还有一个他好奇的事情,就是高崎是如何让赵鑫磊心甘情愿招供的? 靠刑讯逼供?这个不可能。那天赵鑫磊也就是脸上有点肿,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像他这种整天打架斗狠的硬汉,那个根本就不算伤。 高崎整天担心着陶洁的安危,公司里的事情也不少,哪有时间跟他瞎胡扯? 过年之后,他还想筹划他心里的那个小商品批发城。 他不是没心没肺,媳妇那样了还有心思琢磨着怎么挣钱。是他过于有心有肺了,知道自己处在这个地位上,不去做些什么,良心是过不去的。 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没有在一个老工业城市生活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国营企业不行了,工人下了岗可以去私企或者乡镇企业打工嘛,再不济去城里饭馆给人家刷盘子,商店里做服务员,或者去干些力气活,怎么还不能养活自己? 这就是这些没经历过的人,那些幼稚的想法了。 试想,在一个靠老旧工业发展起来的城市里,到处都是老旧的工厂,一个工厂动辄上千人,像唐城量具这样的大型企业,最辉煌的时候上万人。 突然有一天,这些工厂都不行了,大部分工人都没了工作。这得有多少人?那时候城市的第三产业还处于雏形阶段,周边的乡镇企业和私企,规模有限,多是十几个人或者两三个人的小作坊,又能消化吸收多少人?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都不到啊! 剩下的人呢,怎么办? 高崎的海鲜市场就在唐城量具的工房里,就在工人宿舍区附近。他每天到这里来,亲眼看到的和亲耳听到的,悲伤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有这个能力,他不能忍心就这么看着,他得想法让这些人都有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男人再不因为养不起家小而痛心疾首,女人再不因为吃饱肚子而抛家舍业,背井离乡,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孙继超为什么放着高崎给他的高薪不要,偏要回到那个明知没得救的工厂里去?因为他和高崎现在的想法一样,他得让那些曾经和他在一起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工友们,都吃上饭。 先不管什么幸福生活,能让他们生活下去,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可是,指望孙继超的办法,尽量去延缓老旧工厂倒闭的时间,显然是不行的。 社会要发展,吃上饭的手段也得发展,搞工业已经不是一条唯一的出路了。因为老旧的工业再也无法盈利,全新的现代化工业,投入巨大,不是高崎现在能够做到的。 他是重生者,见过以后的世界,第三产业将是必须的发展方向。 一个小商品城,可以让许多人租下柜台、店铺,率先过上幸福的生活。还可以消化吸收许多的人进来,做售货员、保洁员、管理员…… 如果经营的好,还可以扩大建设二期工程,三期工程。那样,就会有更多的人有饭吃。 这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事情,也是他一心想办成的事情。 即使陶洁不能醒来了,或者有一天他真的失去陶洁了,他也要把这个事情办起来,办好它! 陶洁是善良的,相信有一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再次相聚了,她会原谅他抛下她,不管她,去为更多的人争取生存和幸福的。 可是,毕竟胡波是当初他先把人家给忽悠过来,帮着他查车祸真相的,人家也是为了他在一心一意查这个案子,他还得给人家面子。 架不住胡波死缠烂打,他只好把黑道上的“唬”字秘诀告诉他,并把自己对付赵鑫磊的经过都和他说了。 胡波差点笑背过气去。 “高崎,你可忒损了。”笑完了他说。 高崎就“哼”了一声说:“对付损人,就得有损办法。” “这个赵鑫磊还真是有点弱智。”胡波就笑着评价说,“你要活剐了他,还要剥他们全家的皮,这种事情,他也能相信。” 高崎却严肃了说:“你不要低估赵地雷,这小子聪明的很。他之所以相信,是因为我在他心里,就是地地道道的一个黑老大。” 看着胡波还有些迷惑,他就解释说:“混黑的人,良心都是被狗吃了的,特别是能成为老大的,很少有人性。 如果是一般人,用这种办法吓他,他肯定不信。可是我们几个,过去都是社会上响当当的人物。他心里,把我们当了和司老大一样的人,他不敢不信。” 胡波就严肃了,郑重点了点头说:“你这个话提醒了我,和赵鑫磊、司志国这些人打交道,要做最坏和最不可能的打算。” 高崎见他醒悟了,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做为警察,胡波和这些黑道人物没少打交道,他们的凶恶也没少见识。只是,他心存善良,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他领悟了这些人的本质,相信对他以后的破案,会有很大的帮助。 接下来,他就对胡波讲了司老大那个盛世大舞台,是如何从南方人胡金川手里夺来的事情。 这些事情,已经发生好多年了,以高崎现在的年龄,他本来不应该知道的这么详细。可他是重生者,当年为了给岳帆报仇,他费了很大的工夫,把司老大给摸清楚。 他对胡波讲的这些,就是上一世里他了解的情况。 凭着警察特有的专业敏感性,胡波从高崎的讲述里,意识到了胡金川这个人的重要性。 这个胡金川,应该知道司老大更多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当司老大得知胡金川掌握了他许多犯罪证据的时候,会那么敏感。 他要弄死高崎,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胡金川说,把那些犯罪证据都给了高崎。 他真正担心的,恐怕是胡金川和高崎见面,让高崎知道他更多的内幕。胡金川势单力孤,没有扳倒司老大的本事,高崎却有这个本事! 那么,他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应该放在寻找胡金川上。 正文 350.倒霉的日子要来了 , 胡波临从高崎家里离开的时候,高崎已经看出来,他有些疲倦了。 他心里有些不忍,就对胡波说:“反正就这样了,就算你把司老大绳之以法,把他给毙了,陶洁也不会再醒过来。你不要太拼命了。这个案子破不了,我也不会怪你。我知道,你尽力了。” 想想他又说:“我说的,是真心话。” 胡波才要跨出门去,听他这么说,就回过头来,严肃了脸色说:“我办这个案子,不是为你,也不是为陶洁。我是要还这个社会一个公正,这是我的职责。” “死要面子活受罪。”高崎就说他,“你这个倔脾气,什么时候可以改改啊?” 胡波也感觉自己这句话有些过于正统严肃了,就笑一下说:“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这辈子改不了啊。” 高崎站在楼梯口那里,看着胡波晃悠悠地下楼,推开单元门,潇洒地去了。单元门反弹回来,“哐”地一声响。 这小子如果混迹江湖,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他不知为什么,就这么想了一下。接着就摇摇头,关门回屋了。 胡波的调查思路无疑是对的,但他忽略了一点,这样的调查方式,过于耗费时间了。 得知赵鑫磊重返看守所之后,司老大就知道,他的猜测对了。 现在,恐怕胡波已经把他锁定在案件主谋的位置上了,只是他还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 危险,已经以看得见的速度,向他步步逼近了。 让两个女孩从密室里离开,他就躺在那张水床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他从水床上坐起来,就那么坐着愣了半个小时的神,这才找到自己的手机,给孙耀辉打电话。 其实,孙耀辉就在楼下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刘小军在的时候,是这里的总经理,孙耀辉是副总兼保安部经理。刘小军去经营海鲜市场,孙耀辉就是盛世大舞台的总经理了。 司老大手下,就这么两个有头脑的可用之才。总体上来说,刘小军比起孙耀辉来,要精明很多。 可是,正因为刘小军过于精明了,司老大反而不如信任孙耀辉那般信任刘小军。他安排孙耀辉给刘小军做副手,就是希望孙耀辉可以从刘小军那里,学一些刘小军的本事。 可生就的骨头造就的命,孙耀辉跟了刘小军三年,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依旧只是个做副手的材料。 如今,刘小军没了,司老大是真的感觉到吃力了。 如果刘小军在,对付高崎这个事情,就不会搞得这么被动,被人家步步紧逼,眼看就要搞到他头上了。 刘小军一定会有更高明的办法,不会留这么多的后遗症。 可惜呀,刘小军没了,他的脑袋还没有孙耀辉好使,当初竟然没有看出来,孙耀辉搞的这个行动,会有这么多的后遗症。 不过琢磨阴谋诡计他不行,如何甩锅给别人,玩金蝉脱壳他可是高手。 他得想好所有的细节,仔细想好,胡波到底有多少渠道,可以通过别人,追到他这里来。 直到完全想明白了所有细节,这才给孙耀辉打电话。 电话通了,他就说:“耀辉啊,今晚你上来吃吧,我找你有个事儿说。你打电话给江南濠景那边,订几个你喜欢吃的菜。” 放了电话,他就出了密室,到外间那个茶桌上坐着,从一边的橱柜里找来茶叶,开了桌上的茶具电源,开始泡茶。 孙耀辉这个土狍子,只喝茉莉花茶,其余不喝。这个爱好,源于他小时候家里有个姥姥,从年轻就喝茶,他也就跟着喝。 那个时候,老百姓家里都穷,喝不起好茶。他姥姥喝的,是一种叫做“干烘”的,最便宜的茶叶,味道又苦又涩。 为了抵消这苦涩的味道,姥姥在家里种了好多盆茉莉花,把开了的茉莉花采下来,放到茶叶里。于是,这“干烘”就于苦涩里有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现在,好多人虽然喝茶,却不知道,这喝茶和抽烟一样,也是上瘾的。 按照孙耀辉的说法,越好的茶叶,越是新的品类,什么乌龙普洱铁观音的,越不叫茶,因为喝那个不会上瘾。 他对茶上瘾,还是因为小时候跟着他姥姥喝加了茉莉花的“干烘”。 他姥姥喜欢用滚开的开水沏茶,沏出来的茶水,颜色都是黑红的。茶水稍凉一些,都会在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膜,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晕。 在他眼中,那样的茶才叫茶。现在时兴的这些茶叶,根本就不叫茶,没有茶的味道。 小时候,不知有多少次,他放了学直接跑到他姥姥的屋里,把他姥姥刚沏好的一壶浓茶,嘴对着壶嘴,给喝个底朝天,气的他姥姥跳着小脚骂他。 姥姥是缠脚的小脚老太太,但缠成尖尖荷叶的小脚,似乎也没有影响到她走路,依旧可以行走如风,甚至大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上山。 这些,都是他童年时候最美好的记忆了。 他也曾经有过美好的理想,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挣好多好多的钱,给姥姥买最好的茶叶。 姥姥虽然骂他,嫌他经常糟蹋了她才沏的茶叶,可是,姥姥最疼他,他和姥姥的感情也最深。 只是,他没有如愿以偿地实现自己的理想,靠好好学习来挣钱。 等他在社会上混出名堂,有了钱的时候,姥姥已离世多年了。 这是孙耀辉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没有让姥姥在有生之年,等到他为她买来这世上最好的茶叶。 姥姥在的时候,他的学习一直很好,是班里的优秀学生,每年都能评上三好学生。姥姥走了,他的学习也就一落千丈了。 也许,姥姥活着的话,他不会走上今天这个道路。 从姥姥那里继承来的,就是这喝茶,而且只喝茉莉花茶。 因为,现在市面上再也没有卖那种叫做“干烘”的茶叶的了,而只有茉莉花茶,才多少有些那种茶叶的味道。因为姥姥喝“干烘”的时候,总是往里面添加茉莉花的。 因为茉莉花茶可以和“干烘”一样,让人上瘾,也因为这种茶叶有“干烘”的味道,姥姥的味道。 所以,他只喝茉莉花茶。 司老大把茶刚刚沏好,孙耀辉就推门进来了,对他说:“饭我已经叫好了,清蒸芦笋,椰奶鲈鱼,爆腰花,凉拌海蜇爪,还有一斤醉毛蛤。一会弄好了他们给送过来。” 司老大就伸手招呼他:“来,先喝点茶。我特意为你买了点福建银毫花茶,六窨的,味道还不错,坐下来尝尝。” 孙耀辉就依言坐在司老大对面。 司老大拿起把大茶壶,往一个大玻璃杯子里,倒满了冒着热气的茶水。 孙耀辉喝茶,不喜欢用茶盅一点点地品,而是喜欢用大杯,一口气喝干。 在他看来,用小茶盅一点点地喝没意思。茶不是讲究什么香气,茶就是用来提神的,一口气喝干一大杯,那才叫过瘾,那也才能叫喝茶。学那些文绉绉的茶道,纯粹是瞎耽误功夫。 司老大这里的大茶壶和大玻璃杯子,就是单独为孙耀辉准备的。 司老大给孙耀辉倒的那一大玻璃杯茶水,也是浓浓的,黑红黑红的,宛若咖啡。 两个人在鸡翅木的茶桌跟前对坐着,慢慢喝着茶,司老大就开始说正事。 “看守所那边传出来消息,赵地雷又回去了。”他就对孙耀辉说。 “是胡波又重新把他给抓进去了?”孙耀辉问。 住一会儿,司老大才说:“才放出来接着给抓回去,这个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主动跑回去了。” 孙耀辉就奇怪问:“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自己跑回去?” 司老大就幽幽地说:“我是想啊,他跑回去,肯定是被逼的无路可走。你想啊,胡波和高崎可不是一般的关系。他抓赵鑫地雷,绝对不会是因为那个赌场,应该是因为那起车祸。胡波应该是把赵地雷雇的那个司机给拿下了,知道幕后雇他的就是赵地雷,这才以查赌的名义,抓了他。” 孙耀辉认可司老大的这个猜测,也就没有言语。 司老大就继续说:“胡波知道主使的是赵地雷,高崎也就知道了。赵地雷从里面出来,高崎不会放过他。这年头,在逼人开口上,混混比警察有办法。 高崎这人很有头脑。他一定是给了赵地雷两条道选。要么,老老实实回去找胡波,把知道的都说了。要么,他就要给自己老婆报仇。至于这个仇怎么报,他一定会把赵地雷给收拾的,比他遭遇车祸,老婆变成植物人还要厉害百倍,高崎才肯干休。 到这时候,恐怕赵地雷就只有一条道好选了,乖乖回去,跟胡波合作。” 孙耀辉思考一会儿问:“大哥你的意思,是赵地雷这次回去,会把我给招出来?” 司老大说:“我觉得,他一定会把你给招出来。要不然,胡波不肯收他,他跑出去,就还是要让高崎给收拾。他是宁可在里面把牢底坐穿,也不愿意落在高崎手里的。高崎是靠能打出道的,手段恐怕比咱们兄弟都残忍的多。” 孙耀辉就看着司老大问:“那大哥你的意思呢,咱们怎么办?” 沉默好一会儿,司老大才说:“这个胡波,是警察里很有能力的一个人,而且油盐不进,谁的面子都不买。他现在明明知道幕后真正的主使是你,却不动你,恐怕是在准备更多的证据。等他准备好了,来抓你的时候,恐怕就是要逼得你不得不把我也供出来。” 说到这里,他就长长叹息一声说:“耀辉,咱们倒霉的日子,恐怕就要来了。” 正文 351.背后捅刀子 , 胡波的专案小组,根据赵鑫磊提供的线索,经过几天的辛苦努力,终于找到了两个司老大暗中经营的买卖,一个是北新桥范学增的沙场,一个是胜利三路北面,一家大型的卡啦ok练歌房。说是练歌房,其实就是个暗娼窝子。 按照赵鑫磊的说法,这些擦边球的买卖,背后的老板都是司老大。但司老大不会亲自出面经营这些生意,而是派个代理人来和这些买卖的负责人沟通。 这个代理人,原先是刘小军。刘小军死了之后,就是孙耀辉。 胡波就要求他的侦查人员,一是要搞清他们如何走账。 这些买卖,盈利以后,总得把属于司老大的那部分,交给司老大吧? 赵鑫磊这里,是孙耀辉每个月都过来查账收钱,收现金。 估计其他买卖,应该也是这么个形式。 这就是证据!可以证明司老大与这些买卖有关联的证据。 另一个侦查方向,就是这些买卖的负责人的个人情况,包括个人性格秉性,有什么弱点,家庭情况。还有,就是他们的违法行为,这个是重中之重。 他得拿住对方点什么,然后利用对方某些方面的弱点,把对方的嘴撬开才行。 只要撬开了对方的嘴,知道孙耀辉每月从这些买卖当中拿走了多少钱,他就立刻逮捕孙耀辉。 人家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啊?你这些钱都去哪里了?你说没给司老大,那这些钱总得有个去处吧? 你说不清楚,那你就慢慢在这里说吧。 当然了,找到这样的,司老大投资的买卖越多,资金越大,对孙耀辉就越不利,最终他就纸里包不住火,非得把司老大给带出来不可。 另外,这些买卖的负责人,当然是找到的越多越好,越多了就越容易让他抓住把柄和漏洞。 他就不信,靠一个孙耀辉,就能管理这么多买卖。这里面,没准儿就有司老大亲自掌握着的。 这种合伙买卖,分赃不均的事常有。说不定就有因为分赃不均而产生的恶性案件,说不定前几年的积案里,就有和司老大这个团伙有关的案子,只是当时没有找到证据。 按照这个思路做下去,就算没有高崎这个案子,司老大被揪出来也是早晚的事。 胡波办案子,就是喜欢旁敲侧击。先从侧面利用可以调查到的资料,击垮嫌疑人的斗志,然后再奔主题,让嫌疑人穷于应付,最终不得不彻底招供。 对孙耀辉,他也是采取的这个策略。先利用他管理之下的违法生意,把他逼到绝路上,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些买卖的真正主人是谁,锁死他和司老大之间的从属关系,然后再拿出车祸案来,让他再也无法推翻前期的供述,最终有口难辩。 他设想的很好,可是现实却很不给他面子。 二月底的一天晚上,他刚刚到家,侦查员就在电话里向他汇报说,孙耀辉失踪了。 “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着急问,“什么时候失踪的,失踪多久了?” 侦查员小心着说:“从昨天晚上他回家以后,今天一天就再没见到他的人。” “怎么搞的?”他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不是让你全天跟着他吗?” 侦查员就不说话了。 警队警力有限,侦查员也得睡觉吃饭,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一直跟着孙耀辉。他只能摸清楚他的活动规律,知道他每天都会大致去哪里,出现在什么地方。也只能白天跟着他,晚上孙耀辉回家,他也得回家睡觉。 胡波并不是不理解侦查员,他只是感觉十分懊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最近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如何突破孙耀辉的,一直不抓他,就是想更多的掌握一些他的证据。比如,他去那些司老大暗中操纵的生意那里查账收钱。再比如,他会去一些胡波不知道的,其他司老大的买卖那里去。如此一来,胡波就会掌握更多的资料。 突破的目标丢失了,胡波最近所做的一切,就算是白忙了,他岂能不懊恼? 他得赶紧赶回中队里去,布置所有可以用上的人,全体出动,去寻找孙耀辉的踪迹,挖地三尺也得把这家伙给挖出来! “你通知在队里值班的庞副队,让他给所有在家的人打电话,让他们都回队部去,我要召开紧急会议,布置任务。让食堂现在就准备晚饭,最好是可以带着方便的饭食。”他给侦查员布置任务。 话说完了,迎头就碰上老婆幽怨的目光。 原来,他打着电话,竟然不知不觉到家,推门进屋了。 在老婆目光注视下,他竟然尴尬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吃了走还是立刻走?”老婆就问了这么一句。 “那什么,来不及了。”他嗫喏着说。 “晚上还回来吗?”老婆又问。 “恐怕,恐怕够呛。”他为难地说。 “好吧。”老婆说完这两个字,就转身往厨房走了。 他没有时间解释,只能狠下心来,转身出门。 “哎,注意安全。”老婆又重新转身了。 他也只得再次回身,满脸歉意,答应一声:“哎,我会的。” 孙耀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唐城消失了。胡波带着他的中队,撒下网去,忙活了一天一宿,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大家终于累的不行,只好放弃寻找,先补觉再说。 三天以后,一百公里外的海城传来一个消息,有人从海城大酒店二十五层的楼顶跳楼自杀,死者叫孙耀辉,唐城人。 胡波带着人去了海城。 孙耀辉就这么死了,从所有迹象上来看,是自杀,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 胡波绝对不相信孙耀辉会自杀。可他亲自去了现场,在他的一再要求下,海城警方几乎把孙耀辉在海城大酒店出现过的所有地方,都过筛子似的反复过了好几遍,也没有得到任何他杀的蛛丝马迹。 尸检结果也证明,孙耀辉体内没有任何毒素,身上没有任何搏斗或剧烈运动产生的伤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杀。 特别是,孙耀辉留下了一封遗书,详细叙述了自杀的原因。大致意思,就是说司老大待他如亲兄弟,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再造爹娘。 可是,因为高崎,也因为刘小军死后他接管了海鲜市场,造成海鲜市场彻底被高崎吞并。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司老大,也恨高崎过于阴险狠毒。于是,他利用赵鑫磊,策划了撞死高崎的事故。 之所以要弄死高崎,一个是因为他管理海鲜市场,败在了他手里,要杀他泄愤。另一个原因,就是为司老大除掉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报答司老大的知遇之恩。 遗书里反复声明,撞死高崎这个事情,和司老大没有任何关系,司老大并不知情。 如今,事情败露,为了不连累自己的恩人司老大,他决定以死明志。 所有的事件,都变得合情合理,没有任何漏洞。 但是,胡波还是不相信孙耀辉会自杀。 “那有这么写遗书的?”他在案情分析会上,激动地脖子上青筋都鼓起来老高。 “他老婆、父母都丝毫不知情他要自杀,甚至都不知道他离开了唐城。他临死能不交代后事吗,能不给老婆和父母留下话吗?可是你们看遗书里面,有只言片语没有?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反复强调跟司老大无关,这才叫益盖弥章!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孙耀辉是被谋杀的,而且凶手一定是司老大,或者是他指使别人干的!” 队里许多同事也认可这个看法。可是,没有任何证据,猜测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这个线索断了,司老大就以为我查不到他身上?做梦!” 他开始布置下一步的工作。 孙耀辉虽然死了,他手下那些司老大暗中的买卖,查起来就会更加困难,可也不是没有办法。司老大一定会派人接替孙耀辉,而派的这个人,无非就是剩下的两大金刚之一,不是蒋怀志就是曹宽。 下一步,就是要死死盯住这两个人,要尽量加派人手,实行二十四小时监控,争取从这两个人身上,发现司老大更多的暗黑生意。 另外,他还安排了寻找胡金川的下一步工作。 高崎对他讲过,这个人是司老大最早的对头,深受其害。他一定知道关于司老大更多的秘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开始劝他放弃调查了。熟人、同事、领导,都有亲自找他的。 这案子已经十分清楚了,就是孙耀辉干的,还有什么好查的?结案算了。就是你现在结案,从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案里,挖出这么大一个案子来,已经是很大的成绩了。再查下去,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而且,再查下去,就有无中生有,沽名钓誉的意思了,反而要得罪好多人,稍有不慎,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胡波倔脾气又上来了,无论谁劝他,都坚决不听,非要一查到底,不把所疑点都搞清楚,绝不收兵。 很快,直接领导就亲自找他谈话了。 你吃饱了撑的是不是?案子已经很清楚了,你还查个什么劲儿?我们警力有限,资源有限,你不知道吗?你这是在浪费资源,在浪费纳税人的钱! “我实话告诉你,案件的受害当事人都认可这个案子了,同意结案,你还给我闹腾个什么劲儿?” 领导最后就告诉他。 “什么,你说谁同意结案了?”胡波有一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案件当事人,高崎高董事长,他没有去找你吗?”领导就重复一遍。 胡波心里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 好你个高崎,竟敢背后里给我捅刀子! 正文 352.高崎的口才 高崎连跟胡波说一声都没有,竟然同意结案了。 这个案子可是他主办的,他都没有下最后结论,谁有权利替他做主? 领导就烦了,梗着脖子说:“我!我现在就命令你,给我结案!” 最后时刻,胡波终于记起高崎多次对他讲的那句话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升到这个位置不容易,期间高崎不知道为他托了多少人,花费了多少。就这么和上司闹掰了,不值得。 从办公大楼里出来,回头看看院子里粉墙上“人民公安”那四个毛爷爷苍劲有力的大字,眼泪一下子就模糊了双眼。 他擦了眼泪,走上街道,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 正是下午下班时间,街道上车来人往,马达轰鸣。 走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开车,车还在公安局的院子里。 他这是要去干什么呢?去找高崎,质问他?为什么不和他商量,就同意结案?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高崎已经不是上高中时那个憨憨的,一根筋的高崎了。他内心里,似乎有了更多的东西,从而变得十分复杂,让他感觉根本没法看透他。 而他和高崎在一起相处,也似乎是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他的影响,变得可以沉住气了。 还是等着有合适机会了,再单独找他好好聊聊,听听他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现在干什么呢? 他停下脚步,思考半天才想明白,当然是回去开车回家啊。他手里又不是这一个案子,还有好多的事情等着他做呢。 趁今天这个难得的清闲,回家陪陪老婆孩子,他不香吗?干吗吃饱了撑得,非得跑去和高崎吵架,惹一肚子气生? 就在胡波回去开车的这个时间,司老大带着他剩下的两大金刚,正坐在聚香坊新租的办公大楼,高崎的办公室里,高崎也在。 司老大是来赔罪的,他对高崎解释说:“你看,孙耀辉干的这个事情,我实在是一点风声也没得到。但凡我知道一点风声,也不会出这样的悲剧。还是高哥大人有大量,亲自去找赵副局长,把这个事情压下来。 什么也不说了,高哥够意思!虽然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可是,孙耀辉是我的兄弟,这事儿呢,也是因我而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样吧,高哥说个数,我照办,算我给高哥赔罪了。”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坐在一边的蒋怀志,蒋怀志就从一个背包里,拿出十捆钱来,都码到坐着的,沙发跟前的茶几上。 司老大就继续说:“这十万块钱,不敢说是赔偿,权当我表达一份歉意。钱不多,实在不好意思,请高哥收下。” 司老大过来,当然不能只带着自己的兄弟。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他亲自登门,就可以化解高崎心中的愤怒。 他过来,是请了市委的吴秘书长,还有高崎的好朋友,市电视台的曹台长。 市台原来的台长去了市****干局长去了,曹副台长就顺理成章成了正台长。 高崎只是瞟了一眼那摞钱,接着就转移了目光,谁也不看,淡淡地说:“我老婆的命,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 这句话一出口,司老大就有些尴尬。 正不知道说什么好,曹台长就暗中捅了高崎一下说:“事儿都过去了,再说这事儿也的确不怪司董。怎么,我的面子不给,吴秘书长的面子也不给吗?” 高崎就笑一下说:“我哪儿敢?就是司大哥刚才又说这事儿,说的我有点难过了。” 一边的吴秘书长就接话说:“是啊,是啊,久闻高董夫妻情深,今日一见,果不虚言啊。高董性情中人,难得,难得啊。” 高崎就冲吴秘书长笑,然后说:“领导您叫我小高就好,您叫我高董,这个我可不敢当。” 吴秘书长也笑了说:“恭敬不如从命,那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小高了。” “哎哎,”高崎就答应着说,“您这样叫我,才让我感到亲切,也显得您吴秘书长平易近人嘛。” 吴秘书长就有些吃惊地看高崎,顿一下才说:“哎呀,真没看出来,小高你原来如此会说话,人才,人才呀。” 高崎就赶紧谦虚说:“领导夸奖,愧不敢当。” “那今天这个事儿,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到此为止,好不好啊?”吴秘书长说,“你和老司,可都不是一般人,是咱们市的优秀商人,都是精英嘛。咱们唐城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商业精英,才带动了咱们城市的发展,和经济的腾飞。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们这两位商业栋梁,互相闹不和,从而损害咱们市的经济发展。这可就不是个人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了。要向前看,顾大局嘛!我想,市委,市府领导同志们,也不希望看到这个结局。你们说,对不对啊?” 待吴秘书长说完了,高崎才赶紧接话说:“请吴秘书长和市委、市府领导放心,我和司大哥本来就没有什么矛盾。过去就都相互认识,来往,哪来那么多事情啊?” 就又转身对司老大说:“司大哥您这么大张旗鼓的,跑来搞这么一出,这不是要折煞小弟吗?咱们弟兄,除了生意上有些小摩擦,个人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不和。你这么搞,这不是让领导不放心吗?这个钱,你拿回去,我不能要。另外,我也理解司大哥你的苦衷,这事儿本来我就打算到孙耀辉这里为止的,没有其他想法。不然我也不会主动去找赵副局长,谈自己的看法。” 吴秘书长就夸赞说:“小高还真是深明大义呀。”话锋一转说,“不过我劝你呀,老司这个钱你还是要收下,要不然他心里总放不下,睡不好觉。就权当,是老司看望你夫人,给的慰问礼品吧?” 高崎就乐了说:“哈,看我夫人一次就给这么多,司大哥你可是吃亏了。” 就转头对吴秘书长说:“领导您说话了,我就只有遵命了。” 然后又说司老大:“欢迎司大哥以后常来。” 这句话,就把大家都逗笑了。刚开始时候的满天乌云,随着这笑声也就散尽了。 待大家笑过了,高崎就又埋怨司老大说:“司大哥你看你这事儿办的,就为这么屁大点的小事,竟然惊动了领导,让领导在百忙当中,还为咱们的事操心。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司大哥你。没有你的面子,领导也不会光临我这小地方,谢谢司大哥了。” 坐在一边的曹副台长,心里不禁暗暗感慨。他刚认识高崎的时候,高崎就是个木讷少言的愣头青。想不到,这短短几年,竟然锻炼的口才如此好了。这经商,还真是锻炼人啊! 这时候,就听高崎说:“二位领导能屈驾光临我这小地方,实在让我有些喜出望外。今晚,二位领导可不许走,容我好好招待一下二位领导和司大哥,还有蒋、曹二位哥哥。” 曹台长就严肃起脸来说:“市里有严令,你不知道啊?你这是让吴秘书长犯错误啊?” 高崎说:“就是吃顿饭,有这么严重吗?我就是开饭馆的,感谢领导关心,请领导品尝一下我们饭馆的菜,做点指示,这个也不行吗?” 吴秘书长就同样严肃着脸说:“真的不行。领导更应该起带头作用。小高啊,既然你和老司都说开了,我也就放心了。希望你们在日后的经营和工作当中,多协作配合,团结一心,为咱们市的繁荣和发展,多做贡献。” 说到这里,就对曹台长说:“任务完成了,我看,咱们还是先撤吧?” 高崎就着急说:“别呀,二位领导我平时就是想请也请不来呀?这么着吧,我说个地方,不在本市,在靠近省城的地方。那里环境优雅,满室书香。咱们到那里去喝杯茶,顺便呢,我还有好多问题想向二位领导请示和汇报。咱们喝茶谈工作,这总行吧?” 司老大就顺口问一句:“你说的是听泉山庄把?” 高崎就问他:“司大哥你经常过去?” 司老大笑笑说:“有时候会去,到那里静静心。那可真是个好地方,房间布置的,仿古的,欧美的,忒文化了。还有那个招待……” 高崎怕他说出不雅的东西来,赶紧就接话说:“负责接待的茶室主人,是省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琴棋书画,文学典故,无一不精。我跟她学好多东西呢,现在说话也不像过去那般粗俗了。” 吴秘书长是中文讲师出身,倒是很喜欢有文化蕴含的地方。 听高崎这么说,他就问:“果真这么神奇?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我看我们倒是可以去参观一下,主要看看人家怎么搞,咱们是不是可以引进一下?”他后面的话,就是对曹台长说的了。 曹台长就回答说:“很有必要。咱们唐城是百年工业城市,缺的就是有文化底蕴的东西。” 高崎心说,你特么不知去了多少回了,这时候愣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就赶紧接话说:“对对,很有必要。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可以把这个形式搬咱们唐城来呀!还是领导有水平,高瞻远瞩啊。” 就问司老大:“司大哥你说,咱们把听泉山庄在唐城复制一个怎么样?你想不想干,你不干将来我可就领先一步了啊?” 司老大心说,高崎今天还真是疯了。你当唐城是省城啊,有钱人那么多?复制这么一个烧钱的东西过来,你养得起吗?再说万一领导们爱上这种东西,天天来参观,赔都能赔死你。你愿意作死你干,我可不鼓捣这个。 他嘿嘿两声说:“我是个粗人,玩不了这个。你愿意干你就干,到时候我给你捧场。” 正文 353.闹不明白 转眼之间,零六年的清明节就到了。 在这段日子里,高崎和司老大之间,似乎真的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两个人经常凑在一起,邀请某些或是高崎,或是司老大熟悉的领导,搞一些娱乐活动,甚至会组织个沙龙或者论坛什么的,把唐城好多有头脸的人物,组织在一起,共同探讨唐城的未来和经济的腾飞。 在这期间,高崎在司老大的帮助之下,还成功阻止了南方一个财团的批地手续。 他们要利用那块城西的地皮,搞小商品城,把义乌模式搬到唐城来。 这本来是个好事情,可高崎早就在计划搞,自然不能让南方人抢了他看好的生意。 他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理由之一,是南方人投机取巧,知道城西都是荒地,拿地便宜。可是,唐城的旧工业区都集中在城东,那里才是人口密集区,在那里建造购物中心,才真正符合唐城的发展利益。 可城东都是工人老宿舍区,现在又不允许强拆,南方人要付出两到三倍的价格拿地,南方人也不肯干。 不干拉倒,你正好哪里凉快去哪里呆着去,省的过来添乱。 高崎的另一个理由,则是这买卖让南方人拿去了,巨大的利润就会被南方人拿到其他唐城以外的地方去花掉。让他挣唐城的钱,弄到唐城以外去投资,这不吃里扒外吗?咱们唐城会吃大亏。 当然了,他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理由,只要有上面支持,不是理由也是理由,没有上面支持肯定不行。 他和司老大联手,可以动用的资源就可观了,终于成功把南方财团给踢了出去。 同时,做为回报,高崎也帮着司老大,把市府土地局原来打算批给南方财团的那块地,成功搞到手,办海鲜市场。他还和司老大划定了利益分割线,城西的买卖,归司老大供货,高崎不会插手。 经过和高崎前番的争斗,司老大赔进两员大将去,也不敢再小瞧高崎,想着垄断整个唐城的海鲜市场,而是愿意和高崎利益共享了。 他和司老大走的这么近乎,连岳帆都看不惯他,喝醉了酒指着高崎的鼻子骂他不是东西,为了利益,连陶洁的仇都抛到脑后了。 高崎也不争辩,更不和岳帆一般见识。岳帆骂完了,第二天还是他的帆哥。 岳帆却对高崎有些冷漠了,他最瞧不起没有骨气的男人。在他心里,男子汉大丈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骨气和义气。 如今,高崎把骨气丢了,就只剩下一个义气了。哪天他把义气也丢了,他们的友谊也就到头了。 这些话,喝酒的时候,他亲口对高崎讲过。 他说:“高崎,人要活的有志气。没了志气,就没了义气,一条被人打断了脊梁的狗,我岳帆是瞧不起的,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交往。你现在,志气已经没了,这义气,我看你还能保持多久?” 高崎不搭理他,心里在问候他的家人。你特么要是没钱,还能整天换女朋友不?还穷不可怕,你特么这是不穷了,吹牛逼你一个顶俩! 他对陶洁,还是一如既往。每天都去看陶洁,监督护工的工作,不允许陶洁受一点委屈,身上的每块肌肉,都不允许有萎缩的迹象。 陶洁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虽然护工和营养师都尽心尽力了,可陶洁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都快像上一世为了攒钱买房子的时候,瘦的弱不禁风了。 他请了好多专家过来,设法不让陶洁继续消瘦下去,要不然会危及她的生命的。 因为陶洁,孙小敏和高峰,错过了原本年后举办的婚礼,罗小曼王利也没有结婚。 高崎不想耽误他们,就打算到五一节的时候,让他们一起办婚礼,他来帮着他们操持一切,费用也归他出。 这一回,罗小嫚那边没意见,高峰和孙小敏却都不吱声,不反对也不说同意,一副任其摆布的架势。 高崎预感到他们之间出了问题。可是,他事情太多,实在是没有工夫询问他们的事。但他还是警告了高峰。 第一,必须娶孙小敏。第二,不许离婚。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教训完弟弟,他又想起崔喜妹来。 小崔和刘进又和好了,看着还挺恩爱的。他就打算连这俩人的婚礼,也给一块儿办了。 他去找小崔说的时候,小崔只是淡淡一笑说:“哥,我还不打算结婚呢,你先管他们,我再等等。” 高崎就不理解问:“都年龄不小了,还等什么啊?” 小崔就告诉他说:“哥,我还没做好给人家当老婆的准备呢。” “他不是。你看你们俩吧,这都住一块儿了,这结婚和不结婚也没啥两样了,就差个婚礼了。你就听哥的,和他们一块儿办了还热闹,多好啊?” 小崔说:“住一块儿和结婚不是一码事的哥。总之,我不想结婚。” 高崎还想说什么,小崔就说:“哎呀,哥,你还有那么多正事儿要忙,就别操心我了,快忙你的去吧。”明显就不耐烦了。 高崎就是闹不明白,这住一块儿和结婚到底有啥区别? 这女人啊,他除了能闹明白陶洁,其他人还真是闹不明白。 那个王曼曼,放着好好的人不嫁,非得勾引他,心甘情愿要给他当小三,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还有这个胡丽丽,都要往四十上走了,又不是没有条件,也不找男人。不找男人不要紧,还动不动就骚扰他,给他明里暗里的送点小暧昧,弄他个心猿意马。 你特么以为我是石头啊,怎么戳都没事是不是?这万一让你给戳的擦枪走火了,老子一生清白,岂不是白白毁在你手里,让你给祸祸了吗? 可胡丽丽对他劳苦功高,他从心里尊重她,拿她当姐姐,还不好意思说她。到如今,弄得他轻易不敢和她单独在一块儿呆着了。 你说,这女人,心里这是都怎么想的,疯了吗? 就是陶洁,他其实也闹不明白。好着的时候,不知怎么着就突然生气了,弄他个莫名其妙。一会儿又自己高兴了,对着他叽叽咯咯说个不停,这不喜怒无常吗? 他上辈子,只接触了陶洁一个女人,而且陶洁早早走了,害得他孤苦伶仃的。 这辈子,他还是只有陶洁,陶洁又这样了。他生来倔强,心里想好了要报答陶洁上一世对他的好,绝对不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他就会恪守这个诺言。 他是成功人士,各种最高档的休闲娱乐场所他都经常光顾,那里面不乏漂亮女人。可他会严格克制自己,不肯越雷池一步。这也是他虽然现在和司老大打的火热,却始终不会尿到一个壶里的,一个重要原因。 上一世陶洁死了,他没有钱买公墓,而是就在唐城量具后面的山上,向当地村子里买了山上的一块荒地,把陶洁埋在那里的。 而他四十岁那一年,也是清明节,他就是在陶洁的坟头上,喝了一瓶酒,回到山顶那个小区自己和陶洁的家里,一觉睡过去,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就在清明节这一天,突发奇想,想去看看上一世他埋陶洁的地方,这一世是个什么样子了? 兴许,这一世陶洁也再不会醒来了,他得有这个心理准备。他更应该去看看那块荒地,是不是依旧荒着。 也许真有那一天,他是不是要把陶洁依旧埋在那里? 不过这一世,他可以为陶洁修建一个超豪华的墓地。他得请求陶洁原谅他,不能陪着她一起走。 这一世,他还有好多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 清明这天早上起来,天刚蒙蒙亮,他就开车去了唐城量具的海鲜市场,把车停在后院里,谁也没有惊动,自己一个人,悄悄出了海鲜市场,向着后山去了。 唐城量具就坐落于山脚下,往北便是黑越越的群山。山不算高,算不得挺拔俊秀,坡也不是很陡。 山上种满了刺槐,再过一个月,槐花开了,漫山遍野便是一片雪白,壮丽无比。 陶洁喜欢干净,把她埋在这满山洁白的槐花之下,也是当时高崎最好的选择了。 这时候,刺槐还没长出绿色的叶子来,依旧光秃秃的。槐树之下,是去年已经枯萎了的茅草。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枯黄。背阴的地方的草窠里,还有没有融化完的积雪,偶尔显露一小片出来。 就在这些枯黄的茅草丛里,一条土黄的小路,沿着山势蜿蜒而上。 高崎沿着蜿蜒的小路,慢慢向山上走。 再往上二百余米,有一个相对平缓的坡地,当年高崎就是把陶洁埋在了那里。 那片坡地还在,只是没有坟墓,依旧长着很多的槐树。当年他是把这些槐树都砍了,挖走了树根,整理成一片空地的。 这里朝阳,又在高处,不会积水,陶洁可以在这里住的舒服一些。 现在,比当年陶洁死去,晚了两年的时间,不知道村里还有没有权力,把这块地卖给他? 如果可能,他还是要把这缓坡的所有树木都砍掉,整理出一块平台来。 当然了,不会像当年那样,只草草垒就一个圆土堆。他要整理出一块平地来,建石头的坟墓,还要将坟周边也整理平整,铺上大理石的地砖。坟前要立高大的石碑、供桌,再在周围建起汉白玉的栏杆。坟墓之下,他还想修一段百米的石阶梯,阶梯下面,也要修一条水泥的简易公路,一直通到山下…… 正想着呢,身后一个冷冷地声音问:“大早上的,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高崎吓一激灵,待回头看清来人,这才舒一口气说:“人吓人要吓死人的。”就问,“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干什么?” 正文 354.为爱戒烟 身后斜坡下,站着的是胡波,正倚在一颗洋槐上点烟。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点上烟,嘴和鼻子里,飘出一阵淡蓝的烟气,问高崎说:“你大早上鬼鬼祟祟地,跑到这山上来干什么?” “我说,你看我像坏人吗?”高崎弄出一副不满的样子来问他说,“你有跟踪我这个工夫,去干点正事儿不好吗?人民等着你立功的消息呢。你这人民警察,就把时间都用在对付我这良民身上啦?” “谁要对付你呀?”胡波说,“昨晚上我在唐城量具的单身宿舍那边,布控抓一个逃犯。早上收工,正看见你往山上来,我就跟过来了。” 唐城量具的单身宿舍,就在这北山的半山坡上,离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有一里多地,是一个大院,院子里有四栋四层高的筒子楼。 唐城量具效益好的时候,单身宿舍里是住满了人的。都是些外地的单身青工,或者是离家远,来回赶班不方便的职工。陶洁和高崎都在那些座筒子楼里住过。 后来,厂子不行了,好多人都走了,空出来的房子,就成了厂里买不起房子的,年青职工的婚房了。 高崎买了小镇上的房子以后,就把原来住着的地方,让给了同宿舍的张斌。张斌有女朋友之后,两个人就住在那个原来高崎住过的房子里。 单身宿舍离着山下的职工宿舍区,还有挺远一段距离,周边都是附近农村人的庄稼地。 如今,好多人都搬走了,空了不少的房间。 凡是有点办法的,谁愿意在这半山腰里住着? 宿舍早就没人管理了,没人打扫卫生,也没人管厕所。 冬天为了保温,住在这里的职工,都用砖头把楼道的通气孔和窗子给堵死了。楼道里也没有照明,大白天进了楼道,都伸手不见五指,得摸着黑走。到处臭哄哄的,楼道里满是垃圾杂物,对这里不熟悉的人进来,当真是寸步难行。 正是因为这个环境,唐城有好多干了坏事,被派出所到处寻找的坏孩子,都喜欢跑到这里来躲着。 现在,有些其他地方的青年,也在这里住着。他们是自己找了个空房间就自作主张住进去了,还是跟唐城量具总务科打了招呼,就说不清楚了。 物以类聚,这些品行不端的人在这里住久了,就又会招来更多的痞子流氓,甚至是重大犯罪的逃犯。 这里内部环境复杂,外面不远就是山林,逃跑也容易,成了全市藏污纳垢的重点场所。胡波做为重案中队的负责人,跑到这里布控设伏,倒也说的过去。 “逃犯抓到了吗?”高崎就问他。 “我们的人盯他好几天了。”胡波说,“摸清了他的活动规律才半夜过来。里面环境太复杂,我们没进去,就在外面野地里等着。这小子也挺谨慎,早上天不亮就出来了,被我们四下里一围,没跑。 我到他住的房间里搜查,从窗子里正好看见你往林子里走。” 说到这里,他就问高崎:“你好好的跑这林子里干什么?” 高崎表情没落,环顾一下四周,这才说:“我觉得这里的环境不错,想给自己找个将来埋骨的地方。” “你还懂风水?”胡波就笑着问他。 “我懂什么风水?”高崎说,“我也不信那个。这地方向阳,又在半山腰里,不会被水淹了,这就不错。” 这时候,胡波已经想到陶洁了。 他严肃了神情问:“是不是,陶洁有些不好啊?” 高崎也不否认说:“也有这个原因,不过没有那么严重,可总得以防万一。” 胡波听了就有些生气,忍不住说:“陶洁是谁给害成这样的?你真相信,这事儿跟司老大一点关系没有?” 好一会儿,高崎才说:“我就是不相信又能怎么样,有证据吗?” “我早晚会找到证据!”胡波声音就高了。 高崎就轻轻叹口气说:“你不要插手了。胡波,我跟你说实话,有些事情,有些人,当你调查到一定程度,就必须适可而止。要不然,你会捅大篓子的。” 胡波反驳他说:“我不是小孩子,我心里有数。我只是调查,并不把调查结果完全公布出来。等到时机成熟,我才会动手。这么做,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可是,你为什么插手,要求结案呢?这个案子一结,我就没有理由调查下去了,你知不知道?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是做警察的耻辱,你知道不知道?” 高崎就又叹口气说:“你把别人想的太傻了。你在布置警力调查,那些人会猜不透你的用意?你想着暗中对付人家,人家也会想到要暗中对付你的,而且人家比你的能量要大的多!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很不容易,难道你想要前功尽弃吗?” 胡波还是分辩说:“我就是推脱这个案子还有一些疑点,才不肯结案。这案子也的确存在很多的疑点。我这是公事公办,又不是无中生有,故意去对付谁。谁会因为这个和我过不去?” 高崎就苦笑了。胡波还是太年轻了。 “来,咱们找个地方坐坐。”他就招呼胡波说。 两个人找了山坡上的一块平滑点的石头,并肩坐在那里,一起看着山下。 山下,是唐城量具占地极广的,无数破败的工房,和破旧的水泥路,还有已经长的非常粗壮茂盛的,水泥路两边成排的法国泡桐。 这些法国泡桐,是八十年代初期栽种的,那时候高崎还在上初中。如今,它们已经长的双手无法环抱,成为了参天大树。 法国泡桐此刻正在慢慢吐出新芽。近处看不出来,在这半山腰上看去,已经隐约有了成片的新绿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再把这句话送给你。”高崎对胡波说,“然后再给你加四个字:惊弓之鸟。” 看胡波不明白,就解释说:“被打怕的鸟儿,虽然你拿着个绷弓子,也没对着它,可它看见绷弓子,听见那个东西响,也会拼命逃跑的。鸟儿对你形不成伤害,可人不一样啊。” 说到这里,他就问胡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胡波毕竟有了很多年的工作经验,也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听了就点点头说:“可是,就这么放弃了,我心里不是滋味!还有你!你说你明明知道伤陶洁的,那个背后的凶手就是司老大,你还和他坑瀣一气,狼狈为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崎就淡淡一笑说:“互相利用呗。凭我的能力,赶不走南方财团。凭司老大一个人的能力,他也拿不下城西那片地。” 胡波就生气了,质问他说:“你还真是变成了唯利是图的商人了。为了挣钱,连老婆被人害成这样也可以忍了吗?高崎,你这么活着有意思吗?” 高崎就长长出一口气,好久才说:“那么依着你呢,我不忍,和他继续斗下去,弄个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也比这么着强!”胡波说。 高崎就笑了说:“你呀,还是不够成熟。”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就沉默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话不投机,感到谁也说服不了谁,变得无话可说。 沉默好一会儿,高崎才再次问胡波:“听你这意思,你是又找到突破口了,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坚持,非要把案子办下去。能跟我说说,你都又发现了什么吗?” 胡波就“哼”一声说:“这是我们内部的机密,凭什么跟你说?” 高崎就看着他嬉皮笑脸地笑,然后说:“如果我听着你的发现管用,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争取到重新调查的机会呢?” 高崎是真有这个能力的。他不想让胡波查下去,也是为了他好,怕他因此得罪了什么人,影响自己的前途。 犹豫了一下,胡波还是决定,把自己新的发现和想法,告诉高崎。 他从自己穿着的,黑皮夹克口袋里掏出烟来,习惯性地递给高崎。 高崎就摇摇头说:“我戒了。” “哎,我记得你的烟龄可比我长,在高中的时候,你就经常偷着抽了,这怎么好好的就戒了呢?” 胡波就调侃他。 高崎平淡地说:“陶洁讨厌烟味。” 胡波拿着烟盒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就缩回来,自己拿一支烟出来,点上了。 高崎是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为了陶洁戒烟,陶洁都这样了,他还要坚守对陶洁的承诺。这说明,他心里一定很爱陶洁,陶洁这个样子,他心里也一定非常痛苦。 他应该非常痛恨把陶洁害成这样的人。在胡波不相信这起事故是人为的时候,高崎就已经认定这是人为的了,而且一口咬定,制造这起事故的,就是司老大。 他心里,一定恨极了司老大。可是,他为什么又要主动放弃案子的调查,而且和司老大走的那么近呢? 难道,真就像他说的那样,不想两败俱伤,为了各自的利益,在互相利用? 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抽一口烟,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说下去。 “上次你跟我说,盛世大舞台原来的主人是胡金川,也正是因为这个胡金川想要向你出卖司老大,才促使司老大下了决心要除掉你。 直觉上,我觉得这个胡金川一定知道些什么,兴许能成为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布置专案组对其他线索展开调查的时候,我自己独自开始了寻找胡金川踪迹的工作。” 高崎还是挺佩服胡波的。他天生就是个好警察,可以在听取别人叙述的时候,凭着直觉,敏锐地抓到事情的关键,就好像一条机敏的猎犬一般,不会漏掉任何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哦?有什么发现吗?”高崎问他。 正文 355.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胡金川的老婆比他小二十多岁。 这样的老夫少妻,再加上胡金川老家里,还有原配的老婆,他们俩是根本不可能一心一意在一起过日子的。 刚开始的时候,胡金川有钱,两个人还行,至少在外人看来,还是挺恩爱的。一年以后,老婆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等盛世大舞台被司老大抢了去,胡金川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矛盾就渐渐暴露出来。 但那时候,金瀚绅还能兑现诺言,每年给胡金川分红。 虽然日子过得不如以前了,再不能住过去城里的复式豪宅,搬到了郊区小镇上来,还得深居简出,防着司老大发现他们。可是,仍旧不缺吃不缺喝的,老婆也算安分守己。 但胡金川不是安分守己的人。金瀚绅给的那点分红,和当初他拥有盛世大舞台时候的收入,差的太远太远了。那点分红,一家子过日子,再抛去老家一家人的生活费,剩不下多少。 剩下的这点,不够身边这个年青老婆摆摆的。 年青漂亮女人,本身就有优越感,更喜欢穿衣打扮和花钱。 这女人为什么要嫁给胡金川?自然是因为他的钱,绝对不是因为喜欢看他那张老脸。 花费骤然被降低下来,老婆就发脾气,不给他好脸子看。 即便如此,他们的日子,也过得比一般老百姓强好多倍,还是令人羡慕。 可是,胡大老板自从坑了南方工厂暴富之后,哪里受过这种煎熬?两个家开销要钱,小老婆消费也要钱,搞得他焦头烂额的。 于是,他决心再次发挥自己的专业行骗特长,来个二次创业。 这行骗也是有套路和学问的,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骗子。 一般人只能当一般骗子,像胡金川这种有脑子的人,自然就得有别人想不到的骗术。 在这方面,他还是很有研究的。 就像他第一次行骗,做南方公司的代理,利用那时候私企经营经验不足,财务制度不严格的漏洞,把自己这边销售的货款,通过各种理由和手段,尽量截流下来。等手里截流的资金达到他认为满意的数额之后,他就来个就地失踪。 等南方的债主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唐城已经成了气候,有了保护伞,南方公司想着异地追债,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不过,这种行骗方式,需要他前期十分辛苦地去努力。不努力怎么把南方公司的产品卖出去,手里怎么能有钱呢? 再次落魄以后的胡金川,毕竟有过辉煌的时刻,格局和以前给人家做代理,已经是不可用日耳语了。 对这种需要努力做销售才能骗钱来的手段,他根本看不上了。再说,随着经济的发展,私企的经验和制度也在逐步完善,做代理骗钱的手段,也逐渐行不通了。 于是,他就研发了新的骗钱手段。 他把手头所有能够调动的资金聚拢起来,跑到其他城市里,成立一个公司,搞了一个新项目。 这个项目,看似极具发展前途,利润可观。可是,也有唯一的缺点,那就是这项目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别人研发十几年,投入巨额资金都没有研发成功的东西,他愣敢吹说自己搞成了,而且像模像样地租赁厂房和办公设施,招聘员工,开工投产,甚至虚假经营一段时间后,买通部分地方官员,在那城市的金融大厦里,邀请记者和相关单位,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自己的公司申请上市。 这里面当然还有各种复杂的造假手续,以及各种华丽的包装手段。利用这些手段,周边唯利是图,脑子进水的富商们,也没少给他骗的投资。 这是他敛财的第一个步骤。但这第一个步骤,比起第二个步骤来,还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第二个步骤,他就要趁热打铁,去招徕那些风投公司。 那个时代,不管是当地富商也好,还是著名风头公司也罢,真正可以沉稳下来,利用科学手段,来科学分析投资项目的,还不多。大多是首先被利润冲昏了头脑,被胡金川画的大饼给砸晕了,乖乖掏钱让他骗。 因为他们来钱也容易,他们来的钱,也基本是靠着连哄带骗弄来的。即便这钱没了,也是给他们投资的中小投资者和银行倒霉,他们和胡金川一样,赖账跑路。 那个时代,可以说,是骗子,尤其是冠冕堂皇的骗子的,黄金时代。 当然了,这种骗子,和今天网络上的各种骗子,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是一个网络并不发达的时代。 他们是更大的骗子,成功了就是著名企业家,失败了也没有多少后果。 这个,如果还不能称之为黄金时代,那可真是没有天理了。 可惜的是,这一次,好运并没有眷顾胡金川。在给当地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和环境损失之后,他也闹了个身无分文,能全身而退,跑回唐城来,就已经是万幸当中的万幸了。 这人只要没了钱,谁都瞧不起你。 跑回唐城以后的胡金川,连胆小怕事的金瀚绅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大众浴池的分红也不给他了,只给他个生活费,还是他多次厚着脸皮讨要的情况下,跟挤牙膏一样,挤一点给一点。 到了这个地步,小老婆就不待见他了,没跟他离婚,跟别的男人跑了,是因为她没找到合适的,可以要她的,有钱的男人。 话说回来,有钱男人有几个肯收残花败柳的?在这个金钱至上的时代,只要你有钱,黄花大闺女能跟苍蝇一样,围着你嗡嗡转,才不管你是老汉还是青年。 他那个小老婆,富贵惯了,当然不肯跟着胡金川受罪,可也没有真正有钱的大佬肯收她。 怎么办呢?就到处打野食呗。凭着还保留着的几分姿色,她会通过当时刚刚流行起来的婚恋网站,或者交友app,去认识一些男人。不管这男人是干什么的,年老还是年轻,只要舍得给她花钱,满足她的购物、消费需求,她就跟人家在一起。 有时候,她能同时交往两三个男朋友,而且时间管理的恰到好处,让同时和她交往的男人,谁也发现不了谁。 这一点,她倒有些得了胡金川的真传。 男人舍得花钱,她便极尽温柔。哪天男人没钱了,那就一拍两散,两不相欠。 你付出了金钱,我还付出了身体呢,又不是谈婚论嫁。各取所需,有什么好纠缠的? 开始的时候,她还遮遮掩掩的,瞒着胡金川。时候长了,胡金川拿不回钱来,她也就无所顾忌。你没钱养老娘,戴绿帽子也是理所当然。 就这么一个女人,胡金川又经常在外面不回来,结果可想而知。 胡金川失踪了,她竟然不知道。胡波找她询问的时候,她竟然不相信这是事实。 “这死鬼,一年到头不着家,还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呢。你怎么知道他失踪了,没准儿他又跑出去做生意去了呢?” 听说胡波是警察,她竟然想勾引胡波。 认识个警察好啊,日后有既不想花钱又想缠着她的男人,她可以搬出胡波来,把对方吓跑,省的和对方纠缠了。 胡波耐着性子,想从她嘴里打探一些关于胡金川的事情。都有些什么朋友,经常和谁交往,生意上有什么合作伙伴?结果这女人一问三不知,只是搔首弄姿,一个劲地冲胡波抛媚眼,惦记着拿下他,让他给她当保护伞。 胡波是逃一样,从那女人那里跑掉的。 听了胡波的经历,高崎笑的都喘不动气了。 “你笑什么笑?”胡波就恼羞成怒,“老子为你这案子,差点把一生清白都搭进去,你还好意思笑!” 高崎只好不笑了。 高崎不笑了,胡波才恨恨地说:“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上还有这种没心没肺的奇葩女人,男人没俩月了,愣是跟没事儿人一样!” 高崎就叹息一声说:“没听人说嘛,幸福的家庭都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都有着各自的不幸。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胡金川这辈子没干几件人事儿,这也算是报应吧。”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你既然发现不了什么,这事儿就算了吧?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坏人,反正不做我这个案子,你也不会闲着,忙别的案子去吧?” 胡波就不服气说:“谁说我没发现什么,我这不还没讲完吗?” 高崎就不说话了,继续听他讲下去。 胡波说:“那女的虽然胡搅蛮缠,可还是给我提供了一条有用的线索。她告诉我,大众浴池的老板金瀚绅,原来就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有一年,胡金川惦记着要包下大众浴池来,搞个洗浴中心。可他是外地人,又不是当时那个国营澡堂的职工,不符合承包条件。于是,他就找到了当时还是国营澡堂职工的金瀚绅,以他的名义承包澡堂,当时说好了利润平分的。 因为金瀚绅并不懂得,如何把一个普通澡堂子,变成带有娱乐性质的洗浴中心。大众浴池刚刚开始筹划的时候,胡金川要从南方找人来策划,连装修都要从南方专门请懂行的过来指导。这事儿闹得动静挺大,胡金川为了保密,都是把人请到家里来策划这个事情,所以这女人知道。 可是,金瀚绅从来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事情。按他的说法,他是到南方去打工,挣来了第一桶金,是他独立掏钱搞起来的这个浴池。” 胡金川和金瀚绅还有这么一层秘密,高崎还真是不知道。他不由严肃起来,听着胡波继续往下讲。 正文 356.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胡波说:“从常理上来说,胡金川老婆不可能空穴来风,凭白编造这么个故事。所以,她的话可信度比较高。如果这个事情成立,那么,金瀚绅和胡金川的关系,绝对不一般。这个金瀚绅,极有可能知道胡金川的下落。” 高崎赞同胡波的看法,就问:“你去找过金瀚绅了?” 胡波就不高兴说:“找什么找?我刚刚查到这里,你就同意结案,上面不让我再调查下去了。” 怪不得胡波对不让他继续调查,情绪很大。他的确已经摸到案件突破口的边缘了。 可是,突破了又怎样,找到胡金川又怎样? 司老大可以从孙耀辉这里,把线索给斩断,也就一定可以,从金瀚绅和胡金川那里,把线索同样斩断,无非再多添两条人命而已。只要他头上那顶保护伞不破,一个小小的刑警中队长,是奈何不了他的。 “你不要再查下去了。”高崎就告诫胡波说,“好多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你这是在要司老大的命,狗急了还跳墙呢。再查下去,你自己都会有危险!” “我知道,”胡波冷静地说,“可我干的就是这一行。这个城市,需要有人站出来,维护正义。否则,这城市哪来的和平安宁?碰到危险就躲开,还要警察干什么?” 这个犟驴,怎么一根筋呢?高崎就真有点急了。 “你彪啊?”他就骂他,“你是个铁锤,往石头上砸,那肯定没关系。可你是铁锤吗?你就是个鸡蛋,一碰就破,你这不是找死吗?你好好想想,你是直接不给自己机会,去做无谓牺牲,一脑袋撞死好,还是慢慢把鸡蛋锻炼成铁锤,将来把那块石头给敲碎好?” 胡波就看着他傻笑。 因为他有危险,而为他着急,这是真心为他好,关心他,这才是好哥们儿,好朋友。 “你不要说的那么邪乎行不行啊?”胡波不以为然说,“这帮人没那么大本事,只是因为没有人跟他们硬碰硬,跟他们较真儿,才让他们显得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样。毛爷爷说的好,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只要把他们外表那层吓人的皮给捅破了,他们原形毕露以后,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高崎却严肃起来,郑重对他说:“胡波,你不要把他们想的太简单了。我告诉你,这些人之间,利益牵扯着利益,就像一张大网。谁也没法说清楚,这张大网上,到底都有谁,有什么。司老大也只不过是这张网上的一个小鱼。 你兴许能把这条小鱼给抓在手里,可是这小鱼是带刺的,它身体上都勾着什么东西,你看不见。他勾着的东西上,又勾带着什么东西,你更不知道。你这样稀里糊涂到处瞎撞,万一撞到不该撞,不能撞的地方,会把小命搭进去的你知不知道?” 胡波就问:“这张网有多大,会不会也包括你呀?” 高崎就摇摇头,半天才说:“不知道,兴许,我也在这张网上挂着。” 两个人就都沉默了。这是个谁也说不清楚的问题。 干这许多年的刑警,胡波也接触了不少的内幕。他相信,高崎之所以这么说,并非空穴来风。 过一会儿,高崎就转了话题说:“知道司老大为什么要弄死我吗?仅仅是因为高峰和胡金川接触了一下,胡金川手里,攥着他违法的证据,他顾忌我会对付他。 司老大这种人心狠手辣,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就经营个盛世大舞台,手下没几个兄弟。 可是,你现在调查他,你知道了,他手底下盘根错节,触须伸的到处都是。你到现在,不也是没有全部摸清他的底吗? 这还仅仅是他涉黑的一面。那么,他涉白的呢?你毫无所知。不要以为你是警察,又是队长级别的二级警督,他就不敢动你。 你不是想找胡金川吗?我老实告诉你,这个人掌握了司老大的违法证据,依司老大的狠毒,会留着他吗?他很可能已经被他灭口了!” 胡波接话说:“正是因为这样,胡金川才对我至关重要。我只要找到他的下落,司老大也就暴露在阳光下了。” “我不跟你讨论案子。”高崎就生气说,“我在跟你讨论怎么保住你的小命!你记住了胡波,虽然你是警校毕业的警察,虽然你有了不少的办案经验,可是你并不比别人聪明到哪里去!你有老婆有孩子,有爹娘,你也是个普通人!你触动了司老大的根本利益,他一样会对你下手! 我只是因为在司老大看来,有能力干倒他,就可以平白无故躺枪,成为他的杀害目标。何况你是故意要去招惹他,摆明了要弄倒他?” “你可以平白无故躺枪,别人呢?”胡波质问他,“他一天在唐城逍遥法外,就会一天为了他的利益去违法犯罪。一次违法犯罪得不到应有的惩罚,他的胆子就会更大一些,下一次就敢干更大的罪恶!最终,更多的人会成为他的绊脚石,他就会去害更多的人! 这种罪恶之徒,得不到惩罚,正义就不会被伸张,就会有更多人来效仿司老大,有更多的好人被祸害! 这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必须有人站出来,去主持正义,帮助正义战胜邪恶! 在这场较量面前,做为警察,我不能退缩。因为我退缩了,司老大这样的邪恶势力就会变的更加强大!那么,这儿城市,就会变成罪恶之城,邪恶天堂! 我要在他还没有那么强大,为祸一方之前,彻底铲除他,还正义与安宁给这个城市。也只有这样,这个城市才会真正属于这里所有的市民。 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城市,需要有人为她付出,为她去做些应该做的事情,让她永远保持正义、安宁、繁荣。我只做我应该做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会考虑那么多的个人利益。” 话题就又回到了原点。 高崎这个气,感情他刚才说半天都白说了,这死脑筋愣是油盐不进。 胡波也看出高崎生气来了,嘿嘿一笑说:“放心吧,我又不是二百五,我不会大张旗鼓地去撞石头。” 说到这里,他就严肃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你刚才说,胡金川很有可能被司老大灭口了,我也是这么设想的。所以,搞清楚胡金川的下落,非常关键。 想要知道胡金川现在是死是活,这个金瀚绅又是一个关键。我只是派人暗中盯着金瀚绅,明里什么也不做。金瀚绅和司老大,还隔着好几层呢,就算司老大发现了我在调查金瀚绅,他也不一定会想到,我是因为他在找金瀚绅的麻烦,放心吧。” 高崎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胡波。 “我快让你闹糊涂了。”他问,“金瀚绅怎么会知道胡金川的下落呢?你的意思是,他把胡金川给藏起来了?” 胡波就摇摇头,过一会儿说:“我怀疑,金瀚绅跟司老大之间也有联系。” 高崎不信说:“金瀚绅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你别看他四十好几了,还留着个马尾巴脑袋,打扮的跟个痞子似的,其实他胆子特别小,根本不敢和司老大这种人掺和。” 胡波耐着性子说:“你听我给你慢慢分析呀。胡金川那天晚上见高峰,给了高峰一个U盘,里面有一段关于盛世大舞台违法的视频。他对高峰说,他那里有更多这样的视频,就看你感不感兴趣。 他把视频交给高峰以后,肯定在等着高峰和你说了之后,给他个回信。这人比较狡猾,高峰找不到他,他却可以找到高峰。可是,从此之后,他再没有联系高峰,直接失踪了。” 说到这里,他就问高崎:“这个正常吗?”接着就解释说,“按照常理,他应该在第二天,或者稍晚一些的时候,主动去找高峰。可他为什么没去,反而失踪了呢?” 这的确有些不正常。 高崎看着胡波,等着他往下说。 胡波接着说:“唯一的解释,就是司老大及时发现了胡金川的图谋,因此才有了后面想谋杀你的车祸。问题就是,他是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胡金川的这个图谋的呢?” 是啊,这也正是高崎想不明白的地方。 “我不相信巧合。”胡波说,“我反而认为,有人及时向司老大告发了胡金川,司老大这才当机立断,控制了胡金川,造成了以后胡金川再也没有机会和高峰联系。”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高崎:“问题就在于,是谁告发了胡金川呢?” 高崎不由问:“你的意思,是金瀚绅跑到司老大那里,告发了胡金川?” 胡波就点点头说:“只有这一个解释,才能把这些零零碎碎的线索,完全串联起来。 当初咱们分析这个案子的时候,就一直存在着这个问题,司老大是怎么这么快知道胡金川要出卖他的?现在,我想明白了。” 高崎沉默着不说话。这个胡波,专门在这种关键问题上卖关子。你不是希望我问你吗?我偏偏不问,反正你早晚得说出来。 果然,看高崎不插嘴询问,胡波只好往下说答案。 “假定胡金川老婆说的是真的,”胡波说,“那么就是说,大众浴池至少暗中有胡金川一半的股份。 胡金川风光的时候,金瀚绅不敢吞了他这个股份。可是,等到胡金川落魄的时候,金瀚绅就一定是起了这个坏心思。 因为当时的体制原因,当初胡金川投资大众浴池的时候,是以金瀚绅独资承包的方式出钱的,他们之间,没办法形成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胡金川落魄了,金瀚绅不怕他了,起这种忘恩负义的坏心思,不是没有可能!” 正文 357.同床异梦 , 高崎还是没有听明白,金瀚绅为什么会去向司老大告发胡金川。 胡波就接着解释说:“你想,如果金瀚绅还按时给胡金川分红,胡金川手里就不会这么拮据,完全可以养得起他老婆。 可是据我后来调查发现,他最近这一年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他老婆也因为钱的问题,没少和他吵架,弄得楼上楼下的邻居,没有不知道的。 而且,好多人证实,他老婆在外面十分不检点,经常和其他男人出入高档场所。 如果胡金川还有钱的话,他老婆应该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 高崎就问:“可这和金瀚绅向司老大出卖胡金川,有什么关系呢?” “你听我慢慢给你分析呀。”胡波说,“从最近一年胡金川生活拮据的情况来看,金瀚绅恐怕是侵吞了他应得的分红。胡金川肯定不能容忍自己的分红被侵吞,两个人很可能产生了矛盾。 站在金瀚绅的角度上来思考问题,他当然希望胡金川死掉才好,最次也要离开唐城,再不敢跑来跟他要分红。这样,大众浴池才会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所有。 那么,怎么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我们姑且不考虑他怎么达到了这个目的,但现在胡金川失踪,金瀚绅的目的是不是达到了? 所以说,金瀚绅失踪,不仅对司老大有利,对金瀚绅也有利。” 高崎终于明白了胡波的意思。 “可是,你这个推论,怎么听我都觉得漏洞百出。”他评价说。 胡波一笑说:“好多大案子,我都是靠反推破的,这个跟你说多了你也不懂。但是,有一点支持我这个结论。 我找过高峰,高峰说,胡金川找他的那个晚上,就是在大众浴池大厅的休息区里,他好像是故意在那里等着他。” “这混蛋小子,整天的不干好事!”高崎就骂。 胡波问:“你说高峰还是说胡金川?” 高崎回答他说:“我说高峰。你继续说。” 胡波就说下去:“胡金川在那里等着高峰,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知道高峰经常去大众浴池。他怎么知道高峰经常去的?事先跟踪高峰?这个不可能。 如果胡金川不是经常在大众浴池,和金瀚绅在一起,他甚至有可能连高峰是你弟弟都不见得知道。因为你们之间很陌生,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就别提跟踪高峰了。 他经常在大众浴池,和谁在一起?和金瀚绅!也就是说,他对付司老大这个事情,金瀚绅有可能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胡金川在想如何扳倒司老大,重新夺回盛世大舞台。金瀚绅却在想怎么把胡金川给做掉,从此一劳永逸。这才叫同床异梦! 胡金川去找高峰,有可能金瀚绅知道他的目的。他借机向司老大告密,借司老大之手把胡金川除掉,这个完全有可能!” 如果按照胡波这个推论,整个案件的因果关系,就十分明了了。 “可是,你怎么证明你这个推论呢?”高崎就问。 “当然是找到胡金川最好了。”胡波回答他说。“可是,胡金川可能已经被金瀚绅出卖给了司老大,被灭口了。在调查被要求终止,不能大张旗鼓寻找胡金川的情况下,这个线索我只能放弃。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人偷偷监视金瀚绅。一是看他有没有关于胡金川方面的异常举动,二是抓他点其他方面的违法事实,设法把他抓我那里去。 你说的没错,这老小子胆小如鼠却诡计多端,十分狡猾。不过,只要到了我那里,我吓也能把他吓的说了实话!” 高崎就笑他说:“你拉倒吧,弄个赵地雷你都没有办法。” 胡波就分辩说:“金瀚绅和赵鑫磊不一样。赵鑫磊是亡命之徒,金瀚绅怕死,对付他我还是有办法的。” 高崎想想也对,胡波这小子懂法律,吓唬人倒是有一套。 他就问:“你抓他很容易呀?他那个大众浴池藏污纳垢,突袭他一下,什么罪名给他安不上?” 胡波说:“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为了弄个抓他的理由,绕过当地派出所,得罪他们也就得罪了。” “哎呀,”高崎就笑着打断他说,“咱们胡大队长多牛啊,还怕得罪派出所啊?” “滚一边去!”胡波就骂,“你还真把我当愣头青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又不是不知道。将来考评升职,这些地方大员的意见,也是至关重要嘛,没事儿我得罪他们干吗?不过为这个案子,豁出去了!” 接下来,胡波却说:“不过,我派过去的侦查员回来说,大众浴池已经撤了不合法的节目,连二楼的按摩室都改棋牌室了。” 高崎也感到很奇怪,问他说:“金瀚绅疯了?没有二楼的项目,他靠什么挣钱?” 胡波冷冷一笑说:“反常吧?越是反常,就越说明这家伙心里有鬼,而且是很大的鬼!这恰恰说明,胡金川失踪,他绝对摆脱不了干系!” 两个人又商量一会儿,眼看着太阳升起老高,这才一前一后地下山,各自开了自己的车,离开唐城量具的厂区。 胡波昨晚上抓逃犯,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儿要回他的刑警中队办公室,补一觉去。高崎劝他回家好好睡一觉,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却不愿意回家。 “在办公室里睡觉,有什么事大家容易找着我,我找别人也容易。”他对高崎说。 这个倔种,身上就是有这么一股子韧劲儿,百折不回,倒是个天生的好警察。 上一世,胡波是警察,他是专门给警察找麻烦的痞子,两个人起初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在为岳帆报仇这个事上,胡波帮了他,也是为了给司老大这个更大的痞子添堵。除此之外,两人此后的的交集就很少了,可以说都算不上朋友,高崎并不怎么了解胡波。 想不到这一世,他们成了最交心的朋友,他才真正了解胡波,发现他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他不具备的闪光点。 胡波、孙继超,这些人,都是这个城市里有良心,有抱负,有理想的人,也正是因为有他们在,唐城才不会变得冷漠和没有人情味儿。 只可惜的是,这样的人还是太少太少了。 对胡波,高崎不好多说什么,说了这个倔种也不听。他只能嘱咐他注意安全,别做过火的事情。别的,他也没有什么要说的。 其实,胡波已经做的够好了,有专业能力又头脑聪明,关键时刻知道拐弯走,不去撞南墙。如果他处在胡波这个位置,也是这个年轻的年龄,他可能连胡波做的一半都做不到。 他的实际心理年龄,已经是中年人了,他能看到的东西,胡波这个年轻气盛的年龄,并无法看到。 这么一个可爱的小警察,他得保护他,不能让他栽到司老大手里。陶洁的这个仇,肯定也要报! 但做为中年人心理的高崎,却不会像当年给岳帆报仇那样冲动,靠着拳头去报仇。他不仅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更知道用脑子报仇,比用拳头报仇,要高明的多,而且可以报仇报的更痛快! 当年逼的司老大扔了枪给他下跪,他却不敢当时就把司老大给宰了。有梁超和老虎跟着呢,他不能连累他们。而错过了那个杀掉司老大的机会,司老大以后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司老大知道他狠,功夫厉害,用心防着他,离他远远的,他又能怎么样? 最终换来的,只不过是让司老大出钱给岳帆办个隆重的葬礼,亲自抬个棺,此后人家该荣华富贵还是荣华富贵,该怎么祸害这个城市,还是怎么祸害这个城市。 这就是用拳头报仇的结果,屁也不是。 这一次,他得用脑子报仇了。 和胡波分手以后,高崎没有去公司总部,而是去了医院去看陶洁。顺便,他给赵迷糊打了个电话,让他也来医院一趟。 赵迷糊现在有一个十几辆车的车队,已经是海鲜市场供应部的经理,下属车队、业务、统计,好几个部门了。他再不跟车出门,能把家里这摊子事儿管好,把市场里想要的东西给及时弄来,他就算完成任务了。 胡丽丽还专门给他配了个大学生副经理协助他。开始他还嫌人家小毛孩子跟着捣乱,要把人家给挤走。结果让高崎教训一顿,老老实实听话了。 高崎也不是当年的高哥了,架子在那儿摆着呢,不怒自威。真较真了,赵迷糊也怕他。 时候长了,赵迷糊也看出来有文化的重要性了。人家大学生小孩过来,了解了情况,就开始按照胡丽丽的要求,把工作数据化,工序化。到最后,连考核标准都数据化了,省的发薪水的时候,靠赵迷糊顺嘴胡吣,惹的下面大家都不高兴。 从那儿开始,赵迷糊也知道学习新知识,尝试着用电脑来管理自己的部门了。 高崎好好的叫他去医院干什么?赵迷糊就有些纳闷。 陶洁不能动,是不能穿衣服躺在病床上的,期间护工给她按摩,喂饭,大小便,都得掀了被子。一个大男人在病房里,看着人家做这个,高崎不尴尬,赵迷糊也尴尬。所以,看陶洁他从来不去,都是打发自己老婆去。 高崎这回非要他去陶洁的病房,这是搞的哪一出啊? 不过赵迷糊不笨,他知道高崎叫他去那个地方,一定是有背着别人的秘密。也只有那个地方,他们偷偷商量点什么坏事儿,别人才不会知道。 等赵迷糊赶到病房,才发现自己想多了。高崎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弄了道厚门帘,把里面病床和外面的沙发给隔开了。 正文 358.学电脑 看赵迷糊进来,高崎就指指沙发。 赵迷糊一边往沙发上坐,一边指指帘子遮挡着的里屋,问高崎:“陶洁咋样了?” 高崎淡淡说:“还那样。” 他就不再问什么,坐在那里,等着高崎说话。 高崎给他倒上茶,然后问他:“电脑学的咋样了?” 赵迷糊就不好意思地笑,然后说:“看报表,考核单啥的,没问题,能看懂了,就是自己不会弄。我那什么,上学学的那点东西,都就着酒进下水道了,认识字,可不认识拼音,打字是学不会了,手写也不会弄,不知道咋调出来。” 高崎就笑,然后说:“你呀,就没把心思放那上面。溜门撬锁你咋一学就会呢?你喜欢啊。这个你不喜欢,心思就没真往这上面使。” 赵迷糊就不高兴说:“高哥,我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成不成?我这好赖不济也是个部门经理了,整天溜门撬锁地,我是贼呀,你咋用个贼当经理呢?” “对不住,迷糊哥。”高崎憋住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说顺嘴了。我的意思是说呀,你学开锁这门手艺的时候,咋学那么快呢?主要还是你爱好不是?” 赵迷糊说:“你说对了。我都四十多了,你让我扑楞这些高科技,我入门都难了。有副经理小赵弄着,我有啥需要,叫他给我弄就行了。” 高崎说:“那你这不是把人家当助理使了吗?要不我跟胡姐说一声,给你配个助理?” “拉倒吧。”赵迷糊立刻就拒绝说,“配个助理我自己不会配呀,要用你,你花钱咋的?胡总是搞承包制懂不懂?我的部门用人,得我自己掏钱!要不当初我不想要小赵呢?” 高崎就问:“那你现在咋愿意要人家了呢?” 赵迷糊说:“他有用啊,真帮我提高效率,少花冤枉钱。他每月为我节省的,就比他拿的工资高出好多倍来,我为啥不用他?” 高崎就不出声,只是笑。 赵迷糊不愿意跟他讨论工作了,急着问:“找我来干啥,是不是上礼拜和帆哥喝酒,你们俩差点闹掰了的那事儿啊?” 接着就解释说:“我找帆哥了。我说你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给高哥拱火吗?你是不是憋着让高哥和司老大火拼呢?你当咱们弟兄是过去落魄的时候啊?现在都家大业大的,老婆孩子一大帮。真弄起来,打个你死我活,最后都进去了,公司能不要了,还是老婆孩子能不要了啊? 帆哥也知道自己错了。他这人你还不知道吗?醉死不认那壶酒钱。他不会给你当面认错的。但这事儿在他那里已经翻篇儿了,将来你不提他不提,这事儿就权当没有。” 高崎听他说完,这才说:“你找他干吗呀?咱们这么些年弟兄,谁不知道谁呀?他就是不知道错,他是哥我是兄弟,他愿意骂我两句,我听着就是了,我还敢跟他计较啊?” 赵迷糊就有些错愕,愣怔一下说:“你不是为这事儿找我?那你到底啥事儿啊,还把我给神神秘秘地喊到这里来?” 高崎就严肃了说:“我叫你来,还是为了电脑。这电脑不仅要学会,还要学精,就跟你熟悉各种各样的锁一样,一看就会,一会就精。” “你可拉倒吧。”还没等高崎说完,赵迷糊就赶紧打住他说,“你要了我的命我也学不会,这东西它根本就不往我脑子里进!” 高崎就问他说:“那我要告诉你,你能不能精通电脑,关系着咱们公司的生死存亡,关系着咱们弟兄们的将来呢?” 看高崎满脸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赵迷糊就彻底迷糊了。 “这我会不会电脑,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啊?大不了你觉着我不会电脑,干不了经理,那你让小赵干,我给他当副手啊?这怎么还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了呢?” 高崎就解释说:“这跟你的工作没关系。这事儿比那个大多了。” 赵迷糊还是不明白,问高崎说:“那你得给我说明白,我明白为啥要学电脑了,才能好好学不是?” 好半天,高崎才说:“这事儿忒重要了,打死都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我现在还不能说,只有等你学好了,达到要求了,我才能告诉你。” 赵迷糊瞅高崎半天才问:“你不是忽悠我,哄着我学电脑吧?” 高崎就认真说:“真不是忽悠你,迷糊哥。咱们弟兄将来能不能走的更远,就看你迷糊哥能不能熟练掌握电脑了。” 赵迷糊脑袋都大了,这到底啥大事儿,能跟他会不会电脑联系起来?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学!”他就赌气跟高崎说,“再说我不知道什么事儿,也没有动力呀,没动力我能学会吗?” 高崎就问他说:“原来你当初学开锁,是有动力啊,都啥动力啊?” 赵迷糊回答说:“那还用问吗?会开锁,我想偷谁就偷谁,我能发财呀。” 高崎就在一边偷偷地笑。 “你笑啥?”赵迷糊就不高兴说,“那不是以前落魄时候的想法吗?再说我也没真去靠偷活着,那事儿我想想行,真让我干我干不出来。我不开了个修锁铺子,帮人家配钥匙开锁吗?现在跟着你发达了,我可不就不干那个了嘛。” 高崎就有些担心了,问他说:“你不是把你开锁的手艺也给忘了吧?” “那哪能呢。”赵迷糊说,“这东西只要上身了,就跟开车骑自行车一样,是门保留在身上的技艺,丢是丢不了,就是不怎么再钻研了。” 高崎又问:“那开保险柜呢,你还会不?” 赵迷糊说:“当然会了。就是现在最高级保险柜,听说带了报警传感器,这个我没研究过。” 说到这里,赵迷糊自己都发现跑题了,问高崎说:“这说着学电脑呢,这怎么又转到开锁上去了,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 “学电脑。”高崎回答他。 “那你就得告诉我为什么学,要不然我不学。”赵迷糊也挺固执。 高崎考虑了一下,只好说:“好吧,咱们去外面,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慢慢告诉你。” 陶洁住着的,是市中心医院的疗养康复区,在主院区后面。 这里比较清净,住院楼外面,有好大一片园林。清明时刻,好多早开花的花木,枝头上缀满了花骨朵,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已经开的繁花似锦了。 高崎找了个僻静的凉亭,和赵迷糊坐下来,把他心里的想法,都原原本本说了。 高崎说的这些,把赵迷糊给震惊的,好半天看着他合不拢嘴。 过了好久他才问:“我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这消息准不准呢?” 高崎轻声说:“千真万确。” “这么秘密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赵迷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高崎就神秘地一笑说:“他算计我,我会不算计他?我早就物色了不少人,在他那边盯着他呢。” 赵迷糊想想就问:“那你既然这么确定,干吗不和胡波说,让他直接把那地方给抄了,咱不就省事了吗?” 高崎摇摇头,过一会儿说:“都说你迷糊哥聪明,你怎么净出馊主意呢?你想想,这事儿要是大张旗鼓,搞个满城风雨,这得牵扯多少人,你想让唐城闹地震呢?” 赵迷糊想想,这才点点头说:“可不是,那非全乱套不可!”接着就夸赞高崎说,“连帆哥都说你厉害,是个帅才。还真是的,没咱们高哥运筹帷幄,咱们这些草莽,谁都没有今天。指望帆哥,估计咱们现在还在外面打架平事儿呢。” 高崎不置可否,而是说:“这个活搞不好,有生命危险。可我想了好久了,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是,要让迷糊哥你冒这个险了,谁让弟兄们当中,只有你有这个本事呢?” 赵迷糊就“嗨”了一声说:“咱们弟兄,说这个就见外了。这事儿就得这么干,咱们把那些东西给弄出来,将来就不怕谁再庇护他。咱们办什么事儿,他们也得痛痛快快儿的。” 高崎就又摇头,然后说:“迷糊哥,咱们不搞歪门邪道。” 赵迷糊就是一愣,问他说:“那你要那些东西干吗?” 高崎轻声说:“我知道一个人,他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看着普普通通,可这人家里的长辈是大官。有一次我们谈的投机,他喝多了,不小心让我给知道了。我相信他有办法,能很好的利用这些东西,把唐城这些毒瘤都给挖出来,还这个城市一片蓝天碧水,让咱们今后做生意,不再这么瞻前顾后,费这么多周折。” 赵迷糊愣头愣脑地问:“这人谁呀,有这么大的能量?” 高崎就没有回答他,而是说:“迷糊哥,我让你熟练掌握电脑,就是为了这个。到时候,你可以用最快的时间,把事情完成。如果你做不到,每耽误一分钟,就给自己增加一分危险,我就不能让你去干这个事情。” 赵迷糊嘿嘿一笑说:“你早告诉我是这么回事,我不就好好学了嘛,干嘛非要拉这长脸逼我?我这就回去,把小赵叫过来,开始教我怎么用电脑。” 高崎就又说:“不能在公司里学,得在家里学,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能用台式机,待会儿我们回去,我那里有个笔记本,是现在市面上最好的,体积最小的笔记本。五一之前,你必须得把这个本子玩溜,玩的就跟你开锁一样,闭着眼睛都能熟练操作。” 赵迷糊就直挠头。妈呀,他台式机还整不明白呢,现在让他玩笔记本,这不诚心要他的命吗? 正文 359.罗小嫚的奇葩想法 , 高崎和赵迷糊这一聊,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 他原本是打算和赵迷糊出去吃个饭,可赵迷糊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 高崎交代给他的这个事儿,太大了,一下子就鸭梨山大了。 他匆匆回了病房,拿了高崎给他的笔记本电脑,头也不回地跑了。 高崎这些兄弟,包括梁超和老虎,都是些热心肠,胸膛里也都有一腔热血。 只是,他们处在和平年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造就了他们没有文化的结局,只能从事一般人的体力劳动来赚钱养家。 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又不甘愿一辈子碌碌无为去做个一般人。混社会,当大哥就成了他们出人头地的唯一路径。 如果放在战争年代,他们会成为抵御外辱,除暴安良,名扬四海的英雄好汉。可现在是和平年代,没有高崎,他们就都是混混,最终都会像岳帆一样,进到那个本该不输于他们的地方去,甚至会像岳帆那样,丢掉性命。 看着弟兄们一个个的都走上了正路,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高崎心里很骄傲,这是他的功劳。 当初重生回来,他压根儿也不会想到,他能够做到这一切。 如今,赵迷糊已经有了自己的复式楼,和老婆孩子过得幸福美满,再不用去开那个修锁的铺子了。而岳帆已经在郊区买了一栋二层的小别墅,把父母都接过去了。 弟兄们也知道感恩,知道没有高崎当初的出钱出力,苦口婆心,他们没有今天。 高崎要赵迷糊做的这个事情,其实相当凶险,搞不好真会要命。但赵迷糊没有丝毫犹豫,除了感恩高崎之外,还有他心里那份侠义和一腔热血。 高崎说的没错。江湖从古至今永远存在,就在我们身边。江湖不是只有恶霸痞子,也有侠客英雄。 赵迷糊走了,高崎才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他一点东西没吃。 和胡波从山上下来,想和他去吃点饭,胡波眼睛都睁不开了,哪有心思吃饭?惦记着回办公室睡觉。 他也一肚子心事,就干脆不吃早饭,把赵迷糊给叫过来,想着和他商量完了事儿,一起吃午饭算了。可赵迷糊让他给逼的,直接顾不上吃饭了。 让一个电脑盲在一个月里学会电脑,而且还得熟练应用,而且还是最先进的笔记本电脑。事关生死存亡,赵迷糊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赵迷糊走了以后,虽然肚子很饿,高崎还是又去里屋,坐在陶洁身边,默默地呆了一会儿。 这是他每天都必须做的功课。不过,这回他只是默默地坐着,看着陶洁苍白的脸,没有说话。 护工见他进来,也就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陶洁也挺怪的,瘦到上一世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后,就不再继续消瘦了,稳定下来。 也许,是才换的这个营养师,找到了不让她消瘦下去的办法,谁知道呢? 做惯了老板的人,是不肯轻易相信别人的。尽管上一任营养师找了各种理由,来证明不会有人比她做的更好,没有她陶洁甚至还不如现在这样。 高崎还是解雇了她。他不会听营养师怎么说,他只看结果。 这一任营养师也是说的天花乱坠,高崎依旧无动于衷。如果陶洁的情况不见好转,他依旧会解雇她。 可是,他心里也十分清楚,无论他如何折腾,陶洁恐怕永远不会醒来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愿意陶洁活着。只要陶洁活着,他就有家,有最亲爱的老婆。总比上一世,他再也看不到陶洁,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强一万倍。 那种再也见不到陶洁的感觉,更加撕心裂肺。 每次坐在这里,他都会默默祈祷:傻丫头,你得坚强,你得活着,不要丢下我。没有你的日子,我撑不下去! 默默地坐了有半个小时,心里怀念着过去他和陶洁所有的故事,也就忘记了饥饿。要不是兜里的电话响,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还是会那么坐下去,直到护工进来,给陶洁做下午的按摩。 电话是罗小嫚打来的,问他在哪里?他告诉了她。 “你吃饭了吗?”罗小嫚就问他。 高崎顺口说:“没呢,正准备出去吃。” 罗小嫚就说:“那什么我也没吃呢,你别出去了,我去买点捎过去,我一会儿就到了。” “你干啥呢,都这会子了还没吃饭?”高崎问她。 罗小嫚在电话里说:“我回老家看我哥去了,这会子回来了。” 高崎就不再问了。 当初罗甸军那个案子,被抓进去的乔四海承担了所有能承担的罪责,到罗甸军这里,已经没有多少罪名可以承担。他在外躲了这些年,这会儿主动回去投案,又有胡波托了海城在法院工作的同学,找了最好的律师,最终宣判,只判了三年。 开庭那天,高崎带着罗小嫚、王利他们去了海城地方法院旁听,听到只判了三年,罗小嫚忍不住在旁听席上放声大哭,被庭里维持秩序的法警告诫好几次,这才止住哭声,只默默地流泪。 原本以为,哥哥就是不死,这辈子也没有出来的希望。就算出来了,也是个六七十的老头了。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三年以后,她哥还不老,还能出来娶妻生子,为老罗家顶起门户。 没有高崎,恐怕他们兄妹,这辈子就都毁了! 罗甸军兄妹,都是侠义心肠。从那一刻起,罗小嫚就坚定地认为,她这辈子就是高崎的了,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报答不了这份恩情。 陶洁出事,她真的是比谁都难过,这老天怎么不保佑好人呢?哪怕她替了陶洁出事,她都是愿意的。 做为高崎的干妹妹,她没少和高崎两口子在一块儿,知道他们夫妻情深。陶洁这样,对高崎的打击,太大太大了。 看着高崎那双大眼,一天天凹陷下去,她心里真的疼。 取消了过年和王利结婚的计划,她心里是真的有想法的。 高崎不是岳帆、老虎他们,他是个标准的正人君子,这辈子只有陶洁这一个女人。只要陶洁这样昏迷下去,他就会一直守护她下去。 他才三十岁,正当壮年,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取消婚礼那会儿,她是下了决心的,要牺牲她和王利的感情,来报答高崎。 她愿意照顾陶洁一辈子,也愿意照顾高崎一辈子。她可以只作为一个女人在高崎身边待着,甚至愿意代替陶洁,为他生孩子。 她不和他结婚。这样,既不用熬坏了高崎的身体,也可以让他对得起陶洁。如果陶洁有一天醒来,她就默默地离开。孩子高崎和陶洁需要,她就留下。他们不要,她就带走。 这是这个只有二十五岁的侠义女子,想到的,唯一可以报答高崎的方式。因为她觉得,除了她之外,没有哪个女人,肯为高崎做出这个牺牲。 漂亮女人图的是钱,绝对不会像她这样真心对待高崎。她自视还算漂亮,完全可以配得上高崎,从小跟着哥哥练武术,身材也绝对算的上一流,也可以让高崎不讨厌她。 在她看来,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解决目前高崎所处困境的方案了。 这个倔强的女人,心里想定了主意,立马拒绝了和王利的婚礼,甚至开始和王利分居,不再住在一起了,更不许王利碰她。 王利让她搞了个摸不着头脑,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开罪了这位姑奶奶。 王利没了法,可高崎那时候正处在悲痛之中,他也不敢去找高崎,只能自己忍着,只要有空,就跑去讨好罗小嫚。 他用了过去所有讨好罗小嫚的手段,都没起任何作用。罗小嫚只是冷着脸,不搭理他,其他什么都不说。 罗小嫚心里也挺为难。对王利,她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来,只是在一起久了,就跟自己一个亲人差不多。 当初和王利在一起,也是哥哥罗甸军硬塞给她的。 罗甸军是逃犯,说不定哪一天,就得让公安给逮着,剩下妹妹一个人在外面,可咋整啊?好赖不济,王利心眼儿不坏,又挺聪明的。万一哪一天自己进去了,小嫚也好有个人照顾着。 开始的时候,罗小嫚是死活看不上王利的。跟麻杆儿差不多,又瘦又高,一阵风都能把小细腰给刮折了。说话还不稳重,整天嘚瑟的不知道要干啥好。她喜欢的,是她哥那样的,敢作敢当,能拼能打的汉子。 可架不住罗甸军逼着,他们在一起时候长了,罗小嫚认了命,也就那样儿了。 从在一起开始,王利就怕罗小嫚,要天不敢给地。罗小嫚叫他一声,他都得小跑着过来。罗小嫚就是不要他了,他也没辙,只能跑去和王钊那俩堂兄弟商量。 那弟兄俩也不敢惹罗小嫚啊。最后王钊就出一馊主意,干脆称罗小嫚下班回来的时候,把她给绑王利那边去得了。这女人给弄床上,就什么本事没有了。 王利这个气。 “滚你俩的蛋!那是我媳妇,我能那么干吗?” 王钊说:“正是因为是你媳妇,咱们才敢那么干不是?你要是不认识的大姑娘,那不成犯罪了吗,我们也不敢呢?再说她哥也不在,咱们也不用怕她喊她哥来打咱……” “滚蛋,滚蛋!”王利气的大骂,“你们俩小流氓,你们是想趁机占小嫚的便宜是不是?特么欺负到你哥头上来了。她哥不在,她干哥不在啊?找死你们是不是?” “哎呀,咋忘了老板是她干哥了?”王钊就一拍脑袋说,“那什么,哥,这事儿我们弟兄帮不上你。就是你求着我们绑她,我们都不敢。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去吧。” 正文 360.知妹莫若哥 王利要是有办法,就不来找王钊兄弟俩了。 罗小嫚有好几回想着把自己这个想法告诉王利,可寻思半天还是算了。 王利要是知道她想这么干,非找高崎拼命去不可。还是等她先把高崎那头拿下再说吧。 只要把高崎拿下了,王利这头她就豁出去了。我就是看上高崎了,你咋地吧?骂我嫌贫爱富也行,骂我臭不要脸也行,我就嫌贫爱富了,就不臭要脸了,你咋地吧? 大不了自己把在这儿攒的这点钱都给他,再不够让高崎出点钱,把他给打发了。 你都有钱了,找啥样式儿的都能找着,干吗非得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啊? 可关键是,她怎么跟高崎说呢? 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可这种话她还真说不出口来,这也忒丢人了。万一高崎误会了呢?以为自己想趁虚而入,拱了陶洁嫁给他当富豪太太,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还没想明白呢,高崎那边先找她了。 都跟你哥说好了,你跟王利过年结婚,你咋还能反悔呢?老实给我听话,把婚礼和王利办了! 王利高兴了。有干大舅哥给撑腰,我看你个小疯丫头能犟哪儿去? 罗小嫚虽然虎一些,可不缺心眼儿,脑袋转的也不慢,她就跟高崎耍赖。 “哥,你看嫂子都那样了,我们哪有心思结婚啊?等嫂子好好再说呗?” 高崎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耽误罗小嫚的终身大事。他受了罗甸军委托,要照顾好他妹妹。上次去看罗甸军,他都跟罗甸军说了,到阴历年根儿上,就把小嫚和王利的事儿给办了,让他在里面安心。 这可倒好,他这儿都开始打发人准备了,罗小嫚那儿变卦了,这哪儿行啊? “别耍小孩子脾气!”他就教训罗小嫚,“我都给你哥打了包票了,年底给你们办婚礼,你这不是让我打脸呢吗,我咋跟你哥交代?” 罗小嫚还是不肯答应,反驳说:“我哥那儿我跟他说去,他一定会支持我的。” “不行!”高崎直接回绝她,“不许跟你哥说陶洁的事儿,他在里面服刑不安心。你给我听话,要不然,我绑也得绑你到婚礼上去!” 罗小嫚就又开始耍赖。 “你就跟我有本事。二哥二嫂不也不结婚了吗,你咋不去说他们?” 她说的二哥、二嫂,自然是高峰、孙小敏两口子。 还没等高崎回答,罗小嫚就又说开了:“还有那个崔喜妹,你不也是要让他们年底结婚的吗?崔喜妹也不听你的,你咋拿她没辙?她也是你妹妹,我也是你妹妹,你咋不欺负她,专门欺负我啊?” 高崎愣是让她给噎没词儿了。 这几个女人,没用他介绍,早就凑一块堆儿去了,有什么事儿他不知道,她们先在一块儿沟通好了。 他没辙了,只好问罗小嫚:“那你说,我怎么跟你哥说啊?” “不用你跟我哥说,我自己跟他说。” 高崎半天没话可说,最后扔下一句话:“不许跟你哥说陶洁的事儿,听着没?” 罗小嫚答应了,他扭头就走了。 罗小嫚才不会听高崎的,转回身去回海城探监,就把陶洁的事儿跟哥哥说了,还把自己心里的想法,也一股脑跟她哥讲了。 罗甸军终于承认,自己这个妹妹是真虎了,这不瞎胡闹吗? 气的他把妹妹骂个狗血喷头,要不是守着狱警,隔着玻璃,他能抓过罗小嫚来,把屁股给她打肿了。 等探视结束,回到监房里,冷静下来,罗甸军忽然觉得,妹妹这法子,好像也不是那么不不着调。 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坐下来,慢慢思考妹妹的这个想法。 王利是罗甸军硬塞给妹妹的,妹妹和王利,向来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罗小嫚喜欢身材魁梧的英雄好汉,武松、鲁智深那样的人物,王利的长相恰恰相反。 可那时候他没辙呀,谁知道自己啥时候让警察给逮着?自己到处流浪,也实在找不着比王利更合适的给妹妹了。 高崎虎背熊腰,武艺比他还好,而且是大老板,可不正是妹妹喜欢的那种男人吗? 别再是,妹妹早就喜欢上了高崎,这回正好给她逮着机会了吧? 要是这样,自己不答应妹妹,还真是把妹妹一辈子的幸福给耽误了。 可万一陶洁醒过来咋整,那不对不起人家陶洁吗? 又转念一想,为了让妹妹幸福,也只能赌上这一把了。 陶洁万一醒过来,以妹妹的性格,绝对不肯跟陶洁争,会主动退出来,那就活该妹妹倒霉呗。 可王利咋办呢?这小子可是真的喜欢小嫚儿…… 可你喜欢小嫚儿,小嫚儿不喜欢你呀,我不能为了你,把妹妹给搭进去吧?也只好委屈你了,你有胳膊有腿的,自己再找一个得了。 几天以后,罗甸军竟然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罗小嫚再次来探监的时候,没再敢提她那个荒唐的想法。 她不提,罗甸军倒主动提了。 他问妹妹:“你是不是真喜欢高崎啊?” 罗小嫚让他问的吓了一跳,倔脾气上来,心说你不是不同意我的办法吗?我就给你来个绝的。 “嗯!”她干脆回答哥哥说,“我就喜欢他!咋地吧?” 罗甸军心说,我地个妈,还真让我猜着了! “那,你想过没有,要万一陶洁醒过来,你咋办?”他又问。 罗小嫚回答说:“那我就退出呗,我又不和她抢。” 罗甸军直拍脑袋,把远处监视的狱警给吓一跳,以为他要自杀,赶紧往跟前凑合,要他冷静。 “没事儿,没事儿。”他赶紧给狱警道歉,“管教放心,我就是让妹妹给逗的,不知怎么高兴好了。” 狱警心里这个乐,这还真是一对儿活宝兄妹。妹妹惦记着给人家当小,哥哥还能高兴成这样。 不过只要不违反探视规定,他也没必要干预。 罗甸军不是乐的,是急的。他又猜对了,真是知妹莫若哥,他们兄妹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真是敢想敢干。 “那,那你看陶洁那个样子,醒过来的希望大不大?”他就又问妹妹。 罗小嫚一脸愁容说:“嫂子一天比一天瘦了。大夫说,她昏迷以前带着身孕,虽然引产成功了,可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又整天这么昏迷着。反正那意思吧,不大好。高哥都给愁的,人都瘦一圈了。” 罗甸军就想想说:“妹儿,你不想跟王利结婚,这个我做主,等高崎来的时候,我去跟他说。你跟高崎这事儿,要我说,你倒不如等等再说。” 不料,罗小嫚立刻杏眼圆睁,瞪着她哥说:“等什么?哥!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我就是想照顾高哥,报人家对咱兄妹的大恩!你怎么这么想我,我再不来看你啦!” 罗甸军是真服了他妹妹了。 “好,好,哥错了不行吗?”他赶紧道歉,接着就问,“那高崎啥意思啊?” 罗小嫚小脸一红,半天才忸怩着说:“我就是这么想,可不知道怎么跟高哥说。再说这种事儿,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开得了口啊?” “啊,你开不了口,所以才跑来跟我说,让我跟高崎说对不对?” 这一回,罗甸军是真猜对了。 嗨哟,这死丫头开不了口,他就能开得了口啦,这不难为他吗? “你说不说啊你?”罗小嫚开始逼他了,“不肯说是吧?下次我不来了,让王利来。” “哎,哎,我没说不说啊。” 他答应了妹妹,立马就反悔了。 人家高崎老婆还在呢,就跟人家提这个事儿,这不咒人家陶洁吗?陶洁多好个人啊?又温柔又善良又懂礼貌,他怎么忍心说这个呢? 高崎一般一个月左右,就来看望一次罗甸军。他有绝对关系,不用去探视室,隔着玻璃,拿着话筒和罗甸军说话。他直接去所长办室,让狱警把罗甸军领办公事里来,两个人单独聊天就可以了。 结果,俩人在办公室里天南海北说俩小时,罗甸军愣是没好意思开口说这事儿。 罗小嫚第二次探监,就差点和哥哥闹翻了。 哥哥她指望不上,这虎丫头就开始想馊主意了。 在社会上混的时候,她假扮过站街女,在火车站勾引那些不安好心的有钱男人,有经验啊。她决定来个色诱高崎,先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她在陈春梅的仟佰聚上班,各种服装都有啊。刚出正月,天还冷着呢,她就在家里捯饬开了。 她现在住罗甸军原来住的那个房子,不和王利住一块儿了。 从店里弄来身开衩到大腿根儿的丝质旗袍,胸口那儿还专门挖了个洞,正好把事业线给露出来。 穿上旗袍,光着大腿,她就在镜子跟前照开了。 这大长腿,皮肤细腻雪白,虽说没有细到有骨感,可色泽好,肌肉结实,曲线好啊,哪个男人见了不眼馋? 胸脯本来就不小,只是这旗袍太薄,胸口这洞太小,事业线不那么明显。 这咋整? 对了,不戴胸罩,穿个深口的紧身衣,胸就都给挤到开口那儿了。 哎,这事业线就深了,不但深了,还出立体感了呢。 再穿上高跟鞋,这小样儿,这身材捯饬出来,就不相信他不动心! 这通捯饬,穿了脱,脱了穿的,也不怕把自己给冻感冒了。 终于捯饬的自己满意了,这虎娘们儿才突然想起来,现在是冬天,穿成这样出去,冻不死也得让别人把她给当了神经病! 这可咋整? 她也有办法,直接把那件水貂的长摆大衣套外面,这不就行了吗? 这大衣还是陶洁给买的,认妹妹时候的见面礼呢。 唉,为了报答高崎,只好先对不起陶洁了。 她在心里默念,嫂子,我绝对没有跟你抢高哥的念想,我就是看高哥太苦了,想替你照顾他。要是哪天你醒过来,身体好了,我就把高哥还给你。 可穿成这样,就真有阔太太的意思了,再去挤公交,也不合适啊? 没关系,老娘不过了,我打的过去成不成? 正文 361.计划开始了 在去找高崎之前,罗小嫚就想好了。 穿成这样直接去找高崎,肯定不行。这也忒扎眼了,高崎又不是傻子,一下子就能明白,她这是想勾引他,那还不得当场就得和她哥似的,把她屁股给打肿啊? 她不去找高崎,直接去医院,去陶洁那里。 高崎几乎每天都到医院去的,他们在医院里碰上了,高崎就不会往歪处想,察觉不到她是要勾引他。 然后呢,她先帮着护工护理陶洁,帮着按摩,给陶洁喂饭。这些事儿她过去也没少做。 护工再尽心,躺在病床上的也不是自己亲人,没有感情,有时候也会偷奸耍滑。高崎一个大老爷们儿粗心,人家偷奸耍滑他多数看不出来。 每回罗小嫚来病房,都能看出护工不尽心来,把人家给收拾的,提心吊胆的。 她性子直,敢说,看出不对来直接不给人家留情面,好家伙把人家给训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四个护工最怕这姑奶奶来,倒是不怎么怕高崎。 估计帮着护工干活这阵子,高崎就能过来。那时候,她就拿出过去到火车站勾引男人的所有本事来,尽情在高崎跟前展示自己,男人一般是过不了她这个美人关的。 凭着过去的经验,男人动没动心,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等高崎动心了,待会儿从医院走的时候,她就让高崎送她回去。半路地里,她就跟高崎说,要去高崎家里一趟,帮高崎收拾收拾家。高崎只要把她弄自己家里,这生米肯定就会煮成熟饭! 高崎到病房的时候,隔着门,就听见罗小嫚那大嗓门了。 “你那叫按摩啊?手指头动胳膊不动,能使上力气不?你糊弄谁呢?我哥一月给你好几千,把你聘来,你就这样糊弄我们呢?你对得起你的工资不?一月挣的比我都多!起开,看我给你做个样子,就照我这个来!” 护工还挺委屈,小声分辩说:“不是我不肯使力气,是她皮肤太嫩了,我怕弄疼她。” “你彪啊?”罗小嫚就更不干了,“她要知道疼,还在这儿躺着啊,还用你给她按摩啊?知道为啥给她按摩不?怕她血液不循环,肌肉和神经供不上营养,坏死掉,知道不?越使劲活动才越好呢!” 说话工夫,高崎就掀帘子进来了。只见罗小嫚坐在陶洁左边的凳子上,正双手用力给陶洁按摩左小腿。她手动胳膊动,胸脯子也跟着晃悠,眼看着就要从旗袍胸口上那个开口里跳出来,看的高崎一个劲眼晕,赶紧移开目光,去看陶洁。 陶洁还是不着寸缕地仰面躺在病床上,那左小腿让罗小嫚给揉搓的,已经通红了。在她右边,一个护工跟着罗小嫚的动作,在用力按摩陶洁的右小腿,一样给揉搓地通红。 罗小嫚听见进来人,估摸着是高崎。这陶洁光刺呼啦地在病床上躺着,除了高崎,谁也不敢进来呀。 她也不回头看,从凳子上站起来,对一直站在她跟前的另一个护工说:“就按着我这个样子,揉、按、搓,要用力,明白没?现在小腿可以了,再揉膝关节和大腿,然后是骨盆,臀部,腰、肚子,一直往上走,前边完了反过来揉后边。” 看护工坐下来,用力在按摩,这才回头跟高崎打招呼。 “哥你来了?这俩护工,没人看着不行,光糊弄事儿了。要不我不去仟佰聚了,我还是搁这儿待着吧?” 高崎没搭理她这句话,而是问她:“今天咋没上班?” 罗小嫚就告诉他说:“今儿我轮休,这不不放心嘛,过来看看。” 高崎的目光就在罗小嫚身上逡巡一圈儿,还差点儿把她给瞅不好意思了。感情她也知道,自己这身打扮有点过于性感了。 不过,高崎的眼光在她身上,说明高崎注意她了,被她吸引了,这就有门儿。 “你吃早饭没?”高崎又问她。 “没呢。”她回答说,“今早上起晚了,看看时候不早,我就直接跑来了,脸还没洗呢。” 她倒不是起晚了,是捯饬自己捯饬的,没工夫吃早饭了。 “我买的有包子,还有小米粥,在外面茶几上,你赶紧趁热吃吧。”高崎就叮嘱她。 罗小嫚答应一声就往外走,接着又掀帘子,把脑袋伸进来问:“哥你也没吃吧?” 高崎说:“你不用管我,先自己吃饱了再说。先去洗手间把脸和手洗了,架子上有新牙刷,接着把牙刷了。” “哎。”罗小嫚就又答应一声,把脑袋缩回去,过一会儿在外屋说,“哥我吃一半,给你留一半。” “你洗漱了吗就吃?”高崎在里面问她。 外面罗小嫚就吐吐舌头,乖乖去洗手间了。 她现在,是真拿高崎当哥了,高崎比她亲哥会照顾她。罗甸军平时总是好训她,高崎更多的是爱护她,训她的语气也是大人教育孩子的,透着对她的关心。 她不知道,高崎的心理年龄比她哥都大,那是真拿她当闺女呢。 她洗漱了,在洗手间里重新化了妆,这才出来,从碗橱里拿了两个碗出来,把高崎用塑料袋装着的小米稀饭倒入碗里,凑合着一人大半碗。又把放着包子的塑料袋也拿到茶几上摊开,这才冲里面喊:“那什么,哥,你要没事儿也一块过来吃呗,大家都垫吧垫吧。” 过一会儿,高崎出来了,站在门帘那里不动,还是先打量坐在沙发上的罗小嫚几眼。 这丫头怎么只穿一个薄旗袍就出来了?这旗袍也有点瘦了。这可倒好,里面啥样旗袍就啥样,连胸口上俩点都显出来了。这像什么话? 可罗小嫚不是他亲妹妹,年龄也不小了。他张了张嘴,还是没好意思说,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罗小嫚坐在哪儿低头吃饭,也能感应到高崎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心说只要你看着上瘾,我这计划就差不多成了。下一步就制造个机会,让你看个没有旗袍的呗,看你能不能坚持住。 高崎洗完手出来,坐在她一边,拿了个包子,默默地吃饭。 他买了四个包子,正好够他一个人吃的。这会儿罗小嫚来了,只好二一添作五,一人俩了。 “先垫吧一下,一会儿中午,哥和你出去吃去。”他边吃边对罗小嫚说。 “嗯,我想吃拉面。”罗小嫚也不客气,一副娇蛮模样说,“商业街那个新商场里面,有家拉面连锁店,他家的拉面可好吃了!这个天有汤有水儿,热热乎乎的,吃着可香啦。” 这倒像是妹妹跟哥哥撒娇,可你要说这是幸福小女人跟自己男人撒娇,也没毛病。 高崎没说话,只是吃饭。 一人俩包子大半碗稀饭,一会儿工夫也就吃完了。罗小嫚去把碗刷了,重新放回碗橱里去,又把茶几上的塑料袋都收拾进垃圾桶里。然后找来抹布擦茶几。 茶几上放着高崎的茶具和一些乱七八糟。高崎个大男人,也不会收拾。平时陶洁好着的时候,都是陶洁指使着他,拨一拨转一转。现在陶洁这样,他更赖得收拾,直接就乱七八糟摊一茶几。 高崎坐在茶几后面的沙发上,罗小嫚就在他对面,和他隔着茶几收拾。他把茶几上放着的,高崎的茶具先弄去洗干净了,重新放回去,又给高崎把茶泡上,然后就收拾那些乱七八糟,擦茶几,顺口还要问高崎,这个要不要,那个是不是扔了? 她在茶几那边弯腰忙着,高崎坐在她对面,旗袍胸口开口的地方,因为她弯腰,露出来的就更多。从高崎的位置看过去,大半个酥胸一览无余,脸里面的黑色紧身背心,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着,一直到小肚子那儿。 她就是要让高崎看的。刚才吃饭,坐在他一边,她都把整条大长腿都从旗袍里弄出来了。 她故意在那儿墨迹,在高崎眼前来回晃悠。高崎看不看她,她当然不敢抬头去接触他的目光,那会吓着高崎,就尴尬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就她这小身材,只要高崎是个男人,他就不可能忍住不看。 墨迹将近一个小时,实在没什么收拾的了,她这才重新坐回高崎身边去,高崎给她倒一杯茶。 坐下的时候,应该和高崎保持点距离。她故意假装坐过劲儿了,紧紧贴到高崎身边去了,大长腿又整个露出来,贴到高崎腿上去了。 奇怪的是,高崎也没什么反应,坐在那里一动没动。 她心里就想,大概高崎动心了。要不然她贴他这么近,腿上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了,他应该往一边挪一下的,他为什么不动呢?当然就是和其他男人想的一样,想多感受一下她的大长腿呗。 陶洁都出事快仨月了,他又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肯去找别的女人泄火,肯定是快憋不住了。这样看来,她成功的希望就很大了。 挨这么近坐着,总不能干坐着,那多尴尬啊? 她就没话找话说:“要不我还是回来照顾嫂子吧?你看这俩护工,老是不用心。估计夜班那俩,也和这俩差不多。” 高崎还是没接她这话的茬,而是问她:“你在服装店里,学的怎么样啊?” 她脑袋里正想着怎么勾的高崎邪火上来呢,没防备让高崎给问了个愣怔,顺口反问说:“什么怎么样啊?” 高崎说:“卖衣裳啊。” 她就回答说:“这又没啥难的,我早学会了。” 高崎就认真对她说:“你可别小瞧这买衣裳,这里面学问大了。你今天就给我说说,这衣裳怎么判断流行趋势,怎么进长货,怎么进短货,怎么搞季节搭配?还有,库存货怎么周转,怎么搞季节促销?还有定价怎么弄,账目怎么算,怎么合理利用现金流,怎么把净利润控制住?” 正文 362.就不嫁他 , 高崎给罗小嫚提一堆做服装生意的问题。 罗小嫚就吃惊地看着高崎问:“这个你也懂?” 高崎就没好气说:“废话,我就是开服装店起家的。” 罗小嫚就嘿嘿地笑。 这会儿高崎露出威严来,她不敢挨他那么近坐着了,就往一边挪挪屁股,大长腿还是没放旗袍里面去。 她就糊弄高崎说:“我这不在慢慢学着嘛,我又没偷懒。” 高崎就哼一声说:“偷没偷懒,我不听你说,我找人盯着你呢。” 她就又嘿嘿地笑,这回不出声了。她不偷懒不假,也没怎么上心学,估计高崎知道。 高崎就叹口气,耐心对她说:“你不能总替别人打工吧?我让你学这些东西,是有用的。今年咱们就开始搞那个小商品城,图纸我都委托省城设计院搞好了,开了春差不多就要动工。等小商品城弄好了,我给你留个好店铺,你和王利就自己做买卖卖衣裳了。你现在不好好学,将来啥也不会,你咋自己单独开店,指望王利吗?你说来照顾你嫂子,那当然比护工好。可是,你不能照顾她一辈子,还得有自己的事情干。你呀,老实给我在仟佰聚待着,把本事给我学好。要是到小商品城开业的时候,你还啥也不会,当心我收拾你!” 罗小嫚就只剩下嘿嘿地笑了。这个哥对她是真好,她报答他也是真的应该。 “那成,哥,我听你的,好好学。”她就答应说。 中午的时候,高崎让两个护工先去吃饭,吃完了回来,他和罗小嫚再出去吃饭。 说好的是去商业街那家商场吃拉面,高崎却开着车直接带着罗小嫚回自己家了。 罗小嫚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周边的景物喊:“不对呀哥,这不是去商业街呀?” “这是去我家。”高崎就顺嘴告诉她。 “回家?” 罗小嫚还真糊涂了,去他家干吗?难道自己的色诱这么快就管用了,他已经把持不住了? 她设计的最后一步,才是下午和高崎一起走,让他开车和她去他家,理由是他一个大男人,一个人在家,还指不定把家祸祸成啥样了呢,她过去帮他收拾一下卫生。 说是收拾卫生,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她只要往他怀里一躺,旗袍往地上一掉,估计就圆满收官了。 这可倒好好,原本是下午的剧情,这怎么挪到中午就开演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忐忑不安。自己就这么扔了王利,到底对还是不对呢? 可她不这么做,高崎不肯放弃陶洁,万一陶洁就这么拖累他一辈子,这么大个老板,连个后都没有,他可就惨啦。 死来想去,她还是觉得,牺牲自己,是最值得的选择。反正她和王利也谈不上有爱情,有的顶多也就算亲情。她和高崎,虽然陌生一些,架不住以后整天在一起,也就亲近起来了。 她想的,可跟高崎想的,完全两码事。 “哥,咱不说好了去吃饭吗,回家干啥啊?”她问高崎。 高崎黑着脸不搭理她。 也不说,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哥罗甸军。罗甸军进去了,她又开始怕高崎了。 到了小区楼下,高崎把车停下,直接上楼,她只好在后面跟着。 进了房间,高崎也没搭理她,径直去了里屋卧室。 罗小嫚还真不好意思跟着他进去,只好在客厅里站着。 也别说,高崎家里还真一点不乱,除了桌子上灰多一点,地上脏一点,其他都井井有条。 自从陶洁出事,高崎回来就是睡觉,要么就是在沙发上坐着,默默的想事情,其他什么都不动,屋里自然还是原来陶洁在时的样子。 “你进来。”高崎在卧室里喊。 要开始了,他想要她了。罗小嫚就在客厅里想,她是穿着貂皮大衣进去,还是只穿旗袍进去? 犹豫一下,她还是一狠心,把大衣脱了,只穿了旗袍进去。 卧室里,高崎站在衣橱边上,衣橱的门已经拉开了,里面都是陶洁的衣服。 “你看看你穿的这个熊样子,像什么话?”高崎劈头盖脸就冲罗小嫚骂上了。 在病房里,守着护工,他没好意思说她,这会儿就不管不顾了。 “你去服装店上班,也穿成这样?里面什么都不穿?你去大街上看看,哪个正经女人这么穿?你哥要是在这儿,看你这么个打扮,非揍你一顿不可!大姑娘了,要学会稳重,稳重你懂不懂?你给我记着,别人家的女孩子我不管,以后你再敢穿成这样,我就替你哥教训你,记住了没有?” 罗小嫚傻傻地站在高崎跟前,竟然慢慢地哭了。从高崎骂她的话里,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亲人一般的爱。 她哥没有这么仔细,会关心她穿什么。只有在她小的时候,爸妈才会这么管她。 她很早就离开了爸妈,跟着哥哥闯荡江湖,爸妈的感觉,早已经感受不到,忘却了。 高崎的话,就让她突然想起了爸妈。 “我没说你几句,这咋还哭上了?”高崎也觉得奇怪,“这还是罗小嫚吗,啊?不许哭!这橱子里都是你嫂子的衣裳,她瘦的时候,和你身量差不多,去自己挑合适的穿上,好带着你去吃饭。穿成这样,咋带你出门?” 说完了,高崎关上卧室门出去了。 罗小嫚一下子明白了,她勾引高崎的计划,失败了。 正站在那里愣神,门又开了,高崎出现在门口。 “对了,胸罩也戴上,二十好几了,空着身子,像个什么样子。我也就是你哥,要是别人,受得了受不了?你嫂子应该有没穿的胸罩,你自己找找,这个我也不懂。” 罗小嫚就在心里笑了,高崎还是受了她的诱惑,只是,他真拿她当妹妹,没往邪里想。 “我把嫂子的穿了,嫂子将来穿啥啊?”她就问高崎。 高崎的脸色就沉重了许多。 “我再给她买。”他说这么一句,重新关上门出去了。 罗小嫚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问的多余。 陶洁还有机会穿这些衣裳吗?她这句话,让高崎心里难过了。 唉,这好男人自己摊不上,陶洁摊上上,竟是这么的没福气。 她在卧室里自哀自怨地墨迹,高崎在外面就不耐烦了。 “好没好啊你,我都要饿死啦!” 罗小嫚开了门,站在门口,让高崎看她穿的衣服合不合适? 她穿了陶洁一件浅灰地绿白线大方格的呢子套裙。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完全改变了她平日大大咧咧的风格,一下子就变得文静起来。 她身量和陶洁胖起来以前,果真就差不了多少,穿上陶洁的衣服,不知哪里,竟然有些和陶洁神似,把高崎整个就给看的呆住了,站在那里动不了地方。 其实,她不知道,她这身打扮,才是最能吸引住高崎的。 如果她真能从此以后,像现在给高崎的印象一样,如此文静、秀气,如果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说不定她就真可以成功了。 她不是王曼曼。王曼曼虽然很有文采,可是她也很有心计,这是高崎不喜欢的。 她的耿直和爽快,又真如陶洁表现出来的天真和不谙世事,高崎就喜欢这样的。 “不好看啊?那我再去找一套。天呐,嫂子这么多衣服啊,橱子都塞满啦!” 这一说话,就又变回罗小嫚自己了。 “好看,好看。”高崎赶紧说,“对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衣服想穿,就都拿上,她平时也不穿,这些衣服基本都是新的。” 罗小嫚就摇头说:“嫂子的风格和我不一样,我一看就不是我的衣服。只有穿自己喜欢的衣服,穿着才舒坦呢。” “就穿成你刚才那样?”高崎就又要生气,“我告诉你罗小嫚,我不是吓唬你,再敢穿成那样,看我不把你屁股打肿才怪!别觉得你跟你哥练过几天,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你哥还打不过我呢,他跟你提起过没有?你这两把刷子,在我这儿,你一招都过不去。把王利弄来,你们俩也白扯,再加上王钊兄弟俩,我一个人照样能把你们四个揍趴下你信不信?” 罗小嫚就噘嘴说:“我再不敢了还不行嘛,你干吗老惦记着打我呀?” “谁叫你不听话来着?”高崎余怒未息,“去,挑你嫂子几件衣服带着,再不许穿那些不伦不类的衣服,听着没?” 罗小嫚乖乖去橱子里找衣服了,心里一个劲腹诽。 不为了勾引你,谁吃饱了撑的穿成那样啊?我又没病。这原本还想着,这旗袍穿在身上既性感又显得庄重,不会引起他的反感,谁成想目的没达到不说,还挨他一通骂。这人怎么这么不懂风情呢? 你说他不懂风情吧,对自己老婆又那么好,就这份深爱,哪个男人敢比啊?对她哥,对她,对他那些兄弟,也是那么好。 她哥这辈子就服俩人,一个是义薄云天的乔四海,另一个就是高崎。对兄弟,不仅仅是个义字,还占着个仁字。这种人,在过去就是大侠。 不过,罗小嫚也是满怀惆怅。她干哥这么好,她就更没法实现自己的计划,报答他了。而且,以后她还真不好意思像今天这样勾引他,自己又不好把这话明说,她哥也不肯和高崎说,这可咋整啊? 她还没想好怎么整呢,刚进四月,高崎就她来了。酒店,婚庆公司他都弄好了,要给她和王利办婚礼,日子就订在五一节。 这下罗小嫚是真急了。 “谁说我要嫁给王利了,我还不嫁他了呢。你看他那个熊样,到现在还混不出人样来呢,连个房子都买不上!我就不嫁他!” 听她这么说,高崎的脸就拉下来了。 正文 363.自己把自己装里面了 罗小嫚的话,让高崎听着很不舒服。 你不嫁给人家,为什么还要和人家好那么久?都在一起同居那么长时间了,这会儿又不要嫁给人家,这是人话吗? 罗小嫚倔脾气上来,那是谁的话都不肯听的。 “同居咋啦,同居就得嫁给他呀?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试婚你听过没有?合适就结婚,不合适就各走各的,新鲜吗?” 高崎差点让她给气背过气去。 “我告诉你罗小嫚,这是我答应你哥的。房子我替王利出。” “你凭什么替他出啊?你又不是他爹!” “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你敢再说个不结,我今天就派人把你软禁起来,到结婚那天,绑我也得把你绑了去,你听见没有?” 罗小嫚就哭。 这个哥待她太好了。可她心里惦记着和他在一起,照顾他呢。 “哭也没用!”高崎气咻咻地说,“给你三天时间,给我考虑清楚,是自己欢天喜地结婚,还是逼着我把你绑婚礼上去?三天以后,你必须告诉我!别打算跑啊,我告诉你,我高崎什么人你知道。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有本事把你给揪回来!” 高崎撂下这么句话,扭头就走了,再不搭理她。 罗小嫚看出来,高崎是真急了。 这事儿也不能怨高崎和她急眼。和个男人都一起呆两年多了,说变卦就变卦,这不水性杨花吗? 趟上这么个妹妹,搁谁谁不急呀? 那天她还穿成那样在他面前晃荡,估计高崎现在对她的印象,已经十分不好了,甚至都会觉得她不是好女人了。 高崎都不拿她当好女人了,他还肯要她呀?哎呀妈呀,她这鼓捣半天,这不把自己给装里面了吗? 罗小嫚直接就把自己给整蒙了,这可咋整啊这个? 她没辙了,就去海城找她哥了。 看着罗甸军从探视区那个长廊的铁门外面进来,再看着他走到她眼前,把电话听筒拿起来,她噘着嘴,也拿起听筒,受了委屈一般说:“哥,我闯祸了。” 有高崎在,估计他这个虎妹妹也闯不了什么大祸。 他就平淡地问她:“闯啥祸了?” 罗小嫚说:“我,我,这回,恐怕高哥要把我当不要脸的女人了,我给你丢人了。” 罗甸军越听越糊涂,皱着眉头问她:“你到底干啥了?” 罗小嫚还不好意思说。可探视时间有限,容不得她犹豫。 最后,她一咬牙,就把自己怎么勾引高崎,高崎逼着她和王利结婚,一股脑都和罗甸军说了。 罗甸军又开始拍脑袋了,拍的“啪啪”响。 这一回,那管教不过来了。他要摊上这么个妹妹,也能给逼的拍脑袋。 从罗甸军气急败坏的问话里,他也大致听明白罗小嫚干啥了。 “老妹儿啊,别人是一虎加一虎——二虎,你是一虎加五虎,你老虎了!”罗甸军急的直跺脚。 “你当你高哥傻是不是啊?他要真傻,他能干起那么大一个公司来呀?你撅撅屁股她都知道你拉啥屎了,你还穿暴露装去勾引他!他当时没跟你翻脸,那是看我这张老脸呢! 他为啥逼你和王利结婚?那是他看出你不怀好意来了!” 罗小嫚就冤枉说:“我没不怀好意。我就是觉得他怪可怜的,想照顾他,也不想他那么大个老板,绝了后。我又没想和陶洁抢他。” 罗甸军这个气,教训妹妹说:“你说你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想法,你让你高哥上哪儿猜去?你那样勾他,他不搭咕你就说明他没瞅上你,你老实听他的话,和王利结婚就得了,你还来个死活不和王利在一块了,你让他咋想?你这不坐实了想代替陶洁的目的了吗?” 罗小嫚都快哭了说:“哥,我真没有这种想法。” 罗甸军说:“不管你有没有这种想法,你给你高哥造成的印象,肯定就是这样的!你说你这个虎丫头,你这么一闹,我都觉着丢人了,你让我以后怎么有脸见你高哥?” 罗小嫚就苦着脸说:“哥,我做都已经做了,你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啊?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我以后该咋整啊?” 罗甸军不亏是老江湖,稍一思索,就对罗小嫚说:“你别瞧着你高哥平时对咱们够义气,就把他当做和你哥我一样的人,没有心计,没有本事,只会闯祸。你高哥还是个商人,做事拿人的本事大着呢。 你平时呢,是拿着真性情对他,他才拿你真当妹子看。你跟他玩心眼,他心里就不舒服了。他不是咱这些粗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他看明白了也不见得就说出来。 所以啊,你千万别跟他玩心眼儿。从这里回去就直接去找他,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和他说。兴许这么着,他还会原谅你,不和你计较。听着没?” 罗小嫚想想,突然害臊了,忸怩着说:“哎呀,那样的话,我怎么说的出口啊?” “你说不出口,你怎么做出来着?”罗甸军哭笑不得,就生气说,“你要是不按着我说的做,让你高哥把你当了坏女人,不光你脸丢尽了,我的脸也让你给丢没了。后你高哥来看我,我都没脸见人家!从今往后,你也别来看我了,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妹妹了!” 罗小嫚让罗甸军噼里啪啦训斥一顿,乖乖从海城回来了。她是个急脾气,有事憋不住,刚到唐城,就迫不及待地给高崎打电话。 这时候,高崎送走了赵迷糊,正坐在陶洁跟前伤心呢。 听罗小嫚要买了饭过来,他赶紧说:“你不用买饭,先过来,我和你一起去外边吃点。” 他怕罗小嫚再像上次一样,借着吃饭,在这屋里肆无忌惮地晃他的眼。 他也是男人,这丫头身材火辣,老给他来这一手,这哪儿受得了啊? 二十分钟,罗小嫚直接打车过来了。这回穿的中规中矩的,短腰皮夹克里面套着薄羊绒衫,浅蓝牛仔裤,短筒小靴子。 这不是高崎喜欢的风格,但这总算是不用担心她作妖了。 罗小嫚来了站在门口,也不去屋里看陶洁,撅着嘴说:“我有个事儿想和你说。” 里屋两个护工正在给陶洁按摩呢,高崎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指指身边说:“坐下说。” 罗小嫚不坐,依旧站着,虎着脸说:“我要跟你单独说,这儿不方便。” 高崎拿不准她要又作什么妖,想想说:“这儿不远有家料理店,里面的包厢挺安静的。我和你去吃料理吧?三文鱼、生扇贝,再要个寿喜锅,怎么样?” 罗小嫚就咧着嘴傻笑。 “你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这个贵,平时我舍不得吃。” 高崎淡淡说:“你只要老实听话,不惹我生气,你啥时候想吃都行。我可以在你喜欢吃的料理店里设个账号,你可以随时去白吃。” 罗小嫚就嘿嘿两声说:“我就吃个新鲜,哪能天天吃啊?” 高崎就不搭理她,站起来,穿上自己的外套往外走,罗小嫚就屁颠屁颠在他后面跟着。 那家料理店和市中心医院在同一条东西街上,南北街却隔着两条街道,有近一公里远。高崎还是开了自己的车,和罗小嫚过去。 雷克萨斯直接撞报废了,高崎又买了一辆越野。这一回,他买了国产品牌。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也得不断地加强学习,看新闻,关心国内外大事。这是上一世的高崎从没做过的事情。 这一世的高崎,眼界开阔了很多,懂得了更多的道理,也更加体会到了劳动者的艰难。 国强才能民富,没有一个强大国家的支撑,是不会有个人的幸福生活的。 他不买国外品牌的车,尽管国产品牌的车确实毛病太多,开着也不舒服。连吃的穿的用的,他也尽量买国产的。 他知道,买国产的,就意味着把钱给了自己的同胞。尽管杯水车薪,可这是一种态度。买国产的,也意味着为这个国家在增砖添瓦。虽然是九牛一毛,可把国人的力量都汇集起来,那就是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 他是企业家,是市人大代表,他的一言一行,对很多人都具备表率作用。他管不了别人,但他可以从自己做起。 他的这些思想,来自于不断的学习,来自于对国内外大事的关注,也来自于孙继超、胡波对他的影响。 那家料理店就开在路边上,门口紧挨着人行道,平时停车很困难。好在这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的吃饭时间,店里没几个人,店前面还有空车位。 06年的唐城,比起05年来又繁华了许多,多了很多的新生事物,比如这料理店。05年的时候,高崎都没听说过唐城有这种吃生鱼的地方。到了06年,这才四月初,市里竟然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四五家。还有韩式烧烤什么的,连小摊上的豆浆,都可以开什么豆浆连锁了。 罗小嫚年青,就喜欢凑热闹,赶时髦。有了这料理,就非得逼着王利和她吃这个。就王利那每月千把块钱的工资,吃一个星期估计就得吃光了。 小嫚人还算有志气,吃不起就不吃,却从来没有问高崎要过一分钱。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最普通的便宜货。那件用来勾引高崎的旗袍,是她花五百元从自己店里买的,只这一次搞了个特殊,按进价付的钱。那衣服卖一千四五呢,她是真舍不得了。 料理店里面,是一间一间的小屋,但小屋没有门,并不封闭。小屋内则是两三个火车厢式的座椅,形成一个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这样的环境,方便相互交流又不至于过于密闭,可以让人肆无忌惮。 高崎选择这里,看来也是经过精心考虑了。他让罗小嫚给吓怕了。 正文 364.爱情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真情付出 高崎带着罗小嫚,进了一个没有顾客的小屋。 小屋里有两排一边两个的,火车厢式的座椅,中间是一条挺宽的走廊。 整个小屋的布局,颇有岛国情调。原木的桌椅,墙上是浮世绘风格的人物画,背着包袱的侍女图。座椅上方的空间,又用一道道绘有樱花徽纹的深蓝色布帘隔离开来。在小屋进门的地方,还有一棵假的,樱花绽放的布景树。 他们在靠里的一个包厢里,面对面坐下来。高崎就让罗小嫚点菜。 他对她说:“哥有钱,想吃啥就要啥,用不着替我省。” “嗯嗯!”罗小嫚就拼命点头说,“可逮着宰你一回了,放心吧,我才不为你省钱。” 可她自唐城有料理以来,拢共也没舍得吃两回,到底该吃啥,她也不知道。 看她一脸茫然的神色,高崎就知道她棒椎。可别看他这么大一个个老板,也没吃过这东西,同样也是棒椎。 不过高崎总是有经验,他知道把老板叫过来,让他介绍一下他都会做什么? 老板会做的不少,乱七八糟说一堆,高崎也记不住。他知道罗小嫚喜欢吃新鲜,而料理对罗小嫚来说,恐怕就是刺身新鲜。 他就要两份三文鱼,一份扇贝刺身。听老板说这里的红鱼子是新来的,就又要一份红鱼子。另外要一份牛肉寿喜锅,外配上两份鱼丸子。 他饭量大,怕这些东西吃不饱,又为自己要一份木花鱼团寿司。 料理一般是现吃现做才能保持新鲜可口。高崎要完了菜,老板转身回厨房准备。 高崎就看着罗小嫚说:“想跟我说啥,说吧。” 罗小嫚低着头,也不敢看高崎,半天才咕哝着说:“我想跟你好!” 高崎吓一哆嗦,瞪眼看着她问:“啥?” 第一句话说出来,罗小嫚也就豁出去了,抬起头来看着高崎说:“哥你别着急,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完。 我知道你和我嫂子夫妻情深,可越是这样式儿的,我就越为你难过。你不比那些有钱的大老板,没听人家说嘛,现代男人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可那是别人,哥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这天下最好的男人了。” 高崎就听的一个劲皱眉。 “我说你到底要说什么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罗小嫚嘿嘿两声说:“我的意思是说吧,你对嫂子好,这个和你熟的人都知道。嫂子这样了,你肯定舍不得扔下她。可嫂子要是一辈子这样呢,这不把你给害苦了吗?再说你这么大的家业,没有个儿子将来继承家业,也不成啊? 所以呢,我就想,就想和你在一起过日子!不过哥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和你结婚的意思,我主要是为了照顾你,照顾嫂子,没有和嫂子抢你的意思。嫂子要是有一天好了,我就离开你。要是嫂子好不了,我就照顾你们一辈子。” 说到这里,她看着高崎问:“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服务员正好过来上菜,高崎就没说话,看着服务员把料理一样样端上来。 刺身都是放在装着冰的盘子里的,只有那个寿喜锅,下面有固体酒精在燃烧着。 原木桌子的上方,还有个很漂亮的,镀铜的吸烟罩,把寿喜锅里冒出的热气,都吸入的里面去了。 待服务员走了,高崎才对罗小嫚说:“吃吧?” 罗小嫚就看着高崎,一脸忐忑问:“哥,我刚才说的,你明白不明白啊?”然后就解释说,“我真没有别的坏心思。我就是想,你看你对我和我哥这么好,你有难了,我总应该帮你吧?你这种情况,当然了,贪图钱财的女人可能肯来照顾你,可她们也没安好心不是?起码照顾我嫂子就不会上心。我不一样,我会一心一意对嫂子好,不和她争啥,还能一心一意照顾你。我,我觉得吧,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没别的意思。” 高崎正拿着筷子,想着夹一个寿司吃。从早上到现在,都下午一点半了,他还一口饭没吃呢。 可是,听着罗小嫚这么说,他还是把筷子重新放下了。 小嫚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他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好好的,她突然穿那么少去勾引他,还坚决不愿意和王利结婚,这是他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 小嫚很有志气,为钱财折腰,这不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如今,听她这么说,他就明白了。这丫头是想着报恩呢,牺牲了自己,来报答他对他们兄妹的好。 他就问她:“你这样做,考虑过王利的感受吗?” 罗小嫚说:“我想过了,他肯定会难受一阵子。可是,我会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他,再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一笔钱。这样,他将来找个比我好的,慢慢就会把我给忘啦。” 高崎就又问她:“你呢?和王利分开,你心里不会难过?你不爱他吗?” 罗小嫚就惨然一笑说:“我一个四处流浪的女孩子,哪来的爱情啊?开始的时候吧,我死瞧不上王利,是我哥硬逼着我们在一起的。肯跟着我们的人,本来就不好踅摸,王利算是我哥找到的,最靠谱的一个了吧?他那时候就做好了被抓的准备了,他被抓了,就让王利照顾我。”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说:“我和王利吧,根本就没什么爱情,我也不知道啥叫爱情,哪能跟你和嫂子比呀?我们就是一种,”她想了想才说,“一种亲情吧?特殊的亲情。”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就沉默了,也都没有动筷子吃饭,就那么默默地相对坐着。 这时候,早过了饭点,没有人来吃饭,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王利对你好吗?”高崎突然就问罗小嫚。 “还,还行吧?”罗小嫚还是有些不自然。 这时候她的感觉,就好比自己是一件商品,摆在高崎面前,让高崎选择要她还是不要她一般。 “什么叫还行啊?” 高崎就问她,顺手拿起筷子,夹一个寿司放到嘴里。又举举筷子,示意罗小嫚边吃边聊。 罗小嫚终于拿起筷子,去夹面前的三文鱼,蘸了辣根和酱油吃。 吃一口,用手捂了嘴,捏着鼻子,避免因为辣根的作用,打喷嚏出来。 过一会儿,辣根的劲过去了,这才回答高崎说:“还行吧,他对我挺好的,知道让着我,哄着我,不欺负我。就这些。” “那么你呢?如果王利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比如受伤了,或者被人打了什么的,你会心疼吗?”高崎就又问她。 “会。”罗小嫚老实回答说,“我们就好像是亲人。亲人受伤挨打,我肯定会心疼啦,换别人也一样。” 又过一会儿,高崎才对她说:“你知道吗,当初你嫂子跟我,也没有爱情。她是为了找个靠山,不受厂里那些小痞子欺负,才嫁给我。因为我老实,不会欺负她,可以保护她。我们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 “啊?”罗小嫚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高崎问:“真的假的啊?” “真的。”高崎平淡地说。 接着,就把他和陶洁的故事,讲给她听。 故事讲完了,高崎才慢慢地说:“厂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嫁给了一个穷小子,还是个根本不懂文艺,不懂她的穷小子。 可是,我喜欢她,就跟王利喜欢你一样,愿意真心对她好。你嫂子曾经对我说,有这个,就够了。她也真心对我好。我们最难的时候,她把最好吃的,最有营养的给我留着,自己宁肯吃馒头啃咸菜。我出去打架,她知道了会生气,不搭理我。我也一心一意对她好。出去平事儿,要账,弄到钱的时候,我会给她买她最喜欢吃的肯德基,揣在怀里保着温,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拿给她吃。她从来都不肯一个人吃,总是我吃一块,她才肯吃一块。 我们经常会那样,相对坐着,分食一个炸鸡桶。她因为要攒钱买楼,舍不得吃一点好东西,变得很瘦很瘦,就跟现在这样。 可是,从她的脸上,我看到了幸福的笑。那个笑,可以让我记一辈子!那时候,我知道,她已经爱上我了,我也更加的爱她。我们虽然穷,可是,我们会幸福地过一辈子……” 罗小嫚就不知不觉沉浸在高崎的回忆里了,全然没有发现,高崎的故事里,好多和现实里不一样的地方。 那是他上一世的回忆。因为那一世,如果陶洁活着,他们会比这一世幸福好多。 “真好。” 许久,罗小嫚由衷地赞叹说。 “所以,小嫚啊,”高崎依旧是淡淡地说,“爱情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真情地付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像王利那样,对你这么无私地付出,愿意这么包容你的缺点。得到这么一份感情不容易,要懂得珍惜。当你也像王利对你一样,真心去疼他,甘愿为他付出的时候,那就应该叫**情了吧?这用句文艺的词儿说,叫什么来着?啊,对了,叫相濡以沫。 小嫚,你如果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就会知道,无论是谁,都无法代替你嫂子,在我心里占据的位置。除却巫山不是云,无论你嫂子是死了还是活着,我的心里,只能容下她一个人,再不会有别人的地方了,你明白吗?” 下午的时候,王利垂头丧气地从海鲜市场下班,拒绝了王钊兄弟找他喝酒邀请,径直奔自己租住的房子,一头扑倒在里屋的床上。 罗小嫚是彻底变心了,他的心也给伤到了极点。 罗小嫚都不要他了,他还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干什么? 他已经准备好了,把这里租的房子退了,一个人悄悄回海城老家。 正文 365.首先保证红旗不倒 先去海城监狱看看罗甸军,告诉他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嫚,让他失望了。 然后,然后再去哪里?心里还是没有准谱,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是再也不会来唐城了。 王利在床上躺着,一直在胡思乱想着。 再不来唐城,恐怕不太现实。 也许,实在熬不住思念,他会悄悄回来一躺,偷偷看看小嫚。 看看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 接着,他就苦笑了。 有高崎这个唐城的大佬罩着,谁敢欺负她啊? 她只会过得越来越好,自己纯粹是杞人忧天。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屋外有人敲门。 准是王钊担心他出事,又跑过来看他。 他不想过去开门。可敲门声一直没有停下来。 他实在让着敲门声烦的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拉开外面的屋门,闭着眼大声喊;“我死不了,别再烦我了行不行啊?” 睁开眼的时候,他就有点傻。 面前站着的,不是王钊,是罗小嫚。 还没等王利反应过来,罗小嫚已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抱着小嫚久违了的身体,王利就有些傻,不知所措。 她这是咋了?看这样子,肯定是受委屈了呗。也只有受了委屈,她才会跑来让他哄。 谁敢给她委屈受啊? 啊,明白了。她前一阵子不搭理他,一定是不知让哪个小白脸子给迷上了!这会儿跑来哭,肯定是让那个小白脸子给欺负了! “我操他个妈!”他忍不住委屈地大喊,“我和你在一起两年,都舍不得碰你一根手指头!告诉我,那个王八蛋是谁?我特么去剁了他!” 罗小嫚只是哭,不说话。 此刻,她愈发感觉到了王利对她的好,就更忍不住要哭。她有这么好一个男人爱着她,关心着她,她为啥不知道珍惜呢? 她和陶洁唯一的不同,就在于陶洁更懂事,更知道感恩。而她则被她哥给宠坏了,从来不知道关心别人,总是认为人家对她好是理所应当。 现在,让高崎拿陶洁比着,她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也知道高崎为什么不会看上她了,因为陶洁比她要好不知多少倍啊! “哎呀,没人欺负我!”罗小嫚抱着王利喊。 王利就更变傻狍子了。 “他不是,不是,没人欺负你,好好的,你哭个什么大劲儿啊?” 罗小嫚就不哭了说:“进屋,进屋我和你说。” 两个人进屋,在外屋的沙发上相互依偎着,罗小嫚丝毫没有隐瞒王利,把最近自己的想法,和自己做了什么,都告诉了王利,把王利听的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愤怒又敢怒不敢言。 终于,罗小嫚说到自己和高崎摊牌,高崎利用和她出来吃饭的机会,又教训她一顿,告诉她,她应该珍惜什么,让她恍然而悟。 最后她说:“高哥说的对,我身上有太多的不是了,光想着自己,不知道为你考虑,让你受委屈了,我对不起你。王利,你要能原谅我,我保证我以后一定改自己这些坏毛病,今后像你对我一样,好好对你,心疼你。” 说到这里,她就问他:“你能原谅我不?” 王利咧咧嘴说:“我不原谅你能咋地啊?”接着就感慨,“和你呆两年多,也没改了你这小霸王的脾气,想不到人家高哥一顿饭地工夫,就把你给改了。以后记住了啊,不许再那么欺负我,得学会伺候自己老爷们才中呢!” 这一句话,立马就让罗小嫚翻脸了。 “你属猴的啊,给你根杆儿你就敢往上爬,想造反呢?人家高哥说啦,两个人得互相尊重,互相平等地对待对方,才能有爱情呢。你要敢有大老爷们儿思想,小心我削的你连小屁孩你都做不成你信不信?” “得得得,一句话不对就翻脸,你还改呢?狗改了你也改不了!我痛快痛快嘴都不行啊?” 罗小嫚就坐在那里,有些羞涩地笑。笑完了说:“哪能一下就改啊?我不也得慢慢来嘛。” 王利伸手搂住她,认真说:“嫚儿,不用改,你这样就挺好的。” 罗小嫚顺势伏进他怀里说:“王利,你真好!高哥说的真对,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谁也不会这么待见我,这么对我好。不管我怎么不讲理,怎么发脾气,你都能忍我。我不知道珍惜你,真的太傻太傻了!” 王利就咧着嘴傻乐,乐完了说:“说良心话,高哥真不是一般人,也难怪人家能成就这么大的事业。” 罗小嫚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用充满疑问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说:“要搁一般人,这么漂亮一大美女主动送上门来,肯定是先玩了再说。可你看看人家,直接拒绝。不光是拒绝,还能教你这么多道理。这哪儿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高哥当然不是一般人啦,还用你说。”罗小嫚就附和说,接着就问他,“要搁你是高哥呢,你咋办?” “我当然,”说出这仨字来,王利意识到要上当,立马就改口说,“我当然也会像高哥一样啦,那是必须的嘛。” 罗小嫚就看着他冷笑,笑的王利头皮一个劲发麻。 “你当然是先玩儿了再说了,对不对?” 罗小嫚这翻脸,当真是比翻书还快。 王利小心地看着罗小嫚,语无伦次说:“嫚儿你别着急呀,我,我,我不也没这机会嘛。就我这熊样儿的,除了你,哪个漂亮女孩能相中我呀?再说,就算有女孩儿能相中我,有你在,你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不是吗?” 罗小嫚突然就笑了。 王利看着她,想跟着笑还不怎么敢,那表情,实在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罗小嫚却蹿过去,一把抱住王利,把他压在沙发上。 “我就喜欢你这个怂样子。”她嘿嘿笑着说,手就开始不老实。 “哎,哎,别呀,”王利哀求说,“我,我还没吃饭呢,这几天一直吃不下去,没力气呀。” 罗小嫚从他身上起来,往厨房走。 “我去给你做饭。”她说。 王利为难说:“你都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厨房里啥也没有啊?” 罗小嫚止住脚步,回头看着王利,脸上写满歉意。 “走,不过了,我陪你出去吃顿大餐去!” 高崎终于搞定了罗小嫚,让她回心转意,踏踏实实准备和王利结婚了。回过头来,还得想办法搞定自己兄弟高峰这一边。 开始的时候,是高峰回来以后,做高崎的代言人,搞秘密公关工作,见识了太多的美女,越看孙小敏越不顺眼,跟高崎那儿腻歪着,不想和孙小敏结婚,打算慢慢两个人散了,他再去找个漂亮女人做老婆。 当然了,他这个心思是不敢对高崎讲的,只能拖时间,希望利用时间来达到他的目的。 高崎是谁?兄弟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他。他单独和高峰谈了一上午,骂他个狗血喷头。 当初我没发迹,你在南边打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贴人家孙小敏,拆都拆不散你们?当初怎么就没有漂亮女人喜欢你,愿意嫁给你? 你特么的别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自己仔细想想,靠你自己的能力,漂亮女人会真心喜欢你?那是冲着你是高崎兄弟这块招牌,看上的是你的钱和你的地位!这种女人你娶进门来,想着祸害我们高家吗?昏头了你! 你给我记住,真心对你好的那个人,永远只能是你落魄的时候看上你的那个女人,是你的糟糠之妻! 当初我不让你和孙小敏在一块儿,是觉得这女孩没教养,不会为人,南方人看不上我们北方人。 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她只是不会来事儿,不会说话,她心里没有瞧不起过我们北方人,要是这样她也不会选择你。 这是唯一拿出真心来对你的女孩,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到目前为止,你唯一正确的选择。这时候你抛弃人家,不愿意和人家在一起了,你良心特么让狗吃了吗? 这天底下漂亮女人有的是,但大多数都是商品,她们自己给自己的定位,也是商品,待价而沽的商品!我们老高家,绝对不允许进来这么一个不是人的商品!你听明白没有? 高峰让高崎骂的没脾气。最后只好说实话,他担心和孙小敏结婚了,孙小敏不许他出去找女人。 “哥你也得为我着想一下呀,”他一脸苦逼相说,“我在外面陪客户,看见的可都是花枝招展的大美女。然后我回来面对一个丑儿吧唧的小黑妞,你让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你这不是毁我一辈子吗?” 在这事儿上,高崎还真就无话可说。当初他就不该自以为是,非要把他们两口子给拆了。他也不应该把高峰这么早就给弄回来,应该让他跟着孙小敏,在外面多摔打两年,磨没了他这些混蛋想法,最好是等他们有了孩子,再让他们回来。 也许那样,高峰就不会是他现在看到的,这个让他生厌的样子。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不许抛下孙小敏,因为她是个才女,是人才,也是将来咱们高家掌控公司的主要力量。她绝对不能成为外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要不然,我留孙小敏都不会留你,我说到做到!” 没有办法,他只好给兄弟来个不讲理。 高峰还真不敢违拗高崎。他可以不怕父母,但不能不怕哥哥。高崎掌握着他未来的命运啊。 “那实在不行,可不可以,允许我在外面,飘几面彩旗呀?” 他死皮赖脸地和高崎商量。 高崎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就恶狠狠地说:“但首先要保证家里红旗不倒。要是红旗倒了,你外面有多少彩旗,我都能给你拔的一杆不剩!” “好,哥,我听你的。”高峰就嘻笑着说。 正文 366.按下葫芦浮起瓢 搞定了高峰,还没来得及透一口气,高峰就告诉他一个更不好的消息。 从去年冬天开始,孙小敏就和高峰分居了。 “从她给胡总当助理开始,我们其实就已经不在一起了。”高峰告诉高崎说,“她推说工作很忙,很少回来。就算有时候回来,也不和我住一个屋,我们其实早就分居了。” “为什么?”高崎忍不住问,接着就责怪高峰说,“肯定是你嫌弃人家,让人家看出来了。” 高峰就分辩说:“没有。我你还不知道吗,虽然心里不怎么愿意和她在一块儿了,可咱有修养啊,嘴上不会直接说的。” “你有个屁修养!”高崎气的直接骂他,“你特么还有修养。你如果有修养,你就不会干出不愿意和她结婚这缺德事儿来!” “不对,元旦你们还一起回家呢,过年也是。小敏也从来没跟我说你们关系不好。高峰,我告诉你,你不要想把责任往小敏身上推,我只要见着她,你就会露馅。你敢跟我撒谎,小心我回来收拾你!” 高峰就解释说:“真不是,哥!逢年过节回爸妈那儿,不是怕你和爸妈知道嘛,做做样子的。” “那你告诉我,小敏为什么和你不好了?”高崎还是不信,孙小敏会主动疏远高峰。 高峰有些无奈说:“我也搞不明白啊。她只是告诉我,她是那种跟着感觉走的人。她已经感觉到我不喜欢她了,她不想等到我明确表露出来嫌弃她的时候再做这件事情。说是再等等,等你不再那么在意我们是不是要结婚的时候,再把手续办了,从此只做朋友。” 嘿嘿,高崎感觉自己一个脑袋都两个大了。这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这两个人,怎么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呢? 他计划的好好的,虽然高峰不怎么争气,可在社交上,他天生这种软绵绵的性格就有些优势,工作也算称职。孙小敏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可知道刻苦努力,学历又高,在南方大城里干过,见识也广,做为兄弟媳妇,将来可以独当一面。 这可倒好,他计划的好好的,人家不按照他设定的剧本来呀,这不要命嘛! 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高峰,当着他的面,就掏出手机来,给孙小敏打电话,问她在哪儿?要她立刻去他的办公室,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谈。 “无论手头的工作有多重要,都先给我放下!”他对孙小敏说,“我找你谈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过年之后,胡丽丽确定了高崎并不是因为陶洁陷入昏迷而真的心灰意冷,仅仅只是为了迷惑自己的对手,才故意假装不关心公司事务之后,就放下心来,在经营好公司原有业务之外,开始策划高崎那个建设小商品城的设想。 她非常认可高崎这个设想。在唐城量具这个万人大厂的中心,建立一个廉价购物中心,的确可以带动这个地区的经济发展。 这不仅仅是一个小商品城啊,未来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小商品城的存在,好多辅助设施,会雨后春笋一般建立起来,餐饮、零售,房产、服务……而聚香坊餐饮贸易公司,已经具备了这个实力,去建设一座小商品城。 到那时候,那些处在困难当中的下岗工人们,将会再次拥有自己的工作,把原本失去希望的日子,重新过起来。 当高崎把这些未来的构想,说给她听的时候,她是和高崎一样激动的。 她必须把这个事情做起来,把高崎这个梦想实现,因为这也是她的梦想。 几乎每天都要来这个地方,她也可以深深感受到那些下岗工人们的痛苦。 于是她和高崎里外配合,高崎主外她主内。高崎负责打通各个关系环节,委托设计方案,拿地,贷款洽谈,她则负责公司内部管理,将高崎那个设想,一步步变成现实。 经过不懈努力,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一一落实。到这时候,已经是万事俱备了。 小商品城开始筹建之后,如何利用贷款资金,如何宣传销售,这些事情也是相当复杂,包括胡丽丽在内,都没有先期的经验。可以说,是超出了公司现有管理团队的操控能力。 这时候,孙小敏就给胡丽丽提建议,最好是去南方的策划公司,聘请一个专业策划团队过来,为他们出具一个科学的发展计划,然后他们按着这个计划去一步步执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摸着石头过河,时不时就乱套了。 胡丽丽还不明白什么叫策划公司,当她听孙小敏介绍明白了,不由就由衷赞叹人家南方大城的先进,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胡丽丽采纳了孙小敏这个建议,亲自和孙小敏去了南方大城,选择了国际著名策划公司,经过洽谈,达成协议。根据协议,人家组织了一个策划团队跟着她们过来,开始了前期调研工作。 所以,高峰说的也不错,孙小敏最近一直很忙,整天和胡丽丽在一块儿,筹划聚香坊的大计,根本没有上下班概念。有时候两个人商量事情晚了,就在公司住下,或者去胡丽丽家里住着,是真没有工夫回家。 高崎给她打电话那个时候,她正和胡丽丽参加策划团队的调研会议,听取对方的初步调研汇报。 胡丽丽是本地人,对本地情况当然熟悉。她也正想利用这个汇报会,看人家著名国际策划团队,是不是名副其实,把本地的情况都调研的准确无误,这也算是对策划团队的一个小小考核吧。 正在陪着胡丽丽听取调研报告的孙小敏,接到了高崎的电话。电话里,她听出高崎很着急,不敢怠慢,和胡丽丽打声招呼,悄悄出了会议室,直奔高崎的办公室。 高崎的办公室锁着门。 他们这位董事长大人,一不要秘书二不要跟班,整天当甩手掌柜的,找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孙小敏只好再给高崎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在他办公室门口了。 这时候高崎还在高峰的秘密公关部这边呢,就告诉孙小敏,让她在原地等着他,他立刻就赶回来。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那边调研会还没有结束,急得孙小敏一个劲原地转圈子。偶一抬头,就看见高大老板从电梯口那里出现了。 前台俩接待女孩看见高崎,一起鞠躬。 “董事长下午好!” “嗯,好。辛苦了。” 现在的高崎,总算适应了孙小敏带过来的,这种南方公司的礼仪,可以应付自如了。 高崎不紧不慢走着,冲两个女孩点着头,笑容可掬,总算看见孙小敏,向她这边走过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关上门,高崎让孙小敏坐在沙发上,自己亲自为孙小敏泡茶。 跟着高崎干,不论男女,你首先就得学会喝茶。喝茶可以软化血管,增强人体免疫力,茶里的多酚还有抑制和杀死细菌的作用,多好啊。 高崎是最看不惯别人喝咖啡或者和糖水饮料了,那些东西,对人体有百害而无一利,干吗要喝那些玩意儿? 他的办公室里,除了各种茶叶,没有其他饮料。 胡丽丽原来不喝茶,喜欢喝咖啡,如今让高崎给带的,早忘了咖啡什么味儿了。 其他员工为和老板保持高度一致,便于拉近距离,增厚感情,到他这里,也只能喝茶,孙小敏也不例外。 看高崎忙活着弄茶,孙小敏就赶紧接过来干。她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孙小敏了,在公司呆久了,也懂了很多的人情世故。 这也得利于高崎当初的逼迫。 她曾经深深反思过,高崎当初为什么反感她,不愿意自己弟弟和她在一起? 并不是因为她的长相。她虽然赶不上美女那么有吸引力,但也不至于丑的拿不出手去。仔细捯饬一下,形象也算不错。 高崎反感她,主要还是因为她过于木讷,说话又过于直来直去,不懂人情世故,总是给人一种高冷的印象。只知道拼命工作,用勤奋来感动上司,却不知道和人主动交流、沟通,让别人了解她心里在想什么。 人的改变,往往是在经历了打击之后。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了三年的爱情,经不住高崎轻而易举地一击,便面临土崩瓦解,痛定思痛,再次跟着高峰回到唐城的孙小敏,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 她知道主动去和高峰的家人交流了,努力去让对方明白她心里的真实想法。特别是对高崎和陶洁,她已经知道主动去和他们搞好关系,多去交流,让他们理解她的同时,也理解了他们对她到底哪儿不满意,不断地去学着应该怎样去做,才能让他们认可她。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渐渐的,高崎不讨厌她了,在知道她有本事之后,相反的对她格外重视起来。 两个人一起喝着茶,高崎就开口了。 “我怎么听高峰说,是你不打算跟他结婚了?”他就漫不经心地问。 孙小敏也不回避,老实承认说:“是。” 高崎就问:“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其实在孙小敏心里,已经想了好久了。这时候,她就把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哥,你知道吗?我从骨子里来说,并不是个保守的人。当时在南方工作的时候,我曾经把升职和挣钱,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高峰这个人,看着外表很随和的,随遇而安而又与世无争,说白了就是不求上进。但他不是没有才能,也不是真的不求上进。他骨子里,其实是有一种高傲的,只是埋藏的很深,不容易被看出来。” 正文 367.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 , 高崎没有明白孙小敏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只好不出声,继续听她往下说。 孙小敏就继续往下说。 “所以,在南方工作的时候,我们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都要卑躬屈膝,只是为了升职和挣更多的薪水。 在南方公司里,这对每一个刚刚入职的人来说,都不例外,除非你有特殊的关系和地位。 这一点,我可以做到,高峰却根本做不到。 他骨子里的那份高傲,让他不肯卑躬屈膝,只想靠着自己的本事来升职。说实话,这个想法在我看来,是十分幼稚可笑的。也正是因为他有这个高傲的想法,他才工作的一直很不顺心,因为他不屑于去做讨好自己顶头上司的事情。 时间久了,他的工作总是得不到上司的肯定,也就开始变得破罐子破摔。他能力比我强,混的却没有我好。” 高崎听半天,还是没有听明白孙小敏到底要说什么。不是说她为什么不肯和高峰结婚吗,这怎么又说到他们在南方打工的事情了? 孙小敏看到了高崎眼中的疑惑,就淡淡笑了说:“哥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把事情说完。 我知道他这么个性格,曾经不止一次地劝他,要和上司搞好关系。 在咱们北方,搞好关系靠在一起吃吃喝喝。在南边,这个就有些过时了。除了吃喝之外,还得有更高档次的享受,比如一起看表演,最低档次也得带陪唱的那种歌厅才行,哥你应该懂得。而要想和上司成为铁哥们儿,那就得一起飘了。 这些事情,我也是参加工作以后,慢慢听说的。 我理解高峰那种在公司里不被上司重视的痛苦,甚至公开劝他,入乡随俗,把我们积攒的钱拿出来,去和上司搞好关系。我曾经公开对他表态说,为了他得到机会,他就是和上司一起去飘我都支持他! 哥,你说我保守吗?对高峰,我是付出了所有的一切的!” 高崎默默地听着,一句话没有说。 孙小敏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但她已经开始变得成熟起来,还是努力压抑下自己的激动,慢慢把眼泪忍了回去。 “如果,高峰还是当年那个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高峰,对我还是真心的,还是那么好,哥,我告诉你,我会觉得,我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可是,他已经不是那个高峰了。也许,当初那个高峰就是这样子的,只是那时候我还太单纯,没有读懂他。” 说到这里,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说:“现在,我读懂他了。老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网上有句话,我觉得说的也不错,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 高崎不由自主就跟着她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说,“是我亲手毁了我弟弟,也要失去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成为我家人的机会。” 孙小敏却淡淡一笑说:“哥,我没有怪你,你也没有必要道歉。如果高峰真的爱我,无论面临怎样的压力,他都不会变成这样。就像你对嫂子,无论嫂子怎样,你都会对她矢志不渝。这样的爱情,羡煞我们所有的女人。” 高崎竟然被孙小敏夸的有点脸红,尴尬地笑笑说:“小敏,你是个好女孩,是高峰不懂事。如果他意识到,他即将失去的是什么的时候,我相信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孙小敏没有接高崎的话。此刻,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毕竟四年的感情,要画上一个句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哪有那么简单? 这时候就听高崎问她说:“小敏,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心里还有高峰吗,还会重新爱他吗?我是说,当他能够明白你的好,回心转意的时候?” 许久,孙小敏才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有那一天的时候再说吧。” 说到这里,就又对高崎说:“高董,我可能不能做你的兄弟媳妇了,那辆车我还给你吧?工作上,你如果信不过我,我也可以离开。离开老家这么远,说实话,我也挺想爸妈的。” 高崎已经听出来她对他的称呼有了变化,就严肃了脸说:“有没有高峰,你都是我妹妹,你还是叫我哥,好吗?当然,这个是在你愿意的情况下。” 孙小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痛快喊了高崎一声说:“哥,我愿意永远喊你叫哥,你是我心里的男神。” 高崎就不好意思地挥一下手,接着就又严肃了说:“你叫我哥,就是我妹。咱们北方人,哥跟妹是最亲的,比和兄弟亲。车就是你的了,你要嫌车不好,看中了啥车跟哥说,哥给你买更好的,新的。” “不,不用,”孙小敏就赶紧说,“那车已经非常好了。像我这个年岁,能开起进口本田雅阁,这可都是我过去做梦都想不到的。” 高崎就继续往下说:“不愿意回高峰那里,这个我理解。有空就去看下房子,愿意租还是愿意买都行,这个钱哥出。” 孙小敏待要拒绝,高崎就摆摆手继续说:“咱北方人都实在,你是我妹儿,就不能拒绝哥的心意,知道不?另外,如果你爸妈愿意跟着你来咱这里生活,所有费用我都愿意担下来。告诉你爸妈,想把闺女弄回去,这个我不答应。我妹儿只能在我身边,在我的公司里干,不许有其他想法,听明白没?” 孙小敏知道他后面的话是含着玩笑的意思,但不许她离开,就充分说明她在高崎心里的分量了。 她终于真正开心地笑了,答应说:“哎,哥,我一切都听你的。” 最后,高崎思量半天,还是问她说:“妹儿,答应哥个事儿行不?” 孙小敏就看着他问:“啥事儿啊?”这口音,就有些入乡随俗了。 高崎就说:“高峰吧,你看着他年岁不小了,晃着个傻大个子,跟个大人似的,其实他还没长大,性格还没定下来。他在家老小,从小长的白净,老讨我爸妈喜欢了。所以,我们一家人都惯着他,惯的他不知天高地厚的。 可是,我相信,他现在在外面工作,会碰上好多困难。这么着摔打几年,他总有一天会慢慢成熟起来,到那时候,他恐怕就知道你的好了。 我就寻思着,妹儿你能不能先不和他办离婚手续,再等等他,等他真正成熟起来,兴许他会回来找你呢?当然了,如果你将来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他还不知好歹,我也不会干涉你,到时候你爱嫁给谁就嫁给谁,哥还是你哥,你也永远是我妹妹。你看,这么着行不?” 孙小敏已经明白高崎的苦心了。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可是他的心很正,他尽量要顾全跟着他的每一个人。 这种男人,无论有没有文化,都是真正的男人。 她就回答他说:“哥,我听你的。不过你放心,无论将来怎样,就算咱们之间没有这层亲戚关系,我都会拿你当亲哥的,就像胡总对你那样,把你当最亲最亲的人!” 这句话,暴露了她一个小秘密,就是她和胡丽丽,恐怕已经无话不谈了。 高崎文化不高,人却极为聪明,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懵懂的莽汉了。 孙小敏此刻表现出来的坚强和独立,好多恐怕都来源于胡丽丽。 我说这孙小敏自打和胡丽丽凑一块儿堆去,立马就有了主见,直接就不再犹豫,把高峰给踹一边去了呢,原来是她在背后给她鼓劲儿呢。 你说你个胡丽丽,啊?你自己不喜欢男人,不嫁就不嫁吧,你还得撺掇着我兄弟媳妇闹独立!本来高峰就给她整的三心二意的了,你这暗地里一撺掇,她不立马上房揭瓦才怪!你说你给我找多大麻烦啊你? “这个胡总啊,人肯定是个好人,”高崎开始想坏心思,要把孙小敏从胡丽丽跟前给分离出来了,“不过吧,她前几年受了点刺激,找了个不靠谱的男人,让那男人给祸害了几年,座下点病,看所有男人都跟她那个不靠谱男人一样,戴着有色眼镜,对谁都提防着,谁也瞧不上。所以啊,她有时候说话,特别是对男人的一些看法,就很偏激,很不公正。她有时候跟你说这方面的话,你一定要辩证地去听,不能全信,知道不?” 孙小敏就分辩说:“不是这样的哥,你误会胡总了。胡总就是说吧,女人首先要独立,不能依靠任何人。经济上要独立,思想上更要独立,才能活出自己来。她也不是讨厌所有男人,她的意思吧,宁吃仙桃一个,不啃烂杏一筐。独立的女人,没有男人一样过的挺好,没有合适的,干吗要去凑合?离了男人照样活!” “你看,你看,我就说吧,”高崎就着急起来说,“我就知道,你跟她在一块儿学不出好来!这都啥乱七八糟的,啊?在她眼里,哪有好男人,都是烂杏!这人无完人对不对?咱就说高峰,高峰从小善良,骨子里不坏。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这一点你总得承认吧?他就是不成熟,这是他的缺点。可你也不能就因为他有这个缺点,就把他一棍子给打死对不对? 估计到你胡姐眼里,高峰肯定就是一个不可救药,十恶不赦的坏蛋了对不对?咱就说胡姐原先那个老公周光远,其实那人我也了解过,原先人还是很不错的,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有文化。可最后为什么变成一个好吃懒做,吃喝嫖赌的家伙了呢,胡姐不能说没有责任吧?” 他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就被无声地推开了,胡丽丽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站到了他的背后,恶狠狠地看着他。 正文 368.霸道总经理 高崎背对着门口,正说的起劲,完全没有意识到,说曹操,曹操就已经到了。 孙小敏坐在高崎对面,当然就看见胡丽丽了。胡丽丽冲她摆手,不许她提醒高崎,她当然也不敢说话,吓的脸都白了。 高崎竟然没有注意到孙小敏脸上的变化,还在那里一个劲地胡嘚吧。 “胡姐这性格你知道,唯我独尊,别人都得以她为世界中心,围着她转,唯她的命令是从才行。 这么着,你就可以想象当初他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了吧?周光远必须绝对服从她!要不然,她就嘟囔过来嘟囔过去,把人家编排个一无是处!你想想,是男人都得有自尊心,谁能受得了这霸道脾气?两个人要不吵架那才怪了!事情发展到后来,就是这个样子了,把人家周光远也给生生毁了!” 说完了还不忘问孙小敏:“你说我分析的对吧?” 孙小敏哪里敢说对啊?脸上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高崎终于意识到孙小敏脸色不对了,接着他就反应过来,这屋里应该多了一个人!而敢不敲门直接进他屋的,除了胡丽丽,不会有第二个! 我滴个妈,这还真是报应不爽。看来,背后里说人坏话,这事儿是绝对不能干的。 “当然了,”他立马开始改口,“胡姐这个人,优点还是主要的。绝顶聪明,工作能力无人能出其右,咱们公司能成功走到今天,完全是胡姐一个人的功劳!” 实在编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装着偶尔回头,吓了一跳的样子,站起来说:“吔,胡姐你咋在这儿,吓我一跳!” 胡丽丽瞅着他冷笑,一言不发,从沙发后面转到前面来,坐在孙小敏跟前,这才说:“谢谢董事长夸奖!” 高崎继续装傻说:“我没夸你呀,说的都是事实嘛。” 胡丽丽不搭理他这个话茬,而是自顾自说:“既然董事长夸我聪明,我就顺便装一回聪明,猜猜你找小敏干什么。你是想为高峰求情,不让小敏和他离婚。” 说到这里,就转头问孙小敏:“我猜的没错吧?” 孙小敏只能尴尬地笑。 高崎就替她解围说:“胡姐就是聪明,一猜一个准儿。” 胡丽丽得意地一笑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没发言权,不掺和。” 高崎心说你还掺和的少啊?你不掺和,孙小敏肯定不会动离婚的心思。这怎么防来防去,把胡丽丽给漏了呢?她一个人过的自由自在的,孙小敏和她在一块儿,还不有样学样啊? 正琢磨着呢,就听胡丽丽问:“你们谈完了吗?” 高崎就赶紧说:“谈完了,谈完了。” “那好。”胡丽丽就对孙小敏说,“调研会已经结束了,他们的理念的确要比我们先进。对他们初步的策划构想,我还是比较满意的。他们还都在会议室里,我没让他们走。你先过去,让总务安排车,带他们去咱们聚香坊大酒店,宴请一下他们。” 孙小敏站起来,跟高崎打个招呼,匆匆去了。胡丽丽也站起来往门口走。 高崎以为她也要离开,自己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儿干,就跟着站起来了。 不料,胡丽丽走到门口,把门给插上,又转身回来了,重新坐回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上。 高崎就明白了,这胡丽丽不是吃亏的主儿,刚才自己编排她,她肯定都听见了,这会儿是要和他算账呢。 他干脆就来个先发制人,不等胡丽丽开口就说:“胡姐,我刚才就是信口胡说,你别当真啊。我不也是为了留住孙小敏吗?你想啊,她是我兄弟媳妇,我才能把更重要的权力交给她不是吗?” 胡丽丽就冷笑,看着他问:“你准备把什么权力交给她呀,是不是让她将来代替我,当这个总经理呀?” 高崎就赶紧解释说:“那哪儿能够啊?她怎么能和你比呀?” “哪儿不能比呀?”胡丽丽不依不饶,“是工作能力还是亲疏远近啊?” “都不能比。”高崎赶紧说,“你是我亲姐,比亲姐都亲。工作能力嘛,仨孙小敏也赶不上一个胡丽丽啊?” 胡丽丽差点就让他给说笑了,努力严肃着脸色问他说:“你跟我说说,我怎么就把周光远给硬生生毁了?他懒的横草不动,竖草不拿,整天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家里变猪窝都不带管的,是我影响他的吗?他去炒股,去赌博,是我教的吗?他拿着我的钱去找小三,偷偷养着刘虹,也是我教的?” 高崎心说坏了,原来她早就来了,自己跟孙小敏说的话,她一句不落都听去了。这回解释不清楚,估计胡丽丽真就要跟他翻脸了。 他干嘿嘿两声说:“胡姐你听我说啊,我这也是为了留住孙小敏不是吗?你想啊,她一个南方人,跟着高峰来咱们这里,不就是想和高峰结婚过日子吗?这万一和高峰离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她能呆的住啊?她在南方大城的大公司里待过,有见识啊,工作能力也不错,将来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这种人才,咱们在唐城很难找到啊。她万一在这里待不住走了,对公司,对咱们都是损失啊。” “所以你就编排我,给我安一堆罪名?”胡丽丽沉着脸问。 高崎就又嘿嘿地笑,笑完了说:“她和你近,我就是那么说,她也不见得信。那什么,改天有机会,我再和她说,我说胡姐的话都是胡说八道,不要她相信,这总行了吧?” “你少来吧。”胡丽丽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了,开始说正事。 “这次聘请人家南方的策划公司过来,我也算长见识了,人家确实比咱理念先进。下一步,小商品城建起来,一个孙小敏可不够,咱们还得聘请更多的,在南方工作过,有工作经验的人过来才行。 虽然人家要的工资要高出咱们许多倍去,可我觉得值得。咱们可以先把他们聘请过来,安排咱们的人给他们当副手,学习他们的工作方法和工作理念,可以带出一批管理人才来。” 说到这里,她就问高崎:“你觉得我这个设想行不行?” 高崎说:“这方面我参与的少,没法发表意见。你看着合适就去办,遇到困难了我去解决。” “那好。”胡丽丽也不客气,直接答应了站起来要走。 走到高崎身边,忽然就站下,重新坐到他一边去了。 “请南方的策划团队吃饭,你不去露个面?”她问。 高崎就摇摇头说:“一个策划团队,我公司总经理亲自作陪,就已经算是超规格,给足他们面子了。这人呢,得有互相提防之心。你待他们太好了,他们反而会觉得你傻,好糊弄,工作上反而要偷奸耍滑。以后这种场合,你也少出面,让公司其他对等地位的人代替你就行了。” 高崎的这个提醒很及时,胡丽丽立刻就醒悟了。即使心里对他们的工作再满意,也不能流露出来,还要尽量找他们的毛病,这样才能促使他们有惕怵之心,不敢大意,兢兢业业去工作。 胡丽丽心里都纳闷,高崎平时很少参与公司的具体管理,他这些经验,都是哪儿来的呢? 当下来不及多想,立刻给孙小敏打电话,让她叫上自己这边的项目筹备组长,和她一起陪他们吃饭,她就不过去了。 把这事儿办完了,她坐在那里,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高崎就和她商量:“要不,我陪着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胡丽丽就撇撇嘴说:“你心思都在陶洁那儿呢,陪我吃饭有什么用?” 高崎就没接她这句话。 胡丽丽的心思,他心里多少有点明白。她这辈子不想再找了,陶洁又那个样子。她的意思,就是想和高崎在一起。在她看来,这世上能够真心对她好的,也就只有高崎了。他们不结婚不要孩子,对外不公开,年龄也不是什么障碍。 高崎也是在琢磨明白了罗小嫚的心思之后,才弄明白了胡丽丽的心思的。罗小嫚是想报恩,胡丽丽则是真的喜欢他。 其实,高崎心里,也是很喜欢胡丽丽的。比起和陶洁在一起,他们之间在一起工作,朝夕相处,倒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胡丽丽的诱惑,比起罗小嫚来,就绝对不是一个档次了。 “哎,你说实话,”胡丽丽就坐在他跟前问他,“我在你心里,就真的是那么霸道啊?” 高崎赶紧否认说:“哪儿啊,刚才我不跟你说了嘛,我就是胡说八道,目的就是为了留住孙小敏。” 胡丽丽还是有些不相信,又问他说:“那周光远也是因为我不讲理,才最终变坏的。这句话是你心里话吧?” “绝对不是,”高崎就又否认,“那绝对也是胡说八道。” 胡丽丽就叹口气说:“也许你说的对,当初我不该那么对周光远挑剔,不该说他那么多不是。如果我逆来顺受,把所有委屈都埋在心里,结局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高崎就赶紧劝她说:“你别想多了啊,胡姐。这人的性格都是天注定的,你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改变他的命运的。你如果真那么做,说不定就会被他带下水,变成一个普通人,没有今天的胡总经理了。” 胡丽丽忽然就看着他笑了说:“你这不什么都明白啊,刚才还那样说我!” 高崎就有些尴尬地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胡丽丽就又问他说:“哎,你说,我这性格是不是真的太霸道,让你不喜欢啊?” 高崎只好再否认说:“真不是。你是处在总经理的位子上,必须杀伐果断,跟性格没关系。” “那你怎么看我的性格呢,是属于你喜欢,还是你讨厌的那种?” 胡丽丽穷追不放,高崎就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文 368.不可理喻的现代女人们 , 其实,高崎心里,是很喜欢胡丽丽这个性格的。有一说一,直来直去,又不乏机变,跟陶洁沉闷寡言的性格完全相反。 有时候,人可以喜欢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这也真是奇怪的很。 这时候,高崎的心里,还是很矛盾的。 说喜欢她这种性格,他怕胡丽丽得寸进尺。 胡丽丽早就不怕他这个混混了,现在的情况是倒过来,他有点怕胡丽丽了。 说不喜欢,他又怕她伤心。 思量半天,他还是老实说:“我如果不喜欢你这个性格,咱们能一起合作到今天,把一个小服装店,变成大公司啊?” 胡丽丽就看着他,无声地笑了。 这个冻龄女人,笑起来十分迷人,高崎都不敢看她,手心里一个劲冒汗。 好在胡丽丽没有再进一步逼迫他,而是转了话题问:“有个事儿我一直闹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逼着那仨人一起办婚礼呢?就算要办婚礼,这离五一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有点仓促啊?” 高崎分辩说:“是我逼着他们结婚吗?这事儿本来就是过年的时候准备办的,这不陶洁出事儿给耽误了吗?这一拖这不就拖出事儿来了吗?她们都不打算结婚了。再拖下去,估计我就得给她们办离婚典礼了!” 胡丽丽就笑,然后说:“其实小崔那边吧,一直就不愿意和刘进结婚,是你硬逼着人家,人家小崔不敢说话,守着我哭好几回。还有小敏,高峰都不想和她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罗小嫚也是……” “嗨,”这下高崎总算明白了,“我说她们一个个的,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呢,原来是你在里面捣鬼呢!” “你怎么又赖我呀?”胡丽丽也不干,“不信你问问她们去呀,我可从来没说不让她们结婚。” “你还用说吗?你瞅瞅你跟孙小敏说的那些个话,什么女人要学会独立,不要依靠任何男人。她们都独立了,不要男人了,还结婚干什么?”高崎没好气说。 胡丽丽就反驳他说:“我说的有错吗?女人不学会独立,就得像我当初一样受欺负!再说独立也不是不要她们结婚,女人结婚,应该嫁给幸福。明知道不幸福,干吗要把自己嫁出去? 罗小嫚和王利,那就是包办婚姻,是罗甸军一手给包办的。小嫚对王利根本就没有感觉,更没有什么爱情,你让她嫁给王利,那不是害了她吗?” “她都跟王利好两年了,不嫁给他怎么着啊?”高崎就问。 “好两年就非得嫁给他呀?在你心里,这女人一辈子是不是就只能跟一个男人好啊,再跟其他男人就不是好女人了是不是?你怎么这么封建啊?你这样认为,那你当初帮着我离婚干什么?” 高崎让她一顿抢白,竟然没词儿了,瞪眼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小敏咱就不说了,咱再说小崔。”胡丽丽还不打算完。“小崔和刘进在一块儿,其实就是喜欢听刘进说甜蜜的话哄她开心,刘进是个什么东西,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嫁给刘进,刘进那狐狸尾巴立马就会露出来,到时候不但不会哄她开心,还会谋夺她的财产。 你对小崔有恩,小崔不敢不听你的。抗争不过,只能答应你,她得受多大委屈呀?你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刘进不是个东西,你逼着小崔嫁给他,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原来,三个人竟然一个要结婚的都没有,五一这婚礼不就办不成了吗? 高崎只觉得口干舌燥,脑袋嗡嗡直响。 他坐在沙发上,脸憋的通红,一个劲地摇头。 “胡姐,我是真不明白你这些逻辑。这女人和一个男人好,连身子都给他了,天天在一块儿腻着,到了却不和人家结婚,这都什么逻辑?这是好女人吗?” 胡丽丽就问他:“那你说,小嫚、小敏还有小崔,她们是坏女人吗?” 高崎还真没法说,这仨人的确不能算坏女人。 胡丽丽就劝他说:“这婚姻吧,讲究个水到渠成。这都什么年代了呀,你还搞封建家长制,去逼着人家结婚?她们真要到想结婚的那一天呀,你就是不逼她们,她们也会第一个告诉你的。要我看,五一结婚这事儿,就算了吧,啊?” “算了?那怎么成啊?”高崎突然就急了,“我为这事儿谋划仨月了,你说的轻巧,不成!” 胡丽丽就狐疑地看着他问:“老板,平日里你挺讲理的啊,今天这是怎么啦?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就算她们愿意结婚,这五一办婚礼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太仓促了呀。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我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呀?我就是想让她们结婚!算了,不和你说了,越说越乱!” 高崎说完了,把胡丽丽一个人扔在屋里,自顾自地走了。 胡丽丽是真有些猜不透高崎了。他为什么要这么仓促地,逼着她们结婚呢? 直觉上,她总感觉这事儿不仅仅是结婚这么简单,高崎肯定有没有说出来的东西。他到底要利用他们结婚这个事情,干什么呢? 这会儿的高崎,是真的心烦意乱了。 他想当然地以为,三个女人和自己的男人都住一块儿了,举办婚礼也就是个形式,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那么,他五一给她们统一办个婚礼,她们就是不愿意,他施加点压力,逼着她们顺从了,也伤害不着她们。 只有这个婚礼足够大,足够隆重,他才能有个借口,把司老大和他的兄弟们都给钓出来呀。 可谁料想,胡丽丽还有这个解释,在一块儿不见得就得结婚。 嗬,这可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二十一世纪的女人,都这么不要脸了吗?怪不得胡丽丽总是要想方设法勾引他,原来她就是这么想的! 你这么想,陶洁这么想吗?她哪天万一醒过来了,知道我和你搅和到一块儿了,还不伤心死啊? 也可以不让陶洁知道啊。我不说胡丽丽不说,陶洁上哪儿知道去?呸呸呸,掩耳盗铃! 关键是,婚礼黄了,谋划了仨月的计划也就泡汤了。指望胡波去把司老大给揪出来,那不白日做梦吗? 他这一世回来,就是为了陶洁。陶洁被司老大给害成这样,他不惦记着报仇,那才是怪事。 从他知道那起车祸是个阴谋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谋划报仇。都谋划差不多了,这下让胡丽丽给他搅和的,彻底凉凉了。 他只好给胡波打电话,约好了再偷偷去听泉山庄碰头,把谋划失败的消息告诉他。 这一回他是在是没心情理会王曼曼的勾引搭讪,直接简单要了点饭菜,找间小接待间,关了门,一个人闷闷地坐在里面,等着胡波过来。 胡波和高崎的想法一样,两个事实上已经是夫妻的男女,办个婚礼没什么难度。有高崎这傻冒老板愿意为他们出钱出力出人,何乐而不为呢?这是他根本没有考虑能够出事的环节。可恰恰就是这最不该出事的环节,出事了。 听高崎说完,胡波也傻了。 “要不,我就申请一张搜查证,直接带人闯进去?”他试探着问高崎。 这是一间为孤男寡女专门准备的房间,只有一间客厅和一间卧房,外带一个豪华洗手间,面积很小。 客厅也就十几个平方的样子,只有一个双人的沙发和一个欧式风格的小案子,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房间布置的色调偏暖,特别是卧房,颜色直接就是粉色的,床则是吊在空中的。床的旁边,只有一个有着女人身体曲线一般的海绵卧榻。 一般人恐怕都猜不到那卧榻的真正用途,只有风月场的老手,才能真正领会这卧榻的妙用。那卧榻上的曲线,是可以方便美女摆出许多姿势的。曲线里面还有几个竖起来的立柱,则可以让美女把小腿或者脚腕挡在哪里,绑在那里都行,以至于摆出平时无法做到的姿势来,又不至于过于疲累。 不知有多少贪图享受与钱财的年轻漂亮女人,在这个地方,成为那些拥有足够财富的,男人们的玩物。 当然,能到这里消费的男人,也多是凤毛麟角,富甲一方之人。 高崎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房间小,其他小房间已经被别人订了。他可没心思琢磨这房间里各类工具的妙用。 兴许陶洁不出事,好好的,他可以带她来住一宿,享受一下那在家里没法享受到的方式。 可是,陶洁是保守的女子,真带她到这里来,她不见得可以接受这些现代文化元素,甚至会怀疑高崎背着她在外面干坏事。那高崎可就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了。 可是现在,他即使是想让陶洁误会他,生他的气,骂他,也做不到了。此仇不报,他是绝对不会甘休的。 只是,他不会像上一世那般莽撞,他学会了使用高深的计谋。 胡波硬闯的想法,是绝对不行的。 司老大那个保险里面藏着的东西,是可以让唐城整个官商两界闹十级地震的东西。硬闯,就是得到了那些东西,胡波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恐怕小命都难以保住! 而且,到那时候,恐怕许多人,包括他高崎,都会有生命的危险。 你把人家逼到绝路上,人家也会狗急跳墙,联合起来,先把你做了,把事情压缩到最小。 胡波始终不怎么相信高崎说的,司老大手里会有这么一个核弹,他总觉得高崎有些夸大其词。因为高崎始终不肯告诉他,他要去司老大那里,偷一个什么东西。 胡波还是过于年轻了,高崎不敢让他知道太多的细节,怕他管不住嘴,把小命搭进去不说,还要连累自己。 正文 370.身边有奸细 , 上一世的时候,为给岳帆报仇,高崎从盛世大舞台表演队那个女人的嘴里,探听到了司老大密室里的秘密。 那时候的高崎,和现在的胡波差不多,过于幼稚。 他就想着把那个保险柜里的视频资料给偷出来,用这个做为证据,让司老大彻底玩完。 那些资料,是藏在司老大密室里,那个角落的保险柜里的。 保险柜里有个笔记本电脑,资料就存储在电脑的硬盘里。 他搞了个声东击西的战术,带着老虎和梁超硬闯盛世大舞台,在前面闹事。 高哥武艺超群,两根铁棍抡起来,盛世大舞台一众保安根本近不了身,再加上梁超和老虎,四大金刚也招架不住。 盛世大舞台的前厅让高崎砸了个稀里哗啦,客人哭爹喊娘,争相逃命。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前厅的时候,赵迷糊悄悄潜入了二楼,打开了密室,也成功打开了保险柜。 虽然带了足够存量的u盘,可赵迷糊对笔记本电脑不熟悉,复制资料花费的时间太长了。 等到高崎和梁超、老虎让派出所带走,他那里连一半资料都没复制成功。 眼看复制无望,他只好带着那个笔记本出逃。 这就太显眼了。还没走出二楼的走廊,就让保安给发现了。 听说有人在二楼偷了笔记本电脑,司老大脸都白了,立刻把所有人都调过来,死活不论,先抓住这个小偷再说。 赵迷糊为了保命,只能扔了笔记本,从二楼跳下来,把脚给崴断了,从此变了赵瘸子。 要不是老虎安排自己的几个小弟在外面接应,赵迷糊性命都不见得保住。 现在看来,这一步做的相当愚蠢。 如果真的偷出那些资料来,他们这帮兄弟的杀身之祸,也就跟着来了。 小混混干架,包括为了岳帆和司老大玩命,都不会惊动了不得的人物。这种小事人家不屑于插手,司老大也不敢求人家插手。偷了那资料,那时候高崎还没有现在的势力大,纯粹就是把死神往家里引。 所以,胡波要明着去硬闯盛世大舞台,高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那你说怎么办?”胡波也有些着急,“你给我吹个天花乱坠,让我费这么大事安排配合你,结果连仨女人你都搞不定!我时间有限,老大!为这事儿你耽误我多少正事儿,你知道吗?” 他发脾气,高崎懒得搭理。反正这屋子隔音好,里面闹翻天外面也听不见。 胡波是专业刑警,有专业的检测设备。高崎并不能完全相信王曼曼,以前就让胡波检测过几个常去的房间,没有问题。 待胡波发够了脾气,他才慢条斯理地问:“海城那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我发现个毛!”胡波余怒未息。“人家早就有准备,所有监控估计都剪辑了,只许在那里看,不许带任何资料走。 尸检报告估计也是假的。我就不信了,孙耀辉肯为了司老大自杀,简直就是在骗鬼!” 这个,在高崎的预料之中。 “那唐城这边呢,有什么进展?”他就又问。 胡波叹一口气,摇摇头。 “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来了说,“那个胡金川出现了。” “什么?”高崎吃了一惊,赶紧问他,“抓到他了?” “抓什么抓?”胡波一脸不高兴说,“人家没有违法,我凭什么抓人家?” 顿一下,他就对高崎说:“你知道胡金川现在是什么身份吗?盛世大舞台的总经理!而且,金瀚绅还和他补签了协议,大众浴池的股份,一家一半。这小子和他老婆离婚了,把孩子也接回了老家让大老婆养。他把原来小镇上的房子卖了,他小老婆惨了,身无分文,还被小痞子给修理的浑身是伤。她如果不主动联系我,跟我说这些事,我还真不知道。” “她现在在哪里?”高崎问。 胡波摇摇头说:“你不要管她。司老大这么做是什么目的,我一直没想清楚。你这时候插手,反而会暴露你的目的。” 胡波说的有道理,高崎就没说话。 胡波就又说:“这种女人,总有办法活下来。” 高崎也认可他这个说法。为了享受什么都可以出卖的女人,总是会活的很好,且她又有一副过得去的皮囊,倒是不用别人操心。 “对了,”胡波就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说,“前一阵子总是在调查大事了,忽略了一个细节。赵鑫磊能指挥着赵立伟,在元旦那天凌晨,成功制造那起车祸,是因为他熟悉你一条生活规律,就是逢年过节,无论你再忙,都会尽量赶回来,和父母一起吃顿饭。 所以,他安排了小弟在你住的小区和你父母住的小区守着,直到确定你去了你父母家。 你那辆雷克萨斯,太显眼了。 然后,他就让小弟在你父母住的小区那里守候着,你的车从小区里出来,小弟打电话通知他,他再用对讲机通知赵立伟。 他当然不知道你这个习惯,是孙耀辉告诉他的。那么,孙耀辉有没有可能知道你这个规律呢?” 高崎皱着眉摇头说:“我和孙耀辉不熟。” 胡波就说:“那么,你仔细想想,谁会知道你这个生活规律,并且把它告诉别人,或者直接告诉孙耀辉呢?” 知道他这个规律的人,可就多了,胡丽丽、罗小嫚、崔喜妹,还有孙继超,公司的高管,好多人都知道。至于孙耀辉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这就不好说了。 这种事情,平时也用不着保密,谁都有可能,把他这个习惯给说出去。 他就回答胡波说:“我们家老爷子你还不知道吗?最忌讳的,就是过节这天晚上不回家和他一起吃饭,这事儿知道的人可就太多了,孙耀辉知道也不奇怪。” 胡波说:“当时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就没在这个事情上纠缠。这段时间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我就又想到这件事情了。” 高崎问:“有什么不对吗?” 胡波说:“我们划定一下你和孙耀辉之间的社交范围,你就明白这里面不正常了。这几年你为了摆脱混混的名声,基本不和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来往。虽然你自己经常说自己是混混,但真跟混混搭边的事情,你是坚决不肯做的。就算你还和过去那些朋友有来往,但你在社会上那些朋友,也和司老大他们不是一个路数,甚至是相互敌对的。而且,就是生意上,你们做的行业不一样,也没有共同的相熟朋友。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之间,很少有交集在一起的共同圈子。 从这个大概率上来分析,孙耀辉如果不是故意打听你,很少有机会知道你这个生活习惯。 那么,他为了干掉你,会不会主动去盲目打听关于你的信息呢?我认为不会。因为那样很容易被你知道,引起你的警觉。 这样,事情就又回到原点来了,他是怎么知道你这个规律的呢?当然你坚持认为他是偶尔通过别人知道的,我也没法反驳,因为完全存在这个可能。 而我认为最大的可能,还是在他准备对付你的时候,才开始故意去打探你的这些生活习惯。 他先拟定了制造车祸撞死你的计划,然后才会考虑怎么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来制造这起车祸,不至于引起太多的麻烦。 那么,在哪儿,什么时间制造这个车祸呢?这就要摸清你的生活规律。 也就是说,直到他脑子里有了这个制造车祸方案之后,才开始寻找你的活动规律。 刚才说了,他不敢明目张胆去打听。唯一最好的办法,就是收买你手底下对你比较熟悉的人,来有目的地打探你可以利用的生活规律。而他收买的这个人,知道你这个习惯,这才给了孙耀辉制造车祸的条件。” 高崎让他给说糊涂了,问他说:“你到底要说什么啊,我怎么没听明白呢?” 胡波说:“我的意思,最大的可能,就是孙耀辉或者是司老大,收买了你手底下的人,这个人出卖了你。” 高崎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承认说:“有这个可能。” 胡波就纠正他说:“不是有这个可能,是这个可能性最大。你手底下,或者说在你的身边,有一个司老大的奸细,这对你十分危险。司老大绝对不会因为孙耀辉死了,就放弃这个安插在你手底下的奸细,他可以利用这个人,探听你的生活规律,也一定会利用这个人,探听你的其他秘密。一旦让他知道,你正在暗中对付他,对你十分不利。” 高崎就问:“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胡波说:“你那么多狐朋狗友,我上哪儿觉得去?在找出这个人是谁来之前,你最好要更谨慎一些。” 高崎想半天才说:“我这一次很谨慎。利用婚礼把司老大大部分人马给调出来这个事情,连胡姐也不知道,只有你知道。赵迷糊只知道到时候会有人掩护他,去二楼那个密室偷资料,具体日期我都没告诉他。” 说到这里,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由问:“这个人,不会是赵迷糊吧?” 胡波看看他说:“要是这样,你可就惨了,司老大肯定会将计就计。” 高崎摇摇头说:“不会。赵迷糊没有理由和司老大凑一块去,我信得过他。” 可是,他们现在遇到的,最大的困难,却不是这个,而是他们原本设想的那场三对新人的豪华婚礼,要黄了。 设想一下,高大老板的两个干妹妹,再加上他亲弟弟,要在五一同一时刻举行婚礼,这得多大的场面,得需要多少人手? 以现在高崎和司老大亲密无间的关系,就算高崎不求他,他也得出人出力,到时候至少要派一半人手过来,帮着高崎忙活,迎来送往。而且,他和剩下的那两大金刚,也得亲临现场。 如此一来,盛世大舞台那边,人手就会出现短缺了。 正文 371.漏洞 高崎的计划,就是利用一场豪华婚礼,把司老大的大部分人手,给合情合理地调离盛世大舞台。 那时候,聚香坊这边觥筹交错,胡波带着他的人在盛世大舞台那边查这查那。盛世大舞台的有限人手,肯定会集中在胡波这一边。 而就在这个时候,以赵迷糊的本事,偷偷潜入二楼密室,把那些资料神不知鬼不觉地复制一份出来,是绝对有可能的。 而事情妙就妙在,司老大那些资料被复制了,他还毫不知情。等到他知道的时候,一场风暴,早就席卷唐城了。 这场风暴过后,唐城的天空,会更加清澈湛蓝,再也不会有什么司老大了。 想的挺好,可仨女人没有一个肯配合他的,他又不敢说逼着他们办婚礼的真实目的。这第一步,就给挡在这儿了,其他的计划,也就无法再继续下去。 两个人商量大半宿,也没有想出一个让这仨女人听话的办法来。 为了不让司老大怀疑他和胡波关系紧密,高崎平时是根本不和胡波联系的。只有遇到重大事情,才会到这省城郊区的听泉山庄,和胡波秘密接头。 有些事情,靠一个人暗中琢磨,往往会把思路带偏,思考不那么全面。当两个人面对面再次地讨论这个计划的时候,通过对计划细节的不断描述,反而可以发现许多问题。 这天晚上,两个人说大半宿,果然就发现这计划其实并不是那么详细,好多地方存在着想当然,失败也就失败在这想当然上了。 怎么弥补呢? 高崎也不是圣人,心里对司老大恨之入骨,表面上却要表现的和他亲密无间,时间短了可以。时间长了,难免要精神崩溃,露出蛛丝马迹来。 他和司老大走的太近,最好的朋友岳帆已经对他有成见了,他们再不能像以往那样,无话不谈。这对高崎来说,是最难受的。 所以,这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婚礼在五一那天,必须举行! 可你说举行就举行啊?这又不是封建社会,你高崎更不是封建家长。 特别是崔喜妹,她和刘进根本就没领结婚证,办这么个婚礼,真就能坑惨她。 “都是这个胡丽丽,她和她们搅和到一块儿,自己不要老公也就罢了,还把这仨人也给带坏了!”高崎就没好气地抱怨说。 听他这么说,胡波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情来说:“咱们这个计划,还应该存在着一个很大的漏洞,我一直就有这个直觉,就是想不起来这个漏洞是什么,你提胡丽丽,我一下子就好像明白了。” 高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什么?” 胡波闭一会儿眼,在心里又思考半天,这才说:“你这样下去,司老大不可能对你完全放松警惕!” 高崎就更加疑惑,问他说:“这事儿跟胡丽丽有什么关系。” 胡波暧昧地一笑说:“胡丽丽喜欢你,这个我都看出来了。” 高崎就烦了说:“说正事儿呢,你少调侃我!” 胡波严肃了说:“我就说正事儿呢,你听我说完啊?” 高崎不错眼珠地看着他,想要弄明白他肚子里又憋什么坏水儿。 胡波在逻辑思维上,绝对是个鬼才。在唐城公安系统里面,他称第二,还真没人敢称第一。 胡波就严肃着脸说:“从陶洁出事到现在,有四个多月了,你一直心里闷闷不乐。” 高崎不高兴说:“废话,她都那样了,我乐得起来吗?” 胡波就接话说:“对呀。自从陶洁出事到现在,你心情一直不好,也从不近女色。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对陶洁爱的很深很深!那么,陶洁是因为谁才遭遇这场不幸的?主谋绝对不是孙耀辉!这一点,你心里清楚,司老大心里也非常清楚! 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忘记心里的仇恨,真心和司老大交朋友,他会相信,肯相信吗?” 高崎不由打了和激灵。 “你的意思是说,司老大不会相信我是真心要和他化解恩怨,会一直在暗中提防着我?”他问。 胡波就沉默一下说:“你自己想想。” 高崎终于意识到,这个漏洞太大了,根本没法弥补。 “特么的,忙活这俩月,都特么白忙活了!” 他不由有些气急败坏。 “实在不行,老子就亲自下手宰了他,和他同归于尽!” 胡波就说他:“你一天到晚嫌我不够冷静,不够成熟,你就成熟了?你宰了他我就得抓你,陶洁怎么办,聚香坊怎么办?” 高崎坐在沙发上,深深垂下头去,两只手一个劲抓自己的头发,显然是有些狂躁了。 “这个漏洞,不是没有办法弥补。” 过一会儿,胡波才冷冷地说。 高崎抬起头来,用充满血丝的眼睛,傻傻地望着胡波,不说话。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给你分析。”胡波就说。 看高崎逐渐冷静下来,这才慢慢地说:“这个世界,对绝大多数有钱人来说,死老婆,不是坏事。因为家里的黄脸婆没了,男人就自由了,而且男人有钱,可以尽情享受天下美女,你说这能算坏事吗?这都可以算喜事了。” “滚蛋!”高崎一下子就怒了,吼着说,“你不知道陶洁对我有多重要,就算拿我的命换她的命我都干,明白吗?” 胡波说:“你别急呀,我没说你,我是说大多数有钱男人。但是你现在这样做,怎么可能会让司老大觉得,你心里已经没有了对他的仇恨呢?” 高崎脸上的愤怒,就慢慢地消褪下去,过好一会儿才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只有让司老大认为,我不在意陶洁现在这个样子,他才肯相信我,落入我的圈套?” 胡波就严肃了面容,点点头说:“你只要和大多数有钱男人表现的一样,打消司老大这个顾虑,应该没有问题。” 高崎问:“我该怎么做?” 胡波说:“你没听社会上都在说吗?一起吃吃喝喝不算铁,一起飘才是铁哥们呢。你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司老大就会认为,你以前洁身自好是因为怕老婆,如今老婆没法管你了,你自由了,觉得没了老婆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心里不会把陶洁真正放在心上了,才不会计较他把陶洁害成这样,他心里的芥蒂就会慢慢放下了。” 高崎想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说:“我做不来这个。两个不认识,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的男女在一起,就是为了满足这个,不管对女方来说怎样,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你知道吗,胡波,和你爱着的人在一起做这个,互相感受着爱人的付出,和因为相爱才能带来的相互满足与兴奋,那才是真正做这个的意义,才会真正满足。像其他动物一样,单纯为了满足**做这个,对我来说,一点意思没有,会让我感到恶心,无法接受,所以我不会做这个。” 胡波说:“我当然知道啊,我也爱着我老婆,也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可是,你这不是为了报仇吗,为了把唐城这个最大的毒瘤铲除掉,还所有唐城老百姓一个公道,只能牺牲你自己了,你觉得不值吗?” 高崎想想,的确很值。他没胡波那么多高尚思想,他只想给陶洁一个公道。 可是,那样他不就变种马了吗?不行! 胡波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无法接受这种以自己身体为代价的放荡。 于是,他又说:“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高崎问。 胡波说:“简单。你赶紧找个情人,并设法让司老大知道,你没继续守着陶洁不放。减少去陶洁那里的次数,最好整天和情人在一起,不去或者一个月只去象征性地看一次陶洁。这样,司老大兴许也会相信,你已经忘记陶洁了,会选择相信你。” 高崎就笑一声说:“这么短的时间,我上哪儿找情人去?” 胡波微微一笑说:“现成的就在眼前,用不着我给你点破吧?” 高崎不笑了。胡波这个賊眼,太毒了。 他摇摇头说:“我不想害她。她想的,只不过是找个有钱的男人,供她自由自在享受一生。我和她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彼此之间,不在一个频道上,不会有真感情的。” 胡波听了,微微一笑,就不再往下说了。 他做这许多年刑警,心理战声东击西玩的非常娴熟。在这一点上,重生的高崎也不是对手。 他听出来,高崎已经同意他第二个办法了,也就没有必要去点破了。高崎聪明,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至于怎么把司老大给诳的全军出动,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除了弄豪华婚礼这个办法,再没有想到更高明的主意。 等着小商品城竣工开业?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那至少是明年的事儿了,高崎等不了,夜长梦多。 两个人也不打算睡觉了,泡上壶浓茶,把三个女人挨个分析一遍,针对每个人都搞一套方案,争取让她们早日把婚礼一起办了,哪怕是假的呢,这个婚礼也得办了,五一不行就六一,再不能往后拖了。 这一聊,就不知不觉到天亮了。 “坏了,”胡波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我今天上午市局还有个会呢!” 说完了,他慌慌张张就要往外跑。 “哎,你一宿没睡呢,先请个假,眯一会儿再回去呀。”高崎就赶紧喊他。 他就苦笑一下说:“你当我们跟正常人一样啊?熬一宿不睡太正常了,这时候正好不困。” “那你开着车的时候,万一犯困呢,怎么办?” 高崎是真替他担心。 “放心,不会。” 胡波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门边了。 “那什么,我让他们给你找点吃的,路上带着吃。”高崎又喊。 “不吃,吃了才容易犯困呢。” 正文 372.你不是宠物 , 眼看着胡波不听劝要走,高崎只好也站起来追他到门边,从兜里掏一张卡出来。 “这张加油卡里面还有一千多块,你拿着。你工资不高,别老是往里面添钱。” 胡波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高崎说:“以咱们弟兄的感情,这个不能算贿赂吧?再说我贿赂你也没什么用。” 胡波就摇摇头说:“高崎,哪天我不当警察了,你给我一万我都要。现在,一分也不行。” 高崎犹豫的工夫,胡波已经拉开门走了。 眼看着屋门在自己眼前关上,胡波的背影消失,高崎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胡波,对警察这个称号,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警察。 为了让他成为二级警督,高崎花费的更多,也从来都没和他商量。 不过高崎觉得,自己为胡波花费的,超值了。 金色盾牌,必须用一腔热血来铸就。 但愿,胡波这一腔热血,有始有终。那么,他高崎就可以为了他,竭尽全力。 高崎从那个吊在空中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了,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重生之前那几年,他从来没有这么好的睡眠,平均每天能睡六个小时的觉,就相当不错。多数时候,是晚上不过十二点睡不着,早上六点之前准醒。 有时候白天困的不行,想躺在床上睡一觉,躺下了却又睡不着。 不过,卧室里这个吊床还真不错,人躺在上面慢慢摇晃着,宛如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给人婴儿般的睡眠。 回去他也把家里的床换成这种吊床。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陶洁兴许再也不会醒来了,换个吊床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 送走胡波,他是直接进了卧室,和衣而眠的,就直接下床去门边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王曼曼,小脸白里透红,妆化的也精致,标准的大美女一枚。 她穿了一身浅咖啡色的职业套装,宽松下垂的喇叭裤,把她的长腿修饰的更加修长,也显得比穿其他时装更庄重一些。 高崎不出声,只是看着她。 “我来看看你走了没有。”她就绽开笑容对他说。 “哦,正准备走。”他回答她说。 “从昨晚到现在,你只吃了一顿晚饭,不饿吗?”王曼曼问他。 “嗯,有点饿。” 他不是有点饿,已经饿的前心贴后心了。 “我去外面吃吧,你们这里太贵了。” “哟,高哥还会嫌饭菜贵呀?”王曼曼又露出笑容来说,“早上服务员没敢打扰你,我已经自作主张,把饭费加到房费里面去了,你吃不吃的,钱可是掏了,我不退的。” “吃,干吗不吃啊?”高崎苦笑着说,“看来,和你熟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这胆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哼,你才知道啊,可惜晚了。” 王曼曼一脸得意,也不管高崎同意不同意,直接就把高崎给推到一边,进屋里来了。 “我们可不是熟不熟的问题,而是肌肤相亲过了。” 她说着话转回身来,顺手把门关上,直视着高崎说。 “曼曼,让我花钱可以,不许胡说八道。”高崎严肃着纠正她。 “胡说八道?” 王曼曼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然后伸出一只手指头来,指着自己胸口说:“这里,你摸没摸过?”然后又指自己小腹下面,“这里呢,你敢说你没碰过?” 高崎不敢看她,把头低下去说:“我说过了,是我不好,你可以提出来赔偿,只要不过分,我就同意。” “赔偿?”王曼曼就又笑。 “这些可都是女孩子的私处,是你一句赔偿就可以算完的吗?” 高崎突然就笑了,问她说:“那你告诉我,第一次动你的那个人给了你多少,我只比他多,不比他少总行了吧?” “高崎,你侮辱我!” 王曼曼杏眼圆睁,发怒了。 高崎站在那里不说话。 女孩子无理取闹的时候,你越接话就越麻烦。 “那时候上大学,我不懂事,不怪他,是我主动和他分手的。”王曼曼说,“你不一样。” 高崎还是不说话。 女人只要不肯放过你,什么奇葩理由都能想出来。 “我没有要放弃你的意思。”王曼曼侃侃而谈,“你如果不想要我,可以不碰我啊,碰了我却不要我,这说不过去吧?你不要以为我是想赖你,不信你可以问我们老板,我知道你和他是朋友,他会和你说实话。你问问他,我王曼曼是不是随便的人?除了初恋,你是第二个碰过我的男人,我不放弃你,不和你分手,你就不许和我提钱,不许放弃我!” 高崎冷冷地说:“跟你提钱,是给你面子,你应该知足,懂吗?我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不过你记着,想讹我,别说是你,就是你们老板,都不见得够资格。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混混出身的高崎,严肃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王曼曼就哭了。 “我就是想跟你,不破坏你的家庭,不抢你老婆的位置,如此没羞没臊了,你还要我怎样?” 她抽泣着说。 “你心里并不爱我,这个我可以感受的到。”高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软和下来说,“单单为了享受,跟着一个不爱的男人一辈子,是很痛苦的事情。 你跟了我,又不爱我,日子久了,你会受不了,会去追求属于你的爱情。我可不想给自己弄顶绿帽子戴着。” 王曼曼就让他逗笑了说:“你高哥连我们老板都不怕,我敢给你绿帽子戴啊?” 高崎就“哼哼”一声说:“女人都喜欢自作聪明,尤其是你这种有文化,有想法的女人。你可以瞒着我,并且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王曼曼拿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来说:“不会,我发誓!真的不会。” 高崎就又冷笑一声说:“那个时候的你,是现在的你左右不了的,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王曼曼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说的话。这个高老板总能给她一些神秘的感觉。 越是感觉神秘,她就越对他感兴趣。 “那你呢,喜不喜欢我?”她问高崎。 高崎想想说:“我喜欢你漂亮的容貌,喜欢你的才华和渊博的历史知识,但这不是爱。” “喜欢就是爱!”王曼曼就下结论说,“照你这么说,那些发了财娶了二房甚至是三房的有钱人,就过得不好了吗?” 高崎微微摇头说:“个人的理解不一样。我不会这么作践自己,也不希望你这样作践自己。” “你是有钱人,”王曼曼拖长了音调说,“不知道我们穷人的辛苦。你这套跟教育自己闺女一样的说教,说服不了我。即使你不答应我,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再去物色别人就是了。” 说到这里,她就充满了妩媚地看着高崎问:“哎,我哪天给别人当了二房,你会不会后悔呀?” 高崎看看她,微微一笑说:“随便。” 王曼曼的脸就沉下来,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不和你玩了,一点意思没有。三十不到,深沉地跟个小老头一样!” “哎,顺便让人给我把送饭过来。” 看她往外走,高崎并不拦她。 “你不说去外面吃吗?” “废话!花了钱了我干吗不吃?” 王曼曼就再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工夫,两个服务员端了菜品过来,还弄了一锅米饭,都摆到茶几上。 四个菜,外加一锅米饭,高崎又不是猪,哪里能吃这么多? 但这里的饭菜价格不菲,弄再多来,山庄也是只赚不赔,羊毛出在羊身上。 一宿没吃饭,饿坏了。正准备开吃,门一响,王曼曼又来了。 高崎就明白,为什么给他上这么多饭了,王曼曼要在这里和他一起吃。 高崎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用小碗盛了米饭,拿了筷子就吃。 “哎,你讲究点礼仪好不好?有女士在此,让一让,或者先为我盛一碗好不好?” “你陪我吃饭我花钱,凭什么要我给你盛饭?”高崎问她,“你说我要是找你们老板投诉你,你会不会被扣钱?” 王曼曼拖个绣墩过来,坐到他对面,看着他吃,然后问他说:“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我不讨厌你。”高崎边吃边说,“刚才不跟你说了吗,我喜欢你。可喜欢不是爱,并不代表我可以把你弄回家,当宠物养着。” “我还不如你们家宠物是吗?”王曼曼就气鼓鼓地问。 “我们家没有宠物。你也不是宠物,你是人。”高崎就回答她。 王曼曼没了招,只好自己拿了小碗去盛饭。 “这两头不靠的,你这是吃什么饭啊?”高崎不吃了,瞪眼看着她问。 “你吃什么饭我就吃什么饭!”王曼曼没好气说。 “我是中午没吃啊,早上也没吃。”高崎说。 “你还知道啊?”王曼曼说,“我从早上等到现在,就为陪你吃这顿饭!” 这倒让高崎有些感动。他把手里的小碗放下,想半天才说:“曼曼,听我句劝,这个世界,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指望别人养着,都是不现实的。我们公司那位胡总,你见过的,她就是一位独立的女性,活的让我这个老板都得对她敬畏三分。 论能力,你并不比她差,只要你肯努力,也可以像她那样,成为一位独立女性的。” “做女强人啊?”王曼曼就咧着嘴,冲着他傻乐,“太辛苦了,我可做不来。我们性格不一样的,你看不出来吗?她属于掌控型的,要求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我属于小鸟依人型的,总想有一垛结实的墙让我依着,为我遮风挡雨。我选中的那垛墙,就是你。” 正文 373.为什么是我 , 重生以来,高崎真心想改变的,就是陶洁的命运。 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陶洁的命运依旧和上一世差不多。 这一次虽然保住了性命,可现在这个样子,和死去也差不了多少。 没有成功改变陶洁的命运,在有意无意中,他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孙继超、蒋师傅、岳帆…… 听泉山庄的王曼曼,上一世他没活到现在这个档次,从来没接触过。 现在,王曼曼却想着籍于他,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也不知道上一世,王曼曼想着依靠谁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成功了没有? 他忽然就对这个事情感兴趣起来,问王曼曼说:“你如果不认识我呢,你会物色别人来不劳而获吗?” “什么叫不劳而获啊,”王曼曼就不高兴说,“别说的那么庸俗好不好?就算我跟了你,也是要付出感情,还要付出辛苦来讨得你的欢心,怎么就是不劳而获呢?” “为了不劳而获而讨好我,你不觉得会丧失人格吗?”高崎就又问她。 “我说啦,不是不劳而获!”王曼曼就更不高兴了。 “好好好,不是不劳而获。”高崎只好妥协说,“那么,为了享受一个相对舒服的生活而讨好我,不算丧失人格?” 王曼曼沉着脸说:“在这里为了生活而讨好所有的客人,不一样丧失人格?” 这话听着倒是有道理。高崎没有说话。 “再说啦,和你在一起,也不算丧失人格,你会真正尊重我。”她说。 “那么我没有出现在这里呢,你会把谁做为目标?”高崎不想和她探讨更深层次的东西,又把话题重新扯回来。 这一次,王曼曼居然被他问的愣怔了一下。 在高崎没有出现之前,她还真的丝毫都没考虑过委身给谁这个问题。 为什么她认识高崎之后,会想到要让高崎养着她呢? 她认识的,比高崎有钱的老板也有不少,甚至有公开向她表示,愿意出钱养着她的。可是,她不屑一顾。 为什么她会相中高崎?仅仅是因为这人重情义,不肯背叛自己的老婆? 她自己都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人,除了你。”她老实告诉高崎说。 高崎就笑了,显然不信。 “真的没有,我发誓!”她却真急了。 “好,没有。”高崎接着问她,“为什么会是我?” “不知道。” 她也觉得有些懊恼。 为什么会是这个人?他除了长的魁梧一些,其他并没有多少出众的地方。论学识和长相,比他好的比比皆是。而且,这人不会哄女人。从他嘴里,她听不到任何甜言蜜语,那怕是敷衍地夸她几句,他都懒得说。 她的回答,让高崎更加相信她是在撒谎。他只不过是王曼曼众多目标之一而已。因为他们曾经两次走到即将破防的地步,而每一次,高崎都没有感觉到这个女人是真心喜欢他。 “好了,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高崎说罢,擦擦嘴站起来,直接走出去了。 “哎,你也太没礼貌了吧?我还没吃饱呢!”她在他身后喊。 高崎似乎根本听不到她的话,直接开门走了。 这一世有钱了,变了大财主,往他身上硬贴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除了胡丽丽不是因为钱,其他的都是。 他要找回的,是和陶洁之间,上一世那个可以令他陶醉一生的爱情。 可惜,这爱情恐怕是找不回来了。 既然无法找回来,陶洁还在,他陪着她走完一生就是了。没有爱情的身体享受,对他来说,实在没有多少意义。 假如有一天陶洁真的不在了,他深信他们下一世还会重逢的。 那么这一世,他就把所有的精力,用在事业上吧。让更多的蒋师傅和孙继超,因为他的努力,而拥有完全不同的,幸福的人生。 开车回唐城的路上,他还是想起来胡波说的那个问题。 自己深爱陶洁却又要和司老大做最好的朋友,这的确是一个漏洞。 如果司老大不相信他已经放下了仇恨,是不会放下戒心,走进他设置的陷阱里面去的。 在车上,他思考许久,还是鼓起勇气,给胡丽丽打了电话。 “胡姐,在忙什么呢?”电话通了,他问。语气里多少带了些不自然。 “忙什么?公司里一大摊子烂事儿,哪个事儿我不得忙啊?”电话里,胡丽丽明显没好气。“你又干什么去了?从昨晚就打不通你的电话。” “出什么事儿了?”他只好先问她。 “小商品城的前期款,咱们事先都说好了,先拨一百万。昨晚唐城建工周总变卦了,非要追加五十万,要不然不开工。”胡丽丽就告诉他说,“我这儿财务表都造好了,上哪儿给他弄五十万去?他再坚持我就重新招标,不用他了。可是,那一百万已经到他账上了,他拖着不开工,这不耍无赖吗?他借口说自己前期预算有问题,一百万实在周转不过来。我看他不是周转不过来,就是成心做了个套让我们钻。我说他的标书为什么比别人低呢,原来在这儿设着套呢!这事儿得你拿主意啊,可你老人家说失踪就失踪,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高崎就想想说:“我正往回赶呢。这么着吧,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到时候再说这个事儿。”就问她说,“你想去哪儿吃,吃什么?我提前打电话订。” 其实,只要找到高崎,胡丽丽心里就有了底,也就不那么着急了。这种事情,高崎总有办法,让对方老老实实按着他划的道走。 高崎破天荒要陪着她吃饭,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自从陶洁出事,兴许是她过于心急,让高崎看出什么来了,高崎总是在逃避她,尽量不和她单独在一起。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她来不及想太多,就顺口答应说:“去江南濠景吧,那里的江浙菜做的地道。” 胡丽丽喜欢清淡的饮食,同时喜好偏甜的菜品。让她挑,肯定是挑江浙沪一带的菜系。而唐城做这个拿手的,自然是江南濠景,他们的厨子,都是淞沪一带过来的。 “那好,待会儿我去公司接你,你不要开车了。”他就对胡丽丽说。 “干吗啊,你还打算让我喝酒啊?”胡丽丽就问。 这句话问出来,她就有些后悔了。一个车就一个车呗,他愿意接送她岂不是更好,干吗多此一问? “不是。”高崎就解释说,“我回去可能正是上下班高峰,开车很累的。你在公司忙一天,本来就很辛苦,我不是不想让你太辛苦吗?” “好吧。”胡丽丽说两个字,直接挂了电话。她怕高崎反悔,不请她吃饭或者不来接她。 这边高崎就给唐城建工的周总打电话。 那边周总也是跟胡丽丽一样的语气。 “哎哟,高董啊,您总算回电话了。从昨晚上到现在,我都给您打不下一百遍电话了。” “拉倒吧,给我整这套,想着玩我?”高崎语气里全是不高兴,“这个工程给你做,不是冲着你,是冲着你手底下那帮吃不上饭的工人。你说好好个公司让你给整的,在这个建筑吃香的时代里,竟然吃不上饭,你也真够可以的。” 那边周总只好一个劲的陪小心说:“高董你不知道啊,咱们公家企业难搞啊,各种制度掣肘啊。我接手的时候,有本事的人就都走光了,剩下一帮老弱病残,我能搞到公司还能接工程,就相当不错了。” 高崎就说:“少给我诉苦吧。按说呢,这个工程放你手里,我本来就不放心。这还没开干,你就给我来这一手,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拿到了我的预付款你就高枕无忧啊,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吐出来!”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那个意思。”周总赶紧解释说,“你也知道,当时凤凰工程那个南方公司,只要一百万的预付款啊。胡总想着把你们的这个工程给他们,我是真急了,只好和他们硬飚了。可他们财大气粗,垫付的起,我是实在没钱垫付啊。回来以后我就后悔了,又怕你们付款之前我说实话你们变卦,就一直拖到款到了我们账上。高董你也要理解我的苦衷啊,再没有工程,我这个建筑公司就得解散了,这么多工人,就得下岗啊。” 高崎听了,不由暗暗叹一口气。 这个周总也不容易。他原来就在唐城建工,也就是过去的唐城建安一公司做工程师。改开之后,辞职去了南方一家私营建筑公司,凭着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一路做到做副总。 唐城公家的建筑公司原来有四个,分别叫建安一到四,四个公司。 在这个房地产方兴未艾的红火时代,四个建安公司却倒掉三个,剩下唯一一个规模最大的一公司,也是在苟延残喘。后来公司改制,名字也改成唐城建工了,却是换汤不换药,没什么起色。 也不知道谁给市委出了个主意,就把这个周总给想起来了。趁着他从南方回家探亲的机会,市委、市府相关领导亲自登门拜访,又是许愿又是拍胸脯保证的,终于说动了他,留下来,算是技术入股唐城建工,占了25%的股权,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公司剩下的股份,还是在市府手里。 周总也着实为唐城建工下了力气。在他领导下,唐城建工略有起色,工人保住了饭碗。 可是,旧的体制还是制约着公司的发展。用人上不能裁撤掉有关系的无用管理人员,也不能随意裁撤那些吃闲饭的职工。财务上要经受市里审计,花钱要审核,好多钱没法走正常渠道报销或者拿出来。等等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太多,搞的周总焦头烂额。 因为这些制约,他的才能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 正文 374.备胎与追求者 , 高崎这次用唐城建工,可不像他说的那样,为了那些吃不上饭的工人。 他是看中这个公司了。周总是个人才,更重要的,是他想插手建筑行业了。 以后的唐城,房地产和城市建设,要红火十几年呢,他手里可不能没有一个建筑公司。 将来自己地盘上的建筑,总不能让别人来搞,便宜别人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得利用和周总打交道的机会,先探探唐城建工的底,看用什么渠道和方法,能把这个公司变成自己的。 于是,他就回复周总说:“胡总告诉我,她财务报表已经做好了,实在没办法给你再打款了。我看,这个工程你还是别做了,让给别人吧。至于你账上那一百万,我允许你使用一个月,到下月结算的时候还我,不要利息。” 那边周总听着都快哭了。 “高董,是我不好,不该和你玩这个心眼儿,可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啊!只有你这个本地老板才肯可怜我们,给我们工程做,别人连竞标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啊!我求求你,给我这次机会,以后唐城建工翻身了,我会感恩你一辈子的!” 高崎就耐心解释说:“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你不能立刻给我开工啊。你只要能够开工,我还是会让你来做。” “我想开工啊!”周总带着哀求的语气说,“我不怕你笑话高董,为能开工,我把所有能够筹到的款项都用上了,自己家里的钱都拿出来了,就差卖老婆孩子了。可你们的预付款少,我算来算去,还是不够啊。” 高崎就叹一口气说:“老周啊,你这是何苦呢?就你这个本事,随便去一家公司,人家不得远接近迎啊?” 周总就在电话那边苦笑了,过一会儿说:“高董,听说你也是国企出来的,你应该不难理解,我当初接这个烂摊子,不是为那25%的股份。那是几百个活生生的人啊,他们有思想,有感情,有喜怒哀乐。几百双眼睛看着你,对你抱着希望,你能不管吗?” 这句话,高崎好像在哪儿听过。好像孙继超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这都是些有良心的人啊。 “所以,你就脑子一抽,答应人家了是不是?你就没想想,你有这个本事吗?没有资金没有自主权,还得让公司盈利,养活一帮懒散工人,你是神仙啊?” “唉,生死与共吧。”那边周总声音里带着叹息说,“我比你年长几岁,我们受的教育和对社会的理解不太一样。国家有难的时候,我们这么大的人,受的教育就是要先顾国家。这建安公司也是国家的一部分,为国家做事,没什么条件可讲,只要人家肯用咱,咱就得硬着头皮上。” “少给我卖老资格啊,”高崎就用不屑的语气说,“我们这一代也不比你们差,也爱国。只不过我们知道曲线救国,不去做无谓牺牲。你就是傻,别自己给自己往脑袋上套光环。” 那边周总就笑了说:“好吧,我承认我比你傻。高董,放傻子一马吧?” 高崎也就是想吓吓他,让他记自己个情,将来有事的时候好说话。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说:“这样吧,看在你为了大家,不计个人得失的份上,我给你五十万。” “谢谢,谢谢高董!”周总忙不迭地说,唯恐高崎变卦。 “你听我说完。”高崎就打断他的感激说,“公司财务肯定是没法走了,这个钱算我个人借给你的。明天上午你到我公司总部去找我,给我打个欠条。这事儿不许让胡总知道,你就对她说,你凑够了开工费用,按时开工就行了。” 那边周总又是一个劲道谢。 “周总啊,”高崎就又提醒他,“让你挣钱我往里面贴钱,我可是仁至义尽了。我这个工程,你要是给我出一点差错,可就不够朋友了。” 那边周总就严肃了说:“请高董放心,保质保量按时完工,姓周的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你骂我八辈祖宗我都没话可说!” 挂了周总的电话,高崎找就近的服务区,下了高速,在停车场里把车停下来。 这会儿回去时间还早,还不如在车里休息一会儿,顺便思考一下,晚上见了胡丽丽,应该怎么办? 原则上,他可以和胡丽丽说明白原委,要她配合演一出戏,糊弄过司老大去就可以,胡丽丽也应该可以答应。 可不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肯定要把这个绯闻传出去,让司老大知道。 如此一来,胡丽丽的名声就坏了,会影响她将来找男朋友,这个牺牲就有些大了,他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做还有一个弊端。陶洁万一醒过来呢,这事儿会不会传到她耳朵里?她知道了会伤心的。 就算是演戏,也得演的像啊。司老大哪里那么容易上当? 如此一来,两个人就免不了要经常一起吃饭,还要让人家看到他们一起开房,或者胡丽丽在他家里留宿不归,孤男寡女住在一起。 现在的胡丽丽,虽说已经三十八岁了,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跟陶洁有的一比。 他在心里,一直告诉自己说,胡丽丽就是他的姐姐,可内心深处,他真的把胡丽丽当姐姐了吗?那白皙的长腿,姣好的面容,迷人的笑容,他心动过没有? 心动过,不止一次心动过。 如果没有陶洁,他不会管年龄的差异,甚至不会在乎胡丽丽结过婚,还带着个儿子,他会娶她当老婆的。 胡丽丽不是王曼曼,他真的喜欢她! 两个人被迫独处一室,他可以经得住她的诱惑吗?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关键是胡丽丽会不会诱惑他?会的,一定会的! 胡丽丽的心思,他似乎有些明白。陶洁已经这样了,在这个时代,干吗还要这么封建?孤男寡女,互相慰藉,最合适不过了。 她的目的和罗小嫚不同,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样。陶洁醒不过来,他们就在一起一辈子。陶洁醒过来,她就悄然撤退,把高崎还给陶洁。 要是这样设定的话,胡丽丽肯定要寻求假戏真做,他也一定会如了她的意! 我滴个天! 要不然,回过头去选择王曼曼?那更是个大麻烦! 干脆谁也不选,去风月场里潇洒走一回?那不更对不起陶洁了吗? 想半天,眼看着天都黑了,高崎也没琢磨出个万全之策来。 去他娘的吧,走一步算一步,反正都约了胡丽丽吃饭了。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打着火,开车重新上了高速。 高崎到公司总部地下停车场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原本以为,胡丽丽一定等急了,想不到她还在开会,让高崎在下面再等她一会儿。 这个女人,眼里只有工作,其余都不重要。为了他高崎的公司,可谓鞠躬尽瘁。 也许,正是因为从这个事情上开端,高崎怕她累坏了身体,开始关心她,从而渐渐喜欢上她了。 一直到了八点半,他才看到胡丽丽从电梯里出来,后面还跟着公司的几个高管,还有孙小敏。 到电梯门口的时候,胡丽丽回身嘱咐其余的人,然后回身走向自己的宝马车,那几个人也各自向自己的车走过去了。 胡丽丽进了自己的车不久,高崎的电话就响了,是胡丽丽打过来的。 “咱们先别动,告诉我车位,等他们都走了我走过去找你。” 高崎停车,从来不看车位号,这时候倒有些慌乱。 “我在地下二层,咱们应该在一层,我看着你出电梯了。”他只好告诉胡丽丽说。 胡丽丽就没再说话。 高崎开的是国产越野。那时候,国产车还真没有像样的高档车,所以胡丽丽出电梯,并没有留意到高崎的车就在她不远处。 又过了十几分钟,停车场里已经没有人了,胡丽丽才重新走回来。这回她留意了,很容易就找到了高崎,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里。 “这搞的,跟偷情差不多。”她咕哝一句。 高崎咧着嘴乐一下,没有说话,发动了加一脚油门,越野车出了停车位,往出口那里去。 “哎,要是让别人发现了,你可得包赔我的损失!”胡丽丽正颜正色地和高崎开玩笑。 高崎就回怼她说:“您胡总不仅美艳如花,还是小富婆,别的美女追求者够一个加强连,你得够一个加强团,还怕找不着男人啊?再说咱们老总和老板一起吃饭,这也是正常,还怕别人说闲话啊?” “当然怕了。”胡丽丽就不服气说,“让别人误会我是你高董的情人,我就是有一个加强军的备胎,谁敢不自量力,和你高哥争啊,还不都得给你吓跑了?” 高崎就嘿嘿两声说:“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姐,没人会瞎想的。” 胡丽丽就瞟他一眼说:“这就更说不清楚了。你姓高我姓胡,又不是一母所生,姐呀弟的,就更像情人关系了。” 高崎斗嘴斗不过伶牙俐齿的胡丽丽,干脆就只是嘿嘿,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高崎神经过敏还是怎么的,他仔细琢磨,胡丽丽每一句话里都暗含着挑逗的成分,这让他心里更加慌乱起来。 他干脆就转移话题,问胡丽丽说:“你刚才说备胎,什么是备胎啊?” 胡丽丽顺口回答他说:“备胎,就是追求者呗。” 高崎终于抓到了她的话把,反驳她说:“备胎和追求者是有区别的。备胎是你心里想的,可以做为你男朋友的人选。你对人家有意,才会把人家做为侯选男朋友。追求者只是人家对你有意。胡姐,你可是说漏嘴了,都有备胎了,肯定有正主儿啊。” 说到这里,他就嬉皮笑脸地问她:“跟弟弟说说,你有几个备胎呀,正主儿又是谁啊?” 胡丽丽一下子脸就红了说:“你少来吧。我说的备胎就是追求者,两者没有区别,你心里知道的!” 正文 375.你让我很伤心 高崎和胡丽丽到了江南濠景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晚上九点了。 高哥在唐城的名号,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高哥订的房间,就算他今晚不来了,江南濠景的老板,也不敢把这房间让给别人。 所以他们过来的虽然有点晚了,预定的房间还是空着的。 高崎也知道大家惧怕他,轻易也不给别人找麻烦。要不是为了胡丽丽,他也不会去报自己的名号,预定房间。 他订的房间在二楼,是江南濠景最小的房间了,一张不大的透明玻璃圆桌,靠着落地的玻璃窗,四张镀铬的椅子,整个屋子显得简洁而干净。 从坐着的地方,透过落地玻璃窗向外看去,就是楼下装饰成江南园林风格的大厅,绿树苍翠,小桥流水。客人们也都在隐匿于片片绿色的饭桌前,时隐时现的。 订这么个显眼的地方,高崎就是想让别人看到他和胡丽丽在一起。 江浙菜细分的话,还是有许多支派的,比如淞沪菜、甬帮菜、杭帮菜,等等。胡丽丽喜欢吃的,主要是杭帮菜。 杭帮菜讲究的就是清淡,用油少,不辛辣,咸淡适中。 两个在镀铬椅子上坐下之后,高崎就让胡丽丽点菜。 胡丽丽也不客气,要了龙井虾仁、西湖荷叶酥。她饭量有限,吃不了多少。为照顾高崎,又要一个西湖醋鱼和东坡肉,最后要一个西湖莼菜做汤。 亏得高崎中午吃饭晚,到这时候也饿了。 “胡姐,你忙到这么晚才吃饭,身体会受不了的。”他就有些担心的说。 “没事儿。”胡丽丽说,“我们开会前每人发两块桃酥一个苹果,都吃了点,不饿。” 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问:“对了,唐城建工那个事儿怎么办啊,不行就换一家公司吧?本来我对他们也不放心。那一百万,你想办法要回来,我不想打官司,太麻烦了。” 高崎告诉她说:“我已经找过周总了,他答应按时开工。” “还是你面子大。”胡丽丽就嘟囔说,“就算他按时开工,我也不信任他。这年头,国营的员工都是出工不出力,让他们干,还不知道要出多少麻烦,多操多少心呢!” 高崎就安慰她说:“放心吧,周总这人我了解他,还是很有能力的,他会亲自盯着,保证给咱们保质保量按时完工的。” 胡丽丽哼一声说:“我才不信,到时候我会安排专人检查进度和质量的。”然后就问,“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多建筑公司,你为什么非要用他来干?” 高崎就笑笑说:“我得为咱们的未来考虑啊。这未来十几年,支撑国家经济的,就是基建工程,包括商用和民用住宅,基础设施建设,国家会投大资的。咱们得往国家需要的地方奔,才有钱赚不是?” 胡丽丽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国家会投大资,有内幕消息吗?” 高崎倒不是有内幕消息,是因为他就是知道。可也不能跟胡丽丽说,自己就是从十几年前回来的。 “你从国家这几年发展的大格局来看啊,还有国外发达国家走过的道路来分析,只有大基建拉动的行业最多,让更多的人有工作,有饭吃。其他已经走过这段路的发达国家,不都是这么走的吗?咱们肯定不能例外。” 他就开始忽悠胡丽丽。 在对社会发展的前瞻性上,胡丽丽还是很佩服高崎的,他走过的每一步,都恰恰走在节骨眼上。 她平时工作忙,也没时间研究国家大策略,干脆就选择相信高崎。 高崎这么一说,她就有些明白了,问他说:“你是想着搞自己的工程公司?” “对了。”高崎说,“以后,趁着国家政策允许,咱得想办法拼命拿地,然后就拼命搞建设。商业设施,服务设施,民用住宅,咱们都得搞一把。要成立房地产开发公司,还要有自己的基建公司。” “我的老天爷!”胡丽丽没听完就打断他说,“你弄个小商品城就差点把我给累崩溃,你还要搞房地产和基建,你直接杀了我得啦!” 高崎就笑着劝她说:“说你好多回了,不要事必亲躬,得抓大局,看结果,发挥下属员工的能动性,你浑身是铁能撵几根钉啊?将来你胡总可不只是个总经理,会变成胡总裁,到时候手底下餐饮、娱乐、商业、房产、服务,没准儿还得有生产制造业,一大堆的公司,你事事都亲自下手,忙的过来吗?” 胡丽丽听着,脑袋就有点大。 “你老人家只是动动嘴,我可是要跑断腿啊!”她就不满说,“我不亲自下手,哪儿有那么多放心的人才好用?人才难求你不知道啊?就说孙小敏,专业知识有,好点子也不少,可能独当一面吗?她当参谋给我出出主意行,真放开了让她干,一天至少也得给我捅仨漏子。这管理不经过实践,不吃一堑长一智,慢慢培养,就那么容易出人才呀?就算要慢慢培养,还得找合适的人啊。要脑子反应快,有执行力,还要品德好,用着放心。资历能不能服众,能不能和同事和睦相处,能不能驾驭手下?每一项都得经过长期考核,合格了才能把事情放心交给他来做,不是你有才能懂技术就可以。我需要时间,慢慢去寻找、培养人才。你步子走的这么快,一年来一个大工程,我上哪儿找那么多能用的人才去?找不到就得亲自下手,明白吗?我要像你一样当甩手掌柜的,早就乱套了!” 高崎就咧着嘴傻笑。他相信胡丽丽的本事,这女人也真有本事,无论他给她弄多大的项目来,都压不垮她,她总有办法给他达到目的。 这才是难得的帅才啊! “就知道笑!”胡丽丽就嗔怪他说,“在我弄完这个小商品城之前,不许再想幺蛾子了,要不然我真撑不住了。” 高崎不置可否,而是改了话题说:“这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还是说工作。咱不说工作,说点别的行吗?” 胡丽丽就问他:“说啥?” “说说陶洁。”高崎终于开始步入正题了。 “她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主动要嫁给我的。在一起以后,我们过得非常幸福。”他说。 胡丽丽只是听,没有接话。 他们的过去,高崎和陶洁都跟她说过,这的确是一对这世上难得这么恩爱的夫妻。 可是,她不明白高崎好好的为什么说这个?就干脆不说话,等着他说下文。 高崎终于往下说了。 “陶洁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拜司老大所赐!这个仇,我会记一辈子!不把司老大弄死,绝不干休!” 胡丽丽让他给吓一跳,盯着他半天才问:“你,不是和司老大和好了吗?” 高崎就轻蔑地一笑说:“和好,是让他放下戒心,也是为了咱们公司的利益考虑。小商品城拿地,没有司老大帮忙,也不能这么顺利拿下来。有些环节,我有人他没有人。还有些环节,他有人我没有人。把整个环节打通,就得相互配合,我也就是顺水推舟。但和他的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胡丽丽就试探着问:“你准备怎么报仇啊?” 高崎说:“具体怎么干,我有安排,你放心,不会牵连咱们公司。” 胡丽丽立刻就打断他说:“牵连你自己也不行啊,杀人是要偿命的!你的命比他的命值钱多了,咱可不能干这赔本的买卖。最好是违法犯罪的事坚决不干!你有这么大的事业,有父母,还有兄弟,你想想,你万一出了事,这些都怎么办?” 看着胡丽丽一脸紧张的样子,高崎心里还是蛮感动的。 这一世,有这么多关心他的人,特别是有这么个红颜知己,他感觉心里暖暖的。 “放心吧,我不会干那么低级的事情。”他就安慰她说。接着就说,“司老大你应该知道,过去的时候为非作歹,即便是现在也是穷凶极恶。他干的坏事,死八回都不够赎罪的!这么一个混蛋,我除了他,也是为唐城除害!” 胡丽丽纠正他说:“除害可以,把自己搭进去不可以。” 高崎一笑说:“不会。我只要有办法拿到他过去的犯罪证据,就会有办法通过法律途径弄掉他。和他亲近,就是为了找到他的证据。” 胡丽丽还是有些担心,小心着问他说:“找到证据了吗?” 高崎就回答她说:“找到了。只是,这些证据,不让他放下戒心,不容易拿到。” “他还对你有戒心?”胡丽丽问。 他就点点头,解释说:“他也知道我对陶洁是夫妻情深,放下陶洁的仇不报,和他称兄道弟,有些解释不通,他还是要防着我。” 这时候,胡丽丽已经吃饱了。她放下筷子,闭着眼睛思索一会儿,重新把眼睛睁开,看着高崎说:“这个不难啊,你只要干几件让司老大放心的事情,不就完了吗?” 高崎竟然有些脸红,期期艾艾半天才说:“胡姐,你知道我这个人,打架斗狠可以,干那种事情,我做不来的。” “所以,你就想着让我配合你,假装你的情人是不是?”胡丽丽冷着脸问。 这是胡丽丽要发飙的先兆,高崎倒真有些害怕了。他没有想到她会真生气。 看高崎不回答,胡丽丽果然就发飙了。 “怪不得好好的请我吃饭,原来是你没安好心!你把我当什么了,咹?我虽然给你工作,可也没卖给你。我真要答应你了,不毁我名声吗?一个女人,什么最重要?名声!你不考虑我的名声,只管替陶洁报仇,这让我很伤心!” 正文 376.一物降一物 胡丽丽太聪明了。 高崎只是提了个开头,她就猜到了结尾。 这么个女人,幸亏她对高崎没什么坏心眼儿,要不然是相当可怕的。 可也就是这么个聪明女人,却让一个智力平庸的周光远,给整治的没有任何办法。 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高崎肯定降不住胡丽丽,可他还就喜欢她的聪明。 他笨啊,什么事儿没有胡丽丽给他操心着,恐怕什么事儿他都办不成,连最初那个服装店估计都搞不好。 高崎也想过,这假装情人的事儿,会伤害胡丽丽的名声。可是,他没想到胡丽丽会反应这么大。 你没事儿就撩拨我,动不动就设法勾引我一下,我只是让你假扮个情人,至于动这么大火吗?再说你也不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儿子都上三年级了,不愿意拉倒,用得着吗?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敢带出来,坐在那里,一脸诚恳道歉说:“对不起胡姐。我也就是这么一想,你不愿意就权当我什么都没说。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你这么想就不对!”胡丽丽竟然余怒未息,“你就只考虑陶洁,不考虑我的感受!” 高崎其实根本没弄明白胡丽丽为什么会发火,胡丽丽这句话才是她发火的根源,她吃陶洁的醋了。 漂亮而有本事的堂堂胡总,竟然斗不过一个躺在床上没有意识的活死人。高崎为了给陶洁报仇,竟然要牺牲她的名声! 看着高崎坐在那里发呆,胡丽丽心里反而有些着急了。这个傻粗呆,怎么就听不明白她的话呢? 不过,正是因为高崎在她面前的傻,才让她开始喜欢他。 高崎脑子其实很聪明。对待司老大这样的坏人,他反应很快,而且在争斗中往往可以取胜。对待他认为的自己人,他总是会变傻。 不是他傻,是他真正把胡丽丽当了自己人,自己的亲人,才不会琢磨她,也不会防着她。要不然,当她忙工作忙的吃什么都不香的那会儿,他怎么会知道观察她,想着办法让她吃上饭呢? 那个排骨店那么远,都到郊外了,他都能给她找的到。他通过不断地试探观察她,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有哪个男人可以做到这么心细,对她这么好的?没有,除了高崎。 高崎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幕,至今还历历在目。饭盒打开的那一刹那,香气扑鼻,一下就勾起了几乎要得厌食症的她的食欲。 “这是什么啊?” “香吗?” “香。” “想吃吗?” “想。” “好吃吗?” “你做的?” “我哪有那本事?这一个月啊,为找到口你爱吃的东西,我快把整个唐城给跑遍了。看你吃这么香,值了!” 那个时候,胡丽丽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 活这么大,和家人处的没个家人样,找个男人还被坑一把,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真心的关心她。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心里有了眼前这个男人。 “我这个人,不喜欢弄虚作假,这个你知道。”胡丽丽终于决定和高崎摊牌了。 “陶洁这个样子了,醒过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个你也知道。如果你喜欢我,没必要假装情人,我就做你的情人。如果你不喜欢我,你还是另找别人,我不白担这个名声。” “可是,万一陶洁醒过来呢?”他问。 “醒过来,我就把你还给她呗。”胡丽丽痛快说,“陶洁太单纯,也太可爱,我不会,也不忍心去伤害她。” 和高崎想的一样,胡丽丽果然就是这么想的。 “哪有这么简单?”高崎说,“我们的事,会传到她耳朵里去,还是会伤害她。” “哎呀,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这还是高哥吗?”胡丽丽倒不耐烦了,“这不现成的理由吗?不是为了糊弄司老大吗,我们假装的。陶洁会相信这个理由的。” 高崎想想,还是摇头说:“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这个理由,只能在搞倒司老大之前用。要是陶洁在这以后,甚至是几年以后醒过来,怎么办?” “几年以后,她知道就知道。如果我是陶洁,自己这个样子了,我反而会希望你去找别人,我不愿意拖累你。我想,陶洁比我懂事,她也一定会这么想,不会怪你的。” “那么,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高崎问。 胡丽丽就笑了说:“我不会和陶洁争你。到那时候,选择权还在你手里。该怎么办,你还是自己问自己吧。兴许,我和陶洁还不会因为你伤和气呢?”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你自己琢磨。嘿嘿,兴许你还有齐人之福呢。” 这一下,高崎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接着就听胡丽丽叹息一声说:“我问过医生,电影电视上演的那些,植物人几年以后醒过来的故事,都是假的。医生说,成为植物人以后一年之内醒不过来,以后醒过来的几率就非常非常小了,几乎为零。因为在植物人状态下,陶洁的大脑会像她身上的肌肉一样,逐渐萎缩。身上的肌肉你可以雇人给她不断按摩来延缓萎缩,大脑你却没有任何办法。” 高崎还是不说话。这个问题他早就问过医生了,胡丽丽并没有骗他。 “放心,只要陶洁一天活着,她就一天是你的合法老婆,我不和她争。”胡丽丽就又补充一句。 话说到这里,高崎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在心里,他已经认可了胡丽丽的话。可是,要他主动说出来,要真和胡丽丽在一起,他反而不好意思了。 胡丽丽可是个急脾气,等不了。 “饭也吃饱了,话也说透了。不愿意真在一起是吧,嫌我比你大?那好吧,我走了,你另踅摸别人吧。” 说完了,她立刻站起来就走。 这不逼人吗? “哎,胡姐,我没说不愿意。”他只好给逼的开口了,“可你也得给我时间,消化消化吧?” “我可没时间和你耗。”胡丽丽站在那里说,“我这一天到晚忙的,时间都是一分一秒算的。在这儿和你浪费时间的工夫,我能做好多事呢。” “那你说,咱们,咱们怎么开始啊?我怎么觉着这么别扭呢?” “那就从别扭开始吧。”胡丽丽一脸严肃说,“先去楼上开个房,住下来再说。以你现在的身份,到这里订房间,江南濠景的老板估计都会知道。再直接去楼上开房,更会引起他的注意。他知道了,司老大不知道才怪!” “那,开房以后,以后再怎么办啊?”高崎傻乎乎地问,“我怎么感觉着,咱们就算住一间屋里,也不会发生什么呢?我今天有点怕你。” 胡丽丽就咧开嘴笑了说:“谁让你这么婆婆妈妈的?你要是主动一些,也不会这么别扭。先开了房再说。如果我们就是只能跟姐弟一样相处,不能逾越这个心里障碍,那我就配合你演戏。” “你,你不嫌坏了你的名声了?”高崎又怯怯地问。 胡丽丽就又不高兴了说:“你去还是不去?” “我去,我去。”高崎还真不敢惹这位姑奶奶了,接着就问,“咱们不得一块上去呀?” “这事儿有一块儿上去的吗?”胡丽丽生气问,然后就教他说,“你先上去开房,我在这里等你。你开好房以后把房间号发我QQ上,我自然会去房间找你。” “哎,胡姐,”高崎就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有经验啊,是不是你做过这种事啊?” 眼看胡丽丽又要发飙,高崎不给她机会,立马就跑出去了。 江南濠景的五楼以上,就是酒店的客房了。高崎坐电梯去了五楼的前厅,要了个大床房,然后就果真按照胡丽丽说的,把房号发给她,自己直接去了房间。 房间是那种普通的客房,进门左侧是个挂衣橱,往里就是铺了白色床单的大床。 与一般酒店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的浴室很大,在大床对面电视墙的后面,左右各有一个门进去,里面空间很大,浴盆是那种双人带按摩发泡的,大理石砌的,显得格外豪华。 这时候的高崎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他心里的确喜欢胡丽丽,可是真这样做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妥,到底哪里不妥,还说不上来。 正坐在大床一边的沙发里胡思乱想,外面就敲门了。 他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自然是胡丽丽。 胡丽丽从他身侧进来,直接就扑到床上去了。 “累了一天,总算看见床了!”她直挺挺地趴在床上感慨,“我最爱的就是床了,每天都不忍心和它分别,可又不得不早早离开它。” 高崎关了门,走过来,站在床边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哎,你别傻站着呀,我累一天了,给我揉揉背。” 胡丽丽已经感知到他在身后了,就喊他说。 他还真听话,在她身边坐下来,伸出手来,按在她肩头上。 胡丽丽的外套已经扔在床上了,上身只穿一件白色衬衣,肩胛骨修长,隐约露出形状,比陶洁的好看。 这女人的身体,连每一块骨头都长的那样匀称好看,也不知那个周光远怎么会蠢到这个程度,放着这么好一个女人,还出去偷腥,真是吃饱了撑的! “哎,往下点,就那儿,对,用点劲。”胡丽丽脸趴在床铺里,指挥着高崎。 高崎也不言语,只是慢慢给她从上到下揉按着后背。练武的人手劲大,他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哎,你说句心里话,你喜欢不喜欢我?”胡丽丽忽然就问他。 “喜欢。”高崎直言不讳。 正文 377.陶洁和高崎的秘密 ,传奇从重生开始 “你说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心里明明喜欢我,却非要绷着不承认,还一个劲地躲着我。” 享受着高崎的按摩,胡丽丽趴在宾馆的大床上,还忘不了嘟囔。 “还编个什么为迷惑司老大,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啊,那么好骗?个大男人,堂堂高哥,想做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不好吗?” 高崎给她揉着肩膀的手就停下来,正色回答她说:“我没有骗你。我这辈子选择了陶洁就得对得起她,这是我一辈子唯一的想法。所以我会躲你,为了陶洁,也是为了你好。我不能给你什么,这种偷偷摸摸在一起,是对你的不尊重。我心里尊重你,不想这么对你。” “最后你不还是这么做了吗?” 胡丽丽并不回身,依旧趴在那里不动,问他说。 高崎就回答他说:“司老大这个事情,是真的,陶洁这个仇我不能不报。可是,他在唐城经营这么久,势力错综复杂。想弄倒他的人不止我一个,却没有一个成功的。我想成功,就得让他对我失去戒心,攻其不备。” 胡丽丽这才相信,高崎找她,不是为想得到她给自己找借口。 “哎,你怎么停了?再帮我揉揉,我这肩膀每天都酸痛,都得找人揉了才舒服。今天不来和你吃饭,我也是下班以后去按摩店。” 高崎继续给她揉着肩膀,她则继续趴在床上和他聊天。 “其实吧,我这辈子见识过什么叫不负责任的男人,尝到过跟这种男人过日子的苦,生不如死,真不如一辈子自己过,不要男人。 可我也是正常女人,也需要男人啊。但女人和你们男人在这方面是不一样的。你们男人需要女人,只是需要那个,我们女人不行。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做那个,心里会有屈辱感,没有情,绝对不能有那个。” 高崎就接话说:“你这话说的片面了。我不知道别人,我只知道我自己。和一个不喜欢,或者是陌生女人做那个,对我来说,也是不可想象的,那不属于人类的行为,一点意思没有。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是因为人做那个的时候,是因为互相喜欢,在一起互相配合,把彼此的爱意都融入到那个里,才会产生幸福感。 那些违犯了这个原则的男人,无非就是大男子主义伴生出来的征服欲,或者说白了就是一种扭曲的犯罪心理。 我不是那种人,所以我不会去做那种事。” “所以,你就来找我演戏了是不是?”胡丽丽问。 高崎承认说:“起码我和你在一起会觉得舒服、自然,就像现在这样,我会给你按摩。换了职业做这个的女人,我首先想到的,是她卫生不卫生,恐怕连碰一下都会觉得不舒服,根本没法在一起。” 胡丽丽就转回身来了,看着他说:“有你这种想法的男人啊,在这个星球上很难找到了。从别的男人看我的目光里,我看到的都是欲望,跟野兽一样。我不是不需要男人,而是找不到像你一样的男人。找不到我自己过一辈子也挺好,我就是这样想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笑了说:“你现在看我的目光里,我也能看到野兽的影子了。” 高崎脸上微微一红,赶紧把目光移向别处。 胡丽丽就又笑了。 “不过,你的目光里还带着怜爱,这是野兽没有的,我喜欢。” 她突然就坐起来,双手环住了高崎的脖子,扑到他怀里去了。 胡丽丽已经好久没经历过男人了,尽管高崎让她吓一跳,没敢有什么动作,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她身体的颤栗。 终于,他的手揽到了她腰际,接着就抱紧了她。两个人很快就亲吻在一起。 这次的肌肤相亲,让两个人都感受到了高崎说的那种,互相喜爱才能产生的巨大幸福。 胡丽丽活这么大,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原来她想象的男人,都和周光远差不多,这个认知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男女在一起做这个,还真不是为了跟动物一样传宗接代。整个过程里,她能深深感受到高崎内心里对她的爱,这爱可以激起她身体更大的反应,来回应他的爱。 和周光远的时候,更多的是生理反应,而且要得到这个反应,她还必须要调整好自己,稍稍慢了,周光远就完事了。 有时候,三五回也就可以让她嗨一次。渐渐的,她就对这个失去兴趣了。 夫妻之间的恩爱,互相爱恋是一个方面,这个也是一个方面。失去这个乐趣的夫妻,另一方面也很难维持,反之亦然。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 胡丽丽和周光远走到水火不容,搞的周光远家里放着大美人不要,反而拿了胡丽丽的钱去养刘虹,跟两人夫妻间缺乏这种爱的配合,是有很大关系的。 这是胡丽丽和高崎在一起的这个晚上,对夫妻和家庭生活的顿悟。她会因为这个而更加爱高崎,以后就算陶洁醒过来,她肯不肯兑现诺言,离开高崎,恐怕都很难说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在两个人互相恩爱的这种时刻,她可以多次达到那个幸福的高峰。原来她真的不知道,以为一个高峰过去,就是无尽的疲倦了,甚至要达到一个都那样困难,一月里有那么一两回就不错了。 原来可以这样! 但前提就是两个人互相爱着,在内心里爱着,不仅仅是身体上的。 高崎是对的,动物本能不是最高的追求。不仅不是,恰恰相反。一味追求动物本能,就落入了低俗,是无法真正体会到这种极致幸福的。 怪不得高崎不去像其他男人那样,去花钱买快乐,原来他和陶洁还隐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这个世界上,知道和体会过这种极致快乐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对高崎来说,胡丽丽一样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快乐。原来,这世上女人和女人也是有区别的。敏感的部位不一样,需求不一样,感受不一样,甚至极致的快乐也不一样。 陶洁和胡丽丽,是完全不一样的女人,无论是感觉和身体,都不一样,却都能够让他感受到同样的幸福。 精疲力尽之后,胡丽丽依偎在高崎怀里,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一只胳膊搂着他坚实的腰,小鸟依人,再没了白天女强人的模样。 “你真厉害。”高崎忍不住夸她,“我给你数着,五次!” 胡丽丽羞红了脸,右手就在他腰间轻抓一下,小声说:“是你厉害。” 高崎就无声地笑,然后说:“我在想,你年轻的时候,肯定比现在还要厉害。” 胡丽丽不出声,好久才轻叹一口气说:“我今晚才知道,上半辈子白活了。” 高崎就奇怪问:“啥意思啊?” 胡丽丽幽幽地说:“像今晚这样的快乐,我从来就没有经历过。” 高崎琢磨半天,才恍然大悟说:“啊?周光远他不行啊?” 胡丽丽就又打他一下,嗔怪说:“不是。哎呀,和你说不明白。现在社会上一些女孩子搞试婚,原来我还觉得伤风败俗,现在我明白了。这男人和女人啊,真的应该那样试着在一起相处一段时间才对,要不然,就是我和周光远那样的悲剧!” “你和周光远,结婚以前就没有在一起过啊?”高崎问她。 “我们那时候多封建啊!”胡丽丽就感慨说,“结婚之前连手都没拉过。” “不能吧?”高崎惊讶说,“你们谈恋爱也是九十年代了,那时候我十几岁,晚上经常看见大街上男女在一起,手挽着手啊,还有搂到一块的呢。” “那是人家自由恋爱的。”胡丽丽继续感慨,“我们是别人介绍的,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只是因为彼此觉得条件合适,才结婚的。结婚之前,也就在河边走走,一起看个电影。他人又老实,也不知道主动拉我的手。我一个女孩子,他不主动,我总不能主动去拉他吧?我们结婚之前,真的是没拉过手。” 高崎想象着胡丽丽和周光远的新婚之夜,不由问:“那,那你们第一天晚上,那得多尴尬啊?估计比今晚咱们在一起,还尴尬吧?” 胡丽丽没注意高崎逗她的话,而是真的被他带回了那个夜晚,好久才说:“第一天晚上,根本就没做成。他不知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勉强做成了。我还没感觉到什么,他那里先完了。” 高崎就“噗嗤”一声笑了,又赶紧道歉说:“我不是故意的。” 胡丽丽倒没在乎他笑,而是说:“结婚找对象,千万不能让别人介绍,还得自由恋爱。” 说到这里,她就说高崎:“哎,说说你和陶洁第一次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今晚这样,把陶洁给幸福死。” 高崎就苦笑。 他和陶洁,上一世和这一世是不一样的。上一世也是等到结婚以后,也就比胡丽丽和周光远强一些,做成了而已。 这一世他有了经验,也熟悉陶洁的身体,当然会让她舒服。 他还是决定,只给胡丽丽讲这一世。 两个人就这样乱七八糟的说着,慢慢睡了过去。 达到极致后的身体,经过了极度放松,睡眠质量也是平时无法比拟的。 两个人相拥着,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这种感觉,胡丽丽已经多少年都没有了。对她来说,这绝对是久违了的,婴儿一般的睡眠。 只是,高崎也醒了,同样是恢复了精神。 两个都回复到极佳状态的男女,光着睡在一个被窝里,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这一回配合更好。当胡丽丽说着“不行了”的时候,高崎搂紧她,和她一起走向了巅峰。 这又是一个更高档次的幸福。 正文 378.合理的解释 不能不说,做为警察,胡波的直觉是很准的。司志国心里,对高崎还是充满了戒心的。 做为商人,两个人之间,暂时放下恩怨,互相利用,相互合作,这个没有问题。只要在操作上小心一点,不让高崎抓住把柄,发现他什么秘密,倒也没什么。 可是,高崎表现的有些过于热情了。 先是答应他,把城西的海鲜市场让给他,又帮着他拿地打通关节,让他顺利拿下了那块地,建海鲜市场。 唐城的海鲜市场,高崎基本上算是垄断了。垄断了就有定价权,可以说是稳赚不赔。 要知道,过去司老大为垄断海鲜市场,得到这个定价权,不惜和他搞恶意竞争,试图击垮他。 结果,却是高崎挤垮了司老大,得到了垄断和定价权。 那么现在,高崎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司老大过去曾梦寐以求的权利,主动让他参与进来呢? 商人都是讲究谋利的,高崎这样不计成本地帮他,图什么呢?仅仅是因为他要在城东搞小商品城,也需要他的关系来帮忙? 那个小商品城,能比海鲜市场的定价权还重要? 司老大将信将疑。好在他也在小商品城的拿地和审批上,帮了高崎,并不欠他什么,也就没有必要担心高崎对他有什么后手。 别说两个人过去存在那么多的恩怨,就是不存在恩怨,他在心里,也是不愿意和高崎做朋友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可高崎似乎不这么想,他想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 唐城这个地方,高崎占据着一部分资源,司老大也占据了一部分资源,只有他们两个深度合作,才能真正左右唐城的生意场,做一番大事业。 也就是说,他们是鱼和水的关系,谁也离不开谁。各自发展,会遇到很多困难,增加发展成本,甚至会被别人超越。互相拆台,更是要两败俱伤。 只有两个人联起手来,放下过去所有的恩怨,成为真正的朋友,荣辱与共,才能傲视群雄,以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益。 一加一有时候会比二大,而且要大好多,是四或者是六,甚至是十,一百。 司老大非常认同高崎这个观点,与高崎比起来,他更需要高崎的支持。 在做生意方面,司老大手底下这班人,毕竟不是科班出身,且匪性十足,稍有挫折,便会暴露本性,更愿意用过去搞拆迁公司时,简单粗暴那一套来解决问题。 因此,在做正当生意上,他总是虎头蛇尾。做海鲜市场和高崎竞争,有刘小军在,他还可以勉强支撑。刘小军一死,他失去了做正当生意的智囊,剩下这三大金刚,根本不是胡丽丽的对手,让人家摧枯拉朽,砍瓜切菜一般,给收拾的那叫一个惨。要不是司老大临危决断,主动退出海鲜市场,把生意整个盘给高崎,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刘小军没了,高崎让出西边的海鲜市场给他,他也没有经营好的信心。他这班兄弟做黑道生意拿手,做正当生意不行啊。 可也不能一辈子指望黑道生意,这毕竟是在走钢丝。如果有高崎实心实意和他做朋友,真心帮着他,说不定他的正当生意就可以做起来。 所以,从意愿上来讲,他更愿意和高崎做朋友。 可是,高崎真的会放下恩怨,和他做朋友吗?他不敢确定。 从高崎帮他拿地这件事情上来看,高崎好像是真的在实心实意的帮他。而且,还和他交流了不少做海鲜市场的经验。 可是,有一件事情,他始终放心不下。 聚香坊高董夫妻情深,这在唐城高层,不是秘密。高崎为了陶洁洁身自好,从不去风月场所,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养二房、三房。 陶洁出事四个多月了,高崎始终在医院里陪着陶洁,不理公司事务。 这体现了他们夫妻情深,也让司老大放心,高崎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已经没有有精力,为给陶洁报仇,对他做什么。 可是,同时也让他无法相信,高崎会放下伤害他妻子这个仇恨,和他真正做朋友。 在司老大看来,一个正常男人,不近女色,这本来就说不过去,而且高崎还不是一般正常男人。像他这种情况,只要他愿意,膝下美女如云,争相给他做女人的,恐怕真得排队排出一里地去。 可高崎谁都不要,还是每天只要有空,就在医院里守着他那个活死人妻子。 他妻子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司老大搞的鬼,高崎不会不知道。 如此情深,他说会放下所有恩怨,和司老大做真朋友,司老大会信吗,敢信吗?他越说要和他做朋友,他就越害怕,越相信高崎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表面上附和高崎,心里反而对他越发戒备起来。 终于有一天,老四蒋怀志给他带来一个消息,高崎表面上看着和老婆恩爱异常,其实背后里,是有另外一个女人的,而且,他们早就在一起好多年了。 “这个女人是谁?”司老大不由眼中放亮,盯着蒋怀志问。 “聚香坊老总,胡丽丽呀。”蒋怀志就告诉他说。 “你怎么知道的?”司老大问。 “还是孙哥留下来的那个人,他告诉我的。”蒋怀志回答说。 司老大许久不出声。这个人的消息,应该是很准确的。 “你有没有亲自落实一下?”他问蒋怀志。 “还没有。”蒋怀志老实说,“不过听江南濠景宾馆部的郝经理说,高崎曾经在他们那里开过房。开房那天晚上,他和胡丽丽就在江南濠景的贵宾间里,一起吃的饭。她从楼下看到他们坐在贵宾间的落地窗跟前一起吃饭,里面没有第二个人。然后高崎就上五楼要了一个大床间。” 司老大又思索好久,缓缓点头说:“这倒有可能。怪不得这个胡丽丽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眼看要四十了也不找男人。高崎整天守着陶洁,这么放心的把公司事务都交给胡丽丽,原来他们早有一腿!” 蒋怀志就附和说:“就是,我说他怎么不好色呢,原来是这么回事。据那人说,他们在高崎经营服装店的时候,就搞在一起了,胡丽丽离婚,还是高崎暗中派人跟踪胡丽丽原来那个男人,抓到他的把柄,才离成的。” 当下就把知道的情况,都详细跟司老大讲了。 司老大点着头说:“这就解释的通了,高崎也是个伪君子。他表现夫妻恩爱,恐怕就是为了竖他的形象,他是人大代表嘛。这家伙在这方面比我精明,知道维护个好形象,争取政治前途,这样做起生意来会更方便。我当初就想不到这一点。” 蒋怀志就宽慰司老大说:“老大,咱们现在做也不晚啊?” 司老大就尴尬地一笑说:“咱们弟兄五毒俱全,这唐城谁特么不知道?我现在就是装成特么的圣僧,你说有相信的吗?” 蒋怀志也尴尬地笑了。他们现在不作恶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变好人啊?怪不得上边没人敢提让他老大当人大代表,那还不等于是暴露自己,找老百姓骂啊? “不过高崎这小子从一开始就知道装,而且能滴水不漏的装这么多年,还真特么不容易。关键还是这份心机,的确不简单,以后咱们还得多学着点。”司老大评价说。 蒋怀志只好点头称是。 司老大的脸色又严肃起来说:“不过这事儿不能只听外人传话,咱们得眼见为实。你安排几个得力手下,偷偷跟高崎,别,别跟高崎,跟胡丽丽,这样不容易被发现。跟胡丽丽半个月,看外面传言是不是真的。” 蒋怀志就有些不理解,问司老大说:“有这个必要吗?哪个男人不偷腥啊,咱们放着正事儿不干,操心他这些杂七杂八干什么?” “你知道个屁!”司老大就板起脸来训他说,“让你干就给我好好干,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这事儿给我当最重要的事儿来干,不许糊弄我,听到没有?” 那天高崎和胡丽丽在江南濠景的大床间里,一直待到中午,他们才先后离开。胡丽丽先出门,半小时以后,高崎才下楼退房。 倒不是真的怕别人知道,而是故意遵从一般男女偷腥的法则,怕别人不相信他们是真的在一起。 以高崎和胡丽丽在唐城的知名度,就算再保密也瞒不过别人。 高董跑来开房,就算宾馆服务员不认识他,郝经理也肯定认识他。想不让别人知道,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好在高崎就是要装作情不自禁,漏这么一个破绽。但破绽漏的过于明显,反而让人家不敢相信了。 所以,他们还是要装出故意偷偷摸摸的样子来。 原本他们打算是一早就离开的,可早上又发生一次不可言传的事情,两个人再次精疲力尽,又都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快到中午了。 胡丽丽出了宾馆,自然是匆忙赶去公司总部上班。手机关了一晚上加一上午,估计公司高管们要着急了。耽误这一上午,还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她去处理呢。 高崎则是去了医院,把护理工都支出去,独自坐在陶洁的床头,向陶洁汇报和忏悔去了。 人生有时候是很可笑的,无论你下怎样的决心,人生还是不能按照你希望的那样,往下走。他得告诉陶洁,他不这么做,就没法给她报仇。 可还有一样,他还真不敢跟陶洁说实话,那就是,他真的爱胡丽丽,既爱陶洁,也爱胡丽丽。 正文 379.尊重科学 , 高崎正在陶洁的病床前,神神叨叨地跟个活死人絮叨,请求原谅,房间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罗小嫚。 罗小嫚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愿意听高崎的,五一和王利办婚礼,而且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可是,这时候的高崎,愈发感觉到胡波那个直觉的重要性,反倒不希望这么快给罗小嫚办这个婚礼了。 罗小嫚一个人办婚礼,再怎么铺张,场面能有多大?没法开口跟司老大借人啊。关键还是胡波说的对,这时候司老大不会完全信任他,不可能把他场子里的弟兄都弄来给高崎帮忙。 他这个计划里,赵迷糊去盛世大舞台偷资料是关键一步,这一步失败了,司老大起了防范之心,转移或者销毁了那些资料,他就再没有机会拿到了。 他就跟罗小嫚商量:“嫚啊,你着急要孩子不?” 罗小嫚小脸一红问:“哥你问这个干啥啊?”但还是回答他说,“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还管不住自己,再要个孩子,又没人替我看着,还不累死我啊?不着急。” 高崎就说:“那这么地,咱这婚礼再往后拖拖中不?” 罗小嫚就满怀狐疑地看着他问:“哥你这是咋滴啦?催着我结婚的是你,让我往后拖的还是你,真搞不懂你。” 高崎就嘿嘿两声,解释说:“哥是琢磨着吧,你看王利家也不富裕,你结婚给你们在这儿买房子也困难。你吧,你哥现在还出不来,我替他给你出嫁,不得风风光光的呀?可你们结婚,没个新房怎么行呢?哥当初这一步就欠考虑了,光想着让你成家,满足你哥的心愿了,等想到你没有房子,就晚了。 哥在城里给你们买了套房子,还没来得及装修呢。你这样,待会儿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哥顺便带你去看你的新房子,然后再联系装修公司,你想要啥样式儿的装修,你去跟他们商量。等房子装修好了,能住进去了咱们再结婚,你看中不?” 罗小嫚就瞪大了眼睛,怯怯地看着高崎问:“哥,你还真给我买房子了?我以为你说着玩儿呢。” 高崎就露出有些亏欠的表情来说:“是哥考虑不周全,房子买晚了,也没来得及征求你的意见。” 罗小嫚强忍着泪说:“哥,你真好,待我比亲妹妹都亲。可这房子不是个小数目,现在房子年年长呢,听说市里一平米都到八百了。让你花这么多钱哪儿成啊?我不要。我们现在租房子住也挺好的,这比原先跟着我哥东躲西藏的,不知强多少了,我知足了。” 高崎就板起脸来说:“你这说的啥话呢,你是哥的妹妹不?高崎的妹妹结婚没新房,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可是,可是我哥要是知道了我要你这么贵的东西,他会打我的。”罗小嫚担心地望着高崎说。 “咱不会先不让他知道么?”高崎就笑了说,“等他出来了再告诉他。谁让他不要妹妹了,把你交给我了呢?交给我就得我说了算!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罗小嫚还是哭了,哭的一抽一抽的。 “瞧你这个没出息劲儿,好好的哭啥?”高崎就不高兴说。 “我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罗小嫚就哭着说,“能有个安稳的工作,能跟个人儿似的好好活着,还能在唐城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这些,都是你给的啊哥,哥这房钱我早晚也得还你。” “嗨,”高崎也让罗小嫚说的心里酸酸地。“还啥呀?”他说,“哥要那么多钱有啥用啊?钱再多,也不能让你嫂子从这床上起来不是?只要你们都活的好好的,活的快快乐乐的,哥就高兴,这钱就花的值了,明白不?” 房子这个事儿,高崎还真不是疏忽了。 毕竟在医院里病床上躺着的这个女人,是他前世今生最在乎的人。这一世,为了陶洁可以躲过这个噩运,他可是费尽了心思。原本以为已经躲过去了,他们这辈子会幸福地过完一生。 想不到,还是出事了。如果不是他这辈子有钱,可以请最好的专家,用最好的医疗资源,陶洁还是要和前世一样离开他,只是时间晚了两年而已。 而造成陶洁今世这个噩运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司老大了。 他报仇心切,心里刚刚形成那个计划,就立刻开始实施,逼着三个女人结婚。 罗小嫚没房子他当然知道,他只是认为自己有钱就无所不能,可没想这买房子需要时间。 总不能买还没盖好的吧?也不能买人家住过的二手房。他高崎的妹妹,新婚怎么可以住二手房? 房子位置、大小还要合适,还要是新房,还得盖好了,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淘弄去?好歹的花高价从私人手里买一套合适的新房,可装修也得时间啊? 看来,这有钱也不是万能的,别说保住陶洁,就连买个房子也不容易。 这个事儿,给高崎的打击,当然也不能算打击,算是教训吧,也是蛮深刻的,促使他去思考金钱与人生的关系。再对比前世他和陶洁比现在要甜蜜的多的生活,他就又领悟到更多的道理了。 晚上回来躺在床上,思想着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他睡不着了。 思想的最多的,竟然是胡丽丽。 也许是两个人都是许久没有接触异性了,那个夜晚,幸福到极致,甜蜜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也许正是因为想到这个,他令大脑不知不觉陷入兴奋里无法自拔,才睡不着的。 有心给胡丽丽打个电话,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有打。 胡丽丽之所以可以保持冻龄,跟她的生活有规律是有很大关系的。 首先就是不放纵自己。那天晚上,她告诉高崎,虽然是假戏真做了,而且双方都十分满意,可是也要有节制,一个星期只能在一起一次。 高崎就好奇地问她:“你年轻的时候,和周光远也是这样?” “当然了。”她回答地理直气壮,“要尊重科学嘛。当然年轻时候可以多那么一次两次的,可现在我已经在步入中年了。这世界这么好,我可不想老太快。不仅这个要尊重科学,饮食起居都得注意,规律作息,饮食注意摄取卡路里值和荤素搭配,都很重要!” 然后就说高崎:“陶洁变的那么胖,就是因为你们俩都没有科学观念,为要孩子,逼着她胡吃海塞,才造成的。你看我也生过孩子,怎么就没发胖啊?” 高崎听了,不由得苦笑。 幸亏陶洁出事之前那么胖,储存了大量的营养,要不然还真不敢说她能撑到今天。 也幸亏他和胡丽丽不在一起过日子,要不然他也得和她离婚。 胡丽丽这个从年青就养成的,尊重科学的态度,估计就没少残害周光远。 你想啊,这各人都有各人的喜好不是吗?有喜欢吃素的,也有喜欢大鱼大肉的,还有喜欢暴饮暴食的呢!更有喜欢抽烟喝酒的。 要是按照胡丽丽这个所谓的“尊重科学”,那肯定是都不行啊。 就算是夫妻生活,这人也都有个心情好与不好的时候,总得赶在两个人正好都有好心情的时候吧?也许这礼拜好几天俩人心情都挺好,也许下礼拜整个七天都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呢,那也得按着科学来?心情好的时候不做,心情不好的时候逼着自己去做?那还有个啥意思啊? 这人活着就是讲究个自由自在,活的幸福快乐,可不是为了多活几年,这是高崎这一世悟出来的道理。 你活几百岁一千岁,活的不快乐活受罪,你说你活个什么大劲儿?活的岁数越多不越受罪吗?老天爷把人的寿命定格在百岁左右,恐怕也是这个道理。 只要活的幸福,干吗要一味追求长远? 搁着和陶洁在一起,他肯定得把这个道理跟她掰扯掰扯。可这是胡丽丽,他一直很尊重她,甚至是有些怕她,也就不好意思和她掰扯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和周光远在一起没闹矛盾的时候,也是尊重科学,周光远受得了吗?” 胡丽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问:“有什么受不了,怎么就受不了?”接着就说,“不过我们从来也没配合这么好过,这个可有可无。有了孩子以后,连科学标准都达不到,他有什么受不了的?” 高崎心说,他要是受得了,就不会花钱去养刘虹了。可这话他没敢说,怕把胡丽丽的火给拱起来,给他来个小宇宙爆发,那他就变周光远了。 既然胡丽丽非要尊重科学,就算他给她打电话她也不会过来,没准儿还能把他给说一顿,再给他讲半天科学,那可真成了自找苦吃了。 这也真是奇怪,没和胡丽丽在一起,陶洁出事了这么久,他也没觉得怎么样。可昨晚和胡丽丽一夜缠绵,这才第二天,他怎么就受不了了呢? 最后实在有些心烦意乱,干脆去洗手间洗了个凉水澡,这才彻底冷静下来,躺在床上睡着了。 其实,他就算给胡丽丽打电话,胡丽丽不和他讲科学,她也没时间过来陪着高崎。她正约了崔喜妹,在郊区那个排骨店里喝排骨汤呢。 和胡丽丽呆了一个晚上,关系更近了一步,一些原先没告诉胡丽丽的事情,高崎自然也就有机会告诉她,特别是胡波的那些推理,胡丽丽也就都知道了。 高崎并没有意识到,胡丽丽也是个推理高手。而且,在推理和直觉上,女人一旦入了门,就会具有先天的优势。 女人比起男人来,可是心思上更加缜密的,推理和直觉也就更胜一筹。 正文 380.文字游戏 , 那家排骨店,就在唐城北边环城高架的边上。 这里是城郊结合部,原来有一条公路。 公路两边,多是些大型物流和修大车一类的店铺。 排骨店就开在这些大型店铺中间的一个小二层楼里。 这公路是允许大车通行的,排骨店就靠着这些来往进出城的大车司机停靠吃饭,还有周边店铺的员工,维持盈利。 后来,城市发展了,车辆增多,交通愈发拥挤,就修了这环城的高架路,正好从原来公路的上方经过。 有了高架之后,原来走下面公路的车辆,都从上面的高架走了,再无法在这里停车。那些靠修大车吃饭的店铺,逐渐没了生意,也开始纷纷搬走。原本热闹的地方,逐渐冷清。 今年开春,市里已做出规划,市区还会继续北扩,这个地方,将建一个大型植物公园。围绕着这个植物园,四周也会建起新的居民住宅区。以这条公路为界,北面将成为经开区,唐城又多一个区划城区。 要建植物园,排骨店和剩下的那些店铺,也要动迁。再不来吃顿排骨,以后恐怕就吃不着了。 胡丽丽事情很多,约了小崔,也不能在饭点赶过来。等她忙完了,到排骨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小崔已经有自己的私家车了,倒不用等胡丽丽去接她,而是先赶到排骨店里,点好了胡丽丽喜欢的菜,等着她。 去年,是小崔的生意扩张的一年。除了发廊,她还在楼上开了美容店,专门从南方大城请来了高级美容师,让她负责美容培训和教学。 想挣大钱,就得舍得投入。除了装修要上档次,服务人员也得有独到之处。 这个独到之处,不能靠脑子发热自己去想,要去有经验的,比唐城发达的城市里找。 她舍得花钱,雇来了南方大城的专业美容师,自己美容店的档次,也就是在唐城排头一号。 都说女人的钱好挣,也不是那么简单。女人都精明,也不是那么好骗。你得有别人不具备的本领,让女人肯花钱,舍得花钱才行。 唐城的美容店,就知道学来了按着套路傻操做,讲不出多少理论来。 小崔的美容师就不同了,人家首先对女人皮肤生理构造就了如指掌,从科学角度给你分析每一款美容产品和美容服务,最终要达到的目的,甚至连危害都能告诉你,让你自己选择做还是不做。 当然了,危害是微小的,效果却是明显的,连胡丽丽都成了崔喜妹店里的vip客户。 还有孙小敏,也跟着胡丽丽沾光。她工资低,做不起贵的服务。可崔喜妹是不肯收她的钱的,有时候怕她不好意思来,就象征性的收点钱,却为她做最高档次的服务。 一个礼拜过去,孙小敏那张小脸,明显白了,也明显细了,粉嫩了。把个孙小敏给喜的,都不知道怎么感激崔喜妹好了。 店里其他顾客,当然也会有孙小敏这种感觉。 高档发廊里的顾客,多是有钱的。头发修剪那么几刀,外人都看不出什么变化来,都肯成百上千地掏钱。这脸上有了明显变化,比以前提高一个档次,那就更舍得掏钱。 像胡丽丽这样,一年为了脸蛋砸进去十万,做高级vip的,不在少数。 你有理论,有效果,才能要上价去,这叫包装。没有一个好的包装,怎么创造品牌效应?没有品牌效应,怎么能增加服务产品的技术附加值呢? 这些道理,都是小崔去南方打工的时候,通过实践慢慢总结出来的。 她把南方的理念和服务精髓搬过来,在这个还比着南方要落后至少十年的北方城市复制,这也是那个时代,好多人能够赚个盆满钵满的秘诀。 二十一世纪初的十年,是南北城市差距最大的十年。打好这个时空差的人,差不多就都赚了。 现在的小崔,已经和胡丽丽一样,满身的名牌,开一辆二十几万的好车,成为这城市里尚为数不多的时尚富婆了。 这可仅仅是2006年,那个时候,普通工薪阶层,买的起私家车的几乎没有。刘进这样的分店经理,工资都到四千了,还骑摩托车呢。 胡丽丽来的虽然晚一些,要赶在往日,排骨店都快关门了。可她是常客,店主夫妻以她这样的人物,肯来他们店里吃饭为荣。不管她来多晚,待到什么时候,老两口都会陪着她,她走,他们才会打烊。 她的宝马停在店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旁边那辆红色的奥迪a4l了,那是小崔的。 她直接把车停在小崔的车跟前,提了爱马仕的手包上楼。 男店主就在柜台那里恭候着她。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姓甚名谁,可从不俗的穿戴和开的车上,他也知道这是有身份的人。 “妹子,现在就上菜还是等一会儿?”他开口跟胡丽丽打招呼。 胡丽丽冲他微微一笑说:“上吧。” “哎,好唻。”店主答应着,“汤我一直给你热着呢,菜我现做。” 胡丽丽又冲他笑一下,小牛皮靴子踩着水泥楼梯,“咯噔、咯噔”地上楼了。 楼上那个小房间里,收拾的十分干净。小崔正穿了件羊绒衫,坐在那里玩手机,红色双面山羊绒的大衣,搭在一边的木质太师椅背上。 看见胡丽丽进来,她就埋怨说:“哎哟胡姐,你再不来,我就要饿虚脱过去了。” 胡丽丽没理她这个话茬,而是问她:“和谁聊天呢,聊这么起劲?” 小崔回答她说:“还能有谁啊,刘进呗。” “你真是神经病!”胡丽丽就说她,“有什么事儿打个电话不就解决了,还用得着这么费事打字啊?” 小崔就得意地笑,然后说:“打电话和qq聊天不一样的,我就喜欢他在手机上给我发甜言蜜语。这家伙写字哄我开心还真有一手,不写网络小说都可惜了。” “你们都聊什么呀?”胡丽丽也脱了大衣,坐到小崔身边,好奇地问。 小崔就嘿嘿一笑说:“他正哄着我掏钱给他买车呢。” “那就买呗。”胡丽丽说,“只要不是太贵,你又不是负担不起。” “凭什么呀?”小崔收了笑容说,“我又不欠他的。平时出来玩,吃饭消费都是花我的钱,连逢年过节给我买个礼物,还得想办法从我这里再把钱抠回去。我赔上个人供他享受,还得我自己花钱,我已经够亏的了!” “谁让你挣的比他多呢?”胡丽丽就说。 “我挣的钱是凭我自己的本事,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胡丽丽心里就泛起一丝酸涩来。 想当年,小崔可以去大众浴池做按摩女养着刘进,现在却再不肯多给他花一分钱。但凡刘进可以记得当年的恩情,对小崔有一丝真心,估计小崔都不会这样待他。 这人心一旦寒了,受伤了,再想恢复,就很难很难了。 “你行了吧。你也是受了人家的甜言蜜语,哄得你心情好,放松了。再说了,你要不贪图和人家在一起的享受,干吗还这样吊着人家呀?” 胡丽丽就说她。 小崔就又冲她嘿嘿一笑说:“胡姐,你不懂。刘进这个人,你不能对他好的。你真要实心实意待他,他把你卖了没准儿你还得替他数钱呢!小崔已经不是那个小崔了,可以傻到卖了自己供养他!” 胡丽丽就看着她问:“哎,你不是要纯心报复他原先对你犯下的错吧?” “我有病啊?”小崔反驳说,“正事儿我还干不过来呢。再说他这种渣男,值得我动这个心思啊?” “明明知道他是渣男,还和他在一起,你不是有病,难不成还是我有病啊?”胡丽丽就怼她说。 小崔就又嘿嘿地笑,然后说:“我学你呀,抱定这辈子独身了。既然已经决定不被男人拴一辈子了,谁对我好,能哄得我高兴,我就和谁在一起呗,我管他渣不渣干吗?” 说到这里,她就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让胡丽丽看。 “你看他发的这些话,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渣男!我为啥要和他玩文字游戏?因为我脑子慢。文字可以保留着,我反复看,慢慢琢磨,就能猜出他暗地里要使什么坏来。听好听的话可以,想让我再上他的当,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胡丽丽看着刘进发来的信息,就不由笑了。她比小崔聪明好多,刘进那点小心思,她更容易通过文字给一眼看出来。 原来这短信聊天还有这个好处,她还真是头一次知道。 刚想对小崔说什么,店主就敲门,胡丽丽叫一声:“进来!” 店主用两块厚布,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进来,小屋里立刻就弥漫了那种动物骨髓里才有的香气。 看着店主把砂锅小心地放在桌子上,胡丽丽忽然就问他:“选好地方了吗?” 店主四十多岁,是个厚道人。听她询问,就老实回答说:“没呢。太偏了怕挣不出赢来,城里的店铺又太贵,租不起。孩子还在上大学,我们又没别的手艺,这几天两口子老在合计这个事儿,犯愁啊!” 胡丽丽就严肃了说:“实话跟你说吧,我也是开饭馆的,聚香坊你听说过吗?” 店主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个老主顾,竟然是聚香坊的老板! 不对呀,聚香坊不是高哥的吗?对了,这是高哥他媳妇!他们一起来好几次了,他怎么就没想到他们是夫妻呢? “啊,原来你是高老板娘!”店主不由脱口而出。 胡丽丽也不否认,微微一笑说:“如果你们俩实在找不着地方,可以去我那里。我专门给你们腾出一件厨房来,就做这个排骨汤。 说实话,你其他菜做的不行,这个排骨汤可以,我爱喝。” 正文 381.相爱相杀 胡丽丽就坐在那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店主。 “给你们个单独工作室,不经你们允许,任何人不能进去。包括原材料,你们都自己进。 这样,你怎么做这道排骨汤,绝对泄不了密。另外,我给你们夫妻每月八千做为工资,就只做这一道菜。 不管你这个排骨汤每月我赚了还是赔了,你们每月都是八千块钱,一分不少。” 说到这里他就问店主:“你觉得怎么样?” 店主站在那里,过一会儿才笑着回答胡丽丽说:“老板娘,你常来,你知道,我们家我做不了主,凡事儿都得我们家那口子拿主意。” 胡丽丽就点点头说:“那行,你去和你老婆商量,同意就跟我说一声。” 说完了,她拿过自己的包来,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店主。 店主拿着胡丽丽的名片下楼,和老婆商量去了,小崔就对胡丽丽说:“胡姐,我觉得吧,这个排骨汤弄到聚香坊去,不一定挣钱。” 胡丽丽就问:“为什么?” 小崔说:“你想啊,聚香坊可是唐城著名的酒店,可以说是唐城的一张名片了,几乎囊括了唐城所有历史名菜,各种风味都有啊。人家来聚香坊,基本都是摆宴,点的都是唐城名菜。这排骨汤名不见经传,有多少人会点呢? 再说了,他这排骨汤,其实没什么特色,就是保留了个清淡和原汁原味儿。这东西呀,也就咱们女人爱吃的多一些。 这世界还是男人的世界,上聚香坊请客的,也大都是男人,谁会想起来点个除了清水就是排骨的排骨汤啊?” 胡丽丽就笑了说:“你不知道了吧?这里的排骨汤啊,其实不是给咱们上来的这个样子的。” 小崔奇怪地看着她问:“啊?你的意思,是咱们吃的这个,不是他平时卖的那种?” 胡丽丽就点头说:“对啦。这周边吃饭的,也大都是粗野男人,他要把排骨汤做成这样,还不早关门了?” 小崔就又问:“是你单独让他这么做的?”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这事儿啊,说来就话长了。咱们刚做海鲜市场那会儿,又赶上司老大和咱们恶意竞争,什么都不顺。我一天到晚忙个焦头烂额,根本吃不下饭去。你哥看着心里着急,就满城地给我踅摸我爱吃的东西。 后来,他来到这家排骨店,觉得他家的排骨挺香的,但还是有油腻味儿。他就和店主商量,看怎么能把油腻味儿再弄淡一些? 店主也动了脑筋,先文火清煮,把肉里的油都煮出来,再用清水泡,然后再做汤。做汤的时候,少加了几样佐料,八角、大料,还有生抽,其他少加了什么,我也没弄明白,这才弄出现在这个味儿来的。 当初我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有一回我来买排骨汤,忘了提前打电话。时间太晚了,店主说没有排骨了,让我明天再来,他给我留一份出来。 我就纳闷,他厨房锅里明明煮着排骨,怎么就说没有了呢?店主这才告诉我事情真相。我说我们来吃饭,他上排骨汤总是那么慢呢,原来得现做。 不过,原汁原味的排骨汤我也尝过,没什么特色。我要他去聚香坊,还是要做咱们吃的这种排骨汤。 去聚香坊的,有不少有钱人啊,大鱼大肉,海鲜都吃够了。我想啊,他们应该和我一样,都喜欢口清淡可口的。到时候我嘱咐刘总,专门让下面服务经理给他们推荐这个汤品尝,肯定会卖火的,给咱们聚香坊,也算是给唐城增添一道特色菜。” 小崔恍然大悟,好久才羡慕地说:“我哥对你是真好,这才是好男人呢。刘进要是有我哥一半对我好,我就肯真心嫁给他,再不和他计较钱。还和过去一样,我挣的钱就是他的,他可以随便花。” 胡丽丽未置可否,过一会儿才说:“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刘进早晚会有一天对你失去耐心,离开你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小崔就微微叹息一声说:“过一天算一天呗。反正,他光靠耍嘴,总是惦记我的钱,这个样子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顿一下说:“其实,我心里早就做好和他分手的准备了。无论什么时候分手,我都不会像上一次那样难过。” 胡丽丽就跟着叹息一声说:“两个人在一起越久,感情就会越深,分手的时候就会越痛苦。要我说,长痛不如短痛,早分手早超脱。” 小崔就幽幽地说:“我也知道啊,所以我一直保持着清醒,总是告诉自己说,刘进不是好人,没必要留恋。可是,除开刘进,这天下又有几个好男人?看看别人,还不如刘进呢,起码他还有甜言蜜语。再看其他男人,就说我店里负责发廊的那个小黄,你别看他染着小黄毛,跟个小流氓似的,其实那就是工作需要,他人可好了,很实在的。可实在有什么用,一点也不会哄人。” 胡丽丽就赞同说:“我知道,小黄这人不错。” 小崔就说:“我跟刘进和好以前,他追过我的。” 胡丽丽就问:“这么好个小伙子,你为什么不选,偏选刘进这么个滑头呢,就为人家不会哄你?” 小崔惨然一笑,回答她说:“也不全是。胡姐,我的过去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如果小黄知道了,他可以接受吗?” 胡丽丽思考一下说:“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不会有人再提了。你可以选择不告诉他。” 小崔就摇摇头说:“我还是当年那个思想,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就得坦诚相待。我如果爱上他了,就不可能瞒着他,那样我会一辈子心里不舒服。” 说到这里,沉默一会儿才继续说:“就算我可以瞒他,刘进是啥人你不知道啊?他那时候看我有钱了,想着和我重归于好。我真跟小黄在一起了,他肯定会把我的过去告诉小黄的。” 这还真是个事儿。这个刘进,到哪里都是个祸害。胡丽丽不由想。 她还是对小崔说:“我觉得吧,你至少应该试一试,把过去告诉小黄。万一他不计较呢?就算他计较,以他的为人,他也不会败坏你,把这事儿给你说出去的。” 小崔又惨笑一下说:“我经历过苦难,知道那个滋味不好受,我干吗要把无辜的小黄也拉进来受罪?他喜欢我,知道了我的过去,心里一定会难过的。面临一个痛苦的抉择,这滋味不好受。不如干脆拒绝他,不给他机会,这样他不会那么难过。” 胡丽丽心里,不由为小崔点赞。这女孩子心地太善良了,怪不得高崎会相中她,扶持她。 高崎肯扶持的,都是善良的人。 “那你这辈子,不是让刘进给毁了吗?”胡丽丽有些担心地问。 小崔就笑了,这回笑的有些开心。 “我本来就让他给毁了呀。”她说,“既然他毁了我,我就缠着他,既不给他钱,也不和他结婚生孩子。大家前世是冤家,这世继续相爱相杀,也挺好。” 胡丽丽就再次叹气说:“小崔啊,你可得想清楚,你为这么个人,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值得不值得?” 小崔又乐了说:“我才不那么傻,为他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我又不强求他,他愿意跟着我一天,我就享受一天。哪天他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我就学你,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挺好。实在闷得慌了,这年头去医院做一个孩子又不是不可以,干吗非要男人呀?只要有钱,咱们女人不需要男人!哈哈!” 然后她就诡异地一笑说:“不过,我还是希望分手的那一天晚点来。我不是你,胡姐,可以清心寡欲,我真不行。” 胡丽丽就笑一下说:“那就非得刘进?” 小崔脸上微微一红,凑近胡丽丽耳边说:“男人和男人不一样的胡姐。我过去经历的多,这个是有经验的,换个不行的,没有乐趣的。” 这话如果两天以前,小崔跟胡丽丽说的话,估计她都会一脸懵逼,弄不明白。和高崎有了那个缠绵的夜晚之后,她就明白小崔这句话的意思了。 看来,小崔舍不得刘进,不仅仅是因为惦记着要和他相爱相杀。唉,这还真是一对生死冤家! 胡丽丽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 “胡姐,人家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你老是一个人,不寂寞吗?” 胡丽丽嘴角就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嘴上说:“有什么好寂寞的?” 小崔看看胡丽丽,欲言又止。心里却说,原来胡丽丽也够可怜的,这么有钱又这么有颜值,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这样活着,真的有意思吗? 不料胡丽丽接着就说:“你的话啊,我明白。咱姐俩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用瞒你,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清心寡欲。我也是人,也没看破红尘。” 小崔就更吃惊了问:“胡姐,你原来有男朋友啊,我怎么没见过啊?” 胡丽丽看看她,半天才说:“你见过的。” “我见过,谁呀?”小崔不由就问,接着就意识到这话缺乏礼貌了,立刻说,“你要不愿说就不说。” 胡丽丽就笑一下说:“这个原来不得不瞒你。现在呢,瞒不瞒你的也无所谓了。”就问她说,“你自己猜还猜不出来吗?” “猜?”小崔一脸狐疑,望胡丽丽半天,突然就睁大了眼睛问,“不会是我哥吧?” 胡丽丽没有说不是,也没有说是,直接沉默了。 小崔就恍然大悟说,“我说呢,我哥怎么对你那么好!” 在小崔心里,胡丽丽如果有男朋友,就肯定是高崎了。 现在,陶洁已经是那个样子了,他们的关系当然就不用那么保密了。 怪不得刚才店主把胡丽丽误当做高老板娘,胡丽丽也不反驳呢! 小崔却想不到,胡丽丽在这时候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其实另有目的。 正文 382.难以实现的梦想 两个女人之间只要聊的投机,可以叽叽咕咕地说上一宿都不觉得乏味。 现在,胡丽丽和崔喜妹就是这样。 要不是怕过于打扰店主夫妻,胡丽丽第二天又要上班处理一堆事情,两人非得聊一宿不可。 即便这样,崔喜妹回到家里的时候,也凌晨一点了。 她没有买房子,而是在高档小区租了一套一百四十平米的大房子。 不是没钱买,是怕买了房子之后,哪天和刘进掰了,刘进这个无赖赖在里面不走,无谓给自己增添麻烦。 租房子刘进就没办法了。掰了他赖着不走,小崔可以直接不来这租的房子了,刘进想继续住着,房租自己交就是。 至于房子里的家具,花不了多少钱,可以送给刘进,她不要了。 她进门的时候,刘进居然没睡,蜷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 “你怎么还没睡?” 小崔进门看到刘进,有些吃惊地问他。 “你替我考虑过没有啊?”刘进懒洋洋地看着她问,“自己老婆出去深夜不归,我睡得着吗?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 刘进在嘴上还是蛮关心她的,这是她舍不得刘进的一个原因。 可是,多年在一起相处,小崔的心已经让他给伤透了,再不肯相信他这张嘴。 特别是她刚刚从南方回来的时候,没有地方住,只是想在他那里暂住几天,他都不肯接纳她。 “不跟你说了吗,我出去和胡姐吃顿饭。你不放心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她边在门口换鞋,边对他说。 “说的轻巧。”刘进就继续蜷在沙发上嘟囔,“我知道你是和胡丽丽吃饭还是在路上了?万一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开车呢?这大晚上的,路上车都跑的那么快,万一你分神接电话,出了事怎么办?” 说着话,他就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拿了茶几边上的暖壶,倒一杯水放在桌子上。 “先过来喝杯水再去洗漱。这晚上天还是很凉。”他说。 小崔果然就换了鞋过来,坐在他身边,捧起那个有了水的玻璃杯子,把水喝了。 水不冷不热,正好喝。 刘进是先倒一半水在杯子里冷着,待小崔回来了,再倒一半热水进去。这样,小崔喝的时候,正好不冷不热。 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是女人一辈子的福分。 可是,小崔再不被他这些小恩小惠蒙蔽了。遇到大事,刘进就是自私的,他会把小崔推出去,把所有的不幸都加在她身上,然后一身轻松地离开。 但小崔真的好怀念这些小恩小惠,时刻可以让她感觉到温暖。 她曾经看到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对情侣攀登雪山遇到雪崩,被困在山上一个山洞里。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困在了那里,所以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这样的条件下,生存的越久,获救的几率才会越大。 男的为了让女的活下去,几乎把带的所有食物都给了女的吃,把女的给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可是,待食物全部吃完的时候,女的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甜蜜地睡在男的怀里,在甜美的梦境中,被男的给活活掐死了。 然后,男的靠吃女的身上的肉,坚持到了有人发现他,从而获救。 这故事让人看了不寒而栗。而刘进,在小崔心里,就是那个男的。小恩小惠只不过是为了养肥她吃肉,大难临头的时候,他就会收起自己的慈祥面目,露出恶魔的本相来了。 她不相信恶魔了,也就不怕他。舍不得小恩小惠就暂时享受,不给他暴露恶魔本相的机会也就是了。 “你真好!”喝完了水,小崔不忘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夸他一句。 “好个屁!”刘进一脸不耐烦,“你真觉得我好,就不这么对我了。” 小崔看着他问:“我怎么对你了?” 刘进“哼”一声,不说话了。 小崔也不去洗漱,就坐在那里,跟刘进解释开了。 “刘进,不是我不想给你买车,是我真没有那么多钱。” 刘进听了就又“哼”一声,表示不相信或者是对小崔欺骗他的愤怒。 小崔不和他生气,还是耐心解释说:“今年的确我是攒了一笔钱。可是,我还要扩充店铺啊。我隔壁那家服装店干不下去了,我已经和房东谈好了,把那个店铺给租过来,和这边我的店铺打通。这样,楼下的发廊可以扩大。现在顾客太多,忙不过来。扩大以后呢,可以多招几个学员,增加不少盈利。 另外呢,现在市场上理疗,拔罐、按摩、SPA挺火的,我还想在隔壁的楼上上理疗。 这样算下来,我攒的这点钱都不见得够。” “拉倒吧。”刘进就说,“你有个唐城知名的哥哥啊,资产上亿了都,还在乎你这点小钱?你没钱问他要啊,他又不是不肯给你。” 小崔就叹一口气,继续解释。 “高哥当初是看我可怜,才肯帮我。认我当妹妹,是怕我出来做生意,别人欺负我。你以为这生意有手艺就可以做呢?没有高哥罩着,我敢往大里做吗?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呢!我能做这么大,都是托高哥的福啊。这就够麻烦他的了,再用他的钱,对的起他对我的好吗?我要是那么恬不知耻的人,高哥当初就不会帮我。 刘进啊,这做人,要学会感恩。不能报答人家,也不能总去麻烦人家,对不对啊?” 牵扯到高崎,刘进就不敢多说话了。高崎对小崔好,对他可不怎么样。稍犯点错误让他知道了,老拳就得挨上。 小崔就又说:“你看我开辆好车,就觉得我有闲钱了是不是?我那是没有办法。我要做生意,就得结交有钱上档次的顾客,自己没辆拿的出去的车,怎么和人家在一块儿玩啊? 就说胡姐,她是进口宝马,我要是开辆QQ啥的破车和人家在一块儿,不给人家掉价吗?人家和我在一起,心里也会不舒服的,觉得我不够档次,就不愿意和我在一块儿玩儿了。 就我这辆A4L,说实话跟她们比,也就够掉价了,次的不能再次了。” 说到这里,就感叹一声说:“刘进啊,你得好好学习了。这年头做生意可不是头几年,不是靠你嘴多么能说就能把生意给忽悠来。人都不傻,特别是有钱人,都是精明人,靠嘴去忽悠人家,是做不出生意来的。做生意要投入感情的。人家和你好,才愿意把这个钱让你来挣,才会到你店里去消费。要不然全唐城这么多发廊,美容店,人家凭什么来你店里呀?” 听小崔提到胡丽丽了,刘进就来了精神,问小崔说:“哎,你说胡丽丽干个总经理,就那么有钱啊,买辆车都上百万?你说哈,高崎不管生意有多大,这一把手总是胡丽丽,他怎么那么看重她呢?你说,她和高崎,是不是有一腿呀?” 小崔立刻就翻了脸说:“你少胡说八道!高哥和胡姐都对你不薄,让你干分店经理。就你这水平,换别的老板,人家肯用你吗?我才和你说,人要知道感恩,你这张臭嘴就开始胡说八道!这话要是传到他们耳朵里,我看你怎么跟人家解释!你对得起高哥吗你?” 刘进讨个没趣,干脆站起来说:“哎呀,我就是在家里跟你这么一说,出去我敢说吗?就高崎那俩小炒瓢大小的拳头,我敢惹他吗?” 小崔就板起脸来说:“在家这话也不能说,你连这么想都不应该。高哥那么爱嫂子,你看不见还是不知道?” “好好好,我不说,也不想。”刘进就应付她说,“我去给你弄水,赶紧洗了睡觉!” 看着他往洗手间走,小崔不由就偷偷笑了。 有高崎这大舅哥镇着,刘进现在挺怕小崔,除了对她好,并不敢欺负她。他也是对她真好,连洗漱的水都会替她准备,弄的不凉不热的。刷牙杯子里的水也替她对的不凉不热倒上,牙膏都要给她挤好。 这样的男人,小崔是真舍不得离开他。可不想离开人家,你和人家结婚呀?她又偏偏不愿意。 刘进也曾质问过她,为什么不肯和他结婚,连高崎逼她都不肯? 小崔自有她的道理,让他哑口无言。 “你是个啥人你自己不知道啊?懒的横草都不拿成竖着的。真要结了婚,让你把我给拴你身上,你还不立刻原形毕露,又要和过去那时候一样,赖在家里玩游戏,吃了睡,睡了吃,要指着我养你呀?我现在正是发展阶段,哪有闲钱养你?要么你改了,知道上进了。要么就等到我真正有闲钱了,供着你不上班,在家里懒死!” 这话说出来,刘进就没脾气了。他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像小崔说的那样,赖在家里,想吃吃,想睡睡,玩游戏到精疲力尽,像猪一样地活着,再不用上班啊! 和小崔和好,除了舍不得她以外,还真就是看着小崔有钱了,梦想着依靠小崔,来实现他这个人生最大理想。 可是,现在的小崔,已经不是省油的灯了,根本不鸟他这个茬。两个人住在一起可以,租房、买家具,钱都是小崔出。剩下的所有消费,各人花各人的,他不上班还得饿死。看人家有车眼馋,他也想买,小崔一分钱不出。别说买车,就是去考驾照,小崔也没给他一分钱,还美其名曰是为他好,好你奶奶个腿儿! 现在,忽悠地刘进没脾气,也算是小崔和他在一起的一个乐趣了。 想当年,小崔让刘进给忽悠的,宁肯去大众浴池做按摩女也要养这个寄生虫。如今,事情就彻底反转了,刘进再忽悠不过小崔,反倒让小崔给忽悠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个像猪一样活着的梦想,实现起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正文 383.没安好心 这一年的盛夏,司老大的海鲜市场,终于开始营业了。 和前一次营造海鲜市场一样,用的都是工程简易房的结构,除了硬化地面建海鲜养殖池花点时间,其余都是现成搭建。 司老大做事情,急于求成的心态总是会暴露无遗。 上一次他弄的那个海鲜市场,便宜处理给了高崎,事后胡丽丽也是花了大功夫,慢慢改造了一年,才勉强看着像个样子。 这一次,他依旧是造那么一个东西,除了地皮值钱,就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直接让人无语。 而高崎的小商品城,在司老大海鲜市场营业的时候,才刚刚起了个地基。 不是周总的建筑公司不努力,而是胡丽丽就是要求他不许偷工减料,一步一个脚印,确保质量。她聘来的专业工程监工天天都在工地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质量问题。 她就是要打造百年工程,从建造质量到消防安全,电器设计施工,不许出任何差错。 虽然工程进展缓慢,但聚香坊的宣传销售工作,已经全面铺开。 根据南方大城聘来的策划团队做出来的策划方案,小商品城内的商铺,在图纸上的时候就要先卖出去,而且是全款卖出去。 这样,这个工程实际上根本不用聚香坊投资一分钱。聚香坊的投入,都是先期设计和宣传销售的费用,建设小商品城和拿地的钱,要在工程开工的同时,把所有商铺卖出去,资金就全部收拢回来,甚至还有节余。 商铺卖到私人手里,将来私人自己经营也好,再往外租赁也罢,都与聚香坊无关,也就大大简化了管理程序,聚香坊只在小商品城建成之后,进行市场内部管理就可以了。 而且,商铺卖出去,招聘管理团队进行前期培训的费用,也就有了。 为了商铺卖个好价钱,胡丽丽和孙小敏还带着团队去了南方,到好多商业发达的城市去做宣传、推广工作。 唐城毕竟身处北方,人们的眼光过于短浅,对这种提前预售的模式,还有小商品城未来的发展,都缺乏理解和预判,投资热情不高。指望本地人投资,商铺卖不出好价钱来。 南方人的确就比北方人有眼光。胡丽丽通过宣传,用大巴车拉来不少南方的投资人。人家实地考察之后,一个商人当场拍板,一下就买下十个商铺。 有南方商人的参与和炒作,小商品城在开工的时候,商铺已经销售一空,比预期的平均价格高出了25%。这个销售数据,连胡丽丽都感到震惊。因为他们当初拟定的销售价格,胡丽丽就觉得有些高了,还打算万一卖不出去,降价呢。 从这一点上来说,司老大做事情,和胡丽丽比起来,高下立判。 建小商品城,高崎除了操心公司以外的协调,其余都没有过多操心。他只是提了一条意见,就是小商品城必须有地下停车场,而且要建地下三层的。 那个年代,拥有私家车的人并不多,而且来逛这种低档商场的人,收入不会太高,根本不可能有车,要这么大个地下停车场干什么? 公司所有高层,包括南方的策划团队,都不赞成高崎这个主意。 建可以,弄个一层就可以了,没必要无谓增加成本。 可高崎是老板,他说要搞,谁说都不管用。 多年以后,大家就吃惊地看到,老板的主意是多么的高瞻远瞩。随着小商品城二期三期的拔地而起,周边服务设施、商品房也跟着一片片起来,那个三层的地下停车场,每天车都停的满满的。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这么大一个停车场,这些车都停在地面上,那将是一个多么混乱不堪的场面! 高崎倒不是高瞻远瞩,他是见过上一世小商品城因为没有停车场,周边小车停的,连人都过不去,天天上演人挤车,车挤人的灾难场面,严重影响了市场的经营。 高崎的小商品城建着停车场的时候,司老大的海鲜市场已经开张了。市里有头脸的人物去了不少,高崎带着胡丽丽他们也去了,场面弄的好不热闹。 胡丽丽对高崎帮着司老大搞海鲜市场,是有很大意见的。 本来这唐城的海鲜,基本都是聚香坊的,创造的利润,比高崎其他产业都大的多。这下好,自己给自己弄个竞争者出来,还主动划一半市场给人家,这不神经病吗? 就为了取得司老大信任,给陶洁报仇?司老大也不是一般人物,鬼精鬼精的,这仇能不能报成还两说着呢,太不值得了!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当然这些话就不会在公司里说了,两个人回家偷偷说就行了。 高崎这回没听胡丽丽的,而是说她头发长见识短了。 胡丽丽就生气问他说:“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怎么就头发长,见识短啦?在你眼里,陶洁就是比公司重要!为给陶洁报仇,让你把公司整个儿送给司老大,我看你都愿意!” 高崎不和她吵架,微微一笑说:“你呀,不善于做长远分析。你就慢慢等着,早晚有一天,你就会知道我这么做的妙处了。” 胡丽丽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敢说,你这么干不是为了给陶洁报仇?” 高崎承认说:“是,但不全是。还有一半,是为了公司。确切的说,是为了咱们海鲜市场的发展壮大。” “啥?”胡丽丽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都把海鲜市场的利益出卖给司老大了,还说是为了海鲜市场发展,直接就是胡说八道!” 高崎又笑一下说:“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服气。这些事你不要管了,只把公司内部管理好就行。将来有一天,你会看到我这么做的妙处的。” 胡丽丽不是陶洁,高崎不说的事情,她还真不敢逼着他说。但她相信高崎的眼光,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别人想不到,而且是绝对正确的。几年下来,聚香坊就像一个传奇,每年都在向前大步迈进。而这大踏步前进的关键决策,都来自高崎。 高崎决策,她按照高崎的决策来促使公司像高崎制定的目标迈进,这是聚香坊成功的秘诀。 高崎不说,胡丽丽也就不问,按着他说的做就是。也许,这里面还真有她意想不到的奇迹发生。 司老大那边,已经确定了高崎和胡丽丽之间是情人关系,也就不怎么防着他了。 男人的最大幸福,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个铁律,高崎也逃脱不掉。 陶洁虽然年龄小,可发福以后看着比胡丽丽年龄大不说,容貌身材上也远不如胡丽丽了。在这种情况下,高崎把胡丽丽搞到手,陶洁就成了他们之间的障碍。 如此算来,他们两口子的感情,恐怕早就剩不下多少了。夫妻恩爱,只不过是在人前装个样子而已。 而且,聚香坊就是胡丽丽一手遮天,她只听高崎的,这就是夫妻店嘛。为了聚香坊的利益,高崎放下陶洁这个仇,和他联合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放下高崎这个担忧,司老大就开始正儿八经的经营他的海鲜市场。 这年头,随着国家法律制度越来越健全,社会越来越稳定,谁都不想靠混黑和不正当生意发财。那是刀口上舔血呀,随时都有可能被干掉,一天到晚得提心吊胆。 司老大也一样,他太想安稳地做正经生意了。可话说回来,正经生意还真不是混黑的人想做就能做的。 他过去的名声过于臭了,只要提司老大,唐城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可谓恶贯满盈。 就这么个名声,正经人有谁想和他沾边,又有谁不避而远之呢? 多年以来,只要听说是他的生意,正经人都心有余悸,怕被他给牵连进去,往往会退避三舍,宁可在其他单位做薪水低一些的工作,也不愿意到他的公司里来。 一时半会儿,他还真难找到像胡丽丽这样,有较强管理能力的人来帮他。他手下剩下那两大金刚,估计连孙耀辉都不如。 没有办法,他只好亲自出马,自己兼任海鲜市场总经理,亲自下手来管理。 生意刚刚开始,他还遵守和高崎的协议,两边价格保持一致,可也就干了仅仅一个月,他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同样的价格,人家高崎那边挣钱,到他这里就得亏本。 连他自己都纳闷,高崎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呀? 他打发人去其他城市打听,人家那边的价格,和唐城这边差不多,高崎并没有故意压低价格,和他搞恶意竞争。 这可真他娘的怪了!为啥好好个生意,到他这里就不挣钱呢? 其实,这事儿说怪也不怪。 胡丽丽的理念是向管理要效益。市场从进货到批发到小商贩手里,整个流程都有严格的监管,更有严格的财会统计制度,把责任落实到每一个人。 这不是喊口号,而是实打实的落实管理。 海鲜是短期保鲜的水产品,没有严格的管理,合理的监管,进货和暂时养殖、冷冻保鲜这些流转过程,有一步出了差错,后果就不堪设想。 司老大不懂管理,管理上本身就问题不断,乱七八糟,再加上他手底下这帮人,基本都是混社会出身,好吃懒做习惯了,让他们来严格监督这些海鲜流转过程,出错属于正常,不出错才是奇迹。 在胡丽丽这里,不管哪个程序,出一个差错都是不得了的大事。到司老大这里,就没有不出错的地方。就这水平还要做海鲜市场,这不是找死吗? 也只有到了这时候,胡丽丽才一下子明白过来,司老大根本就弄不了海鲜这个行当! 高崎这家伙撺掇着司老大搞海鲜,根本就没安好心。怪不得他说她是头发长见识短呢,他这哪里是要帮司老大,纯粹就是往死里坑他呢! 正文 384.各有所需 司老大是真犯愁了。 原来海鲜生意做赔了,怨人家高崎故意和你恶意竞争。这一回人家高崎不但没使坏,还帮着你建海鲜市场,还把原来属于人家市场份额的一半分给你,你还往里赔,这回你怨谁呢? 刘小军在,他可以和胡丽丽分庭抗礼,打个平手。现在这帮人,基本都是没脑子的。他们唯一的特长就是玩武的,动手能力没的说。可做生意靠动手,那生意就没得做了。 海鲜这东西,不是其他商品,就是要一个鲜。特别是活物,你弄少了不够卖,弄多了卖不出去。而且,海港进货,你要少了人家也不批给你,价格也会高出很多来。 弄多了,随便往养殖池里一扔,不管水质,不管养殖密度,不等卖完就得死一半。一旦池子里有死的,不及时打捞处理,水质立马就会变坏,其他活的也要受影响。 在这方面,人家胡丽丽那边都是有严格监测制度的。到司老大这里,扔到池子里就不管了,螃蟹、虾互相挤碰,掉腿掉须子,不等卖就开始成批死亡了。 死掉的活物,价格就大打折扣了,不赔才怪。 眼看着死掉的越来越多,司老大这班手下怕赔多了和他没法交代,就开始糊弄来批发的商贩,半死不活的都掺着批发给人家。 商贩也不傻,做这个也多少都懂行。半死不活的他们也不肯要。 不要?司老大的手下是干什么的?你敢说不要,还想不想在市场里混了,找打是不是? 有个商贩就问了一句,人家城东海鲜市场,活物都是紧着挑,你们连半死不活的都当活的卖给我们,我们弄回去没一会儿就死了,死了我们卖给谁呀? 就这么一句话,赚来一通饱打,敢怒不敢言。 冰冻的鱼类也是如此。装卸车不留神,弄一堆缺尾巴短脑袋的,都掺到好鱼里面重新冰冻,还多加不少水,哪一块冻鱼都缺斤短两用水冻成冰充数。 时候长了,谁还肯吃这个亏? 好多市场里的商贩,都偷偷跑到城东高崎那里去进货,弄到司老大的市场里卖。 这种举动一旦被司老大的手下发现了,轻则没收,重则拳打脚踢。 没出仨月,司老大的海鲜市场就搞得没法正常经营了。 给各餐馆酒店供货,也是这样。以次充好,逼着人家要,不要不行。人家去城东进货,不要他们的,立刻就有小流氓过来闹事,让你没法做买卖。 要不说这混黑的洗白难呢,他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做什么都是强买强卖那一套,什么买卖都能做出黑帮性质来,怎么洗白呀? 到这年秋天的时候,司老大就有些撑不下去了。 高崎的海鲜市场里,一个柜台难求。他这里可倒好,冷冷清清,人都快跑掉一半了。柜台赔着钱能倒出去就倒,实在倒不出去宁可赔了租赁费也不过来干了。 城西的餐饮行业,好多宁可不做海鲜了也不进货。 而城西购买海鲜的市民,宁可坐公交多跑十几里地,到高崎那边买海鲜,也不到司老大那里去。 实在没了辙,他只好去找高崎想办法了。虽然觉得去请教高崎有些掉架,可毕竟在唐城,也只有人家高崎是行家。 在唐城商业中心广场边上,有家茶室,大厅装饰的古色古香,一个个茶座环境优雅、安静。楼上则是私密的单间茶室。许多商人贪图这里优雅安静的环境,都喜欢约了客户,到这里来谈生意。司老大也附庸风雅,约了高崎在楼上单间的茶室里喝茶。 高崎这一段时间对司老大是真不错,除了寻花问柳他不参与,其余只要司老大有邀,基本是随叫随到。 人家也是大佬,能这么给司老大面子,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房间里是榻榻米,中间摆了一个露着原木木纹的小矮茶桌,司老大和高崎坐在茶桌两端,慢慢品茶。 司老大还真不好意思说求高崎帮忙,只是说些商场见闻,官场笑话。 还是高崎沉不住气,主动问他说:“大哥叫小弟过来,是有事要和我商量吧?是不是海鲜市场那边,不顺呀?” 司老大就尴尬地笑着说:“兄弟你都知道了。” 高崎也不和他玩虚的,直接说:“这么长时间了,我要说不知道,你信吗?” 司老大只好叹一口气说:“不瞒兄弟说啊,我是光看着你搞这个海鲜市场赚钱了,可没想到这东西到我手上,就成赔钱的活祖宗了。看来啊,这个赚钱也得讲究个天时地利。这个钱,本来就是该兄弟你赚的,我命里不担这个财啊。” 高崎就劝他说:“大哥你也不能这么说。这市场不赚钱,兴许是哪个地方出问题了,跟担不担这个财,恐怕关系不大。” 说到这里就问他说:“原先咱们在一块儿的时候,我记得你也搞得不错的,这怎么换到西边,就成这样了呢?” 这话就又说到司老大的伤心处了,他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兄弟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指望这刘军啊。刘军本来就是经商出身的,后来看拆迁这行利润大才转的行。他没了以后,我手底下这帮人,就没一个成器的,平时咋咋呼呼,看着一个比一个能耐,真到了正事儿上,屁也不是!” 高崎听着,就无言的点了点头。待他说完了才问:“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司老大苦笑着说:“我这不实在没辙了,才来问你吗?”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试探着说,“要不,我还是把这个市场盘给你算了。” 高崎当然知道,这话绝对不是司老大的本意。他就摆摆手说:“大哥你怎么这么说呢?做生意谁还遇不上点挫折,哪有遇到挫折就不干的道理?”想想就又说,“要不这样吧,如果大哥不嫌弃,我回去安排一下,让我们海鲜市场的副总汪鹏带几个技术人员到你那边去,一起和你研究一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让他们在你那里多待一阵子,帮着你把市场搞的盈利了,再让他们回来,你看怎么样?” 司老大吃惊地看着高崎,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原本他只是想着,从高崎这里套些经营秘诀出来,或者高崎能给他指点一二。没想到,人家直接就给他派专业管理和技术人员过去,帮他去经营。 高崎都到这份上了,再说对他不是真心实意,那就说不过去了。就是亲兄弟,也不见得可以这么帮他。 “兄弟呀,”司老大不由感慨着说,“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当初是当哥哥的对不起你,我这心里有愧呀!” 高崎就笑了说:“大哥你这话就说重了。我不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唐城足够大,完全可以容得下咱们两个人。咱们兄弟俩,过去的名声都不怎么好,人家别的商人不怎么待见咱,咱们俩再自相残杀,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司老大就用力点头说:“兄弟你这话太对了!我没有你见识远,想不到这么好的道理。兄弟今天这几句话,彻底把我给说服了。过去是我不好,今天我算是实心实意给兄弟你赔罪!” 高崎就又摆摆手说:“咱们都有不对的地方,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以后啊,只要咱们弟兄俩能真正联手,互相帮助,咱们在唐城,就没有人能干过咱们,大哥你说是不是?” “是,太是了!”司老大由衷地说,“咱们弟兄俩只要团结在一块儿,特么的整个唐城,就没有谁敢往咱们头上爬的!” 弟兄俩竟然越说越投机起来。 两个人又仔细商定了高崎那边怎么派人过来的具体细节,司老大就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的海鲜市场,像高崎的海鲜市场一样盈利了一般,真正舒心地笑出来了。 说完了正事,司老大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有意无意地问高崎说:“兄弟,听说你媳妇一直就醒不过来,你就没有其他想法啊?” 高崎的脸色就暗淡下来。 司老大赶紧说:“兄弟你别误会,我也是为你好,看着你老是这样孤孤单单的,我也是为你着急呀。” 高崎就勉强笑一下说:“让大哥你操心了。不过我一个人现在习惯了,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司老大就问:“要不要哥哥我给你操操心啊?我盛世大舞台里面,真有不错的女人。兄弟你放心,我对她们知根知底,像我聘的那个主持人小许,绝对是正经姑娘。哥哥绝对不会坑你,你放心。” 高崎就拒绝说:“哥哥这份心意,兄弟领了。可我真不需要。” 司老大看高崎一会儿就无声地笑了,忽然就问他说:“我怎么听说,兄弟你另有所爱呀?” 高崎就吃了一惊,问他说:“你听谁说的?” 司老大就嘿嘿笑了,看着他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些事儿啊,你想瞒也瞒不住。” 高崎想想,就笑了说:“我这人吧,不喜欢胡来,可我也是男人。男人犯的错误,我一样会犯。” 司老大就说:“其实这样也挺好。没有这层关系,你把全部家当都交给胡总管着,反而不合适。” 高崎就点指着他说:“你背后里没少关心我,连是谁你都知道。” 司老大就赶紧澄清说:“兄弟你误会了,我真没故意去注意这些事情,真是有人无意间跟我说的,我才知道。” 高崎哈哈一笑,一副全不当回事的样子说:“大哥你说的对。胡总这人太聪明,也太漂亮。把这么一个人见人爱的宝贝,让别人弄了去,我不成傻瓜了吗?” 两个人就一起会心地笑了。 到这个时候,两个人各自的目的,也就都达到了。 正文 385.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高崎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黄金国际在唐城可以算数一数二的高档住宅小区,可对高崎这样,唐城数一数二的有钱人来说,就谈不上高档了。连胡丽丽才买的,四百多坪的复式楼,都比他这里,要豪华出许多。 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应该住独栋的别墅,才可以显示出身份。 高崎和陶洁,都不是讲究的人,也不是刻意保持低调。 陶洁好好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是国际品牌,一个古驰的小包包就上万,可见也不是诚心保持低调。 陶洁属于随遇而安。没有钱的时候她也能过,有钱也知道享受。 都说品牌卖的就是个牌子,其实真正用过了,你就知道,绝对不仅仅是卖个牌子那么简单。 一件阿迪的短裤,绝对长绒纯棉打造,特别吸汗,不和皮肤剧烈摩擦,穿着就是舒服。即便不穿内裤,穿很久,都脏的不像样子,也不会有很严重的异味,甚至几乎没有异味。 有钱了,当然要买舒服的东西用。 高崎住在这里不肯买更大更好的房子,也是因为住在这里舒服。周围有的是邻居,虽然大多数不说话,谁也不认识谁,可人多了就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而对陶洁来说,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要买更好的房子。这房子已经很大很不错了,干吗要去住更大的房子,还嫌打扫卫生不够累吗?她心里也从来没有想到要雇人替自己做家务。 所以,他们就一直在这里住着。 高崎进门,就看见胡丽丽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他给了她家里的钥匙。 胡丽丽其实挺忌讳来高崎家里,和他在陶洁生活过的屋子里暧昧,总感觉陶洁在某个角落里看着他们这对狗男女一样。 他们一般是每个周六在一起待一天,都是去宾馆,但今天是周四。 临下班的时候,高崎告诉胡丽丽,司老大要请他喝下午茶。司老大可不是善类,海鲜市场又弄了个乱七八糟,胡丽丽就有些不放心。 高崎艺高人胆大,论动手,他根本不在乎司老大那帮人。再说在这闹市区,司老大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这可不是九十年代,大街上就敢拿了猎枪玩枪战。 见高崎进门,胡丽丽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沙发里,看着高崎换鞋。 高崎换好了鞋,坐到胡丽丽身边,顺手就搂她进怀里了。 胡丽丽还真挺贪恋高崎的怀抱。这女人缺了半辈子的爱,男人的怀抱,特别是高崎这样强壮男人的怀抱,对她太有吸引力了。 她还惦记着知道高崎和司老大会面的结果,就强忍着诱惑,对高崎的爱抚无动于衷。 “司老大找你干什么?” 胡丽丽这句话丝毫不带任何情感,高崎只好把手从她衣服里抽出来,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详细汇报一遍。 “什么?你还主动提出来让汪鹏带人过去帮他,你疯了吧你?”胡丽丽就有些激动,从他怀里挣出来说,“这一回可不是咱们排挤他,是他自己把自己搞死的,凭什么咱们要帮他?看着他死还来不及呢!” 高崎说:“你别激动啊,你听我说嘛。” “说什么说?”胡丽丽是真生气了,“他玩死了,城西那个市场就是咱的,咱们的海鲜市场会扩展到城西去。只要他破产了,没了势力,你对付他也容易,给陶洁报仇就有希望了。真搞不懂你,好好的要去帮自己的仇人。” 胡丽丽说的没错,高崎之所以肯帮着司老大搞城西的海鲜市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城东。城西那边,他根本做不过来。 既不舍得放下小商品城不做,又不想放弃城西的海鲜市场,因为这两样你放下哪一样不做,就会有别人来做。 时间进入零六年,唐城人的经商思维也在逐步提高,南方有经验的商人也在向北方开拓地盘,小商品城、海鲜市场,就是在这个时候起来的。 时间不等人啊。没有能力和资金两个一起做,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市场被别人拿走,占了先机。 高崎也是思考了许久,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来做小商品城,让司老大去城西搅和海鲜市场。司老大做不好,却能占住地盘,别人也不敢和他争。 他这是把司老大当了枪使了。至于以后他做好了小商品城,有能力了,怎么再把司老大这个海鲜市场变成自己的,他也有了成熟的答案。 他搞倒了司老大,在唐城他就是大哥大,司老大名下那些暗黑产业当然不能接手,海鲜市场可是正当生意。他要接手,谁又敢和他一争高下呢? 他就对胡丽丽解释说:“你不要以为,司老大在海鲜市场投入这么大,海鲜市场倒了,他就会倒掉。上一次他弄海鲜市场,也赔了许多钱,为什么就没倒掉呢?” 胡丽丽振振有词说:“咱们一次可能挖不倒他,加上这一次,难道还挖不倒他?” 高崎就摇摇头说:“你把司老大想简单了。他的盛世大舞台,其实老早就不挣钱了。可是,你看他不是照样经营着,有倒掉的意思吗?不但没有倒掉的意思,他还有能力拿出钱来,投资海鲜市场。” 胡丽丽这才感到奇怪了,问他说:“他不是前几年搞拆迁公司,挣下的老本吗?” 高崎就苦笑一下说:“那场风暴过去之后,他能安然无恙,靠的是什么?一是刘军有头脑,见机的早,有了防范。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投入了大笔的资金来破财免灾。他能全身而退,估计做拆迁公司赚的钱,不会剩下几个,连盛世大舞台亏的账,都不见得可以填满。” “那你说,他哪来的钱?”胡丽丽问。 高崎微微一笑说:“他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生意的。比如,赵鑫磊那个地下赌场,柳新桥范老大的沙场,背后的老板,都是他。像这样的生意,他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才是他来钱的真正途径。” 胡丽丽恍然大悟,又问高崎说:“那让胡波把他这些生意都调查清楚,给他来个一网打尽,他不就完了?” 高崎就笑了说:“在这方面,你过于幼稚了。我只让你管理公司内部,外部的事情不让你参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以为,咱们搞聚香坊大酒店,搞蒋师傅水饺连锁,还有这海鲜市场,小商品城,就那么容易,有资金就行啊?在唐城,比咱们有钱的多了去了。就算没钱,只要你有本事搞,就像咱们一样,从银行里贷钱不就是了?可为什么就咱们可以搞,别人不行呢?胡波调查司老大的灰暗产业,也是偷偷在干。明着干,恐怕连胡波自己都得搭进去!这个,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明白吗?” 胡丽丽终于明白,点点头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说:“就咱们仟佰聚服装店,没有你在外面罩着,估计也搞不成。你认小崔当干妹妹,她才能在商业广场站住脚。” “嗯,不错,咱们胡总开窍了。”高崎就一本正经夸她说。 胡丽丽就笑了说:“这辈子有你这么个老板,我才可以做到这一步。要不然,我就是个服装店的小店长。” 高崎没有回答她,心里却在想,上一世的胡丽丽,结局会是什么呢?店主夫妻走了以后,她这种孤傲的性格,恐怕在新店主那里混不长,家里又有个和她不一条心的,养小三的周光远。估计,她上一世的命运,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哎,你说,司老大这么难搞倒,你真有办法弄倒他吗?” 胡丽丽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说难也不难。”高崎告诉她说,“只要断了他的根,他也就完了。” 胡丽丽就问:“那什么是他的根啊?” 高崎就用手做了个撑伞的动作,然后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胡丽丽也就不问了。 高崎就继续说:“今晚和他这个茶没白喝,我感觉他已经开始和我掏心掏肺了,连他有血压高和糖尿病都告诉我了,说早就不敢喝酒了。我感觉,火候到了。” 胡丽丽又忍不住问:“什么火候到了?” 高崎说:“搞倒他的火候啊。赵迷糊那笔记本已经玩的很熟练了,就差一个潜入盛世大舞台的机会了。只要他能把那些资料神不知鬼不觉复制出来,司老大离完就不远了。” 胡丽丽一脸疑惑看着他问:“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高崎笑笑,这才跟她解释,为什么要制造一个婚礼大场面的目的。 胡丽丽再一次恍然大悟说:“原来你要她们三个一起结婚,就是为了把司老大的人手给调出来!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 高崎说:“这事儿太复杂了,我早和你说,也怕你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不小心给我泄了密啊,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胡丽丽说:“我要早知道你的目的,也不至于在里面给你搅和呀?” “嗯,有道理。”高崎说,“我就没想到你能给我在里面搅和。这回你是不打自招了。” 胡丽丽不高兴说:“那三对没一对将来能幸福,你非逼着人家结婚,这不是造孽吗?我又不明白你为啥非要这么干,还不给你搅和啊?” 高崎就虎起脸来说:“事儿是你搅和乱了的,也得你想办法弥补。小嫚这边她已经同意结婚了,就只剩下小崔和孙小敏了。你必须想办法,让她们同意最近结婚!要不然,没有个大场面,我这个计划就黄了!” 这一下,胡丽丽可就犯了难了。 小崔根本就没打算结婚。孙小敏心里,恐怕还是喜欢着高峰。可是,高峰这家伙比高崎油滑多了,他不说不肯和孙小敏结婚,可守着孙小敏,总是会装作不经意,流露出对她的厌烦来。 孙小敏是个敏感的女人,就算她心里再喜欢高峰,高峰已经不喜欢她了,她也绝对不肯要这个施舍。 唉哟,这可怎么办呢? 正文 386.爱慕虚荣 , 回到唐城以后,高峰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滋润。 高崎毕竟是他亲哥,对他肯定差不了。 他的工作,主要是在高崎没有时间的时候,代表高崎,陪着那些有用的人们娱乐,投其所好。 有时候,高崎不好亲自出面讲的话,就用高峰去讲。万一话讲重了,对方无法接受,高崎再亲自出面赔礼,把责任推在高峰不会讲话,传达错了他的意思上。 这是一种底线的试探办法,相信好多经历过的人可以明白。 说白了,他就是高崎的一个传话筒,或者是挡箭牌,除了替他哥传个话,送个礼,剩下的差不多也就是吃喝玩乐了。 要说高峰原先正统,被高崎给带坏了,这话也不全对。荷花出污泥还不染呢,高崎整天混迹在一些不健康的场所,也没有沾染那些毛病。 这人关键还是看自己。高峰原先穷,没那个条件,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有现在这个机会。 在当时在南方大城打工的那个环境下,他认为对他最合适的女人,就是孙小敏了。长相不漂亮也不算丑,聪明能干又有主见,有她在身边,没有主见的他会有主心骨,省不少事。 但是现在,环境变了,高峰已经看惯了美女。比起娱乐场所那些漂亮女人来,孙小敏在他眼里,就丑陋不堪了。 于是,他在心里就开始讨厌孙小敏,不愿意和她亲热,有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想,他已经有条件和机会,选择更漂亮的女人了。 既然有更漂亮的女人可以娶,他干吗还要娶孙小敏? 当然了,他不会去选择娱乐场所里那些漂亮女人做老婆,那头上还不顶上大草原啊? 只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娶孙小敏亏了,应该可以娶到更漂亮的,像他嫂子陶洁那样的女人。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他就不愿意和孙小敏结婚了。 开始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偶尔心里想想,慑于他哥哥对孙小敏的宠爱,他也就敢偶尔想想,这想法也就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 所谓饱暖思**,饥寒生盗心,就是这个道理。 有高崎在,他不敢说不娶孙小敏,心里却盘算着,既然高崎允许他在外面彩旗飘飘,那就这样吧。娶谁当老婆不是娶?反正外面有美女享受着,也无所谓。 去年冬天的时候,他的这个思想,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时光刚刚进入冬季,唐城下了第一场雪。刘副区长钓鱼的瘾上来,拉着高峰去他发现的那个水库钓鱼。一天下来,高峰单薄的身体给冻透了,回家便发一场高烧,孙小敏当天晚上把他送到市中心医院里去住院了。 她正帮着胡丽丽筹划小商品城的事情,有太多的事情要忙。陪他一晚上,第二天只能让高崎妈过来陪他。 高峰就是着凉了,输一晚上液,第二天也就好差不多了。可是,就是这次住院,让高峰的思想,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昨晚他烧迷糊了,连孙小敏怎么把他给弄到医院里来都不知道,很快就打上吊瓶了。输液的药里,肯定有镇定安眠的成分,他就由迷糊转成睡眠了。 他再次醒来,是被胳膊上的刺痛给惊醒的。 睁开眼来,白光刺目。白光里,一个穿了白大褂,戴着白色护士帽的女孩,正坐在他一侧,给他往血管里扎针。 就是针头扎进血管里的那一刹那,他醒了过来。 十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他眼前晃着,给他的手腕上贴胶布,固定刚刚扎进去的针头。 那手指太好看了!偶尔碰到他的胳膊,传来凉酥酥的感觉。紧接着,戴着护士帽的脑袋,就进入了他的视野。 皮肤雪白,鼻梁高挺,大大的眼睛上,有长长的,浓黑的睫毛,一根根往上弯曲着。浓黑的秀发,从护士帽边缘露出一绺,绕过耳廓,搭到前面来了。耳廓后面,有着长长的脖颈,同样是雪白。那脑后秀发稀疏的根际,是那么的性感而迷人。 白色光晕里,这好看的脑袋,就宛如是天使的。 就在那一刻,高峰彻底沦陷了。 睡了一宿外加一早上,他基本已经痊愈了,高烧也退了。这时候,才看到他妈就坐在他的另一边。 “妈,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问他妈。 “你昨晚发高烧,是小敏把你送过来的。”他妈告诉他,“她早上要上班,让我过来看着你。” “她就好大惊小怪。”他就埋怨说。“那什么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他妈就站起来说:“这都快到中午了,我回去给你做点饭。” “不用。”他拒绝说,“我自己在这儿买点饭吃就行。” “你打着吊瓶呢,怎么买饭?”他妈问。 这就给了他和那个护士说话的机会。 “哎,护士。”他喊住了要往外走的那个女护士,问她说,“咱们这里中午不是有送饭的吗?” 护士回过头来告诉他说:“有是有,可是,刚才已经统计过去了。” 这女孩的声音也十分甜美,撩的高峰心里一荡一荡的。 “那麻烦你给食堂说一声呗。”他就央求人家说。 护士倒是挺好说话,告诉他说:“好吧,我回去给你打电话问问。要是订不上,我再来和你说。”然后就问他,“你想吃什么啊?” “你们这里有什么啊?对了,你贵姓啊?” 就这样,他们算是认识了。他还打听出来,女护士姓宋,叫宋蕾。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就完全好了,可并不急着出院,想各种理由,住够了一个星期,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住院这段时间里,只要不输液,他总是想方设法往护士站跑。只要宋蕾不忙,他就缠着人家问这问那,东打听西打听,没话找话。 宋蕾并不知道高峰是谁,对他的态度颇为冷淡,有时候还故意躲着他。 高峰属于那种比较蔫儿的性格,但像高崎一样,心眼儿都在肚子里。 他这辈子,唯一和高崎的不同,就是高崎都把心眼儿用在做生意上,他则一事无成,心眼儿也没地方使,外表就给人一种懒懒散散,随遇而安的样子。 这一次,在宋蕾漂亮外表的刺激之下,他爆发了潜能和热情。这也是第一次他像高崎一样,开始在心里精心算计,只是算计的事情不一样。 他非常清楚宋蕾讨厌他,可他并不气馁,通过一次次的接触,慢慢观察和品味宋蕾的喜好,去投其所好。 有时候,做一件事情,倾注了热情和敷衍了事是完全不一样的。 追女孩子从没成功过的高峰,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短短一个星期,他就知道宋蕾今年二十四岁,毕业于护士学校,在中心医院工作两年了,家也是唐城的。这还是在宋蕾讨厌他,不愿意和他多说话的情况下,打听出来的。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宋蕾竟然不讨厌他了。 在出院最后一天的那个晚上,正好碰上宋蕾值大夜班,两个人断断续续在护士站里说了一晚上话,成好朋友了。 爆发了热情的高峰,从不会追女孩子的笨蛋,很快就变成了高手。 高峰出院的第二天早上,宋蕾早班,护士站的问询台前,就多了一大束鲜花,九十九朵玫瑰。 送花者没有留姓名,但指明是送给宋蕾的。宋蕾还以为是男朋友送的,心里颤栗了一下,想着他什么时候学会浪漫,舍得这么为她花钱了? 但卡片上写着:衷心感谢宋蕾护士一星期来对我的照顾! 宋蕾那颗激动的心,一下子就凉下来。不过,高峰能如此舍得为她花钱,她还是小小欣喜了一下,不管他目的到底如何,还是把那束玫瑰放在了护士站的问询台上。 不管怎么样,那么多护士,只有她得到了病人如此的礼遇,值得小小骄傲一下。 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下午下班,宋蕾去住院楼外面的车棚里,骑自己的电动车。还没穿过住院楼与车棚之间的广场,刚刚走出住院楼大门口不远,一辆丰田商务就停在她身边了。 驾驶室一边的车窗降下来,就露出了高峰那张带着笑容的脸。 “这么巧,下班了?”他跟宋蕾打招呼。 宋蕾愣怔一下,没来得及多想,就回答他说:“啊,好巧,谢谢你送的花。” “应该的。”高峰一脸笑容,问她说,“正好我没事,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宋蕾就拒绝说,“我自行车在这里,明天上班要骑的。” “没事。”高峰就告诉她说,“我上班正好也路过这里,明天早上我再送你过来。” 宋蕾还是拒绝了他。 望着宋蕾远去的身影,高峰一点也不沮丧。收了第一束花,说明她是爱慕虚荣的。女孩子大多都爱慕虚荣,连孙小敏那样的,不也爱慕虚荣吗? 只要她爱慕虚荣,以后他就有戏。 第二天早上,宋蕾上班,就又看到一束花摆在那里,才送来的,花朵上还带着露水,还是九十九朵玫瑰。 宋蕾感到事情严重了,这个高峰,是想追她。 玫瑰花在那个年代还是很贵的,一般工薪阶层真的不敢这样奢侈。这一束九十九朵,要花近一千块钱的,两天就是两千呀! 开丰田商务,如果是私家车,不是单位的,说明这人挺有钱,至少应该是个小老板吧?可看他这个年岁,过于年青了,怎么可能就做了老板? 他是不是给哪个领导或者老板当跑腿的司机,跑这儿来钓她呢? 漂亮女孩被男孩子追的次数,要远远大于其他女孩,见识和经验自然也就比一般女孩多出许多来。 宋蕾终于决定,等高峰再来找她的时候,要好好和他谈谈了。 正文 387.命运缘分荷尔蒙 第二天下午宋蕾下班的时候,高峰早就开车在广场那里等着她了。 宋蕾穿一件雪青色的连帽鸭绒袄,下身是条深黑的牛仔裤,脖子上还围条粉黄的围巾。 身材好的女孩,不管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从这身打扮来看,宋蕾的条件一般,穿戴都是大路货。 宋蕾从住院楼里出来,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大门那里东张西望。 高峰微微一笑,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下去,就把车子停在了宋蕾眼前。 他降下车窗玻璃来冲着她笑,然后问她:“找我呢吧?”接着说,“我早就在这里恭候了。” 宋蕾看到他,便冲着他走过来,站在他的车跟前说:“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这时候的高峰,就知道自己成功一半了。 宋蕾如果真想拒绝他,一点机会不给他留,直接不搭理他就完了。 哎呀,看来这有钱真好,追漂亮女孩也可以由不可能变成可能。 “这里这么冷,怎么聊啊?”他就说,“上车,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好不好?” 宋蕾还是犹豫了一下。 高峰就说:“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宋蕾还是说:“这才四点,离吃饭还早,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就说几句话。” 高峰说:“就是说一句话,在这里这么冷也会冻着你呀。再说,就在你们医院门口,这里不让停车的。” 看她表情还是犹豫,就说:“这样吧,前面不远有家上岛咖啡,我请你喝咖啡,这样行吧?” 宋蕾竟然拉开他的后车门,上车了。 “这车是你的,还是你们单位的?” 路上走着的时候,宋蕾就在后面问。 “当然是我的啦。”高峰回答。 其实,那车是高崎买来让他拉客户的。 “你做什么的啊,年纪轻轻就能买这么好的车?” 宋蕾语气里,就带着几分不相信。 “这算什么好车,我凭什么买不起呀?” 高峰还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谁。因为公司里好多人知道他和孙小敏的事,他怕在没有钓到这个美人儿之前,被她发现了,就故意答非所问。 看来,这人还真是个有钱人。宋蕾就在心里想。 不仅仅因为高峰开本田商务,更因为他身上穿的,都是品牌服装。 高峰穿的西装,是意大利进口的皮尔卡丹,领带也是当时时兴的金利来。皮鞋泛出的光泽,细腻中透着光亮,不用看品牌,那是意大利水牛皮。 这身打扮,在当时的确够唬人的。 其实,他这行头,都是高崎的,陶洁给高崎买的。 高崎和高峰,弟兄俩身高差不多,可高崎过于魁梧了,这一身穿在他身上,给撑的皱皱巴巴,怎么看怎么别扭,反而更像个山里进城的虎汉了。 所以,高崎平时是不穿正装的,穿上忒难看,最后连陶洁都深信这一点了。 高崎穿不来这上万的西装,最后就都便宜高峰了。 高峰瘦啊,穿高崎身上皱皱巴巴的西装,到高峰身上反而显得有些大,松松垮垮的。可那个时代正好兴这种松垮的样式,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故意穿大一号的西服,故意要营造这种松垮的时尚。 连宋蕾都没有看出来,高峰的这身西装不合身,反而觉得他这样穿出来别有风味,很是潇洒。 两个人进了咖啡厅,高峰没敢要独立的单间,而是要了排座。但他要了一整壶蓝山咖啡,还给宋蕾要了巧克力甜点,另要一个卡布奇诺,一杯冰糖柠檬汁。 宋蕾就在心里算着账,一壶蓝山二百八,巧克力甜点六十五,卡布奇诺八十,冰糖柠檬汁十五,转眼四百多块就花出去了。高峰对点这个很熟练,而且,花这么多钱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说明他真是个有钱人,至少不是小职员或者是给领导开车的司机。 那个时候,宋蕾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一千八,这在唐城就算中等的收入了。 这个咖啡厅离着中心医院很近,有时候她也和同事过来坐坐,却不敢如此挥霍,只一人要一杯二十五的拿铁,顶多再加个四十的一般甜点。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宋蕾再次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高峰就笑着反问她,然后才说,“我觉得吧,人和人在一起相处,最重要的,是可以谈得来,趣味、层次都在一个档次,有共同的话题,你说对吗?当然了,如果我们熟悉到了要在一起谈婚论嫁的地步,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现在,就算我说我是国外名校毕业的海归,年薪百万,你觉得有意思吗?” 和那些高层在一起久了,高峰也学的有些油嘴滑舌了。不过宋蕾倒是觉得,这人很有意思,幽默而又风趣。 原本,她是想告诉高峰,她有男朋友,而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让他死心的。 这时候,她却不急于要告诉他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要追我?”她问。 “是啊。”高峰坦然承认。 “我们只是医患关系,相处没有几天。”宋蕾问他说,“你看上我哪儿了?” “漂亮啊。”高峰直言不讳说,“我从病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你正好在给我打针,你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你一下子就把我给吸引了。原先我不相信一见钟情,现在我相信了。就是那短短几秒钟,我整个就沦陷了。” 宋蕾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想,这人还蛮实在的。 “当然了,我只是迷恋于你的美貌,这个还远远不够。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如果你就是看不上我,我绝对不强求。”高峰继续说。 宋蕾就笑了说:“也许你了解了我,看不上我也不一定。” “这个有可能。”高峰煞有介事,接着转了语气说。“不过,可能性极小。因为你给我的印象,就像一个天使,是上帝派你来解救我的。” 宋蕾就又让他逗笑了。 “你想追我,总得让我知道你是谁吧?”她说。 高峰就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的名片来,放到宋蕾眼前的桌子上,自我介绍说:“鄙人高峰,今年二十七岁,自己开一个小公司,胡乱充任经理。” 他还是不敢把实话告诉宋蕾。 高崎设的这个公关秘密部门,是一家单独成立的公司,叫银华商贸,明面上和聚香坊没有任何瓜葛。公司里每一位公关,都印有经理的名片,实际上都归高崎直接管理。 这倒给了高峰吹牛的机会。 高峰平日里并没有这么风趣,可碰上了宋蕾,却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种现象,在生活里比比皆是。 大家在一起聚会,一个平时没有多少话语的男人,突然滔滔不绝,妙语如珠起来。不用问,这聚会的人里面,一定有他心仪的女人。 有时候,人好像并不完全受自己控制。好多人说这是缘分,或者说是命运安排。其实,都是荷尔蒙在作怪。 碰上心仪的女人,男人体内多巴胺急剧分泌,表现欲倍增,老实人也可以变的生龙活虎。 高峰现在,就是这样。确切地说,从他在病床上睁开眼,看到宋蕾的那一刻开始,他体内的荷尔蒙就彻底迸发了。 原本只是想告诉高峰自己有男朋友的宋蕾,和他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却始终没有说出关于男朋友的话来。 不止如此,以后的日子里,他们的关系发展神速。 只要高峰工作不忙有时间,他都会去医院或者去宋蕾家的楼下,接送宋蕾上下班。 当一个女人开始对一个男人有好感的时候,她会主动打开话匣子。话匣子一旦打开,男人再投其所好附和她,她就会开始喜欢这个男人,愿意接近他。 高峰知道宋蕾开始接受他,就试探着由请她吃饭,慢慢转化成给她买东西。 先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下班路上,宋蕾想逛一下商场,买自己需要的护耳,手套,高峰就替她把钱付了。还有碰上她喜欢吃的糕点、水果,他就买了来送给她。 高峰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宋蕾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然后,高峰就开始给她买更贵一些的东西,一双好看的靴子,一件品牌的大衣。 零五年平安夜的那天晚上,当高峰把一条老凤祥的金项链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宋蕾终于投入了他的怀抱。 女人变坏,往往是从经不住金钱的诱惑,要陌生男人买的东西的那一刻开始的。不过宋蕾还算保持住了底线,搂搂抱抱,在一起接吻可以,再没有答应高峰更加过分的要求。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猴急,这恐怕也是男人的通病。既然金钱可以砸中宋蕾的心思,高峰就决定加大投入了。 他本身并没有多少钱,一月也就五千块的工资。可是他吃穿住都不花自己的钱,连那辆丰田商务的费用,都是聚香坊报销,五千块钱对他来说,也没多少用处。回来这两年,他手里也有了十多万的存款了。 十多万在零六年的时候,可以在唐城买一套不错的房子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陶洁出了那场交通事故。 陶洁就是被送到了中心医院,整个抢救和救治过程,高峰和孙小敏都没有离开。 他和宋蕾的事情,医院里许多护士都是知道的。 他时不时的过来接宋蕾上下班,经常会碰上宋蕾和同事一起出来,同事自然会问宋蕾。一次可以瞒过去,次数多了,想瞒也瞒不住,宋蕾只好承认,高峰是她的男朋友。 宋蕾真正的男朋友,是一位中学教师。虽然那个年代,教师的工资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但是比起高峰这种敢于高档消费的阶层来,还是显得寒酸了。 宋蕾起初就不认为自己的男朋友值得炫耀,不愿意男朋友出现在同事们眼前,也从来不和别人说自己有男朋友。 如此一来,所有的同事都只知道,高峰是宋蕾的男朋友。 正文 388.欺骗还是认真的 陶洁出事的那天晚上,在院长亲自坐镇之下,中心医院组织了多部门成立联合救治小组,各科的护士,业务尖子,也都被从家里叫来,调入救治小组参加急救。 高崎不是高峰,他已经是唐城知名的企业家,许多人都知道他。而且,能让中心医院组织起全院精英全力抢救,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在整个唐城,恐怕也没有几个人。 那一天,宋蕾是值早班。即便她是值夜班,她仅仅工作两年的履历,也没有资格参与陶洁的救治工作。 不过,早上开班会,护士长还是简短说了心脑血管科有重要病人,要大家做好随时被抽调过去的准备,不得擅自离岗,请假。 开完早班会,护士长带两个护士,准备配合主任医师查房,其他护士则根据医嘱单,开始为各自负责的各床病患配药,核对针剂。 宋蕾在护士站里和大家一起配吊瓶,根据医嘱单从医药柜里取药品,旁边一个护士帮她核对。 待护士长带着两个护士走了,旁边对药品的护士就趴在她耳边悄声说:“行啊,宋蕾,你男朋友原来是聚香坊的二公子,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我们。” 宋蕾就彻底懵了,呆呆地望着对方,不知她在说什么。 聚香坊在唐城名气太大了,她当然知道。在餐饮业,聚香坊酒店,那就是唐城菜的唯一代表,市里正准备为聚香坊这个名号申请中华老字号商标。 另外,聚香坊这两年研发的糕点系列,也是过去唐城已经失传的独有风味。还有,蒋师傅水饺不仅在唐城是绝对的招牌,连锁店都开到省城去了。还有唐城的海鲜市场,也是聚香坊的…… 只是,宋蕾每天两点一线的单一上班生活,加上护士工作的忙碌,让她和外面的世界有些隔膜了,她知道聚香坊,却并不知道聚香坊的老板是谁,更不可能知道高峰是谁。 “高峰啊,聚香坊老板高崎的弟弟。”那护士就又说,“你这保密工作做的可以呀,眼看就是聚香坊的二少奶奶了,还在这里干这伺候人的活呢?还和我们混呀?哎,以后发达了,可得记着我这个小姐妹哦,别忘了我们。” 那小护士还在她耳边唠叨,她已经忘了配药,站在那里傻了。 “你说,高峰是聚香坊的老板?”她傻乎乎地问。 “他哥哥高崎你不知道啊,聚香坊董事长啊?高峰是他亲弟弟!我昨晚上从心脑那边过,碰上高峰了。我问他干什么?他说他嫂子出车祸了。昨晚上出车祸送到心脑科的,就是聚香坊的老板娘!为了她,咱们中心医院差点炸了锅,赵院长都从家里赶过来了……” 宋蕾感觉自己有点飘了,脚下软绵绵的,站都有些站不稳。愣怔好一会儿,她才多少捯过点闷来,放下手里的针剂,转身往外就跑。 “你干什么去呀?”那护士就喊她。 “找高峰去呀?”她傻傻地回答。 “哎呀,他们忙活一晚上,这时候肯定回家睡觉了,你干吗那么心急呀?” 宋蕾这才又木木地回来。 “哎,你们的事他们家不知道吧,要不然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告诉你呀?” 这一天,宋蕾配错了俩个患者的吊瓶针剂,幸亏病人没有发生什么不良反应。但这对护士工作来说,属于重大失误,遭到了护士长的严厉批评,扣发当月奖金,年终奖金,全院通报批评,绩效考核分清零。 这已经是最严厉的惩罚了,要不是上边顾忌她被传言是聚香坊的二少奶奶,估计院方会开除她。 宋蕾知道,她不能再继续工作了,护士工作关系到人命啊,就她这个心不在焉的样子,会害死患者的! 她推说家里有急事,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匆匆回家了。 那一天,高峰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 她和高峰仅仅认识一个月,连高峰是谁都不知道,高家出事,高峰不告诉她也是应该的。 问题是,如果当初高峰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不是更容易追到她一些吗? 时光进入二十一世纪,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嫁入豪门,这个无可非议。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真实身份呢?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赢得她,还是刻意对她隐瞒些什么? 平心而论,如果抛去金钱这个优势,高峰和她男朋友相比,还真没什么优势。 他们在一起,虽然已经做了除那最后一道防线以外,所有其他的事。可是,高峰从来没有说过,要她做他的女朋友,更不要说谈婚论嫁。 他真的没有女朋友吗?万一他有老婆呢?他是不是在玩弄她,在欺骗她? 豪门公子娶老婆的事,她在网上看到过不少。有哪个女孩子没有做过嫁入豪门的梦呢? 可是,网上看到的那些豪门娶亲,首先就得门当户对。女方没有豪门背景,至少也得是体育明星,著名演员。她一个小护士,出身于普通工薪家庭,仅仅凭着几分姿色,就想嫁入豪门?基本属于天方夜谭。 这一点,恐怕高峰比她还清楚。 那么,高峰和她在一起的目的,就只能是想玩弄她,欺骗她的感情! 可是,高峰待她的样子,应该是真诚的,他非常非常喜欢她,这一点她看的出来。 整整胡思乱想了一天,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给高峰打电话。 她不能表现的过于着急。否则,让他看穿了她,他会更加不在乎她。 幸亏他们没有越过最后一道防线,要不然,她有可能成为人家富家公子的玩物,甚至会成为整个唐城的笑柄了。 一直到第三天的下午,高峰才跟她打电话。 “你怎么没有上班啊?”他在电话里问她,“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啊?”话语里充满了关心。 她尽量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尽量放慢语气,懒懒地回答他说:“嗯,感冒了。” “吃药了吗,严重不严重?”高峰的语气,依旧充满了关切,“你在家里吗,我过去找你好吗?” “家里不方便。”她在电话里说,“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出来。” 坐进高峰车里的时候,宋蕾的确像是生病了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周围,有一层暗淡的黑影,人也好像消瘦了一些。 现在,坐高峰的车,她已经不坐后排,而是坐在副驾驶上了。 高峰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 “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你觉得去你们医院不方便,我和你去妇幼吧?”他着急地问。 “不用。”她尽量表现的平静,淡淡地说,“已经好差不多了,没事了。” “那咱们去哪里?” 高峰没有主见的毛病依旧不改,喜欢听别人的意见。 “时候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宋蕾就说。 “你想吃什么?”他问。 “想吃传统菜了。”她说,“要不,咱们去聚香坊吧?那里的金丝芙蓉蛋软儒可口,我好想吃。再要两份蒋师傅水饺,那味道也不错的。” 高峰就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我是谁了。” 宋蕾就轻蔑地一笑,问他说:“怎么,不敢去呀?你们高家二公子不找老婆不结婚的吗?你和我正常谈恋爱,有什么好怕人的?” “不是,你别误会。”高峰就解释说,“我们交往才一个月,我这不还没来得及和家里说吗?再说,我嫂子出这么大个事儿,到现在还没脱离危险。这个时候,你觉得合适吗?” 宋蕾就点点头说:“是不合适。不过,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对我隐瞒身份?你堂堂高家二公子,肯娶我这么一个穷人家的小丫头吗?你和我在一起,是真心还是想玩玩我?” 高峰严肃着脸开车,不回答她。过一会儿说:“咱们还是去咖啡厅吧?要个单间,可以好好谈谈。” 宋蕾不置可否,冷着脸不说话。 高峰还是开车去了咖啡厅。 咖啡厅里不仅有甜点,还经营披萨、沙拉一类的冷盘西餐。单间也有规矩,客人不按铃叫人,服务员不会擅自过来打扰,倒是个可以好好说话的最佳场所。 单间里,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食品和饮料。两个人隔着桌子,在沙发里相对坐着,沉默了许久。 还是高峰首先打破了沉默说:“我真没有要隐瞒你什么的意思。聚香坊是我哥的,跟我没有任何一点的关系,我就是给他打工。” 宋蕾不说话,心里却在想,他这是怕我贪图他家钱财,故意把聚香坊和他的关系撇清。 高峰就接着说:“我是真喜欢你,追你也是严肃的,没有任何一点胡闹的想法。只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如果条件成熟了,我自然会带着你去见我家人,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当然了,我也会去你家,拜见你的父母。” 宋蕾突然就问他:“你觉得,你家人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这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高峰肯定地说,“我们家过去也是穷人。我爸是工厂里的小职员,我妈是售货员。我哥、我嫂子,都是工人。就我混的最好,上了大学。我们家没有那些传统观念,更没有什么等级观念,我们算是刚刚兴起的土豪吧?还没来得及变成贵族,本质还都是劳动人民。” 高峰的回答和幽默,让宋蕾的心渐渐放下来,终于展开了愁眉。 “这么说,你和我交往,是真心的了?”她问。 “肯定真心啊。”高峰说,“比24K金还真!” “你结婚了吗,有没有女朋友?”宋蕾突然就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一下,正戳到高峰的心窝子上。 “我没有女朋友。可是,有一个法律上的妻子。”他平静的说,显然对今天的场景早有准备。 宋蕾的脸色立刻就变成了死灰,他果然还是在玩弄她! “你听我解释,我解释完了你就明白了。”高峰就赶紧说。 “好,你解释。” 宋蕾脸色转为苍白,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正文 389.大学四年学了个这 , 高峰很平静地向宋蕾讲了他和孙小敏的故事。 他出生在一个北方普通工薪家庭。家所在的城市,正面临着大下岗,企业效益不好,职工收益可怜。 而他,却考上了当时处于改开窗口的南方大城的大学。 九十年代中后期,在北方一般收入的城市上大学,一月三百块的生活费可能还凑合。可在这改开已经初见成效的南方大城里,一月五百都得算计着花,还不知道能不能花到月底。 像高峰他们这一代人,活到今天的,都觉得自己有资本,都觉得自己是诸葛亮,无所不能。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打死都不信,醉死都不认那壶酒钱。 他没上过大学,或者在一个三线小城里上过个专科或者技校什么的,听说那时候一月花五百,很是气愤。特么的老子一月才有一百五,你凭什么一月要花五百? 也不看看你在哪儿上的,上的什么,就知道张开嘴闭着眼喷。其实,这就是一种嫉妒,气人有笑人无。还是一种固执,我没享受过的,你凭什么享受? 固执而又盲目自信自私,造就了这一代的废物本性和无能。所以,种花家成气候的,多是五零后和六零后,再不就是八零后和九零后。七零后是最没有希望和最颓废的一代人。 高峰在大学里,经济情况一般,家庭情况一般,又是最颓废和最斤斤计较的七零后。像他这种情况,还真没有人愿意和他谈恋爱。 所以,大学里他没有谈过恋爱。 他和孙小敏同届同系不同班,在大学里的时候,他们一点不熟,甚至可以说不认识。没说过话,但知道有这么个人。 他们是找工作的时候才渐渐熟悉的。 那时候,高崎还没有发迹,还在唐城量具模具分厂干他的设备维修工,家里依旧很穷。 在南方大城里生活了四年的高峰,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繁华和生活方式,不想再回到北方落后的唐城去了。 那里工资高,那时候在那里挣一个月就顶家里他父母挣半年的。但消费同样也高,对一个刚刚从学校出来,什么都停留在理论上的大学生来说,工作并不好找。 工资低了,连房子都租不起,工资高的职业竞争激烈。 在宋蕾面前,高峰坦然承认,他能在南方大城得到一份过得去的,颇为体面的工作,孙小敏帮了他的大忙。没有孙小敏,他无法在那个城市里立足。 “我们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他对宋蕾说,“是互相需要。她看上了我的人,我需要她的帮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以省去一个人的房租,自己做饭吃,比一个人买着吃要便宜好多。” 至于他们之间,或者说他们在南方大城打工的那段时光里,到底有没有爱情?反正通过高峰的叙述,宋蕾听不出来,反倒觉得这个孙小敏很有心计。从某个方面来讲的话,高峰倒有些受害者的意味了。 这,兴许就是高峰上大学四年,唯一学的比较扎实的本事了。通过对事件不同角度的,慢条斯理地叙述,绝对不破故事架构和真实性,却与叙述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融入一些属于他自己的情感,让倾听者得出有利于他的判断。 “后来,我哥就发了。” 停顿一会儿,估计宋蕾已经消化吸收了他前面的叙述,他才继续往下说:“他的发迹很快,在唐城,早就被夸大成传奇了。当时我们还在南方,连孙小敏都觉得,像我哥那样没有文化的人,干不成什么大事业。所以,第一年我们回来探亲,我哥希望我们留下来帮他的时候,孙小敏拒绝了。 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吧,我哥恨上孙小敏了,非要逼着我和她掰了。那时候,他是真的发了,聚香坊大酒店、海鲜市场,日进斗金,说话就有了底气。 我再不回来帮他,说不过去。 可是,他恨孙小敏,明白告诉我,不和她掰了,就不要回来。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孙小敏对我有恩,我不能听我哥的,也不能不回来。我就先和孙小敏领了结婚证,让她安心,和她一起回来了。” 听到这里,宋蕾就插话说:“你还挺讲义气的。” 高峰就苦笑说:“咱得对得起人家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既然你们都领了结婚证了,你干吗又要来追我?”宋蕾问他说。 “你听我说啊。”高峰就继续往下说,“我哥恨孙小敏,是因为他不了解孙小敏的能力。她在南方大公司里,已经从事比较重要的工作了,见识和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好多倍。 虽然我没有听我哥的,和她掰了,我哥也拿我没有办法。我们回来了,他只好给我们安排工作。等她工作以后,我哥就发现她的能力了,一下就把她提到了总经理助理的位置上,工资比我都高,还把自己开的那辆进口雅阁送给了她。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之间产生了危机。 我们本来就没有爱情,她在这里混的比我还好,我对的起她了,对她就没有了亏欠感。 也许,正是因为没有了这个亏欠感,让我开始正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无论从性格、脾气秉性,还有生活习惯上讲,都相差太远了,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是过去许多的事件和经历,逼着我不得不和她走到一起的。如今,这些事件都过去了,我们再在一起,对彼此来说,恐怕都是痛苦。 我想和她分手,这个她是知道的,她也暗示我,可以分手。” “那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分手呢?”宋蕾问。 “我哥不同意我们分手啊。”高峰苦笑说,“他用她当总经理助理,是因为她是我们自己家人。我和她分手了,她就不是我们自己家人了。” “你哥这个想法真奇葩。”宋蕾就评价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家族式企业。” 高峰就说:“我哥这人你不了解。他虽然只比我大两岁,可思想很传统,而且很固执。” “他才比你大两岁,今年还不到三十?”宋蕾吃惊地问。 “没错。他七六年的,今年二十九周岁。”高峰说。 “不到三十就能做这么一番大事业,你哥还真是个传奇!”宋蕾就又评价说。 高峰就又苦笑,然后说:“他传奇不传奇的就那么回事儿,可他不许我和孙小敏分手啊,我就惨啦!” 宋蕾就奇怪说:“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你的事干吗非要听他的?就算你父母,也没有这个权力吧?” 高峰笑的更难看了说:“你不知道我哥原来是干什么的。他原来是混混啊,唐城有名的混混,本来就霸道,我从小就怕他。他不许我和孙小敏分手,我不敢不听啊!” 宋蕾就冷了脸站起来说:“那你就跟你的孙小敏在一起过吧,不要再来找我!”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高峰赶紧站起来拦她说:“小蕾,你听我说完,听我说完嘛。” 劝了半天,宋蕾这才重新坐回到沙发里去。 高峰这才慢慢说:“我哥这人吧,脾气火爆,可人并不坏。跟他在一块儿,你得先顺着他,慢慢和他磨。磨到后来,他没了耐心,也就不管我的事了。 他当初不许我和孙小敏在一起,不许我带她回来,我和他磨了大半年,他不也就同意了吗? 咱们这个事儿吧,也得慢慢磨。我和孙小敏领了结婚证却一直不肯结婚,这不就说明我们之间早就存在问题吗?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可见不是因为你吧?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和她结婚,一直这么耗下去,直到把我哥给耗没了耐心,不再管我。” 如果这个时候,宋蕾不想和高峰在一起,站起来直接走人,高峰也没什么脾气,只能另想其他招。 可是,宋蕾并没有走,而是重新坐下来,这就让高峰看破了她的心思。 “那你还要跟你哥磨多长时间?”宋蕾就问他,接着就说,“我可不想当第三者,更不想给别人当没名没份的情人。” “那肯定不能。”高峰就赶紧解释说,“这事儿吧,本来我估摸着,磨个小半年也就差不多了。可这不正赶上我嫂子出事儿了吗,到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好跟他提我自己的事儿呢?只能再等等,等我嫂子病情稳定下来,看情况了。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是真爱着你的。只要你肯等我,我就永远不会辜负你,我发誓。咱们交往这一个月,你应该可以看出来,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此刻的宋蕾,心里乱成了一团麻。高峰果然有老婆,她果然就是第三者,或者说,是在给人家当小三。 小三都没有好下场,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可是,看着对面的高峰一脸真诚,她还不得不相信,她这个小三,有极大的机会转正。 高峰已经看出她的犹豫来了,突然就将她一军说:“要说欺骗,我承认我欺骗了你,可那是善意的,我是真喜欢你,怕失去你。可你没有欺骗我吗?” 宋蕾愣怔一下,随即就想到,他这是在指什么。 “你什么意思?”她还是问。 高峰就淡淡一笑说:“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高崎的弟弟吧?我想打听点事儿,不是很难。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才会打听你。” 看宋蕾不言语,他就有些酸酸地说:“咱们都到这种关系了,应该算是在谈恋爱吧?可是,你还有个未婚夫,这个没错吧?” 这句话,就惹闹了宋蕾。 正文 390.一辆菠萝换来了宋蕾 被高峰揭了老底,宋蕾不由恼羞成怒。 “你有老婆,凭什么和我谈恋爱?”她几乎是吼着质问高峰,“你就是耍流氓!我凭什么不能有未婚夫?” “你别激动嘛。”高峰依旧慢悠悠地说,“我就是听到你有未婚夫,心里很难过。我们在一起都亲密无间了,你还瞒着我这件事,这不能不让我想别的,我心里真的挺伤心的。 当然了,我是有个名义上的老婆,可是,我是被逼无奈,我的心都在你这里呀?可是你呢,这么久了,还和他在一起,难道也是有什么苦衷吗?” 宋蕾还真不是有什么苦衷,她只是喜欢和高峰在一起。高峰有钱啊,也有时间陪她。和他在一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以玩的很开心。而未婚夫在教升学班,每天都很忙,没有时间陪她。但她心里却一直认为,还是未婚夫要靠谱一些。 她在左右摇摆地犹豫。有时候想,就和高峰玩一段时间,等快结婚的时候,找个理由和他断了就是。有时候又想,还是和高峰在一起比较快乐,不如就和他算了。就这么一直摇摆不定。 高崎这时候激怒她,就有逼着她和未婚夫断了的意思了。 她终于说:“那是爸妈托人给介绍的,也没什么好,没什么不好。女孩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不过,和你在一起这段时间,我都没有见他,只是彼此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而已。” 有宋蕾这句话,高峰心里就有底了,他快要把宋蕾争取到自己怀里来了。 “嗯,我明白,你也和我一样有苦衷。”他点着头,一副表示可以理解的样子说,“毕竟是父母托人给介绍的,这里面牵扯太多的人情世故,又一直相处着,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没有个好的理由,就突然要和人家分手,不好跟大家解释。” 宋蕾松一口气,立刻就附和说:“就是呀。我就是想和他断,也得有个过程。再说了,你就这么着横插进来,一直也没说要和我认真谈恋爱的话,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呀?” “那现在你知道我的想法了,咱们一起努力好不好?”高峰说,“我设法和孙小敏离婚,你和男朋友分手。” 宋蕾毕竟涉世不深,觉得高峰说的都是真的,立刻就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 “好吧。”她说,“不过他人很老实,我们在一起两年,也就拉拉手,抱都没抱过我。哪像你,坏的很!我要找个和他分手的理由,不是那么容易,你得给我时间。” 这句含着表白意思的话,就暴露了宋蕾的内心,已经倒向高峰这一边了。 高峰不由心中暗喜。他不相信宋蕾和他未婚夫之间这么清纯。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事儿,糊弄鬼呢? 不过他不在乎。他陪着客户,都阅女无数了,还在乎这个?只要设法把宋蕾和她未婚夫拆了就行。毕竟这么漂亮温柔,能让他心醉的良家女孩,很不好找。 “理由,还不好找吗?”他就教唆宋蕾说,“你就说有个小老板看上你了,比他有钱的多,你不想和他受穷了不就完了?” “嫌贫爱富呀?”宋蕾立刻就反对说,“那让人家把我当什么人了?” 高峰就轻蔑地一笑说:“你刚才怎么说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谁不嫌贫爱富啊?这有什么丢人的?” 宋蕾还是不同意说:“我爸妈肯定不同意,他们不是那种人。” “谁家父母不希望儿女将来过上好日子啊?”高峰说,“我就不信,你爸妈希望你跟一个穷人过一辈子,受一辈子的罪,不愿意你嫁给可以给你带来好日子,享一辈子福的人。” 宋蕾就摇了摇头说:“我爸妈当然愿意我过好日子,可为了有钱过好日子就把自己给卖了,他们肯定不同意。” “哎,你那意思,跟了我就是把自己给卖了?”高峰就不满说,“我也大学毕业好不好,不信我拿毕业证给你看看?再说我只大你两岁,年龄合适啊。我长的比你未婚夫难看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蕾说,“可是,你不是没离婚吗?就你现在这个状况,我怎么和我爸妈说啊?” 高峰想想,这还真是个事儿。他就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慢慢找理由和他断呗。”宋蕾说,“可这个理由真的不好找。他一月五千多的工资,在唐城都算高收入了,也不算穷。脾气又好,这个我爸妈都知道的。” 高峰一月的工资也不过五千,只是他花不着自己的钱,可以存下更多的钱而已。 想不到人家未婚夫比他挣的都多,这下他就受了刺激,吹牛说:“五千还不算穷人?切,我一月少说也得两万多,吃喝穿,车子保养加油都是我哥的,连电话费都不用我掏。” 宋蕾的眼睛里,就闪过一丝光亮。过一会儿说:“你这么有钱,就给我买辆车呗?” 这下高峰就有点傻,他想不到宋蕾这么敢要。可说不买,显然宋蕾立刻就会怀疑他不是对她真心。 “好啊。”他咬着牙说,“你有驾驶证吗?” “有。”宋蕾说,“护校毕业以后,暂时没找着工作,在家闲了两年,就是那时候考出驾照来的。” 唉,她有驾照,这车看来不买是不行了。他手里还有十来万,买个一般的车应该问题不大。 “那你想要个什么车呢?”他问。心里盘算着,这女孩涉世不深,这时候不会跟他要豪车,估计一般能开的就可以打发她,夏利、QQ或者富康,顶多也就个长安吧? 就听宋蕾沉吟一下说:“我们医院好多同事都开夏利或者富康,还有QQ。那些医生一般是标致、马3一类。主任医师和科室主任就好一些,凯迈瑞或者哈弗。你都二公子了,总不能让我开的和我的同事一样吧?要不,你给我买个宝莱吧?结实抗造,正好我也是新手。” 高峰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宝莱一般配置也得十多万,他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啊? “宝莱比那些低档国产车吧,好出太多了啊。”高峰就慢条斯理地分析说,心里却在着急想着拒绝的主意,怎么劝的宋蕾降低标准。 “而且宝莱吧,比起标致、马自达来,基本都是一个档次。你开和医生一个档次的车,过于扎眼了吧?当然了,哪天咱们关系公开了,咱宝莱都不开,直接换睿酷都行。那时候你也不用再辛苦上班做护士,公司里有的是职位供你做。实在不愿意上班,天天开着跑车到处玩都行。” 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到处玩?高峰画的这个饼,就正好画到宋蕾心里去了。 跟了高峰,将来她就是聚香坊的二少奶奶啊,倒真应该可以不用上班。高峰说的也有些道理,他们的关系暂时不宜公开,以她现在这个尴尬的地位,在同事们面前稍稍显摆一下,骄傲一下还凑合,太过于招摇,引起别人的嫉妒,传到孙小敏那里就是个麻烦。 万一孙小敏跑来医院找她闹事,她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那你说我开什么车合适?”她就问高峰。 “两箱菠萝或者高尔夫吧?”高峰赶紧说,“档次比国产的高,又比标致马3低一点,但也算大众系列里具有代表性的车型。最大的好处就是体积小,好停车,有个空就能塞进去,特别适合你这样的新手。” “那好吧,听你的。”宋蕾说。 这会儿高峰是真的强颜欢笑了。 一辆低配菠萝也得八九万,上路整套手续办下来,估计也得十多万,这一下估计就给他掏空了! 没钱了,将来怎么哄着着这个花钱的活祖宗甩了未婚夫,跟着他呢?高峰是真犯愁了。 平时高崎让他陪客户,消费场所多是固定的,人家知道他是谁,记账就可以,他用不着带现金的。 可不带现金,就闹不了鬼儿,抠不出钱来呀? 原先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现在有宋蕾,工资远远不够花了,他不得不想怎么抠钱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客户去不能记账,需要现金消费的地方去,然后尽量节省着花,却要店家开高额发票。这样,他就可以弄些钱出来。 原先去固定消费场所,店主知道他是高崎的弟弟,总是找着理由送他些礼物,希望他能经常光顾。原先他没拿这个当回事,送的东西也时常拿回来给父母或扔到自己家里,要么就拿来送人了。 现在,人家再送他礼物,他就暗示人家送钱了。 高峰挺聪明的,很快他就想出了带客人过来消费,让店家给他提成的办法,要不然他就带客户去其他场所。 开始的时候不敢多要,也不敢多报销。聚香坊的财会制度是很严格的,特别是孙小敏加入以后,她就是金融专业毕业的。陶洁出事以后,她就负责帮助胡丽丽审查财务报销了。 好在高峰也是学金融的,孙小敏那一套他明白,只要不过分,把单据做的严格一些,拖的久一些,单据多一些,胡丽丽没那么多工夫详细审查,孙小敏还不至于会难为他,这一关容易过。胡丽丽都签字了,下边财务部就更没人敢和二公子计较了。 这样弄下来,他一月从聚香坊神不知鬼不觉抠个几千块钱,没有问题。随着经验和胆子越来越大,有时候一月他都能抠一两万出来。 他终于给宋蕾买了辆大众菠萝,05板的那款手动挡的。那时候,自动挡技术并不成熟,也不为大多数车主所接受。 提车那一天,宋蕾激动地不行。 在那个年代,能开一辆崭新的菠萝,对她来说,过去就没敢这么想过。 也就是在提车的那个晚上,她觉得高峰对她是完全的真心,再没抵抗住诱惑,把自己交给了高峰。 那个晚上,高峰惊讶地发现,宋蕾真的是第一次。 正文 391.你有钱我为什么不花 随着交往的不断深入,高峰对宋蕾越来越看轻了。 这女孩过于爱慕虚荣,而且贪得无厌。只要你肯给她买她就敢要,从来不管价格。 明明自己有未婚夫,却隐瞒着不告诉他。 什么意思,不就是贪图他的钱财吗? 听说高峰月入两万,她就敢开口要车。 一月来,高峰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可是没得到她,高峰只是觉得有些冤枉。心里在想,不能让这些钱白花了,怎么着也得真正得到她,玩够了再说。 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宋蕾是第一次。 对阅女无数的高峰来说,是不是第一次,不在于什么修补手术,那个没用。女人第一次那种娇羞,那种紧张无助,是装不出来的。再加上他自己当时的亲身感受,轻易就可以判断出来。 云雨过后,他搂着她,摩挲着她光滑的脊背和脊背上那两根长长的美人骨,轻声问她说:“你,第一次啊?” 宋蕾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高峰,你将来如果不娶我,我就死给你看!我说话算话!” 高峰吓一哆嗦。但她这句话,也充分证明了他的猜测。这个看着很实际,知道问他要钱的女孩,其实骨子里很正统,很保守。 女孩肯接受你的礼物,花你的钱,不能就说明她就是轻浮啊,她怎么不肯花别人的钱呢?是她心里认可了你,做了做你的女人的重大决定,才肯花你的钱啊! 之所以多少钱都敢花,是因为你自吹自擂是二公子,有的是钱啊。 这一夜,让高峰改观了对宋蕾的看法。 后来,他就故意打听她,她未婚夫给她买过什么东西? “买过什么啊?”宋蕾依旧是背对着他,皱眉思索着说:“一条真丝围巾,一双短筒的马靴,还有……一条牛仔裤吧?还是和他一起逛街,我要自己掏钱,他抢着付的。” “你挺疼他的,舍不得花他的钱,专门花我的钱。”高峰就酸酸地说。 “他没有钱啊。”宋蕾说,“他考学出来的,家在山里。他得往家里寄钱,自己也很节俭。将来结婚还需要钱,我怎么好意思花他的?” “就好意思花我的是不是?”高峰问。 “你有钱啊。”宋蕾说,“身上穿的都是上万的西装,开车都是二十几万的。你有钱我为什么不花?” “你肯跟我,就是因为我有钱?”高峰问。 “是啊。”宋蕾说,“原先电视里听这句话,有钱了不起呀?可有钱真的了不起啊!” “如果哪天我没有钱了呢?” 她就长长叹息一声说:“谁还没有个旦夕祸福啊?我已经跟了你了,就不能计较你有没有钱了。以后,你的日子就是我的日子了,多有多花,少有少花,没有不花呗。只要你不是太坏,以后变脸打我骂我,拿我不当人,不是那种人,我就和你过呗。如果你是那种人,你就是再有钱,我也会和你离婚的。” 这是个好女孩! 高峰心里滚过一阵激动,不由再次抱紧了她,手在她胸脯上揉捏。 “不要。”宋蕾就讨饶说,“真的很疼的,你让我歇一会儿。” 他只好搂着她,和她说话,慢慢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未婚夫那边,你处理的怎么样了?”他问。 “早摊牌了。当面和他说了,我不喜欢他。”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才说,“毕竟在一起相处了两年,看着他那个难过的样子,我有些受不了。可是,这社会不兴一妻多夫嘛,我也没办法。” “嗬,能的你!还一妻多夫,你伺候我一个都不行……”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动,再让我歇一会儿。” 房间里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宋蕾幽幽的声音。 “我工作了两年,攒了两万块钱,都提出来给他了。可是,他不要,前天都给我送回来了,对我说,只要我过得好,过得幸福,他就高兴。还嘱咐我说,如果你欺负我,就让我去找他。” “嗬,他还敢打我不成?别忘了我哥可是唐城有名的大混混!” “他是教体育的,体校毕业,打不过你哥,打你俩不成问题。你就是没出息,动不动就拿你哥说事儿!” 高峰就不说话了。 过一会儿,宋蕾就又说:“他还跟我说,如果你不要我了,就去找他,他不会嫌弃我。我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伤感,弄的高峰心里也乱乱的。他不知道这一回他哥知道了会是个什么反应,他能不能抗的住。 “我不会不要你,不会的。我爱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他安慰她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高崎为了对付司老大,逼着高峰和孙小敏在五一办婚礼了。 这个事情,他不敢和宋蕾说,也不敢不答应高崎。幸亏孙小敏察觉了他的异样,以她的敏感,她已经意识到,高峰外面有人了。她还是为高峰着想,主动跟高崎提出来,不想结婚。 高崎不知道孙小敏心里想什么,还以为是胡丽丽这个老光棍,把孙小敏给带坏了呢。 其实,胡丽丽脑子里全是工作,还真没有多少时间来教唆孙小敏。孙小敏不同意和高峰结婚,她主观上的看法,是高峰这家伙过于放荡了,伤了孙小敏的心。 从报销单据上,连她都可以看出来,高峰许多的消费,都牵扯到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为这个,她还找过高崎。高峰可是你亲弟弟,你不能这样毁了他。 高崎也没办法。有些事情,不能托付给别人来办。高峰不出面,他就得亲自去。 可话说回来,只要高峰不自甘堕落,谁也不能把他给拖下水。当年高崎也经常陪着客人去那些场所,他怎么就可以免疫呢? 高崎这话也对,还是高峰把握不住自己。为这个她还亲自劝过孙小敏。 其实,在南方大城见惯这些城市污秽的孙小敏,真正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高峰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了。这个话,她没好意思告诉胡丽丽。 她们在一起,工作的事情都商量不过来,又哪里有闲工夫说自己的这些事情? 可是,这个事情终于到了无法再拖下去的时候。 司老大已经非常信任高崎了,这个时间段,是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友谊,也是一个波浪曲线,友谊指数最高峰,不会维持太久,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的原因,由高峰向低谷滑落。 高崎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这个机会,他不想就这样白白浪费掉。 罗小嫚那边解决了,小崔和孙小敏这边,也必须尽快解决。 高崎没有辙了,胡丽丽就开始出面了。 老实说,无论是小崔还是孙小敏,胡丽丽都不希望她们办这个婚礼。因为对方都不是像高崎那样,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高峰就是个花花公子,刘进就是没有品德方面的问题,只是他那个奇懒无比,就不适合给别人当老公。 周光远够懒的吧?他比周光远还懒!周光远虽然懒,但没有多少坏心眼儿。高崎当初说胡丽丽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性格过于强势,见不得男人不如她。是她自己一步步的逼迫,把周光远硬生生从一个知识分子,给逼成了赌徒和无赖。 而刘进不用小崔逼,本身就一肚子坏水,一旦小崔被他据为己有,对小崔来说,就是个巨大的灾难! 小崔自己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不会和刘进结婚,除非刘进能像唐城人说的那样,彻底“改肠”,把肚子里的坏水儿排放干净。 可是,小崔和高峰,又都是和高崎有着特殊关系的人,也只有他们结婚,高崎才会大动干戈,才能把司老大的人给调出来,别人无法替代。 小崔这里,胡丽丽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她只好先把目光放在高峰身上。 在胡丽丽看来,高峰性格比较柔软,不会欺负女人,良心也不坏。缺点就是为人油滑一些,不知道洁身自好。但这些缺点,都是可以改造的。孙小敏聪明,婚后如果她想限制高峰,完全可以做得到。 她专门找了时间,把孙小敏叫到自己办公室里来,关了门不许别人打扰,单独和她谈自己的想法。 孙小敏还挺奇怪,胡丽丽怎么突然想起来,关心起她的私事来了? 胡丽丽就解释说:“你看你年龄也不小了,高峰不仅是你的初恋,你们还存在事实的婚姻关系。最重要的,高峰是咱们高董的亲弟弟,他的将来,当然会影响聚香坊的发展。万一你们离了,他遇人不淑,娶个品德不好的女人进高家,就为聚香坊埋下巨大隐患了。 我觉得吧,高董顾虑的对,只有你和高峰在一块儿,管住他。将来万一高峰不成器,属于他的权力由你来行使,对咱们聚香坊是最有利的选择了。” 胡丽丽的这个话,已经是超出了她总经理的职责,有点干预高家私事的嫌疑了。 孙小敏整天跟着胡丽丽,以她的聪明和敏感,自陶洁出事以后,胡丽丽和高崎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完全应该猜的出来。但她不想猜测也不愿意猜测。 陶洁和胡丽丽都对她不薄,陶洁现在醒不过来,估计是永远醒不过来了。胡丽丽如果能和高崎在一起,倒是她希望的。 有些事情,她心里明白,嘴上却绝对不会说,也不会去深想,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今天胡丽丽这么煞有介事地找她谈话,自然是高崎的意思。 对高崎,有些事情她不好意思说。对胡丽丽,她还是可以说出来的。 再说,看这架势,不说出来,恐怕也不行了。 正文 392.到底谁亏欠了谁 , 孙小敏思虑好久,才对胡丽丽说:“胡姐,这事儿吧,真不是我不听高董的话,不想结婚。” 胡丽丽就听糊涂了说:“我记得这事儿我问过你呀,你说工作忙不想结婚,高峰也是这个意思。你今天这话,怎么又变了呢?” 孙小敏就解释说:“那时候吧,看你那么忙,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现在你这么郑重其事地问我,肯定是受了高董的托付,我再不说实话,感觉对不起你们的一片好心了。” 胡丽丽就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看来比她想的要复杂了,仍旧不动声色说:“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小敏就说:“过了年之后吧,高董找过我,让我做好准备,他想五一的时候,把我们的事给办了。让我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我家那边的亲戚怎么去请。 这事儿我当然得回家和高峰商量啊。当时高峰问我,你真的那么愿意急着结婚啊?我说不是我愿意不愿意,是你哥的意思。他说现在公司正在往更高的台阶上走,大家都挺忙的。咱们办婚礼,好多同事,公司高管,包括胡姐你都得被迫停了手里的工作,来为我们操心,这对公司不好,对我们也影响不好。我说既然是这样,你去和你哥说咱们暂时不办这个婚礼不就完了吗?他说这事儿吧,他去说不好。他哥要给我们办婚礼,其实就是为了我,怕我不安心工作。这事儿只有我表态了,他哥才会放弃这个念头。 我想想也有道理,就去找高董说了。可是,从高董的话里,我听出来,不是这个意思,他是真心要趁着五一把小嫚、小崔还有我们这个婚礼,给一次性解决了。 当时我没征求高峰的意思,没敢表态,说回家和高峰商量一下。 幸亏我当时没表态。高峰听我说了他哥的意思,突然就发了脾气,说我不顾大局,拿着他哥压他,唯恐他变心不娶我了。 我当时也生气了,说你不同意办婚礼你直接和你哥说不就完了?你娶不娶我,对我来说无所谓! 其实,在从南方回来以前,我们之间就已经出现问题了,他对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很冷淡,也不愿意和我单独呆在一起。 我这么说了,他还是那一套。说不办婚礼由他说出来,显得他好像不打算和我结婚一样,让他哥不高兴,还是坚持让我说。 到这个时候,我就是再傻,也知道他变心了,不想娶我了。想想当初大学毕业,我们在一起找工作,一起打工的那段日子,想想他对我的好,我真的不想难为他。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当初他肯和我在一起,是因为那时候他想留在南方大城,又没有这个能力,我帮了他。说实话,我当初帮他,也是为自己考虑,想跟他在一起。在这一点上,他说我利用了他,我不否认,当时我的确有些私心。 也正是因为这个私心,让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他有愧,欠着他的。 既然他不想和我结婚,又不想触怒他哥,想让我来做这个恶人,那我就来做吧,也算是对亏欠他的一种报答吧。 所以,高董一直以为,是我不想办婚礼。不过高董好像也有察觉,这才对我说,就算我不和高峰做夫妻了,他也会认我当妹妹。” 孙小敏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胡丽丽。 “这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渣男!”她不由破口大骂。“他落魄的时候,就把你当成香饽饽,和你在一起。你还觉得亏欠他,你傻啊你?当初他看不上你,可以回绝你,不和你在一起嘛。就是不和你在一起,你还能不帮他了,不是照样要帮他?你为他付出那么多,把自己都给了他,你说,你亏欠他什么了,啊?现在他回到他哥身边了,翅膀硬了,就想着忘恩负义,把你一脚给踢了,这是个什么东西!不行,这事儿我得跟他哥说道说道,让他知道他弟弟是个什么东西!” 孙小敏就赶紧拦着她说:“胡姐,别呀。高董要是知道高峰真实的想法,会气着他的。嫂子现在又是这个样子,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了。” “那你就这样忍气吞声活着?”胡丽丽问她。 孙小敏就冲着她苦笑说:“胡姐,强扭的瓜不甜。我知道,他已经变心了,再强拖着他和他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不说了吗,女人谁都不能靠,要靠自己,活的才最安心,最踏实。” 胡丽丽知道孙小敏说的对,心里却依旧愤愤不平。 “我咽不下这口气!”她恨恨地说,“你能原谅他,我不能不管你。这事儿早晚得让他哥知道!” “那也是有早有晚啊。”孙小敏就继续劝她说,“高峰的意思吧,只要我们不办婚礼,又不在一块儿住,时候长了,让他哥慢慢去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就不会有太大的危害,可以和平解决。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有个屁道理!”胡丽丽气的骂。“他这是怕他哥收拾他,牺牲你的利益,来为他做缓兵之计。你怎么这么傻呢,什么都听他的?” “我知道,胡姐。”孙小敏赶紧说,“可是我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了。这样,大家都不伤和气,也不会闹出动静来。主要是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我干吗要死缠着他不放呢?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你说是不是,胡姐?” 胡丽丽心说,你想的倒挺美,你要是知道高崎为什么要逼着你们结婚,你就不这么想了。 可这个事情,她没法和孙小敏直说,只好先让她回去,自己一个人憋在办公室里想主意。 琢磨半天,她忽然想起来,孙小敏刚才一个劲说高峰变心了,他怎么就变心的?难道,这小子在外面有女人了? 有女人也不要紧。这年头,有钱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有的是。高峰虽说工资不高,那是高崎故意不给他钱,怕他有钱了不学好。可他毕竟是高家老二,将来肯定也是家财万贯。只要他想,在外面有个小三也是正常。 你有小三就有小三吧,可不耽误你娶孙小敏啊?难道你还想着把小三给扶正了,代替孙小敏?嘿,放着这么好的老婆不要,你可真是疯了! 这世上漂亮女人有的是,那就是给有钱人当点心和开胃菜的。漂亮女人当小三小四可以,但不全可以娶回来当老婆啊。只有像孙小敏这样的,才是最合适的老婆人选。如果高峰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那可真是欠高崎教训他了。 想到这里,她就又给孙小敏打电话,问她说:“你跟我说句实话,高峰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孙小敏就在总经理办公室的外屋办公,胡丽丽不叫她进去,而是打电话问她,她也不知道这位胡总是怎么想的。 外屋不只她自己,还有文秘在呢。 她拿着电话想了想,就回答胡丽丽说:“我没怎么留意。”想想就又解释说,“都这样了,他做什么我也就不在意了。” 胡丽丽鬼精鬼精,从孙小敏的语气里她也能判断出来,她还是很在意高峰的。只是,这女子很有自制力。她知道,越怕失去的东西越在意,反而越容易失去。 如果她不在乎高峰,今天她仍旧可以不说实话,不告诉胡丽丽,不是她不想结婚,而是高峰不愿意。 高峰不愿意结婚,十有八九是在外面有人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就打了一个电话,约一个人晚上出去谈事情。 这人是做私家侦探的。私家侦探在国内属于非法行业,托他办一件事情要花费不少钱。胡丽丽认识的,当然是能力不凡的私家侦探,不是社会上那些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和技能,糊弄人的假侦探。 一个星期之后,私家侦探就给胡丽丽送来了完整的侦查资料。高峰和宋蕾的所有情况,就都放在胡丽丽的办公桌上了。 胡丽丽对着那些资料坐了一天,才把高崎叫过来,让他看那些资料。 高崎和胡丽丽的想法一样,这个高峰,简直就是混了头了。 与孙小敏比起来,宋蕾算什么呀?什么都不是,就是一绣花枕头。 看着那些私家侦探拍摄的照片和调查资料,高崎就有些怒不可遏,大有要把高峰弄来爆揍一顿的架势。 “你先别激动。”胡丽丽劝他说,“人家孙小敏说的对,强扭的瓜不甜。你弟弟脑袋不开窍,分不清什么是老婆什么是花瓶,你就是把他和孙小敏绑到一起,他们也过不到一起去。你得先想办法让你弟弟开窍。” “等他开了窍,黄花菜都凉了!”高崎恨恨地说,“我揍他个半死,他就开窍了!” 胡丽丽就憋不住想笑。这个高崎,急眼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就还是混混那一套,靠拳头说话。 “你可就这么一个弟弟,你那个拳头,跟个小炒瓢似的,你真要打出他个好歹来,你可后悔一辈子。” 胡丽丽就劝他。 高崎就“哼”一声说,“我虽然好久没打架了,可打人还是有数的,绝对打不死他,还得让他疼的撕心裂肺!” 胡丽丽就想起来,开服装店那一年那个叫郭老黑的混混,跑服装店里闹事,被高崎打的事情了。当时胡丽丽以为高崎要把郭老黑给打死了,结果这家伙竟然啥事没有,自己站起来走了。 可见,高崎打人还真是有数。 “可再有数你也不能把这招数往你弟弟身上使呀。”胡丽丽说,“你就是把他给打的嘴里说服了,心里不服你,勉强和孙小敏结了婚,两口子过不好,将来不还是个麻烦?”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高崎就问她说。 正文 393.胡总立威整高峰 06年的金秋十月,也正是海鲜大批上市的季节。 汪鹏带着聚香坊的人进驻司老大的海鲜市场一个多月,效果就显现出来了。 司老大有严令,一切都听汪鹏的,敢不听话的,弄回来揍个半死! 司老大管人,还是过去那一套。在他的办公室里,始终放着一副薄的拳击手套。他的管理人员敢不听话,他就把人家叫到办公室里来,戴上那副拳击手套,拿人家当拳击袋,狠狠揍人家一顿,直到他打累了或者出了气,才允许人家离开。 就这么一副德性,有本事的人谁受得了?谁敢给他当手下? 他手下那些组长、部门经理一类的小喽啰,很少有没挨过打的。就是四大金刚,有时候也会挨他的老拳。 这东西也是上行下效,四大金刚除了老大刘军,别人管手下,也是靠拳头。 这么做的坏处,是招不来真正的高学历人才。但也有好处,就是下属十分听话,让往东不敢往西,往西得挨揍啊。 在司老大严令之下,汪鹏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先是去南方考察水产,预定好了大闸蟹。 只这一招,就让曹宽和蒋怀志看的一愣一愣的。原来大闸蟹不是就阳澄湖出,南方大部分地方出的都叫大闸蟹,而且都可以拐弯抹角挂“阳澄湖”三个字。 原来这采购蟹子可以先去现场看,可以预定,还可以包一个养殖场。 弄回来多少,原来也有计划,不是一次就都弄回来,而是一车一车往回弄,这车卖差不多了才会去弄下一车。 养殖也有说道,不能超过一个星期。养殖池里没有蟹子生长所需要的全面营养,只能越养越瘦。要不然,池子里投饲料过多,水会富营养化,蟹子会因为缺氧而成批死亡。 说白了就是,这大闸蟹只能在南方它们适应了的水域里才能生长,离开那个地方早晚得死。 所以,就算你包一个养殖场,也只能卖一点弄回一点来。而且,捞上来的蟹子要立刻把腿给捆绑起来,要不然蟹子之间互相挤碰掐架,腿就不全了。 运的时候绑好了,回来还得解绑。每天卖的还要捞出来再绑上,要不然折耗分量。一个池子里放多少都有规矩,多了也会掐架掉腿,还会缺氧死亡。 要不这玩意儿这么贵呢,光来回倒腾的这些费用吧,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还有海边的梭子蟹,进货的办法又不一样。另外,淡水鱼、海水鱼、贝类、软体类、深海鱼,浅水鱼等等,进货、批发、送货,都有各种各样的规矩,差一样就得出麻烦,出损耗,赔进去。 就说这鲜带鱼,冷冻的和没冷冻过的,吃起来肉质完全不一样。但带鱼是深海鱼,从海里捞上来很快就会死掉。可就是死掉,也有办法保持肉质鲜美的时候运回唐城来。怎么装保鲜盒,怎么密封,可以保持几天肉质鲜美不用冰冻,都是学问。 原先司老大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连用泡沫保鲜盒都不知道,怪不得没法和人家聚香坊比。 在汪鹏的努力之下,司老大的海鲜市场终于盈利了。司老大听着曹宽跟他汇报人家汪鹏怎么搞海鲜生意,心里不由就暗暗点头。 人家高崎为了让他挣钱,可谓不遗余力呀,而且毫无保留。要是他不派汪鹏带人过来,就这些门道,他再赔一年都不见得可以学会。 这一次,司老大是真的在心里感激高崎了,这人讲义气,够朋友! 司老大从心里感激高崎的时候,高崎的聚香坊却出了乱子。 兴许是因为陶洁的病没有任何起色,高崎愈发变得心灰意冷,连对外公关也懒得管了。他把在公司之外成立的那个公关公司,也交到胡丽丽手里了。 胡丽丽接管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查账。 公关公司里这几个人,都是有特殊背景的,平时手头都不怎么干净。这个事情高崎知道,但鉴于他们的特殊背景,只要不是太过分,高崎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后来,他干脆就把财务报账这一块交到胡丽丽那里。大家都知道胡丽丽精明,这才有所收敛。这也是高崎防止这帮人过分贪污的一个办法。 以前胡丽丽只是帮着高崎审查财务支出,并不参与具体管理。现在,胡丽丽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所有活动都要经过她许可,什么事她都知道,他们再想着自己捞好处就很困难了。 这些人其他本事没有,更没什么学历,也就是在高崎这里可以拿个高工资,对自己的工作还是很珍惜的。不想失去工作,就得好好配合胡丽丽。 接管当天,胡丽丽就带着财务部的几个专业精英,直接入驻公关公司所在的的办公地,找所有人挨个单独谈话。 高峰不知道胡丽丽是怎么对待别人的,和别人谈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因为胡丽丽事先已经叮嘱每一个人了,谈话内容保密,不得泄露,否则严惩。 可是,胡丽丽找他干什么,他是知道的。 不知什么时候,胡丽丽已经整好了他的黑材料。从五月份到现在,仅仅五个月的时间,高峰利用虚开发票,编造理由报销等方式,从公司贪污了八万两千多块钱,证据确凿,容不得他否认。 我日,她这是故意整我来了!高峰终于捯过闷来,怪不得她这次过来,连孙小敏都不带,怕给他透风! 可他是二公子啊,他贪污也是贪污他哥的,你一个外人,你管的着吗? 在原来高崎那间办公室里,胡丽丽一个人坐在那个原来属于他哥的,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冷着脸。桌子上,堆了一大堆单据,还有财务部的调查报告,都是关于高峰的。 高崎向胡丽丽交接管理权,连办公室都给了胡丽丽,自己直接不来了。 “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办?”胡丽丽冷着脸,对坐在她对面的高峰说。 高峰根本就不在乎胡丽丽,别人怕她,他可不怕。这是他们家的公司,他除了高崎谁都不怕。 “就我自己不干净吗,别人呢?”他问。 “这个你无权过问。”胡丽丽根本不回答他的问话,“我只是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别人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呗。”高峰一脸无所谓说。 “两条路。”胡丽丽冷着脸说,“第一,主动退还贪污款项,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第二,我报警,把你交给警方处理。” 高峰就笑了说:“胡总,你忘了这是谁的公司了吧?你整我,我哥知道不知道?” 胡丽丽就针锋相对说:“你有机会呢,多学点正经东西,别一天到晚除了搞女人什么都不懂。你是学金融的,不知道我们这是股份有限公司吗?你这是侵害全体股东的利益,这是犯罪!你以为你哥能包庇你吗?犯了罪,你哥也没有权利管你的事。” “你这是故意整我吧?” 高峰这回就真生气了。他知道胡丽丽说的对,真按照法律程序来走,他当然就是犯罪了。 “你整人总得看看是谁吧?我知道你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树立自己的威信。可你也不至于把火烧到我头上吧?” “我对事不对人。”胡丽丽依旧冷着脸说,“三天之内,把你弄走的钱给我如数交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八万块,够你在里面呆三年的,不信你就试试。你现在可以走了。” 从胡丽丽那里出来,高峰怀揣一肚子气,直接就去找高崎去了。 高崎这会儿在医院里陪陶洁。只要他没事,基本都是在陶洁这里,坐在外屋的沙发上,阴沉着脸也不说话,闭着眼睛,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哥,胡丽丽这么搞,你就不出面,由着她搞我?” 一进门高峰就说。刚才在电话里,他已经把具体的情况都和高崎学说了一遍,高崎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过来说。 听他这么说,高崎就制止了他,把屋里两个护理打发出去,关了门,这才重新坐回沙发上。高峰就坐在他一边。 “哥,我觉得胡丽丽这么搞,目的不纯,纯粹就是针对我。”他说,还是有些气急败坏。 高崎就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问:“怎么个目的不纯?” “你想啊哥,这聚香坊都是她说了算,你在聚香坊里,唯一的亲人不就是我吗?他把我搞掉了,也就把你架空了。这回你要是不管,她真敢把我给送进去!” 高崎闭上眼睛琢磨半天才说:“从我创业开始,胡姐就跟着我干,公司里的大小事都是她替我管着,我相信她。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怎么是胡说八道呢?”高峰就有些着急说,“你想想啊,聚香坊这些个老人,现在还有几个听你的?连锁那边,蒋秀英没多少文化,经营她那个一店还行,整个连锁生意都是胡丽丽派去的副总替她管着。大酒店这边,那个南方人刘总,也早让胡丽丽买通了,除了她的话,连你的话他都不听。副总孙立海孙大爷多大年纪了,都快老糊涂了,他能管什么事儿?大堂经理刘虹,那就是她的铁杆亲信!海鲜市场这边,郑伟就是她亲手带出来的……” “好了,你不要说了。”高崎就打断了他问,“我就奇了怪了,你每个月五千块还不够花吗,为什么还要抠公司里的钱?你弄这么多钱都干什么了?” 这下高峰就没词儿了,他可不敢说他花钱养小三了。 “说,钱都花哪儿了?”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高崎眼珠子就瞪起来了。 这家伙干过混混,身上自然就带着一股邪气,他瞪眼珠子的样子,别说高峰,陶洁和胡丽丽都害怕。 正文 394.挑拨离间 , 高峰从小怕高崎,可高崎问他钱都花哪儿了,他也不敢说实话。 高崎这阵儿非常欣赏孙小敏,要是让他知道,他背着孙小敏在外面又找了一个,高崎真能揍他个半死。 可不说这事儿,就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一月五千不够花,还偷偷从公司里抠钱花。 高峰脑袋一点不笨,立马就开始转移话题。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向着胡丽丽,连她欺负你亲弟弟你都不吭气。”他突然就说,“你和她的那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果然,这一招奏效了。 高崎和胡丽丽在一起,也是形势所迫,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他心里始终觉得,有些对不起陶洁。高峰这样当着他的面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就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再也顾不上问高峰把钱花哪去了这个事情了。 “我和她什么事?”高崎有些恼羞成怒,吼高峰说,“你别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了?”高峰就低声嘀咕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外面好多人都知道,你想瞒也瞒不住!” “滚!”高崎终于发怒了,骂高峰。 高峰巴不得高崎让他滚,要不然他再想起来问钱的事,可就坏了! 从医院出来,他立马就回家找他妈去了。 胡丽丽想整他,门儿都没有啊。他哥不管他,还有他妈呢。高崎在外面虽然混蛋,可很孝顺,他妈的话他不敢不听。 陶洁出事,给高崎妈的打击很大,她日思夜盼,眼看到手的孙子就这么没了,就算把肇事司机杀了她都不解恨,何况肇事司机只是被判了十五年。案子宣判没多久,她心里一口气上不来,就躺倒了,养了一个多月,这才能起床下地。 为了能让他妈开心,高崎想了不少办法,甚至花钱雇老太太陪着他妈玩这种馊主意,他都想出来了。 后来,还是同楼上的一个老太太,成功把他妈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那老太太信耶稣,正发展教民呢,没事儿就往高崎妈家跑,宣传博爱思想。什么不打人,不骂人,不怨恨,把一套耶稣拯救万民的教义给说的通俗易懂,深入浅出。最终,高崎妈就信了耶稣,见礼拜的去教堂祷告,唱圣歌。 其实,高崎妈也不怎么懂得耶稣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一堆老太太整天凑一块唱圣歌,说教义的,挺热闹,慢慢就从难过里走出来了。 那老太太不仅信教,还是个摄影爱好者,没事儿就弄个相机到处乱拍,还在网上办了个个人微博,组织了一个摄影爱好者团队。 高崎妈看人家玩的有声有色,也参加了这个团队。这团队既然搞摄影,就得到全国各地的风景点去,弄得全国各地都有会员和朋友。 全国各地一跑一玩,高崎妈反倒比以前精神了。 高崎看着这个事情挺好,就给他妈买当时最好的相机,胶片的,数码的,都是当时最好的尼康,一个变焦镜头就好几万,专业摄影师都不见得有这么好的器材。 高峰回家的时候,他妈正打算出远门。秋天了,他们业余摄影协会组织了去深山里拍红叶。刚把旅行箱收拾好,高峰就进门了。 “你这是要干吗去啊?”看他妈弄一个大旅行箱,高峰就问。 他妈就告诉他说:“和你吕姨、房叔他们去山里,拍红叶去,得在那边住几天。” 高峰就不满说:“你一天到晚到处乱跑,也不管我爸,我爸吃饭怎么办啊?” 他妈说:“我都安排好了。我不在家,你爸吃饭去聚香坊,只是回来睡觉。衣服脏了换新的,橱子里有。脱下来的扔洗衣机里,等我回来洗。我怎么就不管你爸了?” “那我呢,你就不管我啦?”高峰依旧是不满。 他妈就笑了说:“你都二十八九了,还用的着我管啊?我就是想管也得能找着你呀?你说你一月能回来几趟?我这都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 “这回呀,你恐怕得好几年见不着我了。”高峰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阴阳怪气地说。 他妈就给吓一跳,问他说:“哟,你这是怎么啦,干什么我就好几年见不着你呀?” 高峰说:“这不嘛,我哥让胡丽丽直接管我,她查我的账,说我贪污了八万多块钱,要把我送公安局呢。公安局插手,我这可就成贪污犯了,那还不得判几年,你上哪儿见我去?” 他妈听了压根儿不信,就说他:“净瞎扯。你在你哥的公司里干,就算贪污也是你哥的钱,她胡丽丽管得着吗?” “哎呀,你根本不懂。”高峰就不耐烦说,“咱国家有公司法知道不知道?我哥那公司,股份又不都是他的,还有胡丽丽和蒋师傅、孙大爷的呢。她真送我去公安局,我就是犯罪,真会判刑。” 他妈这才有点相信了,问他说:“胡丽丽真要这么干?那你哥呢,他就不管?” 高峰就“哼”一声说:“你还不知道呢吧?自从我嫂子不行了,我哥就和胡丽丽搞一块去了。她都快变你儿媳妇了,就等我嫂子那什么了。” “别胡说八道!”他妈虎起脸来训他。接着就又问,“你听谁说的?” “我还用听啊,”高峰说,“公司里好多人都知道,不信你打听去呀?” 他妈琢磨一会儿,自言自语说:“胡丽丽可是不小了,比你哥大不少呢!她这个年龄,还能生孩子啊?这可不行,等我回来,抽空你把你哥叫回来,我亲自问问他。” 高峰这个气,喊着说:“你儿子都要蹲班房了,你还有心思跑出去搞你那个破摄影,你疯了你呀?” 他妈这才想起来,儿子一开始说的那个事情。 “你说的是真的?”她问。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啊?”高峰就急了说,“我刚去找我哥了,他不管。” 他妈就又不信了。 “不可能。他就是和胡丽丽再好,也不能把自己弟弟送进去吃牢饭!” “哎呀,你怎么这么糊涂呢?”高峰就解释说,“我哥自己当然不会这么坏了,可架不住有胡丽丽在里面撺掇他啊。你想啊,我哥这么大一份家业,我要好好的,他将来保不齐不得分我一份啊?就是他心里不想分我一份,有你和我爸在上面压着,他也不得不分。 可是我贪污我哥的财产,被送进监狱里呢?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将来你们还好意思提让我哥把家业分我一份吗?胡丽丽这是要把我塑造成个败家子儿的样子,封你们的口呢!” 他妈还是不理解,问他说:“可你哥分不分家产给你,跟她胡丽丽有什么关系呀?” “关系大着呢!”高峰就添油加醋说,“胡丽丽现在已经跟我哥弄一块去了。就我嫂子现在这个样子,撑不了几天。哪天我嫂子万一没了,我哥肯定娶胡丽丽呀,她不就变我嫂子了吗?她把我给搞掉了,那我哥的家产不就都落她手里了吗?别忘了,她还有个和前窝老公生的儿子呢!” 老太太终于让儿子给说信了。 “你把你哥给我叫回来。”她对儿子喊,“我得亲自问问他,他到底想干啥?他想娶胡丽丽,我还不同意呢!” “我不叫,你自己打电话叫吧。”高峰做出委屈的样子来说,“刚才我去找我哥,已经让他给骂一顿了。他现在和胡丽丽穿一条裤子!” 老太太给高崎打电话,高崎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老是打不通。 “看着了没?”高峰就添油加醋说,“他这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呢!” 老太太坐不住了,也顾不上去拍红叶了。 “你哥在哪儿呢,带我去找他!”她几乎是吼着说。 高崎还真不是不接他妈的电话,这会儿他和胡丽丽正通着电话呢。 他知道,高峰从他这里跑了,肯定是去搬救兵了。这个救兵,也肯定是他妈。 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胡丽丽惹的高峰,最好就是一会儿他妈过来,胡丽丽亲自跟他妈解释,这样老太太更容易被说通。 可胡丽丽不肯。 “我不去。”她就在电话里对高崎说,“你忘了你刚开服装店的时候,你妈老跑来瞎搅和了?那时候我得罪她了,她对我一直印象不好。” 高崎就劝她说:“哎呀,这都多少年以前的事儿了?现在咱们公司全指望你在管理,我妈知道。平时我也没少在我妈跟前说你好。这时候她早就忘了以前那些事了。” “才不是。”胡丽丽说,“这回高峰跑回去找你妈,肯定得把咱们的事儿和你妈说,她肯定就知道了。这时候你让我单独去面对她,万一她当面问起来,多难为情啊?” 高崎想想,可也是。胡丽丽面皮薄,他妈又是那种不管不顾,口没遮拦的,到时候真能给她个下不来台,那就尴尬了。 “可是,这事儿你不去说,我万一解释不清楚,我妈要是真跟着搅和进来,那可就彻底乱套了。”他就犯愁说。 “反正我不去说。”胡丽丽说,“我真的想不好怎么面对你妈。我怕到时候她一点面子不给我留,我真的受不了。” “以大局为重嘛。”高崎拉长了音说,“你想想,这事儿离开你,我能跟我妈说明白吗?说不明白,我还得把你拉出来,到时候你不还是要面对我妈?再说了,我们做事光明磊落,有什么可怕的?” “去你的光明磊落!”胡丽丽就在那边脑了,“我们这样不明不白的在一起,也叫光明磊落?这事儿你爱咋办就咋办,实在不行我就说实话,才不管你什么大局不大局!” 胡丽丽说完了就把电话挂了。 这边高崎就有点傻。他对付谁都不怕,就是怕对付他妈。 怕什么就来什么。他还没想明白怎么说服他妈,高峰已经带着他妈进门了。人还没看见影,声音先到了。 “高崎,你个小兔崽子,你想造反啊你?” 正文 395.可怜天下父母心 医院里,当然不是说事儿的地方。高崎妈再糊涂,也不能在屋里,守着两个护理陶洁的护工,和高崎闹个地覆天翻。 很快,她就在高崎劝说下,大家一起离开医院,坐上高崎的车,跟着他回家了。 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高崎爸快下班回来了。 高崎不敢回他妈家,怕他爸回来,也跟着掺和进来。 胡丽丽整高峰,肯定是跟对付司老大有关系,这个高崎知道。可事关司老大的事情,必须做的慎之又慎,就是他爸妈,他也不能说实话。 开车往回走的路上,高崎就对他妈解释开了,当然是在不影响胡丽丽整高峰的情况下,尽量把事情给压下来,找个让他妈可以接受的方案。 高崎开车,高峰和高崎妈坐在后座上。 高峰不敢去坐副驾驶的位子。他知道这回他把他妈给搬出来,高崎心里很生气,只是守着他妈,他不敢发作。 可离得他太近,总是有些不保险。万一他忍不住,给他一拳头,就够他疼好几天的。 高崎过于魁梧了。弟兄俩个头差不多,高崎像一座塔,高峰像个麻杆。把高崎从当中劈开,能顶俩高峰。 “我问胡姐了,”高崎就对他妈说,“她没说把高峰交给警察,她就是想让高峰把贪污的钱补回来。虽然他是我弟弟,可他也是公司员工啊。他可以随便拿公司的钱,什么事儿没有,让胡姐怎么管别人?” 高崎妈就说高峰:“那你把拿走的钱补回去不就行了?” 高峰把钱都花宋蕾身上了,哪儿还有钱补回去啊?可这事儿他不敢说,就只能故伎重演,用别的事儿搪塞。 “你别听我哥的,他向着胡丽丽。”高峰就对他妈说,“胡丽丽就是要把我送监狱里去,她说她要报警,是她亲口守着我说的。” “那是你不答应把钱拿回去,胡姐才那样说的。”高崎就替胡丽丽分辩说。 “还一口一个胡姐。”高峰就在后面跟他妈嘟囔,“你们怎么回事儿,就好像别人不知道似的。胡丽丽为什么整我?还不就是等着我嫂子没了,她小三扶了正,独霸你的财产。” 高崎妈就问高崎:“小峰说你和胡丽丽的事儿,可是真的?” “妈,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高崎就不承认说,“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这辈子,只有陶洁一个老婆。万一陶洁有个三长两短,我自己过一辈子就是!” 高崎妈听了就叹一口气,半天说:“你这孩子打小仁义,妈知道。可你还不到三十啊!你真要看上胡丽丽了,妈不反对。” 一边坐着的高峰就有些迷糊。刚才在家里,他妈还说不同意高崎跟胡丽丽在一块儿呢,这一会儿工夫怎么就变了? 他哪里知道这当父母的心啊。高崎天生倔强,说到做到。万一他就是跟他说的那样,这辈子离开陶洁就不娶别的女人了,这不把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吗?与其让儿子把一辈子搭进去,还不如让他娶了胡丽丽呢。 胡丽丽还不到四十,还能生养。她过去一个同事,四十五了还生了个小儿子呢。 “妈,你别信我哥的。” 高峰听他妈折这么说,就有些着急了。 “他已经和胡丽丽在一块儿了,这个公司里好多人都知道,我真没撒谎。胡丽丽不能进咱家,这女人太毒太黑了!她还没正式当我嫂子呢,就想着把我送监狱里去。她哪天要是进了咱们家的门,还不得把咱这个家给拆了呀?” “高峰,你再胡说八道,我真抽你信不信?”高崎开始恐吓高峰。 高崎妈就不知道俩儿子她信谁的好了。 “只要高峰把钱还回来,我保证胡姐不会报警,这样总行了吧?” 高崎这句话,让高崎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小儿子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车也到了高崎楼下。 三个人进了高崎的家,高崎妈四下里打量一圈,就知道高峰说的,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高崎一个大男人,就是再勤快,也不能把家收拾这么干净。 “你这屋子是谁给你收拾的?”她就问高崎。 高崎没明白他妈的意思,就顺口回答说:“我自己收拾的,还能有谁收拾?” “你收拾的?”高崎妈接着就问他,“原先我没学摄影,都是我来给你收拾,你当我不知道你?你就是知道尽量保持屋里的东西不动地方,看着不乱。知道拖拖地,剩下的你知道收拾?我这阵子忙,都半个月不来了,这茶几、桌子、电视机柜、酒柜、博古架上的土,是谁擦的?你拖地,知道拖犄角旮旯?这墙角、桌子腿下边的脏东西,是你擦干净的?衣橱里你弄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也是你叠好,挂起来的?” 高崎就傻了。他突然就想起来,陶洁好好的时候,为什么他打扫卫生,她总在一边指挥了。 “那个墙角,用抹布抹一下。床腿那里,你看不着边上是黑的啊?这桌子上的土,都能留下手印了,也不知道擦……” 不知为什么,高崎眼里忽然就酸酸的,想着流泪。 “是不是胡丽丽来过?” 他妈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是,是……我雇了个保洁,每星期来给我打扫一次。” 他还是不承认和胡丽丽有什么。 “我才不信!”他妈就撇嘴,“保洁给你收拾屋子,能连衣橱都给你收拾这么整齐?撒谎你都不会。” “你和胡丽丽在一块儿,妈也不反对,”她继续说,“可是,胡丽丽想着独霸你这份家业,这个不成!虽然这家业是你自己挣下的,可小峰是你弟弟,一奶同胞,你总不能不管他吧?我从小把你们拉扯大也不容易,你们哪个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乌鸦还知道反哺报恩呢。我和你爸这辈子就这样了,也不稀罕你的这些个财产。可是,还没等我们老两口闭眼呢,你们就这么对待你弟弟,你让我们死了怎么闭眼?” “妈!” 高崎让他妈这番话说的心里不是滋味儿了。可这时候,他绝对不能给高峰任何希望。 他太了解高峰了,一点自持的能力都没有。 如果让他知道,他将来会得到巨额的财富,他绝对不会隐瞒那个宋蕾。胡丽丽精心设计的这场戏,就没法演下去了。 “妈,你这都说了些什么呀?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说。 “你是什么人我知道,胡丽丽是什么人我也知道。”高崎妈说,“从他跟着你开服装店那时候起,我就看出来了,霸道的很,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你呀,就是在外边有本事,对老婆从来就是言听计从的。 陶洁好着的时候,你们在我跟前演戏,好像你们家你做主,陶洁都听你的一样。妈是过来人,妈什么没见过?我早就看出来了,陶洁让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不爱搭理你们,不和你们计较就是了。 陶洁和胡丽丽不一样。陶洁心好,懂道理,知道孝敬父母,你听她的没什么不好。可胡丽丽不一样,这女人心毒,要不然她怎么能领导你这么大一个公司?下边的员工哪个不怕她?一个女人,比男人都能! 她想嫁给你我不管,也管不了。可是她嫁给你之前,你得先分一部分财产给你弟弟。要不然,等着她嫁过来,你弟弟准得掉到地上。高崎你给我听好了,在你分财产给你弟弟之前,你要是敢把这个女人弄回家里来,我和你爸就豁出两条老命去,和你拼了! 还想着让你弟弟还钱,她算老几?你去告诉她,就说我说的,钱一分也不还!高峰把钱都拿给我了,让她把我也送到监狱里去吧!” 这回高崎没辙了。 把高峰撵出去,把真相告诉他妈?就他妈这张嘴,高峰转眼还不就知道了啊? 可不告诉他妈,他还就真不占理。哪有亲哥哥这么整治亲弟弟的?把弟弟往监狱里送,这还是人吗? 正当他走投无路,想着告诉他妈真相的时候,门口一个声音想起来。 “阿姨,你早几天这么逼高崎,可能管用。现在,晚了。” 胡丽丽! 三个人都在客厅里坐着说话,这时候就都把头扭过来,看向门口。 胡丽丽话音刚落,人就走到客厅里来,站在那里,晃着手里的钥匙说:“看着了没?我已经进了这个家门了,连钥匙我都有了。” “你有钥匙有什么了不起呀?”高峰怼她说,“我嫂子还活着呢,她才是我们家正儿八经的家人,法律上认可的。只要我嫂子活着一天,你就是小三,不算我们家人。难不成你还敢把我嫂子弄死啊?” 他早上让胡丽丽给整的,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有他妈在,再也不用怕胡丽丽了。 听他这么说,胡丽丽就笑了,那笑容很迷人。 这女人不愧号称冻龄女人,快四十的人了,脸上平平整整,一点皱纹没有。人家其他女人年纪大了,是靠化妆来遮盖显老的地方,她却敢素颜出门,顶多就是涂点口红,描一下眉毛。 “算不算你们家人并不重要。”胡丽丽似笑非笑说,“关键在于,我能不能把聚香坊抓在手里。” 说到这里,她就看着高峰问:“知道你哥为什么把他私自成立的公司,也要交到我手里来管吗?” 高峰心里也觉得奇怪。他们这个部门,主要是对外结交权势,疏通关节的。这些事情,都是靠高崎自己交际和关系,跟聚香坊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高崎也怕这些事情和聚香坊扯上关系。因为一旦扯上关系,他们结交的什么人万一出事,就很可能会连累到聚香坊。 所以,高崎注册那个公司,用的都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个已经不在国内生活的,远方亲戚的名字。 他让胡丽丽接管公司,这不就把聚香坊给牵扯进来了吗? 正文 396.恶人做到底 胡丽丽接下来的解释,就震惊了高峰。 不仅震惊了高峰,连高崎和高崎妈都傻了。 “以你哥的财富,在这唐城,娶什么样的女人都没有问题。”她说。 “可是,你哥为什么偏偏看上比他大八岁的我呢?”接着她就自己回答说,“不仅仅是因为我还有姣好的容颜和身材,更重要的,是因为聚香坊。” 高崎妈楞楞地问她:“聚香坊怎么了?” 胡丽丽礼貌地冲她笑笑说:“聚香坊离不开我呀。不信您问问高崎,如果没有我,聚香坊能不能转的动?” 高崎妈就嘟囔说:“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胡丽丽咧嘴一乐说:“这个您信不信的没关系,您儿子自己心里清楚。要不他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高崎听着都有些傻。胡丽丽自尊心很强。自尊心强的人,往往脸皮很薄,要不然她当年也不至于让周光远这么个老实人给治了。没高崎帮忙,连婚都离不了。脸皮薄,怕人家笑话呗。 可今天她这是怎么了?真像他妈说的那样,这脸皮还真不薄,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就见胡丽丽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对他妈说:“阿姨您想啊,我离婚以后,一直单身啊。如果我嫁给别人,还会不会和您儿子一条心?万一我不和他一条心,他这聚香坊可就麻烦了。所以呀,现在陶洁这样,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他不得不娶我。 他想娶我,我也不能随随便便答应他不是?所以,我也给他开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聚香坊属于他的股份,由我们两个人共同持有,没有我的允许,他不许转让哪怕一股股份。阿姨您要是不相信,我办公室里有您儿子亲笔签字的授权书,都是经过法律公正的。” 高崎妈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高崎,眼神里带着恐慌。 “所以呀,”胡丽丽就继续说,“您现在逼高崎转让一部分财产给高峰,已经晚了。没有我签字认可,他一分钱也不能给高峰。” 高崎妈就又看高崎。 高崎明明知道胡丽丽是在胡说八道,可他也知道胡丽丽的目的。看来,她是要为了他,把恶人做到底了。 这辈子有这么一个不管对错都站在他一边,服从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的红颜知己,他还要求什么呢?只是,不知道万一哪一天陶洁忽然醒过来,他该怎么办?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高崎妈问高崎。 高崎当然不会戳穿胡丽丽,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认了。 看高崎默认了,胡丽丽放下心来,就说下去。 她还真怕高崎和她配合不好,关键时候掉链子。“现在,高崎一半的股权,等于是给了我。”她说,“再加上我原有的10%的股份,我现在才是聚香坊最大的股东。所以,我有绝对的话语权。” 说到这里,她就看向高峰:“你现在已经明白了吧?你贪污的钱,必须如数给我交回来。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不把你交给公安局处理。否则,你就等着坐牢吧!” 高崎妈再也忍不住,“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接着就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又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晕了过去。 “妈,你怎么了?”这下把高崎给吓坏了,赶紧过去扶她,却是感觉她浑身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胡丽丽也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故给吓傻了,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叫救护车,快呀!”还是高崎反应快,冲着高峰大喊。 一通混乱之后,高崎妈给送到中心医院去了。还好,只是心动过速,输上液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当她在医院病床上苏醒过来,看见胡丽丽竟然和两个儿子都站在跟前,又一次气的脸色铁青,指着高崎和胡丽丽喊:“滚,你们俩都给我滚!” 高崎这时候不敢惹他妈,拉着胡丽丽往外走。 “高崎,你给我滚回来!”高崎妈又喊。 高崎只好示意胡丽丽先出去,自己又回到他妈的病床跟前。 “我白养你了!”高崎妈终于放声大哭。 当高崎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透了。胡丽丽依旧站在病房的走廊里,后背倚着墙,一动不动。 高崎走到她面前,站了下来。 “对不起,事先没跟你商量,我真没料到会出现这个意外。”胡丽丽抽泣着说。 她眼圈通红,显然是哭了好久了。 肤色白皙的人,哭过之后,眼圈总要红肿起来。现在,胡丽丽的眼圈就是红肿的。 她不仅是肤色比较白,而且白里透着红,这种肤色,最为敏感。也因为这种白里透红,说明她皮肤下面毛细血管比较多,供血充分,才不会显老,不长皱纹。 “没事,我问过赵院长了,”高崎就安慰她说,“我妈就是给气的,一口气堵在心口上。这会儿她缓醒过来就没事了。赵院长说我妈身体好着呢,血压、血糖都不高,可以活到一百岁的。” 胡丽丽终于松一口气,轻声说:“你妈没事就好。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要有事,我也就没法活了。” 高崎勉强笑笑说:“是我不好,没本事对付我妈,才不得不给你偷偷发短信,让你过来,当这个恶人的。就算我妈因为这个出了事,也是我的错,你没有任何责任。” “我成彻头彻尾的坏女人了,现在脸上还发烧呢。” “你不是坏女人,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至少是对我最好的女人。没有你,就没有聚香坊。” 高崎能这样理解她,这样评价她,让胡丽丽很感动。她似乎于绝望里找到了依靠,再也坚持不住,就在这走廊里,当着不时走过的病患和护士,倒在了高崎的怀里。 高崎搂着她,感觉到了她内心的孱弱。 这个女人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那么强大。其实高崎心里知道,胡丽丽毕竟是女人,她的内心是极为孱弱的,特别的无助,也特别需要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可以依靠。 他们就在墙边上,互相拥抱着,再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胡丽丽毕竟年纪大,不是这会儿特别需要高崎的怀抱,她才不会在公共场合,做出这种暧昧的举动。 在高崎怀里依靠了几秒钟,她就迅速抽出身来,离开了那个怀抱。 “不是谁的责任的问题。是你妈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否则就得不偿失。” 这轻轻的一抱,已经足以让胡丽丽恢复冷静了。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还继续演下去吗?”她问高崎。 好久,高崎才咬着牙说:“为了给陶洁报这个仇,我会不惜任何代价!” 胡丽丽就叹一口气,过一会儿说:“你应付不了你妈,我建议你最好消失一段时间。这样,我处理高峰这个事情,你妈找不着你,她拿我也没什么办法。顶多一个月,我估计就会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高崎点点头,接着有些担忧地问:“如果那个宋蕾就是不肯离开高峰,我们怎么办?” 胡丽丽说:“我和孙小敏通过气了。如何宋蕾不肯和高峰分手,就说明这个姑娘值得高峰拥有。你们高家有这么一个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坏事。孙小敏会退出来,和高峰离婚,你就给高峰和宋蕾举办婚礼。等这事儿过了,我再和你妈解释,恳求她原谅。” “我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高崎说,“她如果知道,你是在为她选合格的儿媳妇,她不会恨你的,相反会感激你的。” 胡丽丽心情终于好起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是沿着病房走廊往外走,这时候已经坐电梯下楼,到了住院大楼外面了。 听高崎这么说,胡丽丽就笑了,站住了,面向高崎,问他说:“哎,你说到那时候,她会不会接受我当她的儿媳妇啊?” 高崎也站下来,脸色严肃起来,过一会儿说:“我不会和陶洁离婚。就是你答应一辈子照顾她也不行。” 胡丽丽脸上略过一丝失望,接着就恢复了正常说:“我又没说要和你结婚。反正你妈已经知道了我们在一起了。只要她接受我了,我替陶洁履行儿媳妇的义务,总行吧?” 高崎不置可否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胡丽丽却执拗起来说,“今晚我不想一个人睡。” 高崎无奈地叹口气,无声地指指前面的酒店。 胡丽丽就看着笑了,笑容里满是甜蜜。 高崎妈只是一时气血攻心,过了那一阵就好了。 高崎知道他妈没事,借口去国外考察学习,直接跑了再没露面。 跑到国外去,电话费老贵了,他也就不带手机过去,谁给他打电话都是关机。 高崎妈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没什么事儿也就出院了。 找高崎找不着,她也没什么办法。 她住院这段时间,宋蕾也知道,可也不敢公然跑过来露面,只是偷偷来找高峰,向他打听是怎么回事? 高峰这一个星期直接就没上班。反正胡丽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懒得请假。但他也没在医院里陪他妈,看看他妈没什么事,就溜出去私会宋蕾去了。反倒是胡丽丽派了人过来,照顾着高崎妈,支付医疗费用。 胡丽丽虽然得罪了高崎妈,可派过来的员工人家没得罪她,她有气也不好往人家头上撒,只能干忍着。到后来,干脆不在医院里住了,回家算完。 高崎妈回家了,高峰再不去上班,可就说不过去了。 想不到,上班第一天,胡丽丽就把他给叫了过去。 “看在你哥份上,你贪污的钱,公司不要了。”胡丽丽冷冷地说,“但是,不处理你,我没法对那些勤勤恳恳工作的员工交代,更没法处理和你一样的那些人。所以,公司董事会经过讨论,一致同意,对你做出开除处理,以儆效尤!” 正文 397.变心 , 高崎不在,胡丽丽要开除他,高峰也没脾气。 他本身性格就蔫儿,碰上胡丽丽这种刚的人,根本就不是对手。他分辩一句,胡丽丽有十句在那里等着他。 高峰懒得和这女人吵吵,直接转身走人散伙。 他不相信,他哥高崎这么强硬的一个人,会任由胡丽丽摆布,把他弟弟逼上绝路都不带管的。 高崎虽说是混混出身,不是什么好人,可对他那绝对没得说,从小就知道护着他。 上学的时候,谁敢欺负他,只要高崎知道,总是要去找人家,揍人家个半死,让人家再不敢欺负他。 虽然股份的事情,高崎可能一个人说了不算了,可这也没办法。高崎没文化,在这方面,他有可能是被胡丽丽算计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他还是聚香坊的老板,就算胡丽丽现在是大老板,他也是二老板。他总不能眼瞅着自己的亲弟弟吃不上饭也不管,由着胡丽丽整他吧? 他现在,只能等着他哥回来。 他忘记了一点,他被开除了,就没有机会拿公司里的钱,供宋蕾挥霍了。不仅没法拿公司里的钱,连工资都没有了。 再去找宋蕾,想着两个人一起下高级馆子吃山珍海味,想着逛商场买这买那,就没有钱了。不仅干这个没有钱,连去宾馆开房间也没有钱了。 他开的那辆丰田商务是公司的,他被开除了,车自然就交了回去,两个人再出去鬼混,就只好开宋蕾的菠萝。可开菠萝也得加油啊,他连加油的钱都没有了。 宋蕾就在中心医院上班,高崎妈住院她看到了,高峰就把事情的经过都和她说了。 他不该高傻乎乎的,把家里的事都跟宋蕾讲。 胡丽丽整治他,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连他都看不出假来,何况是宋蕾?如今,宋蕾反倒认定了他将来不会得到聚香坊的任何财产,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了。 开始的时候,宋蕾还觉得,胡丽丽就是再不是东西,高峰总归是二公子,就算贪污了公司的钱,她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医院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不久,就从对高家熟悉的病号那里,传出来关于胡丽丽的详细信息。 这女人很有能耐,从聚香坊成立那天起,就独霸着聚香坊的管理权,和高崎不清不楚。看来,想独吞聚香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结过婚,还有个六岁的儿子,离婚估计也是因为高崎。 独吞聚香坊,目前对她唯一的障碍,就是二公子高峰。她不把高峰往死里整才怪! 宋蕾就感觉事情不妙了。 果然,高崎很快就出国了,然后,胡丽丽就对高峰下手了。 虽然没把他送到监狱里去,可她还是敢开除了他。 也就是说,高峰现在,实际上已经和聚香坊一点关系没有了。 在宋蕾看来,这一切恐怕都是胡丽丽的阴谋,她为独吞聚香坊而计划好了的阴谋。 聚香坊主人易手,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失去工作的高峰,身无分文。 这个倒不要紧,关键是随着聚香坊成为胡丽丽的产业,他会彻底失去得到聚香坊部分财产的任何可能。这个所谓的聚香坊二公子,将来的命运,会和所有穷人一样,靠给人家打工挣工资活着。 就算高崎将来还是聚香坊最大的老板,又能怎么样?他已经被胡丽丽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对她言听计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会管高峰。 这世界是冷漠的,牵扯到财产,亲情又算什么?这世上哥哥是大老板,弟弟是穷光蛋的事情,难道少了吗? 十月底的唐城,已经进入深秋。街道上的法国泡桐,叶子都黄了,微风吹过,飘飘洒洒的,落得街道上到处都是。 清洁工们开始忙碌起来,整天的在大街上打扫落叶,一刻也无法歇息了。唐城今年要创建卫生城市,这满大街都是落叶,与卫生城市的标准,恐怕是相背的。 真正的清洁工,现在都升格了,不再打扫卫生,而是每人分一个路段,监督着那些招聘来的临时工打扫,俨然就是一副领导模样了。 那些临时工,有些是郊区过去的农民,地被城市发展给占去了。再不用种地,年纪又有些大了,去哪里找工作人家都不肯要。除却种地,也没什么其他技能,就跑来当临时工,扫大街了。 所以,现在街上充当清洁工的,都是四五十岁,甚至是五六十岁的附近农民了。 高峰穿了一件风衣,在中心医院所在的那条大街上溜达两圈了,眼看着天要黑了,宋蕾还是没有从中心医院的大门里出来。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宋蕾了。不是不想见她,是手里没钱,陪不起她吃饭、逛街。 今天,他想着法子撒谎,厚着脸皮问他妈要了五百块钱,这才匆匆给宋蕾打了电话,约她出来吃饭。 自从没有钱了之后,他明显感觉得到,宋蕾对他的态度冷了下来。她可是答应过他,就算他穷了,也会和他一辈子的。 终于,他看到宋蕾穿了他给她买的那双意大利水牛皮的短腰皮靴子和品牌牛仔裤,背着古驰的单肩包,从住院部的大楼里,走了出来。 宋蕾这身行头就两万多,这还不算里面穿的名牌内衣裤。 他赶紧跑到医院大门那里,等着宋蕾过来。 宋蕾过来了,却仿佛没看到他一般,匆匆向前走了。他只好在她身后追了过去。 “你等等我呀。”他在她身后喊。 宋蕾果然就放慢了脚步。 他追到她身边问:“你怎么没开车呢?” “车没油了。”宋蕾回答他。 “没油加呀。”他就说。 “我一月就开一千八百块钱,加的起吗?”宋蕾说。 他只好不问了。宋蕾从来就没有自己给车加过油。 如今,他没钱了,没法给她加油了。 “咱们去哪儿吃饭啊?”他又问。 “各自回家吃吧。”宋蕾说,“你又没钱,我也没钱。” “可,我还想和你说点事儿呢?”他犹豫着说,“我从我妈那儿要了五百块钱,吃饭够了。” 宋蕾就站下了,轻蔑地一笑,这才转回头来,看着他说:“你一个大男人,问你妈要钱?” 高峰脸上微微一红说:“我不被胡丽丽给开除了嘛,暂时手里没钱。” “那你想办法去挣钱啊。”宋蕾就不满说,“你有胳膊有腿的,又是大学毕业,找份工作难吗?” “我凭什么自己找工作啊?”高峰理直气壮说,“聚香坊是我哥的公司,等我哥回来,他还能不管我了?” 宋蕾就露出一脸无奈来说:“高峰,你哥连股份都不肯给你,你怎么还想着依靠他呢?他出国考察,我看是故意躲出去了吧?” 高峰觉得,宋蕾分析的不无道理。他哥就是因为失去了对聚香坊的控制权,觉得没脸面对他和爸妈,才故意躲出去的。 “不会的,”他还是安慰宋蕾,同时也是安慰自己说,“他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是要回来的。” 宋蕾懒得搭理他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就转了话题说:“你看你最近挺困难的,就省着点花,不要过来找我了。等你哥回来,把问题解决了,咱们再见面好不好?” “你什么意思?”高峰就问她说,“是不是看我没钱了,就想和我分手啊?” “是又怎么样?”宋蕾并没有否认,反而痛快承认了。 “宋蕾,你可是说过的,就算我穷了,也会和我在一起的!”高峰有些着急了,说话声音就大了不少,引的过路的行人好多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宋蕾无奈,只好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个小公园,对他说:“咱们去那边坐坐吧?” 小公园不大,就在街边上,里面的树木还都郁郁葱葱的,显然不是本地物种。 如今城市绿化,种下的树木多是南方物种,好多都是没有落叶期的。兴许是人们的科技能力愈加强大,好多诸如竹子、皂角、樟树一类,原本在北方无法存活的物种,已经可以出现在唐城的公园里了。这些树木花草,冬天也很少落叶。 这个时候,正是人们下班赶着回家的时候,很少有在公园里闲逛的,里面静悄悄的。 曲折的小路上空无一人,路边上不时就会有个联椅放在那里,供游园的人们走累了休息。 两个人走到公园深处的时候,宋蕾指着旁边的一张联椅说:“咱们就在这里坐坐吧?” 于是,两人就在那张联椅上坐下来。 宋蕾对他说:“不错,我是说过,即使你将来穷了,我也会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无能吧?堂堂二公子,说被人家开除就开除。 知道胡丽丽为什么敢这么对你吗?就是因为她看透了你,不管怎么整你,你都没脾气! 你总想指望你哥,你哥要是真向着你,能放下你不管,出国吗? 你长点心吧!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怕什么?豁出去和她闹下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真要敢跟她闹,说不定她还不敢这么对你,多少的分一点财产给你呢。 聚香坊这么大,多少分一点财产给你,咱们这辈子也花不完!可你就这么让人家身无分文地给踢出来,我跟着你将来怎么办?指望我那一千八百块养活你吗,那不是要喝西北风啊?” 高峰不是那种可以豁出去的蛮横性格,这个他做不到。 他只好央求宋蕾说:“你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哥回来。他回来一定不会不管我的,最少也会给我安排个和以前差不多的工作。到那时候,咱们就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398.被背叛的感觉好痛苦 听高峰这么说,宋蕾就面带嘲讽地看看他说:“和以前一样就好吗?你哥能给你个什么工作?大不了还和过去那样,一个月给你五千块钱养着你。” 高峰说:“五千块钱在唐城来说就不少了。只要你节省着点花,咱们过日子总够吧?” 宋蕾就冷冷地笑了。 “我原先那个对象,一月也可以挣五千,另外还有奖金呢。”她说,“要是他在你这个位置上,绝对不会这么窝囊,让人家给赶出来。” 听这语气,宋蕾已经明显对他不满意,觉得他不如她原先的未婚夫了。 “我不是说嫌你挣的少,你要靠自己你明白吗?”她解释说,“你有那么个恶嫂子,你又是这么一个软绵绵的性格,这辈子就不要想再当二公子了,你就是个普通人,和这街上走着的,这些为了生计辛苦奔波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高峰让她说的没有脾气,只是说:“你放心,我哥不会不管我的。再说,胡丽丽也不是我嫂子。” “早晚会是的。”宋蕾冷了脸说,“到现在你还在指望胡丽丽这样的人发善心,你这是在做梦!这种人我见多了,为了财产可以六亲不认!” “可我哥不会六亲不认的。”高峰就弱弱地分辩说。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宋蕾叹息一声,不想和他再说下去。 “高峰,我们的想法差别太大了,根本不适合在一起。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她终于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高峰就有些激动说,“我还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样一个嫌贫爱富的人。” 宋蕾倒是面色不惊,淡淡地说:“过去也许不是,现在是了。 这应该归功于你,是你让我看到了有钱的好处。 人家说,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真是太对了! 我穿一身名牌,别人穿不起。我背着的这个包包,别人也背不起。我开着的菠萝,别人同样开不起。我每天都活在别人的羡慕和嫉妒里,享受着别人崇拜的目光,心里充满了骄傲。如果突然失去了这一切会怎么样?别人会把因为我受到的刺激,加倍让我奉还的!我以后还怎么在医院里混,怎么在同事们面前出现?你给我的打击有多大,你知道吗?” “你放心,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我哥回来就好了。”高峰只能这么安慰她。 宋蕾就冷笑,然后说:“拉倒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自己心里明白,有胡丽丽在,分财产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希望。”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说:“你说我嫌贫爱富也好,说我什么都行,我已经决定,咱们的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记住,再追女人的时候,千万不要用钱去腐蚀女人。 因为女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你给了她更高档次的生活,让她活在更高一层的平台上,她就下不来了,下来会被摔死的!” 宋蕾冷冰冰的态度,让高峰彻底绝望。 “你站住!”见宋蕾站起来要走,他突然就喊一声。 宋蕾就站住了,转回身来看着他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看咱们相处差不多一年了,我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高峰用商量的口气说,“这样,其他的我也不要了,那辆车,反正你也没钱加油,开不成,你就还给我呗?” 宋蕾看他半天,忽然笑了一下说:“高峰,你真好意思啊?那你怎么不说,我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被你这样玩弄了一年,你应该付给我多少损失费呀?你给我买的这些东西,值我的损失费吗?咱们和和气气分手,我没问你要损失费,你反倒问我要车,你怎么好意思你?” 高峰让她堵的哑口无言,干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宋蕾转回身起,慢慢地沿着林间小道走远了。 这个晚上,高峰自己找了个小酒馆,喝了个酩酊大醉。 如果他哥没有发达,他和孙小敏在那个南方大城里,虽然日子会过的辛苦一些,但一定挺幸福。因为他不会接触现在的这些乱七八糟,更没有追求漂亮女孩子的能力,就不会认识宋蕾。就算认识宋蕾,他也不敢有追求她的想法。 就算他回来了,如果他不被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所迷惑,不起非分之想,一门心思和孙小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也不会有今天的痛苦。 失恋的痛苦很难熬。 与其说是失恋,倒不如说是被宋蕾给甩了。他被这个有着漂亮外表的女人给耍了,一年花在她身上将近二十万,却没有换来她一份真情。 这不仅仅是他把他给甩了,是他被她给耍了。 这个滋味,恐怕比失恋还要痛苦。 小酒馆总归是要打烊的。大半夜的,他被酒馆老板给请了出来,站在大街上,竟然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知道往哪儿走好。 去大街上打车,出租看到他那副样子,直接拒载,一加油门就跑了,气的他在后面冲着跑掉的出租车大声骂娘。 他喝醉了,骂的是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年来,他对她掏心掏肺,把能弄到的钱花在了她身上,换来的却是冷漠无情……伤心啊,越想就越伤心。 在大街上东摇西晃,歪歪斜斜地走着,行人老远看见就躲他远远的。 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他已经支撑不住,准备躺倒的一刹那,一个瘦小的人影,径直走向他,与躲着他的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瘦小的身影,用尽力气,撑住了即将倒下的他。 这是谁呢,宋蕾?肯定不是,宋蕾没有这么瘦小。 他已经视线模糊,认不清来人是谁了。 那身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扶进一辆路边停着的车里,然后开车驶离这个他出洋相的地方。 他轿车行驶的颠簸里睡着了,直到车停在了他家的楼道下面。 那身影再次下车,唤醒了他。 这一回,他清醒了许多,认出来了,是孙小敏。 “你把我弄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他闭着眼睛问她。 孙小敏不回答他,只是哄着他不要再睡,上楼到家再睡。 总算把他弄到楼上的家里,他又吐了个一塌糊涂。 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弄到床上去睡,又收拾干净了他的呕吐物,孙小敏累瘫在沙发上。 在沙发上喘口气,她又起来,去烧热水,泡了浓茶,等着他醒了喝。 凌晨三点,他醒了过来。 孙小敏已经合衣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动静,赶紧起来,把茶壶里的水兑的不冷不热,给他端过去。 他接过茶杯,一口气喝干。直到孙小敏端来第二杯,又喝了一半,他这才问她;“你一直没睡吗?” “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孙小敏回答他说,“听见你醒了,刚起来。” “你知道我喝酒以后会口渴。”他嘟念说。 孙小敏说:“又不是第一回。你忘了你进我们公司第一年,为陪你们主管喝多了,也是半夜回来,这时候起来要水喝了?” 高峰怎么会不记得? 这世界上,也只有孙小敏,才会在他喝多了的时候管他,半夜里给他弄水喝。 “还有一回,为绩效评级,我们组请部门经理吃饭,我喝的比那回还惨,也是你把我给扶回来的。你担心我喝多,就在饭店门口,一直等着我。”高峰说。 “那时候,你刚学会喝酒时间不长,喝酒又实在,我知道你会喝多。”孙小敏说。 “小敏,我对不起你!”高峰突然失声痛哭。 “没什么,”孙小敏说,“你长得英俊帅气,是我配不上你。现在你条件好了,看不上我,我理解,并没有怪你。” “不,是我不知好歹,不知道珍惜你。”高峰就突然拉住她的胳膊说,“小敏,你可以原谅我吗?” 孙小敏就叹一口气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只是,你已经看不上我了,你不要强求你自己,我也不会妄想你会回心转意。你先睡吧,我回去了。” “你回去哪儿?”高峰拉住她不放说,“这里就是你的家。” 孙小敏的泪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强行忍住了说:“我在胡姐的小区里租了房子,我要回那里去。” 说完,强行挣脱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小敏,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了吗?”高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喊。 孙小敏站住,许久才回过头来,看着他说:“我说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只是,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你不爱我了,只是因为今天晚上你失恋了,需要安慰而已。” “不,不是。”高峰就分辩说,“是我今天晚上想明白了,谁才是真心对我好的,一心一意爱着我,也值得我爱一辈子的那个人。小敏,我真心知道错了,你就再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孙小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这个,咱们以后再谈,等你清醒了,可以为你说的话负责的时候再谈,好吗?” 说完,不待他回答,迅速转身出门了。 回到车里的孙小敏,终于忍不住哭了。 胡丽丽告诉她,迷途的羔羊之所以会迷途,是因为它还没有长大。当它出去闯荡了,经历了,它就会迷途知返,再不会迷失,这就是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 难道,真的被她言中,高峰迷途知返了吗?他还会像过去一样,真心爱她么? 从此之后,高峰似乎真的迷途知返了,总是不断给孙小敏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求她原谅。 孙小敏拿不定主意。她真的怕了,怕这个浪荡少爷旧病复发,再坑她一回。 她和胡丽丽商量,胡丽丽就意味深长地问她:“真的不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了?” 孙小敏长长叹息一声说:“我怕他出尔反尔啊。被背叛的感觉,真的是好痛苦好痛苦,我真的不想感受第二次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399.都是假的 , 高峰给孙小敏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短信,后来,孙小敏就直接不回了。 他知道,孙小敏的心已经被他伤透了,对他死心了。 从大学毕业开始,孙小敏为他付出了多少?仅仅就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在高崎对她有很大成见的情况下,毅然跟随他来到举目无亲的北方城市。 刚来到唐城,她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依靠。 可是他呢?生活富裕了,就不想要她了,背着她在外面花天酒地,还一门心思地想和她离婚,把宋蕾娶回家。 这种事情,搁哪个女人身上,又能受得了? 如今,他被宋蕾给甩了,又想倒回头来和她在一起。 孙小敏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是他高峰的附属物,想扔就扔,想捡回来就捡回来。 高峰再不愿意出门,整天闷在家里,在电脑上打游戏。这样子,倒是像极了当初下岗的周光远。 大凡知识分子,遇到挫折,感觉到自己做人失败的时候,恐怕都喜欢选择逃避。 而这时候,胡丽丽却来高崎妈家了。 这天上午,高崎妈去街上超市买了菜回来,准备做中午饭。走到自家楼道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胡丽丽站在那里。 天气到了十月底,这女人穿一件大红的双羊绒风衣,里面穿暗花的呢子裙,站在那里风姿绰约的,在这大多都是普通老百姓住着的老旧小区里,这身打扮显得格外扎眼。 都四十的人了,还穿成这样,这女人可真够骚的。怪不得没人肯要她,到现在也没个男人,就来勾引我们家老大!高崎妈就在心里骂。也不打算搭理她,黑着脸直接进楼道。 胡丽丽却先开口了。 “回来了阿姨?我等你半天了。”她笑着走过去打招呼。 “你等我干什么?”看见她,高崎妈气就不打一处来。 胡丽丽依旧笑着说:“我有个重要的事儿得和您说说,咱们回家说吧?” 高崎妈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她整治完了高峰,别再又把高崎给怎么着了吧?这股份公司的事情她又不懂,原来还以为聚香坊就是儿子的,闹半天不是这么回事儿。 “你有啥事就在这里说吧。”高崎妈就说。 原本不想搭理她,可怕牵扯到儿子什么事,她还不得不听。 “还是回家说吧。”胡丽丽就说,“我帮您拿着菜。” 高崎妈挡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提着菜先上楼了。胡丽丽一脸尴尬,只好在她身后跟着。 这个高崎也是,又不是没钱,还让他父母住在这工厂宿舍改造的小区里。这万一要是被别人盯上,出了危险怎么办?高崎毕竟不是普通人。 沿着狭窄黑暗的楼道,往楼上走的时候,胡丽丽就想。 她哪里知道,高崎父母不愿意住高档小区,里面没人说话,太憋闷了。 要是他妈肯住高档小区,他早就买个别墅,一家人都住一起了。可别墅面积太大,只打扫卫生就得把他妈给累死。雇个保姆?就他爹妈那老思想,非得把他给斗倒批臭不可。尤其是他爹老高,说不准连阶级斗争都给搬出来。平时就整天教训他,不许忘了本,不许对员工不好,不许这,不许那,然后就忆苦思甜,怀念毛爷爷。高崎也是无奈,没有什么办法。 进得门来,高崎妈径直进厨房,对胡丽丽说:“有啥事儿你快说,这快到中午了,他爸和高峰都得回来吃饭,我没时间单独听你说。” 胡丽丽只好跟着她进厨房。 老旧的房子,厨房很小,两个人都转悠不开。 “你就在门口说。”高崎妈就说胡丽丽,“你穿的这么光鲜,我干活再给你蹭衣服上,我可赔不起!” 胡丽丽只好在厨房门口站着,想想说:“高峰要和孙小敏离婚,阿姨你知道吗?” “啥?”高崎妈就放下手里的活,回头看着胡丽丽问,“啥时候的事儿,高峰咋没跟我说?我说小敏咋老不回来了呢。”接着就冷了脸说,“离就离吧,这南方闺女靠不住。高峰都让你把工作整没了,她连个屁也不放,还整天跟你凑合在一块儿气我,吃里扒外的东西!” 胡丽丽笑笑说:“阿姨你误会小敏了。不是小敏想离婚,是高峰想离婚。” “离就离,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跟我说这个,也别叫我阿姨。你是堂堂大经理,我担当不起!”高崎妈说话就不好听。 胡丽丽只好往下说:“你们家高峰吧,背着孙小敏和你们,找了个年轻漂亮的护士,这事儿您不知道吧?这个女孩知道高峰的身份,也知道聚香坊是高崎的。高崎知道了这个事情,觉得这女孩恐怕不是冲着高峰,而是冲着你们家的钱财来的。他就和我商量,得想个法子试探试探这个女孩。要是她真心喜欢高峰呢,无论高峰到多么困难的地步,她都跟着他。那样,他就帮高峰。他愿意和小敏离婚,要那个小护士,他就认了。帮着他劝小敏,离了以后再设法补偿小敏也行。”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妈就又把手里的活放下了,站在那里发愣。 原本她心里就不相信高崎能这么对待高峰,由着胡丽丽上蹿下跳整治他。听胡丽丽这话,看来这里面还真有事。 接下来,胡丽丽就把请私家侦探探听到的,高峰和宋蕾的事,都和高崎妈说了。 最后说:“从人家给我了解到的这些情况分析,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女孩接近高峰目的不纯。这不,我和高崎就商量了个办法,考验一下这姑娘。找个理由把高峰给整治的一无所有,让她觉得高峰这辈子不可能粘到他哥的光,就是穷光蛋一个,看她怎么反应?” 高崎妈就赶紧问:“那,那个闺女咋的反应啦?” “和高峰散了呗。”胡丽丽一脸不屑说,“亏高峰这一年又给她买衣裳又给她买车的,花了二十多万,屁都没换回来。” “啥?”高崎妈这回是真急了。 06年,二十多万在高崎妈眼里,可绝对不是小钱。 “他哪来那么多钱?”高崎妈问。 胡丽丽说:“工资,加上从公司里拿的钱呗。” “他真贪公司的钱了?”高崎妈问 胡丽丽就笑,然后说:“他不贪钱我还不好抓他这个破绽呢。不过话说回来,阿姨,这公司可是您儿子的,我在高崎家和您说那些让高崎转让股份控制权啥的,可都是假的,就是演戏,您可别当真。” “哎哟,二十多万,就这么便宜那个女的啦?”高崎妈心疼钱了,“高峰这个小兔崽子,他哥的钱他也敢往外拿!”就又说胡丽丽,“那你还不赶紧想办法追回来呀?” 胡丽丽说:“高崎说啦,用这二十万,试探出这女孩的真心,让高峰买个教训,也值了。” “值什么值?”高崎妈可不买这个账,“咱们就算有钱,可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二十万,我和你高叔的工资加起来,不吃不喝,攒三年都不够!” “您听我说啊。”胡丽丽就劝她,“阿姨您想啊,咱要不花这二十万,咋能知道这姑娘是个贪图钱财,没良心的主儿呢?万一高峰真把她给您娶回家里来,您想想,那将来还不知道要出多大乱子呢!” 高崎妈想想也是,就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胡丽丽就趁机从背着的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来说:“阿姨您看,这是高峰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的照片。这都是真事儿,我一点也没骗你。” 高崎妈擦擦手,从胡丽丽手里接过照片来,看半天说:“你还别说,这姑娘长的还真俊。” 胡丽丽差点让她给说笑了,问她说:“那您的意思,是让高峰把这女孩给您娶回家里来?” “嗨,我不是那个意思。”高崎妈就说,“这种见钱眼开的女孩子,长再俊咱也不能要。娶回来不成祸害了?” 说到这里,高崎妈就对胡丽丽客气起来,问她说:“那你就是说你开除高峰是假的了?” 胡丽丽承认说:“当然是假的啦,他是你们家二公子啊,我哪有权力开除他?” “那他还能回去上班?”她就又问。 “咋不能啊,开除他就是为了演戏给那个宋蕾看。”胡丽丽说。 “那这事儿你不早和我说呢,害的我着急上火这么多天。”她就埋怨说。 胡丽丽说:“这事儿要是早和您说,您能表现的那么像真的吗?你们高峰可聪明了,您万一表演的不像,让他看出破绽来,咱们的戏不是白演了?” 高崎妈想想也是,看着高峰那个沮丧的样子,自己还真不见得能够忍得住,不把真相给说出来。 “那什么,他胡姐,你进屋里坐着。”她对胡丽丽就愈发客气起了。 “不啦,阿姨。”胡丽丽就回答说,“我这次来呢,主要就是怕你不知道真相,心里着急。反正现在高峰已经和那姑娘吹了,也不怕他知道我整他的真实目的了。高峰的事儿您就放心吧,阿姨,我走啦。” “哎,你别走啊!”高崎妈就从厨房里追了出来。 她强拉着胡丽丽进了客厅,也顾不得做饭了,和她一块儿坐到沙发上,问她说:“你说,你那天在高崎家里说的话,都是假的啊?” “当然都是假的啊。”胡丽丽说,“我不跟你说了嘛,就是为了替高峰考验一下那个宋蕾。我当时也没想到把您给气成那样,到现在心里还不得劲呢,对不起啊,阿姨。” “嗨,我没说这个。”高崎妈说,“你为了我们小峰好,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说到这里,她就顿了一下,又问她说:“我是想问问,那天你说你和我们家高崎的事儿,也是假的?”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00.不可替代的陶洁 , 高崎妈的问话,让胡丽丽很是为难。 和高崎亲密相处之后,她已经渐渐感觉出来,高崎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陶洁。 不要说陶洁现在还活着,就是有一天陶洁没了,她在高崎心里的那个位置,仍旧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胡丽丽曾经伤心过。可是,天下又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如此痴情呢? 她爱这个痴情的男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只能认可自己在高崎心里排第二这个现实。 这个现实很残酷,那就是无论陶洁活着或者死去,高崎都不会娶她,她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做个无名无份的女人。 她曾经猜测过,高崎和陶洁背后,一定有她不知道的,惊心动魄的故事,这才会让这个男人如此痴情,生死不渝。 她并不知道,其实高崎和陶洁之间,并没有任何惊心动魄。有的,只是和所有普通人一样的平凡琐事。 可是,就是这些平凡琐事,日积月累,化作了一个爱情传奇。 那句“你娶我吧?”,无时无刻不在高崎的脑子里回响。那满脸油污的惊愕转身,那大大的,清澈无邪的眸子,这场景已经深深印在了高崎的脑子里,再也无法抹去。 今世的陶洁,虽然失去了前世的许多光彩,可她依旧是陶洁,无可替代的陶洁。那前世的爱恋,那同甘共苦的一幕一幕,那撕心裂肺的长久思念,慢慢造就了高崎这个痴情的男人。 “陶洁”这个名字,将永远镌刻在他的心上,永不磨灭。 这是胡丽丽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她只是知道,她永远也不可能取代陶洁。即使陶洁不在了,化作了尘埃。然而,她形成的每一粒尘埃,都在高崎心里装着,都比胡丽丽这个大活人重要。 她只能对高崎妈说:“那也是假的,阿姨您别多想,就是为了糊弄高峰。” “我没多想。可是,我愿意多想啊。”高崎妈心里失望至极。 “高崎这孩子吧,看着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这当娘的知道,他心重啊。陶洁出了事,他很难从难过里走出来。有时候他喜欢把自己单独关在屋里,默默地流泪。我知道,他那是想陶洁呢。” 高崎会流泪,这可是胡丽丽第一次知道。可是,他也只会为陶洁流泪,不会为她流泪。 “可是这样咋行呢?”高崎妈说,“这样早晚会把身体搞坏的。陶洁已经这样了,咱活着的人,总得往前看,不能因为陶洁这样了,咱也不过了不是?” 胡丽丽只好说:“有机会,我会劝劝他的,您放心。” 高崎妈就问她说:“可是那天高峰不是说,你们的事儿,公司里有好多人知道吗?” 胡丽丽就故作轻松地一笑说:“都是有些人传瞎话呢。我和高崎,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总经理,接触多是一定的,总得在一起商量工作吧?在一起说话久了,有些人看在眼里,肯定传瞎话,阿姨您别当真。” 高崎妈就叹息一声,许久不知说什么好。 胡丽丽赶紧转移话题,嘱咐她假整治高峰这事儿先瞒着高峰,怕他知道了贼心不死,又去和宋蕾说。说完了高峰,又说些关于孙小敏的事情。看看时候不早,赶紧逃也似的跑了。 她心里也不好过,当然是因为高崎。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爱上一个男人,并为这个男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时候,男人的心却在别人身上,这对胡丽丽来说,真的是十分痛苦的事情。 她这辈子,只能有两个身份,要么是高崎的情人,要么就是高崎的姐姐。高崎的妻子,永远只能是陶洁。 月底的时候,高崎从国外回来了,他还真是去国外考察了。 二十一世纪初那几年,国家刚刚加入wto没多久,比之发达西方国家,我们还差的远。尤其是在电子科技和第三产业的经营模式和理念上,相差更远,说差五十年都是少的。 高崎是知道这一点的。就算他重生回来,见识过二十一世纪十年以后国内的许多事情,但相比发达国家,那个时候的国内,服务业也不如人家现在。 话说回来,真正进入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西方好多东西被我们学来并进行了创造性改进,变得更加适合我们的国情,他们大多数的东西,反而不如我们先进了。 原本,是胡丽丽最应该去国外看看的,但她忙着小商品城的建设工作,根本脱不开身,只好由高崎带着人出去,亲身感受的同时,让随行人员拍回大量的视频资料,供胡丽丽有时间的时候,研究学习了。 这个事情,是早就计划好的,倒不完全是因为躲他妈。 高崎快回来了,高峰和宋蕾的事情也有了结果,胡丽丽跑到高崎妈那里,把事情解释开,也是为了不让高崎回来为难。 高崎回来的时候,高崎妈知道了事情真相,也就不难为高崎,只是一个劲逼问他,和胡丽丽到底好没好到一块去? 胡丽丽的解释,高崎妈是不相信的。这人活到那个岁数,见识也就到了。胡丽丽再精明,在高崎妈那里,也只是一只小狐狸。从她说话的音调,眼神的不自然上,高崎妈还是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高崎回来见他妈之前,当然会和胡丽丽沟通好了,以便狼狈为奸,糊弄他妈。他当然不肯承认和胡丽丽有什么了。 “小兔崽子,你不用糊弄你老妈!”他妈听他一口咬定什么没有,立刻就骂上了。“等你想娶她进门的时候,可别怪我拦着不许。谁让你们都不肯跟我说实话!”最后就开始威胁高崎。 高崎原本就不会有娶胡丽丽进门的打算,这威胁不管用。 他和胡丽丽之间,也是形势所迫,为了对付司老大,不得已而为之。另外,就是男女之间确实的需要了。 两人都是正当年的年纪,长期没有那方面的生活,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胡丽丽,周光远在身体素质方面,比之高崎,直接就不是一个档次。有时候,高崎都挺同情胡丽丽的,年轻时候最美好的时光,都白白让周光远给浪费了,活这么大,才真正体验到了做女人的幸福。 兴许,胡丽丽就是老天爷专门为他留着的。年轻时没有的疯狂,一下就积攒到了年近四十,正好便宜了高崎。若是年轻时她也像现在这样,估计这时候就没有这么大的劲头了。 见他妈啰嗦胡丽丽的事没完,高崎又不能正面回答,就干脆扯开话题,把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给老妈显摆。 老妈不喜欢打扮了,可护手、护肤的化妆品还是需要的。他给她弄一堆法国正牌货。 另外,老妈年轻时候家里穷,出了大力,老来落下了腰腿疼的毛病。高崎就给她买回来德国造的理疗设备,按摩、加热,泡脚,样样齐全,当时就让他妈穿戴上试试。 那时候,国内还真没有这些东西,高崎妈把电热按摩护腿缠在腿上试一下,还真舒服。 “我和你爸一块用。你爸年纪大了,这腰和腿,还有颈椎,肩膀,也老是不得劲。”她就对儿子说。 高崎也给他爸带来不少好东西,洋酒,意大利烟斗,烟丝,还有休闲装、皮鞋。 看着儿子弄回来的一堆东西,高崎妈就问:“你没给高峰带礼物啊?” 高崎说:“哪能不带啊!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他不是吗?都在车里呢,待会儿我自己给他送过去。” “你还往那边跑啥呀?”他妈就说,“待会儿他就回来吃晚饭了,咱们等他回来就行了。” 高崎就嘿嘿一笑,对他妈说:“我呀,得找他说点背着你们的话。放着小敏这么好的媳妇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高崎妈就叹息一声说:“这事儿小峰跟我说过,不是他不肯要,是小敏人家伤透心了,不肯回心转意了。” 高崎说:“那是高峰笨啊,你看我去教教他,保证让他把小敏给你领回来。” 儿子走了,高崎妈就站在屋里愣神。 按说要论灵活劲儿,高崎可比高峰差远了。原来的时候,这弟兄俩,她最担心高崎傻乎乎的,又没文化,找不到媳妇儿。 “这世道,怎么就倒过来了,老大反而比老二有本事了?” 这成了她永远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了。 高崎到高峰家里的时候,高峰正窝在电脑跟前的皮转椅里玩游戏,枪战cs。高崎敲半天门,高峰才跑出来开门。 看见是高崎,高峰也不言语,拉着脸转过身去,又去玩他的游戏了。 高崎提着个大皮箱进门,把箱子放在客厅里。 “你看看你造的,这家跟个猪窝一样。”他就开始嘟囔,“这衣服不穿了,就不知道放到衣橱里去啊?嗬,这儿放一堆臭袜子,你想把自己熏死是不是?这地得一年没拖了吧?” 高峰住的房子,和高崎那边的房子户型一样,都在一个小区,只是面积小一些。 不管高崎怎么嘟囔,高峰只管玩自己的游戏,权当他不存在。他心里肯定还在生气。 高崎嘟囔半天,人家不搭理他,只好拖把椅子,坐到高峰身边,看他玩。 “人家b门后面有个狙,我都看见了你还往大道上跳,纯粹就是找死。就你这臭水平,还玩个什么劲儿啊?” 高峰终于让他给嘟囔烦了,“啪”一下扔了手里的鼠标,摘下耳机来,回头看着他喊:“你跑我这里干什么,看看我死没死是不是?” 高崎就嘿嘿地笑了说:“不就是失恋了嘛,至于吗?” “至于!”高峰就继续喊,“早知道这样,我就在南方不回来!”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01.另一类本事 兴许是这一世的高崎,有了中年人的思维,他们兄弟之间的情感,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在高崎面前,高峰更倾向于有些孩子气,也更怕高崎。 高崎知道,高峰又要耍小孩子脾气,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是问他说:“真的不想那个宋蕾了?” 高峰就奇怪问:“你怎么知道?” 高崎就“嘁”了一声说:“就你玩的这点小花样,你能瞒得过我?” 高峰就不说话了。 “问你正事儿呢,”高崎就声音大了,“还打算不打算要那个宋蕾了?打算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高峰把头低下去,摇了摇说:“哥,你别往沟里带我。” 高崎说:“我是认真的。这种女孩子,只要我给你钱,她立马就能回到你身边,你信不信?” 高峰还是摇头,过一会儿说:“钱买不来真心实意的。这种爱钱的漂亮女孩,满大街都是。我当初就是鬼迷心窍了。” 高崎就点着头说:“嗯,不错,你长见识了。”接着就问他,“你打算怎么办?就是想找个漂亮女人当老婆,不想和小敏过了是不是?” 高峰就抬起头来说:“我没有啊。我现在想明白了,只有小敏才是真心对我好,我想和她和好,可是她不愿意啊,真的。” 高崎就盯着他问:“你说的是真心话?小敏要是和你和好了,你不会再对不起她,有了新欢再把她给扔了?” 高峰一脸坦诚说:“我要再香臭不分,我还是人吗我?” 高崎就有点头说:“嗯,我兄弟总算长大了。这么着,明天你去上班,找你胡姐去。” 高峰看着他问:“胡丽丽已经把我给开了,你不知道啊?” 高崎就又“嘁”一声说:“你是我亲弟弟,没有我的许可,胡丽丽敢开除你?你傻不傻啊你?” 高峰就有点捯过闷来了,问高崎说:“哥你啥意思啊?” “啥意思?我不把你逼到身无分文,你还能分清什么是狐狸精,什么是穆桂英啊,啊?”高崎问他。 高峰就明白了。 “啊,原来是你在里面搞鬼!” 高崎也不否认,警告他说:“你给我记好了,再出去干傻事,再对不起孙小敏,当心我真就不认你这个弟弟,把小敏当妹妹养着,你听见了没有?” 高峰就真心地笑了说:“不会了哥,我不会那么傻了。”可接着就露出愁容来说:“可小敏已经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你怎么这么笨呢?”高崎就又教训他,“她为什么不愿意跟你了?怕你再当陈世美!你只要让她相信,你真的改了,她会不跟你?” “可,可我咋让她相信呢?”他就傻傻地问。 “重新追她呀。”高崎说,“你追那个小护士的本事呢?你要真想让小敏回心转意,就得拿出你的真心来让她看见。要不你就是没有真心。” “可是,可是你不让我上班,不给我发工资,我没钱了呀!”他抱怨说。 “靠钱你只配追那个小护士!孙小敏是你能用钱追到的吗?”高崎就又训他说,“你自己刚才说什么了,转眼就忘了?钱买不来真心实意,你给我好好记着这句话!” 高峰再去上班的时候,胡丽丽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不冷着脸训他,而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别怪姐啊,姐也是执行你哥的命令。”她柔声对他说,差点让高峰产生错觉,以为对面坐的不是胡丽丽。 “我知道,胡总。”高峰一脸诚恳说,“你和我哥都是为了我好,是我自己糊涂。” “谁年轻的时候还不犯错误啊,改了就好。”胡丽丽说。接着就转了话题说,“咱们这个你哥成立的,单独公司呢,原先因为聚香坊架子小,有些事儿明面上不好办,这才私下里弄这么个单位。 现在不一样了,聚香坊已经成长起来,不再需要这么藏着掖着了。因此咱们这个公司就没必要独立下去了。下一步,我就把这里改为聚香坊的公关部,再增添几个部门,把工作细化一下。这个公关部的经理,我打算让你来干。” “啥?”高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上月才虎着脸把他给开除了,这月就让他干一把手,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不是,胡总你不是开玩笑吧?我连自己都管不好,我还干经理,那这里还不彻底乱套了?” 这一回,他说的可是真心话。 胡丽丽也严肃了说:“高峰,你不要总是瞧不起你自己。其实,你的工作很出色。你知道怎么揣摩客户的心理,怎么哄着客户高兴,帮你哥去达成目的,这就叫本事!说句真心话,你这本事,还真不是别人说有就有的。咱们全聚香坊,论这个本事,你得数第一。” 高峰怎么也没没想到,自己陪着客户吃喝玩乐也是本事。 “胡总,你不是糊弄我吧?”他惴惴不安地问。 胡丽丽说:“我糊弄你干什么呀?你没注意吗?在你们这个公司里,你维护的这些客户,都是最稳定的,也是最好说话的。为什么呀?人家和你关系好呗。为啥和你关系好啊?是你会做人,和人家处的好,人家认可你。 这年头,做生意都是靠人情关系,先有友情后有生意。人家和你关系不好,不了解你,凭什么把生意给你做啊?” 高峰就仔细品味胡丽丽的话,也不说,这话颇有道理。 “可是,我从来没管过人,不会干经历啊?”他就为难说。” “也不难做。”胡丽丽就开导他说,“你就根据你维护客户的经验,来手把手地带好你这些手下,看到他们做的不对,给他们指出来,纠正过来也就是了。 另外,关于内部管理,绩效考核,内勤管理这一块,我再给你派个有经验的副经理过来帮你,你跟着他学习一段时间,也就都掌握了。” 在胡丽丽的鼓励和劝说之下,高峰终于答应出任聚香坊公关部经理,真正成为高崎的左膀右臂了。 人不经历挫折,是很难成长起来的。高峰经历了这次恋爱风波,逐渐开始成熟了。 不过,这家伙记仇,对宋蕾带给他的伤害,始终不能谴怀。 宋蕾和他分手以后,就打算再次投入她前未婚夫,那位中学体育教师的怀抱了。 正如她对高峰说过的,两个人都月薪五千,体育老师还有奖金呢。再说了,高峰和前未婚夫两个人,把他们放在同一个收入档次上比较的话,体育老师更优秀啊。 前未婚夫可是答应过她的,如果有一天她和高峰散了,他还会接纳她的。 她想的过于美好了。当时体育老师还爱着她,当然会那样说。可事情都过去一年了,人的感情是可以变的。 当她去找体育老师,打算再续前缘的时候,人家那边已经另有新欢了。就算没有,人家也不打算要她这种残花败柳,追逐金钱的女孩了。 如意算盘落空,对她的打击也不小。再想维持高峰通过贪污和花光自己薪水,给她换来的那种高档次的生活,以她月薪一千八的水准,恐怕很难很难了。 可正如她对高峰讲的,她已经到了这么一个高档次的平台上,再想着从这个平台上下来,过以前的普通生活,的确很难很难。 她怕别人嘲笑的目光,也无法适应那种毫无希望,一天到晚辛苦忙碌的生活了。 她得再找个下家,来维持她公主一般的生活。但找像高峰这样的,拿着她当人看的下家,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肯为她花钱的,都是把她当做玩物的。她如果真成为了人家的玩物,那就和盛世大舞台里那些坐台的女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她还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高峰重回聚香坊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这天早上上班,同事小蓝就告诉她说:“哎,我今天碰到高峰了,又换新车了,四眼奥迪,据说得四十多万呢!” 怕同事们知道她没了靠山瞧不起她,她并没有把自己和高峰分手的事情,告诉同事们。 小蓝这样说,她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颇为震颤。 “瞎扯,他换车我怎么不知道?”她强装镇定。 “真的!”小蓝就着急说,“我今早上亲眼看见的,就停在门口那边的公交车站边上。我下公交车,还是他主动跟我打招呼的,还把我给送到咱们住院部门口的。那车真拉风!我还问他,又换车了?他亲口告诉我,他升职当经理了,年薪十五万了。他嫌原来那辆丰田商务掉价儿,他哥又给他配了个奥迪。” 小蓝不可能跟她撒谎。她的心就一下子又活了起来。 可是,她已经明确表态和高峰分手了,再找什么理由,和他言归于好呢? 想了整整一天,也没有想出个合适的理由来。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忽然开窍了。 要什么理由啊?高峰迷恋的,就是她漂亮的容貌,白皙的肤色和优美的身材,这些都在,就是理由啊。只要她愿意,高峰就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围着她转! 想通了,她就拿出手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给高峰打电话。 电话通了,她也不说废话,只是说:“我白班,下午下班,你来接我吧?” 果然,那边高峰一点拒绝的意思没有,回答她说:“好,我还去你住院楼下面的停车场里等你。” 她放下心来。 下班走出住院部大楼,她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时候不长,一辆黑色的奥迪就停在她身边,车窗玻璃降下来,露出驾驶位上,高峰那张满面笑容的脸。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02.没有你就没有家 , 宋蕾保持着一副高傲的样子,走到奥迪跟前,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坐在高峰身边,接着就开口对他说:“咱们去丰卓会吃海鲜自助餐吧?我好久都没吃海鲜了。” 这话语,就像她从来没有提出来和高峰分手,还是他们以前如胶似漆的时候那样。 丰卓会是唐城最著名的海鲜自助餐厅,一位的价格就是三百。06年的三百块钱,几乎超过低保户一月的生活补助了。过去他们没有少到那个地方吃海鲜自助餐。 高峰没有同意,而是用商量的语气说:“我晚上还要陪个重要客户,时间不够了。咱们改天再去吧?要不,咱们就到不远那个上岛咖啡厅,喝杯咖啡吧?” 这一次,宋蕾没有敢反对。 高峰比以前更有钱了,她反而觉得他更有尊严,有些怕他了。 进了咖啡厅,高峰竟然没有和她进单间,只是在外面的排椅上坐着。也没有要各式的甜点,咖啡也不是要一壶,而是只要了两杯。 “很可惜,你错过了成为高家二少奶奶的机会。”坐下以后,高峰就首先开口了,“因为你没有经受住考验。” “你什么意思啊?”宋蕾就问。 “你以为,成为高家二少奶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高峰的眼睛里,一下就充满了戏谑。 从高峰戏谑的眼神里,宋蕾看到了危机。 “你考验我什么啊?”她有些惴惴地问。 “我们高家不是一般人家,想成为高家二少奶奶,首先要品学兼优。”高峰平静地说。 现在,看开了,守着宋蕾,他已经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亢奋,可以风轻云淡地面对她了。 “学问你是差点,但容貌可以弥补。”他继续说,“可是,品德上,你不及格。我哥故意设这个问题来让你解答,结果你交了白卷。胡总霸占了我哥的股权,我将一无所有,都是假的你明白吗?都是做给你看的。考验的结果,就是你暴露了你贪婪的本性。” “哪个女孩不爱慕虚荣,哪个女孩不希望嫁个钻石王老五?我本来根本不知道有钱和高人一等是什么滋味,是你教会我的。而且,你还夺走了我的第一次,我被你玩弄了整整一年!你们早干什么去了,都这样了才想起来考验我?这不公平,高峰。”宋蕾终于明白高峰今天来干什么了,她的心已经沉了下去,可她还在想做最后的挣扎。 高峰就冷冷一笑说:“在高家,我哥的规矩就是公平。这话,有本事你去跟我哥说。” 说到这里,他就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说:“很遗憾,我帮不了你。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个事情的真相。这是你面对考验,自己选择的答案,也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再见吧,不,还是永远不要见了。” 他说完了站起来,径直出了咖啡厅,把宋蕾一个人留在那里愣神。 好一会儿,宋蕾才明白过来,疯狂地跑着追出去,冲着高峰喊:“高峰,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好求求你哥,让我重新接受考验不行吗?” 她呼喊的声音很大,已经顾不上淑女形象,顾不上周围行人对她投来的,异样的目光了。 高峰却头也没回,径直钻进奥迪轿车里,开车走远了。只留下宋蕾,在初冬的寒风里凌乱着。 终于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高峰就觉得二十万没有白花。他哥资产都好几个亿了,二十万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正是他用这二十万,生生毁了一个原本纯洁的女孩。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是重新把孙小敏接回来。 那天高崎说,拿钱换不来孙小敏的心,他觉得很有道理。 回想和孙小敏在一起的日子,无论生活艰难与否,孙小敏都不抱怨,都一心一意地默默守在他身边,和他坚定地站在一起,为了他的成长,默默付出着。没有浪漫,只有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往事历历在目,高峰不由得让眼泪模糊了双眼。只有这样的女孩,才是真心对他,才值得他去深爱。 这样的女孩,再用送九十九朵玫瑰,买名牌时装,买轿车那样,追求宋蕾的法子去追,肯定就不合适了。 他得让孙小敏看到他的心。 每天下班回来,只要不应酬,回来的早,他就开始拾掇他那个被高崎称作猪窝一样的家。 脏衣服、臭袜子,都塞到洗衣机里去洗。 洗衣服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竟然不会用洗衣机。 孙小敏在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孙小敏做,包括拖地、收拾屋子、擦桌子、做饭、洗碗…… 他有知识有头脑,很快也就学会了洗衣服。 把所有的衣服都洗干净,按照原样放回衣橱里,他用了三个晚上,每天晚上都忙到十点以后。 然后,他开始收拾房间,努力回想着孙小敏在的时候,每个房间的样子,尽量去做到一尘不染。 只是,孙小敏喜欢养些花草。她离开以后,卧室窗台上那盆君子兰枯萎了,客厅里的吊兰和碧萝也奄奄一息。 他去花鸟市场买了新的来替代,又买了一盆茉莉花,也摆在卧室的窗台上,跟人家仔细询问了养殖方法。每天晚上回来,没事的时候,就守在这些花草跟前,仔细观察它们的长势,总结饲养的经验。 在这期间,孙小敏已经渐渐融入公司,代替陶洁,出任财务总监了。 公关部虽然还没有搬回聚香坊总部所在的大楼,可工作上难免和财务部打交道。参加公司会议,高峰碰上孙小敏的次数,总是有很多。 孙小敏比以前漂亮了许多,知道化妆,再不素面朝天了。脸色白皙了,眼睛周围涂了淡淡的眼影,显得比以前明亮了许多。而且,穿衣也不再那么随便,知道如何搭配来突显自己的身材优势。虽比不上胡丽丽这种天生丽质,却也称得上白领丽人。 高峰不知道,这都是崔喜妹的功劳。她在孙小敏身上没少下功夫,除了改变她的原有形象,更要给她灌输许多的关于形象和保持美容美颜知识以及理念。清闲的时候,孙小敏会跟着胡丽丽和崔喜妹,一起去岳帆的健身中心那里健身,以保持优美的曲线体型。 现在的孙小敏,和过去那个刚刚从南方过来的土丫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这些变化都是一点一点积累的。但高峰痴迷于宋蕾的时候,根本注意不到。等他浪子回头,重新审视孙小敏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让他更加满意的孙小敏。 孙小敏这样刻意改变自己,还是为了高峰,这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的事情。 爱情的失败,跟她不注意自身形象,是有着很大关系的。男人都喜欢漂亮女孩,谁也不愿意整天守着个黄脸婆过日子。痛定思痛,她终于明白,自己是如何被别人硬生生把爱人抢走的。 她会改变自己,也证明她心里依旧是爱着高峰的,只是高峰没有看出来。 平时在公司里碰到了,两个人只是像对待其他同事一样,微笑点头而过,很少交流。 高峰不是不想交流,而是孙小敏不给他机会。 即便是迫不得已,为了公关部的财务问题,两个人面对面交流,孙小敏也只是谈工作,将高峰提出来的,任何无关工作的话题直接忽略。 十二月初的时候,高峰已经把自己的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且窗明几净,更加的干净整洁。 这天晚上,他就给孙小敏打电话。 高峰已经是公司中层,孙小敏不能像以前那样,不接他的电话。但如果高峰不说工作,她会立刻把电话挂掉。 高峰知道她这个毛病,也就不再用电话骚扰她了。但这一次,他不是说工作。 “小敏,咱们家那个洗衣机怎么用啊?”他问她说,“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扔到里面了,今晚洗不出来,明天我上班就没有衣服穿了。” 孙小敏想了想,没有挂电话,而是耐心说:“你打开电源没有啊,看到洗衣机控制面板上那个红灯亮了没有?” 高峰就告诉她说:“打开了,红灯也亮了,可是它不往洗衣机里注水啊?我用桶接水,把洗衣机灌满水了,可一开洗衣那个按钮,它又把水都给我放出来啦。” 这些问题,都是高峰第一次用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遇到的问题,好在他都一一解决了。但这时候他对孙小敏说出来,却都是真事儿,只是不是现在的真事儿。 孙小敏知道他没用过这种全自动洗衣机,认定他说的是实话,就在电话里一步步教他该怎么办。可高峰太笨了,越教就越乱,越不会用。 高峰和宋蕾分手,喝醉了的那天,孙小敏送他回来,已经见识了家里的脏乱样子,这时候心里就不放心了。没有她在,这个大懒虫还真不能把衣服洗出来。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告诉他说:“算了,你别弄了,洗个衣服再把家里给弄的发了水。我这就过去。” 当她推门进屋的时候,就一下子惊呆了。 屋里所有的灯都亮着,地面干净的可以照见人影。客厅里茶几、沙发,贵妃床,和她当初离开的时候毫无二致,电视机柜、博古架、酒柜,擦拭得一尘不染,上面的摆件也摆放的整整齐齐,都经过了细心的擦拭。 高峰有些忐忑不安地站在她面前,满脸愧疚说:“小敏,家,我都收拾好了,就为了等你回来。真自己动手收拾,我才知道,你过去是多么的辛苦。以后,这个家我来收拾,衣服也是我来洗。回来吧小敏,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真心地给你道歉,向你忏悔。回来吧,敏,我求你!没有你,我就没有家啊!”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03.一分汗水一分收获 , 孙小敏的眼睛里,一下子就聚满了泪水。 可是,她不敢相信善变的高峰。 她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着高峰,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 早知道过去那么老实腼腆的高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绝对不会跟着他来唐城。 这时候他需要她了,又开始花言巧语地哄她。她当真答应他了,万一哪天他旧病复发,出去鬼混再碰到个漂亮女人,说不定就会再一次扔了她,去追求别人。 那个被抛弃的感觉太痛苦,她没有能力再经历第二次。她不能答应他。 “高峰,我不适合你。咱们还是各过各的吧。”她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高峰却在她身后跪了下来。 她听到身后异响,不由转头,就被高峰给吓住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高峰虽然表面性格绵软,但孙小敏了解他,知道他骨子里高傲。 当年在南方大城,他但凡少一些高傲,知道放下架子来讨好上司,凭他的才干,也不至于混的不如她。 “你快起来,你干什么呀?”她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你不要扶我,你听我说小敏。”高峰的执拗,此刻就尽情表现出来。 “我知道我过去干了许多对不住你的事情,我该死,我混蛋!可是,正因为这样,我出去经历过了,才会彻底醒悟。现在,我是真的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孙小敏才会真心对我好,是我辜负了你。今天,我是真心恳求你原谅我的。可是,我不会强求你,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里话。我知错了,想和你,我最爱的人白头偕老,永不背叛。你不原谅我,我这一跪,就是对你真心的忏悔了。对不起,小敏,我辜负了你的一片真情,愿你在未来,不要再碰到我这种负心汉,永远幸福!” 说到这里,高峰也流泪了。他挥挥手,对孙小敏说:“好了,小敏,你走吧。我不配再拥有你,这是我罪有应得!” 高峰都这样了,孙小敏哪里能走啊,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最后一次祈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小敏,求你!” 高峰见孙小敏不走,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我保证再不会对不起你。你是财务总监,我每月发多少钱你知道。以后,我把所有的工资都给你,用的时候再问你要。这样总行吧?” “你别说了。” 女人毕竟心软。孙小敏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哭泣着说,“你只要真的改了,我就会搬回来。” “那你是答应搬回来了,什么时候?”高峰就露出笑容来,看着她问。 “嗯,尽快。”孙小敏就点点头说,“你赶紧起来吧?” 高峰没有起来,却从身后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来,在孙小敏眼前打开。 那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记得咱们领结婚证的时候,你很渴望有一枚戒指,来鉴证咱们成为法律上的夫妻,哪怕便宜一点的。可那时候咱们太穷了,我竟然没有办法满足你。这枚钻戒,是我用这月的工资买的,一万四。” 高峰的语气里充满了伤感。 “虽然你说过,这东西等于交智商税。可是,我愿意交这个智商税。我只图那句‘恒久远’的吉利话。愿我们的爱情,像这钻石一般,永远闪闪发光,永不磨灭! 敏,我今天终于明白了,钱,真不算什么。真正有价值的,是你对我的好!什么都不图,只图我这个人的好!这种爱情,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我得到了却不知道珍惜!现在想来,我真是混蛋到家了! 我可以重新得到你的原谅,是我三生有幸,我的好运还没被我完全挥霍的一点不剩,我知足了!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会一辈子守护你,和你地老天荒,我发誓!这枚钻戒,就当这个鉴证吧,希望你能喜欢它。” “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孙小敏的脸上,就现出羞涩来,接过钻戒来说,“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高峰这才起来,傻乎乎地站在孙小敏面前,嘿嘿地笑。 孙小敏捧着钻戒,羞涩地低着头,回想着刚才高峰说的每一句话。此时此刻,她心里已经充满了甜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高峰就过去,连她带钻戒,一起搂到了怀里。 高峰的痛改前非是真的。从此以后,夫妻两个人双宿双飞。每天上下班,只要没有应酬,都是高峰开着他那辆公司配的本田商务,接送孙小敏上下班。 他会宋蕾的那一天,开的那辆奥迪,是借朋友的。在公交车站上偶遇宋蕾的同事小蓝,也是他故意设计好的。就是为了报复宋蕾,让她后悔离开他。 他的这个报复,的确打击到了宋蕾。 后来的宋蕾,愈发看不起普通的工薪阶层,一门心思要凭借着姿色嫁个富豪。 这个世界,好多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她这样执着的结果,却是给人家做了小三。 一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子,以一年十万的价格,包了她三年。另外,再单独买套房子供她居住,但产权不给她。 三年之后,他们结束了这种包租关系,宋蕾却依旧是一无所有。 当时正赶上唐城房价大涨,一天一个价。半大老头子卖了宋蕾曾经住着的那套房子,多挣了五十万。白玩宋蕾三年,抛去给她的包养费,老头子还净整了二十万。 再后来,就很少有人看到宋蕾了。据说是去南方做了小姐。 这个北方的三线城市,这样的故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着。 网络交友软件上,那些搔首弄姿的漂亮女孩,发那么多妖冶的图片在上面,目的恐怕都和宋蕾差不多。 而最终的命运,恐怕还不如宋蕾。 宋蕾是真的漂亮。 如今的修图软件和化妆术,让原本一般的女孩,也可以瞬间变美女。 但有钱人们并不傻,傻也不会变成有钱人。恰恰相反,他们比那些“美女”们更有心眼儿。 大多数的女孩,都会被人家以极小的代价玩弄,甚至有赔了人又赔上财的。 毕竟高峰还算善良的,而多数有钱人并不善良。这些女孩的命运,自然就不如宋蕾了。 女孩们甘愿走这一步,无非就是妄想着天上掉馅饼,妄想着不劳而获。 毕竟,只有一分汗水,才会有一分收获。 很快,高峰就去找高崎。 这一回,他是求着高崎给他和孙小敏办婚礼了。他要给妻子一个唐城最豪华的婚礼,才能对得起妻子对他的忍辱负重。 高崎当然是希望快一些把他们的婚礼办了。可是,现在还只有罗小嫚和高峰两对新人。 他计算过司老大手下有多少人。两对新人的婚礼,还不足以把这些人都给用上。要是崔喜妹和刘进愿意来凑这个热闹,就差不多了。 把三对新人的父母亲戚都接过来,住到宾馆里。再分三处去接新娘子,三个迎亲队伍。把江南濠景整个给包下来,那得多大一个场面? 他的人手肯定不够,加上司老大的大部分人手,迎来送往,接待安排,就差不多够了。 司老大受了他巨大的恩惠,只要他开口相求,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不会想到,这个婚礼背后,隐藏着一个高崎处心积虑设计好的,巨大的阴谋。 这天晚上,他和胡丽丽躺在宾馆里宽大的床上。屋里开着空调,温暖如春。 激情过后,胡丽丽出了一身的汗。她要跑去洗澡,被高崎硬生生搂在怀里,不许她出去。 毕竟是冬天,屋里就是再暖和,出这么多汗,跑出去洗澡也容易冻着,等汗消了再去。 “我发现你越来越厉害了。”高崎就调侃她说,“我给你数着,你今晚嗨了四次。” 胡丽丽羞红了脸,把脸拱到他宽大厚实的胸口里,搂着他不说话。 胡丽丽会害羞,这个秘密,恐怕也只有高崎一个人知道。 两个人就那样相互搂抱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高崎叹一口气说:“三对解决了两对了,还剩下一对。” 胡丽丽知道他说什么,就回应他问:“换别人不行吗?比如,在咱们公司里找一对业绩不错的员工,算是对他们的奖励?” 她知道小崔不能嫁给刘进。 高崎头在枕头上摇了摇说:“别人不够资格。小崔的成功,是因为我认她当干妹妹。这里面的故事,也算一段佳话。高董慧眼识人,小崔刻苦努力,没让我失望,丑小鸭变白天鹅,唐城好多人都知道的。” 高崎在唐城也算得上人物了,是人物就有故事。这些故事累加起来,就会把他捧到了一定高度,成就他的传奇。 这个道理,是曹台长告诉他的,这叫策划。 就好比司老大,过去所做的坏事、恶事累加起来,也成就一个传奇,只不过是臭名远扬的传奇。 正是因为有了这传奇,司老大就被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就算他当真洗心革面,做了好人,也没有人会相信。 曹台长告诉高崎,要学司老大。司老大是坏事传千里,不用宣传都妇孺皆知。他可以主动宣扬自己的故事,成就一个传奇。只不过,要和司老大相向而行之,成就一个美好的传奇。 如此一来,就算他偶尔迫不得已做点什么坏事,公众也不愿意相信,也会原谅他。 这是为了他的未来打算。在这方面,曹台长没少为他助力,他看好高崎。 两个干妹妹的故事,都是他侠肝义胆,慧眼识人的传奇故事。为两个妹妹办一个奢华婚礼,理所当然,没有人会怀疑他婚礼后面,会隐藏着阴谋。 “换刘进可以,小崔换不得。”他就对胡丽丽说。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04.过去好还是现在好 小崔有过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那段经历,在她心理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对男人的阴影。 除了刘进,她排斥所有的男人。刘进以外的任何男人,不论好坏,她都无法做到和人家有身体接触。 不是因为如此,她也不会和刘进在一起又不和他结婚。 胡丽丽就把小崔这个毛病跟高崎讲了,然后说:“她这辈子,其实挺苦的。身体上,只有刘进可以接触她。感情上,她对你最好。” 说到这里,就不怀好意地一笑说:“也许,你可以代替刘进。” “胡说八道!”高崎生气骂她,顺手在她后背上拍一下。 心里却在想,这真是一对冤孽。如此一来,婚礼就少了一对,调不出司老大盛世大舞台太多的力量来。 在对方人手充足的情况下,面对胡波带队突然闯入,司老大的人完全可以应付自如。 毕竟,胡波也不是真为了制造麻烦去的。 人家司老大不是没有后台。小打小闹可以,真闹大了,胡波兜不住。 在这种情况下,赵迷糊恐怕很难接近那个密室。 “哎,你觉得刘进这个人怎么样,真就像小崔想的那么坏?”他就问胡丽丽。 胡丽丽沉吟了许久才说:“我觉得吧,还是因为小崔在大众浴池的那段经历,让她心里对刘进有了很多过激的看法。” “这话怎么说?”高崎问。 胡丽丽说:“刘进在咱们水饺二店做经理,他如果真的不称职,我早就让蒋师傅换他了。 这家伙有点懒,贪玩,这一点不用说,我知道。所以我给他制定了考核标准,做不到就扣他工资。他每回都做到了,而且还能超额完成,得不少奖金。这说明,他脑子够用。不但够用,还能有别人不具备的小聪明。” 高崎就哼一声说:“这个我早就知道。在厂里的时候,他给我当过徒弟。每次干活都偷懒,还会哄我高兴,让我傻乎乎地多替他干不少活。” 胡丽丽就“噗嗤”一声笑了说:“咱们高老板原来都能让刘进给糊弄了啊!” 高崎也笑一下说:“那时候不是一直做工人,没什么见识嘛。刘进这小子脑子活,社会上许多的事儿他都知道。” 其实,那是他上一世的事情了。这一世重生回来,刘进就糊弄不了他了。 “我是问他人品,不是问他工作。”高崎就说。 胡丽丽就说:“人品上,他是有点损人不利己的小坏。但他胆子小,不敢干大坏事。特别是对你。他很怕你,干了坏事最怕让你知道。” “怕我知道了揍他。”高崎说。 “嗯。”胡丽丽点头承认,“你这对大拳头,就跟唱快书说的武松一样。” 说到这里,胡丽丽还真给高崎来了一段山东快书: “身子高大一丈二,膀子扎开有力量。脑袋瓜子赛柳斗,俩眼一瞪像铃铛。胳膊好像房上檩,皮锤一攥像铁夯。巴掌一伸簸箕大,十根指头拨拨楞楞棒槌长……” 唱到这里,胡丽丽自己就趴在高崎身上,咯咯地笑开了。 “你哪儿学的山东快书啊?”高崎就问她。 胡丽丽说:“收音机里学的。小时候家里就只有收音机,我可爱听武松打虎了,百听不厌,后来就学会了好多段子。” 在她心里,高崎真的是过于强壮了。那个大巴掌,在她后背上一放,就能盖住她半个脊梁。 不过她很享受这大手的抚摸。 周光远虽然也长的不矮,可知识分子太单薄了,远不能给她带来这种感觉。 每当高崎抚摸她后背的时候,她都会被那手掌激起颤栗的感觉来,太舒服太舒服了。 “哎,咱说正事儿呢,又让你给搅和乱套了。”高崎就抱怨说。 胡丽丽又咯咯地笑,笑完了说:“我是说啊,刘进也就有点小坏,没什么不可饶恕的大毛病。小崔之所以认死他不是个东西,主要还是有那段经历。 她为了他能生活的舒服,都去大众浴池出卖自己了,他还能心安理得,在家里玩游戏,还知道到点去接她。 那时候的小崔还幼稚,感觉不出什么来。这时候的小崔走南闯北过了,经历了太多,就知道刘进对不起她了,心里肯定会恨他。 而且,刘进贪财,这一点我也知道。他能把二店经理做好,主要还是钱的动力。业绩不达标我扣他工资。超过标准还有奖金,他这才会卖命去做。 可是,在小崔看来,刘进不和她分手,就是想结婚以后,霸占她的财产了。 她经历了社会,本来就很难相信别人。刚从南方回来,落魄的时候没有地方住,想去刘进那里凑合几宿,刘进都不招她。看她发达了,又跑回来缠着她不放。她当然就认定刘进是为了钱财才和她在一起的。” “不是为了钱财吗?”高崎问。 “我觉得不全是。”胡丽丽说,“刘进其实心里挺爱小崔的。只不过人都有弱点啊,刘进肯定不能例外。 尽管小崔当初去大众浴池,是为了两个人能生活下去。可刘进毕竟是男人,男人哪有不膈应这个的? 小崔在南方待了三年,他们三年不见,只是靠短信联系,再热的感情也会淡下来。 感情淡下来了,刘进肯定就会想到小崔不好的一面了。那时候,他又升了二店经理,肯定会为自己考虑,想着甩了小崔,找个干净女孩了。 所以,小崔回来了,他不想和她再有瓜葛。 你帮着小崔把发廊开起来的时候,他去找小崔,估计还是旧情难忘。但那时候,我感觉他应该还不是对小崔是真心的,还有其他想法。 他这一点没有瞒过小崔去,让小崔更加伤心了。所以小崔更加认定,刘进是为了她的钱来的。 后来,小崔和他在一起了,时候长了,我估计他对小崔的感情又回来了,不然他不会对小崔那么好。 你想,小崔有钱了,也不买房子,更不给刘进花钱。都这么长时间了,刘进还是对她那么好,这是靠装可以装出来的吗?要是刘进为了财产,这么久了还在演戏,那这个人的心机得有多深才能做到啊?” 高崎听了,心里也赞同胡丽丽的看法。他心里的刘进,也就是这么个东西,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你这些看法,没对小崔讲讲啊?”他就说。 “怎么没讲啊?”胡丽丽说,“当然了,我不能像对你讲这样,讲的这么直接,只能旁敲侧击。要不然万一我判断不对呢,那不毁人家小崔一辈子吗?我就算旁敲侧击,小崔那么聪明,心里也一定能明白,她听得懂我的话。” 说到这里,她就叹息了一声,然后才说:“可是,小崔在这个社会上经历的太多了,特别是在南方大城里待过。那边接受西方的东西太多,完全就是金钱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很低,几乎到处都充满了欺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思想,成为每一个人生活中的指导思想。 所以,她对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和人,都充满了防范心理。我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 高崎也叹息一声说:“咱们唐城也差不多这样了。记得我刚入厂那会儿,工友之间,大家还有什说什么,互相之间充满了友爱。开始下岗之后,人们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互相防范,不说实话了。 过去虽然穷,可大家活的开心。现在虽然物质生活提高了,可这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活的不开心,活的那么累!真不知道,这世界是过去好还是现在好?反正我怀念原来的日子,觉得我和陶洁刚认识那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胡丽丽就从他胸膛上抬起头来看着他,嗔怪他说:“跟我在一块儿,你不幸福是不是?” 高崎就解释说:“你误会了,我是说这个世界。现在,就是陶洁好好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比以前幸福。”就叹口气说,“陶洁也变了,不是以前那个陶洁了,都是让这尔虞我诈的世界给闹的!” 胡丽丽比高崎大,她当然经历过那个单纯的时代。可她并不认为那个时代就比现在好。现在,她起码可以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享受做为总经理那高人一等的优越。 她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和高崎讨论下去,就转了话题说:“现在的问题是,崔喜妹不信任刘进,一直处心积虑防备着他。在这样一个情况下,你就是逼着她和刘进结了婚,两个人之间缺乏信任,他们也过不到一起去,说不定还会因为有了那张结婚证而彻底闹掰了。” 高崎觉得胡丽丽说的有道理,就不说话,闭着眼思索。 胡丽丽就又说:“对了,那个咱们内部跟司老大那边透露消息的人,不是刘进。” 高崎就睁开眼来,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 胡丽丽说:“和小崔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故意把咱们俩的事儿给她透了个气儿。她整天和刘进在一块儿,这事儿她知道了,肯定瞒不过刘进。我对小崔说的是,咱们过去是碍着陶洁,没敢真正在一块儿。直到陶洁出事以后,咱们才真正在一起。 如果刘进和司老大那边有牵连,他们那边得到的,也一定是这个说法。可你从他们那边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传着咱们开服装店的时候就在一起了。说明这事儿不是刘进说的。” 高崎不出声,过好一阵才说:“你这个办法,根本证明不了刘进是不是那个透信的人。因为小崔对我最好,只要我不亲口承认咱们俩的事儿,小崔打死都不会和任何人说,包括刘进。” “不会吧?”胡丽丽不信说,“他们可是睡一个被窝。被窝里,两口子啥不说啊?”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05.真心话 ,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06.雪夜行车 高崎有点相信,刘进说的是心里话了。 他就问:“那你这些话,就没跟小崔说说吗?” 刘进苦笑笑,摇摇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吧,这辈子吃亏就吃在这张嘴上,油嘴滑舌的没正词儿。小崔让我给骗怕了,我就是说下大天儿来,她能相信吗?” 高崎想想也是。可他也不能等着小崔多咱相信刘进,多咱给他们办婚礼啊,那得等到哪猴年马月去? “刘进,我可以帮你。”他就绷着脸对刘进说,“不过,你今天说的话你得给我记着。要是哪天小崔跟了你,你不好好待她,光惦记她的钱,再骗她坑她,当心我让你哭都找不着坟头!” 满以为他这样说,刘进会感激他。不料,刘进缓缓地摇了摇头。 “算了吧,哥。”他无精打采地说,“你别逼她。你就是逼着她和我结了婚,她心里不信我,有啥用啊?还不如现在这样呢。就这么地吧,我等着她,她啥时候信我了,主动提出来跟我结婚了,再说。” 嘿,这可倒好,这俩人跟他靠上了。 他们等的了,高崎等不了啊。这一回,轮到高崎着急了。 可刘进说的有道理,胡丽丽也是这么说。小崔不信刘进,结了婚日子也过不好。 可怎么能让小崔在短时间内就能相信刘进呢?高崎是真犯难了。 刘进说的是一点没错,他毁就毁在这张嘴上,一天到晚胡说八道,着三不着两。明明知道小崔最怕他惦记她的钱,还偏偏拿这个和小崔逗。一会儿撺掇她买房,一会儿又要她买车。可他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谁又能把他怎么着? 他去4S店看半天车,就他兜里那点钱,选来选去,也就够买个长安奔奔的。 这款车是当年才上市的,虽说是全国产车,可外形看着有点像大众的一代法比亚,看着还算过得去,比富康要好一点。 高崎在他那里待了一下午,他只好把车的事儿暂时放在脑后。高崎前脚走,他后脚就给小崔打电话,要她出来跟他去看车。 “这都几点了,4S店要关门了。明天我和你去不行吗?”小崔在电话里说,“我可事先给你说好啊,我正准备扩张店铺,真没钱给你买车。” “我又没让你自己全出,一万两万的你总有吧?”他就和小崔墨迹,“就算我借你的,有钱了还你还不行吗?我给你打欠条。” 小崔嘿嘿一笑说:“我上理疗设备钱还不够呢,正愁着找谁借钱呢。哎,要不这样,你先不买车,把你准备买车的钱先借我用几天?等我的理疗馆挣钱了,车我替你买,你看怎么样?” “得得得,你别耍我。”他就生气说,“你干哥是唐城富豪,你干姐是聚香坊总经理,他们谁手里没个百八十万啊?你还愁借钱,你糊弄谁呢?我的钱到你手里,十有八九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小崔就在电话那边咯咯地笑。笑完了说:“高哥不也是你哥吗,你咋不找他借钱呢?” “我要能借的出来我找你呀?”他就不耐烦,“你就说,你明天和我去不去吧?甭那么多废话!” “不去,我这儿事儿忙,没时间。”小崔干脆就回绝了他。 “好,你有种。有本事你今儿晚上别回来,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就发狠说。 两个人做的都是服务业,晚出晚归的。多数时候,是上午十点之前不起床,晚上十点之前回不来。 别看两个人嘴上谁也不饶谁,那也就是没事儿逗闷子,互相之间耍心眼儿斗嘴,晚上回来在一起了,身体上却不打架,谁都渴望谁。 小崔嘴上说不和他去看车,第二天还是和他去了。因为头一天晚上,刘进是真收拾她了,把她给收拾的欲仙欲死,最后告饶,答应和他去看车,刘进这才饶了她。 刘进掏钱买车的时候,小崔有好几次忍不住,想着再给他多出几个钱,去买辆好点的。可是她心里明白,这就是个花钱的活祖宗,手里有十块钱,他就敢做一百块钱的计划,挣钱的速度永远跟不上他花钱的速度。 这一回给他掏钱了,开了这个口子,就怕后面一发而不可收拾。那么下一步,刘进的花钱计划,估计就能把她给吓死。 她一分钱没掏,心里也不得劲儿,看刘进那表情,也是一副落寞的样子,有些伤心了。但提到新车以后,开车回来的乐趣,很快让他忘却了心里的不快,又变得欢快起来,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跟小崔说,以后她可以不开车下班,他会每天开车去接她。 “不过,油钱得你掏。”他就最后说。 买车没给他掏钱,小崔心里就不得劲儿了,这回就什么也没说。 掏就掏吧,顶多给他办张加油卡,一月给他充几百块。一个小排量轿车,能喝多少油啊?不让他拿到钱不就完了? 以后的日子里,刘进果然就每天晚上跑来接小崔。小崔一般下班晚,他就把车停进商业街的停车场,坐在发廊楼下的角落里,安稳地等着小崔下班。 店里的新员工不认识刘进,还一个劲儿夸老板娘找了个好女婿,又帅气又稳重。 原先的刘进,可愿意跟小姑娘们搭茬了,特别是碰上漂亮女孩子,不表现一下自己,这一天都过不去。 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安静的?连小崔都没注意。而且,当小崔把办好的加油卡给他的时候,他没有要。 “我那个破车,1.4排量,花不了几个钱。再说我就开着上下班,再就是接你,一月烧不了一箱油,我花的起。你的车排量大,你又到处跑,你自己拿着加油吧。”他说。 小崔当时好感动。可转念一想,这家伙别再是放长线钓大鱼吧?小恩小惠不要,目的就是为了感动她。等她真感动了,他就敢挖大坑让她跳了。 嗯,坚决不感动!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唐城的秋天总是很短暂,冬天踩着秋天的脚后跟,很快就追上了秋天。 刚进十二月,第一场雪就来了。 刚刚到下午五点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子外面,霓虹灯照耀下飘扬的雪花,变幻出七彩的颜色,楼下的马路渐渐变成白色,刘进就给小崔打电话。 “哎,今晚早点收工吧?地上开始积雪了,晚了路上不好走。”他对小崔说。 刘进原本用不着每天都这么晚下班,他和副经理可以轮流替换着值班。 可回去早了,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啥意思。游戏玩了这些年,从最初的超级玛丽、魂斗罗,到以后的红警,再到现在的CS,穿越火线,他也基本上玩够了。 关键是就像他对高崎讲的那样,他年龄大了,又做了经理,知道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了。 小崔最不喜欢的,就是他玩这些游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但小崔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特别温柔,特别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知道刘进喜欢游戏,从来没有强求他戒掉游戏陪她。 这也是刘进后来慢慢明白过来的。他玩游戏的时候,自然顾不上小崔。每当这个时候,小崔总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收拾屋子干家务,有时候对他瞟来一个幽怨的眼神,从不说他。 这样的女孩,在这样的一个年代,除了小崔,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他想明白了,就把游戏彻底戒掉了,再也没有玩过。 他不愿意一个人早早回家。闲着没事干,没准儿就会重新把游戏再捡起来。这东西上瘾,捡起来就容易放不下。不如就让副经理早早回家,他在店里等着小崔。 小崔忙差不多了,就会打电话给他,他再从店里开了车去商业广场接上小崔,两个人一起回家。 小崔虽然答应了他早早收工,可还是过了十点才送走最后一个客人。 他们从小崔店里往回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路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积雪下面还有白天融化的雪水,这时候随着夜晚降温,雪水冻成了冰,让路面更加难走。车子起步稍快一些,轮子就会滑一下,吓车上的两个人一跳。 “还是我来开吧?”小崔就和他商量。她驾龄比他长,总是经验多一些。 刘进没敢逞强。这种积雪的路面他没开过,没有小崔有经验。 两个人下车互换了位置,小崔边开车就边告诉他:“这种路面,千万不能停车,特别是上坡的时候,要尽量保持怠速。你停下来再起步,车轮就会打滑。早知道这样,开我的车走就好了。我的车沉,轮胎宽,不容易打滑。” “别说话,专心开车。”刘进就说。 这时候,路上已经没有几辆车了。他们从城中部往城北租住的房子那里走,正好就是一路上坡。看着眼前白花花一片,雪还在不断地下,刘进紧张地不行。 “不用怕,这种路面我又不是没开过。”小崔就安慰他说,“北方司机谁还不会走雪地呀,不会走就不叫北方司机了。” 之所以要在城北租房子,是因为城北离得刘进的水饺二店近。当时小崔有车,上班远近的无所谓。刘进没车,到店里上班方便。还因为,北边是经开区,刚刚开发不久,房价和房租,都比市中区要便宜好多。 市中区到城北开发区,并不完全是楼房建筑连在一起的,中间还有一段尚未开发的地段,公路四周还是庄稼地,很是荒凉。 也就是走到那片荒凉地带的时候,从打开的远光灯里,小崔远远就看见前面有一辆微型面包车抛锚了,打着双闪。她原本想绕过那辆面包车继续走,一个穿了棉大衣的人,恰在这时候,从车里下来,挡在了她的车前头。 她吓的尖叫一声,踩住了刹车。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06.一直就是你媳妇 ,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08.偶遇前夫 大雪过后的唐城,蓝天如碧。 空气里虽然充满了寒冷,可通透度却成倍提高了。 原来站在开发区的高楼上,是看不到市中心商业街那里的,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近几年,唐城这个工业城市,倒闭了大批的企业,污染却丝毫没有减弱。 城市里越来越多的汽车,排出了更多的尾气。大型国企虽然大都倒闭了,乡镇、集体和私企,却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这些企业,规模更小,更难治理。为了降低成本,他们想尽了办法逃避检查。 污水处理设备,能买就不错。买了来也是摆设,上面不检查不开。自己偷偷挖掘管道,往河里排的,往低洼地排的,还有加压往地下排的,五花八门。 总之,任何一个排污办法,都比用污水处理设备便宜的多。 那些气体环境污染的企业,检查的时候停工或者白天不干夜里干,不检查的时候就抓紧生产,把个唐城的空气给污染的,大白天都看不到百米以外。 也只有在大风天气,或者是大雨、大雪过后,唐城才可以有短暂的清新空气。 城市里,路上的积雪在人工清理和阳光照射之下,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毕竟刚刚入冬,天气还没有那么寒冷。 大雪过后,太阳出来,街上被清理的差不多的,剩下的那点雪,也就被阳光化掉了。 只是正午过后,阳光慢慢暗淡下去,空气依旧寒冷。到下午四五点钟,空气愈发寒冷,街上融雪形成的积水,就再次结冰。好多地方,仍旧是有着厚厚的一层冰,明晃晃的。 胡丽丽下班的时候,路过的一条街道上,有一家大型的超市。路过那家大型超市的时候,她突然心血来潮,要进去买点牛排和佐料,回家给儿子做一顿煎牛排吃。 儿子四年级了,身体长的飞快,她得给他补充些营养。 她妈早就回了自己老家,不给她看孩子了。她现在高薪雇了个全职保姆,负责做家务,每天接送照顾她的儿子。 她这种颐指气使的脾气,也就高崎能受得了她,别人根本没法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光受她的气了。 她每天干什么,不许问,几点回来也不许问。家里不许不干净,她放在家里的东西也不许碰,不许挪地方。她妈实在是受不了她,给多少钱也不肯跟着她住。和她吵过一架之后,回了老家就再不回来了。 可也奇怪,和高崎在一块儿,她倒没有那些臭毛病,知道顺着高崎。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超市的生意挺红火的,前面的停车场基本没有空位。 胡丽丽开车时间不短,车技却没有多少长进。她那辆宝马又宽一些,即便有停车位,如果两边的车停的过于接近,她也停不进去。即便停进去了,也因为与相邻车的车距过窄,她也打不开车门,下不来车。 来的次数多了,她就知道,这超市一边有个过道,过了过道,就是超市后门。那里有个大院子,空间挺大。 聚香坊的老总还是很有面子的,超市老板和经理都认识她。她把车停在那里,没人会不同意。 过道和后院因为背阴,都结着厚厚一层冰。她小心翼翼地把车开进后院。还好,后院有的是地方供她停车。 后门那个地方,一辆带棚的卡车停在那里,几个搬运工人,正从车里往外卸货,送到超市的仓库里去。 一个工人从车里抱出一箱红酒,转身往仓库那边走。没走出几步,被地上的冰滑了一跤,摔倒在地上,红酒摔出去好远,瓶子碎了一地,红色的液体流出来。 一个穿了鸭绒短袄的年轻男子过来,训那个工人:“我让你小心点,小心点,怎么就是不听呢?这一瓶酒就几十块钱,你知道吗你?你说你,干什么不要本钱?从明天开始,你不要来了。到月底来结账,这酒碎了几瓶,都得你买下来!” 听口气,那男子应该是个小头头。那摔了酒的工人,应该是临时工。 胡丽丽对那年轻人就有些看法。人家摔倒也不是成心的,你这时候你不关心人摔没摔着,反而先关心摔碎了的酒由谁来赔。这如果是她的手下,她一定会教训对方一顿。 可人家跟自己没关系,她也懒得管这个闲事。 这后院有个侧门,是直接通超市前面的。她就走向那个后门,准备往超市前面走。 就在她走上侧门台阶,准备进门的时候,她突然觉得,那个摔了酒的工人的背影,有些熟悉。 她不由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这时候,那工人正站在一个窗子不远处。窗子里透出灯光来,正好照在那人脸上。 那人满脸胡子拉碴,穿了一件橘红的工服,正低头哈腰地跟那年轻人求情。 胡丽丽就走向那人,站在他跟前喊了一声:“光远?” 那人吓一跳,侧头看向胡丽丽,见是一个打扮光鲜的贵妇人。他疑惑地盯了胡丽丽半天,这才认出来,接着就满脸羞愧,转身就跑。 “周光远!”胡丽丽就急了,大声喊他,“你给我站住!” 周光远果然听话,站在那里不动了。 胡丽丽没搭理周光远,转身就冲那个年轻人去了。 “不就打碎你两瓶酒吗,用得着你用这种态度对他?他比你大多少你看不出来吗?都能让你叫叔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缺乏教养?打碎的酒我赔,要是他因此摔坏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人看胡丽丽一身穿戴,就知道惹不起。可事情到这一步了,躲没处躲,他只好问:“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你管我什么关系?”胡丽丽向来气势凌人,“就是没有关系,你也不能这么对他,明白吗?” 年轻人不敢说话了,脸上却明显带着不服的神气。 胡丽丽就更生气了,命令他说:“赶紧去给他道歉!不道歉是不是?我一个电话,明天不用来上班的就是你,你信不信?” “对不起,大姐,我错了。”年轻人终于道歉了。 “我没让你给我道歉,我要你给他道歉!”她指着周光远说。 “大叔,对不起!”年轻人冲周光远喊,“刚才我的话,权当没说,您别生气。” 说完了,他又问胡丽丽;“大姐,能告诉我你是谁吗?要不我没法跟我们经理交代。” 胡丽丽刚要回答,就见周光远往院子外面走了。 “聚香坊胡丽丽!”她匆忙对年轻人说,“待会儿我会给你们经理打电话的。” 说完了,就匆匆去追周光远了。 年轻人终于知道胡丽丽是谁了,哪里敢再追究?指挥着其余工人干活了。 这时候,周光远已经走到过道那里了。 “你给我站住!”胡丽丽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只好站在那里不动。 “我是母老虎吗,能吃了你咋的?”胡丽丽赶上来问他。 他低着头不回答,也不动地方。 “你怎么干这个了?”胡丽丽问。 在她想来,一个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在这个知识决定一切的时代,再不济也能去企业里做个技术员什么的,怎么可以做搬运工呢? 周光远不回答她,她就急了。 “你给我说话!”她冲着他大声吼。 周光远终于小声说:“总比饿死强吧?” “那你去工厂应聘呀?凭着你的学历,总不会找不到工作吧?” 周光远老实说:“我就会设计工厂开关电器,别的不会。这几年,咱国产的早就落后淘汰了。我在家闲了这么多年,国外发明的这些新玩意儿我根本不懂,也没见过。再说,唐城已经没有开关和接触器厂了,都让南方过来的电器给挤垮了。 我去过几个单位,人家看我的学历,都要我。可干不了一个月,人家就发现我啥都不会,就把我给辞退了。” 胡丽丽就有些无奈。 周光远人本来就天性老实,下岗之后在家闲了那么多年,专业知识估计早就忘光了。这几年国家加入WTO之后,发展飞快,他过去学的那些东西,估计是早没了市场。 用一句话说,就是他已经完完全全落伍于这个时代了,没了靠知识谋生的机会。 “那爸妈呢,他们也不管你了吗?” 这些年过去了,胡丽丽还是习惯称呼周光远的父母为爸妈。虽然,她和公婆的关系,依如她和父母的关系一样,处理的十分糟糕。 “妈死五年了。”周光远回答她说,“爸又找了。原来说是找的保姆,很快就和人家结婚了。那女的没有收入,爸自己过日子都不够,哪里会管我?”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问他说:“那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周光远说:“自己打工养活自己呗。别的不会干,力气我还有。” “你不炒股,不赌钱了?”胡丽丽问他。 他咧嘴自嘲地笑了笑说:“都混的吃不上饭了,哪有心思鼓捣那个?” “你还住在咱们原来的家里吗?”她又问。 周光远好久才说:“房子卖了。做小买卖赔光了。”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也不来看儿子?”胡丽丽脱口而出。 周光远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我原先对不住你。你现在是大公司的老总,我哪里有脸去找你?东东那里,你也别跟他说我的事,就跟他说,他爸死了!” 他知道对不起她了,他知道丢人了。 当初的时候,胡丽丽就想要这一天,很早就盼着这一天。 可是,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 周光远干活的时候穿的少,这时候在外面站着久了,冻的有些瑟瑟发抖。 胡丽丽看出来了,就说:“咱们进超市里面吧?那里有家快餐店,我先和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说。”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09.都变了 ,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10.豪华婚礼 海城监狱的接见室里,罗甸军正拿着对话筒,隔着玻璃和妹妹罗小嫚说话。 “这会儿你知道王利好了?他要不好,哥能让他和你在一块儿啊?” “你吧,就知道训人,做这个,做那个。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许做。从来也不告诉我为什么。高哥不一样,他知道给我讲道理,告诉我为啥要这么做,不能那么做。” 罗小嫚就抱怨她哥。 罗甸军辩白说:“我要有你高哥那个嘴,我还在这里啊?你哥我没文化,只会做不会说。打架行,讲道理不行。” “吹吧你就。”罗小嫚就说他,“打架你也不是高哥对手。那回要不是高哥让着你,你还不得让他给揍趴下!” “所以我让你认他当干哥,跟着他啊。”罗甸军脸上就露出得意的样子来,“你跟着他,我才能放心回来投案不是吗?”接着就夸高崎,“你高哥不仅打架行,关键是他讲义气,重情义。现在社会上,像他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 罗小嫚就幽幽地说:“我听胡姐说,高哥原来也不喜欢讲话,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想心事,看着特深沉,特帅。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不说话不行了,才开始说话多。” “他和我不一样,他是个特有想法的人。心里有许多的事情放不下。其实,他活的挺累的,心累。”罗甸军说。 罗小嫚就又说:“高哥说了,他正在托关系,争取办婚礼那天,把你接唐城去,参加婚礼。” 许久,罗甸军拿着话筒不说话。 “哥,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听见啊?”罗小嫚就问。 “哥听得见。”罗甸军眼睛里,有了泪水。 “哥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高高兴兴,幸幸福福地嫁人,安心快乐地过日子。你高哥替我把这个心愿完成了,我死而无憾了!” “哥,你别哭。咱们的日子长着呢。等你刑满了出来,咱们就真能团聚了。我现在正在给你物色嫂子呢。等你出来了,娶个媳妇,咱爸咱妈,在天之灵就都安心了。” 说着说着,罗小嫚也哭了。 “不哭,嫚。不哭,啊?”罗甸军反过来又安慰妹妹,“哥就是高兴地想哭。” “我也是。”罗小嫚说,“这要搁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会有今天。高哥说了,等小商品城建成了,给咱们买间店铺,让咱自己经营挣钱。” 罗甸军不同意。他说:“不能再让你高哥为咱们花钱了。他又给你买新房,还给你弄店铺,这得多少钱啊,咱们拿什么还?” “把咱卖了也还不起。”罗小嫚一脸郑重说,“可高哥决定了的事,咱不要反而显得咱小家子气。我想好了,我这辈子这条命就是他的了。好好帮他看着生意,防着小人。他好好的,我就一心一意在他身边当妹妹。他要有什么事情,我就把命豁出去,替他扛着。” 罗甸军就叹息一声说:“嗯,我没白疼你。知恩图报,是咱江湖人的原则。” 罗小嫚就笑一下说:“高哥说了,以后不提江湖,也没有黑道。咱们都跟着他干,都好好活着。” 说到这里,就想起什么来了说:“对了,高哥叫我问你,咱们家还有什么亲戚,婚礼那天都请了去。” 罗甸军就摇头说:“咱们家亲戚都死绝了!咱们遭难那会儿,他们有一个向着咱,收留咱的没有?咱爹妈没了,亲戚也就当都死绝了,没有了。” 罗小嫚说:“你没弄明白高哥的意思。他的意思吧,就是越是过去对咱们不好的亲戚,越是要把他们请到唐城去,让他们看看咱们现在混的,让他们羡慕死咱们。以后让他们长点记性,别再狗眼看人低! 你不知道,这回高哥要给我们三对新人办唐城最豪华的婚礼,把江南濠景都给全包下来了。市电视台派专门的摄影团队,过来给我们录像,曹台长亲自担任婚礼主持人。 高哥说,人活一口气。最好把咱们家亲戚全给请过去,车接车送,包吃包住包误工费。就是要让他们看看,罗家兄妹扬眉吐气了,没给他们爹妈丢人。” 罗甸军总算明白了高崎的意图,心里愈发感激他想的周到。 “可是,把这些亲戚都叫上,恐怕得有一百多号人吧?” “啊?你刚才还说咱家没亲戚呢”罗小嫚大吃一惊。 “咱在海城是坐地户,哪能没亲戚啊?”罗甸军一脸无奈说,“咱妈家加上咱爸家,光他们的兄弟姐妹这些直系的亲戚,现在恐怕就得繁衍了几十口子。” 高崎搞的这个婚礼,可不仅仅是请罗小嫚家里的亲戚这么简单。罗小嫚家的亲戚算是最少的,还没有小崔那边多。 她只是女方一边的亲戚。王利是个孤儿,十几岁就在外面流浪,王钊弟兄也是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偶然碰到,说起来,才知道他们是一个村,而且父一辈应该是叔伯兄弟,这才以亲戚相称,聚在一块儿。后来,他们就又和罗甸军兄妹凑在一起。 在外面混,人多了好成事儿。 严格地说,王利家里已经没什么可以请的亲戚了,他也不愿意请那些十多年都不来往的亲戚过来,这辈子不打算与他们有任何往来了。 小崔和刘进这边不一样,他们和陶洁差不多,都属于唐城人,家在属于唐城周边的村镇。 按照过往的规矩,小崔和刘进结婚,应该回老家去办婚礼。小崔听高崎的,高崎要她在城里办这个婚礼,她就在城里办,什么也不说。 刘进算的账是,在城里办婚礼,钱是高崎出,回家就得他掏钱,他当然愿意在城里办了。 他把这个小心思不小心漏给了小崔,让小崔臭骂他一顿,说他不知道感恩,没良心。 “没有我哥,咱们有没有今天?你好好给我想想!你觉得没有我哥,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会在干什么?你好好给我想想!”小崔说的声色俱厉,她最讨厌刘进这点小算计。 刘进当然是闷声发大财,一声不吭了。心说没有你哥算计你,你能这么快就答应跟我结婚?不过这个话他打死都不敢往外说。 看小崔真生气了,他立马服软,甜言蜜语哄她,臭骂自己一顿,就差扇自己俩嘴巴子,又赌咒发誓地表示,绝对忠于高崎,高崎就是他亲大舅哥,这才把小崔给哄得破涕为笑。 他们住的村子,离城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在城里办婚礼,就得把两个村的亲戚都弄到城里来,这一下恐怕二百人都不止。 但不管怎么说,从村里到城里,弄两三辆大巴车也就差不多了。高崎除了包下江南濠景之外,又包了一个中型酒店,亲戚们可以在城里住一夜,第二天再用大巴车给送回去就行了。 最麻烦的,还是孙小敏这一边。她家在南方,离得远啊。而且,她家好多老人年纪都大了,受不了坐车上千公里的来回颠簸。 最后,还是高崎拍板,五十岁以上的,能坐飞机就坐飞机,其余的坐车。实在身体不好,来不了的,也就只能不来了,日后高峰和孙小敏有空,再回家看他们去。 而且,高崎爸妈从来没去过孙小敏家,和她那边的父母见过面。高崎不想缺这个礼数,在婚礼之前,还得让孙小敏和高峰陪着,和父母一起去趟孙小敏老家。 这个费用,算下来是惊人的,连孙小敏自己都觉得心疼了,就想给爸妈打个电话,把事情说清楚,不要高峰父母过去。他们办婚礼的时候,只把她父母接过来就行了。 高崎不同意。结婚是你一辈子最大,最重要的事,怎么能简化呢?将来会后悔的。咱们有钱,又不是花不起。 孙小敏不敢再说,就去找胡丽丽,想让她劝劝高崎,不用这么铺张浪费,公司现在建设小商品城,资金也不是很宽裕。 胡丽丽却知道,高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私下里,已经对胡丽丽表过态了,为了扳倒司老大给陶洁报仇,他就是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 胡丽丽的心里,是最难过的。高崎有情有义,是个好男人。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心里,陶洁始终是第一位,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取代陶洁在他心里的位置。想到这个,她不难过都难。 但是,她永远不会知道,高崎是重生者,他这辈子回来,就是为了改变陶洁的命运。结果,仍旧是事与愿违。 真正心里最难过的,恐怕是高崎了。无论再怎样难过,他都无法与第二个人讲,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独自承受着。 他这个大张旗鼓的计划,当然要跟司老大讲,司老大也让他给吓一跳。 三拨人,三个不同的地方,再加上婚礼现场,住宿的宾馆,吃饭的酒店,这得多少人手才能照顾的过来? 在商业街边上那个茶室里,高崎和司老大商量这个的时候,司老大琢磨半天,才开口说:“兄弟你只要定下来,我这边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绝对没有二话!” 说到这里,他就缓和了语气说:“不过,老哥我也得劝你一句,对不对的,你多包涵。” 高崎就笑着说:“大哥你这话说的,忒见外了。咱们弟兄,还用得着客气啊?你看着我哪里不对,直接告诉我就成。你为我好,我还能不知道是咋的?” 司老大这才说:“兄弟,我粗略算了算,你这场婚礼办下来,得花费上百万不止。你觉得,这么干值吗?不就图个名声吗?再说了,现在社会上,老百姓这个仇富心理,可是相当严重。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搞,不怕一些人别有用心,把这事儿给捅到新闻上去,破坏你的形象啊?这个可是要影响到你的生意的。” 高崎听了微微一笑,说出一番道理来,倒把司老大给说了个心服口服。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11.高哥说三国 , 司老大为人,疑心很重。 在举办豪华婚礼这件事情上,高崎必须完全打消他的疑虑,才能让他倾巢出动,放心来帮自己。 在司老大眼里,高崎做事,向来都很精明,亏本的买卖不干。 在全国都反对铺张浪费,仇富心理暴涨的时代,高崎顶峰而上,去办这么豪华一个婚礼,在司老大看来,是得不偿失的。 以高崎的精明,竟然去干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那么,他这豪华婚礼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司老大肯定会这么想。 “咱们都曾经混过黑,”高崎就对他说,“那些以正经人自居的家伙,面子上对咱们客气,心里其实是瞧不起咱们的。” 对这一点,司老大深有体会,觉得高崎说的,的确是实话。可是,好好的,他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他没弄明白高崎说这个的意图,就不动声色,静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高崎就说:“可恨的是,那些自命正经人的家伙,掌握着社会舆论,控制着道德标准,这社会上大多数的人,都觉得他们正确。最操蛋的就是,大多数管理人才,都和他们一伙,宁可拿少的可怜的工资,跟着他们混,也不正眼瞧咱们。 大哥你看看你的公司,和我的公司,咱们都缺什么?人才呀!” 这个也对。司老大那个海鲜市场,就是没有懂管理的人才,好好一个市场,让他那帮兄弟弄了个乌烟瘴气。要不是关键时候高崎拉他一把,估计这时候他已经倒了。 “咱们本来人才就不多,”高崎就说下去,“手底下这几个成器的,总得利用起来吧?咱们不能像其他公司一样,你不好好干我换别人来干,咱们没那个条件。” 司老大就点头说:“可不是?特么的我明明知道蒋怀志这小子搞不好海鲜市场,也只能让他继续搞,换别人还不如他!” “对呀。”高崎说,“你别看我平时装大,让别人以为我公司里人才济济,其实能用的就特么那么几个人。要不然,我怎么从开始到现在,老是用个女人当头儿呢?我特么的也没人换!” 司老大就微微地笑了。 高崎把胡丽丽这个大他八岁的女人拉到怀里去,恐怕也是迫不得已,他不敢惹胡丽丽。 这么着一想,他就明白为啥高崎不敢出去胡天胡地了。 胡丽丽是女强人,母老虎啊,肯定不会允许高崎除开她以外,和其他女人胡混。 这么一想,高崎也够可怜的。 “哎,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胡总正是虎狼年纪。怎么样,吃不吃的消啊?”他开玩笑说。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高崎就不高兴说,“要不你哪天也专宠个四十岁的女人试试?不许再碰那些水嫩的小孩!你这岁数,都五十多了,专宠个四十岁的,你还赚便宜了呢!” 司老大就笑,然后说:“不瞒兄弟你说,老哥那方面快不行了。别说四十的,就是三十岁往上,身材走形的,皮肤多少有些松弛,我都无福消受。只有水嫩水嫩的,才能有那么点感觉。” 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是在嘲笑高崎无福消受了,就改口说:“胡总看着一点不老,估计身子也跟二十来岁的女孩差不多。” 高崎就更不高兴了说:“你见过哪个四十岁的女人,身子还能保持那样啊?脸可以化妆,身子能化妆啊?” 司老大一笑,就不再往下说了。 “真是的,让你这一搅和,我都说乱套了。刚才我说到哪儿了?”高崎说。 两个人可以在一起深度地谈女人,谈自己的能力问题,还能互相小小诋毁一下,就说明,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不一般了。 但这也是高崎刻意为之,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高崎终于想起来,自己说到哪里了,就继续说下去。 “咱们本来能用的人就少,”他说,“可这些人用起来,怎么才能用着放心,怎么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为咱们卖命呢?” 这个问题,也是司老大日思夜想的问题。老实说,财富如他,又暗中经营着许多的不合法生意,他对谁都不放心,包括那四大金刚。 如今,四大金刚只剩下两个了,他更没个可靠放心的人可用了。 听高崎说到这个问题,他不由就认真起来。 高崎说:“只是靠多给钱来维持他们对咱们忠心,这个办法不行。人心都是无足的,你给他五千,当时他可能觉着不少,对你忠心两天。可他拿到五千,就有五千的消费档次了,钱还是不够用。时候长了,他就觉得你给他的并不多,以他为你出的力,你应该给他一万才对。你给他到一万,最后的结果,还是不够。” 司老大就点头说:“你说的对。我手底下这帮管事的,我特么给他们的工资都比别人高,可你看看他们给我办的这点事儿,就特么没一个为我考虑的,特么的一点的责任心都没有。我的钱,都特么喂了白眼狼了!要不恨得我要揍他们呢?” 高崎就摇摇头说:“打人不是办法,得靠感情拉拢才行。三国刘备摔孩子,换来个四弟赵子龙,一生不离不弃地追随他。桃园三结义,关羽、张飞,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啊?这些人如果肯跟曹操,曹操还不一个个的,都当爷供着?可你看他们,无论刘备落魄到什么样子,都忠心耿耿地跟着他,宁肯吃苦受罪。关二爷甚至舍弃曹操给他的成群美人儿,不要汉寿亭侯的名号,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去追随刘备。大哥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司老大就叹息一声说:“那都是小说,现实里,哪有这么义气的人啊?” 高崎微微一笑说:“这就得看咱们怎么做了。你说这个罗甸军,堂堂海城罗二爷,我为他出那么大的力,再给他妹妹买房子,弄个豪华婚礼,把终身大事给风风光光地办了,他将来出来,肯不肯背叛我,会不会不和我一条心?” 司老大的脸色就严肃起来,思想好久才说:“罗甸军讲义气,重情义,这个连咱们唐城的道上都知道。你这么对他,他的命就是你的。要不然,他等于是自毁名声,将来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对。”高崎说,“你这话就说出一个道理来,讲义气也得分人。” 司老大就点头说:“兄弟,你这一招比我高明。当初我手底下那个房宽明,就是个重义气的人。我赏个女人给他,他为我什么锅都肯背!” 这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其实,这时候的司老大,已经比之以前,想明白了好多事情。 他不该觉得房宽明没有用了,就轻易地不过问他的事,把事情交给刘小军去做。 刘小军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唯恐房宽明再受信任,就暗中捣鬼,占了人家老婆不说,还把留给房宽明的钱故意给了他老婆霍霍掉,害得房宽明出来身无分文。 不过刘小军也没得好报,最后让房宽明给害了全家。 如果那时候,他过问一下房宽明,偷偷找他见见面,拉近一下过去的感情,说不定手底下就多一员忠心耿耿的大将啊! 不仅如此,刘小军也不会死。刘小军不死,这小子道道多,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人可用。 这种糊涂事,过去他没少干,要不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独力难支的地步。你说,他当初为啥就想不到看看三国,学点计谋呢?在这一点上,他不得不承认,人家高崎比他高明的多。 高崎知道他说漏了嘴,就故意装作不在意,往下说:“我再说那个崔喜妹和刘进两口子。你别看崔喜妹是个小女孩,可她去南方学习过三年,长不少见识,心智一点不输男人。刘进是我徒弟,人很聪明。别看他没多少文化,可是我的水饺连锁店,好多招徕顾客的门道,都是他想出来的。 我认他媳妇当干妹妹,让她在商业街这个唐城最繁华的地段立住足,发展起自己的事业来,再花钱给他办这个豪华婚礼。你想想,他们两口子将来会怎么对我? 人都有个鞭长蹬短,马失前蹄。哪天如果我遇到事情,罗甸军他们,刘进他们,会不会背叛我?不会。恰恰相反,他们会跟关羽、张飞、赵子龙一样,站在我这边,想尽一切办法维护我,助我东山再起。” 司老大不由地点头,然后说:“兄弟,你看的长远,哥哥今晚上受教了,我也得好好学学这一招。” 高崎就笑笑说:“剩下那个办婚礼的,就是我兄弟高峰了。这小子估计你也知道,前一阵子简直就变花花公子了,还自己整个小护士,想着给我娶回家里来。 孙小敏是我的财务总监,那必须得是我弟妹才行。我把高峰给治过来,老实和她成亲。你说,她会不会感激我?” 司老大就又点头说:“嗯,你这招实在是高!”接着就问,“你和胡总在一块儿,也是这个想法吧?” 高崎咧嘴一乐说:“不管怎么说,有这些人当基础,我的生意根基,就算是有了。至于影响,我也想好了。 你看网上报道的那些豪华场面,大都是在街上招摇。我不在街上露一点痕迹。酒店、宾馆我都是整个包下来,到时候接送车队我都弄的低调一些,接送客人也不一起接送,搞个分批次,不显山不露水。 到时候,大哥你的人和我的人,咱们都长住眼神,不放陌生人进咱们包场的地方,对记者就更是严防死守,谁知道我整的这个婚礼豪华不豪华?也只有参加的人知道。”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12.婚礼(1) , 08年的腊月初六,高崎蓄谋已久的那个豪华婚礼,如期举行。 按照他的计划,三对新人的亲戚朋友,都在婚礼前一天,顺利入住包好的酒店和宾馆。 聚香坊能用上的员工,还有司老大盛世大舞台的员工,几乎都用上了。 司老大和高崎分别坐镇,各管一摊,胡丽丽居中调度。 果然如高崎所说,唐城的街道上,没有因为这场豪华婚礼,出现任何的不一样。人们依旧在忙着准备过年,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一场不一样的婚礼。 而聚香坊酒楼和江南濠景大酒店内部,则早已布置一新,高扎彩带,人们忙的团团乱转。 想达到如此井然有序的效果,人手少了肯定不行。仅负责接待服务的,就不下上百人。 这些人,就是聚香坊员工和司老大那些手下了。 为帮着高崎忙这场婚礼,司老大的盛世大舞台,原来有一百多号人,现在只是留下新任的总经理胡金川,带着十几个手下在维持着。 司老大肯饶过胡金川,并用他当总经理,是有多层原因的。 当然,这个人的确对经营这样的娱乐项目有天赋,这是首要因素。 只有天赋,不服司老大,一心想着搞倒他也不行。 被司老大抓来以后,见识了司老大弄死人的手段,胡金川彻底吓尿了。现在,就算是高崎答应帮他弄倒司老大报仇,他也不敢尝试了。 然后,司老大又帮着他把被金瀚绅吞掉的,大众浴池的一半股份给夺回来,还让他当了盛世大舞台的总经理。他现在已经对司老大死心塌地,彻底成为他的一条忠实走狗了。 司老大不杀胡金川,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怕胡波捋着胡金川失踪这条线索,查到他头上来,从而揭开他更多的黑幕。 如今,胡金川好好的,还当了他盛世大舞台的总经理,胡波能够查的线索,也就自然而然地断掉了。这也正是司老大狡猾的地方。 两世和他打交道,高崎深知这家伙不好对付,而且树大根深。靠胡波走正规渠道,是没法扳倒他的。 为了报仇,高崎这么小心谨慎,恰恰是因为他太了解这家伙。 他精心策划的这个阴谋,婚礼只是其中一部分。另一个关键因素,取决于赵迷糊能否得手。 为了可以迅速复制资料,这几个月赵迷糊没少下功夫。那台笔记本,基本让他给玩到了闭着眼都可以操作的地步。 临近实战,本该是让赵迷糊不再露面,自己一个人待着,再仔细回想一遍计划的每一个步骤。最后阶段,还要跟胡波再演练一下相互配合。 但赵迷糊是聚香坊一个重要人物,也是高崎要好的朋友,这时候突然不露面,容易引起司老大的怀疑。 思虑再三,高崎还是把赵迷糊叫来了。婚礼这几天,他还是要露面,要表现的一切都合乎常规。他应该和岳帆、老虎、梁超他们在一起,还要尽量让司老大的人看到他。 胡波可以不在婚礼现场露面。为防司老大发现他们的秘密,他和高崎,表面上一直没有来往,甚至是有矛盾。 这样,他倒是可以精心准备婚礼当晚的行动了。 赵迷糊年龄大,嘴严,能够沉得住气,即便出现在婚礼现场,也不会露出什么来,这一点高崎可以比较放心。但对岳帆,他就没那么放心了,一直也没敢向他透露关于这场婚礼的任何秘密。 自从他和司老大走近了,岳帆就和他显得生疏了。虽然还是好朋友,可再想跟过去一样,三天两头没事儿就聚在一块儿喝茶聊天,已经是不可能了。 上一世的时候,是岳帆和司老大走的近,高崎还劝过他,他不听。最终因为他,高崎和司老大翻脸,以命相搏。 高崎也没想到,岳帆怎么就突然这么不待见司老大了,因为他和司老大走的近,竟然对他有了意见。 现在仔细想想,当初岳帆投靠司老大,是因为穷到走投无路了。这家伙人长得帅气,又花心,女朋友走马灯一般换来换去,没钱肯定不行。 他投靠司老大,就是为了有钱花。只不过他心高气傲,当时高崎说司老大人品不好,不让他和司老大在一块,他嘴上不承认而已,心里却是明白高崎是对的。 这一世,有高崎的鼎力相助,他开了武馆和健身房,有钱了,当然就不待见司老大,连高崎和司老大走得近了,他都不高兴了。 不过高崎和司老大走的近,是另有目的,等以后岳帆明白了,这个疙瘩也就解开了。 腊月初六上午十点,婚礼正式开始。江南濠景外面的大门前,鞭炮齐鸣,响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钻天炮响的,估计整个唐城都能听到。 临近旧历年底,新人结婚的很多,江南濠景一次接办三场婚礼也是常事儿。鞭炮放的时间长一点,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江南濠景里面,一楼园林布局的大厅里,或站或坐,围满了嘉宾。二楼围着一楼大厅的观景包间里,也坐满了人。 一个三米多宽,铺了红地毯的t型台,穿梭于绿色的园林景观树木之间,一直到大厅一端,和临时搭建的舞台衔接起来。 t型台的另一端,连接着同样铺了红地毯的宽大楼梯,一直通到二楼的圆廊。 曹台长原本说要亲自主持这场婚礼,后来考虑自己毕竟当领导时间太久,很久没有亲自主持节目了,业务不免生疏,就委托电视台的金牌主持人来代替他当主持。 金牌主持人也的确有能力,嗓音洪亮,吐字清晰,妙语如珠。 啰嗦一大堆可有可无之后,主持人用他那洪亮的嗓音,大声喊道:“现在,有请我们的新郎新娘,闪亮登场!” 婚礼进行曲顷刻响彻整个大厅。 音乐声里,二十个穿白衬衣打黑领结黑西裤的帅气小伙子,手捧花筒,站立于t型台一侧。对应的另一侧,是二十个穿了洁白纱裙的漂亮女孩,面对着男孩们,同样手捧花筒。男孩和女孩们,就形成了一个帅哥美女的走廊。 这些帅哥美女,可是搜罗了聚香坊和盛世大舞台的精华,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 三对新人,从二楼入口那里,依次出现。新娘左手挽着新郎的的胳膊,右手挽着自己父亲的胳膊,缓缓走下楼梯。 罗小嫚没有父亲了,右手挽着的,是哥哥罗甸军。 高崎还是很有办法,在婚礼举行之前,还是把罗甸军从海城监狱给弄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是两个负责监视的狱警。 罗甸军脸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穿了黑色的西装,打了领带。这家伙穿戴起来,倒是可以和岳帆比比帅气。 新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缓缓沿着铺了红毯的楼梯下楼,走向t型台。 在t型台上,他们每走过一对帅哥、美女,帅哥、美女手里的花筒就“嘭”地一声绽开,雪花一般的彩纸冲到空中,弥漫在新人们周围,反射着灯光,星光闪闪。 整个大厅的人们,都向t型台周边汇集,鼓掌欢呼,场面被制造的异常热烈。 接下来,随着新人们依次走到t型台,站成一排,剩下的节目,就与现在的婚礼场面差不多。在主持人引领下,配合悬挂在舞台一侧的投影布,介绍家人,介绍新人们的成长历程,相识相恋。 只是,市电视台的水准,比一般的婚庆公司,高出许多,组织的也更精彩。期间的煽情,让好多人不自觉流下了眼泪。 接下来,领导讲话,家长讲话,新人在主持人引导下,做些羞羞的互动。 高崎也讲了话,话不多,却句句都透着兄长的告诫与关爱。 他说:“你们三对新人,一个是我的亲弟弟,另外两个是我的干妹妹。小嫚和小崔,你们要记着,我从来没把你们两个当干妹妹,你们就是我的亲妹妹。 我知道,你们也拿我当你们的亲哥。就是小敏,也把我当亲哥哥。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都劝过我,不要为你们花这么多钱,把婚礼搞这样奢华。 这些话,我一直都记着。只有自己的亲人,才会这样对我。我记着你们对我的爱,也希望你们记着我对你们的爱。所以,我没有听你们的,还是要给你们一个好一些的婚礼。 因为,在当哥的看来,妹妹结婚,是不能再大的大事,我得让你们嫁的风风光光,才能对得起你们。” 他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后面站着的三位新娘,都泪光盈盈的。她们各自想起了高崎对她们的好。就是亲哥哥,又有几个可以做到高崎这样的? “我要把你们的婚礼办的风风光光,还有一个原因。”高崎继续说,“你们的爱情,都经历过磕碰和坎坷,走到今天,能走到这个婚礼现场,不容易。我给你们一个不一样的婚礼,就是要让你们更容易记住这个婚礼。以后,你们小夫妻之间,吵架闹矛盾的时候,我希望你们可以想起这个婚礼,想起今天,想起你们走到今天的不易。 到那时候,你们可以扪心自问,有什么矛盾和分歧,可以比你们走到今天还艰难?你们想到了今天,想到今天这个不一样的婚礼,你们就应该冷静下来,不会为一些鸡毛蒜皮,轻易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当你们要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你们还要想想,对不对的起我对你们的期望!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打心里希望,你们就一直这样手挽手走下去,白头偕老!” 高崎的这些话,也是足够煽情。台下不由得掌声雷动,连新人们都为他鼓掌。 小嫚在他身后,含着眼泪大声喊:“哥,你的话我们都记住了!你放心吧,我们会对得起你的!” 高崎的话,把婚礼的现场的情绪,再次推向了高潮。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13.婚礼(2) , 轮到家长讲话的时候,代表罗小嫚这边的,是罗甸军。 这个四十岁出头的汉子,这时候却害羞了,死活不肯站出来,非要让高崎讲。 高崎也是小嫚的哥哥,也可以代表她的家长嘛。 高崎嘿嘿一笑说:“我刚才讲完了,想到的词儿都用上了,没词儿了。”坚决不去。 罗小嫚就狠狠瞪她哥一眼。 罗甸军最怕罗小嫚这么看他,这是嫌弃他给她丢脸的意思。 他只好走到舞台前边,拿着话筒,却又没有话说。 一直到台下完全安静下来,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他才不得不说话。 “我还在服刑,参加完小嫚的婚礼,我就要回去了。” 稀里糊涂的,他就冒出这么一句来。台下“哄”地响了一声,是好多人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接下来,他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 “那一年犯了案,带着小嫚从海城跑出来,一晃就十年了。我不能不带着小嫚走,人家要拿她威胁我。十年了,我不是不想投案,是不放心留下小嫚一个人在外面。 十年来,带着妹妹,我们开过快餐店,卖过早点,在街头摆摊,卖过衣裳,也卖过水果,还做过苦力,抗过麻包。 没有一样买卖,能做的长远,也没有一个活路,能挣太多的钱,日子一直过的很艰辛。 可不管日子过的多艰难,我没有找过道上的朋友,也没有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情。 小嫚是个好女孩,我不愿意让妹妹的将来,变成我这个样子。 可是,生活,对我这种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有多少正儿八经技能的人来说,太难太难了。 就在我们走投无路,我准备重操旧业的时候,我遇到了高崎高董。 如果没有他,我就把妹妹给教坏了,又让她走到我过去走过的道上来了。 人家雇我去砸他的酒楼,他不但没有怪我,还给了我和妹妹工作,让我们兄妹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信得过他,有他替我照顾着妹妹,我才回海城投案,了却我十年前的罪孽。 如今,妹妹在高董照顾下,生活的很好。高董花钱给她买了新房,又给她办这么豪华的婚礼。妹妹曾经跟我说过,大恩不言谢。高董对我们兄妹的恩情,我们这辈子报答不了。我和妹妹这辈子的命,就卖给高董了!” 这时候,司老大就坐在楼上的观景包厢里。他的身边,是曹宽和蒋怀志。 听罗甸军说到这里,他不由在心里感慨,高崎外表看着,就是个粗浑的汉子。可人家看的,的确比他长远。 一套房子和一个豪华婚礼,就换来了罗甸军的忠心耿耿。要知道,当年海城罗甸军的名号,可并不比他司老大差多少。甚至是当年唐城一号混混,被枪毙了的赵红兵,都要让罗甸军三分。 高崎这买卖做的,值了。 正思想着,就听罗甸军继续说:“我问过高董,为什么要对我们兄妹这么好?高董只给我了一句话,他说,因为我把你当兄弟。 能让高哥称一句兄弟,是我罗甸军的骄傲。早就知道,唐城高哥的兄弟,一个个都是侠肝义胆的英雄好汉,一心一意做正事,做大事,造福乡里,从不会做鸡鸣狗盗,下三滥的事情。我罗甸军自认不够格做高哥的兄弟,但为了不给高哥丢脸,我会努力。回去以后,配合政府,好好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争取有一天,能够有资格让高哥称一声兄弟!” 罗甸军是直爽的汉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讲这一堆,基本就跟这个婚礼没对少关系,想好了叫高崎高董,不叫高哥,免得有混混嫌疑。可讲到最后,心里一激动,还是叫回了高哥。 尽管他讲的这些,与婚礼无关,可仍旧赢得了台下热烈的掌声。 海城罗甸军的名号,好多老人还是有耳闻的。他们没有想到,站在台上的,这个帅气的中年男人,竟然就是海城罗甸军。高崎那个干妹妹,竟然就是罗甸军的亲妹妹。 惊叹之余,更惊叹高崎的能力。有罗甸军相助,高崎将来在唐城,起码在唐城黑道上,必然要力压群雄,没有人再敢于和他争锋。 他们心里这么想,和高崎的想法,却又差之千里了。 高崎要做的,就是再不让唐城有什么黑道和阴暗的角落,大家可以公平公正的生活。 尽管,这个理想过于宏大,基本就是无法实现。可是,他会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至少要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彻底铲除黑恶势力和欺行霸市的不公平。 轮到新人代表讲话的时候,原本主持人是让高峰讲话的。这小子有文化,也能说会道,还是高崎的亲弟弟,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崔喜妹今天特别激动,她突然就从主持人手里抢过了话筒,走到前面来了。 她的这个动作,吓了主持人一跳。有心阻止,她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只好由她去,心里默念,仪式快结束了,可别出什么乱子。 高崎出身混混,手下这些小弟,有好多都是过去或跟着老虎、梁超他们在社会上晃荡,或者直接就是跟着岳帆和高崎混的。再加上个唐城过去最大的黑老大司老大,主持人表面上在舞台上热情洋溢,心却早提到嗓子眼上了。 这一堆人里,随便抓出一个来都敢揍他一顿。跟这么一帮杂七杂八们凑在一起,心里不害怕是假的。 关键还是这些人哪一个都是不稳定的定时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炸啊? 好在小崔抢过话筒之后,并没有更出格的举动,只是安稳地站在舞台中间。此刻,她的眼里,已经浸满了泪水。 “刚刚步入社会的时候,我不懂事,心比天高,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一心想着发财。 在社会上闯荡一圈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残酷,什么是冷漠,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没有高董,我可能活不到今天。五年以前,兴许就混不下去,死掉了。 在走投无路,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是高董拉了我一把,给我钱,让我去南方学技术,学经验。 我一直记着高董对我说的话,要争口气!我做到了。在南方,我吃了许多人都无法吃的苦,技术和经验都学到了。 可是,这个世界,你只是有技术和经验,是无法做到改变自己命运的。 学成回来,我还是只能开个小理发店,勉强糊口。还是高董,他找到我,给我资金,让我有了商业街上的第一家店铺。 没有高董,就没有我,更没有我小崔的今天。 我在家里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哥哥。我不知道,有个哥哥是什么样子的幸福。 是高董,让我知道,有哥哥的幸福。 今天,在这里,我想当着所有亲朋好友和各位来宾的面,叫高董一声哥。”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顿了一下,然后就大声喊着说:“哥,是你给了妹妹第二次生命,是你给了妹妹今天所有的一切和所有的幸福!没有天哪有地,没有你哪有小崔啊!你是比亲哥哥都亲一百倍的哥!妹妹愿把一生所有的好运和幸福,都换做对你的祝福,愿我哥健康长寿,幸福圆满,永远年青!妹妹愿意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做一辈子兄妹。衷心地感谢你,我的亲哥!” 说完这些的时候,小崔已经泪流满面,向着高崎深深鞠下躬去。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新人们,也一起向着高崎深深鞠躬。 高崎只好站起来,向着他们鞠躬还礼,眼里也是酸酸的,涌上泪水了。 不止是他们,台下许多人,都让小崔给说哭了,悄悄抹着眼泪。 短暂的寂静之后,大厅里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 主持人这时候就有些懵圈。 听小崔的话,这里面有故事啊,而且一定是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可是,这么好的故事,台长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他,让他做个专访录像,这时候在台上,由他把这个故事讲出来,那一定会更加煽情,更能感动在坐的所有嘉宾的。 他哪里知道,小崔的故事,是不方便放在这样的场合里,公开讲的。 眼见掌声逐渐希落,主持人赶紧酝酿情绪,拿着另一个话筒走到台前,同时嘱咐音乐,赶紧找一首能扣上小崔所说主题的音乐。 “多么感人至深的表白!”他假装抹一下眼角,继续说,“我相信,这里面的故事,一定是惊心动魄,催人泪下的,同时又是美好幸福的。现在,让我们用一首感人至深的音乐,来结束这精彩的发言吧。” …… 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 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 音乐一慌,急切间来不及多想,竟然把这首歌曲给找出来了。 不过,这曲子足够煽情,却也符合了现在这个气氛。 在女歌手悲切呼唤的声音里,刘进趴在小崔耳边大声问:“你不说开发廊是和胡总合资吗,这怎么又变了高哥出钱了?” 小崔抿着嘴笑,笑容里是满满的幸福。 架不住刘进一个劲扯拽她,要她回答。她就趴在他耳边喊:“怕你个小心眼吃醋!” 刘进愣怔一下,裂开嘴笑了。 小崔怕他吃醋,恰恰说明,小崔爱他,心里有他啊。 “我能吃我大舅哥的醋啊?切!”他嘟囔说。 整个婚礼奢华、圆满、顺利。在所有人看来,高崎算是放下了一头心事。 其实,只有胡丽丽心里明白,高崎的心事,才刚刚开始。 把这个婚礼圆满办下来容易。接下来,胡波能不能利用临时检查,成功吸引盛世大舞台里剩余的人,给赵迷糊制造机会,潜入司老大的密室,把那些资料神不知鬼不觉复制回来,才是高崎精心策划这场婚礼的关键。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14.死要面子的帆哥 婚礼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就差不多算是结束了。 为这场婚礼服务的一百多号人,在司老大和高崎的安排调度下,开始把参加婚礼的嘉宾一一送走。 路近喝多了的,得给负责找出租送回家。喝多了闹事的,得想办法给劝住,安排专人送回家里去。 最麻烦的,就是那些远道而来的亲朋,送去宾馆的,送到机场的,还有当天要回去的,得安排大巴,当晚发车。 其余收账、算账一类的小事,有胡丽丽和刘虹,指挥着聚香坊的员工就办了,还没有计算在内。 宴席是在江南濠景和聚香坊大酒楼一起办的,一个江南濠景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嘉宾。 来参加婚礼的领导,都是偷偷到聚香坊去,车停在后院里,尽量减小影响。顶多就是婚礼仪式举行的时候,在江南濠景二楼的观景包厢里露个面,然后就匆匆走了。 这些杂七杂八忙下来,从司老大到高崎以下,所有人都忙个晕头转向,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直到晚上八点,才总算全部安排妥当。高崎这才在聚香坊大酒楼安排答谢宴席,招待所有服务的人员。有些跟着大巴车去南方送孙小敏亲戚的,这时候还在路上颠簸呢。 参加婚礼服务的工作人员,由胡丽丽和酒楼刘经理负责安排。另外,在酒楼一个包间里,高崎陪着司老大和他的两大金刚。 一起参加的,还有岳帆、老虎和梁超。另外曾经带人到司老大的海鲜市场帮忙指导工作的,海鲜市场副经理汪鹏,和他带的两个得力助手,也被邀请过来,一起陪着司老大。 现在的岳帆,有些瞧不上司老大。干什么什么不成,要不是高崎这傻帽死命帮衬他,司老大早完犊子了。 岳帆最烦高崎去帮司老大。这家伙当年作那么多恶,他完犊子是老天爷报应他,活该!高崎真是吃饱了撑得,好赖人不分。 你帮罗甸军,帮崔喜妹,这个在理,他们都是好人。你帮司老大算是哪一出,这不助纣为虐吗?你还嫌唐城不够乱,让司老大继续有钱有势,继续祸害唐城是不是? 高崎对这个的解释就是,司老大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不是那么简单。他树大根深,一时半会儿不会倒掉。咱们要在唐城发展,将来用得着司老大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那个小商品城,占了唐城量具的地,也占了周围乡镇的地,没司老大帮忙,连地都拿不下来。 岳帆不认可他的解释。地拿不下来可以不干,宁可不干也不能和司老大狼狈为奸,助纣为虐!咱们虽然也被叫做混混,但咱们和司老大不是一路人。咱们不祸害人,更不仗势欺人。你和司老大搅和到一块儿,就违背了咱们弟兄当初聚在一起,是为了抱打不平,行侠仗义的宗旨了。你助纣为虐,司老大将来干什么坏事,就都有你的份,咱们还怎么再做弟兄? 高崎让岳帆给问的哑口无言,最后就想起来岳帆曾经在上一世投靠司老大的事了。 “你不也想着去司老大那里,当保安经理来吗?”他就怼岳帆一句。 不料,这句话却把岳帆给惹恼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他司老大算什么东西,他也配让我给他当保安经理?”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质问高崎。 看他真要发火,高崎不敢言语了。 这话明明就是在一次喝酒的时候,岳帆自己说的,当初他还劝过岳帆,不能和司老大掺和。 只不过,那时候高崎还没帮着岳帆弄武馆,岳帆手头没钱,身边没女人了,就这么想过。这绝对是这一世的事情,高崎绝对没有记错。 可岳帆这时候死活不认账了,他也没辙。 那天晚上在一块儿喝酒,要不是梁超和老虎在一边死命劝着,岳帆真就要和高崎动手。 岳帆是唯一一个在高崎发达之后,依旧不以为意,和过去一样对待他的兄弟。他比高崎年纪大,依旧是以他的大哥自居。 高崎还就喜欢岳帆这个样子。其余赵迷糊、梁超、老虎这些人,在他发达之后,都对他有些惧怕,和他说话也总是遵着他,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弟兄之间,闹矛盾在所难免,吵架骂人,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还和以前一样,这是高崎真心希望的。 可是,岳帆这个自高自大的臭脾气不改,也是真够他喝一壶的。 从那次两人喝多了吵架之后,关系就一直没有从前好了。 今天晚上他摆答谢宴,和司老大他们在一起喝酒,单独不叫岳帆一起去,高崎还怕岳帆想多了,认为自己瞧不起他。可叫他过来,他还真怕这位大爷当场就和司老大干起来。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叫上岳帆。只不过,开宴之前,他还得在百忙之中,找个清静的地方,单独和岳帆谈谈。 “帆哥,今晚是他们大喜的日子,我求你一回,待会儿千万别和司老大较劲儿,成不成啊?”他央求他说。 岳帆呵呵一乐,回答他说:“担心我和司老大过不去,你不叫我过去,不就完了?” 高崎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他。 “不叫你过去,你又得怪我瞧不起你,不把你当大哥了。”他说,话里就带出些抱怨的意思来。 岳帆今天其实挺高兴。婚礼上,市里多数有头脸的人物都到场了。不方便到场的,也派人送了礼物过来。这说明他兄弟高崎很得人心,他心里还是为高崎高兴的。 他活三十好几,又自己做生意,一些人情世故其实心里很明白。只是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性格,始终改不了。 他亲叔就是教育局长,他那个高傲的性格,连他亲叔都不待见他,倒是和高崎走的近乎,为高崎办不少事。 他的武馆和健身中心,要没有高崎私下里给他打点着,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没准儿早关门了。 他心里明白,他现在的成功,有一半的功劳,得记在高崎头上,可嘴上从来不说,甚至还要和高崎耍性子,较劲儿。 他也不是不听高崎的,只是明面儿上不听。比如让他聘个总经理,别自己瞎掺和,他就是不找。高崎给他推荐个人过去,他也接受,给人家个副经理当。私下里,他开始逐渐不参与公司决策,权力也就自然而然落到副经理头上了。 他就是这么个东西。今天三对新人恩爱的样子,还有这婚礼的壮观场面,也着实触动了他,他也想结婚了,省的父母整天跟他屁股后面嘟念。 可他真想结婚,却想不到要跟谁结婚。脑袋里扒拉着他认识的这些女人,扒拉来扒拉去,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结婚的。 结婚得和他一心一意过日子,为他守住家,守住财才行啊。他的这些女人,除了替他花钱破财,别的本事没有,就连会自己做饭的,都没找出一个来。 他正琢磨着,哪天得和高崎聊聊,让高崎给他参谋一个适合结婚过日子的女人呢,这会儿他还真不能得罪高崎。 “得了,”他就对高崎说,“你怎么把我看的那么不懂事?小嫚和小崔叫你哥,不也叫我哥吗?还有高峰,是你弟弟就不是我弟弟了?我只不过不像你,给了人家好处就得让人家记一辈子,小人思想!可我对他们不好吗?他们大喜的日子,我去和司老大过不去?亏你想的出来!” “得,有帆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高崎就笑,“那待会儿你做主位,我坐主陪?” 岳帆就有些犹豫说:“还是我坐主陪吧?这婚礼是你出钱办的。” 这话就让高崎抓到了话把。 “还说我小人思想,就好像你有多大人似的。咱们弟兄,你还得分分你我。你是大哥,你不坐主位谁坐主位?” 岳帆就喜欢听奉承话,高崎这马屁一拍,他就高兴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他很痛快就答应了,还不忘嘱咐高崎一句,“待会儿开席,你得把这仨家伙给我往死里灌!” 还是当初弟兄们出去打架平事儿的时候,那副颐指气使的神态。不过只有这个样子的岳帆,才像当年的帆哥。 不过岳帆失算了。 这个时候的司老大,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已经都开始找上门来了。这家伙怕死,早就滴酒不沾,连烟都不抽了。 也正因为他舒服日子过久了,开始怕死,失去了当年的凶狠,上一世才会被高崎逼的走投无路,下跪认输。 酒席上坐在一起,岳帆还拿这个开涮司老大,说他没了当年的英雄气概,这哪儿像个叱咤风云的大哥,简直活的像个退休的小老头。 司老大并不生气,大概是人到中年,想得开,肚大有容了。他反而劝岳帆珍重身体,少碰烟酒,少近女色,省的将来跟他一样,干看着别人吃喝玩享受眼馋,自己一样不敢动。 “我才不怕。”岳帆还是一副谁也不服的样子,“真有那么一天不行了,直接找根绳子把自己给勒死,不让别人看笑话。活着就得可劲儿造,活一天就享受一天,对不对弟兄们?” 两位老大斗嘴,在坐的谁敢说哪个对,哪个不对?连高崎都不敢表态。大家只好哈哈一笑,不置可否,用别的话题岔开。 整个酒宴上,岳帆就找司老大这一回茬。高崎瞪他一眼之后,他就再没找茬,算是给了高崎面子。 只要岳帆不故意找事,大家也就相安无事,其乐融融。 只是席间,司老大有意无意问了一句:“怎么没看见迷糊啊,他去哪儿了?” 岳帆也觉得奇怪,赵迷糊并没有负责接送孙小敏的家人,不可能跟车去南方。 “是啊,怎么把迷糊哥给忘了?”他就问高崎,“你怎么不叫他过来?”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15.夜宴 , 司老大突然想起来问赵迷糊,是因为他刚才接到了胡金川的电话,盛世大舞台出事了。 这时候,他和高崎在宴席上,已经待了一个多小时,接近晚上十点了。 晚上八九点之后,正是盛世大舞台上座的时候。胡金川接任总经理之后,联系了不少当时流行的二人转和小品班子,到盛世大舞台来演出。 这些班子,大多会围绕着几个小有名气的演员组成。他们或者是在民间、网上为人熟知,或者是参加过国家级娱乐比赛节目,获过奖项的。 过去,司老大嫌这些班子索要的出场费过高,舍不得请他们过来。胡金川却认为,正因为这些人有名气,才会吸引观众过来看。至于出场费高,完全可以羊毛出在羊身上。 过去盛世大舞台的票价,都是固定的,两个小时七十。胡金川改变了收费标准。每晚根据所请班子不一样,票价也不一样。 八点以前,都是不值钱的大通套节目,价格可以定死在一个让大多数人消费的起的普通价位上。八点以后,到晚上十二点,就是聘请的班子表演了。 这个时间,就要根据所聘班子的出场费高低,随时调整票价。而且,要根据座位的位置,划分区域,不同区域的票价也不一样。 有时候,一张a区的票价,能卖到二百一张。 至于十二点以后,多是盛世大舞台自己表演队表演的,少儿不宜节目,那个票价保持不变,该贵还是贵,不过也要划分区域卖票。 这样改动之后,司老大担心会减少观众,结果却是观众虽然少了,收益却多起来。 原来三个观众进来,可以进账二百一十块钱。现在少了一个,两个观众却可以卖出三百块钱,可不就比以前挣的多了嘛。 原来观众多,却是什么人都有,乱哄哄的,好多档次高的观众就不愿意来了。现在观众少了,观众的档次却上来了,好多不愿来的高档次观众又回来了。 主业的观众多了,自然就会带动其他副业。大舞台里,外面七块一瓶的啤酒,在这里可以卖十五一瓶。 过去好多人嫌贵,不买这些助兴的酒类和饮料。现在观众档次高了,却很少有人计较,基本都会买些放在自己前面的桌子上。 而且,这些观众看完演出之后,意犹未尽的多,司老大另一个暗中的产业,小姐的业务,就又红火起来。 如此调整下来,一下子就改变了盛世大舞台的盈利格局,由利润不高变成高盈利了。 这让司老大不得不佩服胡金川,人家脑子还就是挺灵光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所有的产业给有机整合起来,比刘军活着的时候都强。刘进做这个外行,不懂整合,胡金川内行啊。 胡波就是挑八点以后,九点左右这个时间段,对盛世大舞台进行突击搜查的。 这个时间段,舞台上表演的,都是些擦边球节目,上不得正当的台面,也没有露骨到不堪入目。 他不在十二点之后行动,就是怕真查出事来,反而不好收场。因为他的目的,不是查出盛世大舞台有什么问题,而是掩护赵迷糊做案。 他带了整个刑警二中队过来,封锁了盛世大舞台的前后门,不许进出,台上演员不许离开舞台,不许换装,后台演员也不许随意走动换装。理由就是接到线报,一个在逃重要嫌犯,就被窝藏在盛世大舞台里。 看着这么多警察荷枪实弹的冲了进来,一时间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慌乱起来。本来就人手不足,大多数人都去高崎那里帮忙去了,胡金川带着十几个服务人员,根本对付不了胡波的突然闯入。 大舞台里面倒没什么,都是些被允许的表演班子,胡波带人进去巡查一遍,自然发现不了什么。但他不死心,立刻把大部分队员集合起来,要突击搜查其他区域,包括迪斯科舞厅、酒吧,还有舞厅以外的办公区域。 这就让胡金川紧张了。舞厅、酒吧里,可是存在瘾君子的,还有好多吃了药,在里面疯狂摇摆的。虽然胡波不是为这个而来,可他们也是警察啊。没有办法,他只好给司老大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他。 司老大生性多疑,他突然就感觉,胡波这次突击搜查,是有目的而来。 他根本就没有窝藏什么重大嫌犯,胡波哪来的线报?他好巧不巧的,怎么选择这个特殊时候,突击搜查他的盛世大舞台?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 见不得人的事做多了,往往最怕别人知道他的秘密。越怕别人知道,他就越加的疑神疑鬼。 何况,他的盛世大舞台里,的确隐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接到胡金川的电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返回盛世大舞台,阻止胡波在他那里横冲直撞。 可转念一想,现在盛世大舞台里没几个人,根本就没有能力阻挡胡波的刑警二中队。 他的人,忙活婚礼这几天,都累了个精疲力尽,到这个时候放松了,要么已经早早回家休息,要么就都在聚香坊大酒楼里喝差不多了。 回家的很难召集回来,这个时候把这些酒楼里的醉汉都带回去,没准儿借着酒劲儿,就有给他捅出大篓子来的,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可他的人回不去,他和两大金刚回去,也无法阻止胡波。 阻止不了胡波,他回去干什么?等着胡波发现了什么,送上门去让他抓吗?倒不如就在聚香坊等着,看胡波到底想干什么。万一被他发现了什么,也还有个暂时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他倒不惊慌了,嘱咐胡金川,把得力手下先组织起来,都跟在胡波身边,看他到底要干什么?随时向他汇报。 他是借口上厕所,离席出来接电话的,这时候吩咐完胡金川,慢慢镇定下来往回走。一边走着,就越想越不对劲。 胡波怎么知道他的盛世大舞台里,今晚不会有多少人的?这个情况,除了他的手下,就只有高崎知道。 难道胡波和高崎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 想到这个问题,他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可高崎最近的表现,不像是要害他呀?他的所有主要弟兄,也都在酒席上…… 不对!少了一个人,赵迷糊! 赵迷糊这小子溜门撬锁,在唐城他敢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万一他去帮胡波,他那间密室的机关,恐怕瞒不住赵迷糊! 要是让赵迷糊打开他那间密室,他可就全完了! 回到酒席上,他强装镇定,向高崎打听赵迷糊。不料,连岳帆都不知道赵迷糊干吗去了,他的脸就黄了。 倒是高崎,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别提了,迷糊哥中午就喝多了,下午支撑不住,在宾馆里挺尸呢。咱们吃饭之前,我给宾馆打电话问他,他还睡的跟死猪一样,叫不醒,我就没再叫他。” 接着就解释说:“他最近查出血压高来,他老婆不许他喝酒,这会儿总算没人管他,可以放开喝了,中午还指不定喝了多少呢。” 高崎越解释,司老大就越是将信将疑。他想想就对蒋怀志说:“怀志,你去趟宾馆,把你迷糊哥弄来。多年的老弟兄了,平时大家都忙,见不着个面。这总算是借高董这个事情,大家在一起聚聚呢,他可倒好,一点也不给我面子。” 高崎知道司老大起疑了,估计是胡波那边已经动手了。可赵迷糊这时候已经在胡波那里了,蒋怀志去宾馆,万一胡丽丽布置有疏漏,必然会露馅。 正在着急,就听曹宽说:“大哥你别让怀志去了,迷糊这时候醒不了。中午他和我一个桌,我一再劝他,咱们还有任务,别多喝。可劝不住,这家伙一人就造了两瓶迎宾,跟八辈子没喝酒一样。是我把他给扶到宾馆里去的,醉的都不省人事了。” 高崎听曹宽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故意让赵迷糊在曹宽跟前做出喝醉的样子来。 赵迷糊是梁上君子出身,而且是高手,手速快的,变戏法的都没他这功夫。 他手里拿着的是酒瓶子,你眼睁睁看着酒倒他酒杯里去了,等他喝的时候,早就变凉白开了。 高崎就附和曹宽,感叹着说:“我这位迷糊哥啊,从我认识他那天起,这贪小便宜的毛病就改不了。这会儿看着茅台不用花他自己的钱,还不喝死才怪!” 岳帆就插话,责怪高崎说:“你也是,拿着一千多的酒招呼客人,显着你有钱了是不是?赵迷糊这酒晕子,看见这么好的酒,他不喝醉才怪!” 高崎就笑笑说:“帆哥你别冤枉我啊,就两桌上的迎宾茅台,都是咱们和司大哥自己的弟兄们。其他桌是普通酒。都上迎宾,我管的起吗我?” 岳帆听了就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暗自奇怪。赵迷糊喝酒,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粘酒就醉,醉了开始迷迷糊糊胡咧咧。但从此之后,无论再喝多少酒,他都是那副熊样子。赵迷糊这个绰号,就是因此得来的。 大概是他迷糊起来,胡咧咧起来,喝酒的速度就会变慢,身体分解酒精的速度,和他喝酒的速度,基本保持了一致。所以,和赵迷糊相处十几年,岳帆就从来没见过他喝倒过,更没见他喝的呼呼大睡,起不来床。 心里虽然奇怪,岳帆毕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有时候也能沉得住气,并没有把他心里这个怀疑说出来。 听了曹宽的解释,司老大才没好意思再让蒋怀志去宾馆,心里却依旧疑虑重重。 好在胡金川再没有打电话过来,应该是胡波在盛世大舞台里,并没有发现什么。 但从此之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好容易盼着酒宴结束,便带了两大金刚,匆匆赶回了盛世大舞台。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16.搜查 胡波在盛世大舞台什么都没找到。 他本来就没打算找到什么。否则,凭他那警犬鼻子,盛世大舞台这点猫腻,岂能瞒得过他? 找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一点用处没有。顶多就是让这里关门整顿几天,然后继续开业,他还落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名声,产生内部矛盾。 你二队是处理重案的,你管了我们扫黄打非办的事,管了我们缉毒办公室的事,你打算让我们失业是不是? 再说这些事我们这些专管部门都没发现,都让你给发现了,我们这些人这脸还有地方搁没有?我们都是酒囊饭袋,就你能是不是?你能你破你的重案啊?刘军全家被杀案,孙耀辉海城跳楼案,你怎么破不了呢?你同学高崎那个车祸,你不说不是交通事故,是故意杀人吗?你去找证据去呀? 胡波可不想找这个麻烦。他只是中队长,不是大队长,更不是局长,不该自己操心的事,还是不操心的好。 演出大厅,迪斯科舞厅,酒吧,KTV,挨个搜一遍,没毛病。 “去办公楼看看。” 他把所有队员集中起来,闹哄哄的直接去办公场所了。 胡金川肯定不敢拦着他,但他知道办公楼里面的秘密,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 这要让胡波发现了,司老大就完了。司老大完了之前,估计得先弄死他! 眼睁睁看胡波带着十几个警察往办公楼去,要是像以往一样,自己这边人多,还能阻拦一下争取时间。可这里的人都让司老大带走了,他已经没有能力阻止了,只能跟着警察们屁股后面过去。 胡波却不走了,突然就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有个带路的就行了,你们这么多人都跟着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大家只好止步。交涉半天,胡波只同意胡金川带了两个人,跟着他上楼。 进了办公楼,胡波没有让大家分头搜查,而是十几个人都在一块,由他领着,挨门搜查。 “这个屋是干什么的?”他先问。 胡金川就赶紧回答:“这是警卫值班室,监控中心。” “哦?留两个人,监视这间屋子,防止有人逃跑。”他就命令。然后问胡金川,“你们保安呢?” 胡金川苦着脸说:“刚才不都让你给轰出去了吗?” 胡波就点点头,然后说:“不许他们走远,待会儿我要挨个询问。” 就这么一间间屋子地看,看完一楼去二楼。 到了二楼司老大那间密室门口,胡波又问胡金川:“这个房间是谁的?” 胡金川就介绍说:“这就是一间茶室,我们老总招待茶友用。” “开门!”他就命令。 胡金川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儿了,可也不敢不开门。 像搜查其他屋子一样,胡波在门口站着,四五个警察进去,乱七八糟翻找一遍,连墙边那两个大衣橱都把门给打开了。 胡金川差点吓尿了裤子。 “你不说是茶室吗,怎么还有衣橱啊?”胡波走到大衣橱跟前,冷冷地问胡金川。 “我们,我们司总,有时候也在这里换衣服。”胡金川哆嗦着回答。 胡波就回过头来看他,接着问:“你紧张什么,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事啊?” “没有,没有。”胡金川接着解释,“我怕警察,从小就怕。” 胡波就笑了,过一会儿说:“我们是人民警察,只有做了坏事的人才怕警察。” “没有,没有,我发誓!”胡金川赶紧说,“我胆小,不敢做坏事。就是单纯怕,怕穿制服的,真的。” 在那个大衣橱跟前站了好久,直到所有警察搜查完了出去,胡波才慢慢把大衣橱的门给关了,说一句:“继续搜查其他房间。” 胡金川长长吁一口气,心总算放到肚子里去了。 二楼什么也没搜到,继续搜三楼。 胡波带人往三楼走的时候,胡金川就又紧张起来。 三楼的走廊尽头,有一个大铁门,铁门另一边,是一家宾馆。 这宾馆,是司老大借别人名字注册的,其实也是他的生意。 宾馆的一楼和二楼,都是客房,没什么毛病。三楼明着也是客房,却从不让旅客入住。 三楼就是通过这个大铁门,和司老大的盛世大舞台这边相连。盛世大舞台的熟客,都知道这个秘密。 常规娱乐项目玩够了,可以来三楼的服务部,问服务台的值班员,暗语是想找个茶室喝茶。值班员就会明白,拿出不少女孩的照片来给对方挑。 有些常客对暗语熟悉,甚至会问有没有新茶一类的暗语,值班员心领神会,就给介绍“新茶”,然后告诉客人多少钱一斤,其实就是多少钱一小时。 交易谈妥交钱,值班员就会把那个大铁门上的小门打开,放客人过去那边宾馆的三楼。客人会根据值班员给的房间号,直接去房间就行了。 今天大多数人都去给高崎帮忙了,胡波过来,胡金川一着急,竟然忘了三楼这个茬了。眼见胡金川去三楼,不由暗暗着急。 可这时候,所有他的人都被赶到办公楼外面去了,守着这么多警察,他也不敢掏手机打电话,通知宾馆那边的人逃跑啊。 最终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和胡波一行人去三楼。 两个手下和他想的都差不多,都想到了三楼的秘密,就都跟着胡波往三楼走,二楼这时候就空了。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穿了警服的人,从二楼一间屋里出来,直奔司老大那间密室去了。 这人正是赵迷糊。 他扮做警察,混在胡波的人里面进的二楼。趁胡波站在大衣橱跟前,吸引胡金川注意力的时候,迅速投开一间办公室的门,藏了进去。 就他那溜门撬锁的技术,办公室门上这种旋转锁,对他来说,就等于没有锁。 此刻,他沿着二楼走廊往司老大的密室走,也不用担心走廊上安装的监控。监控室已经被胡波的人给控制了,待会儿他们会做技术处理,把他出现的视频给天衣无缝地抹掉。就算司老大回来看监控,也不会发现他进过密室。 用同样的手法打开那间密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关门。开大衣橱的门,进大衣橱,关大衣橱门,拉挂衣杆。 果然,正如高崎所说,大衣橱旋转过去。 赵迷糊再打开大衣橱的门的时候,看着眼前看到的一切,不由惊呆了。 “我操,高崎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他不由吃惊。这茶室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看那个豪华的电视墙和水床,直接奔高崎说的那个角落,掀开好多二人世界所用的道具,那个厚实笨重的保险柜就在眼前了。 密码高崎告诉他了,可他不敢尝试按密码打开保险柜。万一密码不对,警报器响了就坏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方盒子,拿出开锁工具,把听诊器贴在保险柜门上,小心地旋转保险柜上的数字盘。 事先知道密码,只不过是检验一下密码是不是正确,这开锁难度就降低了不少。 密码准确无误。 赵迷糊就想,高崎还真是神通广大,不但知道司老大有这么一间密室,还知道如何打开这件密室。要知道,这楼上的办公室,改造的走廊曲里拐弯,跟迷宫一样。除非建筑专家,还得有这座楼改造后的图纸,进行精确测量,才能发现有这么一间在外面没有门的房子。 高崎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而且还不止如此,他竟然知道司老大保险柜的密码!看来,司老大身边,一定有个高崎安插进来的内鬼,而且这内鬼还得和司老大十分亲近,才能得到这些秘密。 这内鬼会是谁呢,曹宽还是蒋怀志?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高崎知道的这些,都是上一世他告诉高崎的。 当下他也来不及细想,先按照高崎说的,把保险柜里一个小木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U盘。 他赶紧拿出背着的包里那个笔记本,开机,开始挨个复制U盘。 胡波事先已经嘱咐他,动作要快,他拖不了胡金川多少时间,拖久了胡金川会起疑的。万一他起了疑心,派人下楼去查看密室,赵迷糊就会暴露。 这时候,胡波已经挨间屋的慢慢搜查着,慢慢接近了走廊尽头那个大铁门。 他指着那个大铁门,问胡金川:“这门后面是哪里?” 胡金川解释说:“那边是宾馆,已经不是我们的地方了。原来这走廊是通着的,那边租给开旅馆的了,就设了这个铁门,把两家给隔开了。” “打开。”胡波命令胡金川说。 “哎哟,”胡金川就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来说:“这门是那边宾馆怕我们这边的人过去,才安装的,钥匙我们没有,打不开啊。” 胡波死死盯着他问:“真的?” 胡金川一脸诚恳说:“我哪里敢骗胡队你呀?真打不开。” 胡波站在那里想想说:“那你就赶紧联系对面,让他们来开门。” 胡金川分辩说:“我们两家没来往,我没那边的电话。” “好。”胡波冷笑一声说,“我越听你这话里就越有水分。打不开是吧?去找破拆工具来,把这门给我砸了!” 一个警察就在他耳边悄声说:“咱们没带破拆工具。” 胡波就厉声说:“这个还用咱们带?他这楼里没有消防斧、锤头什么的?你只要把锁给我砸了,把门打开不就行了?” 那警察就要去找工具。 胡金川是真急了,喊着说:“砸了也不管用,那边也锁着呢!” 胡波就把目光转向他,审视着他说:“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你不是说和那边没联系吗,你怎么知道那边也锁着的?” 胡金川说:“当初他们按这个门的时候,我看到过,真是两边都有锁的,我没骗你。” “你看到过?”胡波显然不信。“这门安了多少年了,你才在这里工作几天?你这是睁着眼说瞎话呢吧?你越这样说,就越说明这里有问题!我先把这边的锁砸了再说!”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17.你应该相信 , 听胡波执意要砸门,胡金川的腿就又开始哆嗦。 铁门那边他没来得及通知,说不定这会儿正歌舞升平呢。一旦这个门被打开,就全暴露了! 司老大心狠手黑,要是这回真让胡波找到真凭实据,就算跟他没关系,司老大也会把罪责都安他身上,拿他出气。毕竟没有及时通知那边,让那边早做准备,他还是真有责任的。 真要那样,他的小命就危险了! “慢着!”眼见胡波要砸门,他不由就大喊一声。 胡波慢慢把头转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胡总?是不是,要坦白从宽呀?” 胡金川急中生智说:“胡队你不是要找人吗?这也用不着砸门嘛。你让几个人在这边守着,再让几个人从宾馆那边进去,这样两头一堵,人不就跑不掉了吗?你在这边砸门,闹这么大的动静,那边就算有你要找的人,也早跑了不是?” “嘿,听你这意思,你是想替我当这个队长啊?”胡波阴阳怪气地说。 “不敢,不敢。”胡金川陪着笑解释,“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嘛。” “少跟我这儿嬉皮笑脸!”胡波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为我着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那边宾馆正门,你们会不设防?肯定有监控设备。我的人只要进入正门,就等于是给那边通风报信了,别以为我不懂!” 胡金川还真就是这么个心思,眼见被胡波识破,再说下去,恐怕就真引起胡波怀疑了。他只好在心里默念,但愿他设法拖延了这么长时间,那边的人已经听到了动静,提前跑了。 那边三楼有个直接通外面的楼梯,下了楼梯就是些四通八达的小胡同。只要进了哪些小胡同,警察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着人了。 人家在胡同里走路逛街,你总不能挨个去抓人家吧? 胡波命令一个警察去找破门工具,自己和队里的几个人在门口等着。 看这架势,找到破门工具之后,把锁砸开,他们就会全部冲过去。 胡金川脑门上就见汗了。 好巧不巧,那找工具的警察还没回来,胡波的电话就响了。他接了电话,脸就沉下来。 “收队!”他愤愤说一句,然后就分开众人,一个人径直下楼去了,把所有人都搞了个莫名其妙。 警察们见队长走了,也纷纷跟着下楼。 胡金川长出一口气,这应该是司老大找人了。胡波接到了上级命令,只好不甘心地结束搜查。 胡波下楼,一直走到一楼的监控室里,看着一个帽檐压的很低的警察。那警察冲他点点头,他就又说一句:“走了。”便转身离开了。 刚出办公楼大门,迎面正碰上司老大带着两大金刚回来。 “哟,这是哪阵风把胡队长给吹来了?”司老大笑嘻嘻地看着他,“怎么要走啊?我今天事儿忙,听说胡队来了,就风风火火往回赶,刚到。别着急走啊,胡队?走,到我楼上办公室里喝杯茶。弟兄们辛苦一晚上,也饿了,我楼上有点心,一起吃点?” 胡波就看着他笑一下说:“不敢劳动你,我们回去了。” 司老大就冷笑,在胡波面前挡着,也不让路。 “胡队,你说我窝藏了犯人,你找着了吗?”他冷冷地问。 胡波摇摇头。 “你这么无凭无据地就把我的地方给搅闹一顿,以后谁还敢来我这里,你让我这生意还怎么做?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他不冷不热地问。 “说法?你要说法是吗?” 胡波就从兜里把搜查令拿出来,竖着放到司老大眼前。 “我这是奉命办事,不服你去告我!” “你别急呀。”司老大慢条斯理说,“你胡队是秉公执法,为民办事,我也可以理解,也没说要告你。可是,你也别以为我不懂法律。你这张搜查令是怎么来的,谁签发的,合不合你们的手续?我真想追究,不见得就不能追究。你把我这里客人都吓跑了,我这一晚上的损失有多大?这还不说因为你这一闹,日后产生的不良影响造成的损失。你就这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个解释都没有,你觉得合适吗?” “解释是吧?”胡波就又从兜里掏出一个装着四五粒红黄颜色小药片的塑料袋来,顺手就扔到司老大身上去了。 “这就是解释!给你留着面儿呢,别不知死活!要不要我重新去舞厅搜查一遍?” 司老大立刻就换了笑脸。 “我跟你开玩笑呢,胡队,你怎么还当真啊?我这不就是想让你多待一会儿,去我那里坐坐嘛,你说你轻易也不来,来了赶巧我还不在。能碰上你机会难得嘛。” 接着他就叫胡金川:“胡总,刑警队的弟兄们这么辛苦,没给他们准备点饮料什么的啊?” 胡金川还没回答,胡波已经虎着脸绕过司老大,扬长而去了。他的手下也跟着他鱼贯而出,往盛世大舞台门口停着的七八辆警车那里走。 七八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堵门,这架势也挺吓人的,不知道的以为盛世大舞台出什么大事了呢,肯定会影响司老大的生意。 沉着脸,看着警察们陆续上了警车,司老大心里想,胡波这小子还真不是为找他茬来的。 如果是为找他茬来,胡波已经掌握到证据了,却没有声张,这个就不对了。 难道他真是为了抓逃犯?还是有其他目的? 他顾不上许多,赶紧带人上楼。先在办公室里,让胡金川汇报了胡波过来的详细经过。 司老大默默地听完胡金川的汇报,就基本可以凭着经验判断,胡波不是来找茬的。 然后,他支开众人,独自去了那间密室。 密室里一切正常,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却猛然又想到,刚才在警察们往外走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警察的后影挺眼熟的。这人是谁呢?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在密室里待半天,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去楼下监控室里,看警察们搜查时的录像。 翻看半天,也没发现任何破绽,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高崎还坐在家里,等着赵迷糊。胡丽丽也在。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默默地,谁也不说话。 他们都在回想,整个事件的详细过程,想想哪里还有破绽? 扮成警察,混到胡波的刑警中队队员们中间,伺机在二楼找个房间藏起来,这主意是赵迷糊想出来的。 也只有这个办法,是最容易进入司老大办公楼的捷径。 让一个过去的小混混扮成警察,胡波还是相当抵触的。为这个,高崎和胡波在听泉山庄聊了整整一夜,差点让王曼曼把他当了拉拉。 胡波对监控一类的现代技术,比高崎他们明白。他违心勉强同意了高崎说的办法,就会去设想更多的细节,这是他做为警察的职业病。 于是,如何给赵迷糊制造机会和时间,如何篡改监控记录,这一些列细节问题,就被胡波在和高崎的交谈过程中,变成了行动方案。 高崎说动胡波,不是没有代价。代价就是把司老大密室的秘密,还有三楼那个大铁门后面的秘密,都老实交代给了胡波。 最后,他告诉胡波,赵迷糊要拿到的东西,其实是块烫手山芋,没有那个功力,千万不要看,也不要碰。 “狗急了跳墙。”他对胡波说,“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的损招。消息一旦泄露,首当其冲就是你胡波,因为是你带人闯的盛世大舞台!你要置人家于死地,人家肯定在没死之前,先把你置于死地!” 胡波沉默了好久才问:“你确定你那个朋友,可以让这些东西发挥作用?” 高崎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他说:“你相信党和国家吗?” “当然相信!”胡波回答他说,“我们的党经历了八十多年的生死考验,为人民的宗旨始终没有改变,我为什么不相信她?只是,再伟大的党,也终究会有那么一小撮害群之马。我的职责,就是替我们的党维护正义,铲除害群之马,让人民更相信她,热爱她!” 高崎就点点头说:“那你就应该相信,像你这样的人,在党里,占据着多数。你更应该相信,党会站在正义一边,也只能站在正义一边,才能让人民更加信任她,热爱她。所以,这个东西,就一定会发挥作用。” 胡波就没有再问什么。 高崎坐在沙发上,默默计算着时间。如果一切顺利,赵迷糊也该来了。可是,门口还是没有敲门声。 “哎,你说,如果出事了,赵迷糊会不会给你打电话?”胡丽丽忽然问他。 “乌鸦嘴!”高崎就说她,“你就不能想点好事?” 胡丽丽咧咧嘴说:“好,想好事。迷糊现在正在开你们家单元门,上楼梯呢!” 高崎正想笑,就听胡丽丽又问:“哎,你说万一出事,被司老大发了,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高崎就把眼珠子瞪起来,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胡丽丽不等高崎吩咐,就赶紧小碎步地跑到卧室里去,把门轻轻关上,尽量不弄出一丝声响。 高崎去开门,门口果然站的是赵迷糊,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高崎无声地把他让进来,关了门,在沙发上坐着,这才问他:“拿到了?” 赵迷糊就把一个塑料袋从背包里拿出来,放到茶几上说:“都在这里了。我把他那个木盒里所有的u盘,都复制下来了,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把外面胡队给急的,都快没招,要砸三楼的铁门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吸了吸鼻子,狐疑地看着高崎问:“这里怎么有股女人味儿?”就坏笑说,“憋不住了吧,把谁给领回家来了?”眼神就看向关着的卧室门。 赵迷糊坐着的地方,正是刚才胡丽丽坐过的。 高崎还真不知道,赵迷糊还有这本事。他别再凭着胡丽丽留下来的气味,就能分辩出是谁来吧?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18.不只是为陶洁一个人 为了迷惑司老大,高崎和胡丽丽在一起这件事情,好多人都知道,赵迷糊肯定也知道。 只是,赵迷糊嘴严,从来不多说一个字。 他这样问高崎,肯定也知道卧室里是胡丽丽。 高崎就不回答他,而是问他:“复制的时候,你没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赵迷糊说:“当时时间那么紧张,我哪儿有工夫看?都是按照你说的,直接复制文件。就是这样,时间也差点不够。我们从办公楼里出来的时候,刚到门口,司老大就已经到了。” “哦?”高崎就紧张起来,问他说,“他没看到你吧?” “没有。”赵迷糊说,“我混在胡队的人中间,故意让别人挡着我的脸从他身边过去,他没有发现我。” 当下就把当时的情况对高崎详细讲一遍,然后说:“真是好悬。司老大再早来十五分钟,我就给堵密室里,出不来了。就是这样,司老大还不想放我们走。得亏胡队厉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弄到的,司老大舞厅和酒吧里卖的东西,拿出来摔司老大身上,才把这家伙给镇住,没敢为难我们。不过这回我算长见识了,怪不得你不明着和司老大作对。敢和刑警队长这么豪横说话的,我还头一回见。” 两个人又说几句,高崎就催赵迷糊赶紧回家休息。 赵迷糊却说:“这么晚了,我就不回去了,就在你这儿将就一宿得了。” 看高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这才呵呵笑了说:“吓你呢,别当真。” 说完起身离开。 赵迷糊前脚走,胡丽丽后脚就从卧室里出来了。 “他都拿到了?”她话语里就带了些许兴奋。 高崎无声地指指茶几上放着的塑料袋,那里面包裹着一个大容量的外存硬盘。 “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需要的东西。”胡丽丽就又说。 “我也担心啊。”高崎说,“反正不弄明白这些东西,咱们是没法睡觉了。走,去书房,打开电脑看看。” 高崎的书房,其实还不如说是茶室。靠墙一面的书橱里,没放几本书,放的多是茶叶和酒。 这家伙上一世不肯读书,这一世还是对书本头疼。 书橱前面的书桌,也早被他换成了带着茶具的茶桌了。 茶桌当然没法放电脑,他就在房间一个角落里,放一个电脑桌,安置了个台式电脑。 电脑对他来说不可或缺,好多文件和资料,都得存在里面。 当下两个人来到电脑桌跟前,开机,把硬盘连接到电脑上。 一人搬一把茶桌跟前的椅子过来,胡丽丽动手操作,高崎在一边看着。 司老大对电脑不熟悉,也很少在电脑里保存有用的资料。他不是不想在电脑里保存,是他根本就不认识电脑里那些英文。把一个东西保存进电脑,下一次他就找不着了,连存在哪个盘里都弄不清楚。 所以,他保存资料,喜欢用U盘。把U盘都编上号,每个U盘里保存的是什么,他心里就有数了。 另外,这么做比把资料保存在电脑里,更安全。 司老大的二十多个U盘,每一个都有编号,编号的意义,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赵迷糊拿到U盘,也没工夫琢磨编号的事情,随便抓一个来就复制,复制完了换下一个。他这么一鼓捣,就把顺序给彻底打乱了。 司老大这些U盘,有专门保存他相关账目的,有某些重要人物做坏事的录像,还有是录了某些有钱商人的隐私,专门用来讹诈的。更有一些,是他和一些女人自我表演的节目,用来自娱自乐的。 胡丽丽打开的第一个资料,恰恰是他自娱自乐的节目。 “哎耶!”她就一脸厌恶地喊,“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恶心死了!” 回头瞅一眼高崎,发现他看的津津有味,就瞪眼看着他骂:“变态!你是不是也这么干过?” 高崎这才醒悟过来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不过司老大并没有跟我撒谎,这家伙还真是不行了,不弄点不是人干的,他就是废物一个。” “你还看,还看!”胡丽丽就不满说。 “那你关了不就完了?”高崎就笑。 胡丽丽赶紧关了,换下一个文档,结果还是那种不堪入目,只是主角换了别人。 她又要关掉,高崎阻止了她。 “你看这男的是谁?”高崎问她。 她皱着眉,忍着恶心去看电脑屏幕。接着就震惊地喊:“这不是,这不是……” “对。”高崎说,“司老大敢在唐城横行,总是有原因的。” 那个文档里,都是那位主角,酒宴,说的话,还有不堪入目的私生活,信息量庞大。 “通过这些,就能搞清他背后里的亲情网。”最后,高崎就下结论说,“只要肯查,把他一网打尽很容易。” 胡丽丽不等把那个文档看完,就换另一个文档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不用再往下看。 另一个文档,就换了另一个人。 他们也是走马观花地看个大概,接着换文档。 “有时间,得把这些文档重新整理一下,分分类。”高崎说。 胡丽丽说:“这事儿还是你自己做吧。我如果做这个,会被恶心死的。” 高崎点点头。胡丽丽的确不适合做这个工作,里面好多影像,都过于恶心了。 “你也不适合做。”胡丽丽突然就说,“会被这些乌七八糟给带坏了!” 高崎就笑了说:“我多大年纪的人了,这点抵抗力也没有是吧?” “这个跟年龄无关。”胡丽丽一本正经说,“只要你有那个能力,那个需求,就会被传染,没准儿就会照着学,你有这个条件。” 高崎只好说:“那好,咱们谁都不能单独看,咱们一起看,一起整理分类,互相监督,这样总行了吧?” 胡丽丽想想,还是觉得不妥。 她问高崎:“要是咱们俩一起学坏了咋办?” 高崎就咧开嘴乐。 “那就一起边看边做呗,估计效果会更好。” 胡丽丽就抬手打他,骂他说:“臭不要脸你!” 高崎却严肃了说:“这个东西必须得整理分类呀,要不然我怎么给曹台长?这事儿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参与进来,我们不做就没有人做了。” 胡丽丽也板起脸来说:“好,这几天我只要没事就过来,晚上咱们一起整理。你不许单独看,咱们一起看也只许大致看内容,知道是什么就行,不许仔细看。” 高崎说一声“好”,然后就无声的笑了。 “你笑什么?”胡丽丽看着他问。 “没笑什么。”高崎回答她说。 胡丽丽还是看着他,最后就说:“我知道你笑什么,你别做美梦。说好的,一星期只能有一次,我可不想变老太太!” 高崎就知道自己的心事被她看穿了,赶紧搭茬说:“赶紧,再看其他的。” 他们终于翻到了一些表格,记录的是年月日期,为什么事,给谁什么了,达到的效果,以及事后追加的东西。 “这个司老大,看着就是浑人一个,想不到这么心细,所有的细节都记录这么清楚。”胡丽丽评价说。 高崎微微叹息一声,回答她说:“都是大资金往来,不记录清楚不行啊。” 胡丽丽就又回过头来,审视着高崎,过一会儿问:“你是不是也有这么个表啊。” 高崎不出声,好一会儿才说:“天下没有什么河清海晏。” 胡丽丽脸上就露出恐慌的神色来,问他说:“要是司老大这事儿发了,你说会不会也把你给牵连出来?” 高崎闭着眼思考一会儿说:“为了这唐城有一天河清海晏,值了。” 胡丽丽情绪一下子就沮丧了,再没有心思看那些表格。过一会儿说:“要不,咱们就算了吧?你们这么着相安无事,不也挺好的吗?” 高崎坚定地摇了摇头,咬着牙说:“正义,早晚会有人伸张,就算不是由我来伸张,也会有别人。干了坏事,就别想没有报应。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到了,早晚得报!” 胡丽丽就嘟囔说:“我看你也不是为什么唐城,你也没有那个觉悟。你就是为了陶洁,为了替陶洁报仇,你什么都肯做,什么也敢做!你心里只有陶洁,你怎么就没有想想我,想想聚香坊走到今天,有多么的不易?” 沉默了好久,高崎才说:“我怎么没想到你?我单独成立那个公司,把你和聚香坊都隔离到一边去,为的是什么?聚香坊没有我不要紧,不能没有你胡丽丽。只要你在,聚香坊就在。” 胡丽丽的眼泪就掉下来,哭着说:“你不知道吗,没有你,对我来说,聚香坊在不在的,有什么意义?” 高崎过去,把胡丽丽给横抱起来,两个人就坐在一张椅子上了。 “我都想好了。”他说,“就算牵连进去,也判不了几年。几年以后,我就出来了。只要你和聚香坊都在,我们就还有未来。可是,对司老大不一样。只要事发,他没了保护伞,就会新账老账一起算!他连保住小命的机会也不会有。就算保住小命,也很难再出来了。就算他神通广大,这辈子还能出来,也是至少十五年以后的事了。 到那时候,他树倒猢狲散,产业早就没了,变一个孤苦伶仃的小老头,比死了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生不如死。用我几年的时间,换这么一个结局,值得!” 胡丽丽就在他怀里搂紧了他。 “我并不是只为陶洁一个人。”他继续说,“只是陶洁的遭遇,让我鼓起了和司老大鱼死网破的勇气。 这个唐城,不止有陶洁一个纯洁善良的人。不弄死司老大,这些纯洁善良的人,就不会得到公平,就不会有平安幸福的日子过!”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19.两个人的除夕夜 , 以后的时间里,高崎就把编辑分类这些从司老大那里偷来的资料,当做了他的主要任务。 胡丽丽工作忙,不能等她晚上回来再一起整理。 多数时候,是高崎一个人在家里做这个工作。胡丽丽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晚上工作忙了,也就没时间过来。 不过正因为整理这些资料,她还是没守住自己一星期只能有一回的规矩。 本能的事情,想要依靠毅力来控制,有时候真的是挺难的。 高崎终于在年前的时候,把资料整理分类完毕,送到了要送去的地方。 接下来,他就只能安静地等着了。 08年的除夕夜,高崎没有在家里,陪着他爸一起守岁。 他对他爸说:“爸,这个除夕,有高峰和小敏陪着你们,我就不在家里过了。” 他爸就问:“你去哪里?” 他回答说:“我想去医院,陪着陶洁。她自己在那里,太孤单,会害怕。” 去年除夕,高崎也是在医院里陪着陶洁。 他爸本来想说,不是有护工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护工毕竟不是自己家人。 陶洁已经昏睡一年多了,儿子还是对她一往情深,他还能说什么? “嗯,去吧。家里不用你操心。”他说。 中心医院康复中心的住院部大楼里,冷冷清清,走廊里灯光昏暗。值班台那里,也只有两个护士在值班。 要过年了,大部分住院的康复病人,都被亲属接回家去过年,剩不下几个人。 天色已经黑下来,外面的城市里不时传来鞭炮声响,噼里啪啦的。 去年过年,市里曾经禁止市区以里燃放鞭炮,弄得整个唐城过年不像过年,毫无生气。今年市府没再强令禁止,只是建议和提倡,不在城区燃放鞭炮,同时加强了重点地段的消防准备工作。 建议和提倡,对老百姓来说,就没有多少约束力了。首先就是卖鞭炮的摊点,临近年关的时候,直接就把鞭炮摊子摆到了马路边上,一个挨着一个的。 有卖的了,自然就是允许燃放的信号了。老百姓也就还是和往年一样,让这城里再次充满了年的气息。 高崎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的特护病房那里,推门进了陶洁的房间。 房间里灯火通明,所有灯都开着,空调也开着。 陶洁长期卧床,血液循环慢,怕冷,冬天病房里的暖气,往往达不到昏迷病人所需要的温度。 只有一个护工,穿了半袖的t恤,坐在陶洁的床边。屋里温度高,宛如夏天,进来只能穿短袖。 高崎已经和护工沟通过,除夕晚上让她们回家,他在这里守着。等他来了,这个护工也可以回家了。 待高崎在外屋把冬天的衣服脱了进来,护工就告诉他说,下午的时候,已经给陶洁按摩过了,晚上喂了她蛋白粉和小米粥,也排泄过了。 高崎就点点头,示意护工可以走了。 护工去外屋穿冬天的衣服,高崎就坐在护工刚才坐着的椅子上,看着陶洁。 陶洁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双下巴,连颧骨的轮廓都显露出来,脸型变长了许多,有些上一世为了买房攒钱,饿的瘦骨嶙峋的样子了。 其实,这个样子的陶洁,才是高崎心里那个陶洁。只是,这样子的陶洁已经不会笑,再看不到她腮边的那对酒窝了。 陶洁的酒窝是永远都存在的,胖了的时候深一些,圆一些,瘦了的时候浅一些,长一些。 就是在那山坡上买了楼以后,生活条件渐渐好了,陶洁也没有像这一世这般胖起来。她已经有些厌食症了,每日都得靠高崎逼着她吃饭。 而那时候的高崎,做的多是刀头舔血的生意,经常出去就是好几天。有时候是替别人贩卖古董字画,有时候是去远处替人家要账。还有的时候,是打伤了人,被拘留了,一两个星期都不回来…… 他只想挣更多的钱,够媳妇买楼的,够她买好看的衣服的,够她舍得吃洋快餐的……可是,他挣的钱远远不够这些。 他不敢做太冒险的事情,虽然那样可以挣的多一些,可是他不能不考虑陶洁。万一他进去了出不来,媳妇可咋办? 后来陶洁没了,他最痛心的,就是不能和陶洁整天厮守在一起,时不时就要扔下她一个人在家里。她吃了什么,工作累不累,晚上一个人在家,害不害怕? 那时候的高崎,并不能像这一世这般,天天守着陶洁,嘴也能说会道,哄得陶洁开心。 现在,他可以有足够的钱供陶洁来安排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有足够的本事哄得陶洁开心。可是,陶洁已经再也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这个心痛,是别人所无法理解的。 陶洁的身上,盖着的是一床薄薄的真丝被子,从里到外都是桑蚕丝做成的。 普通的被子厚了分量重,会压到陶洁,影响她的血液循环。做薄了保暖性不好,也不能用鸭绒被子。 陶洁长期卧床,免疫力低下,鸭绒当中的细菌或者短绒毛从被子里出来,被她吸入呼吸道,怕引起肺部感染。 高崎就派人专门去苏杭,定做了这个即薄又保暖的真丝被子来,一共做了两床,来回替换着盖。 外面的护工换好衣服,进来跟高崎打个招呼,回家过年了,屋里也就只剩下了高崎和陶洁两个人。 高崎默默地凝望着陶洁瘦削下来的脸,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媳妇儿,我陪你来过除夕了。”他轻声说,“咱们过除夕,从来都没分开过,从来都是在爸妈那里,我看着你和妈忙里忙外的,打心眼儿里感觉着幸福。 可是,今年这个除夕,只有咱们俩一起过了。 咱们俩一起过的除夕,只有两个半。去年和今年,算是两个,还有半个,你恐怕不知道。 那是04年的除夕,咱们攒够了钱,买了山顶上那个楼,和薛雪家住对门。在爸妈家忙到半夜,放了鞭炮,吃了饺子,他们都去睡了。 爸妈家地方小,高峰和小敏回来了,你说他们旅途劳累,把那间小卧室让给他们住,咱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忍一宿。 他们都去睡了,我抱着你,在沙发上斜靠着。虽然关了灯,你那双大眼睛还是一眨一眨的,我看的到。 我知道,你惦记着咱们才住进去的新房子,那是咱一点一点从生活开支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啊! 我就对你说,要不,咱们回咱家睡去?你仰着头看我,然后就笑了。 那个笑,我至今还记得真真儿的,心都被你那个笑给融化了。 我们就悄悄起来,穿好大衣,悄悄出门。我用自行车驮着你,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我们自己家里。 一路上,到处都响着鞭炮,彩珠弹升到天上,把天空照耀的五颜六色。 你抱着我的腰,头枕在我的后背上,一路都没说话。可是,我知道,你那时候一定是幸福的,比这一世任何时候都幸福。 我们那时候,都没有现在这样话多。可是,我们却好像说了几辈子都说不完的话。再不用说话,就知道彼此的心意。”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已经泪流满面了。 “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媳妇儿。” 沉默了好久好久,高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继续说下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了。你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看着那个属于你的新家,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我问你,要不要也放串鞭炮?你笑着冲我摇头。我就说,咱们赶紧睡,明天五点咱们就得从家里走,这样回到妈家,还耽误不了下水饺吃早饭。 那天晚上,我们都穿着衣服,互相抱着睡了,你没有嫌我脚臭。 我记得,上一世你从来没说我脚臭啊?只是我不洗脚,你会悄悄去打开窗子,然后就去给我弄洗脚水。我就知道,自己的脚熏到你了,冲着你傻笑。你会嗔怪地看我,我能读懂你眼睛里的意思,回家第一件事,要记得洗脚!” 高崎又沉默了。他在想,为什么陶洁这一世的话多了?可他不是同样也话多了么? 都是做生意闹的啊。是他首先话多了,引的陶洁也跟着话多起来。 “那个除夕,虽然我们是过了午夜从妈家出来的,可因为我们单独过了后半夜,也算是我们单独过的半个除夕吧。” 他又开始述说起来。 “早上的时候,我睡过去了,是你把我叫醒的。我看着你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就知道你那个晚上,根本就没有睡着。 我问你说,你困不困啊?要不咱就跟妈说一声,不回去做饭,让她做吧? 你说,不困,不能让妈起来下饺子,还是你去下。 你知道吗?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对小敏印象不好的。因为我们回去到妈家的时候,高峰和小敏还在小卧室里睡着,没有起来。 那个时候的孙小敏,也的确是不懂事,有一股南方大城里来的,高人一等的架势。 所以,这一世,我是极不情愿让高峰找小敏的,想着各种办法拆散他们。可是,我不知道,小敏原来也可以变成一个懂事,通情理的女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崎脑袋里忽然就激灵一下,恐怕这个世界和他上一世那个世界,不是一个世界吧? 要不然,在这个世界里的,他过去在那个世界里所熟悉的人,怎么都和以前不太一样呢?他、陶洁、高峰、孙小敏,好像孙继超、蒋师傅,都似乎有些不一样。 是与上一世不同的命运,改变了他们的性格,还是因为世界不同呢?这个问题,恐怕他永远都无法弄清楚了。 他就这么守着陶洁,嘟念一会儿,沉默一会儿,思考一会儿,慢慢地睡着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20.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 春天很快就来了,万物复苏。 陶洁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可是,她身体的逐渐消瘦,却突然止步了,一直保持着去年年底那个样子,再没有消瘦,也没有增重。 人体的好多事情,是连最高明的医生,也搞不明白的。 对陶洁保持住了体重这个现象,院方给出的解释,就是陶洁的身体,现在达到了某一种平衡,吸收的养分和每日需要消耗掉的养分,大致相等了。 这个消息,对陶洁来说,到底是好是坏,高崎搞不清楚。因为这等于是告诉他,没有失望,也没有希望。 好在一年多了,他没有听到过好消息,这就算是一个好消息了,他可以暂时把紧张的神经放松一下。 聚香坊的小商品城,主体工程已经完工,正进入最后的装修工作。 里面的商铺已经售罄,大家都在加紧忙碌着。胡丽丽已经给市建安公司刘总下了死命令,外围收尾工程最迟必须在四月中旬完工交付,小商品城五一那天,要举行开业大典! 她目前也在忙碌着开业大典的工作,仪式策划,人员培训,商铺巡检,等等一堆的工作等着她一样样去指导调度,每一天都能忙个脑仁沸腾,脾气也越来越大。 这毕竟是一个大工程,管理上也比较散乱,需要理清所有纷杂的环节。 好在高峰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外部公关做的相当不错。公安、消防、安检、卫生健康,样样都应付的有条不紊,没给胡丽丽找任何麻烦。 另外,开业仪式都请哪些大神过来,她也提前和高崎沟通了,高峰已经开始了公关联络,有条不紊而气定神闲,不由让胡丽丽高看他一眼。 胡丽丽的前夫周光远,过年之后,就来总公司找胡丽丽,应聘小商品城电器工程师的工作。 胡丽丽没有见他,而是让人力资源部对他进行面试。通过面试之后,给他三个月的试用期,看他能不能胜任工作。 开始的时候,周光远对这个工作,干的有些吃力,复制了小商品城的电器配置图纸,拿回家去,成宿成宿地研究。上班的时候,人家问他关于配电的问题,他多数时候回答不上来,连空气开关一类常用电器也不知道怎么用,还不如一个普通电工。 看到他这个表现,人力资源部就跟胡丽丽汇报,是不是在试用期过后,辞退他算了? 人家不知道周光远是胡丽丽前夫,当然要公事公办。 胡丽丽心里暗暗对他失望,也只能同意人力资源部的意见。 实在不行,她就找找刘进或者是陶辉,在他们的分店里,给他安排个打杂的工作吧。 这个周光远,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白上四年大学,一肚子的电器知识,就这样白瞎了。 可是,三个月以后,她视察小商品城内部装修的时候,却看到周光远依旧在那里工作。 那时候,他正从一个货运电梯井里爬出来,戴个黄色的安全帽,抹的灰头土脸。胡丽丽正好带着自己的管理班子,从那个电梯井旁边经过。 周光远也看到了胡丽丽,但是没有说话,假装没看见。 人家现在是这公司的老总啊,小商品城只不过是聚香坊旗下的一个项目而已。人家是做为最高领导过来视察,前呼后拥,颐指气使。 他算什么?聚香坊下属公司一个小小员工而已。 胡丽丽也看到了他,也假是装没看见。这种只配做苦力的人,就算是前夫,他们已经离婚好多年了,她还是会觉得丢人。 让别人知道了,人家会想,胡总当年也是这样没眼光啊,竟然会选择这么个人去结婚。 这人她丢不起。 她随即就想到,人力资源部不是说过了,试用期结束就辞退他么,怎么还让他在这里?是不是知道他是我的前夫了? 她不放心,中午在小商品城总经理办公室吃饭的时候,找了个理由单独出去,给人力资源部经理打电话,询问原因。 小商品城的老总,是公司专门从南方高薪聘来的,管理过类似的商城,有工作经验,这让胡丽丽省了不少心。 她不直接问这个老总,而是问人力资源经理,就是怕大家已经都知道,周光远是她前夫这件事情了。因为她觉得,把周光远留下来,恐怕只有这一个理由。 如果大家都知道这个事情,那么散布这个消息的,就一定是周光远。他为了不失去这个体面的工作,利用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关系。 如果周光远果真这样做了,她立刻就会开除他。她最讨厌的,就是被周光远利用。想当初他利用她在服装店挣来的钱去包养刘虹,对她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记得当初知道刘虹的事以后,她曾经质问过他:那女人比我漂亮吗?你连家里的都伺候不了,还好意思利用我挣的钱,出去丢人现眼? 想不到,周光远竟然恬不知耻地回答她说:那不一样,各人有各人的口味。在你面前不行,不代表我在别人面前不行。 这话至今回想起来,依旧清晰可闻,场景也会因此重现,历历在目。 每每回想起来,胡丽丽仍旧会气的浑身哆嗦。 他连这个毛病都改不了,基本就算废物了,甚至还不如个老实巴交的废物呢! 是废物她还可以帮他;利用她,她绝对不会饶恕他! 人力资源部经理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胡总,对不起呀。一开始我们可能是误会他了。这人不是有能力,而是很有能力。具体情况,您可以跟朱总了解一下。” 这个朱总,就是她从南方聘来,小商品城的总经理了。 胡丽丽拿着电话,半天都没放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们知道了周光远和她的关系,联合起来欺骗她,还是周光远真的脱胎换骨了? 下午上班,她单独把朱总留在办公室里。 朱总单独面对胡丽丽,也是相当紧张。这位女老总,那绝对是巾帼不让须眉,眼里不揉沙子。当初他刚过来工作,还有些瞧不起胡丽丽,觉得她一个女人,不会有太大的能力。可没出一个月,胡丽丽就让他领教了厉害。他工作当中的失误,工作效率,执行力,一张表格一张表格地摆在他面前。 然后,就是他的高薪问题。以这个薪水,她希望公司雇来的,是个什么样的总经理,而他哪里做到了,哪里没做到,给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让他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再以后,熟悉起来,他才知道,整个聚香坊,连老板都怕胡丽丽,这女人是真有本事,也是真聪明。南方先进的管理模式,在聚香坊被她运用的炉火纯青,并且根据自己的特点,做了更加行之有效的改进。 这女人当真不简单! 胡丽丽突然单独召见他,让他心里不由就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让她给抓到了把柄。 不料,胡丽丽却没有和他谈工作失误,而是问起了那个电气工程师周光远。 “他在这里的表现如何?”她问。 提起周光远,朱总当然有的说了。 “太棒了!”他操着多少有些男方味道的普通话说,“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咱们整个建筑的电器布局全部吃透了,所有的线路和电器,好像都印在他脑子里了。我们的电工,还有入住的商户,只要有关于电的问题,他都有办法给很好的解决。 对了,咱们的电路布局,建安公司的人搞得是旧标准,三相四线吧?是周工首先发现的问题,和对方据理力争。我们都不懂啊,不知道这样做的危害,不安全不说,还要影响到安全验收啊。幸亏周工发现了问题。 后来,建安公司要全部重新布线,那就耽误我们开业时间啦。还是周工,给他们出了好主意,利用建筑自身内部钢筋,又自造一个通路,解决了四线变五线的问题,不用重新布线了。 另外啊,漏电保护系统,防火系统,建安公司也搞得错误百出,还是周工给重新设计了,才符合安检标准。 这人很了不起呀。只是给他的工资太低了,只有三千块啦。这要在我们南方,人家早不干的啦。我已经打报告给人力资源部啦,给他提工资,要不然人家跑了,我们再找不到这么优秀的工程师啦。可他们说要请示你,到现在也没给我消息。我还信誓旦旦给周工保证,这月给人家加工资的。” 这是胡丽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周光远已经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你和他说工资的事情,他什么意见?”她就问朱总。 朱总回答说:“这人太老实忠厚啦,他什么都没说的啦。就是说,无所谓的啦,他喜欢这个工作,才来工作,对这个工资没有意见。”接着就发牢骚说,“很不公平的啦,普通电工也要三千块钱啦。” 这,大概就是本来的周光远吧? 胡丽丽心里想,他本来应该是很优秀的,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以前那个样子?是下岗,还是婚姻? 恐怕,两个原因都有。 过去的自己,恐怕也是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没有顾及到他的情绪波动,只一味要求他变得符合她心里丈夫的标准。 她忽而就觉得,过去,不仅仅是周光远对不起她。在好多方面,她也对不起周光远。 他变成那个样子,她也同样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婚姻啊,经不起推敲,也没有对错。对的就是合适的时间,遇见合适的人。 如果是今天的胡丽丽和今天的周光远,他们还会过成以前那副样子吗? “我会通知人力资源部,给他把工资涨到五千。” 她对朱总说。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21.再现常青藤 , 周光远下那个货运电梯井,是为了向安装电梯的电梯公司证明,电子元器件虽然体积小,反应灵敏,可是,它不是个硬性保险。一旦发生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开关厂工作多年,虽然他们那个时代,还没有像红外接近开关这样的电子开关,可基本原理他是懂得的,就是起通断电作用的。 但是,这电子的东西,谁也不敢保证永远不出问题。 电梯是要坐人的,万一开关失灵,人就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他要求电梯公司,在安装时,在电子开关的基础上,再加一个机械开关。 这样,电子开关一旦失灵,机械开关还可以起作用。 在他看来,靠机械运动启动的开关,才是硬性的保护连接。 可这样做太麻烦,电梯公司的安装人员不同意。再说他们生产的电梯,都是经过国家安全认证的,绝对安全,没有必要再增加个机械开关,那个都是淘汰的产品了。 再说,机械开关就绝对保险了?也不见得。 周光远坚持自己的观念,他就亲自下电梯井,示范给那些安装人员看。 最终,对方被他的认真态度给打动,让了一步,答应在总停和报警按钮启动的控制线路上,加一套机械停止开关。 不管怎么样,在电梯万一超过行程,电子开关失灵、失控的情况下,可以百分百保证电梯停下来,周光远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电梯公司的工作人员就私下里议论说,他们做了上百家公司了,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人。 你就是个工程师,公司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们又有国家证书,出了事又追究不到你头上,你这么认真干吗? 周光远心里不这么想。这公司的总领导是胡丽丽呀。胡丽丽信任他,给他这个工作,他就得替她负责,不能让她担一点风险。 这事儿就传到了胡丽丽耳朵里,胡丽丽就感动了。当初周光远如果有这个思想,多少为她想想,她都不会和他走到这一步。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犹豫好久,她还是给周光远打了一个电话。 “光远,今晚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那边,周光远犹豫了好久才说:“我今晚还得加班,检查一下电工安装的配电柜。可能,可能会下班很晚。” “没关系。”胡丽丽说,“我下班也不早,我等着你。” 胡丽丽找周光远,可不是为了再续前缘。他们之间,还有个儿子周晓东。周光远已经多年没和儿子在一起了。 儿子不仅需要妈妈,也需要爸爸。她想和周光远商量一下,让他和儿子见面的事情。 如今,他已经有资格见到自己的儿子了。 周光远当然也明白,如今的胡丽丽,已经不是他可以重新追求的了,心里也断了这个念头。 两个人去了商业广场边上,那个叫常青藤的饭馆。高崎也曾经在这里,和孙继超商量过支持老工人去帝都的事情。 这饭馆的菜式一直不怎么样,可是楼上一间间布置温馨的小房间,还是可以吸引到不少客人过来。不是为了吃他们的饭菜,主要是为了这个私密的小空间。 因此,这饭馆生意一直不咸不淡,挣不来几个钱,也够房租水电。 刘进跟胡丽丽说过,最好是想法把这里给盘下来,开一间蒋师傅水饺分店。就利用这私密空间的布局,除了他发明的,diy蒋师傅水饺以外,再把聚香坊那些精致的,造型漂亮又好吃的小菜给搬过来。 这地方就在商业广场边上,是小情侣们逛街的首选地段,一定会有不错的收益。 胡丽丽觉得这主意很不错,还答应了刘进,盘过来之后,就让刘进过来干经理,工资给他涨到八千,奖金另外算。 刘进只是笑笑,并不希望胡丽丽给他涨工资。他要凭着本事吃饭,靠自己的点子,让这里实现高收益,这样他可以拿高奖金,比涨工资实惠。 小崔已经不防着他了,他也不缺钱。 按理说,他这么聪明,辞了职去帮小崔,就像他们当年从唐城量具辞职出来那时候一样,一定可以让小崔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可是,刘进已经爱上开饺子店这一行了。对这个行业来说,他是真正的内行,反而是小崔的美容和美发,他知道自己是外行了,不愿意再去捣乱。 人有了自知之明,才会有进步,有前途。 自那个雪夜之后,小崔等于是重新认识了刘进,正处在深爱和甜蜜之中,当然是希望刘进不要去水饺店上班,天天和她腻在一起。 可是,她重新认识刘进之后,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刘进之所以再不是过去那个刘进,是因为他长大了,懂得了男人的责任,也懂得了什么是爱。 不仅仅是刘进,她去南方大城里学习、吃苦,也是一个长大的过程。 她不能太自私。刘进对她哥来说,是他哥一手培养起来的,聚香坊的骨干。只要她哥需要刘进,她就不能让刘进辞职。 此生她不能报答高崎对她的恩情,但也绝对不能为了自己,损害高崎的利益。 好在刘进也从来不提回来和她在一起的事。其实,两个人好像都明白彼此的心意,都知道,这事儿是提也不用提的。 两个人之间,只有相互信任了,才能有默契,也才能有爱。 这是她明白的另一个道理。 胡丽丽约周光远来常青藤,主要也是图这里安静的私密空间,可以让他们不受环境干扰,好好谈些事情。另外,她也想亲身体验一下,这饭馆到底是不是像刘进说的那样,有一股安详、温馨的魅力。 谈收购这个饭馆,她是交给高峰的公关部来做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谈下来。 饭馆老板的确是入不敷出,可又舍不得这个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地方,要价奇高。 这个对聚香坊来说,倒不是问题。问题是老板想留下来做经理,还要把他那些服务员也留下来,这个是胡丽丽无法接受的。 老板的审美她可以接受,他的管理水平她不敢恭维。他手底下那几个服务员,服务态度和效率,根本没有资格成为聚香坊的员工。 胡丽丽就告诉高峰,老板留下来可以,要接受聚香坊人力资源部培训科的培训,合格可以做副经理,不合格只能做普通员工。他的员工,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员工,长相身材合格的,可以留下来,其余不行。留下来的也必须接受培训,不合格还是要辞退。 这个条件,老板也不肯接受,事情就僵到这里了。 这事儿如果让高崎来干,肯定就没这么复杂。弄几个小兄弟,不出半月,老板就得求着胡丽丽来收他的饭馆。顶多就是收的时候,多给他两个钱也就算了。 胡丽丽不允许高崎这么干。你自己说要还唐城一个河清海晏,好家伙,这司老大还活蹦乱跳呢,又出来个高老大,唐城老百姓还怎么活啊? 高崎也就那么一说,他才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胡丽丽说的很对,他不能再搞他这种目无法纪的勾当了。不能做为普通人的时候,恨这种目无法纪,有钱有势了,就去做目无法纪的人。 他必须学会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这些天来,守着陶洁,痛定思痛,他忽然明白,他和陶洁,为什么都变了?那就是因为有钱了,私欲膨胀了。 变了的高崎和陶洁,就不会再有上一世那刻骨铭心的爱情了。陶洁不是陶洁,高崎也不是高崎了。 胡丽丽到了常青藤的时候,周光远还没有来。她要了楼上两人的小单间,嘱咐服务员,待会儿她同伴来了再点菜。 服务员就告诉她说:“不点菜不能进包间,你可以在外面的厅里等着。” 服务员说话态度生硬,胡丽丽就生气了。 “拿菜单来!”她也用生硬的话语对服务员说话。 服务员出去,一会儿拿一个封塑的菜单给胡丽丽。 这房间墙壁贴了暖色的,立体花纹的墙布,屋顶有个小藻井,吊着铜质的吊灯。屋顶周边,还装饰了一圈藤蔓,藤蔓绿色的叶子里,点缀着些红黄的小花。 靠窗的地方,有个半米高的长方桌,桌上放着细长的蜡烛台,还有一对笑逐颜开,塑造成老头老太太的小人偶,特别可爱。 长方桌两边,各放着一个单人的布沙发,安静地相对着。窗帘也是两层的,外面是带花纹图案的纱窗帘,里面是厚厚的绣花布窗帘,这时候布窗帘是拉在两边的。 外面繁华的街景,行人和霓虹灯,透过纱窗帘,若隐若现。 整个房间布置的的确十分温馨、温暖,还真是情人相会的好地方。 只是,这封塑的菜单也太煞风景了。如果是胡丽丽来经营这个饭馆,她会使用硬壳精装,彩印的点菜本,绝对不会搞这么个煞风景的封塑出来。 还有这服务员,就这态度,一点礼貌没有,她会立刻解雇她,长成天仙她都不要。 “给我来份土豆丝。”她板着脸说。 “就要一个菜?”服务员问她。 “就要一个。”她说。 “九十五。”服务员就说一个价格。 “这菜单上不是写着,土豆丝十五吗?”胡丽丽问。 服务员回答她:“房间费八十。” “有房间费,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你要的菜价超过八十,就没有房间费。” 胡丽丽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总算她现在老总干的,有了修养和定力,挥挥手对服务员说:“好吧,好吧,你出去吧。” 她总算明白这饭馆为什么火不起来了。就这蹩脚的服务员,连句人话都不会说,还想着挣钱呢?要不是贪图这里的气氛和安逸,打死她都不会再来第二次。就算是这样,在把这个饭馆收购过来之前,她也不会来第二次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22.还是说不到一块去 , 半个小时之后,周光远才过来。穿了个灰色带活里子的丝绵半大衣,脏兮兮的。脚上是过去在开关厂里上班时,厂里发的皮棉鞋。 下身的牛仔裤就更脏,油点子,土印子,直接就没法看。 过去和胡丽丽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就是再不好,胡丽丽也从来没有让他这样出门过,都是把衣服给他洗的干干净净的。男人也是家的脸面啊。 周光远喜欢吃肉,她就给他点了梅菜扣肉,咕咾肉,糖醋排骨,还有一碗海鲜疙瘩汤。 周光远看着服务员上来的菜,又看看胡丽丽,干张了张嘴,这才说:“你别老是给我点呀,都是肉,你吃什么啊?” 他还记得,胡丽丽很少吃肉。 胡丽丽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菜,早就没了食欲。 她是聚香坊的老大,什么大菜没见识过?这饭馆做的这些东西,在她看来,根本就不能算菜。靠油和辣椒、花椒出味,每个盘子里都有菜汁。 在聚香坊,煎炒烹炸都有规矩,炒菜见汁,炸菜见油,说明厨师功夫不到家,早给开了。 “我吃土豆丝,和这个汤。”她就对周光远说,然后又问他,“你喝酒吧?这天还挺冷,要不给你要点酒?喝了暖和。” 周光远就摇摇头说:“我戒了,不喝酒了。” “什么时候戒的?”胡丽丽问。 周光远回答她说:“我妈没了以后,我就不喝了,烟也不抽了。” 胡丽丽就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吃两口菜,喝一点汤,胡丽丽就放下餐具,不吃了。这菜做的,直接就没法吃。 看周光远吃差不多,她就说:“东东呢,已经上三年级了,成绩还行,从来没下来过班级前十。孩子很要强,在班里是学习委员,大队委员,各方面都挺出色。” 周光远听她说,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她一眼说:“跟着你,我放心。” 胡丽丽看他放了筷子,就说:“你吃呀,你边吃我边说。” 周光远就有些羞愧地笑一下说:“今天忙一天,我还真是饿了。”就又拿起筷子,准备吃饭,顺便问胡丽丽,“你怎么不吃?” 胡丽丽说:“我下班前吃了点公司里发的点心,现在不饿。”就问他,“这菜不好吃吧?” “还行,还行。”周光远边吃边说,吃的风卷残云。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胡丽丽不会做饭。但周光远从来没有挑过,做什么吃什么,咸了就多吃几口馒头。 现在的周光远,还是那样,吃饭不挑。 不只是胡丽丽不会做饭,周光远他妈还不如胡丽丽,做饭那叫一个难吃。 胡丽丽是讲究的人,自己做的都不愿意吃,周光远他妈做的就更吃不下去。 为这个,老太太背后没少说胡丽丽是活祖宗,难伺候的狠。白吃白喝还挑肥拣瘦,浑身毛病。 看周光远吃一阵子,胡丽丽就问他:“你今天都忙什么了?” “四楼的配电柜配线。”周光远边吃边说,“楼下都完成了,就剩四楼和五楼的办公区了。这两个电工,配线喜欢由着性子来,不区分电线颜色,也不按规矩理线,我得给他们慢慢改。零火地得区分开,不把配线理的直角直楞,用线扎固定,将来出了问题,很难查找故障。电表不按规矩接零火更不行……” 他说一堆,都过于专业了,胡丽丽听不懂,可她还是耐心地听着。 他们在一起过日子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这么耐心地听他说过话。 “你们朱总说了,关于电的所有事情,都由你说了算。电工不听话,你有权开除他。”耐心地听他说完了,她就告诉他说。 “不是他们不听话。”周光远就放下筷子分辩说,“是他们过去在国企里工作,自由散漫惯了,把好习惯都磨没了,我给他们慢慢改过来就好了。” 他大概意识到胡丽丽的身份了,怕自己的话给两个电工造成不好的影响。 胡丽丽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自己善良的本性。 看来,这人只有经历过苦难了,才会逐渐成长。 “他们由你来管理,我不参与意见。”胡丽丽就说,“下一步正规起来,成立商场维修部,由你来做经理。” 做不做经理的,周光远倒不在乎。他这性子,不适合管别人。只要没因为他守着老总说别人坏话,给别人造成不良影响,他就放心了。 “东东很懂事。”胡丽丽终于把话题绕回来说,“很少问我关于你的事,他知道我会为难。可有时候他也问,爸爸去哪了,为什么不和我们在一起了?我只是告诉他,爸爸工作忙,有时间就会来看你。他嘴上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他一直想着你,想见到你。” 周光远眼睛里,忽然就有了泪。停了吃饭的动作,过一会儿放下筷子说:“那什么,我还是不要见他。” 现在,他不知道称呼胡丽丽什么好,是像过去一样,叫她丽丽,还是得叫胡总,他拿不定主意,只好用“那什么”来替代。 胡丽丽明白他,就对他说:“工作以外,你还是叫我丽丽吧。”然后就问,“为什么不见东东?你现在的身份,我觉得可以给孩子一个交代了。” 周光远沉重地摇摇头,这才说:“东东和你走的时候,只有三岁多一点。那么大的孩子,应该没有多少记忆。我不想给孩子一个破碎的家庭。他对我印象不深,将来你找到另一半,就把那个人当他亲爸爸吧?你只要硬说那个人是他亲爸爸,我想,他慢慢就会接受了。” “我没有那么自私!”胡丽丽就有些不高兴了说,“他是你的亲儿子,不让你认亲骨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周光远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我是为孩子。你现在已经是上层社会的人了,孩子又那么优秀,他将来应该有个有身份的爸爸,才更适合他。” 胡丽丽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接着就说,“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没有要打算再婚的意思,就算有,孩子也只有你一个亲爸爸。谎言编织的再美丽也是谎言,为了这第一个谎言,后面还不知道要编织多少谎言,这样对孩子更不好。” 周光远终于叹一口气说:“好吧,我听你的。你看看什么时间有空,我去见他。”想想又说,“不过现在不行,我得把整个市场的配电工程搞完,不忙的时候才行。” “好吧。”胡丽丽说,“你也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给孩子个干净整洁的好印象不是?这样破衣烂衫,胡子拉碴的去见孩子,可不太好。” 周光远低头看看自己,就羞涩地笑了说:“我这算破衣烂衫啊?我本来是想回家换身像样的衣服,再来见你的。可我怕你等的时间太久,就直接过来了。” 周光远的确是知道为她考虑了。 胡丽丽勉强笑笑,问他说:“要不,待会儿吃了饭,我和你去商场买身新衣服吧?” 周光远又摇头说:“我怎么能花你的钱呢?等有空我自己去买就行了。” 胡丽丽就说:“房子也要收拾一下,尽量干净整洁一些。孩子将来可能会去找你,或者在你那里住两天,不要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周光远心里就想,胡丽丽还是一点没变,穷讲究的毛病一点没改。她现在不穷了,估计就更讲究了。 “我会的。”他就对胡丽丽说,“屋里做到整洁卫生,这一点你放心。但条件不会很好。就算见了东东,以后我只和他白天出来玩,不带他回家就是了。” “不带孩子回家怎么行呢?这不现实。”胡丽丽就说,“你别不是有了女朋友,觉着带孩子回家不方便吧?” 周光远就苦苦地笑了说:“我原先是啥样你不是没看见。四十多的人了,连个房子都没有,挣点钱勉强够自己糊口。我那个熊样,人家谁肯跟我啊?” 他这样说,胡丽丽倒相信了。想想就说:“要不,我给你钱,你去租个好一些的房子吧?不行再买辆车,没车接孩子也不方便。特别是冷天,再冻着孩子。” 周光远好久没说话,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这个胡丽丽,现在还真是富人了,想的主意都和别人不一样。 这城市里,十个人最少有九个人没有车,难道剩下没车的这九个人就不能活了,都给冻坏了? “我没有资格花你的钱。”他对胡丽丽说,“如果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没有条件见东东,那我就暂时不见他,没关系的。” 周光远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好,胡丽丽就有些尴尬,过一会儿才说:“你别误会,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主要是为孩子考虑。既然你不同意,那咱就不提这事儿,你有空了还是要去见孩子,没关系的。” 见周光远还是不说话,就又说:“你一个人也确实不会照顾自己,没个女人不行的。要不你还是再找一个吧?刘虹现在也没找呢。你现在的工资,在唐城就算很可以了。等小商品城开业了,成立维修部,你做经理,我还可以把你的工资往上提一提。你和刘虹过去就在一起过,我看你们现在也挺合适的。” “你别说了。”周光远就打断她说,“我个人的事我心里有数,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这不是为你好嘛。”胡丽丽分辩说,“刘虹真的应该挺合适你。抽个机会,我安排你们见见面,不合适就算呗。” “不合适。”周光远突然就说,“从认识她那天开始,我就知道她不合适。她总是希望男人宠着她,哄着她,不是过日子的人。我这个岁数了,真要找,也得找个务实的,安心过日子的人。” 胡丽丽被他说了个一头雾水。 女人哪有不希望被自己男人宠着、哄着的呀?难道这样就算不务实,不过日子啦?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23.可以倒着帮他 , 唐城的小义乌商品城,在胡丽丽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五一如期开业了。 开业典礼这一天,举行了简短的开业仪式。 别看这仪式简短,市里的主要领导却基本都到场了,算是给足了高崎面子。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高崎在唐城,已经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俨然成为唐城商界的翘楚了。 小商品城开业,热闹非凡。商城里人山人海,拥挤不动,当天的销售额突破三百万。 这样的场景,只有十几年前,市场经济刚刚开始,新商场开业的时候,才曾经出现过。 司老大看着眼热,送走了参加典礼的领导之后,当场守着胡丽丽,就跟高崎商量,他也想在城西同样弄一个这样的小商品城,希望高崎可以帮他,给他传授一些经验。 高崎当然是满口答应。 “只要司大哥你肯干,小弟一定尽心竭力!” 胡丽丽当时就在高崎身边,气的脸都歪了,应酬完了之后,没有回自己家,直接就去高崎家里等着他了。 商场开业,包括司老大在内的一众朋友,自然要赶过来帮忙,晚上高崎照样要摆宴答谢,回来肯定就又不早了。 回家一开门,就看见胡丽丽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瞪眼看着他。 “我说到处找不着你,原来你先跑回来了。”他就说。话里带了不少的酒气。 “司志国是你爹呀,什么你都答应他?”胡丽丽的火气不打一处来,“海鲜市场你帮他,说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为了你这个信任,我们损失了半个唐城市场!这回你目的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帮他?这个司老大,到底还有没有脸了?看着我们搞小商品城红火,他也要分一杯羹。你想搞也不要紧,有本事你自己搞就是了。明明是要抢我们的生意,还好意思舔着个脸求你帮他,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你也是,他这是要抢咱们的生意你不知道吗,还满口答应他?我看他就是拿你当傻子了!这小商品城和海鲜市场不一样,没有那么广阔的消费群体,他要是弄起来,我们就可能亏损,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啊?” 高崎不紧不慢换了鞋,走到沙发边坐下来,这才回答她说:“我知道,不会真帮他的,你放心好了。”接着就笑笑说,“我还巴不得他肯弄这么个小商品城呢。” 胡丽丽不解地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他就继续笑,笑里多了些诡谲。 “他不干则已,他只要干这个小商品,估计他真就离死不远了。” 看胡丽丽还是不明白,他就说:“海鲜市场咱们是真帮他,算正着帮他。小商品城咱可以倒着帮他呀,这还不简单?” 胡丽丽就让他绕迷糊了,又问:“什么叫怎么倒着帮他?” 高崎说:“〈射雕英雄传〉你看过没有?欧阳锋逼着郭靖给他默写‘九阴真经’,黄蓉就给郭靖出一主意,反着写。经上说上,你就写下,经上说左你就写右。这小商品城比起海鲜市场来,更复杂吧?海鲜市场他都弄不来,小商品城他岂不是更鼓捣不了?他肯定还得找咱帮忙。到时候,你安排一个班子过去,提前策划好了,明着帮忙,暗中捣乱。你想想,他的小商品城,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干这么多年,我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大的复杂的生意,越是要靠管理出效益。同样一个东西,管理跟不上,能挣钱的也会亏损。 你比如这个海鲜市场,咱们干,因为有你在,咱们就挣钱,而且还能挣大钱。司老大同样搞个海鲜市场,他就亏个一塌糊涂! 你只要有办法让你派过去的班子,从起始就让他在管理上跟不上,越搞越乱,他就得亏本。搞这么大的工程,只要管理乱了套,他还想挣钱?到时候估计他连贷款都还不上,非输个倾家荡产,输吐血不可!” 胡丽丽终于明白了高崎的意思。这家伙看着老实,也就是长了个忠厚相,肚子里的坏水儿恐怕只比她多不比她少。 真要是那样,司老大搞小商品城倒成好事了。他们搞的这个小商品城,投资都是上亿的。司老大搞的话,没有个优秀的策划管理团队,在工程还是图纸的时候,就把商铺都销售出去,先期聚敛资金,投资恐怕会更大,翻倍都是有可能的。 谁也没有那么多钱,都得从银行贷款。司老大真要去搞,只要用她胡丽丽的人,她从管理上给他不动声色,慢慢搞乱套,再给他省去一些关键先期聚敛资金的手段,搞垮他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这么大个工程,只要出现亏损,那就是连锁反应,资金链会很快断裂。贷那么多款,到时候还不上,倾家荡产都不见得够。 这个招高,可以于无形之中,不知不觉把司老大给搞倒。等司老大发现上当,就什么都晚了。 这主意,比高崎偷他的资料,指望上面法办他都高!关键是这样做,还不会把高崎给牵连进去。 “你说你有这么好的主意,干吗还要费那么大的周折,偷他密室里的资料呢?”她就问高崎 高崎就苦笑了说:“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我怎么知道他会看着咱们的小商品城眼红,也要搞呢?再说,他只是嘴上说说。这么大的工程,动用这么大的资金,他敢不敢还难说呢。” 胡丽丽却摇摇头,严肃了说:“司老大这人,除了心狠手黑,其他本事真的不敢让人恭维。他的路子我已经看明白了。吃过自己做正当生意的亏以后,他只不过学了一招,就是跟在你屁股后面干。 这么做,你等于是替他试水。你搞失败了,他不跟。你成功的,他如法炮制,稳赚不赔。 现在,我敢断定,他已经有了搞小商品城的想法,只是还在犹豫。等以后咱们这边小商品城越来越红火的时候,他就会下决心跟。” 高崎闭眼想想才说:“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什么都依靠别人,跟在我后面,他不怕我阴他吗?” 胡丽丽轻笑一声说:“主要还是你会演戏呀,你让他太相信你了,相信了你那个唐城足够大,完全可以容得下你们俩,还有你们联合起来,生意容易做大的鬼话!” 高崎也笑了说:“看来我还高看他了,这家伙还真是蠢的可以。” 胡丽丽收了笑容说:“他搞黑道那一套是行家,做生意基本就是外行。你看他经营盛世大舞台就能看明白几分。没有胡金川这个行家之前,他盛世大舞台除了靠非法生意挣钱,其他都是亏损的。不懂生意,更不懂管理,他也只能靠想歪门邪道了。” 高崎也严肃了,过一会儿狠狠的说:“只要他没了钱,树倒猢狲散,我就有办法治他于死地!” 看着高崎恶狠狠的样子,胡丽丽禁不住打个冷颤。 看来,他已经恨透司老大了。为什么恨他?自然是因为陶洁。 这男人,你无论怎么对他好,他的心思,始终还是在陶洁身上,即便是陶洁已经只剩了一口气,还是他心里的最爱。一个活蹦乱跳的胡丽丽,也顶不上只剩下一口气的,陶洁的一个小脚趾头。 想到这里,胡丽丽就有些伤心。她赶紧转移话题,问他说:“哎,你准备好几个月弄来的,他那些秘密,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动静没有啊?” 高崎也正在为这个事情着急。他早就问过曹台长了,对方只是告诉他,他都交到该交的人手里去了。 一颗大树长起来,不只是树干和树冠。土地下面,盘根错节,那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你不知道扎根在唐城的这棵大树,它下面的树根,到底走到了哪里?如果这棵大树土地下面的树根,还连接着更大的大树,你是挖它不倒的。 “上面调查清楚所有问题,可能需要时间吧?”他就对胡丽丽解释说。 “这还用调查?”胡丽丽忿忿地说,“那些资料连我都能看明白,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唐城也就河清海晏了!” 高崎就靠近她,把她搂到怀里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官场的事情,我和他们接触多,知道的也就多一些。有些事情,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拔出萝卜不仅会带出泥,还会带出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些关系织成的网到底有多大,会不会跑到帝都去,谁也说不上来。” 胡丽丽就抬起头来看着他,有些担心地问:“那万一有更高级别的人保护他,你这样去举报他,会不会对你不利呀?” 高崎摇摇头说:“我跟他们打交道多了,知道一些路子。他们看着高高在上,风光无限,其实内心都比较恐慌。做了亏心事的,都怕鬼叫门。我敢把资料交出来,他们就能想到我会留底。真要对付我,他们还害怕鱼死网破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别招惹谁,彼此心照不宣,相安无事。 所以,没有动静,顶多说明大家相安无事。真有动静,就是司老大要完。那时候,才会牵连到我。因为有些事情,光明正大去办,我们就没办法走到今天。” 胡丽丽思考好久,没再问什么。 聚香坊关于外部的事情,都是高崎在运作。也正是因为高崎在外面撑起一张大伞,才护佑着胡丽丽在内部安心实施她的管理,把聚香坊逐渐扩大成今天这个模样。 这时候,高崎已经不想和胡丽丽聊天了,嘴唇触在她长长的脖颈上,轻轻吻着。 这一晚,他们的感觉,没有以往那么美妙。兴许是高崎喝了酒,即便洗了澡,身上还是有酒味的残留。也兴许是胡丽丽感知到了自己在高崎心里的位置,永远没有陶洁这个名字重要,暗暗伤心,不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到最好的缘故。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24.捣乱的来了 聚香坊的小商品城,在当时的唐城,完全就是一种全新的经营模式和理念。 整个大楼里,都是由一个个的小商铺组成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小商铺。 小商品城不只经营小商品,它几乎涵盖了老百姓生活的吃穿用度,方方面面。 服装区从高档到低档,从外到内的衣服都有卖的,窗帘、被面,连电动车护衣、护手,各类保暖帽子、护耳都有,还有专门的鞋类专区。食品区有各类甜点,瓜子、干果。家电区小家电品类齐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另外,还有洗化区、首饰区、花卉区。儿童玩具区各类大小玩具、文具、DIY工具,应有尽有。甚至在三楼还存在一个家庭用品区,从上供用的神像、佛龛,到各种茶具、盆景、石料艺术品,再到各种花架、博古架、高低凳,还有装饰画、墙纸、墙布,玻璃器皿,陶瓷用具,鱼缸……几乎囊括了所有家具用品。 原先的小商品城,都是先以经营小商品开始,慢慢跟随商品优胜劣汰的原则,增加和淘汰经营品类。 高崎见识过上一世的小商品城,他知道最后发展的结果,直接就把可以盈利存留的商铺引进来,那些冷门亏本的商品,从一开始就不允许进入。 这是他关于小商品城具体经营方面,唯一参与的一个意见。也恰恰是因为他的这个参与,让他的小商品城少走了至少三到五年的弯路。 这个先手,说着好似没什么,但真正用于经营,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可以让小商品城直接实现高额盈利。入住的商户和聚香坊,都得到了巨大的利益。 在聚香坊,高董轻易不发话,发话那就是圣旨,没有商量或者拒绝执行这一说。这一点,高层都心知肚明。 事实也自然可以证明,高董的决策向来不会失误。虽然包括胡丽丽在内,没有人理解他们老板为什么会预测这么准确?好在胡丽丽已经见怪不怪了。 高董参与意见,都是毫无道理而又要逼迫所有人,必须按照他的意见执行。为什么?不为什么,我说你去干,不许废话! 往往在这个时候,胡丽丽就会一声不吭,完全按照他的指示去布置工作。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胡总都乖乖执行指示,别人也不敢掉以轻心。老板的指示落实不到位,轻则降职,重则开除。高崎在这个方面,是霸道和不讲理的,也从来不会发任何一丝一毫的善心。大家不想触霉头,就拿着指示当圣旨,老实去执行就是了。 以后的日子里,唐城老百姓,不是专门买名牌的有钱一族,想买什么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聚香坊的小商品城。 一个打工的女孩,想买件过冬的时装穿了,她会去小商品城。品种齐全的花样,总能让她挑到自己喜欢的款式。 买好了衣服,她不会马上走,还会考虑与这衣服搭配的毛衫、裤子、鞋子,甚至是包包。都在一个大楼里,不用出门就可以凑齐,实在是太方便了。 也许,买齐这些以后,她还不会走,会去其他区域做个美甲,买个小首饰、吊坠什么的。偶尔路过商铺,看到自己喜欢的其他东西,没准儿就经不住诱惑,也买下来。 另外,整个购物过程中,她兴许还要消费一杯奶茶,一个冰糖糖葫芦,一个热乎乎的烤地瓜、熟玉米,或者是甜点零食和瓜子,甚至会在这里吃一顿饭再回家。 这些服务,小商品城外面的辅助建筑里,都有。 这就是高崎所谓的“货卖全”理论。这理论,胡丽丽搞不懂,连聚香坊里后来应聘过来的那些大学生们也整不明白,他们董事长是怎么想出来的? 但不管怎样,来逛小商品城的市民们,不像其他商场那样有节假日之分,平常的日子里,也是人流涌动。从小商品城里出来的人们,大多是手里提满了购物袋。 这样火爆的场面,司老大看着当然眼红。他都后悔了,当初高崎计划搞的时候,他就应该同时动手,在城西和他一起搞。 可他没高崎的本事,可以吃后悔药,再推倒重来一回。但他不会死心,还是要下决心搞。 这个东西,不是你说搞立马就可以搞成的。首先就得找到土地,拿到它,然后才能正式开始。 那个时候,唐城闲置土地还多的是,耕地变更用途也没现在这么严格。在司老大看来,拿块地还是问题不大的。 但事情却恰恰出乎他的意料。 他考察了许多地段,也选好了不少地方,地却拿不下来。 上层好多关节,原先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打通的。高崎拿小商品城那块地的时候,他还为他出不少力气。 可是现在,却变得困难起来。不是这个领导离任了,就是那个官员调走了,再不就是他原来指望的关系,现在宾闲了,手里没有了他需要的权力。 他忙活一个多月,一块地段也没拿下来,只好死了心。看来,他的关系网,似乎有些不好用了。但上层每隔几年就会有个变动,这个很正常。先沉住气,打听着那些有用的陌生面孔,设法找路子,重新接上关系,也就是了。 高崎暗地里想玩儿死他,也巴不得他去投资搞小商品城。司老大没招的时候找他,他也给他卖不少命,可他同样也是发现,他的招儿也不好使了。 这些变化都是细微的,不易察觉的,你不去真正办事,根本就没法发觉。他也弄不明白,到底是出了问题还是没出问题。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又似乎一切都正常。反正他的聚香坊现在一切正常,他也就不去费那个脑筋和精力。 就算他想去搞明白为什么,也来不及了。因为那个始终和他扯不断理还乱的,听泉山庄的业务经理王曼曼,突然就来唐城了。 六月中旬的一天,他正在总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胡丽丽商量公司总部迁址的事情。 聚香坊越来越大,牵扯的行业也越来越多,做为大脑的公司总部,部门也越来越多。这里的办公楼已经没有空闲的房间。现在,总部一个部门能有一个房间就不错,连好多部门经理都没有自己独立的办公间,只能和手下挤在格子间里办公了。 这兴许就是蝴蝶效应吧。 原本唐城东边是老工业区,老工厂加上老宿舍区,拆迁困难,没有西边纯农田地段好建设,发展远没有西边快。高崎的出现,又是海鲜市场又是小商品城的,好多人看到了商机,纷纷涌来。 现在,东边的发展,竟然把西边给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聚香坊总部办公的这幢商务大楼,很快就挤满了各类公司。 这是东边唯一一座像样的办公大厦。当初胡丽丽租下这里两层楼的时候,高崎还嫌她租的多了。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幢大楼好多楼层一直都空着,根本租不出去。等他的公司发展到一定规模,再租更多的办公间也不迟。 这下好,两层楼根本不够聚香坊办公的,再租已经没有空余房间了。 可搬出去,在东边还真找不到办公设施这么齐全,容量又这么大的办公区间。 高崎的意思,是踅摸块地,自己建一座办公大厦。 胡丽丽不同意。 小商品城发展势头良好,她正筹划着明年就提前开始二期工程的建设,需要大笔资金。现在,一期工程虽然盈利可观,可他们的贷款数额也十分可观,已经再找不到能够用来借贷的抵押资产了,只能是边盈利边还贷,慢慢积累资金。 她计划明年春天,还上上一期贷款和利息,再贷新款,正好用来搞二期工程。如果把这个钱投到自己办公大楼建设上,二期工程就泡汤了。 可这么多人,乱糟糟挤在两层楼里,的确影响办公效率啊,高崎也头疼。 正商量不出结果,桌上的内部电话就响了。 电话是前台服务打过来的,声音还挺甜。 “老板,这里有位女士,她说她叫王曼曼,有急事要见你。” 接着,王曼曼的声音就传过来,声音比前台服务还甜。 “高哥,我是曼曼啊。你答应过我的,想通了就来找你。我想通啦!” 我靠!高崎吓一哆嗦,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来着?你想通了我还没想通呢!胡丽丽就在他老板台对面坐着呢! “噢,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他强装镇定,不咸不淡地说一句。 “怎么,你不方便吗?人家可是跑二百公里来找你,你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啊?” 我特么请你上来喝杯茶?你茶喝完了,我脑袋就得搬家了! “你稍等,我很快就会下去。” 他说完了,立马就挂了电话。一抬头,就发现胡丽丽死死地盯着他。 “谁呀,找你去干什么?”胡丽丽不动声色,平静地问。 “噢,一个朋友,找我办点私事。”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说。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胡丽丽又问。 “当然是,男的,男的了。”他答。 “男的?男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紧张了?我说,你还不到四十,才三十八,咱别这么八卦好不好?我能干什么啊?再说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胡丽丽就“哼”一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背着我干不干坏事?” “哎,你别冤枉我好不好?”高崎做出一脸无可奈何来说,“咱们都这么些年了,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还是不了解?” 胡丽丽就咧开嘴笑了说:“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赶紧去忙你的吧。” 高崎如蒙特赦,赶紧站起来走了。 高崎前脚出门,胡丽丽后脚就把内部电话抄起来了,按了连接前台的号码。 “我是胡丽丽,告诉我,谁找老板?”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25.彻底没辙 , 高崎着三火四地下楼,刚出电梯口,就看见王曼曼在大厅前台那里站着。 她穿一件小蓝碎花白底的连衣裙,裙下露着大半个修长好看的小腿,脚上是黑色带子绕成的皮凉鞋,显得脚脖子愈加修长。长发披肩,整个人高挑而又不失曲线之美,蛮有一股邻家妹妹的可爱和淑女味道。 这与她在听泉山庄的雍容华贵,已经判若两人了。 高崎一年里要去听泉山庄十几次,两个人十分熟悉。尽管她换了穿衣风格,他还是可以一眼认出她来。 他走到她跟前问:“好好的你怎么来了?” 王曼曼回头看到他,立刻笑靥如花说:“我来找你呀,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在前台这里,人来人往的,高崎也不能和她争辩什么,就赶紧说:“走吧,咱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去你办公室不可以吗?”王曼曼说,“我看你这里就挺好的,外面太热啦。” 高崎可不敢带她去楼上,胡丽丽在他办公室里呢。就是胡丽丽不在,好好的他带个大美女回来,也不行啊。 “还是到外面说话方便一些。”他就说。 “怎么,这里说话不方便吗?”王曼曼就做出奇怪的表情来问,“你可是这里的老板哎。” “还是出去吧。”他不跟她讲理了,讲理也讲她不过。老粗遇上秀才,讲理属于自取其辱。 看她还想赖着不走,高崎就有些着急,不由伸手抓住的她的胳膊,往电梯那边拉她。 胡丽丽就在楼上,这里是绝对不能多待。 “哎呀,你干嘛呀,拉疼我啦!”王曼曼就咧着嘴抱怨。 高崎才不管她抱怨不抱怨,硬拉着她走。 在这里呆久了,就算没有惊动胡丽丽,公司里的人也经常过来。万一哪个最不严,去跟胡丽丽汇报一番,他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临走,他还不忘回头嘱咐前台接待的服务生:“胡总问,你就说有个男士找我,你不认识。” 服务生咧着嘴,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答应他还是没答应,,就那个奇怪的样子,看着他们董事长拉着找他的女子进电梯了。 在高崎下楼之前,胡丽丽已经来过电话了,她把实际情况都跟胡丽丽讲了呀?这可咋整,得罪老板了! 高崎一直拽着王曼曼坐电梯进了地下停车场,坐进他的越野车里,这才松一口气。 “我说,你不在你的听泉山庄好好呆着,你跑我这里来干什么?”他抱怨说,“你们不是不许私下见客户的吗?” “你不是客户啊。”王曼曼一脸天真说,“你答应过的,等我想通了就可以来找你。” “我答应你什么啦?”高崎一脸懵懂问她。 王曼曼就问他说:“需不需要我给你描述一下具体场景和具体细节呀?”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说:“那天晚上,某人在我的办公室里,脱掉了我上身所有的衣服,却半途而废。也不知是某人有身体缺陷,根本就不是男人啊,还是有别的原因。某人不找自己的问题呀,偏要强调我当时身体僵硬,满脸紧张,不是真心喜欢他。然后某人就答应我说,等我真喜欢他了,和他在一起再不紧张了,就可以来找他,他会养着我。” 说到这里,她就顿一下,看着他说:“现在,我确信达到某人的要求了,所以我来了。你可以先验货再收货。” 高崎就抹一把脑袋上的汗。 “热吗?”王曼曼问他,“你打开空调啊?” 高崎不说话,直接发动了车子。 这里也不保险,万一胡丽丽追下楼来,那可就麻烦大了。还是先和她找个地方吧。这中午不中午,下午不下午的,带她去哪儿呢?先在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哪儿安静呢?商业广场那个茶楼?不行。那里他是常客,服务员和老板都认得他。 最后,他还是找了家咖啡厅,要个单间。 王曼曼一路跟着他走,就一路抱怨说:“你知道我不喜欢和咖啡,我喜欢喝茶。” 高崎也不搭理她,进了单间才说:“不喝咖啡喝柠檬水,我又不是专门请你来喝咖啡,主要是说事儿!” 说到这里,他就问她:“那天我就是随口说说,这你也相信?” 这下王曼曼就不高兴了说:“高哥,你可是大老板,男人!你在那种场合,那个环境,你说的话,你说我该相信还是不相信?” 高崎还真无话可说。 当时他以为,以王曼曼的才学和品味,不可能喜欢上他这种只有高中文化的大老粗,根本不可能会来找他。可这小妮子还真就来了! 问题是你现在来了,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啊?胡丽丽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真要惹恼了这活祖宗,他公司都得乱了套!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问。 王曼曼嘿嘿一乐说:“这个容易啊。高崎高董在唐城是名人啊,都上电视了。在省城也可以看到唐城电视台的节目的。聚香坊在省城也有水饺分店,我经常过去吃的,水饺的确是一绝!” 高崎就不问了。的确,特别是小商品城开业以后,聚香坊的名气太大了,找他这个聚香坊的老板,还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你真的喜欢我?”他又问。 王曼曼说:“原先你经常来听泉山庄,我还没觉出什么来。过年以后你就再没来过,这都半年了。这半年,我是越来越想你了,然后我发觉,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还麻烦了。 “我说,我到底哪儿好啊,你会爱上我,说梦话呢吧?” “年轻,有钱啊。一般人,混到你这个财富,不说七老八十,也四五十岁了,你才三十岁。我可不想给个大叔当情人。” “你就喜欢我这个?这不还是为钱吗?” “我是现代人啊,接受过高等教育。以我的条件,可以爱上许多人啊,也会有许多人可以爱上我对不对?既然选择不是唯一的,我为什么不选个最优秀的爱啊?你就是最优秀的!” “我不优秀,我有许多毛病,吃饭剔牙,打嗝放屁,睡觉不洗澡不洗脚,脚老臭老臭啦!还有,睡觉呼噜打的山响!这些你确信你都能接受?” 王曼曼就笑了说:“这些毛病,估计男人都有吧?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良心好,不会半路抛下我。” “你怎么会知道我半路不会抛下你?我要抛下你不管了呢?” “那就是我命不好了。这个我说了不算,是老天爷的事。反正,我努力过了,不会后悔。” “这就叫你努力过啦?你怎么不努力工作,指望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偏要让别人养着呢?” “自己挣钱多累呀?我是女人,又是漂亮的女人,找个有钱又有良心的男人爱着,让他养着,和我自己努力,累的跟三孙子似的。你说,这两条道路,我应该选哪一条?除非我脑袋进水了,才会去选自己养活自己!” “不是你脑袋进水了,是我脑袋进水了。” “不会吧?高董脑袋进水,能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呀?” 这会儿高崎不是脑袋进水,是脑袋三个大了。你说他当初为什么要给她留个活口呢,直接回绝了她不就完了吗?可当时那个情景,他连人家衣服都给脱了。摸都摸了,然后无情地拒绝人家,好像也不太好。 高崎这才发现,他的确有点善良,不会拒绝别人。 其实,每月花个几万块钱养着她,对他来说,现在也不是什么大事。 关键在于,他养着她干吗?他敢越雷池一步吗?让胡丽丽知道,这绝对不是闹着玩的。陶洁一个半死人,还是他的正室妻子,胡丽丽有时候还吃醋呢。这突然弄这么个漂亮大闺女养着,就是他和王曼曼清白的如同一张白纸,胡丽丽也不会相信呀?没事你吃饱了撑的养个大闺女,你有病啊? “我觉得吧,你还是为了钱,这不是爱。万一我们在一起了,你还和以前一样怎么办?你那样我肯定不能接受你,你不是又要吃亏吗?” 他憋半天,编出一个拒绝的理由来。 不过这个理由,对王曼曼来说,过于小儿科了。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在我们现代女人心里,什么是爱。”她说。 “真正的男女关系,也就是说男女之间可以产生爱情,在这个现代社会里,是既要谈钱,也要说爱的。 有钱无x的爱是不成立的,谁也不会傻到跟人民币有仇的程度。有x无钱的爱更不成立,那就是耍流氓。钱是爱的外衣,x是爱的内核,缺一不可。有的男人只想x不想花钱,那是白日做梦。有的女人只想要钱不想付出,那是发昏。爱的基础终究是物质的,所以离不开钱。爱的实现终究是体现在肉体交融的,所以离不开x。话丑理端,我们都是饮食男女,都免不了要穿衣吃饭,免不了俗。除非你不食人间烟火,那就不是人的节奏咯?” 高崎彻底服了。这也能整出这么一番长篇大论来?关键是他还没听明白,王曼曼到底在说什么? “不是,你说半天,你总得让我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吧?”高崎说。 王曼曼就嘿嘿笑了说:“你明白那么多干吗呀?你只要明白,我来找你,就是为了爱情。为了爱情,就无所谓吃亏占便宜。再说,你高大董事长,怎么能舍得让我吃亏呀?” 高崎的脑袋就又大一圈,这跟文化人说话,他怎么就这么背劲儿呢? “他不是啊,曼曼,你听我说,咱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你当初可是答应我的,现在反悔可已经晚了。”王曼曼说,“实话告诉你,我已经从听泉山庄辞职了。我那么相信你,把那么高薪的职位都辞了,奔着你过来,你总不能言而无信,不管我吧?” “啊?你好好的辞什么职啊?要不这样,我把你安排在我的公司里,你还是自己挣钱养活你自己,这样行吧?” “不行。”王曼曼就拖长了音说,“你能给我听泉山庄那么高的薪酬吗?不能吧?我好好的把那么轻松又高薪的工作辞了,跑来投奔你,你却给我个又累又不挣钱的破工作糊弄我,你好意思吗你?” “嘿,合着你辞职还赖我啦?” “就赖你!谁让你当初那么答应我的,不赖你赖谁呀?” 高崎是彻底没辙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26.偏不走 对王曼曼,高崎狠不下心来,做不到冷漠地去拒绝她。 明明知道她在冲他耍无赖,他也毫无办法。 话说回来,当一个女人对你毫无顾忌地耍无赖的时候,就说明这个女人对你已经不设防,至少也可以说明她喜欢你,愿意腻着你。 对这样的女人,尤其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大多数男人,恐怕都做不到拒绝。 可不拒绝不行啊,后果很严重。 “曼曼,咱们在一起真不行了。”他没有别的招儿,只能实话实说。 “你也知道,我妻子昏迷不醒已经一年多了。在这段时间里,我是和我们公司胡总在一起的。就是我妻子刚刚出事不久,去过你们那里一次的那个胡总,你见过她的。” 王曼曼显然吃了一惊,好半天才说:“你妻子还活着,才昏迷了一年,你就和别人搞到一块儿去了。原来,你在我面前表演的所谓爱妻子,不忍心背叛她,所谓的痴情,都是假的!” 高崎这会儿就有点跳进黄河里洗不清的感觉了。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快和胡丽丽在一起,他是不能和王曼曼说的,这里面牵扯到太多的秘密。 “也不是全是假的。”他还在试图解释,“你也知道,我还很年轻……” “你总比我大吧?”她立刻就打断他说,“我这么些年都是一个人,我怎么就能熬得住寂寞?” “这个,男女在这方面,恐怕有区别吧?”他惴惴地说,好像唯恐得罪了她。 其实,王曼曼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外人。对一个外人,他没有必要去解释自己的私事。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奇怪。他之所以会去这样解释,心里自然也是喜欢王曼曼的。 “你这叫自欺欺人!”王曼曼就愤愤地说,“你就是个伪君子!” 高崎就不说话了。 伪君子就伪君子吧,只要你不缠着我就好。 “你可是先答应我的,我一直以为你会等着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去找胡丽丽之前,起码得跟我打声招呼吧?” 高崎就有点懵头。我自己的事,凭什么要和你打声招呼啊? “他不是,我那时候吧,觉得你不会真的喜欢我,更想不到你会找到这儿来啊?”他解释说。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这个,其实挺好办。你回你的省城,继续做你的公关经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以后多照顾你的生意,不是挺好吗?” “哼哼,你想的挺美。我好像告诉你我已经辞职了。” “辞职你可以再重新复职啊?你这么优秀,你只要对你们老板说,你还愿意回去干,我想他不会难为你。对了,听泉山庄那个老板,他不是你舅舅吗?” “我舅舅不干了,转给别人了,要不我会辞职啊?” 高崎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这小妮子好好的跑这儿来和他捣乱。 “你舅舅不干也没什么,不管换谁干,你这么优秀,都没问题的,谁干你都可以回去的。” “你知道什么呀?我舅舅在,我可以在那里干。我舅舅不在,我就不能在那里干!” “为什么呀?” “为什么,你傻呀?那是个什么地方,藏污纳垢,就好像你不知道似的。” “他不是,你不是公关经理吗?” “公关经理又怎么样?你以为所有客户都像你一样,是谦谦君子呢?我舅舅在,碰上讨厌的客人,我可以直接不接待。新老板能给我这个面儿吗?不但不给我,还想方设法的想把我拉下水!” 高崎就又明白了,看来听泉山庄这个新老板,和她舅舅没什么关系。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这不来找你了吗?” 这句话直接不如不问。 “你来找我,我也没有办法啊。”他苦笑着说,“正儿八经的工作你又不肯干。” 过一会儿,王曼曼终于说:“我这辈子吧,过清闲日子过惯了。再让我去为五斗米奋斗,我实在没那个勇气了。我想通了,反正我这辈子早晚得让个男人祸害,那就便宜你吧。我不在乎你有胡总的。” “你不在乎我在乎呀,”高崎就着急说,“就算我不在乎,胡丽丽也在乎呀。” “你偷偷养着我,不让她知道不就完了?” “那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高崎就叹一口气说,“你不了解胡总,她很精明的,这事儿根本就瞒她不过去,我可不想最后弄个鸡飞狗跳,还要把我整个聚香坊都搞乱套。” 王曼曼就奇怪问:“怎么这么点小事,还能牵扯到你的公司?” 高崎只好把自己创业的经历,和胡丽丽对他的重要性,和她好好说一遍。 然后他说:“胡总担着我整个的家业呢。而且,她是那种脾气特别不好,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你想想,她一旦知道我养着你,就算我白养着你,咱们之间什么关系没有,她也不会相信,非得和我闹掰了不可。真到那时候,谁能给我管起聚香坊来,你吗?” 王曼曼终于明白,高崎为什么不敢要她了。 “离开胡丽丽,你的公司就不转了?我不信。”她说,“这年头天下能人有的是,这么大的公司,连个老总都聘不着,谁信呀?” 高崎只好解释说:“你不懂公司管理,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一个老总,他首先就得对公司所有的业务都十分熟悉才行。其次,公司里这些人员,上上下下也得都熟悉,知道怎么去用这些人。反过来,这些人也得对老总心服口服,认真执行老总的命令。这种关系,不是一天两天的磨合就可以形成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个老总就等于是给公司来个大换血。尤其是现在公司正处于快速发展阶段,临阵换将是不行的。 这还只是在理论上说说。另外,就是像我这样的老板,自己本身就是大老粗一个,对老总完全依赖。这样的情形下,老总必须对我绝对忠心,我也得对老总绝对信任。抛开胡丽丽,没有第二个有这个当老总能力的人,会让我绝对信任。” 说到这里,他忽然醒悟,气急败坏地说:“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我凭什么要换胡丽丽呀,我有病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咱们没有可能!” 王曼曼一直低头听他说话,这时候却抬起头来,看着他笑。 “你的意思,就是有胡丽丽在,我们就没有可能呗?”她问。 “对,很对。”他回答她,接着就警告她说,“不许做损害胡丽丽的任何事,听到没有?要不然,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哟,你打算怎么对我不客气呀?”她笑嘻嘻地问。 高崎却虎起脸来,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你舅舅也是黑道出来的。不过我告诉你,在唐城,他要是敢搞到我高崎头上,我会加倍奉还他!你敢动胡丽丽一根寒毛,我就让你扒层皮!” 王曼曼就又笑。 “我是来投奔你高哥的,哪儿敢在你这太岁头上动土啊?再说我舅舅早就改邪归正了,我和他也没什么来往,根本不会去求他帮忙。你想多啦。” 高崎又注视她一会儿,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可心里还是不怎么放心,就又对她解释说:“曼曼你得明白,胡丽丽关乎着我公司的兴衰,你不能和她较劲。” 王曼曼说:“我明白啊,我没有资格和胡总争高低。” “那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高崎就问。 “没什么意思啊?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啊?” “是实话。”高崎就承认说,“你看,我这里的具体情况,你都明白了,我们根本就没有可能。你如果非要留下来,我只能和胡总商量一下,尽量照顾你一下,给你个既不太累,又工资相对高一些的工作。” 王曼曼问:“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什么办法?”高崎问她。 她就说:“比如,我可以不在唐城住着啊,继续住省城。省城和唐城离得又不远,开车两三个小时也就到了。你把我养在省城,胡丽丽总不好发现吧?” 高崎就笑一下说:“你高估了我的能力,低估了胡总的能力。” 王曼曼就不解问:“什么意思?” 高崎说:“胡丽丽胡总,只有中专文化。可是,我从一个小服装店起家开始,就都是她在替我管理。你看如今的聚香坊,规模已经超过那个小服装店不知多少倍了,可总管理者,仍旧是她。一个中专生,可以成为大公司老总,管理上千人。你说,胡总的智慧可怕不可怕?你觉得,你这个办法,能够瞒得过她去吗?” 王曼曼就沉默了。如今的聚香坊如日中天,在省城都有了名气。原本她以为,这一切都是高崎在操纵,原来这位爷是个甩手掌柜的。怪不得胡丽丽大他那么多,他还能和她在一起,这纯粹就是出卖色相,讨好胡丽丽嘛! “你也真够可怜的。”她就嘲笑他说,“一个堂堂大公司老板,让个女人给攥在手心里。” 高崎顾不上管她的嘲笑了,他得先把这个小姑奶奶打发走才行啊。 “听话,老老实实回家吧?”他就劝她说。 “我偏不!”王曼曼的倔劲上来了。 “你说的,给我一个不太累的工作,我答应了。” 高崎愣怔半天,心说这小妮子还真不好对付。 “咱可事先说好啊,你不懂我们公司的这些业务,重要岗位胡总可能不会给你。看我的面子上,顶多给你个文秘一类的职位。就算是她的文秘,月薪也不会超过五千。”他只好再退一步,继续难为她。 “为什么要给她当文秘,”她就问,“不能给你当文秘吗?” 高崎一脸无奈说:“你这不明知故问嘛,她能允许你在我身边吗?” “好吧。”她就无奈说,“不过一个月只有五千块钱,恐怕不够我花的,你每月得再偷偷给我五千。” “凭什么呀?”高崎不高兴说,“我又不敢和你有什么,凭什么给你钱?” “不给是吧?那我明天就去找胡总,说你去听泉山庄的时候,早就和我在一起了,现在你又不要我了,我找她给我评评理去!” 嘿,这小死妮子,立马就抓到了他的短处,讹上他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27.谁也没斗过 高崎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威胁他,而且还是一个漂亮姑娘,而且还貌似成功了。 他和胡丽丽之间,必须要保持融洽的关系。 这么多年以来,胡丽丽之所以对他忠心耿耿,一是因为她喜欢这个在公司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管理工作,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高崎对她太好了。 两个人是姐弟关系的时候,高崎拿她比亲姐姐都亲。如今,突破了姐弟关系,高崎对她更是百倍地呵护。她拿聚香坊,就当自己的公司经营,几乎是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运营公司上。 如果让她知道,高崎竟然背着她还有别的女人,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女人吃起醋来,可是会不管不顾的。特别是像胡丽丽这种脾气火爆,自尊心特高,眼里不揉沙子的女人。 高崎不敢冒这个,胡丽丽知道他和王曼曼有一腿的风险。 关键是他们根本没有这一腿!可就算没有,架不住王曼曼这张叭叭的小嘴胡说八道啊。只要她肯耍赖诬告他,胡丽丽十有八九会相信,就算不会相信,心里也会膈应。 两个人仅仅喝咖啡这点工夫,王曼曼就能通过交谈,迅速掌握他的弱点,进而威胁他,这妮子脑袋也足够聪明。她又有学历,将来培养好了,说不定就是一个人才。可这小妮子不学好啊,专门琢磨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这可真够他头疼的。 “好吧。到时候看胡总能给你多少钱?我偷偷给你把工资补到一万,这样总行了吧?”他只好妥协。 王曼曼就裂开嘴笑了说:“我就知道,高哥你不会不疼我。我当然也不能白要你的钱,大门随时给你开着,来不来是你的事。” “去去去!”高崎就不耐烦,“丑话我给你说在前面,不许跟胡总胡说八道!只要你胡说一句,我就不管你,乖乖给我回家,听见没有?” “听见啦,不会的。” 王曼曼笑嘻嘻地回答他说。 “那你今晚怎么办,走还是留在这里?”他又问她。 “你都给我工作了,我还走什么呀?要不,我先去你家里凑付几天?” “滚!” “我在宾馆住着,等有了工作,我再出去租房子。” “这还差不多。” 高崎突然就想,这小妮子别再是失了业,想在他这里谋个高薪工作吧?她明知道靠她的本事,拿不到月薪一万的工作,就给他施这么一计。然后,他就上当了! 想到这里,他就打算吓吓她,露出本色,看她怕是不怕? 可转念一想,要是她果真就迎风而上,任他东西南北风呢?那可就没法收场了。不只是没法收场,就怕是后患无穷!还是不试的好。 总算哄着王曼曼去宾馆休息,他赶紧回公司,再想法对付胡丽丽。 王曼曼不好对付,胡丽丽更不是省油的灯。这事儿得想好了怎么说,千万别让胡丽丽抓了漏洞。 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么一个,对咱们的工作没有任何经验的,大美女,往咱们公司里塞啊,她和你什么关系呀? 这个问题,必须得有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才行啊! 回到公司里的时候,胡丽丽正在开高层会,财务问题,运营问题,等等一堆的事情,都是要通过这种开会的方式来沟通。 过去孙立海、蒋师傅那些公司的老人,已经不能适应公司现在的这种数据化的管理工作了,只能去做具体工作。 孙立海还在聚香坊酒楼做副总,也就挂个名,管管后厨,充当个顾问。蒋师傅则辞去了连锁店总经理的工作,只管自己的连锁一店。现在成立了连锁经营拓展部,由有经验的高学历人才来担任总经理。而胡丽丽现在不叫总经理,而是叫总裁了,相当于CEO。 他们还是股东,是整个聚香坊公司的股东。在这一点上,高崎不会亏待老人。尽管聚香坊后来的拓展与他们关系不大。 现在胡丽丽开高层会议,高层都是一色儿的三四十岁,具备高学历和相当管理经验,懂得现代管理的人。他们关注的问题,也都是数据,各部门的经营数据,围绕着这些数据讨论问题。 高崎一般不参加这样的会议。有他在,大家心里紧张,该说的话不敢说。好多话他也听不懂,好像黑道的人讲黑话似的,专业术语太多了。 胡丽丽忙着开会,他只好在自己办公室里等她,顺便想想怎么应付她的盘问。 直到晚上六点,才听着外面走廊里传出杂踏的脚步声。又过一会儿,胡丽丽就过来了。 她还是坐在他老板台对面的椅子上。在公司里,两个人还是得公事公办,不能掺杂私人情分的。 刚坐下,胡丽丽就问他说:“找我干吗?” “啊,是这么个事儿。”高崎也一本正经问她说,“你还记得听泉山庄那个叫王曼曼的业务经理吧?去年咱们和胡波一起过去,你们在一起过的。” 胡丽丽想想,回答他说:“记得啊。怎么了?” 高崎就把想好的词儿往下说:“那个听泉山庄原来的老板,是她舅舅。她舅舅不干了,把山庄转给别人了。现在这个老板吧,总是欺负她,想着拖她下水,她没法干下去,就辞职了。” 胡丽丽就笑一下,“噢”了一声说:“怪不得,她那么漂亮一个人儿,可以在那种场合不受沾染。原来你说她是个好女孩我还不信,你这么说我就信了。” 高崎心说,你信了就好。 然后他就往下说:“原来吧,为了生意,我经常带客户过去,她挺照顾我的。” “她为什么要单独照顾你啊?”胡丽丽看着他,似笑非笑问。 关于这个,高崎早编好说辞了,倒不怕她打听。 他就说:“我吧,你是知道的,出污泥而不染嘛。虽然经常陪着客户过去,可我绝对不干坏事,只是装装而已。这个别人不可能知道,王曼曼是负责的经理,她肯定知道。一来二去的,她觉得我这人不错,在收费和订包间的时候,就尽量给我优惠。你别小瞧这个优惠,一年可以为咱们省几万块钱呢!” 胡丽丽就点头说:“她拿你当好人了。” “什么叫当好人,我本来就是好人嘛。”高崎就分辩说。 胡丽丽问他说:“我也没说你是坏人啊,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谁紧张了?”他不承认说,“哎呀,我不和你斗嘴,咱们说正事儿。” 胡丽丽就看着他笑,笑的他浑身不自在。 “我说,咱不笑不行吗?”他干脆不说了。 “好,你说,我不笑。” 胡丽丽果然就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 高崎这才说下去。 “那个王曼曼,她打电话给我,说了她的情况。我琢磨着吧,过去人家照顾过咱,现在人家落难了,咱也得照顾人家一下不是吗?她可是省立大学文学院的高材生,你看,咱们这里,有没有适合她的工作,给安排一下?当然了,她学的东西,咱们这里估计基本用不上。不过这人很聪明,有文化基础,相信她很快能适应,你说是不是?” 说完了,他看着胡丽丽,一脸正儿八经。 他已经反复考虑过了,自己这篇说辞,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胡丽丽不会察觉出什么来。 果然,胡丽丽说:“既然高董开口了,那就成吧。你让她明天上班过来找我,我们聊聊,看看她具体可以做什么工作。” 高崎就顺口说:“那好,我让她明天一早去找你。” 胡丽丽却突然问了一句:“今下午咱们商量事儿的时候,有人在前台找你,是她吧?” 高崎吓一跳。他都嘱咐前台了,难道前台那小姑娘敢不听他的话,和胡丽丽说了实话?不可能,肯定是胡丽丽诈他呢。 他就撒谎说:“不是,是有个朋友,男的,找我办点事。” 胡丽丽看着他问:“你说她给你打电话说的情况,那就是说,她现在人还在省城对不对?可你刚才说明天一早让她来找我。她在省城的话,明天一早能赶过来?” 千算万算,结果还是漏了。这个胡丽丽,不跟着胡波干警察,都糟蹋人才了。 “我不会现在给她打电话,让她今晚就赶过来吗?”他分辩说。 “狡辩!”胡丽丽立马就给他下定义说,“应个聘,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你说让她一早过来,分明就是你心里知道,她就在唐城。下午找你的那个人,就是她!你说,为什么要瞒着我和她见面?没做亏心事,你干吗不直接叫她上来,大家一起见个面呢?” 高崎直接无语了。看来他这智力,重生回来还是不行。把聚香坊做这么大,靠的是先知先觉和人家胡丽丽的本事。 “你是不是要我去监控室查录像,你才肯承认啊?”胡丽丽还死盯着这事儿不放。 高崎就不高兴说:“你干什么呀?堂堂聚香坊老总,要让保安查董事长的录像?你这不是要把咱们的事,明着告诉大家吗?” 胡丽丽说:“我本来不想啊,可是你不跟我说实话啊。你都不说实话了,我还怕别人知道咱们的事?本来我这面子,也是给陶洁留的,不是给你。” 事到如今,死不承认恐怕就更说不清楚了。 “哎,你说实话,你这是分析出来的,还是前台那小姑娘告诉你的?”他还有点不相信,胡丽丽具备神探的本事,问她说。 “前台告诉我的。”胡丽丽直接说。 “这个前台叫什么?我明天就开了她!”高崎不由老羞成怒。。 “你用不着冲着人家。”胡丽丽说,“不怪她,是你下手没有我快。” 高崎就明白了。恐怕是他前脚出了这个屋,后脚胡丽丽就打电话问前台了。你说她反应怎么就这么快呢?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28.市场总监 “好吧,我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玩心眼儿高崎根本就不是胡丽丽的对手,还是直接投降吧,省的将来更说不清楚。 他干脆就把和王曼曼的所有事情,都老实交代了,然后说:“从理智上讲,我是真的不愿意和她有什么。可是,我也是男人不是?她又生那么漂亮。不过我和她真的没有实质性的东西。我怕你知道了发生误会,才会答应她给她份工作。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怕她了,明天我就打发她回省城!” “别介呀,人家大老远奔着你来了,你拒绝人家,显得你多薄情啊。”胡丽丽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嘲讽模样。 “我和她有什么交情啊?”高崎就分辩说,“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吗?” “你真要赶她走?”胡丽丽不笑了,看着他问。 高崎也严肃了说:“当然是真的。她有高学历,哪儿还找不到份工作?她就是想不劳而获。我都怀疑她这是故意演苦肉计给我看,就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份不出力还挣大钱的工作!” 这会儿,胡丽丽就有些相信高崎了。就算高崎撒谎,她也能从王曼曼嘴里得到真相。 所以,这个王曼曼,她是非见不可,也非留下她不可。 万一她和高崎有什么,把她留在身边,更容易发现他们之间的猫腻。若是放她走了,天高皇帝远,高崎又不缺钱,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她就永远闹不明白了。 话说回来,高崎如果和王曼曼真有见不得人的事儿,高崎根本就用不着把她弄到公司里来,直接偷偷养着她,岂不是更安全? 所以,从常规来分析,高崎和王曼曼应该确实没有什么,就是王曼曼想着攀上高崎,不劳而获。 想到这里,她就说:“这事儿你不要插手了,明天还是让她来找我。” “你还真想留下她?”高崎问。 “我爱惜人才呀。”胡丽丽回答他说。接着就严肃了警告他说,“不许和她单独接触!要不然,再好的人才我也不要!” 高崎就打个哆嗦,嘿嘿一笑说:“不会,我不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放心。” 第二天上班,王曼曼果然就来胡丽丽的办公室了。 胡丽丽办公的地方,可没那么好进。首先得前台预约,前台还不敢直接问胡丽丽,得问她的助理。助理问过胡丽丽,前台这才让王曼曼进去。 这一来一回的,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等她进了胡丽丽办公室的会客间,胡丽丽已经开会去了,只让助理留了话,让她在会客间里等着。 王曼曼自大学毕业,也没少出去应聘。正是经历了在公司里工作的艰难,她才会去她舅舅的听泉山庄,才会想到凭着自己的姿色,找个有钱的人养着她,从此不用这么辛苦。 可在公司里见老总,她这还是头一回。想不到,那个胡丽丽看着和她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在学问上还不如她,却有如此的排场。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都十点半了,胡丽丽这才风尘仆仆地进来,对着她莞尔一笑说:“让你久等了。” 寒暄两句客气话,坐下来就直奔主题。 “你的情况,高董都对我讲了。” 至于讲了什么,胡丽丽不说,让王曼曼自己猜去吧。 “我这里呢,太专业的工作,的确不适合你干。”她先来这么一句,把对方的信心给打压下来。 其实,王曼曼也没什么信心。只要工作不累,做什么都行,工资多少无所谓。反正挣不够一万的差价,高崎答应给她补上。 她留下来的目的,自然还是要打高崎的主意。整天在一块儿,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就不信,凭她的姿色,高崎会连到嘴的肥肉都不要。 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高崎的表现来看,他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 不敢要,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够久,在一起久了,哪个男人都会为了漂亮女人而不顾一切的。 正想着呢,就听胡丽丽说:“我这里恰好有个职位,市场总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来做,你要觉得合适的话,就来做做看。” 她就问:“市场总监是做什么的呀?” 也不能怪她不知道这个职位的作用,这不同性质公司的市场总监,工作的确有很大的不同。加上公司老总的风格不同,对市场总监的要求也不一样。 果然,就听胡丽丽解释说:“咱们聚香坊呢,是从一间服装店逐步发展成今天这个规模的。可是高崎高董这人眼界比较开阔,并不拘泥于一个行业,而是哪个行业看到商机,他就会专注于哪个行业。 所以,咱们公司的经营和服务范畴,都十分广泛。包括最开始的服装店,餐饮、餐饮还分成了酒楼和连锁两个部分。除此之外,又有海鲜批发市场、还有今年刚刚开业的小商品城。 像这样杂乱的经营项目,最好的办法,就是各自为政,形成一个总公司统筹管理,下设子公司独立经营的模式,是最好的。可是,咱们发展的过快,缺乏独立经营的管理人才。另外,有些项目规模过小,也不合适成立单独的公司。再加上一些其他财务、股份划分等等的原因吧,目前公司分治还不成熟,我只好勉为其难,先不考虑设立子公司的事情,独自统筹管理着。 可是经营项目众多,这就给我的管理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我平时管理,需要了解各个经营项目的具体情况。可是靠我一个人,显然没法做到这一点。各个项目经理传回的数据,到底准不准确,最好就是有一个验证的渠道。这个验证渠道,就是从侧面再设一个监察的手段。这就是我设市场总监的目的了。 我很早就有这么一个想法,可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我要求的市场总监,不仅仅是要给我收集回来我所需要的全部数据,还要能够让我信任,可以和我有个很好交流的过程。 咱们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你给我的感觉挺好,人挺实在的,值得信任。而且咱们之间也很谈得来,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在一起交流很舒服。所以,我考虑你可以到我这里来,做这个职位。” 说到这里,就问她说:“你觉得怎么样?” 王曼曼倒不在乎交流不交流,她只在乎这工作累不累,她能不能做得来。 听胡丽丽这话,这工作就是去了解点情况,回来告诉胡丽丽,应该很轻松。那么,剩下的,就是她能不能做得来的问题了。 “我对公司的业务不熟,”她就说,“就怕不懂怎么去获取你要的数据。” 胡丽丽就又解释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人每天都给你制作一份表格,你只要按照表格上要求的项目,一项项去目的地了解了,填到表格里就是了。另外呢,我可能每天都会问你到目的地以后,看到的情况,你只要如实给我描述一遍就可以了。” 这个听起来好像不怎么难,王曼曼就说:“那我试试吧?” 见她答应了,胡丽丽就站起来说:“那好,我待会儿还要去个现场看看,就不陪你了。我让助理过来,先带你去咱们公司的各个地点去转一转,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对了,你有车是吧?咱们公司店面和市场都相隔着挺远,还有在其他城市的分店。做这个需要有个代步,加油公司报销。” 想想又说:“忘和你说薪水了。这个职位暂时定的是五险一金,年薪十二万,也就是说,月工资一万。” 王曼曼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一万的月薪,08年这在省城都算绝对高工资了。 看来,她不用要高崎给她补差价了。 可是,王曼曼忽然就想到,胡丽丽给她定的这个工资标准,好像有些不寻常。这正是她向高崎提出来的要求啊?难道,高崎已经把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都向胡丽丽坦白了? 转念一想,不太可能。高崎把她给出卖了,不等于是把自己也给出卖了吗?那样的话,胡丽丽怎么肯收留她? 两个女人虽然都很聪明,可是思维方式和做事方法却截然不同。这以后谁能斗得过谁,还真是难说了。 本来以为这市场总监是一份十分轻松的工作,还有汽油补贴。可真正做起来,王曼曼才意识到,这工作是一点也不轻松。 聚香坊的经营项目,的确如胡丽丽所说,过于杂乱无章。仅仅在唐城,就有两个水饺快餐店,一个服装店,一个大酒楼,一个海鲜市场和一个小商品城,六个地方,据说是还在商业广场那里再搞一个分店,这就是七个地方。胡丽丽的助理,坐着她的车,带着她转了两天,才把唐城的所有部门都介绍完。 她很少来唐城,对唐城不熟悉,光记道就花费了大半天。 然后就是其他城市的水饺快餐店,整整六个,分布在不同的城市。以后,只要牵扯这六个分店的事情,她就得跑六个城市。 唐城的快餐店看完了,该做什么助理都详细和她介绍了。其他城市的大致差不多,助理也就不带她去,以后需要调研数据,她得自己开车过去。 两天下来,只是开车记道,就够她喝一壶的。累不是很累,可就是花时间。一天下来,基本没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 她突然就有一种直觉,胡丽丽这是故意把她的时间都占上,让她没有机会去接触高崎。 嘿,这个胡丽丽还真是够损的,老娘才不上你的当,老娘还不干了呢!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29.好像爱了 , 两天以后,王曼曼把在唐城该去的地方都记住了,胡丽丽又叫她过来,笑嘻嘻地问她说:“怎么样,这工作还可以吗?” 说完了不待她回答,就又加一句:“如果连这种工作你都做不了,那我就想不出还有比这更简单的工作了。” 她的表情和言下之意,颇有瞧她不起的意思。 但凡漂亮优秀的女人,都是高傲的,王曼曼也不例外。 胡丽丽的这个话语和表情,就深深刺伤了她小小的自尊心,到口边上,要不干的话,就咽了回去。 话说回来,如果她拒绝这个工作,胡丽丽还不知道要在高崎面前说她多少坏话,让高崎更加瞧她不起。 她突然就发现,自己已经掉进胡丽丽为她挖的坑里了,而且到现在为止,她找不到任何从坑里爬出来的办法。 “我试试吧,应该没问题。”她就冒出这么一句。 胡丽丽就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十六开的打印纸来,递给她说:“那好,这是今天你要监察的项目,你现在就去吧。” 说完了又叮嘱她说:“要注意观察,顾客、业主,还有我们的工作人员,他们都在做什么,特别是有突发事件,要记得及时告诉我。” 王曼曼转身要走,胡丽丽就又说:“呃,对了,我在外屋给你设了办公桌,和我的助理在一起。不出门监察的时候,就在那里上班,我可能随时找你。” 王曼曼心情坏到了极点。从胡丽丽的里屋出来,助理就给她介绍她的办公区,桌椅、电脑、文件夹、文件柜,然后告诉她说,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对楼下总务科说,总务科会派人给送过来。 助理是个二十几岁的帅小伙,两个人出去到各部门走一圈,已经相处了两天,王曼曼就没好意思对他不客气。 她对其他公司的市场总监这个职务,还是有所了解的。一般都是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不用按时上下班,只要完成公司交代的任务,写了报告交上去就行了。 可胡丽丽倒好,还要求她必须按时上下班。这分明就是要充分挤占她所有的时间,不给她一点接触高崎的机会。 女人都是敏感的。看来,胡丽丽对她已经怀疑她和高崎之间的关系,开始设防了。 哼,自己弄个小白脸养在外屋,还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没准儿高崎脑袋上顶着绿帽子,他自己还不知道呢! 你不把我看的死死的吗?正好,我在这里,和你的小白脸在一起,也能把你看的死死的! 可接下来,她还得完成自己总监的任务啊。 做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她才仔细看胡丽丽给她的那份表格。 今天是让她去小商品城,首先是卫生保持情况,内外是不是有没及时打扫的垃圾,垃圾桶是满的还是空的。 仅这一项,她就得围着小商品城里里外外绕一圈,还得把所有垃圾桶都翻一遍。 娘的,让我这么一个冰清玉洁,人格高贵的优雅女士去翻垃圾桶,亏胡丽丽能想的出来! 穿这一身高级时装去掀垃圾桶盖子,非让别人把她当了神经病不可!出门她还得先找个超市,去买一身普通衣服穿着。 得,报到三天,工资没看着,她自己还得搭钱进去买衣服! 这还只是一项调查内容,后面还有好几项呢。 第二项,客流量调查。要求计算正门上午、中午和下午的单位时间客流量。也就是说,她得在小商品城门口一天分三个时间段,站三个小时,数人玩! 这大夏天的,太阳那么毒,这成心是要把她脸上的皮肤给晒黑,晒粗啊! 王曼曼越看就越生气。可是,这才开始就撂耙子不干,高崎真就会看轻她,对她印象不好了,她以后就很难有机会了。 这个胡丽丽,还真不好对付。她好像完全看透了她,而且立刻就给她量身打造了一个工作。这工作就是紧箍咒,把她给牢牢钉死了。 忍了吧,忍了吧。先忍着,以后慢慢找机会翻身。我就不相信,你胡丽丽没有破绽。早晚老娘会找到咸鱼翻身的机会! 王曼曼这一干,眨眼就是一个月。她有心不让高崎和胡丽丽小瞧她,就没有偷奸耍滑,真正去认真完成胡丽丽交给她的任务。 她也想到了,胡丽丽既然给她挖这个坑,就不会让她有机会偷奸耍滑糊弄她。她前脚去一个地方监察,后脚胡丽丽肯定会派人监视她。她真要偷奸耍滑,不去认真收集数据,胡乱编造的话,恰好就让胡丽丽抓住把柄,到高崎那里贬低她,那她就真的掉到她挖的坑里,出不来了。 真正认真工作,融入了高崎的地盘,她才算真正认识了高崎。 小商品城楼下大厅里,那个卖瓜子干果的老汉,总是爱管闲事。同行缺斤短两他管,和顾客吵架他管,卖过期变质的食品他也管。他的瓜子干果都是最低的价格,最好的质量,假一赔十打包票。 她不明白这老汉为什么这么愿意管闲事。可他的管闲事,也维护了市场的秩序。在老汉的带动下,这里的瓜子干果行业,渐渐闻名唐城。唐城人逢年过节买瓜子干果,一般都会到这里来,这里的商品价低量足,从不坑害顾客。 同行终于理解了老汉爱管闲事的好处,他们跟着老汉学,共同努力,让小商品城里的瓜子干果市场,干出了名堂,他们也得到了好处。 到这时候,同行都开始感激老汉,俨然就把老汉当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后来王曼曼就知道了,老汉叫吴宥辰,是高崎在国企里干的时候,他小组里的组长。没有小商品城以前,吴宥辰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和高崎一样,从国企里下岗,在火车站跟前摆小摊,风里来雨里去的,很不容易。 高崎没有忘记自己这个曾经的组长。小商品城建起来,他自己掏钱,给吴宥辰买了个铺位,把他请到这里来。 吴宥辰感激高崎对他的恩情,当然就会维护小商品城的利益,不能给高崎抹黑。 想不到,他这个原本是为了维护高崎利益的举动,成就了小商品城瓜子干果市场的名声。 王曼曼没有看错人。高崎有良心,善良、仁义,会善待和他有感情的每一个人。 小商品城里,不只吴宥辰一个人。时装精品区那对年轻的夫妻,也是高崎掏钱买下的店铺,给他们经营。原因,和吴宥辰差不多。 罗小嫚的哥哥在坐牢,把妹妹托付给高崎。高崎一言九鼎,为了让他安心坐牢,没有牵挂,对罗小嫚就像亲妹妹,慢慢把什么也不懂的罗小嫚培养起来,成为一个合格的时装店老板。 时间长了,王曼曼就知道了更多的,关于高崎的故事。蒋师傅水饺连锁店的来历,也是一段传奇。 蒋师傅的丈夫得了尿毒症,需要大笔的治疗费用。这对都在破败国企里工作的两口子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就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高崎,拿出钱来给蒋师傅开店,这才有了后来蒋师傅水饺连锁店的传奇。 还有崔喜妹的发廊,也是高崎成就的一段传奇。 从这些故事里,王曼曼就看到了一颗金子一般的心。这颗心,让她心生敬意,由衷感动。 令她感动的,不仅仅是这些。 聚香坊的海鲜市场,是为了唐城量具那些下岗工人们办的。整个工模量具分厂没法养活的工人,都让高崎这个海鲜市场接纳下来,避免了他们的颠沛流离。而后,围绕着这个海鲜市场滋生的其他行业,又给更多的下岗工人,提供了无数谋生的岗位。 同样,小商品城的建设,也是在解决这些下岗工人的生计问题。 聚香坊承诺,只要持有下岗证的国企工人,购买商铺优惠10%,三年免收管理费。 高崎从来不提他这些历史,就是胡丽丽,也没有说高崎做事业,是为了下岗的这些工人。他不是像胡丽丽说的那样,看到哪里有商机才去做那个事业,他是实在看不下去下岗的工人们活的过于艰难,不得不去做这些事业,来为更多的人提供生活下去的机会。 王曼曼在省城,也经历过下岗潮。那些省城的下岗工人们生活不下去,集合起来,去政府讨说法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省城尚且如此,唐城恐怕就更难以为继。 看着海鲜市场和小商品城内外,那些有了自己生计的下岗工人们,脸上重新洋溢起来的,幸福笑容,她心里油然升起莫名的感动。 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高崎,没有高崎办起来的这些事业,这些人们的脸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但无论是什么表情,都绝不会是现在的,这种充满了幸福和自豪的表情。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试问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她舅舅也算的一方富豪。在听泉山庄,她见过无数的富豪,又有谁可以像高崎这样,有着兼济天下的雄心壮志? 高崎猜的没错,王曼曼看透了他,知道他不会欺负她,就算他不肯让她做情人养着她,也会给她一个不错的生活。 她说她想通了,想他了,爱他了,纯粹就是胡说八道。她不喜欢过于魁梧的男人,给人一种笨拙的感觉。她喜欢高峰那样的,瘦瘦高高的男人,带一丝文气。可惜,高峰又过于平凡和庸俗好色,她看不上眼。 高崎过于魁梧了,不是她喜欢的,仅仅是条件合适而已。身体不会撒谎,高崎看的也没有错,她心里不爱他。 但是现在,知道了高崎这些故事以后的王曼曼,突然就发现,她好像爱上这个男人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30.凭良心做事 想做好一个事业,首先就得热爱这个事业。 恰如我们从事各自的本职工作,若本身并不热爱这个工作,仅仅是为了养家糊口,即便是在这个工作上做成老油条,也只是个老油条而已,不会出什么亮眼的成绩。 只有真正热爱这个工作了,本心才会为这工作付出超乎想象的努力,也才会出成绩,进而成名成家。 那些在本职行业里成为大师者,是没有不热爱自己所从事行业这一说的。 譬如那些京剧大师,一生里也就演那么几部戏,翻过来掉过去,不断地重复那些身段和唱词。倘若没有骨子里那份本心的热爱,仅仅是想着利用这门技艺来养家糊口,恐怕早就腻了,烦了,又怎么去潜心研究,形成自己的风格,进而独成一派,化身大师? 再譬如那些书画大师,如果不是本心热爱,达到痴迷,又怎会体现这艺术独有的魅力? 这独有的魅力里面,都是凝结了大师们毕生心血的。 胡丽丽热爱她管理的工作。看着一个单位,一个部门,或者是一个店铺,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由混乱亏损、不景气,到逐渐有序,开始盈利,直到走上正轨,运转自如。她的内心里,是充满了喜悦的。 这是她的乐趣,她的热爱,为此她可以付出自己全部的心血,只有中专学历,却可以做到大公司的老总。 王曼曼来投靠高崎,心里并不那么爱高崎,只是把投靠高崎,当做了她终生可以不劳而获的手段。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过得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气而不用付出任何努力,才是她的热爱。 为了这个热爱,在高崎那里放下尊严,变身小小可怜虫来博取他的同情,她觉得值得。 她不爱高崎却假装爱,为达目的实现起来,在高崎面前,就未免显出做作来。 目的实现了一半,起码高崎收留了她,且让胡丽丽给了她一个高薪的工作。 市场总监这职位,让她有机会融入聚香坊所有的部门,也让她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高崎。 这不是她眼里那个普普通通,仅仅是良心不坏的高崎。高崎在她眼里,已经是鹤立鸡群了。 她眼里那些有钱人,和高崎比起来,格局太小太小,他们只知道挣钱发财。高崎眼里,却是和他同甘共苦的下岗兄弟姐妹。 他们相处不谓不多,谈论不谓不少,高崎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有什么理想、抱负,更遑论什么高谈阔论,心怀国家,报效祖国,这些高调的东西,一点没有。 而她见识过的其他有钱人,不是满腹龌龊,就是高谈阔论,以栋梁自居。 高崎没有,甚至,他从来都没有自居身份,站在道德和成功人士的高点,教导过她怎么做人。他只是和她平等地相处,偶尔露出些对她的关心。对她不劳而获的想法,他都没有过多去评论,只是告诉她,他不合适,也不欣赏这样的活法。 她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样一个平淡外衣掩护之下,包裹着的,是一个令她怦然心动的灵魂。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爱由心生了。原先,为了达到她的目的,不爱强迫自己去爱,思想做到了,身体却诚实地告诉她,她做不到。可是,心里想爱了,却再由不得她的大脑和身体的指挥,那份思念,那份渴望,让她的理智无法压抑。 终于有机会单独和高崎在一起的时候,她把自己心里的这些想法,完美无缺的表达了出来。 一个重点大学文学院的高材生,组织语言的能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要她想让高崎听懂,高崎就一定可以听懂。 高崎听了她的高谈阔论,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你还真是个傻丫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你说的这些,我根本就没有仔细想过。让你这么一说,我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沉默一会儿,他才正儿八经说:“我只是凭着良心做事。对不起良心的事,我不做。比如接受你,这个对不起良心,我不能做。” “那你为什么可以接受胡丽丽?” 她有些绝望,冲着他喊。 他还是淡淡地回答她:“正是因为我接受了胡丽丽,才不可以接受你。接受了你,胡丽丽会难过,我良心会有愧。” “那你接受胡丽丽,对得起你老婆吗?”她问。 他就叹息一声,直接领着她去看陶洁。 “两年了,医生告诉我,她已经没有醒过来的希望了。” 站在陶洁的床边,他轻声告诉她说:“可是,和胡丽丽在一起,虽然不谈婚论嫁,只是互相需要,互相安慰,我心里依旧不会好受。也许,这是我人生当中,犯的最大一个错误。” 她无语。好久才说:“你没有必要这么苦着自己,即便你和胡总谈婚论嫁,别人也会谅解的。你没有选择放弃你妻子,我觉得你已经对得起她了。” 他就苦笑笑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你过去和现在,都没有看懂我,在于你不懂我的世界,你看到的只是我生活里的皮毛。话说回来,有几人能理解他人内心的世界,谁又会把太多的无奈展现出来,给家人,给朋友,给与你无关的人看吗?不会。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谁也代替不了谁。 我觉得我们应该做的,是用快乐涂满这世界的每个角落,包裹起不为人知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人生的道路有多坎坷,这也就够了。 人生的意义,与金钱无关。你看我挥金如土,无所谓的样子很酷,其实你并不知道我的寂寞与痛苦。如果可以用我所有的财富,换回我妻子重新醒来,我会毫不犹豫地去交换。可是,可能吗?只有心知道笑容背后的故事,还有那藏在内心某个角落里的孤独、寂寞、痛苦和无奈,这才是真实的生活。把幸福交给金钱的人,是不会获得幸福的。这是我用自己这一生,总结出来的经验。” 说完这些,他就把王曼曼单独留在病房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曼曼竟然没有走,反而是坐下来,守着陶洁待了好久好久。 她原本以为,哲理性的语言,只会属于她这种专门学习文学的人。想不到,高崎也会说出这么让她理解艰难的话语来。 那是他人生的感悟呵。 难道,钱对人生,真的没有意义么?倘若他妻子有一天真的醒来了,他会怎么做? 思考了好久好久,她也没想明白。她自认达不到高崎那个境界。 她只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开始爱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了。因为在这魁梧的身躯里,藏了一个感情细腻,充满了思想的,可爱的灵魂。 但她不会尝试着去感悟高崎的内心世界。她是现代女孩,她会务实。这是个重情义的男人,只要他能够和她在一起了,就不会轻言放弃。她爱他,可以很好地和他在一起。她不用管他是不是有妻子,是不是有胡丽丽,她可以在实现自己财务自由的最大人生目标的同时,得到一个自己爱的人,这就够了,比她原先设想的还要完美。 实现这个目标的动能,终于充满了。 王曼曼的大学没有白上,完美的语言组织和表达能力,让她把这个市场总监干的,直接就成了胡丽丽的一双眼睛。 她到过的地方,不仅可以为胡丽丽带回想要的数据来,还会给她带来那地方包括环境、客流、员工、氛围,所有细节性的描述,报告写的,每一篇都很精彩,让胡丽丽宛如身临其境。 胡丽丽也不会想到,她找到的,是一个如此完美的市场总监。一个月之后,她就开始考虑成立一个市场监察部,让王曼曼带几个学历高的学生,把她的本事传给他们。 这样,喜欢洞察一切的胡总,就可以完美掌握聚香坊的风吹草动了。 王曼曼表现的也十分乖巧,自和高崎见过那一面之后,就再没有去找过他,反而是尽心竭力地讨好胡丽丽,成为了她的忠实下属。 胡丽丽都开始怀疑高崎跟她说的了。既然王曼曼来的目的是让高崎白养着她,那么她现在的表现,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她就是为了拿一份高薪。 现在,她对自己的薪水很满意,工作很卖力,也不去缠着高崎,你让她怎么相信高崎说的? 高崎倒是一点不纳闷。这两个女人,一个个的都是诡计多端的人精,王曼曼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他不想在两个女人当中挑拨离间,他倒是希望她们相处融洽,最好处的跟罗小嫚和崔喜妹那样,跟胡丽丽亲如姐妹才好。 因为他内心里也是喜欢王曼曼的。可是,喜欢不是爱。这天下漂亮而又多情的,让他可以喜欢的女孩多了去了,他不能每个都爱吧?他有理智,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把聚香坊这个天下给搞乱了套。只要他把持的住,王曼曼就是再玩什么阴谋诡计都没什么用处。 他心里有数,却不在胡丽丽面前解释。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说我自作多情都可以,只要你不吃醋,把公司给我管好了就行。 不久之后,王曼曼和胡丽丽还真就处的亲如姐妹了。大家都是单身,胡丽丽爱惜自己,有严格的做人准则,并不时刻缠着高崎。 于是,胡丽丽、孙小敏、崔喜妹、罗小嫚这四姐妹里,又多出一个王曼曼来,变了五姐妹了。 虽然孙小敏、崔喜妹和罗小嫚成了家,但不影响姐妹们的感情。有了空闲,还是要抛下自家男人,陪着胡丽丽一起吃饭消遣,相约了一起去岳帆那里健身。 如今,多了个能说会道的王曼曼,就又多了许多的乐趣。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31.格局决定成败 聚香坊的小商品城,生意一直处于一个令同行眼热的氛围里。这与胡丽丽能下大决心,从南方聘来有管理经验的管理团队,有着很大的关系。 专业团队要价高啊,特别是南方的管理团队。 08年的时候,南北方还是存在着很大的收入差异的,特别是唐城这种北方三线城市,和南方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之间。 在唐城月薪五千就算很高了,而这个价格,在南方大城,仅仅是学生谋职时的起步价而已。 从南方大城里,聘请一个专业管理团队过来,代价有多大,可想而知。 搞一个大型商业,如果聘用南方管理团队,那么盈利的大部分,都会被他们拿走。这不成河里打水往井里倒,替别人忙活了吗? 唐城的多数老板,经营这种大型商业模式,都舍不得花大价钱请有经验的管理团队。 就像司老大,一个胡金川他都舍不得雇,何况一整个的管理团队? 孙小敏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胡丽丽这种原有的思维观念。 在孙小敏建议下,她狠下心来,从南方聘来专业管理人才,很快就看到了效果。 聚香坊混杂的经营模式和经营项目,在人家专业管理人员的管理下,由过去的混乱和各自为政,管理困难,逐渐就理出头绪,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关键还是胡丽丽从人家的管理过程当中,学到了她这一生最重要的管理手段。 聘请一个专业管理团队,开始的确是要花很多的钱,把大部分的盈利让人家给赚了去。可是,你也从人家那里学到了本事。 待两三年之后,合同期满,人家挣了钱走了,你学会了人家的管理模式和方法,自己可以管理了,之后大部分的利润,不就是你自己的了吗?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如今,聚香坊聘请的第一个综合管理团队,早已经回南方去了。胡丽丽和她的管理团队,已经学会了人家的管理模式和方法,把数据化管理运用的得心应手。就是王曼曼这样的新手入职,从胡丽丽给她的数据化表格里,都能看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正是因为在孙小敏的建议下,有了聘请第一个管理团队的经验,胡丽丽看问题的格局,已经把唐城其他商人远远甩出了几条街,聚香坊才会有长足的发展。 从这一点来看,想发财,想有钱,想干出一番事业,只是一个知道未来的重生者身份,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你内心的格局,和上一世并没有多少区别。 所以,对重生,大家丫丫一下可以,可千万不要中了这种小说的毒,在生活当中也追求这种简单的发财模式。因为就算你有钱,发财了,不知道怎么守住你的钱,最终还是要变成穷光蛋,甚至因为你的资财而把性命也搭进去,因为你内心的格局不够,连财都守不住,何谈干一番事业? 高崎没有胡丽丽,把银元都卖了也成不了一方富商。胡丽丽没有见过南方市面的孙小敏参谋提醒,也无法把高崎的资产迅速扩张。 南方专业管理团队,不仅带来了从国外学来的先进管模式和方法,还有着处理各种复杂事件和问题的经验。 正因为如此,人家才能保证聚香坊的小商品城顺利运营。 在南方管理团队从事管理的时候,胡丽丽也会组织另一个团队参与其中,向人家学习管理模式和经验。 南方的管理团队,并不介意胡丽丽另派团队跟他们学习。人家敢要这么高的聘用费,就是知道你不可能永远聘用人家。 不介意也不会教你,你自己去观察自己去看,自己去体会。你早一天可以领悟,可以自己管理了,人家就少挣一天钱,反之亦然。 所以,胡丽丽急于要做的,就是把她组建的管理团队控制好,让他们越早独立工作越好。 虽然和南方管理团队签的,是三年的合同,可不能等到三年以后,自己的团队才可以独立工作。 她信任王曼曼以后,要王曼曼监察的重点,也就逐渐转移到了团队人员内部上。 每天她都会给团队开会,让每一个人都发言,谈感想,谈体会,谈从南方团队那里学到了什么。结合着王曼曼的报告,随时对团队里不合格的人员进行淘汰和补充。 夏天过去的时候,管理团队才基本稳定下来,胡丽丽的工作,也相对轻松了一些。 九月初的第一个礼拜六,天气依旧炎热。下午的时候,小崔给胡丽丽打过电话来说,好久大家都没在一起聚聚了,要不晚上就在聚香坊大酒楼一起吃饭,吃饱了去KTV疯一晚上? 胡丽丽沉吟好久,还是答应了她,让她去约罗小嫚。 “小嫚生意那么忙,礼拜天又是她生意最忙的时候,咱们带她去疯一晚上,合适吗?”胡丽丽就问小崔。 小崔满不在乎说:“她再忙还能忙的过你呀?礼拜天有王利盯着呢,没事儿。” 听小崔这语气,胡丽丽就知道,小崔已经和罗小嫚沟通过了。 小崔做事很稳当,没有把握的话从来不会说。 小嫚人大方,就是自己再忙再累,也不会拒绝朋友的邀约。不过因为胡丽丽一直忙着打造小商品城自己的管理团队,大家的确是好长时间没有聚会了,小嫚一定也是想着和大家聚一下。估计这聚会的主意,就是她和小崔一起商量出来的。 “那好吧。”胡丽丽就说,“晚上六点,咱们在酒楼不见不散。我让刘经理先准备一下。” 小崔却问:“胡姐,你今晚没有跟我哥约好吧?” 胡丽丽和高崎的事情,在朋友圈里,基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没有。”胡丽丽就说,“就算约好了,也没咱姐们儿的事儿重要。” 小崔就在电话里嘿嘿地笑说:“我可不敢惹我哥。” 胡丽丽就假装生气说:“你到底想不想聚?想聚就别废话!你出门也得请示刘进吗?” “我请示他?”小崔就高了声说,“他管的着吗?” “那就这么定了。”胡丽丽说。 “哎,胡姐,你别忘了叫曼曼。”小崔就叮嘱,“大家可喜欢听她说话了,能学不少东西呢。” 小崔这么说,胡丽丽就明白,她恐怕连孙小敏也通知到了,最后才来和她商量。 只有胡丽丽这老总最忙,只要她可以抽出时间来,别人都好说。 所以,小崔她们会先私下里商量好了,最后由小崔来请胡丽丽,因为胡丽丽和小崔关系最好。 胡丽丽今天还真是挺忙,她要给小商品城的管理团队开总结会。 这种总结会是不定期的,胡丽丽发现问题了,会把问题积攒到一起,找个时间统一说一说,要涉及到的每位团队成员拿改进措施,其他成员引以为戒。 不仅如此,还要大家结合着这些问题谈感想,谈体会,啰嗦麻烦不亚于过去国企开会。 可是,她的会议是有实质,有目标,有改进措施和有追责的。在胡丽丽这里,同样的错误是不允许犯两次的。 你重复犯错误,特别是重复犯她指出过的错误,就意味着你这个人不行,你的工作也就干到头了。 聚香坊所有单位的管理人员,最怕的,恐怕就是胡总开会了。 所以,礼拜六的这个会,估计用时就不会短。 原本胡丽丽是打算下午上班开会,会议弄到晚上八九点也不一定。既然她答应小崔晚上聚会了,就只能把会议提前到上午。 于是,助理和下属直接管理部门就忙起来了,下通知、排资料,准备会议室。忙而有序,安静而高效,这是南方管理团队带给聚香坊总部的第一个改变。 早上十点,会议正式开始,小商品城管理层,公司总部各部门负责人,一个个正襟危坐,听胡丽丽说发现的问题和她的意见。 中午公司买了自助餐,大家都在公司会议室里吃饭,吃完饭休息十分钟,下午继续开会。 好多人都不明白,他们老总哪来这么大的精力?这精力,就是源于胡丽丽对自己工作的热爱。 直到下午两点,会议才进入个人发言阶段。 胡丽丽不会放过每一个发言,对认识不深刻的,她当场就会提出批评,不给任何人留面子。 多年以来,她的这个工作作风,已经被所有高管适应,大家也习惯于这种氛围。虽然会上战战兢兢,稍不留神就会挨批,但老总的每一次批评,总是醍醐灌顶,绝对利于个人在工作岗位上的成长。 王曼曼列席这种会议已经多次了,她从心底里佩服胡丽丽,这就是影视剧里常常表现的女强人吧?但胡丽丽和影视剧里的女强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影视剧里的女强人,多是严厉而不近人情,说话也是趾高气昂的。 胡丽丽并不是这样。工作当中,她语音不高,说的也多是专业的东西,只是看问题很到位,基本是一阵见血,让属下很难反驳。当然,属下没有恰当的理由,也不敢和她胡搅蛮缠。 剩下的,她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基本就是平等地互相探讨问题,绝对不靠强势压人。甚至有时候,如果你不知道她是聚香坊的老总,你都很难对她产生那么高的敬意。 工作以外,她和王曼曼她们就更随便。看不出她们之间有多少区别,说说笑笑,家长里短,甚至是急了眼爆粗口骂人也是常事儿。 但王曼曼知道,这是人家真正把女强人做到极致,返璞归真了。 真正做到极致的老总,已经不把老总这个职务当成负担,而是当成一份普通的工作,努力去把这个工作做好也就是了。剩下的,就是经验和机智,还有专业的手段。你不具备这三个条件,就是再把老总的职位当一回事,也是不称职的。 王曼曼并不知道,做服装生意时候的胡丽丽,天性就是叽叽喳喳,东家长西家短的性格。只是随着聚香坊越做越大,手底下人越来越多,不得不收敛了她原本的性格。 在公司里绷一天,下班再这么绷着,那就不用活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32.五个疯女人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六点。 胡丽丽看看和小崔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才不得不匆匆结束会议。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恐怕这会议还要开下去。 她是希望,把自己的要求尽量讲详细,让大家尽量理解到位。 所以,会议时长对她来说,就是越长越好了。 待大家都散了,回到自己办公室里,胡丽丽才给王曼曼打电话:“今晚没有安排吧?咱们去公司大酒楼吃饭,和罗小嫚她们一起,晚上去KTV疯一晚上。” 她直到这时候才告诉王曼曼,是因为王曼曼在唐城真的就没有什么事儿。下班就回自己租住的房子里,很少出来。来了两个多月,只和高崎出去过一次,还是被高崎扔在医院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的。 胡丽丽对王曼曼了解这么详细,当然是派人监视过她。 她不相信高崎说的,也不会相信王曼曼,她只相信事实,这是多年从事管理带给她的本能。 一个多月下来,王曼曼给她的印象就是封闭。除了工作,就是窝在她租住的房子里足不出户。 她也曾经问过王曼曼,业余时间都喜欢做什么?王曼曼告诉她,找朋友聊天和看书。唐城她没有朋友,就只能窝在家里看书。 她生的漂亮,走到哪里都不会缺乏追求者。但她是见多识广,眼高于顶的王曼曼,对普通追求者,根本就不屑一顾,他们吸引不了她。 除了陪着胡丽丽出去,她剩下的时间,也只能窝在家里看书,她喜欢读书。 所以,胡丽丽不用提前通知王曼曼,去的时候再和她说也晚不了。 胡丽丽担心王曼曼去勾引高崎,既然王曼曼没有这个心思,她也就释怀了。 心智如胡丽丽,也没有看出来,王曼曼心里,要给高崎做情人的想法,始终没有变过,只是改变了策略而已。 她们两个人到了聚香坊大酒楼的时候,崔喜妹、罗小嫚和孙小敏已经在那里了。酒楼刘总专门留下楼上的一间雅间。房间不大,却很别致,五个人坐在一起说话,正好合适。 做为财务总监,孙小敏也参加了胡丽丽今天的会议,只是比胡丽丽和王曼曼早来一步。 这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哎哟胡姐,你再不来,就把我们给饿死啦!”看到胡丽丽,小崔就抱怨说。 胡丽丽边落座边笑着道歉:“对不起,我墨迹惯了,下回注意。” 罗小嫚就接话说:“你下回注意这个话,我都听了不下十遍了。不行,从这回开始,咱们得订个规矩,来晚了的开席罚酒三杯!” 小崔就附和说:“对呀对呀,这回胡姐你不能再赖过去了啊?上菜之后先自罚三杯。还有曼曼,你也跑不了。” 王曼曼就一脸为难说:“我也算啊?” 孙小敏说:“你这话多新鲜呀?胡总都得认罚,你凭什么不认啊?” 小崔就笑说:“你没听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说,她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胡姐的原因,跟她没有直接关系。”说到这里,就转头对王曼曼说,“只要胡姐答应替你喝三杯,我们也没有意见。” 罗小嫚就说:“人家小敏也开会了,怎么人家就比你们来的早啊?” 孙小敏就抿着嘴乐,乐完了说;“胡总那句‘散会’的‘会’字还没落地,我撒腿就往外跑,第一个冲出门来的。” 小崔就点头说:“不错,不错,这就是态度问题。就冲你这态度,这个罚酒就免了。” 胡丽丽就问:“这酒是白酒还是啤酒啊?白酒我喝三杯就直接结束了,待会儿你们谁把我扛回家啊?” 罗小嫚说:“那就啤酒吧。” 胡丽丽说:“我不喝啤酒,这个你们都知道,怕把肚子撑大了。” “你耍赖!”罗小嫚不依不饶。 小崔说:“这样,咱们用小酒杯,三杯酒不到一两,这总行了吧,胡姐?” 胡丽丽就又问:“那这三小杯,是什么酒啊?” “当然是咱们聚香坊的自酿酒了。”罗小嫚说。 聚香坊利用本地种植的红高粱,自己制作了属于自己品牌的白酒,就叫聚香坊大曲。这也是孙立海四处寻访过去那些老人,对唐城过去传统工艺的恢复。 一斤自酿酒价格上千,可仍旧有人趋之若鹜。真正的纯粮食酒,双蒸双烧,真正的传统方法酿造,一斤卖一千多,就算便宜了。这酒,上品的茅台都不换! 但这酒的度数不低,五十六度。 “今天咱们喝点度数低的吧?”胡丽丽就提议说,“自酿酒我怕待会儿大家都喝多了,就不用去KTV疯了。” 她这个提议,王曼曼和孙小敏自然首先赞同,崔喜妹酒量不行,也不反对。 罗小嫚还是喜欢喝自酿酒。这里面就她收入低,两口子还都好喝点酒,自酿酒平时喝不起。 但大家都想喝低度酒,她也不好反对。 于是,就上了只有二十八度的低度酒。 崔喜妹就说胡丽丽:“胡姐,你很狡猾哦。知道要罚你酒,立马就提议换低度酒了。按理说吧,罚酒三杯,咱们这标准,可是按咱家自酿酒定的。换二十八度酒了,这度数降一半,原本的三杯,是不是要升一半上来啊?” 大家顿时醒悟,胡丽丽这是想投机取巧。 看势不好,胡丽丽立刻说:“今晚这桌算我的,大家想吃什么随便点,这总行了吧?” 大家听她如此说,这才作罢。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凑一块儿,就愈发热闹。况且这五个女人,随便哪一个挑出来,都不是泛泛之辈。 比起另外四个女人来,王曼曼饱读诗书,见多识广。多出一个她来,就又多了更多有趣的话题。 只是,王曼曼不会说听泉山庄的事情,那会把高崎给带出来。 一个男人,去那种地方,就是再清白也说不清楚。同样,王曼曼如果说自己在那种地方干过,也浑身是嘴说不清楚,不如干脆就把这段历史尘封起来。 胡丽丽明白王曼曼的心思,也就配合她,对听泉山庄也是只字不提。 罗小嫚惦记着给她哥哥找嫂子呢,酒过三巡之后,就刻意和王曼曼套近乎。可是人家王曼曼直接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是独身主义者。” 罗小嫚慢慢把话题引向谈婚论嫁的时候,王曼曼直接就把她给堵死了。 “为啥要选择独身呢?”罗小嫚不死心,问她说。 胡丽丽也关心这个话题。她担心王曼曼去勾引高崎啊。比起她来,王曼曼更年轻更漂亮,绝对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她就不说话,看着王曼曼,等她回答罗小嫚的问话。 她不说话,剩下孙小敏和小崔也就不说话,都静静地看着王曼曼了。 王曼曼就感叹着说:“这世上结了婚的女人啊,谁不是把自由卖了,换成柴米油盐,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人间非乐土,各有各的苦。 可是,女人用一生自由换来的这些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值不值呢?答案当然都是不一样的。 对我来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生命不能抛,我就只能不要爱情了。反正我这辈子,绝对不会为一个男人,拿自己最宝贵的自由,去换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值得我去这样做。我啊,向往的是绝对的自由,自己一个人,不带任何人间烟火气地,活着。” 她的这番话,就引起了孙小敏和崔喜妹的深思。她们都经历过爱情的坎坷,虽然最终还是修成了正果,可这个正果,并不意味着没有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 想想当初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青春,现在倒都有些怀念和留恋了。 罗小嫚理解不了这些,撇撇嘴说:“你又没结过婚,怎么知道一个人好,还是有家有男人好?” 王曼曼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她 但王曼曼的这个话,却说到胡丽丽心里去了。她有过为人妻子的不幸经历,可以真正感触到自由的宝贵。 如果当年的她,在王曼曼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以有这个领悟,她也就不会去嫁给周光远,走那一段黑暗的人生。 正因为她觉得自己最好的年华被周光远和婚姻误了,白活了,她才倍加珍惜自己现在的容颜,不希望过快的老去。 关于男人,刘虹曾经对她感叹过,女人啊,绝对不要随便相信一个男人。男人除了沉迷于女人的姿色之外,没几个是真心的。大多数情况,是他动嘴,你动心,他演戏,你入了戏。男人就像嚼甘蔗,刚开始很甜,最后剩下的,只不过是渣渣而已。 刘虹是因为爱她的丈夫工伤死掉了,为了孩子和生计,接触了太多的男人,才有了这真理一般的感受。 王曼曼呢,则是古今中外的故事看多了,再不相信爱情了。 王曼曼说过,男人反感女人谈钱,女人反感男人谈X,当两个都不反感的时候,就是爱情了吧? 有爱情不一定就非要结婚,去柴米油盐,一地鸡毛啊? 胡丽丽觉得,她和高崎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是最好的。他们谈钱也谈X,就是不会谈婚姻。 这一晚上,五个女人喝的都有点多,又一起打车去了KTV,吼到第二天凌晨,直到把肚子里的酒都吼没了。 回家的时候,罗小嫚竟然把王利给叫了来,要他开车把大家各自送回家。 她是要让王曼曼看看有男人的好处。 结果,崔喜妹不甘示弱,把刘进也给喊来了。孙小敏也不想掉价,仗着胆子,借着酒劲儿给高峰打电话。 还真不错,高峰态度绝对出乎她意料,让她在KTV等着,他立马就开车过来。 五个女人都在KTV休息庭里的沙发上坐着,三个成家的女人都有男人接,尴尬的就只剩下胡丽丽和王曼曼了。 “怎么样,不找男人也有没男人的坏处吧?”罗小嫚就嘲笑王曼曼说。 王曼曼就凑到胡丽丽耳边说:“胡姐,你敢不敢让高董来接你啊?”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33.激将 王曼曼的话,把胡丽丽给吓了一跳。 她和高崎的事情,相信在座的四个人都知道,甚至还有好多其他人也是略有耳闻。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公开过。 这大半夜的,公开打电话让高崎来接她,高崎会怎么想,会不会责怪她不知检点?如果高崎不来,她岂不是要下不来台? 王曼曼看出她犹豫来了,就怂恿她说:“怕什么呀?高董可是公开对我讲过,他爱你的,不能伤害你,所以才会拒绝我,我也就死了心的。你给他打电话,他一定会过来接你的。” 胡丽丽终于明白,王曼曼为什么不去纠缠高崎了。原来,是高崎果断回绝了她,让她死心了。 想到这里,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的感动。 虽然在高崎心里,她比不上陶洁。可是陶洁毕竟是个活死人了。除开陶洁,她在高崎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这时候,就听王曼曼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能考验出男人的真心来。他肯在这时候,在大家都在的情况下,跑来接你,才能说明他是真的爱你。那我就相信他说的话,再不对他抱希望了。” 王曼曼这是激将法,恐怕也是对高崎的一种试探,看她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胡丽丽就有了给高崎打电话的冲动。可转念一想,万一高崎不肯来,让她自己打车回去怎么办? 见她还在犹豫,王曼曼就说:“你打不打呀?你不打我打,我倒要看看,高董肯不肯来接我?” 明明知道这是激将法,胡丽丽也只能上当。要不然自己连个电话都不敢给高崎打,难免要在王曼曼面前掉价。更要命的是,万一王曼曼真给高崎打电话,高崎再脑子一发热,真的来接王曼曼,她这脸可就真没处搁了。 她只好抢先一步,掏出手机来拨号。 铃声响了好久,没人接听,估计高崎是睡着了。都凌晨一点了,他不睡觉能干吗? 胡丽丽松一口气,准备挂掉电话。 无人接听,是个最好的结局了。既可以避免高崎过来的尴尬,又可以堵死王曼曼这张小嘴。 电话她打了,高崎睡了。何况王利、刘进和高峰很快就会过来。三辆车,随便两个都可以绕个路,把她和王曼曼分别送回家。 可就在她要挂电话说高崎睡了的时候,那边高崎接电话了。 真是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 她只好小心着说:“我在KTV喝的有点多,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大半夜的,你跑KTV干什么?”高崎语音里明显带着不高兴,问她说,“又喝酒又熬夜的,你又不怕熬坏身体了是不是?上班还不够累啊?” 她就小声解释说:“和小崔、小嫚她们聚聚,好长时间不在一起了。” 高崎就没再说什么,问明白她在哪里,又说一句:“你在那儿等着!” 这是高崎答应来接她了,她的心才放回肚子里,重新走回来,坐回沙发里。 王曼曼鬼精,看胡丽丽的表情,就知道高崎答应了。她就过去坐在胡丽丽身边说:“高董对你是真好。我死心啦,从此安心给你当下属,努力工作赚钱,自己养活自己。” 这话听着酸不溜丢的,胡丽丽却格外地受用。 “这人啊,要互相理解,互相信任,才会长久。”她开始教训王曼曼,“去考验男人的心,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就算他今晚不过来接我,也不代表我们之间会出什么问题,你明白吗?以后不许玩这些小孩子游戏了,会让他笑话的!” 王曼曼小心地看看胡丽丽,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三个人先后过来了,王利正好顺路,要捎带上王曼曼,高峰要捎带胡丽丽。 胡丽丽就冲他笑笑说:“你走吧,我一会儿有人接。” 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胡丽丽也不例外。 高峰贼精,冲胡丽丽笑一下问:“我哥来了?” 胡丽丽不置可否说:“你甭管我,路上照顾好小敏。” 高峰说:“那我们晚一会儿走,和你们一起走呗?留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我哥来了,又要嫌我不会做事。” 胡丽丽就板起脸来说:“要你走你就走,哪儿那么多废话?照顾好小敏就行了。” 高峰嘿嘿两声,拉着孙小敏出门。 王曼曼原本是不想坐王利的车走的。今晚上她不知怎么得罪罗小嫚了,罗小嫚老是针对她。可留下来等着高崎捎她,难免又要让胡丽丽想多了,继续防范她,这对她后面的计划不利。 权衡一下利弊,还是跟着罗小嫚,一起坐王利的车走了。 高峰最后一个开车离开KTV的停车场,刚到出口那里,就见高崎开了他的大宾,正从公路上进停车场的入口。 高崎平时开他的长城越野,很少开宾利。这会儿来接胡丽丽,恐怕是怕她喝多了坐长城不舒服,宾利稳当呀,不颠。 高峰就想调头回来,跟他哥打招呼。 一边孙小敏就说他:“你干什么呀?赶紧走!” “我哥。”高峰指着越来越近的宾利说。 “我再不知道是你哥。”孙小敏说,“这时候他不会希望让你碰上,赶紧走,装没看见。” 高峰醒悟过来,踩一脚油门离开,嘴里嘟囔着说:“我嫂子都那样了,他们在一起有什么怕人的呀?真是的!” 孙小敏就轻轻叹一口气说:“他们的事,咱们别掺和。只要嫂子活着一天,你哥也不会放弃希望的。” 高峰就看她一眼说:“你这不没喝多吗?什么都明白。” 孙小敏瞟他一眼说:“除了罗小嫚,都是人精,我敢喝多啊?”接着就说,“我也不想这时候把你给骚扰起来,可架不住那俩都把老公给叫来了,我不叫你,倒让她们看笑话了。” 高峰就咧着嘴笑说:“理解,理解。我愿意为亲爱的老婆大人服务,心甘情愿,真的。”然后就嘟囔,“你们还好朋友呢,在一块儿就这么勾心斗角啊?” 孙小敏纠正他说:“什么呀,这不叫勾心斗角。男人和女人不一样,都拼命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活的更幸福呗。敢晒幸福的女人啊,才都是真幸福的。” 高峰就好久没有说话。 过一会儿说:“小敏,只要你觉得幸福,以后你让我做任何事,我都会干,包括大半夜里起来接你,真的。” 孙小敏的脸竟然微微的红了,不由自主伸手抱住了高峰右边的胳膊,脸贴在他的肩上。 高峰只能用左手开车了。但是他没有动,也没要说话。 “今儿晚上,我找着咱们初恋的感觉了。”孙小敏说,“有你在,我就是幸福的!” 高崎进了KTV的大厅,走到休息区,就见胡丽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正看着他。 这个时候的休息厅里,一排排沙发上都没有人,空荡荡的。 “这大半夜的,你坐这儿很危险你知不知道?”高崎走到她跟前,埋怨她说。 “谢谢你啊。”胡丽丽就冒出这么一句来。 高崎奇怪地看看她,又伸手摸摸她的脑门。 “没发烧啊?真喝多了,怎么跟我还客气起来了?” 胡丽丽就站起来说:“咱们走吧?” 高崎又愣怔一下,附和她说:“好,走,咱们走。” 在路上,胡丽丽才把为什么要叫他过来的原因说了,然后说:“今晚上你要不来,我这糗就出大了。这个王曼曼,在语言方面,还真是个人才,没几句话,就把我给逼到死角上去了。” 高崎冷冷一笑说:“以后注意,少和她玩嘴上游戏,她过去就是凭嘴吃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丽丽却不以为然说:“其实这回也是好事。这么晚你肯来接我,她也就对你死了那份心。” 高崎心说,她要肯死了那份心,她就不叫王曼曼了。可是这种话,他不能对胡丽丽讲,他不愿意胡丽丽因此对王曼曼有成见。 只要他把持的住,王曼曼想什么招儿都没用。 想想他就说:“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不用犹豫,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会配合你,不会给她留任何希望。” 胡丽丽突然就想起她不想打电话给高崎的时候,王曼曼要打电话的事情来了,就问高崎说:“哎,你说,刚才要是王曼曼给你打电话,你会不会来呀?” 高崎就侧头看她一眼,假意嗅了嗅鼻子说:“哪来的一股醋味啊?” 胡丽丽抿着嘴,抓住他粗壮的胳膊打他一下说:“谁吃醋啦?” 高崎的胳膊太粗了,她的手抓过去,就像小孩子抓着大人的胳膊,有些抓不过来。 高崎这才说:“像今天这种情况,我肯定不会来。但是如果是她一个人,我会过来,把她送回家。” 两个人就都沉默一会儿,高崎又说:“我总不能知道她有危险也不管吧?你得相信我,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胡丽丽就噘嘴说:“你们男人,有几个不喜欢漂亮女人啊?何况她比我年轻的多。你们单独在一起,她又有那个心思,我才不信你能把持的住。” 高崎就无奈地摇摇头,感慨着说:“你们女人啊,这醋总是吃的莫名其妙。我认识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主动投怀送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真把持不住,还能是今天这个样子啊?” 胡丽丽就不说话了。在爱情面前,再聪明的女人,都有变成白痴的时候。 高崎看看她就又说:“我如果跟你想的一样,那么好色,你想想,咱们俩还能等到今天才在一起呀?你不是美女啊?不但是美女,还是大美女!你以为你整天在我跟前晃悠,我不眼馋啊?” 胡丽丽狐疑地看着他问:“你啥时候开始,想打我主意的?” “从我盘下那个服装店开始啊。”高崎说,“谁看到你这个大美女,能不心动啊?那时候你还没离婚呢。”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34.到底谁大 听高崎这么说,胡丽丽就有些羞涩。 “我不信,那时候你眼里只有你媳妇。”她说。 高崎这话,如果放在普通关系的男女之间,就叫“撩”了,胡丽丽会生气。 可是,他们已经不是普通的男女关系了,她反而被他说的心里痒痒的,有些难以自禁。 高崎幽幽地说:“男人啊,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好色。你和王曼曼生的各有千秋,一个成熟稳重,一个活泼灵动。你非要逼着我说不喜欢王曼曼,我就算那样说,也是糊弄你。可天下美女多了,我总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吧?喜欢不是爱,懂吗?爱要负责任,要忠诚,要对得起对方,为对方考虑。这个我都懂,你在这方面,用不着那么不自信。话翻过来说,你处在这个地位,又生这么好看,还总是不见老。我估计喜欢你的,从二十几岁到四五十岁,凑个加强连没问题吧?这里面比我更令你心仪的,我不信没有。可是,我会紧张吗?不会。为什么?因为我信任你。” 胡丽丽比高崎大许多,按理说应该是她得有个大姐姐的样子,给高崎温暖,开导高崎才对。可多数时候恰恰相反,高崎总是给她一种老气横秋,充满了生活沧桑的感觉。而且,多数时候,就是他们还是朋友关系的时候,也是高崎照顾她多一些。 像胡丽丽这个年纪,又经历了婚姻的女人来说,已经不会向往浪漫的爱情了。她想得到的,就是一个安稳的环境,一个安心的生活和一个可以依靠的,坚实的肩膀。因为只有从这些里面,她才能获得安全感。安全感,是步入中年的女人,最最需要的。 年轻的男人,性格还不够成熟、稳定,是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按理说她不会喜欢。可她偏偏就喜欢高崎,从很早以前就喜欢高崎。 如果忽略年龄因素,高崎就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就像是她身后那个坚实的肩膀。她可以领导聚香坊走到今天,不是她多有能力,而是因为有高崎在她身后,坚定而有力地支撑着她。每当她犹豫彷徨,感觉无助的时候,偶尔一回头,遇到的,就是高崎那双放射出无比坚定眼神的眼睛,让她一下子就镇定下来,心中升起无比的坚强。这坚强,足以让她冲破眼前所有的艰难险阻,带着聚香坊奋勇向前。 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高崎到底是比她小,还是比她大?她怎么老是觉得,在高崎面前,她不是大姐姐,而是小妹妹呢? 论心理年龄,高崎还真是可以给她做大哥哥了。也只有在胡丽丽面前,他才会无所顾忌,把自己该有的性格表现出来。 这一世,他和陶洁之间,和岳帆他们,出现了许多的格格不入,就是因为他的心理年龄,已经和他们不是一代人了。他只能包裹起自己的性格来,尽量去装的天真一些,活泼一些,与他们更接近一些,来拉近与他们之间的性格差异和心理距离。 高崎的话,就说的胡丽丽心里暖暖的。她也像孙小敏一样,伸出胳膊,抱住了高崎的右臂。 只是,高崎这右臂过于粗壮了,可以填满她整个的胸膛。 “你说,我们会不会白头偕老啊?”她轻声问。 “会。”高崎只回答一个字。 “可是,我总有种预感,陶洁在哪一天会醒过来。你说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高崎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陶洁已经那样陷入昏迷两年了,醒过来的几率,基本是零。 可是,万一有万一呢?许多时候,高崎是在心里故意回避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当初胡丽丽说过,只要陶洁醒过来,她就会主动退出,不让陶洁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了,高崎知道,一年的相处,已经使得他们之间无法割舍,她那个主动退出的承诺,仅仅是一纸空文而已。 话说回来,就算胡丽丽可以遵守诺言,那么他呢?他可以舍得让胡丽丽离开吗? 许久,高崎才回答她说:“万一有那么一天,我们看情况再说。但是我不会离开你,也不允许你离开我。” 胡丽丽头枕在高崎胳膊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其实,她没有睡着。 她心里的想法,和高崎是一样的,这是一个无法破解的难题,没有答案。 又过一会儿,胡丽丽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喊:“这不是去我家,你要去哪儿啊?” “废话!”高崎就没好气说,“你看看都几点了,还回家?” 胡丽丽就不言语了。 高崎这是开车,往他家去呢。 这个高崎接胡丽丽的故事,原本到这里,就该画上句号了,可是,高峰无意中的一句话,就生出了枝节。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回他妈家里吃饭。 一般公司总部的员工中午休息,离家近的回家吃饭,远点的就在办公室里要快餐。 聚香坊的办公模式,是从南方公司里学来的,午休时间很短,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公司里叫外卖。 这天中午,高峰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想起来,好多天没回爸妈家了。他就给孙小敏打电话,说中午一起回去看看爸妈。 孙小敏手里正有一个财务项目在审计,没有时间,高峰就自己回去了。 他一般晚上事多,很少按点下班,只有中午这段时间比较宽裕。做为部门经理,没事的时候,他可以晚一点上班。 中午和他爸妈吃着饭,不知怎么就说起高崎来了。 高峰就说:“我说我哥和胡总在一块儿吧,你们还不信,他们真就在一块儿!” 他妈就吃惊地望着他问:“你咋知道?” 因为她问过胡丽丽,胡丽丽不承认。而且,胡丽丽比高崎大着八岁,这事儿在她看来,也的确不可能。 她的小儿媳妇孙小敏和胡丽丽也是走的最近的,她也问过孙小敏,孙小敏说不知道。 孙小敏都不知道,高峰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不到,公司里混的职业男女,那个心眼儿可不是她这种家庭妇女可比的。人家本尊都不肯承认的事儿,孙小敏就是知道也不肯说的。 高峰就把昨晚上的事儿,和他爸妈说了,然后说:“他们要是没什么事儿,都凌晨一点多了,我哥能亲自跑去接胡总啊?还开着他的大宾。” 他妈就把眉头皱起来,琢磨半天说:“哎哟,他们要是真在一块儿了,为啥要瞒着我们呢?我们又不是不同意。这丽丽虽然年纪大点,可人挺好啊,对咱们也是一心一意。要不是她主动当恶人,你和小敏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你哥这么大的家业,可都指望着他呢。” 老高这时候就插话说:“你看不出来呀?老大重情义。小洁只要有一口气,他就不会放弃。我琢磨着,他不想让咱们知道,就是碍着小洁呢。” 高峰不以为然说:“这跟我嫂子有什么关系?她都躺了两年了,到现在一点知觉没有。医生早就下结论了,像她这种情况,醒过来的几率是零。” 顿一下又说:“我猜,是我哥不想和我嫂子离婚去娶胡丽丽。他在等着我嫂子没了,让胡丽丽续弦,这样就不用办离婚手续。可谁知道我嫂子什么时候没啊?这要拖个十年八年,胡总就四十好几了,连孩子都要不成了。” 他话讲完了,他妈的脸色就变了。 高崎这么大的家业,没个继承的可不行,这是她的一个心病。 原本她是想,儿子年纪又不大,今年刚刚三十,还能等的起。就算再等几年,等陶洁没了再娶一个也不迟。就高崎这个条件,想娶谁不就娶谁呀?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漂亮大闺女,削尖了脑袋往他们家钻呢! 可是儿子和胡丽丽好了,情形就不一样了。胡丽丽大小且不论,关键她是有社会地位的人,在不和高崎结婚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答应给高崎生孩子。 最要命的就是,只要陶洁还活着,不管是不是脑死亡,只要她有一口气在,高崎就不可能和陶洁离婚,娶胡丽丽! 胡丽丽现在就三十八了,这要是再拖几年,她还能生吗? 就算陶洁现在就没了,胡丽丽掌管着整个聚香坊,就她那个忙法,她也得有时间生孩子啊? 要真是这样的话,高崎岂不是要绝后吗? 接着她就又想到高峰了。 这孙小敏和高峰结婚大半年了,也没有动静。问就说忙,没时间要孩子。这也不知道是真忙,还是有什么毛病? 他们在一起可不止大半年,在南方都在一起两年了,这么多年,她怎么就怀不上呢?别再是,只抱窝不生蛋吧? 哎哟,这是,这是让老高家绝后啊! 她越想就越觉得不妙,越觉得不妙就越着急。慢慢的脸就白了,然后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晕过去了。 这下把老高和高峰给吓的,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事情一下子就闹大了。 高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因为陶洁的事,中心医院的领导们都认识她,对她就特别重视,立刻就送进ICU病房了。 高崎这时候正和胡波,在省城火车站周边的一间小私人旅馆里,商量事情。 听泉山庄换了老板,里面不确定的因素就多了,不能再去了。 王曼曼只是说她舅舅干够了,这辈子钱多的花不完,才不想干,转让给别人的,高崎却并不相信。 真如她说的那样,她舅舅也应该转给一个熟人,不会转给和自己毫无交情可言的人。 但凡新老板和她舅舅多少有些交情,也不至于把王曼曼给逼的做不下去。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35.老妈不好糊弄 , 王曼曼毕竟只有二十几岁,过于年轻,对高崎这种两世为人,又经历过黑道的人来说,她编的谎言是经不住推敲的。 黑道和商场,有许多相通之处,其中的波谲云诡,尔虞我诈,殊难猜测。 从王曼曼的话里,高崎只能知道,听泉山庄出了事情,而且事情还不小,不然她舅舅不会突然退出。剩下的,他一句也不敢相信。 为了保险起见,高崎和胡波见面,就只能换个地方。到省城火车站周边那些小巷子里,找个乱哄哄的旅馆,把门一关,虽然条件不好,谈事情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叫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听高峰说自己老妈住进了icu,这下把他给吓的不轻,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扔下胡波开车往回赶。 等他到医院的时候,他妈早就醒了。老太太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血压过高晕倒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高崎就明白了,只是因为他妈是高老太太,人家医院才会直接让进icu。虽然人家是一片好意,可把他给吓个半死。 他妈只比他大二十四岁,算上周岁也就只有五十五,并不是很老,怎么就得了高血压了呢? 医生判断,他妈这高血压应该不是才得的,至少得有一两年了,只是一直没发现。 陶洁躺下,也恰好是这么长的时间了。 陶洁出车祸以后,他妈就少了得力的帮手,买菜做饭洗衣服都得自己干,过于劳累了。 他就嘱咐高峰,赶紧去物色个能干的保姆,工资高一点没问题,关键是要把家和父母照顾好。 高峰走了,病房里就只剩下他和孙小敏。 高老太太住院,从icu里出来,也得是住单间特护,不可能住普通病房。 这时候,老太太已经醒了。不是由昏迷当中醒过来,是因为头晕,医生给打了降压安神的吊瓶,她睡过去之后,又醒过来了。 听见高崎说话,她就把眼睛睁开了,看看病房里,就只有高崎和孙小敏。 老高肯定是上班去了。老家伙上班成瘾了,只要她没死,肯定就耽误不了他去上班。 “高峰呢?”她就转头问孙小敏。 孙小敏没敢说高峰让高崎给打发走了,就说:“他班上有点事儿,去处理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 老太太就说孙小敏:“敏呀,你们工作都挺忙的,妈没事儿,你也去上班吧。跟小峰说,妈没事儿了,让他去忙他的,不用过来了。” 孙小敏这两年锻炼的,已经和刚从南方过来的时候,判若两人了。 那时候她始终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拼命工作,努力赚钱,把自己和高峰的生活,过得尽量好一些,这有什么错呢?为什么高崎就一直不待见她,希望她和高峰分手呢? 现在,她明白了,自己的为人和话语,都过于直白了。 刚碰到胡丽丽那阵子,要不是胡丽丽欣赏她的才能,渴望从她这里得到更多南方公司的先进经验,可以包容她,估计她也混不到今天财务总监这个位置上。 包括她在南方大城里干的时候,比起别人来,她的努力和对工作的热情,都是加倍的,却也仅仅是个部门的骨干,混不到管理岗位上。 她不会拐弯抹角地说话,不会揣摩别人的心思,更不会曲意逢迎拍马屁。这性格,成为上司可信赖心腹的几率,太小太小,想进入管理层,太难太难了。 后来,跟着胡丽丽做久了,又认识了崔喜妹。从她们两个人身上,尤其是崔喜妹讨好胡丽丽时候的表现,让她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人家崔喜妹也是高崎欣赏的妹妹,地位并没有比胡丽丽差到哪里去,可你看人家多会来事儿啊,哄得胡丽丽心花怒放的。 倘若当初在南方大公司里的时候,财务部主管都有心提拔她,她有崔喜妹这本事,也早就上去了。 话说回来,如果她不是高崎的兄弟媳妇,如果她不是从南方大公司里出来,以她过去的性格,就算在胡丽丽手底下干,也顶多混个一般职员。 人不怕自己有缺陷,怕的是不能发现自己的缺陷,发现了也不知道改正。 孙小敏恰恰是痛定思痛之后,知道改正的人。 如今的孙小敏,已经适应了职场里的环境,渐渐成为职场人精了。 听老太太让她走,有高崎在,她不敢擅自做主,就去看高崎。 高崎明白她的意思,就说:“你先上班去吧,我在这待一会儿,有事儿我给你们打电话。” 她就歉意地笑笑说:“这两天正审计着海鲜那边的账目,的确有点忙。那大哥就麻烦你了。我只要不忙了,立马就回来。” 和高崎说完了,又对老太太说:“妈,你在这里安心待两天。医生都说了,你身体好着呢,没什么问题,你就放心吧。你要想吃什么了,就让哥告诉我,我下班顺便给你带过来。” 老太太望着孙小敏的身影出门,就闭上眼睛,砸着床沿哭喊:“我这俩儿媳妇啊,是一个比一个孝顺。可我这是什么命噢,好好个大儿媳妇,就遭这么大的祸!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噢!你哪怕让我死了,去替我们小洁好好活着呢!” 高崎让他妈给说的,眼里酸酸的了。 “妈,你这是抽什么疯呢?”他就不高兴说,“安安静静躺着不行吗?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还打算让我活不让我活了呀?” 他妈就不喊了,睁开眼瞅着他。 “你给我坐过来!”她突然就下命令说。 高崎只好走到他妈床头那里,在里面的陪护床上坐下来。 这陪护床是个组合沙发,下面带着万向轮。白天可以组合起来当沙发,晚上把后面靠背放下来,就是一张单人床。 “你坐的离我那么远干啥?坐跟前点来!”他妈就又命令他。 他只好把把一组沙发拖到他妈脑袋跟前坐着。 “你干吗呀,你说话我又不是听不见?”他就不满说。 “我问你,你和胡丽丽,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严肃了问他。 “什么怎么回事啊?”高崎装糊涂说,“胡总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嘛,那是为了让高峰和那个叫宋蕾的小女孩分开,我们商量好了糊弄你的。” “你现在还是在糊弄我!”她气咻咻地说,“你是不是准备把我气死呀?” 刚才到医院的时候,高崎就跟高峰询问了他妈是怎么晕倒的。他妈现在这么说,高崎就反应过来,一定是高峰和他妈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呢?肯定就是昨晚上他去接胡丽丽的事情。 他就说:“你别听高峰胡咧咧,他那张嘴就没有把门的。昨晚上她们姊妹几个出去玩的有点晚,我开车过去,把胡总接回家。这有什么呀?她不是没男人嘛,有男人还用得着我啊?” 他妈就“哼”一声说:“别人不会接她呀?她是你公司里最大的官,随便找谁接她,人家还不得乖乖的?” 高崎就分辩说:“胡总和别人不一样,咱们得指望她管着咱们的公司不是吗?我对她好一点,也是为了拉拢她,妈你别胡思乱想哈。” “放屁!”他妈不买账,“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就好像谁没有年轻过一样。” 高崎立刻就问:“那妈你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挺浪漫的是不是啊?是和我爸还是和别人啊?” “放屁!我那时候能和现在这样开放啊,还敢自由恋爱,那不得让你姥爷把腿给我打折了?我是说我也年轻过,别以为我不懂你们这些孩子们现在的小心思。哎哟,你净跟我打岔,我这头又开始晕,早晚我得让你给气死!” 高崎就赶紧哄她说:“妈你闭上眼歇一会儿,别胡思乱想了啊?” 他妈眼睛是闭上了,嘴还是没闲着。 “你们没什么?没什么你会亲自赶过去,糊弄谁呢?高峰过去接小敏,不会顺路把胡丽丽送回家呀?你们要是没什么,胡丽丽就不会给你打电话让你去接她!” 他妈一点不糊涂,还真不好糊弄。 高崎说:“按理说吧,应该就像你说的那样,高峰把她给送回家就完了,可还真就是胡丽丽打电话让我去接她。我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兴许是喝多了,喝糊涂了。妈你说,她都打电话了,我能不去接她吗?” “放屁!你怎么就不能不去接她?要是你们没什么,你叫高峰顺便送她回家就完了。她给你打电话,不就是炫耀和你的关系吗?别以为我猜不到!” 嘿,他妈不仅是不好糊弄,还对他们的小心思门儿清。这一点,相信高峰不会教她,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没有就是没有,你别瞎想。”高崎只有耍赖一招了。 他终于知道,他妈刚才为什么催着孙小敏走了,原来是要和他掰扯这个事情。 “有就是有,没啥丢人的。”他妈也耍赖,直接就忽略有没有这事儿了。看来高崎随他妈。 “我和你爸也没反对你们在一起。年纪大点就大点,反正你愿意就行。”他妈说。 高崎不说话,想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他妈就继续说:“丽丽年纪大了,再拖几年就没法要孩子了。我不能没有孙子,你也不能绝后。你这么大个家业,没有继承不行。她要想跟你,就得给你生儿子!一胎不行生二胎,反正你不怕罚钱。你们想在一起,就立马把这事儿给我办了。陶洁那边好说,咱们又不是不管她,她父母也会理解。” 说半天,没听见高崎吱声。一睁眼,见高崎坐在沙发上,头往后仰着,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高崎!”她就急了,大声喊他,“我跟你说什么,你听见没有啊?你是不是真想气死我?” 高崎吓一激灵,赶紧坐直了身体。 “妈,我听着呢。” “你说,刚才我说什么了?” 这下他就明白了,他妈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了。她这是急着抱孙子呢。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36.艰难的抉择 聚香坊总部董事长办公室里,高崎和胡丽丽在老板台跟前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 好一会儿,胡丽丽才说:“阿姨的想法也没有什么错,到她那个年纪,谁还不想抱孙子啊?再说你不是别人,没有继承人的确是个问题。我原先考虑的太少,忽略这个问题了。” 高崎以为她想通了,可以和他要个孩子,就抬起头来看着她。 不料,胡丽丽却说:“从阿姨的角度考虑,我的确不适合和你在一起。要不,咱们分了吧?” 高崎的脸上就写满了失望,不高兴说:“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很儿戏吗?感情的事,说分就可以分?何况我们还要整天在一起工作?” 胡丽丽满脸委屈说:“那你叫我怎么办呀?我们没名没份的,我突然就大了肚子,天天还得挺着个大肚子上班,你让大家怎么看我啊?” 高崎就叹息一声,过一会儿说:“我知道你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我肯要孩子,已经是你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可是,我也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要孩子就让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胡丽丽就接话说:“所以啊,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两个分了,你去找一个能为你生孩子的。” “我是畜生是不是,为了繁衍去随便找人?”他就质问她。 她不说话。 沉默一会儿说:“你冷静点高崎,这事儿真的没办法解决呀。” 高崎说:“没办法就不解决。都什么年代了,还非得有孩子?和陶洁办离婚手续这道坎,我也过不去。就这样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胡丽丽也叹息一声说:“这事儿不解决恐怕不行啊。阿姨这里你没法交代,再说你真没有后代,将来还是个大麻烦。高峰耳软心活,孙小敏比较贪财。有你在这里压着,他们不会出什么乱子。哪天真要是没有你压着,他们会出事的。到时候,就是陶洁那里,恐怕都不得安生。” 高崎就笑了说:“你想太远了。等我们没的时候,估计陶洁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了,管那么多干吗?” 胡丽丽隐约觉得,高崎这个拖的办法并不可靠,想半天她说:“要不这样,咱们找人代孕?” 高崎瞪眼看着她。 她就说下去:“不就是花点钱呗,肯定有愿意的,我在哪里看到过这种消息。” “不行!” 没等胡丽丽说完,高崎就打断她说,“再说一遍,我不是畜生!就算不考虑我,将来孩子长大了,问起自己的生母来,我怎么回答他(她)?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 谈话就到这里结束了。 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一个星期以后,高崎妈出院了。在家待没有三天,就拉着高崎爸来聚香坊总部了。 门口服务台里的服务生不认识他们,看他们的穿戴,就是土里土气的老头老太太,就很没礼貌地拦下他们,让他们在电梯门口那里站着,不准向前一步,这才问他们找谁?语气也不怎么礼貌。 高崎爸就急了,冲服务生发了火:“我找你们总经理我找谁?” 服务生还很不觉悟,阴阳怪气说:“这个大楼里呀,总经理成群结队,随便掉下个砖头来,都能打着俩总经理呢!你们找哪个总经理呀?” “胡丽丽!”这回高崎妈火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叫胡丽丽给我出来,就说高崎他爸妈来了!” 服务生脸就黄了,心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呀?上回老板私会小蜜让我给捅了篓子,这会怎么又撞枪口上了! 胡丽丽小跑着就来了,看见他们赶紧打招呼:“阿姨,叔,你们怎么过来了?” 嘴上说着话,心里却有一种直觉,老两口恐怕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高崎妈说话就不怎么客气。 “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和你说几句话。” 胡丽丽脸上就有些不自然。 “那,去我办公室吧。” 今天高崎出远门了,不在家。估计这老两口就是专门抽高崎不在家这个机会,找她发难来了。 在电梯里,高崎妈就开始嫌她不会用人,弄个前台接待还狗眼看人低。 胡丽丽这会儿肯定心情不好了,问清楚情况,直接就打电话给人力资源部,让把那个服务生给开了。 幸亏人力资源部经理比较有经验,没有立马去办。 前台接待接触公司的秘密不少,开了她,她出去胡说八道,容易泄密不说,还有损公司名声。待胡丽丽忙完了,才去找她商量。胡丽丽捯过闷来,把她给调其他部门实习,工资降一级以观后效。 果然,高崎爸妈来的目的,就是要和她讲清楚,跟着高崎,就必须得当生孩子机器,还是高崎妈住院时候说的那一套。 高崎爸平时还真没多少准注意,基本是老婆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高峰就有些随他。 幸亏高崎提前给她透风,两个人商量好了攻守同盟。无论高崎爸妈怎么逼迫,胡丽丽一口咬定,她和高崎没有任何超出朋友关系之外的事情。 胡丽丽嘴上说的斩钉截铁,心里却一个劲的打鼓。 按照高崎这个思路走,将来陶洁没了,她走到前台来,还是要面对高崎爸妈的呀。将来万一有这一天,她可怎么办? 高崎妈见无论怎样威逼利诱,胡丽丽就是不承认,她也没了招。 “你们没什么事儿我就放心了。”她最后就说,“那你就帮我们劝劝高崎,让他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我们回家也给他做工作。这一回,他要是敢不找对象结婚,我就权当没他这个儿子了!” 老太太说的坚决,胡丽丽脸上笑着,嘴上答应,心里却暗暗叫苦。 看这样子,老太太并不相信她说的话,这是故意激她。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老两口回去,肯定是要天天跟高崎过不去了,这下高崎可有的受的了! 可除了打死不认,她和高崎也没什么好办法。 高崎受罪就受罪吧,反正比她跟着吃挂捞要好的多。 她就在心里想。 要不然她承认了,这老两口子天天来公司里闹,她这脸真就没处搁了,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但这件事情,还是影响了胡丽丽,让她好几天都神不守舍。 她不是没良心的人,从内心里也是盼着高崎可以发展的越来越好。只是她心里爱着高崎,舍不得他,也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和高崎和平分手的理由。 只有他们分了,高崎才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啊。 可在高崎不同意的情况下,她强行分手,高崎会不会想多了? 分手以后,他们还要在一个屋檐下工作,这份分手的痛苦,她是否可以承受的住?难道就因为这个,她要辞去聚香坊的工作,离开高崎,重新开始吗? 直到有一天,她去小商品城给管理团队开中层会,看到了已经是维修部经理的周光远,心里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来:她可以和周光远复婚! 小商品城步入正轨之后,周光远已经去见他们的儿子了,儿子和他相处不错。那么,就用为了孩子和周光远复婚这个理由,高崎也没有办法。 只是,从此她会失去心里爱着的人,这份痛苦,只有她自己来承受了。 可这样,总比两个人都痛苦着要好的多。 既然这辈子没有缘分和他厮守一生,就做他的姐姐吧,默默地在一边守护着他,为他的事业鞠躬尽瘁! 和周光远复婚,也只能是假的,她不爱他,更不能允许他跨越任何底线…… 开着会的时候,她脑子里都是在想着这些,以至于几次言不达意,表现失常,连坐在一边的王曼曼都看出来了。 她得在结束会议之后,下班约周光远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和他谈谈。得把自己为了孩子复婚的理由,和他充分说明白,让他不要误会,她本心并没有和他重新复合的意思。 可是,如果周光远不答应假复婚怎么办呢?难道,她还真的为了摆脱高崎,和他重新做夫妻?真要是那样的话,她的心里,会更加痛苦! 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下来了,她还在办公室里犹豫不决,反复权衡着利弊。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又和那个人有了肌肤之亲,现在却要违心地分手,无论多大年龄的女人,都很难承受这样的抉择,就是坚强如胡丽丽,也是不行。 想着和高崎分手是一回事,真要去付诸行动又是另一回事。心里那份痛苦,差不多就要把她压垮掉了。 这时候,就响起来敲门声。 她顺口说声:“进!” 门被推开一半,露出王曼曼半边身子和脑袋来。 “胡姐,你怎么还没走啊?”王曼曼小心地看着她问。 胡丽丽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就反问她:“你怎么也没走?” 王曼曼就走进来,关了门说:“今下午开会,我就看你有些不太对劲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和你去医院看看?” 要是医院能治好她的病,她早就去医院了。 “没事儿。”她说,“可能是昨晚睡的有些晚了,今天老是犯困,注意力不太集中。” “哦,”王曼曼就一副明白了的表情说。 但是她没有走,依旧站在那里,想想说:“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要不,我请你吃饭去吧?来这么久了,老是吃你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今晚我请你。” 在五个时常在一起吃饭聊天的朋友当中,胡丽丽和小崔最贴心。和王曼曼因为整天在一起的缘故,两个人又都喜好文艺,却是最能聊到一起,彼此之间话也最多。 王曼曼在听泉山庄干的时间不短,接触了不少成功人士,见识自然非比一般。 反正她知道自己和高崎的事情,倒不如和她说说,看她有什么高见? 胡丽丽就想。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37.机会来了 人,尤其是女人,在心里难过、郁闷的时候,总想着找个人来倾诉。 因为那个时候,她会感觉到心里已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充盈了,暴涨了,急需寻找一个突破口宣泄出来。 可是,女人的顾忌往往比男人多出好多。 好多事情,她羞于向第二个人启口。唯恐对人家说了,人家会嘲笑她,进而侵犯到她的尊严,甚至会被人家透露出去,得到更大的嘲笑和耻辱。 然而,心内那个充盈,因为得不到宣泄的出口,会越聚越多,直至把自己给充爆。 这就是为什么陌陌上会有那么多女人,在那里说着自己心里的话。她们有些是二十几岁年轻人,但有心事的中年女人,却占据了半壁江山。 她们都是想着勾引男人的坏女人吗?显然不是。她们只是想找一个别人不认识自己的地方,把心里的郁闷和难过发泄出来,试图自己来调节自己。 APP平台上,她们并不和哪个男人去聊天,你想撩她也很困难。她们只是想在这里发泄了,让心腾出空来,转回身来,继续在生活里扮演自己贤妻良母的身份,继续忍受她们一直在忍受着的郁闷和难过。 此刻的胡丽丽,就感觉自己的内心快要被充爆了,看到王曼曼,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不知道还有个陌陌,也许那时候还没有这个APP。 “过来坐坐,咱们说会儿话再走。”她就对王曼曼说。“我还不觉得饿,你饿吗?”她问她说。 说着话,她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示意王曼曼,和她一起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坐着。 王曼曼是很会讨好胡丽丽的。她知道胡丽丽喜欢喝茶,就去她墙边的博古架上,找了花茶过来,烧水泡茶。 “不饿。”她边摆弄着茶具,边回答胡丽丽说,“我属于易胖体质,多数时候晚上不敢吃饭,只吃点水果当晚餐。” 胡丽丽就纠正她的观念说:“哪有什么易胖和不易胖这一说啊?只是你的生活习惯,对你身体发出的,周期性的信号错误而已。 大多数女人靠节食来控制体内脂肪,缺乏适当运动,这是不对的。时间长了,你体内的自我调节系统,适应了你这种缺乏运动且缺乏营养的生活习惯,它会根据这个标准,来维持你的生命。 由于你长期处在饥饿状态,它会在利用你摄入体内的有限食物,来维持你生命的同时,拼命聚集脂肪,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的结果,会导致你体内多种微量元素和磁性激素缺失,你的身体该瘦下去的地方瘦不下去,该胖起来的地方反而胖不起来。而且,当你身体处于缺乏维持能量的营养,也就是饥饿状态的时候,它不是通过燃烧脂肪来给你补充能量。因为它通过综合考量和分析,认为这个能量不能动,只有你出现肌体无法存活的情况,它才会动用脂肪。 在你的刻意饥饿状态下,你试图让它来燃烧脂肪减肥,它动用的却不是脂肪,而是首先分解你体内的血糖,来暂时补充能量。所以,好多你们这么大的女孩,会时常有低血糖的症状,头晕眼花,看不清楚东西。” “你说的太对了,胡姐!”王曼曼就惊讶地说,“我就是这个样子啊。整天节食,小肚子和两边腰上的肉肉,一点都没少,胸却小了。而且,我真的是经常低血糖,厉害的时候眼前都是黑的,金星乱冒! 到这时候是最头疼的。继续饿自己吧,低血糖会越来越厉害,罩杯也越用越小。不饿自己吧,肚子和腰上的肉肉就噌噌地长!” 说到这里她就问:“哎,胡姐,你看你都三十多了,身材还保持这么好,真是把咱们公司里这些小姐姐们都给羡慕死啦。你快教教我,怎么才能正确减肥啊?” 胡丽丽就笑笑说:“我哪儿是三十多?别恭维我,我都快四十啦。” 王曼曼就认真说:“真的胡姐,如果不知道你的年龄,真看不出来你是快四十的人,绝对不是恭维你。你现在看着,也就是刚刚三十出头,和我差不多大。那天小商品城那个南方来的刘总还对我说,说你们胡总真是了不起,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撑起这么大的公司。我偷着笑,没敢告诉他你到底多大。” 胡丽丽就只是笑笑,不言语。 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她还是非常自信的。当然了,这与她在这方面下的工夫,是成正比的。 王曼曼就撒着娇说:“胡姐,你就教教我吧,我又不和你抢高董,不会对你形成威胁的。” 胡丽丽本来和她说这些,也是没话找话。她不知道如何把话题往她需要的地方引。 听王曼曼这么说,她懒得继续解释,就说:“你呀,不用专门去学什么,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但是不能吃撑,那样神仙都救不了你。剩下的,你就跟着我做就行了。我每周呢,都会去两次健身房,做一遍器械,到时候叫上你。另外,没事自己在家里做做瑜伽,这个对保持身体曲线管用。饭后要多走动,不需要跑步,把自己给累个半死,除非你吃撑了。过度运动会让肌肉纤维增粗增长,就跟高董似的,壮的跟牛一样,就不好看了。而且呀,突然的过度运动,对我们这种纤弱的女人来说,容易损伤韧带和肌腱,反而不利于健康。你只记住适可而止,养成一个固定的良好习惯,让你体内的调节系统重新适应你,就不用担心身体会发胖了。” “嗯!好啊,好啊,以后我就当你的小跟屁虫了,你去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说到这里,她就突然笑了说,“当然了,你去找高董,我就不跟着了。” 胡丽丽也笑了一下,接着笑容就没有了,叹息一声说:“其实啊,你和高董才最合适。”就问她说,“你今年二十七了吧?” 王曼曼就撅起嘴来说:“胡姐,你别笑话我好不好?高董他看不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丽丽说:“他不是看不上你啊,是我和他在一起了。他是个负责人的人,不想让我伤心。” 说到这里,就自嘲说:“这命啊,也真是挺有意思的。我做梦都想不到,会和一个小我八岁的男人在一起。要是按照我以前的想法啊,小我八岁,直接就是小屁孩一个,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王曼曼嘿嘿笑两声说:“还是胡姐你年轻,身材又这么好,不显老呗。” 胡丽丽笑着摇摇头,然后才说:“我是说心理年龄啊。按理说,我们都该有代沟了。” 王曼曼偷眼瞅瞅胡丽丽,就小心着问:“那胡姐,你和高董在一起,没觉出来他小啊?我是说,他思想上,应该没你成熟吧?” 胡丽丽就又摇一下头说:“他没给我这个感觉。恰恰相反,我觉得他做事上要比我成熟,看问题比我要深远的多。我们在一起,是他教我的多。老实说吧,聚香坊能做这么大,完全是他的功劳。我能走到今天,也是他在背后支持着我,鼓励着我。” 说到这里,就感叹着说:“这女人啊,真的需要一个格局比你大,能力比你强,眼光比你长远,教你人情世故,带你一起成长的男人。在崇拜他,跟着他走的路上,你才会逐渐学会好多东西,让自己变的越来越优秀! 高董就是我生命里的这个男人啊,所以我才会爱上他,和他在一起。” 胡丽丽的这番话,就真的让王曼曼感到震惊了。这高崎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不变神仙了? 可以她和高崎之间的交往来看,高崎给她的感觉,除了良心好,有钱,也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啊? 不过现在想来,区别还是有的。他的那些事业,都不是单纯为了盈利挣钱。如此看来,这男人的确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话说回来,胡丽丽在她心里,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强人,胜过男子百倍。 这样一个女人,一般都是眼高于顶的,何况她又不缺钱。如果她不是真的佩服高崎,崇拜他,她应该不会和他在一起。 正在心里思想着,就听胡丽丽问她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王曼曼没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么,不好多说,只能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她不说话。 胡丽丽就说下去。 “我结过婚,还有一个八岁的男孩。而且,我这个年龄,已经快不适合生育了。我忙于工作,也没有时间为他生孩子。可是,高董到现在,连个后代也没有。我和他在一起,没准儿就会害了他!” 王曼曼心里一激灵,她在这里苦苦等待,要寻找的突破口,竟然这么快就到来了。 在听泉山庄的时候,她接触过许多有资产的大老板。她深深知道这一点,无论哪个大老板,都把自己以后的继承人,看的十分重要。不要说没有后代,就是后代少了,挑不出将来可以继承他们衣钵的优秀后代来,他们都会为此深深忧虑。 她已经做过调查了,高崎妻子出车祸的时候,是怀着孩子的,夭折了。 高崎没有孩子,如果和胡丽丽结婚了,以胡丽丽现在的状况,是没有时间为他生孩子的,否则她的前程也就完了。 那么,高崎的衣钵,将来谁来继承,胡丽丽那个孩子吗?他和高崎没有血缘关系,高崎是不会同意的。 和胡丽丽结婚,就意味着他没有后代,这应该是高崎无法接受的,恐怕也就是高崎不肯和原配离婚,娶胡丽丽的根本原因! 她也就是从这个分析里,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她知道,这个问题早晚会引爆。只要引爆了,就是她的机会。 没想到,这机会这么快就到来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38.奇葩协议 王曼曼的分析,大多都是驴唇不对马嘴。 可是,有一点她抓住了,那就是高崎没有孩子。 她看看胡丽丽,小心着说:“胡姐,你别怪我多嘴啊?你是不是担心,你和高董在一起,又没时间为他生孩子,他会对你不好啊?” 胡丽丽坦然承认了说:“我跟他探讨过这个问题,不止一次两次了。目前公司正处在迅猛扩张的阶段,咱们小商品城的二期工程,到年底就要计划上马,我的确是没有要孩子的时间。” 说到这里,就叹息一声说:“我不想耽误他,想要放手了。可是,我知道他不会同意。现在呀,我就是在想一个他可以接受的,分手的理由,既不伤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影响到公司发展,又可以让他同意。唉,难啊!” 王曼曼就问:“你不爱他了吗?” 胡丽丽感慨着说:“有时候啊,生活里是有许多无奈的,鱼与熊掌兼得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啊?” 王曼曼就抱不平说:“那这样对你就太不公平了,你不能这样想。” 胡丽丽就惨笑一下说:“曼曼,有些事情啊,你这个年纪恐怕还不会懂的。爱,不仅仅是索取。爱,还要付出啊。正因为爱他,我必须付出,这个没有道理好讲。” 王曼曼的眼圈,竟然湿润起来,看着胡丽丽说:“胡姐,我知道爱要付出。可是,付出是有限度的。你这样一心一意铺在他的事业上,为他劳心受累,付出已经够多了啊!现在你又要违心地放弃他,自己一个人去承受这份痛苦,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胡丽丽说:“要不然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要他真的绝后呀?”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王曼曼问。 胡丽丽缓缓摇头说:“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包括找人代孕,或者把你接纳进来,他根本就不同意,还说我把他当配种的畜生了。” 王曼曼就突然笑了说:“胡姐,你既然有这个胸怀,那这就不叫难事儿了呗。你不相信我能把高董给勾引过来呀?” 胡丽丽就看着她,愣在那里了。 愣了好久她才说:“不是,你愿意没名没分地给他生孩子啊?” 王曼曼说:“谁愿意生孩子呀,我这不是让你给感动了吗?为了你,我勉强愿意一回吧。不过,他得付出代价。以后得养的我一辈子舒舒服服的,一年给我四五十万,不算多吧?” 胡丽丽不傻,知道这话王曼曼就是说给她听的。只要她肯答应,其他并不是问题。 “不算多。”胡丽丽立刻就回答她说。接着就有些犹豫,迟疑着说,“高崎不肯找别人代孕,就是担心孩子将来生母这个身份问题,怕找麻烦。他不是一般人啊。” 王曼曼说:“这个我知道啊。现在的代孕机构,都不是合法的。像高董这样的人物去找人代孕,总不能真亲自下手吧?那就真像他说的那样,变畜生啦。通过正规手段,恐怕也不合适。手续繁琐不说,寻找第三方也很困难。消息一旦走漏出去,会损害他的名声。我就不一样了呀。” 胡丽丽就看着她不说话,她得听听她怎么个不一样,是不是她可以接受的不一样。 “咱们很熟吧?”王曼曼就继续往下说,“我是个什么人,家住哪里,家庭情况,你已经都知道了。另外,我是个什么性格,有什么喜好你也都了解。而且,咱们两个还很投缘,可以算不错的朋友吧?胡姐你想想,就我这样的人,我是个肯养孩子的主儿吗?” 这一点还真对。就王曼曼这种追求享受和自由自在的女人,让她做出牺牲养孩子,纯粹就是要杀了她。 “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胡丽丽开始对她说的感兴趣了。 “这个还用说嘛。”王曼曼痛快说,“只要你允许,我就去勾引高董,给他生个孩子呀。代孕需要找医疗机构,这个不合适对不对?再说,我身体年轻,正是最佳育龄阶段,用我的基因生的孩子也更健康。到时候各取所需,你要孩子,我要不用自己奋斗的人生,谁也不吃亏啊。” 这还真是个办法! “那生了孩子以后呢?”胡丽丽问,“你们以后怎么相处?” “这个容易啊。高董要是不喜欢我,生孩子以后就各不相欠呗。”王曼曼回答她说。 胡丽丽就轻笑一声。高崎承认他喜欢王曼曼,只是没有收了她的理由而已。 “要是他喜欢你呢?”她问。 “喜欢我也没什么呀,我就算他的呗。”王曼曼说,“反正我将来也得靠他养着。不过胡姐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地位,也争不过你。你如果对你自己和他没有信心,担心他将来妻子没了会娶我不娶你,那这话就算我没说。” 胡丽丽想想,高崎对她变心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得依靠她来管理聚香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高崎不可能不娶她。 正如王曼曼说的,这人良心好,从不做背信弃义的事情。 “那么,我们需要签一份协议。”她说。 王曼曼就耸耸肩说:“随你吧。反正我不怎么相信什么协议,我只相信你和高董,将来绝对不会言而无信,也不会对我不好。” 胡丽丽说:“这个你放心,只有你对不起我,我不会对不起你。” 王曼曼就嘿嘿两声说:“胡姐,咱们可以来个狸猫换太子啊。” 胡丽丽就问:“怎么个狸猫换太子?” 王曼曼说:“只要这事儿成了吧,我就辞职回家,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有了的时候,你就假装怀孕,慢慢把肚子垫大。我生了,孩子抱给你,就说是你生的。” 胡丽丽就点点头。不过这主意不行,就算是假的,她无名无分的怀孕了,在公司里还怎么呆啊?那还不如她直接给高崎生一个,省了这个麻烦呢。 不如直接就说孩子是高崎领养的好一些,顶多就给高崎父母说,孩子是高崎找人代孕的,实在不行去做个DNA。只要孩子是高崎的,估计他父母也就不管他们的闲事了。 想想还是不行。 “你要生的是个女孩呢?高崎爸妈可是憋着要个孙子的。”胡丽丽又问她。 她这一激动,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王曼曼多精啊,立马就猜到,原来是高崎爸妈逼着他们要孩子了。 我说她怎么愁成这样呢。王曼曼就在心里想。 “那我可以再给他生二胎呀,不过你给我的生活费,就得一年加到一百万。”她说。 “行,没问题。”胡丽丽说。 “可就只生俩,”王曼曼说,“生俩还没有儿子,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没问题。”胡丽丽说,“俩闺女还顶不上一个儿啊?他爸妈也不是糊涂人,不会难为你的。” “这孩子吧,都给你养着,就算他们将来长大了,知道了真相,是你把他们养大的,他们还能不认你这个养育之恩,不拿你当妈啊?”王曼曼说。 胡丽丽也是这么想。 这样,总比她去搞假复婚,和高崎硬生生分开强。 “你如果答应了,我就设法和高董接近了?”她试探着问。 “恐怕不行。”胡丽丽说。 “为什么呀?”她就问。她还盼着赶紧成功了,她可以不用上班,不受这份洋罪了呢。 “你不明白高崎。”胡丽丽说,“他是那种死封建的主儿,要不是陶洁没有醒过来的希望,他连我都不会正眼看一下。你去勾引他,不会成功的。咱们还得想个办法,下个套让他钻才行。” “我不信。”王曼曼说,“这世上还有不喜欢投怀送抱的。我这模样,要是不能吸引住他,那就是他自己身体不行,有问题呗。” 胡丽丽就淡淡一笑,心说你说这话,就证明你没真和他在一起过。真在一起过了,你就知道了,到底是他不行还是你不行了。 “那不行你就先试试?”她就和她商量说,“不过千万不要把咱们这点秘密给透露了,要不然他有了防备,以后再想给他下套可就难了。你不知道他这个人,表面看着有些憨,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那都是骗人的。其实,他心思可是十分缜密,比起我们来,高明的可不止是一个档次。和他打交道,你可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胡姐,”王曼曼就笑着说,“我不会和他玩心眼,我只是尽量利用自身的条件吸引他,只要他上钩就行。剩下的事情,还是你来操作。” 王曼曼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有信心,这时候胡丽丽不管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胡丽丽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人,当然明白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就站起来说:“走,咱们去吃饭,吃着饭再慢慢商量,怎么让这头大牤牛上套!” 原本以为,需要付出惨重代价才能解决的问题,此刻竟然就这么轻松解决了,胡丽丽不由心情大好。 她已经想明白了,这事儿只要她不计较,无论王曼曼勾引高崎成功与否,她只要向高崎陈明利害,高崎不笨,除此之外无他法可寻,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王曼曼既然那么自信,可以勾引到高崎,那就让她撞回南墙,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挫挫她的锐气与傲慢,也未免不是好事。 让心爱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哪个女人愿意啊?胡丽丽心里也不好受。可她并不是一个普通家庭妇女,两权相害取其轻,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与其这样,总比让他们忍痛分手要强的多吧? 她没有其他道路好走,为了高崎,她只能接受王曼曼。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39.好男人与坏男人 此刻的王曼曼,也是信心十足。 原先她不敢主动接近高崎,是因为到聚香坊工作以后,她已经知道,胡丽丽才是这里真正的当家人。 没有胡丽丽默许,高崎不敢碰其他女人,就是她也不行。同样,她去勾引高崎,让胡丽丽知道了,她在这里就无法待下去了。 如今,胡丽丽这个难关终于让她突破了,她没了顾忌。 以她的容貌和才学,还愁高崎不会乖乖入瓮啊? 高崎做梦都不会想到,一个他爱的女人,和一个他欣赏和喜欢的女人,正大晚上的,在一家高级酒店的私密房间里,头碰头地聚在一起,狼狈为奸,绞尽脑汁地商量如何算计他呢。 他这段时间的日子也不好过。经过高峰提醒,他妈已经严重感觉到威胁了,有胡丽丽她就没孙子抱! 于是,她就毫不客气地把这个威胁,转嫁到高崎那里去了。 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我们图什么呀,图你挣的钱吗?我们两口子都有工资。如今社会进步了,国家把我们的工资都提上来了,我和你爸的工资足够我们花,每月都花不了,还有结余呢,我们用不着你的钱。你要是我儿子,就得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你现在再说你找不着媳妇,就是糊弄鬼!你再找不着媳妇,那别人还有法活吗? 赶紧和胡丽丽结婚生孩子!要不然有胡丽丽没我,有我没胡丽丽! 高崎从小怕他妈,他妈从小也没跟他讲过道理。能动手打他的时候绝不动嘴,后来他长大了皮糙肉厚不怕打了,她就动嘴骂,历来都是简单粗暴。 关键是他妈现在身体不好。上一次为高峰找那个宋蕾,让胡丽丽气晕过去,住了院,查出来心脏不好。这一回,血压又高了。 高崎不敢让他妈生气,只能一口咬定他和胡丽丽没关系。 没关系也不行啊,没关系并不代表就能凭空蹦个大孙子出来。 原先他妈只是想,他心里装着陶洁,不想在陶洁活着的时候娶别的女人。现在不一样了,她根本就不相信儿子和胡丽丽。两个人整天在一块儿嘀嘀咕咕,没有事儿才怪! 你可倒好,和胡丽丽搅和到一块儿,还挂羊头卖狗肉,说什么不能对不起陶洁。你倒赚个好名声了,我孙子没了!不行,这回你说什么也不行了。 要么,你和胡丽丽结婚,要么,你去找个女孩子结婚,赶紧给我生孙子。要不然,你也别叫我妈了,我没你这么不孝顺的儿子! 高崎终于知道,啥叫热锅上的蚂蚁了。让他妈骂个狗血淋头还不敢还嘴,唯恐再把他妈给气出个好歹来,这个窝火啊! 回过头来,他就把火发高峰身上了。 他没好意思找孙小敏,直接把高峰给叫自己办公室里去了。 你说你嫌的没事儿干,吃饱了撑的和咱妈瞎叨咕什么呢,啊?你看着我好过了你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你不闲着没事儿干吗?成,回去和孙小敏给我造人玩去!年底之前,你得让孙小敏给我怀上!要是怀不上,你给我小心点,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高峰从小怕高崎,这会儿知道是他闯的祸,吓的屁也不敢放了。 可是,妈逼你生孩子,跟我们生孩子有什么关系呀,你干吗非得把我们给拽进来呀? 废话!祸是你闯的,不把你们拽进来,我对得起你吗?妈现在不是一个孙子没有呢吗?你给他生个孙子,她看孙子有事儿干了,不就不来祸害我了吗?这叫曲线救国,你懂不懂啊你? 高峰算是明白了,他这是惹火烧身了。可孙小敏这会儿当着财务总监,忙的团团转,哪有工夫要孩子啊?再说他也没玩够呢。 这人有钱了,好玩的东西就多了。他这正玩的开心,好不秧的弄个孩子来给赘着,多麻烦啊? 这话他可不敢跟高崎说,要不然还得挨他哥骂,只好老实答应着,回去和孙小敏商量去了。 孙小敏就算答应要孩子,可也得给她时间才行。她怀不上这段时间,他妈还是饶不了他。 这会儿高崎直接就不敢朝他妈的面了,东躲西藏,唯恐让他妈找着他。 他还不敢直接不朝面,隔三差五还得回去接受再教育,然后瞅机会赶紧跑。要不然他妈找不着他,一着急再气出毛病来,那罪过可就大了! 每回回去,他就糊弄他妈说,自己正在物色合适的女孩,很快就有消息了。 他妈可没那么好糊弄。你怎么物色的,找谁了?都得交代清楚了才行。 他上哪儿交代去啊?只能胡说八道,然后再找人去圆谎。这罪遭的,跟上刑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最后他妈直接就不信他了,要去婚姻介绍所给他报名去。 这哪儿成啊?聚香坊老板去婚姻介绍所找媳妇,这传出去,还不成了全唐城的大新闻了? “哎唷,我的妈爷子哎,你还打算让你儿子我活不活了呀?”高崎差点就哭了。 他妈立刻就针锋相对:“你都不让我活了,我还管你活不活啊?你给我把孙子抱回来,咱们就还是娘们儿,要不然,你就别想得安生!” 高崎让他妈给逼得,一天到晚都是一副上蹿下跳,爬屋上墙的架势。可再怎么难,守着胡丽丽,他还是绝口不提。 他知道,这个时候,恐怕是胡丽丽心里最难过的时候,他不能再给她施加任何一点的压力了,否则她会崩溃。 好的男人为什么会有众多的女人喜欢呢?因为好的男人在和女人相处的时候,他会换位思考,会站在女方一边为她着想,充分体谅女方的难,把个女人给照顾的舒舒服服的,给她安全感,让对方充分体会到有他在身边的温馨与幸福。 而有些男人,长的也不错,条件也可以,可就是没有女孩子喜欢。什么原因?因为女孩子感觉不到和你在一起的意义。 既不能给她温暖,也不能给她幸福的感觉,她不知道你的存在对于她有什么意义,她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和高崎在一起之后,胡丽丽充分感觉到了有他在的温暖和温馨。那就是一面有着温暖的,厚重而且坚实的墙。无助和感觉孤独的时候,她可以依偎进这堵墙里,享受家一般最美好的温馨。 所以,与高崎分开,她会难受的无以复加。 现在的周光远,也是个性格温存,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可是,他不知道站在胡丽丽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说话做事总是从他的个人角度出发,胡丽丽又怎么可能会重新爱上他呢?他的这个毛病,也让他注定得不到其他女人的真爱。 高崎除了承受来自她妈的压力,还在和胡波商量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从司老大那里偷来的资料,已经交上去大半年了。大半年来,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很反常。 以高崎的经验,越是看着风平浪静,就越是凶险,说不定风平浪静之下,已经波涛汹涌了。 那个时代的唐城,想正儿八经走正规渠道做事,非常困难。不仅是司老大要靠自己的关系和渠道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高崎也不例外。 他搞酒楼,搞海鲜市场,搞小商品城,动静一次比一次大,不把市面上都维持好,靠着正当手段,是一个也别想搞起来的。 不仅是这个,把胡波推到二级警督的位置上,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覆巢之下无完卵,他得防患于未然。 对于他个人,他已经豁出去了。只要弄倒了司老大,他受点牵连也认了。就是不认又能怎么办?搞这么多实业,牵扯的事情太多,藏也藏不住。 他关心的是胡波。 在他心里,胡波是个好警察,也配得上他现在的职位。可是,等着论资排辈,他到不了现在这个职位上。他得和胡波通通气,把这些年自己都办过关于胡波的哪些事,找过谁,都做过什么?好好和他捋一遍,让他心里有数。 然后,他们还得在一起商量,哪些事可以盖住,哪些事需要擦屁股?还有些事情,得建立攻守同盟,统一口径。 这时候的胡波,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刚刚出道,只知道直来直去,拼命抓罪犯的胡波了。他知道培养亲信,也知道无条件服从上级,更知道绕着弯子把事办成,比横冲直撞惹一身饥荒,啥都干不成更有效率,对这个城市意义更大。 这些道理,好多都是他从高崎身上学来的,他感激高崎。 高崎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只一心考虑他的安全,这更让他感激。 开始的时候,他坚决反对高崎这么干,高崎只说了一句话,他就不再坚持了。 高崎说:“保住你的价值最大。” 他明白高崎的意思。这个城市,需要他这种心存正义的人坚持下来,守护住尊严。 同时,他也暗暗下了决心,要尽所有的努力,来保住高崎。因为,这个城市,也需要高崎这样的实业家,来带着她的人民,走出一条更加光明的道路来。 时光不知不觉已至深秋,城市的街道上,再一次布满了黄黄的落叶。 省城火车站周边那些破败的小巷子里,依旧和以前一样,弥漫着黯淡的灯光,给这深秋的夜晚,带来些更深的寒意。 无数的低档次小旅馆和小药店,就散布在这些小巷子里。 这一年,是太平洋东岸那个国家,爆发次贷危机的那一年,这危机被迅速转嫁到世界各地,到处一片萧条,哀声一片。 种花家难免不受影响,但影响有限。 除了股市被刺穿了泡沫,让好多富豪开着宝马进去,穿了裤衩出来,让许多老百姓的钱被关在笼子里,剩下的,就是打击了外向型企业。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40.后事无忧 聚香坊这种专注内需,服务于平民百姓的第三产业,在国家拉动内需来刺激消费的政策之下,对次贷危机反而没有多少感觉,甚至好多知识层面比较低的员工,还不知道次贷危机是什么。 高崎是不许员工炒股的。他曾经强迫胡丽丽下了一道死命令,不管是谁,在公司工作时间炒股,立马开除,绝不宽容! 他要求下这个死命令的时候,正是泡沫将破的前夜,胡丽丽震惊的无以复加。高崎是怎么知道,股市将要暴跌的? 已经是深夜了,省城火车站后面,一条小巷尽头的一家小旅馆门口的灯,还一直亮着。 一个穿着十分简单的年轻女人,外面裹了一件军大衣,还在门口的玻璃门里面,不时往外张望着。 有不认识的,提着或背着包的单身男人路过,她就敲敲门上的玻璃。 男人听到声响,侧过头来看她,她就把门打开一个宽缝,露出半边身子来轻喊:“大哥住旅馆吗?有空调的。” 男人走向她,她就会把军大衣褪去一半,露出只穿了内衣的上半身来说:“有服务的。” 旅馆的前厅是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小房子,迎门靠墙的地方,有一个半人多高的柜台。柜台左手,放了一个破旧的皮三人沙发。右手,有一个小门洞,小门洞里有个水泥楼梯,直接通到楼上去。 新的客人入住,不免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开门、关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嘈杂。 旅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放着个双人床和两个单人沙发。高崎坐在沙发里,胡波坐在床边。 对门外传来的嘈杂,二人无动于衷,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 高崎从两个单人沙发之间的茶几上,拿起自己的黑色公文包,打开了,从里面抽出一张雪白的A纸来,递给斜对面在床沿上坐着的胡波。 待胡波把那张纸接过去,这才说:“这是最后一个不保险的环节。我让范学增写了个证明,证明我找赵书记,就是为了给他求情。因为他的沙场里,有我的股份。你去柳新桥范老大那里,是调查十二年前那个埋尸案。你当时问了什么,范学增怎么回答的,这上面都有。你仔细看看,记住了,回去补一份询问报告,加进那个案子的档案里。” 胡波皱着眉头,借着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仔细把把那张纸看完,才抬起头来说:“这么干倒是容易把我给划出去。可是,赵书记肯这么说吗?” 高崎声音低沉,缓缓说:“他在知道我已经串通好了的情况下,只能这么说。要不然,罪过恐怕更大。” “那么范学增呢?”胡波问。 高崎脸上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微笑来,然后说:“他背着司老大和我勾连在一起,不想死,我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放心吧,这小子圆滑的很,知道怎么保命。” “好吧。”胡波把那张纸塞进自己皮夹克的内衣兜里。 “看完了销毁证据,不用我教你吧?”高崎就冲着他笑笑说。 他情绪就有些波动。 “特么的老子明明是在做对这个城市有好处的事情,明明丝毫也没为自己,却搞的跟做贼似的!我这心里窝火!” 高崎又笑一下说:“想不窝火,你干点别的呀。比如,从我这里弄点钱财,让老婆孩子过的舒心一些。” 胡波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说:“等哪天唐城真正河清海晏,再用不着我的时候,我去你公司里给你当保安经理怎么样?那时候你就是一月给我开两万,我特么的也敢要!” 高崎却严肃了说:“我记着你说的这句话,我等着你。” 胡波就惨笑一下,摇摇头说:“但愿有那么一天吧。谁特么不想跟你一样,过上好日子啊,老子也想!” 说到这里,他就站起来说:“我回去了。”想想又劝高崎说,“你一会儿也走吧?这破地方,这床铺底下还指不定有什么玩意儿呢。一天不知道有多少抠脚大汉和那些不干净女人在上面厮杀,想想都恶心!” 高崎说:“要不我怎么坐沙发,把床留给你呢?” 胡波捯过闷儿来,以手点指着他说:“行,你小子比我损!” 胡波走后不久,高崎也收拾了下楼退房。出门之后,又绕过几条同样肮脏不堪的小巷子,走上大街,来到一个地下停车场里,开了自己那辆长城越野,也返回唐城去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两点了。这时候,他感觉到了疲惫,进门直接奔卧室,脱了衣服上床。 真正躺在床上了,脑子里却在不由自主地思考着许多问题,一时半会儿倒睡不着了。 真正来一场风暴的话,按常理推测,胡波应该是可以保住了。 他等于是为这个城市留下了一条根。至于这条根将来能不能在地下发展壮大,出芽成树,进而开枝散叶,去用他的树荫来遮蔽唐城,那就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了。 当然,凡事都有意外。万一胡波保不住,那也是天意。他只是尽人事,老天爷的事情他说了不算。 就像他的重生。老天爷肯定知道,他回来就是为了陶洁,却让他保不住陶洁。 是他做错什么了吗?他也搞不清楚。 风暴过后,他如果进去,他也设计好了陶洁的后路。 对陶洁的护理,从营养师到护理工,他都经过了精挑细选,优胜劣汰,已经形成了一个团队。 他还开了个专门账户,存一笔钱进去。 陶洁在,这个团队每月都可以自动拿到高额的薪水。陶洁不在了,他们就失业了。 他开的薪水,这些人在其他地方赚不到这么多。想赚这么高的薪水,她们就必须得保证陶洁活着。 他进去了,不会影响到陶洁的生存。 剩下的,就是公司的运营。 如果说,没有和胡丽丽真的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不能完全信任她。现在,他可以完全信任她。 不仅仅是她的工作能力。除工作能力以外,胡丽丽绝对会对他忠心。 这是将心比心得出的结论。他对陶洁不会有二心,所以他知道不会有二心的人,会是一个怎样的表现。 胡丽丽是个重感情的人,她爱着他,已经到了鞠躬尽瘁的地步,他看的到。 另外,就是父母和弟弟了。他妈说的没错,国家近年来每年都不断给退休工人涨工资,他妈老两口的工资,他们自己花的话,的确是绰绰有余。 父母节俭了一辈子,虽然高崎有钱了,想让他们过更好一些的生活。可是,节俭一辈子的父母,竟然不会过其他方式的日子。 就算陶洁好好的时候,也拿他们没办法。时令海鲜偶尔吃一顿可以,不许当家常饭吃。他爸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白菜豆腐保平安。 穿的就更是不许铺张。他妈说过陶洁,我都老太太了,穿这么好的衣服干吗,出的去门吗?穿出去让别人怎么说我,说我老不正经吗? 老人们完全不用操心,且还有高峰两口子。高峰有些拉垮,一副不务正业的德行。可他有文化,懂孝道,对父母绝对不会差了,这个他不担心。 至于高峰两口子,有胡丽丽在,他们就不会走到歪道上去。他进去之前,只要把所有权力都交给胡丽丽,就没必要担心。 就这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过去,直到外屋门口的门铃不知响了多少遍,才把他从睡梦里吵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看枕头边上的手机,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揉揉眼睛,穿了睡衣起来,走到门边,从猫眼里往外看,门外站的是王曼曼。 这坏蛋妞好好的不上班,跑他家里来干什么? 他不想开门,就看到手机微信里,王曼曼发的消息了: 高董,我知道你在家里。你不给我开门,我就一遍遍按门铃,直到你开门为止! 这坏蛋妞真是难缠。他只好在一遍遍的门铃声响里,回卧室去穿上衣服,把门打开,站在门口瞪眼看着她。 高崎身子粗壮高大,往门口一站,就把整个门都给堵死了,和没开门也没什么区别,王曼曼还是进不来。 他眼珠子很大,有点猛张飞的意思,瞪起眼来看人,能让对方做噩梦。 看高崎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王曼曼心里也瘆得慌,可她还得强装镇定。 “干吗,我脸上有花啊,你这样子看我?”她故意问。 “没有,有苍蝇。”高崎平静地回答她。 王曼曼下意识地用手在脸前扇一下,才发觉上了高崎的当,不由撅起嘴来,有些恼羞成怒的架势。 “你跑我家里来干吗?”高崎问她。 “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不告诉你!”她气咻咻地说。 高崎立刻转身准备关门。 “那你就在外面站着吧。” “哎哎哎,”王曼曼立刻进前一步,挡住要关的大门,喊着说,“高董,高哥!我真有事儿!” 高崎转回身来,并没有要她进来的意思,问她说:“什么事儿,说!” 王曼曼穿了件浅绿色的羊绒大衣,脚下配了一双黑色了高腰皮靴,脖子上围了一条大红围脖。也就是她,能驾驭如此奇特的打扮。 她身材细高,手指修长,脸色白皙、瘦长,鼻梁高挺,双眼皮的大眼睛微微凹陷、上挑,是一种知性、高傲的美。 如果单独把她的身体和脸蛋上的五官拆开来看,没有一样特别出众。可是,这些组合到一块儿,就能显现出出众的美感来。这造物主造人,当真是奇妙而玄幻。 “人家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呀?你就这么狠心,我都到你家门口了,还要把我关在门外?” 她开始撒娇。 高崎不为所动,又要关门。 “胡姐让我来的。”她只好拿胡丽丽出来做挡箭牌。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41.对牛弹琴 高崎半信半疑,看着她问:“她让你来干什么?” “你办公司这些事业的原始动机呀。你当初为什么办它们,是怎么考虑的?我是市场总监啊,我得知道更多的,本质性的东西,才能忠实地执行你的意图,把这个职位做好。” 她开始胡说八道。 高崎无法判断她这些话的真假,只好转身回屋,放她进来。 他回身坐进客厅的沙发里,冲跟进来的王曼曼,指指茶几对面的沙发。 王曼曼不坐,站在他身旁,看着他问:“高董,我没得罪你吧,你干嘛对我这个样子啊?” 高崎看看她说:“男女授受不亲。” 王曼曼就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然后问他说:“你去听泉山庄的时候,让我陪着你吃饭,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授受不亲啊?你把我摁在沙发上,脱我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也没说授受不亲啊?” 高崎就一本正经说:“那是我不对,我给你道过歉了。再说,你现在是我的员工,咱们在一起工作,就更要讲究礼貌和礼节,明白吗?以后记住,咱们现在完全是工作关系。工作上有什么事情找我,要去我的办公室,不要到家里来,下不为例。” 王曼曼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高崎许久没听到动静,不由抬起头来看她,就见她已经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那个委屈啊。 “你哭什么啊?”高崎一头雾水。 王曼曼哭泣着说:“人家大老远从省城奔着你来,在这里无亲无故,除了你谁都不认识。五个月了,你对人家不闻不问,面都不肯见一下。人家想你,到你家里来看看你,你还这个样子对人家。你忘了你在听泉山庄我是怎么对你的?仅仅是拿你当客人吗?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看待!你可倒好,竟然这个样子对我,好伤心!” 提到听泉山庄,高崎不由就想起了她那个不卑不亢,温文尔雅又温婉可人,且时而鬼怪精灵的样子来,不由得就心软下来。 “你和胡总,还有小敏她们,不是处的挺好吗?”他问。 “胡总知道我为什么来的,我是她的情敌,她能真心对我好吗?她是你公司的当家人,她都对我不好了,你兄弟媳妇她们,敢真对我好啊?表面上的文章你也信!”她没好气说。 她这样说,高崎倒有些相信。胡丽丽是有些小心眼儿的,背着他给王曼曼些小鞋穿,这个完全有可能。 “她怎么你了?你给我说说,我去找她。”他就说。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王曼曼依旧不高兴,“她是老总,想难为我还不是易如反掌?她能堂而皇之地难为我,让我抓住把柄,说出口来呀?” 恐怕整个唐城,敢当着面说他傻的,也只有王曼曼了。不过他还真对这个小坏妞发不出火来。 “那你总得说说,她到底在哪个方面为难你吧?”他问。 “这还不容易吗?”王曼曼张口就来,“她每天给我多布置些工作,少给我安排人手。我如果完不成工作,时间长了,我的绩效考核分数上不去,她就有理由说我不称职。我都完成了,就得把自己累个半死。而且我今天完成了,她明天就又得给我再增加工作量,直到我完不成为止。到最后,我还是绩效分最低,还是不称职。” 高崎就摇头说:“你这个说法可不对了,胡总一直说你工作很不错,很欣赏你。怎么到你这里,跟她的说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眼看要露馅,王曼曼就赶紧打岔说:“哎呀,她那是糊弄你的。公司考核是数字化的,嘴上说有什么用啊?到时候我绩效分不够,她解聘我的时候再和你说实话,你还有办法呀?” 高崎想想也对。不行他就直接去找人力资源经理,让他把王曼曼这几个月的绩效考核表格打出来他看看。 王曼曼在撒谎,当然不敢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去戳穿她的谎言。 她立马就开始诉苦,小嘴一撇一撇地说:“我来投奔你也是走投无路了。我二十七了,家里逼着我找对象。你也知道,这些年,除了你,没有哪个男人能让我看上的。如果不是来投奔你,我就得让父母逼着,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一辈子就得过柴米油盐的生活,一辈子就彻底毁了! 高哥,你看看我,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儿,你就忍心看着我回家去跳火坑吗?我如果在这里没法呆了,要么回家嫁作他人妇,抑郁一生,估计连五年都活不下来!要么,我就去南方,豁出去了,把自己卖了!命好就醉生梦死,活个十年八年的;命不好,受不了强颜欢笑的生活,就吃安眠药,死了拉倒!” 王曼曼小嘴叭叭的,连哭带说,把高崎心里给说的,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你先坐下,坐下咱们慢慢说。”他说。 王曼曼就坐下了。不是坐到他对面去,而是就在他身边坐下了。 看着它哭的梨花带雨的,高崎赶紧到处找餐巾纸,可茶几上没有。他跑到厕所里,把卫生纸给拿来了。 “先擦擦,不哭了,啊?”他把卫生纸递给她,开始柔声哄她。 王曼曼差点让他给气乐了,心说你老婆拿你擦屁股的卫生纸擦脸啊?强忍住了不笑,接过他递过来的卫生纸,却不往脸上擦,实在下不去手。 “你放心,有我在,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他也坐下来,哄她说,“就算胡总解雇了你,我也不会不管你,顶多我给你钱花就是了。” 王曼曼就开始顺杆爬。 “可我不能白花你的钱啊?高哥,你干脆就收了我吧?” 说着她就站起来,把外面的羊绒大衣脱了,露出紧身的羊绒衫来,下面也只有一条几乎到了臀部的超短皮裙,两条大长腿晃的高崎眼晕。 “高哥,你看妹妹这体型,这身材,这脸蛋,你真的就一点也不动心啊?” 这话说的糯糯的,软软的。此情此景,足令高崎的小心脏从七十一下就蹦到一百了。 “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他不敢再看她,柔声对她说。 她直接就跑过去,挨着高崎坐下了。 “先把大衣穿上,屋里没开空调,冷。”高崎说。 “没事儿,只要你答应了,我把衣服都脱了也不冷。” 那个大胸脯就在他眼前晃悠着,高崎脑袋就大了。关键是他见过那对胸脯的真容,透过薄薄的羊绒衫,完全可以想象的到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要命了! 他赶紧站起来,去找来遥控器,把客厅的空调打开。然后回来,坐的离她远一点。 “你听我说,曼曼,这个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从不祈盼独自拥有你,而且你看看,像拥有你这样财富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只是给你做个情人,不会嫉妒你拥有的其他女人。 好的情人不会让你走出婚姻,而是让你维持着婚姻。因为我与你相爱,目的不是为了拆散你的家庭。我不是不想与你长相厮守,只是换成另一种方式留在你身边。 我真的爱上你了高哥!你有没有想过,你拒绝我,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残忍吗?我的命运会因为你的拒绝,而从此变得惨淡无光,甚至会香消玉殒!” 接着,她就朗诵出一首诗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小诗朗诵的,阴阳顿挫,催人尿下。 诗朗诵完了,她就又扑到高崎身边了。要不是高崎早有防范,这一下直接就能扑他怀里去。 “高哥,你真就忍心抛下我,让我跟纳兰性德这首诗里描绘的那样,去迎接褒姒和杨贵妃的命运吗?”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 王曼曼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朗诵水平,堪称一流。只可惜,高崎是个莽汉,没有那么多诗情画意,这个设计,倒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高崎喜欢文艺,只不过是因为陶洁喜欢。他欣赏王曼曼的多愁善感和温文尔雅,却不一定真懂这些东西。 她如果坚持刚进门时候的路线,一哭二闹外加拿自己的身体去做本钱,来直接的,高崎没准儿还真就承受不住。 “你先听我说,我说完了你再说,好不好?” 她朗诵纳兰性德那首诗的时候,高崎反而冷静下来。 见王曼曼不再打断他,他这才说下去。 “你是不是爱我,我心里清楚。”他说,“你这么有才华,爱上我这么一个粗鲁汉子,这个本来就不着调。就像你刚才念的那个什么德的诗,说实话我一句没整明白,尽管你朗诵的声情并茂的,我也只能从你的声调里,多少明白点意思。” 完了,对着牛白弹半天琴! “我的结论就是吧,你并不是真心爱我,你就是想不劳而获。咱们真的在一起了,对你就是一种摧残。人家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叫辣手摧花。你这么一朵漂亮又高贵的花,就这么毁在我这么个粗鲁人手里,多煞风景啊?我不干这种缺德事儿。” 王曼曼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个往诗情画意发展的策略,是个败笔了。 “我是真的爱你了,高哥,不骗你。”她开始转变策略,“你虽然不懂诗,可是你有胸怀博大的爱心啊。没有你,唐城量具这个地方,得有多少人在水深火热里挣扎啊?你做企业,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这些下岗工人都能吃的上饭。这么高尚的心灵,这么善良的富豪,不值得我爱吗,只有我配不上你啊?”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42.放大招 高崎让王曼曼给说笑了。 “你别把我捧上天去好不好?我就是顺应潮流。最后发财的,不还是我自己吗?有钱了,能帮一把大家伙,这个理所当然。谁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也得这么干。机缘巧合,懂不懂啊?” “那别人怎么没有这么机缘巧合呢?那些个大老板,哪个想的不是自己发财,谁又和你一样,真正为穷老百姓想过,管过老百姓的死活?” 王曼曼就反驳他。 论斗嘴,高崎直接完败。 “好吧,好吧,我是想过那些下岗工人。”他只好承认说,“可那也不是你能爱上我的理由。” 王曼曼就诡异地一笑说:“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样吧,你不是说过,从我们在一起时我身体的反应,就能判断出我是不是爱你吗?咱们今天就再试一下,如果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就再不纠缠你,行吗?” “不行!哪有大姑娘拿这个赌博的?” “我不是大姑娘。” “不是大姑娘也不行!” “我又不怨你,我心甘情愿!” 说话的工夫,王曼曼一个劲直往高崎怀里扑。 高崎死死攥住她的两条胳膊,把她从怀里推出来。 “你就是真心爱我也不行!”最后急了他就说。 王曼曼就不动了,看着他问:“为什么?” “我不能对不起胡丽丽!”高崎说。 这时候,王曼曼在想,看来色诱不容易成功了,要不要告诉他,就是胡丽丽让她来的? 告诉他真相,就证明自己不是凭借着自己的魅力,把高崎给俘虏的。那么,将来在他们三个人相处的过程中,她就是弱者,硬挤进来的,地位会很尴尬。高崎并不是真心想要她呀,而是为了要孩子,不得不接受她。 那么,她将来的位置,就会比胡丽丽矮许多,因为人家胡丽丽可是凭着自己的姿色,让高崎主动上套的。 嘴上虽然答应胡丽丽,只是为了不劳而获,并不指望以后和高崎在一起,她心里却是想着为自己争取地位的。 到时候有了孩子,就算她如约送给胡丽丽,可她依旧是高崎的女人,还是要和胡丽丽分享这个男人,到时候比胡丽丽矮一头怎么可以? “你当初脱我衣服的时候,可是答应过我的!” 她终于决定,不能服输。她就换一种方式,又要提那个夜晚来威胁高崎。 “你坐着别动,听我说!”高崎急的直喊。 王曼曼才不会再上当。只要高崎放开她,她立刻就要扑过去。她已经看明白了,高崎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在和自己的意志力做斗争。 只要突破他那个意志力,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成功了。 这个成功的机会,只有她的身体能帮她完成。对着高崎玩语言和诗情画意,绝对是个再蠢不过的主意。 高崎只好一边按住她在沙发上,一边说话了。 “是,我答应过你。”高崎说,“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和胡丽丽在一起。如果在这之前你来找我,我会履行诺言的,现在晚了。” 王曼曼就看着他冷笑说:“我记得,那时候你老婆还活的好好的。”接着就厉声质问他,“这时候你怕和我在一起了,胡丽丽会难过。那时候你答应我,为什么不怕你老婆难过呢?难道,你知道你老婆最终会变植物人?” 高崎竟然无言以对。他不能说,那时候答应她也是考虑她做不到,故意糊弄她的,那会伤她的心。 王曼曼接着就问他:“听说,你很爱你老婆啊?你怕胡丽丽难过而不怕你老婆难过,这就是你的爱?伪君子!” 语言是门艺术啊。这一世的高崎,虽然锻炼的,嘴皮子比上一世流利多了,在王曼曼这种文艺人面前,依旧是相形见绌。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辩论不过,直接认怂,这也是高崎的一贯作风。 “不过曼曼,你最好学着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愿意与别人分享你的爱人吗?当你爱的人搂着别的女人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心里有胡丽丽,我就不愿意让她难过。所以,我不能接受你。同时,我也坦白地告诉你,我也非常非常喜欢你,不亚于喜欢胡丽丽。可是,将心比心啊,曼曼!我同样不愿意伤害你!如果我同时拥有你们两个人,就是同时伤害你们两个人! 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更不是没有心,可以像那些老板们那样,不在乎你们的感受,可以把你们当做玩物。你们在我心里,不是玩物,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我喜欢着的,和我一样,没有任何一点区别的人!喜欢着你们却去伤害你们,我心里会比你们还难过,我做不到! 另外我再告诉你,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心里永远的最爱,就是我的老婆陶洁,没有人可以替代她!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 我心里爱着陶洁,本来就不能再爱别人。可是,我还是会喜欢你们,这不是人性,是兽性。所以,我不是好人。 你这样总是喜欢勾引我,会激发我的兽性,做出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胡丽丽的事情来。如果真是那样,我的良心会谴责我自己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所以,我请你理解,不要总是这样子来勾引我,这对你和对我来说,都十分危险! 其实,你不用这样来换取我养着你的条件。其实,我嘴里拒绝白养着你,只是希望你能够独立,活出自己的尊严来。就算你现在什么都不肯做了,要我养着你,我也会答应你。其实我心里早就答应你了,因为我喜欢你,超级喜欢你这副样子。 如果你问这个喜欢算不算爱?我告诉你,我也问过自己多少次这个问题,包括我是不是爱着胡丽丽。我只能告诉自己,算。我爱着你们。正因为我爱着你们,所以绝对不可以伤害你们。我就是这样想的。” 实话实说,这是高崎最后的大招了。 从高崎家里出来的时候,王曼曼的眼睛红肿着。 走到楼拐角那里的时候,她就看到胡丽丽的车了,依旧停在那里,没有走。 是胡丽丽把她送过来的。也只有胡丽丽,知道高崎去了省城,知道他连夜回来了,还在家里睡觉。 王曼曼拉开胡丽丽的车门,直接坐了进去,一句话不说。 胡丽丽也不说话,直接发动了汽车。 “你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才不走,在这里等着我?” 走在路上,王曼曼才问胡丽丽,语气里有些气急败坏。 胡丽丽微微一笑说:“我太了解他。” “你恐怕很早以前,就想和他在一起吧?”王曼曼没头没尾地问出这么一句来。 胡丽丽却可以听得懂。 “对。”她回答说,“但是没有用。因为那时候陶洁好好的,我不会有任何机会,只能心甘情愿地给他当姐姐。” 王曼曼就不说话了。 胡丽丽却说:“其实,你不用这样子去证明什么。我了解他,知道他心里有你,就像当初知道他心里有我,却不肯越雷池一步一样。” 王曼曼就明白,自己那点小心思,早就被胡丽丽看穿了。 这女人太聪明,又有年龄的优势,阅历比她要丰富。她在胡丽丽面前,几乎就是一个透明人,实在是没有耍心眼的必要。 “那么我们怎么办?”她问,“计划还要执行下去吗?” 胡丽丽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你现在,恐怕是真的爱上他了吧?” 王曼曼闭上眼睛,眼泪就从眼角流出来。 “我可能在听泉山庄的时候,就爱上他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她说,“那时候,我总是找各种理由说明他比别人优秀,将来会善待我。其实,想着委身于他,就是爱上他了。只是,我心里有些抵触他过于强壮的身体,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孤傲清冷的类型。所以我会抵触他的身体,也仅仅是抵触他的身体而已,却被他抓到了拒绝的理由。” 胡丽丽就抿着嘴笑,然后说:“所以,就被我钻了空子。” 王曼曼就又问:“胡姐,你说,如果今天我在他家里没有出来,真和他在一起了,你心里会难过吗?” “会。”胡丽丽回答她说,“可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完美的。有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必须做出牺牲。两权相害取其轻,这是做人和做生意都要遵循的原则。” 说到这里,就叹息一声说:“也许,时间长了,我习惯了,也就不会难过了。特别是,我也挺喜欢你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妹妹的。现在,我倒是不觉得难过了,没准儿哪天咱们三个人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刺激。” 说到这里,胡丽丽就不由自主地坏笑了。 王曼曼也笑了说:“我也一样。他和别人在一起,我肯定会难过。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因为我也喜欢胡姐你。” 胡丽丽看她一眼,回过头来继续看路开车,嘴里说:“那么,计划继续!” 王曼曼脸上却流露出忧心忡忡的样子来,过一会儿说:“胡姐,我怎么感觉,我们不会成功啊?” 对能否成功,胡丽丽早已心有成竹,并没有重视王曼曼的话,只是顺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王曼曼不无忧虑地说:“你想啊,你喜欢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他知道你喜欢他,也应该有好久好久了。可是,直到他老婆成为植物人一年之后,他才肯接纳你,而且至今不肯和他老婆离婚,不肯给你一个名分。” 胡丽丽就“嗯”了一声,心说他要不是为了迷惑司老大,到现在她也不见得有机会。 她问:“这个和咱们的计划有关系吗?” “当然有啊。”王曼曼说,“你鞍前马后,为他鞠躬尽瘁地跟随他这些年,他都不肯接纳你。而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和你比起来就差远了,他会轻易接纳我吗?” 胡丽丽听完就笑了说:“放心吧,这回和我与他之间的事情没有关系,他不接纳你也得接纳你,肯定会成功。”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43.名厨出高徒 胡丽丽的自信,无非就是在于高崎没有后代,这是他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高崎不是不喜欢王曼曼,他只是基于自己做人的道德标准,不能接纳王曼曼。 她只要表示不介意他接纳王曼曼,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接纳呢? 可接下来,高峰就给她出了一道大难题。 高崎好容易把王曼曼给打发走,看看快到中午,早上又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正准备洗漱了出门,高峰的电话就来了。 “你在哪儿呢,哥?”高峰的语气里,明显透出些兴奋来。 “什么事儿?”高崎依旧是声音平淡。 多年大人物做下来,又有了两世为人的经历,风浪见多了,多少也就有些波澜不惊了。要不然,就王曼曼刚才那个架势,搁在初出茅庐的他身上,没准儿就会缴械投降。 “我有个重要的事儿要和你商量。”高峰的语气里依旧带着兴奋,“你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找你!” 高崎想想就说:“去咱们家酒楼吧,我让刘总留个小间,有事儿在那里说。” 挂了电话,高崎又给聚香坊大酒楼刘总打了电话,这才下楼,开了自己的车出门。 把车停在酒楼后院里,他先去厨房转一圈。这时候正是上客高峰期,厨房里最忙。最忙的时候,孙立海总是会待在厨房里,看着他的徒弟们。 虽然高崎给了他个副总的职位,他却从来没拿着自己当副总。 “我就是个厨子,厨房里这一套是我本行,别的我也不懂。” 他总是这么说,也确实在这么干。 社会上技校毕业的厨师,他不用,嫌人家给教下道了,再改过来还不如教任嘛不懂的容易。也不让人事部门给他招人,人他得自己选。 他看中的,都是他说的有灵性的,越年轻越好。从小在后厨待着,才能把做菜的精华学了去。 做一个菜品,不是外形好,模样好看就行了,也不是师父教你怎么做,这辈子就一成不变了,你得自己会悟。 同样一个菜,时代不一样,顾客要求和品味就得有变化。怎么变化,你得悟。悟每一种蔬菜和肉类的特性,怎么做,用什么样的火出什么样的味。各种调料,也得自己悟透了,这才算出师。 出师以后,也就算会做菜了,但还远远不够,还得悟。悟透了,你才能发明创造自己的菜式,出自己特色。 剩下的所谓刀工,给你个胡萝卜,让你雕个牡丹花出来,那算雕虫小技,用不着去技校学,自己看两遍就会了。 要是你连这个都看不会,那就说明你一点灵性没有,我还教你干什么,瞎耽误功夫吗? 聚香坊大酒楼的后厨,一水儿的都是他的徒弟,却是各有特色,各有擅长。徒弟们会做的菜式,孙立海也不一定会做。 这在他看来,不丢人,说明他的徒弟们有出息。师父教的只是基本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高崎从后厨的后门进去,果然就看见孙立海端着茶缸子,在一溜切菜案板那里转悠。案板边切菜的这些年轻人,都是没出徒的。 孙立海教徒弟,得从买菜、选菜、摘菜教起,做个一两年,他觉得满意的,才开始上案板跟他学刀工。就他这个教法,一个学徒出徒,最少都得三年,好多第一关就给淘汰了。 可即便这么个严格法,来这里学徒的年轻人依旧趋之若鹜。孙立海的名气在那里摆着,能成为他的徒弟,这辈子就是挣高工资的人上人了。 如今的孙立海,早就不亲手教徒弟了,都是手底下徒弟帮着他带学员。可是能从聚香坊学成出来的,还得算是孙立海的徒弟。 孙立海明白,人家费心劳力,任劳任怨地跑聚香坊来学徒干什么?就冲着他徒弟这个名号啊。只有徒弟出徒了,在外面干,收的徒弟,才算孙立海的徒孙呢。 有孙立海往那儿一站,没有徒弟敢偷懒。让你切丁你切块,他二话不说,过去照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丁也得一般大小,若是大小不一,还得挨巴掌。 这就是现代社会了,讲究平等,不能体罚徒弟。孙立海学徒那会儿,只要稍微有点不对,就得挨师父一藤条。藤条小手指头粗,带着弹性,抽在身上那个疼啊,钻心。 不这么教,出不来好厨师。 那时候,师父是他爹,抽他抽的最狠。他的厨艺,就是这么让他爹一藤条一藤条,硬生生给抽出来的。 高崎过去,和孙立海去唠两句。徒弟们知道老板来了,没一个敢放下手里的活,给老板问好的。 这就是规矩。后厨师父老大,老板也不行。正是因为有孙立海这个规矩,聚香坊的菜,永远都是唐城其他酒店不能复制的。 高崎走到孙立海身边,喊着说:“大爷,你用不着天天在这儿盯着,这里油烟大,再熏着你。” 厨房里噪声大,不喊着听不见。 孙立海回头,才看见高崎过来了,也是用高嗓门说:“你以为我愿意天天在这儿耗着啊?当初招学员,只注意灵不灵了,没想着得弄个监工。特么这帮小兔崽子,手艺是学会了,性子也一个个磨没了,都不下死手管人。” 高崎就咧着嘴乐。 “就你这个大巴掌,三天两头轮着,老虎都让你给整成绵羊了。”他就调侃说。 “谁说的?继超也是我从小这么教出来的,当初这小子还不愿意学呢。可他就会管人,比我都强。”说到这里就叹口气说,“可惜这小子到了还是不爱这一行。”他就问高崎,“哎,他还没把他那个厂子折腾黄了啊?” 高崎老实说:“没。不但没折腾黄,我看他还折腾出门道来了。前两天还死皮赖脸跟我借钱,说要进新设备,把产品精度提上去。” 孙立海就问:“你借给他了?” 高崎说:“没。那厂子是唐城量具的,我钱借给他,早晚都是肉包子打狗。” 孙立海赞成说:“不借就对了。这两年我也看明白了,就他们厂那个弄法,怎么弄都是个死局。特么当官的都快比工人多了,养活这些脱产的,这得多大一笔费用?人家干一件产品一块钱,他们可好,干一件得十块钱,卖给谁去?投多少钱都得瞎到里面!” 高崎就笑笑说:“大爷,也不能全这么说。我孙哥不是不这样干了不是?我不投钱啊,是因为产权问题。把钱给唐城量具花,将来这钱怎么算,我心里没底,没准儿还会害了孙哥。知道的这钱是我的,不知道的还不得说这钱是孙哥贪的?这唾沫星子淹死人。孙哥把工模量具分厂搞这么红火,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他,眼珠子都红了呢!” 这几年做事业,高崎没少花钱听管理课,还参加了不少全国性的企业论坛,也长了不少见识。 小作坊式的生产,有些老板厂长、会计、调度的,好多职务一个人兼着,的确是节约了管理人员,降低了成本,可是这样干,许多必须的管理程序就会缺失,出来的产品价格倒是便宜了,可质量就没法保证了。 其实,人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企业,工业革命初期是这个样子,现在也不会这样去干。所以人家的价格高,科技含量高,质量也好。 咱们现在这样干,这纯粹就是工业化的倒退,把现代企业给干回原始小作坊生产了。 这样的中国制造,只会降低整个工业体系的竞争力。你东西是便宜了,可把质量给丢了,也只能制造点是人就会干的玩艺儿。卖到国外去,丢的是中国制造的名声,和中国人的脸。 中国不需要这样的中国制造,中国需要的,是有科技含量的中国制造。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产品相比,咱们的在科技含量和质量上能和人家并驾齐驱,甚至要赶超他们。这样的中国制造,才有前途可言。 想达到这样的水平,除了向人家学习之外,国企过去那套可行的管理制度还要捡起来,并且要不断完善,创造出适合咱们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先进管理制度来。 当然,国企那些人浮于事的糟粕,必须要去掉。遥想建国初期,我们的工人阶级,创造了多少令世界瞩目和震惊的奇迹?难道说国企那些制度,真的就一无是处?那这些奇迹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如果有一天,高崎真要搞工业的话,他就会按照真正先进的东西来搞,绝不搞短期获利的小作坊。 在这方面,孙继超已经总结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他总不能让这家伙老在国企里瞎胡混吧?他不给孙继超投钱,除了他说的理由之外,心里还是另有打算的。这么个人才,他可不想白白送给唐城量具。 和孙立海唠半天,他才去了前面,上二楼刘总给他留出来的那个小单间。 他进单间的时候,高峰已经在那里了。 然后就是上菜,兄弟俩连边吃边说。 和高崎吃饭,两个人就是一菜一汤,大米饭管够,高崎不许剩饭。 高崎始终记着,上一世他和陶洁攒钱买楼的时候,陶洁不肯吃菜,把菜和肉都留给他。 “我减肥,怕胖。” 陶洁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在他耳朵里,至今如雷贯耳。 即使富贵如今天的高崎,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还是保留着光盘的习惯,一粒大米粒都不会留下。他觉得,浪费一粒大米粒,都是对陶洁的亵渎。 菜也是简单的蔬菜,或者炒肉,或者炒鸡蛋。汤也没有鲍鱼、海参,只是简简单单的汤,皮肚三鲜汤,或者是蘑菇鸡蛋汤一类。 吃着饭,高峰就告诉他,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可以不用让他妈把高崎追的无处躲藏,又可以让他和胡丽丽继续在一起,还不用生孩子。 高崎就停了手里的筷子,看着他问:“什么主意?”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44.损主意 , 高峰的这个主意,其实十分简单。把他和孙小敏将来生的孩子,过继给高崎。 “这样,你不就有后了吗?”高峰眉飞色舞地对高崎说,“现在这个社会,男女都一样。不管小敏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将来一样可以继承你的事业,一样可以为你养老送终。反正都是咱们高家自己家的孩子,在你家和在我家,管你叫爸和管我叫爸,也没啥区别,咱妈肯定能接受这个办法。她只要接受了这个办法,不就不会再逼你,再逼着胡总和你结婚要孩子了吗?” 高崎想想,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办法。 关键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对付他妈的办法,有病乱投医,总比不去找医生看强。 “小敏会同意吗?”他问高峰。 “这个办法就是小敏提出来的呀。”高峰就解释说,“在她老家吧,过去老一辈兄弟们当中,有一个没有后代,其他兄弟孩子多的,就会把自己当中的一个孩子,过继给那个没有后代的,来为他养老送终,继承香火,这个很普遍。 那天我回去和她商量要孩子的事,她开始不同意,说是工作忙,等咱们小商品城二期工程完工了再说。我怕你又要逼我,昨天晚上不得已就和她说实话了,告诉她要孩子是你的意思。她就跟我说,看着你和胡总也挺为难的,不如有了孩子就先过继给你。反正咱们有钱,不怕罚,等有时间了再要第二个就是。 如果咱妈那封建脑壳计较男孩女孩,这也好办。第一个孩子如果是男孩更好,如果是女孩,我们就积极准备生二胎。到时候,如果两个都是女孩,那么也没办法,咱们两家就一家一个。咱妈总不能不死心,不讲理地逼着我们没完没了生孩子玩吧?估计那时候她死了心,也就认了。 当然了,如果两个孩子当中有男孩呢,男孩就归你。” 说完了他就问:“哥,你看这个主意怎么样?” 这个主意,听着倒是十分不错。 高崎考虑一会儿就说:“这样,你们两口子今晚回家,先把这个意思和咱妈露露,看咱妈什么意思?她要是没意见,那咱们就这么办。” 说到这里,就不满地说:“咱妈就是中了邪了。你说咱们高家门里,又不是我一个,不是还有你呢吗?我没孩子,你有不一样嘛,咱俩谁的孩子不都得喊她叫奶奶,这有啥区别,她干嘛非得和我过不去啊?” 高峰就笑着说:“这老一代人吧,封建思想比较严重,把后代的问题看成是老高家最大的事,也是正常。” 高崎就发牢骚说:“她又不姓高,她管得着嘛,咱爸还没说什么呢。她可倒好,皇上不急太监急。” 高峰就乐了说:“这话你要叫咱妈听见,非跟你没完不可。” 高崎就看他一眼说:“只要你不告密,咱妈上哪儿知道去?”接着就骂他,“小叛徒,从小你就是靠告我的状,出卖我讨好咱妈!” 高峰眼看又要引火烧身,赶紧转移话题说:“你别把咱爸当好人啊,咱妈干的事儿,大部分都是咱爸在背后出的主意,这个我从小就知道。咱爸是背后主谋,咱妈就是咱爸的枪,站在前面冲锋陷阵。逼着你要孩子,我看十有八九也是咱爸的意思。” 高崎承认说:“嗯,我觉着也是。按理说这事儿最着急的应该就是咱爸,可他就是不出声,背后里鼓捣着咱妈和我过不去。” 说到这里,就又说高峰:“你就随咱爸,看着人畜无害,其实阴着呢!” 高峰还是没躲过去,不由埋怨高崎说:“你怎么又冲我来呀?我都把孩子让给你了,够意思了吧,还不够将功赎罪呀?” 高崎就笑了。 和高峰吃过了饭,他直接去公司总部上班,看着胡丽丽有空,就打电话把她叫到自己屋里来,把这个事情告诉她。 他的办公室和胡丽丽的办公室挨着,可王曼曼在胡丽丽那里办公,他有点怕见到她,不想过那边去。 胡丽丽听他说了高峰的主意,脸色就变了。 “这可不行!”她立刻表态说。 “怎么不行啊?”高崎一脸诧异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干脆利索地就表示反对。 “你这不是普通老百姓的过继,只是为了继承你这一脉的香火,为你养老送终,你这是继承你的财产!”胡丽丽就严肃地对他说。 高崎还是不明白,问她说:“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胡丽丽回答他说,“你没有意识到你现在财的产是个什么概念吗?唐城最有特色的本地酒楼。唐城唯一一家最有前途发展到全国的连锁快餐。这样的连锁机构,全国才有几家?仅凭这两样,就足以让你在唐城商界成为翘楚。你还有唐城唯一的海鲜批发市场,更有唐城唯一的小商品批发市场。你这些资产,不算隐形资产,数字都大的惊人!再估算这些资产巨大的发展优势和潜力,加上隐形资产,直接就无法估量!这些你就没有意识到吗?随着你所有事业的发展,将来你会成为国内屈指可数的大富豪!” 高崎就有点迷糊。他还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财产。 “可是这些,跟我过继高峰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了。”胡丽丽就说,“这种兄弟间的过继,一般对孩子是没法隐瞒的。也就是说,孩子将来会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这个也没什么么啊?”高崎说,“将来他(她)叫我爹也好,大爷也罢,他(她)都是我们高家的孩子,无所谓啊?” “有所谓!”胡丽丽就加重语气说,“你就那么信任你弟弟和兄弟媳妇啊?你自己说,如果没有你镇着,如果高峰可以自由支配你拥有的财富,他会不会走正道?” 高崎不由把眉头皱起来。这个问题他还真考虑过,高峰过于贪图享受,且骨子里极为好色又缺乏毅力和克制力。如果给他过多的财富,变成纨绔子弟,像那些八旗少爷一样,天天提笼架鸟,五毒俱全,只是分分钟的事情。这也是他只让高峰做到公司中层,不继续重用他的原因。 “你仔细想想,”胡丽丽继续说,“将来我们早晚有一天会老,干不动了,把权力交到这孩子手里。那时候,孩子知道高峰才是他(她)亲爹,高峰内心会不会膨胀?到那时候,还有没有人能够镇住他? 你应该知道,咱们公司虽然在外人看来,发展迅猛,财大气粗。可是,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处处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只要我决策上稍有不慎,公司就有陷入困境的可能。古话说,兴也忽焉,亡也忽焉。越是资产庞大的公司,越容易产生连锁反应,衰败起来也越快。你为有个继承人,埋下这么一个隐患,值不值得?” 高崎的脸色就严肃起来。胡丽丽说的绝对有道理。 胡丽丽还不打算完,又往下说:“其实,高峰这个隐患还不算大,最大的,我觉得应该是孙小敏。 他们结婚的时候,孙小敏家的亲戚来了不少,我同他们当中的长者交流过。他们是几百年聚集的村落,整个村就是一个大家族,追溯起来,和孙中山都是世家。 你了解南方这种家族世家的意义吗?给你举个例子,金庸表舅的外甥,是琼瑶。他的表姐是蒋英,钱学森的妻子。表哥是徐志摩。他和蒋百里还是还是叔侄。追溯起来,毛爷爷和老蒋都是亲戚。 这种名人辈出的南方世家,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是他们流传了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家训和传统!孙小敏骨子里就流淌着这样的血液,所以她特别勤奋,也特别有野心。她的贪财、贪权,就是具体表现。 最要命的是,孙小敏比高峰会算计,有心计的多!她的儿子将来若是掌控了聚香坊,那么聚香坊将来会不会变成他们孙家的家族产业?她要真有本事,把聚香坊变成她的家族产业倒也罢了,怕的是她威信不够,公司其他股东不服她。 她将来如果依靠孩子拼命揽权,企图独霸公司,必然和公司其他股东发生冲突,最终把聚香坊这大好的产业,搞个四分五裂!” 高崎就让胡丽丽说的打个冷颤。为了财产,本来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斗个鱼死网破,胡丽丽、孙立海、蒋师傅他们的后代,和他高家的后代反目成仇,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真要那样,他现在还不如直接就把聚香坊捐了呢! “我明白了。”他对胡丽丽说,“这是个损主意,我和高峰说,不搞过继。” 胡丽丽就冷笑一声说:“我现在就怀疑,孙小敏给高峰出这个过继的主意,就包藏着祸心!” 高崎想想,就对她说:“孙小敏既然是这么个人,你现在就可以不用她,没必要等她翅膀硬了,将来不好收拾。” 胡丽丽却得意地一笑说:“你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天真,非黑即白啊?孙小敏有这个想法,就证明她是坏人啦?她还有才,还勤奋呢。我让她发挥她的优点,不让她有机会去施展她的阴谋诡计,那不就结了?” 高崎就笑了。 有胡丽丽镇着,孙小敏也没有肆意妄为的机会,跟高峰有他镇着一样。一物降一物嘛。 “我天真吗?”他看着胡丽丽问。 “不天真,就是有时候脑袋里面短路,什么损主意都敢用。”胡丽丽说。 “这不有你嘛,”高崎嘿嘿笑着说,“你说了,我肯定就不会去干这个傻事了。” 胡丽丽就接他的话说:“可是,你不去干这个傻事,还是没有后代啊。” 到这时候,胡丽丽终于把话题,引到她要说的事情上来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45.过不去那道坎 “又来了。” 听胡丽丽又要提孩子的事,高崎就不耐烦说,“没有就没有,将来我学孙继超,在咱们公司也成立个员工委员会。我退休的时候,把我的股份都交给员工委员会,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 胡丽丽说:“孙继超那个什么委员会,也只是拥有参与管理权,跟股份没有关系。你真要把股权出让出去,将来乱子恐怕会更大。” “那你说怎么办?”高崎瞪着大眼珠子问。 胡丽丽回答也干脆:“要后代呀。” 高崎就狐疑地看看她问:“你肯给我生孩子了?” “去!我是说,我不能给你生,有人可以给你生啊。” 高崎又瞪眼看着胡丽丽,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胡丽丽也不说话。 她得给他一定的时间,来充分消化吸收她刚才说的话。 沉默了许久,高崎终于问:“你说的有人,是谁?” 胡丽丽就知道,高崎已经开始想到,王曼曼今天上午找他,跟她有关系了。 她并不急于告诉他答案,而是换了话题说:“你想想啊,你不要孩子这事儿,可以拖多久?阿姨现在身体不好,心脏病,高血压,这些都是钱没法彻底根治好的。这老人啊,越是身体不好,越是盼着看到下一代,要不然她心里会不安的。你老是这样不给她希望,她万一急出个好歹来,你会后悔的!” 高崎闷声闷气回答她:“她又不是我一个儿子。我正逼着高峰和孙小敏赶紧忙活呢。” 胡丽丽就摇头,然后说:“你呀,不懂老人的心。阿姨表面上喜欢高峰,其实她心里最在乎的,是你。为什么高峰有没有孩子,她都不那么逼他,专门逼你呢?越是她最在乎的那个孩子没有给她生孙子,她越是着急。” 高崎心说,你这么明白老人,怎么就和你父母处不好关系呢?就知道教训别人。 “你肚子里到底憋着什么坏水儿,现在赶紧倒出来。”他就说她,“你现在不说,以后我不见得想听。” 胡丽丽就笑了。 “我也是在为你考虑啊。”她就说,“曼曼吧,工作能力绝对没的说。可是在她看来吧,把一生的美好时光,都浪费在不喜欢的工作上,太不值得了。” 听到这里,高崎就“哼”一声说:“不劳而获是吧?那是她的崇高理想。想得美!” “你听我说完嘛。”胡丽丽说,“人家这次吧,还真不是想着不劳而获,她答应给你生孩子啊?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觉得这笔买卖满划算。再说我也看的出来,你很喜欢她。” “喜欢她我就得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啊?”高崎就打断她说,“漂亮女孩我都喜欢,要不要我见一个收一个?” 胡丽丽就笑着低声嘟囔:“多了你受得了吗?” 看高崎又要发作,赶紧说:“这不特殊情况嘛。我不能为了生孩子,扔下公司不管吧?再说我年龄大了,已经过了最佳育龄期。曼曼这个岁数正好啊?咱们是做大事业的人,就不能拘于小节。” 高崎盯着她问:“我真要那样做了,你不会难受?” 胡丽丽就回答他说:“我不跟你说了嘛,咱们做大事的人,不能拘于小节?再说论年龄来说,我比你大好多,身体也比你弱好多,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一个星期的周期,恐怕太长了点吧?这样有个王曼曼加进来,我觉得挺好。” “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是好意。”高崎就又一次打断她说,“跟你说实话吧,如果不是因为司老大,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我这样做了,已经觉得无法面对陶洁了。再有一个王曼曼,我还怎么有脸见她?我过不去心里陶洁这道坎。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提了,不行!” 胡丽丽怎么也料不到,高崎在这事上会如此固执。这世上的男人,对待美女,都是多多益善的,他可倒好,心甘情愿送上门来都不肯要。 你说他那方面没能力吧,可胡丽丽知道,他那方面不是没能力,而是很强大。要说他故意守着她矜持吧,这也不像啊?直接就不给活口。 这个高崎,还真是怪的没边了。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高崎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重生回来的。他回来,就是为了给陶洁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可是,他没有做到,陶洁还是和上一世差不多。不但这个他没有做到,他还背叛了陶洁。 背叛一次,他心里已经很难受了,还要他背叛第二次,这怎么可以?他都可以重生回来了,谁知道日后再一次离开这个世界,会不会再次和陶洁重逢?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就是循环往复,那么他就很有可能,再一次面对活蹦乱跳的陶洁。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怎么和陶洁相见? 他心里的这些想法,却无法和胡丽丽说明白。 不过,他刚才的话,也伤害到了胡丽丽。 原来,在他心里,陶洁始终是第一位的,他和她胡丽丽在一起,就是背叛陶洁。 胡丽丽就有些生气,说话也重了一些。 “我问你,顾活人重要,还是顾死人重要?陶洁已经那个样子了,和死人有区别吗?我一心一意为了你,这些年为了你都做了什么,你不是看不到!可我无论怎么做,在你心里,还是不如一个活死人! 好吧,算我多嘴,你的事,我以后不会管了!” 胡丽丽说完了,站起来就走。高崎赶紧也站起来,跑到门边,把她给拦住了。 “对不起啊,是我不好。”他说,“你和陶洁,一样重要。我不想伤害陶洁,也不想伤害你。为了孩子,接受王曼曼,会伤害到你,等于是再一次背叛陶洁,也背叛了你,我不能那么做。” “你不那么做,才真正伤害到了我!”胡丽丽几乎是喊着说,“为了我让你失去要孩子的机会,我会亏欠你一辈子。难道,你要我背着这个亏欠,背一辈子吗?” 高崎终于妥协说:“你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行吗?我现在心里和脑袋里,都很乱很乱,我需要一个思考的时间。” 胡丽丽想想,回答他说:“好吧,我等你最后的决定。” 说完,绕开他,打开门出去了。 高崎不得已给胡丽丽留下了这个活口,从此就更加不得安生了。 原先是只有他妈那一头催他,他起码还能躲到公司里,避开他妈。这下好,回父母家他妈和他没完没了,到公司里胡丽丽一天到晚催他做决定,甚至会追到他家里来,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得安生了。 这简直就是要无处可藏,没有一时半会儿的安宁日子过了! 老天爷,你干脆从天上给我下二两棉花下来,让我一头撞在上面,撞死得了! 就这么东躲西藏,哼哈这是的拖了一个多月。高崎毕竟是两世为人,心理素质过硬,只要他不肯的事情,谁也拿他没办法。 最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胡丽丽。 在她看来,王曼曼为了能让高崎白养着她,愿意给他生孩子,这显然是高崎赚了大便宜。 试想,这么一个既漂亮又年轻的大姑娘,随便找哪个有钱人,人家不愿意白养着她呀?不但愿意白养着她,还不用生孩子,没准儿还能让人家明媒正娶她呢。 这王曼曼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吃着亏在高崎这棵树上吊死。这样的好事儿可不好找,哪天王曼曼捯过闷儿来再反悔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高崎还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当初她怕他们俩凑一块儿去的时候,他偏偏要去找王曼曼,还把人家从省城给勾引到唐城来。现在她希望他们能搅和到一块儿了,他反而不答应了,真是犯贱啊! 你不不愿意吗?老娘就给你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这天手里没有太多事,下班早,她就约着王曼曼一起出去吃饭。 时光已经进入冬季,08年的唐城却是个暖冬,眼看都到十二月了,路边法国泡桐的叶子还没落尽。要搁在往年,这时候都上冻了。 虽然没有上冻,可天气还是冷了不少,外面小风一吹嗖嗖的,有些刺骨了。 胡丽丽就带了王曼曼去肥牛火锅城吃火锅。 说也奇怪,原先她从小就挑食挑的厉害,忌口的东西太多,是从来不吃牛羊肉这些东西的。自从和高崎在一起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不忌口了,牛羊肉都能吃,而且有时候还特别想吃。 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与那方面得到满足了有关系?她也拿不准。 不过,她不痛经了。可能就是从不痛经开始,她的饮食习惯也发生改变了。 火锅城在一幢建筑的二楼,全是落地的玻璃窗,灯火通明的。在这大冬天的夜里,玻璃窗上都蒙了厚厚一层雾气,让人立刻联想到里面热气腾腾的氛围,看着就想进去。 在这样的季节里,吃火锅是最适合的,有汤有水还有肉,吃到肚子里,全身就会暖洋洋的。 正是晚饭时间,火锅城里面已经熙熙攘攘,人满为患。她们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一张桌子。服务员过来,给她们加了汤底,点上液化气灶。 很快,她们点的牛肉和蔬菜就被餐车推过来,摆在她们桌边的一个多层架子里。这时候,锅也开了,翻滚着水花。 两个人开始端了盛着薄片牛肉的盘子,往火锅里加牛肉片。火锅里升腾起来的雾气,就和屋里其他桌上火锅散发出来的雾气融合到一起,在她们的头顶上缭绕着。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46.守株待兔 火锅城的大厅里,混乱嘈杂,蒸汽弥漫。 她们就边吃边说。 “我想过了,高崎面皮薄,让他直接表态接受你,估计他抹不开面子。”胡丽丽说。 “胡姐,我怎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呢?那天我去他家,可就我们两个人啊,他还是不肯。”王曼曼说,接着就问,“哎,胡姐,他是不是在那方面有什么毛病啊?” 胡丽丽就咧着嘴,看着她笑。 “有没有毛病,你以后就知道了。”她说。 王曼曼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半天才说:“哎呀胡姐,你就说说呗,反正又没有别人。” “别胡说八道!”胡丽丽收了笑容说,“真有毛病,姐不成坑你了吗?他就是条牤牛!” “那他为什么就对我不感兴趣呢?也不是现在,过去他就不感兴趣,关键时候掉链子。”王曼曼依旧是一脸疑惑。 两个人在这乱哄哄的气氛里,吃着火锅,头对头地商量如何让高崎入坑。 王曼曼问为什么高崎对她不感兴趣,胡丽丽也懒得解释。 “这里面原因挺复杂的,等以后你们在一起了,你自己慢慢了解去吧。”她就敷衍说。 王曼曼就泄气说:“他都不肯见我了,哪有以后啊?” 胡丽丽就忽然笑了说:“咱们呀,不能等着他自己上钩,这回咱们得主动出击,给他来个守株待兔。” 王曼曼睁着大眼睛看着胡丽丽,傻乎乎地问:“什么守株待兔呀?” 胡丽丽就把头凑到王曼曼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我每个星期都会在晚上下班以后,去他家里一次。这个牤牛太厉害,多了我受不了。” 王曼曼就看着胡丽丽,无声地笑。 胡丽丽就嗔怪地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往下说:“他狐朋狗友多,也没有太多时间专门陪着我。有时候他晚上有重要的应酬推不掉,回来的就会晚一些。不过,他生活很有节制,一般不会喝多。 我有他家钥匙,去的时候他不在,我就自己开门进去等他。有时候他回来的晚,我就先上床睡了。” 王曼曼看着她,一时没明白她说这些的目的。 胡丽丽只好继续说:“我过去的时候,都会先打电话告诉他一声,他也会告诉我当晚有没有事情,如果回不来,我就改天过去。” 王曼曼还是傻乎乎地看着她。 胡丽丽就直接说:“我会抽一个他回来比较晚的时间,告诉他我晚上在他家里等他。然后,我把钥匙给你,你过去。” 说到这里,王曼曼就有些明白了,不由脸一红问:“那接下来呢?” 胡丽丽说:“接下来还用我教你呀?他回来的晚,你脱衣服先躺到被窝里,把灯关了。他回来了,一定会以为躺在床上的是我。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 王曼曼惊讶地张大了嘴,好一会儿问:“他要是回来直接开灯,那不露馅儿了?” 胡丽丽就说:“他这人别看长的五大三粗的,心思其实挺细。他知道我在卧室床上睡着,怕吵醒我,一般不会去开卧室的灯。等他洗澡上床以后,你如果还没有办法让他入坑,那就是你笨了。” 王曼曼觉得,胡丽丽这个办法,是一定可以成功的。也怪不得高崎不肯背叛胡丽丽,她对高崎是真好。为了高崎,她宁肯做出这样大的牺牲来。因为对一般女人来说,这无异于引狼入室啊。可是为了高崎有后代,她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也的确算是丝毫不顾及个人利益了。 “胡姐,你真好。”王曼曼就不由感慨说,“现在我都有些后悔了,不该为了自己,掺和进你和高董之间来,这样我感觉太对不起你了。” “少废话吧。”胡丽丽就不高兴说,“我个人的利益,总不能高于聚香坊的利益。聚香坊没有太子,才是心腹大患!再说,这个大牤牛,我一个人还真受不了他。” “他真有这么厉害啊?”王曼曼竟然有些向往了。 胡丽丽就没有再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嘱咐她说:“记住,到他家以后,先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干净。地拖一遍,家具也擦擦,把他弄乱的东西都收拾好。这样他就更不会怀疑,躺在床上的不是我了。” 从她的话里,王曼曼就听明白了,原来胡丽丽每周去找高崎一次,还兼着给他收拾家里的卫生。 这个计划成功的概率,几乎是100%。可是,还要等一个恰当的时间。高崎不能回去的太早,早了王曼曼去床上躺着睡觉,就显得不合常理了。还不能让高崎夜不归宿,要不然也是白搭。 等到第二个星期,胡丽丽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高崎去和司老大商量海鲜市场的事情,晚上两个人去茶室喝茶,估计十点之前回不来。 胡丽丽就故意告诉他说,晚上不过去,改天再过去。这样高崎以为她不会过去,就不急着回家,估计回来的会更晚一些。回来了发现她竟然来了,兴许对他来说,还是个小惊喜,就更没有机会考虑床上是不是她了。 她就把王曼曼找来,把高崎家的钥匙给了她。 天刚刚擦黑,王曼曼就兴高采烈地跑去高崎家了。她得抽出更多的时间来,把高崎家的卫生收拾好。 为了防止高崎看出破绽,胡丽丽还给她画了一张高崎家装饰布置的草图,边给她画边讲解每一件家具,每一件衣服,每一个摆设应该在的地方,避免她弄错了,让高崎看出不对来,起了疑心。 王曼曼多少年都没有亲自下手做这种打扫卫生的家务了,做起来难免笨手笨脚,又慢又没质量。她只能提前早去,多收拾几遍,以保证自己做的,可以和胡丽丽做的一样。 只是打扫卫生,她就用了两个小时,才总算收拾的自己满意了,然后拿着胡丽丽的草图对照一遍,看哪里还有不一样的地方。 对照完了,和草图一丝不差,她就赶紧跑到浴室里去洗了澡,吹干头发,然后去卧室伸开铺盖,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放到让高崎进门不容易看到的地方。 她的衣服和胡丽丽的不一样,高崎看到了万一认出来不是胡丽丽的衣服,也会起疑。 这俩女人,算是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进去了。 关了灯,钻到被子里了,她想想又爬起来,干脆把内衣裤也都脱了,光溜溜地钻进被窝里去。 这种坦诚相见,更容易分散高崎的心神,让他在黑暗里更加没有机会分辩,怀里的女人到底是胡丽丽,还是她王曼曼。 然后,就是躺在被窝里,安静等着门响,高崎进屋。 一个小时过去了,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高崎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敢真睡着,只能继续等。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外面的大门还是没有动静。 她终于忍不住困,慢慢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眼,卧室窗帘上都有了亮光。 她赶紧摸索枕边的手机,打开看看,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这时候,她还在这里待着,高崎如果回来,要是还分辩不出床上躺的不是胡丽丽,而是王曼曼,那他准是喝迷糊了。 一时间,王曼曼心里不由就充满了失落和惆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难道,她和高崎,真的就没有缘分? 她还得赶紧走,免得高崎回来发现了她,胡丽丽的这个诡计就会被他发现,下一次他就不会上当了。 可这时候离早上上班还早,她离开这里去哪儿?况且这时候也是她最困,懒床的时候。 管他呢,发现就发现吧。我还就不信了,凭着这姿色,凭着他一掀被窝发现老娘这绝美的身躯,我还就不信了,老娘就勾引他不到手? 睡回笼觉的强烈欲望,让王曼曼再次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再次睁眼,七点半了,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乱七八糟把衣服套在身上,边整理衣服边往洗手间跑,撒尿、洗漱。 至于卧室里床上乱七八糟的枕头、被子,她就不管了。在自己家睡的时候,她也从来没管过。反正就算高崎回来,也不知道是她弄的。他只知道胡丽丽昨晚在这里睡,是胡丽丽弄的。 半路在路上买了早点,一边开车一边吃饭,到公司的时候,时间刚好是八点。 踩着点上班,是她来唐城之后才有的习惯。看来这公司职员踩点上班,用不着谁教,所有懒人都可以自学成才。 这就不错了。想她王大小姐,当年在听泉山庄,什么时候这个点起来过呀?早上十点起床就算最早的了。 为了高崎,为了让自己下半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到办公室的时候,助理帅小伙已经来了,两张办公桌已经擦的铮明瓦亮。 “王姐早!”帅哥看到她,先跟她打招呼。 “早。”她淡淡地回一句就问,“胡总到了没有?” 帅哥就回答她说:“还没呢。” 这可有点怪了,胡丽丽上班,最少也得提前半个小时到。每回王曼曼来了,胡丽丽早就把一天的工作安排完了。 又等了一个小时,胡丽丽这才风风火火地来了,进门就叫王曼曼,跟着她进里屋她的办公室。 这也不正常。 胡丽丽早上上班,一般都是先在办公室里看一下昨天公司里各部门发来的信息,然后叫助理进去,吩咐一天的工作安排。王曼曼干什么,她从来不亲自安排,都是助理来和她传达。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先叫自己呢,她是想问昨晚上的事情? 王曼曼心里胡思乱想着着,跟着胡丽丽进了里屋。 “把门插死。”胡丽丽吩咐。 王曼曼就想,让她猜对了,她还真是急着想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呵呵,对不起,这回可让胡总你失望了,她根本就没看到高董。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47.山雨欲来 直到两个人在办公桌前面对面坐下,胡丽丽才说:“跟你说个事,这事绝对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记住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胡丽丽满面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而且,面部表情也异乎寻常地严肃。 “好的。”她也严肃起来,回答说。心里却惴惴不安。 从胡丽丽的表情来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胡丽丽没有立刻就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是问她说:“昨晚高董一直没回去?” 她就吃了一惊。难道,发生的事情和高崎有关?高崎昨晚没回去,胡丽丽又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如实回答她说,“我早上走的时候就七点半了,高董一直也没有回去。”接着就问,“怎么了?” “高董让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胡丽丽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 尽管她猜到这事和高崎有关,听胡丽丽这样说,还是大吃一惊,赶忙问:“出什么事了?” 胡丽丽摇头说:“不知道。昨晚十一点多吧,我们一个关系不错的警察朋友给我打电话,说高董在市公安局经济稽查大队协助调查,最近一段时间回不来,让我安抚好他的家人,管好公司,不用担心。” 王曼曼毕竟年轻,竟然没有听出这话里的严重性来。 “我说他昨晚没回去。”她表情开始放松,说了一句。 胡丽丽见她听说高崎让公安局抓去了,竟然不着急,就不满地看她一眼说:“这不是个好消息。他是人大代表,没有什么大事,公安局不敢随意带走他,而且还要拘押他一段时间!” 她这才捯过闷儿来,问胡丽丽说:“胡姐你的意思,他是有问题才被带走的?难道,咱们公司有违法的事情?” 胡丽丽冷着脸没有回答她。像聚香坊这样的大公司,说你干净你才干净。 过一会儿她才说:“总之,这事儿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千万记住了。” 要不是王曼曼昨晚在高崎家里,她想问问他回没回去过,她都不会让王曼曼知道这件事情。 高崎对她说过,如果他从司老大那里偷到的那些材料起作用的话,他也会受牵连。看来,上面恐怕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唐城,瞒是瞒不住的。 正是因为考虑到瞒不住,她才敢和王曼曼说,顺便打听一下,高崎昨晚到底回没回家。至于和王曼曼成没成好事,此刻她心乱如麻,已经没有兴趣关心了。 高崎出事,恐怕整个聚香坊都会地动山摇。所有需要靠某些人际关系才能完成的事情,都将受到严重影响。 试想一下,那时候人人自危,唯恐躲避聚香坊不及被牵连上,谁还肯为聚香坊说话呢? 这个尚在其次,那些银行贷款呢?万一银行开始清账,肯定会引发聚香坊资金链的断裂。到那时候,整个聚香坊都保不住! 这时候,王曼曼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有些不安地看着胡丽丽问:“高董会被抓进去吗?” “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胡丽丽语气依旧平淡,想一下又说,“不过高董办事,历来都十分老练,不会出大问题的。” 王曼曼听的出来,胡丽丽是故意在她面前保持镇静,其实内心是慌乱的。 她保持镇静的目的,就是为了隐瞒真相,不想让别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现在开始,从她嘴里,是不可能再听到任何实话了。 怪不得她今天早上这个时间点才来,容颜又这么憔悴。估计这一晚上,她是在为了高崎的事四处奔波。 王曼曼就想。 “那我们怎么办?”她有些着急地问。 “该干什么干什么,权当高董出差了。”胡丽丽回答她说,表情上丝毫看不出异常来。 胡丽丽这时候的内心,一定是焦急和慌乱的,却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就这份定力,也不是王曼曼可以做到的。 她心里一热,对胡丽丽说:“姐,从今天开始,我叫你姐。我知道,这里面好多事情我并不了解。可是,我也知道,聚香坊一定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虽然我和高董一直是清白的,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我尊重高董,也尊重你,你们的人品也值得我去尊重。你们是我踏入社会以来,碰到的,最好的人。待我就像亲哥哥和亲姐姐,凡事都会先为我着想,从不计较我和你们耍阴谋诡计。你们做人的格局,是我望尘莫及的。 所以我尊重你们,喜欢你们。我愿意拿你们当我最亲的人。我不会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会离开。只要姐你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和我说,小女子愿和姐同舟共济!” 王曼曼的话,终于感动了胡丽丽。她从自己坐着的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王曼曼坐着的地方,把她的头抱在怀里。 “好妹妹,高董没有看错你。”她抱着她说,“高董一直都说,看人首先看良心。对有良心的人,就得以诚相待。他没有看错你,他也从来不会看错任何人。” 只有在胡丽丽抱着她的这一刻,王曼曼才感觉到了她内心的软弱。这个聚香坊叱咤风云的当家人,毕竟首先是个女人,也有女人软弱的一面。 接下来的日子里,胡丽丽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资源和社会关系,来打探高崎的下落,却是杳无音信。连高崎被关在哪里,都没有一点线索。 好多过去所谓的朋友,根本就不见她,连胡波也找不到了。同时失踪的,还有好多人。 唐城的商界,失踪的,不仅仅是高崎,司老大也失踪了。 她最担心的连锁反应,随后就到来了。 市里的领导层进行了大调整,市高官据说是上层直接带帽下来的,与省里都没有任何关系。 小道消息满天飞,聚香坊老板出事了,盛世大舞台老板也出事了,还有许多在唐城有名或者无名的人都出事了,都不见了。 盛世大舞台总经理胡金川试图携款外逃,被抓了回来,还牵扯到他以前的诈骗、贪污犯罪,估计这次进去,是很难再出来了。 这个唐城最大的娱乐场,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这样消失了。原先的繁华荡然无存,剩下了一地垃圾与一片萧条。 然后就是大众浴池,也被查封了。经理金瀚绅也是无影无踪,不知是被抓还是潜逃了。 唯一还没有倒掉的,就是聚香坊,却也人心惶惶。好多人担心,盛世大舞台的结局,就是聚香坊的结局。胡金川和金瀚绅都完了,胡丽丽估计也快了。 直到这时候,胡丽丽才真正明白,高崎为什么不让她参与聚香坊以外的任何事情。公司里账目清楚,总裁胡丽丽在市里高层没有任何熟人,也没有与任何人有金钱来往。调查组进来,没有发现任何较大问题。 高崎在很早以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也跟胡丽丽说过,并且提早做了预防。 关键是他不是在和司老大结仇之后,才不许胡丽丽参与外面的事情,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难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对胡丽丽来说,高崎身上的谜实在是太多了,他的每一个事业,几乎都是传奇,都起源于他精准的预判。她早已经懒得去思考这些谜团一样的问题了。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完成高崎的嘱托,在他出事的时候,把聚香坊稳住。 出事的那天晚上,胡波用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给她打的电话。电话内容,就是她对王曼曼讲的那些话,安抚好家人,管好公司。 想来,这一定是高崎的意思。 当晚,她就把高峰给叫到她家里来,让他赶紧想办法,看能不能见上高崎一面。 高崎外面的许多关系,都掌握在高峰手里。这时候,也只有高峰可以找到有用的人。 结果,高峰忙活一晚上,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稽查大队的人回信说,根本就不知道高崎被抓这个事情,人也没在他们那里。 那么,胡波为什么说高崎被稽查大队抓走了呢? 看来,对方是得到了命令,不许向外透露任何情况吧? 胡丽丽再联系胡波,就联系不到了,手机关机。 几天之后,盛世大舞台、大众浴池等等好多的打着擦边球的地方被陆续查封,小道消息开始满天飞。 胡丽丽终于想明白了胡波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 在那个时候,胡波给她打电话,一定十分危险。那么,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定至关重要,也一定是高崎委托他,他才要冒这个风险。 高崎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她稳定住聚香坊。 如今,四下里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稳定住聚香坊又谈何容易?但不管怎么样,胡丽丽只要想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就会全力以赴。她还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聚香坊的稳定上了。 酒楼、快餐连锁和海鲜市场,还比较容易稳定。只要内部不乱,照常营业,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小商品城就不一样了,是聚香坊投入了大笔的资金,向银行方面申请了巨额贷款,才搞起来的。 如今,一期工程的投入还没有完全返本,二期工程已经开始了先期筹划和周边征地、拆迁工作。 原本的计划,是在一期工程不断盈利之下,将盈利用来偿还贷款利息,然后到期延续贷款本金,用来投入到二期工程的建设当中去。 到这个财政年底,贷款到期。也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高崎出事了。如果银行方面因此不审批延期申请,聚香坊的资金链就会断裂,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胡丽丽一面通知财务总监孙小敏,让她严格把关公司审计工作,把资产负债表重新审定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漏洞,千万别在申请延期的时候,被银行方面找到拒绝的理由。 另一方面,她又亲自找来高峰,让他现在就立刻展开公关工作,尽最大努力,保证延期顺畅。 高峰站在她面前,脸色十分难看。 “胡总,你找我的时候,我正好要来找你。银行朱总刚刚打来电话,他说,银行已经决定,不再给咱们的贷款延期了,正式行文过几天就会发给我们,要我们到期还款。” 他哭丧着脸说。 “什么?” 胡丽丽轻喊了一声,脸色一下子就变的蜡黄,瘫坐在椅子上。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48.青山依旧在 时光,在慢慢接近2009年的元旦。 聚香坊的小商品城,也越发的人满为患。 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忙着购买年货。 而在唐城,购买年货最物美价廉的地方,自然就是小商品城了。 这一年的元旦前夕,小商品城的东西特别便宜,便宜的让好多人都不敢相信。有些商品,直接就是两折三折地在往外出售。 知道内幕的人,就透露消息说,聚香坊的老板被抓,听说贷款也到期了,没钱还,离关门不远了。入驻的商家怕到时候关门,自己的货砸在里面卖不出去亏本,都是在倒本,给钱就卖。 消息就一传十十传百,小商品城里人山人海,甚至出现了抢货的景象。 唯一遗憾的是,商家的存货不多,又不敢进新货,商品品种数量有限。 那些贱卖的商家已经要卖完了存货,准备关门了,再不来买,恐怕到了元旦,连毛都没了。 于是,疯抢狂潮立刻席卷了小商品城。随着许多商家无货可卖,商城里又迅速地变的冷清了。 楼下的干果市场区里,也是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光顾。好多商铺里,干果瓜子都卖的差不多,干脆下了卷帘门,不再营业。剩下的十来家商铺,倒是有货可卖,可没有人买,因为他们不肯降价。 这些不降价的商铺里面带头的,就是那个叫吴宥辰的老头。他不但不降价,在货卖不出去的情况下,还进了货,备足了各色干果瓜子,准备年节来卖。店铺里品类齐全,琳琅满目。 没有人买货,几个商户集中在吴宥辰的店铺门前,打牌聊天。 在这片干果市场区里,吴宥辰也算的是个领头人物。当年坚持货真价实,物美价廉,带动所有商户,赢得了唐城人的信任,打出小商品城干果市场区名声的,就是他。 如今,他又带头进货,带头不降价。他的威信在那儿摆着,干果区倒是有多半的商户,选择和他站在一起。 “唉,吴师傅你说,小商品城真能撑得过去?这万一撑不过去,咱们可怎么办呢?” 有人打着牌的时候就问吴宥辰。 吴宥辰正和另一个人在旁边下象棋,顺嘴就回答他说:“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跟你说句实话,这高老板过去和我在一个国企里干过,我还是他的小组长。他的为人,我最了解。他这人心肠好,从不欺负别人。你说别人干了坏事被抓起来,我信。你说高老板,打死我都不信!你们别听外面瞎传,高崎不会有事的。” 对面下棋的就“哼”一声说:“这人啊,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当工人的时候是好人,他当了老板就一定是个好人了?你可不要为他打包票,到时候坑的可是我们。你看我这一屋子东西,值不老少钱呢!真要这里关了门,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吴宥辰就把手里的象棋放下,高了声说:“我说陈二彪子,你特么怎么回事你?昨天你还一个劲说你不怕呢,这一会儿就变卦了?” 陈二彪子就说:“他不是啊,你看着这里面关门的越来越多,你不心慌啊?” “高崎屁事儿没有,我慌个屁!”吴宥辰没好气说,“你就这么点货,我不跟你说了吗,真要砸手里,你的货都归我,多钱进的我给你多钱不就完了吗?” 陈二彪子就不服气说:“你说的好听。你称几个钱?真赔了的时候,你就不这么说了。” 吴宥辰就生气了喊:“这么地,我特么给你立个字据,真有那么一天,我要是食言了,你拿着字据去法院告我,这总行了吧?” 说到这里,又回头冲着大家喊:“你们谁还不相信?我都给他立字据!” 大家就“哄”地一声笑了。 “你把你自己卖了,也没这么多钱还。” “吹吧你就,反正吹牛不用上税。” 这时候,就有一个人过来,蹲在吴宥辰身边和他商量:“哎,老吴大哥,你说我该不该再进点货?就现在铺子里这点货,真要高老板没事出来,恢复了正常,到了年节的,还真不够卖的。” “进,早就该进。”吴宥辰说,“我还是那句话,真不行了,你进来多少都算我的。” 吴宥辰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也不落底。可是,高崎对他有恩。 这做人,就得讲究个知恩图报。关键时候他不站出来维护他,谁站出来维护他? 他已经豁出去了,就是砸锅卖铁,回家把自己房子卖了,也得替高崎维护住这个干果市场,不能还没等高崎那边有个结果,这小商品城先完了。 与吴宥辰有着同样心思的,还有罗小嫚两口子。 这段时间,罗小嫚在服装区来回的跑,能说上话的商铺,她都跑了个遍,让大家放心,这么红火的小商品城,不能说倒就倒了。 为了稳住大家,她和吴宥辰一样,倾尽所有积蓄,进满了货,率先给大家做个样子。 好多人看着她敢进货,也就不怕了,和她联合起来,不降价。 倒是王利有些担心,这挣的钱都进了货,万一小商品城完了,他们也就全完了,你哪怕留点东山再起的本钱呢? “完了就完了,有什么了不起?”罗小嫚说,“咱们过去不一样一无所有吗?我哥对咱们这么好,关键时候,咱们就得把命豁出去,要死和他一块死!” 然后就对着王利一顿臭骂,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我哥,有咱们的今天吗? 直到骂的王利不敢吭气,这才作罢。 关键时刻,还是高崎好抱打不平的江湖性格,拯救了小商品城。 这里面租商铺的,好多都是唐城量具的下岗职工。高崎办海鲜市场的时候,那些患得患失,最终失去了机会的下岗工人,这一次再不犹豫,挣着抢着想租小商品城的店铺。 可是,他们没有原始资金,交不起房租,进不起货。 高崎没有忘记他们,也从来没有嫌弃他们。他车库里藏着的那一铁箱子银元,就是在这个时候,全部卖掉的。 孙继超的职工委员会,给他列了一个困难户名单,他按着这个名单,没事的时候,就挨家的去这些人家里,和人家聊聊,探查人家的为人。 只要是他感觉对方人没有坏心思,是像所有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家一样的家庭,他都给人家出钱。 租商铺需要多少钱,进货需要多少钱,你们能拿出多少钱来? 问清楚了人家还缺多少钱,他就把缺的钱补给人家。 钱不用急着还,赔了我就不要了。进货的事不用担心,公司统一组织进货,带你们去南方的厂家和商城考察,让你们长见识,学做生意的窍门。你们只要出人,只要脑子不是笨死,我就能让你们挣钱。 那银元本来就不是他的,他也没有贪财的嗜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是他的想法。 他对这些人唯一的要求,就是给他保密,不许说钱是他借给他们的。 这个事情,连胡丽丽都不知道。 也正是他这个朴实的思想,拯救了小商品城。 工人们的思想和高崎一样,同样是朴实的。他们像吴宥辰和罗小嫚一样,知道高崎对他们有再造之恩。知恩图报,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正是这些人,成为了小商品城的中流砥柱。关键时刻,罗小嫚和吴宥辰站出来登高一呼,这些人纷纷响应,不降价,进满货,等着高崎出来,等着云开日出。 他们不相信,高崎这么好的人,会去违法犯罪。就算他去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也是为了咱们下岗工人,为了咱们吃的上饭,我们照样支持他,倾家荡产也要支持他!没有他,我们一样会倾家荡产! 原本想着,抢购风潮过后,小商品城会和盛世大舞台一样,一地狼藉的胡丽丽,连去小商品城看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聚香坊虽然没有被查封,可是失去了银行的贷款,资金链断裂,只是早晚的事情。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尽量保住聚香坊可以保住的资产。 小商品城肯定保不住,那就设法找可以出钱最多的下家出手。出手之后的资金缺口,还可以用海鲜市场来抵押,然后慢慢来还。 最坏的结果,就是连海鲜市场也保不住。那就拼了命保住聚香坊大酒楼,和蒋师傅水饺这块招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坚持到高崎出来,他们还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高崎对她有多么重要。高崎就是她的一切,她活着就是要和高崎紧紧绑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她以为抢购风潮过了,小商品城就可以暂时关门了。可是,风潮过后的小商品城,依旧屹立在那里不倒,还有一半的商家在继续营业。 这个结果,让她十分吃惊。她终于有了去那里看一看的勇气。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小商品城坚持了下来? 车子从小商品城前面通过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从小商品城楼顶挂下来的一面面红色条幅。 不降价,进满货,聚香坊,永不倒。 青山依旧在,高董我们等着你! 小商品城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永远不离开! …… 进了南方聘来的,刘总的办公室,她冷着脸问:“正门上面的条幅,是谁挂上去的?” 刘总冲她摊了摊手,操着南方普通话说:“与我无关咯,商户们自发挂的。不过,这也是我和我的团队,到现在依旧要在这里坚持,不离开的原因。” 接着,他就感慨说:“胡总啊,我们南方人血管里,流淌的是利益。你们北方人血管里,流淌的才是热血啊!你的商户们,给我们上了我有生以来,最生动的一堂课!” 眼泪,一下子就溢满了胡丽丽的眼眶。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49.人心大于天 在聚香坊风雨飘摇的时候,一个南方人,可以率领自己的管理团队,留下来,和她同舟共济,给了胡丽丽极大的信心。 她带着刘总和他的管理团队,去了楼下的商场,挨家挨户去看望商户,给他们鼓励。 尽管,她也不敢保证,小商品城未来能不能保住。可她的出现,却增强了商户们坚持下来的信心。 只是在四楼走了一半,她就走不动了。 胡总亲临小商品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市场,商户们纷纷赶来了四楼,把她包围了起来。 还有不少来商品城购物的顾客,也挤向四楼。他们想看看,这个可以搅动整个唐城商界的女强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商户们的热情和暖心的话,让胡丽丽信心倍增。 她让周光远准备一个无绳话筒,连上商场里的播音系统,她要跟大家说几句知心话。 无绳话筒很快连接好了,她拿着话筒,却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注视着她。从人们看她的目光里,她看到的,是对她的期望。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她终于说话了。 贵为总裁的胡丽丽,从来没有守着这么多人,这满满一个楼层的人,还有楼下更多注视着她的目光,讲过话。 她显得有些紧张。但最终,激动的心情战胜了紧张的情绪。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她说,“有你们如此的厚爱和支持,我胡丽丽就什么也不怕!聚香坊不是泥捏的,高董走到今天,为咱唐城做了多大贡献,大家也有目共睹。黑的不能变成白的,白的也不能随便就可以抹黑,这天下不能没有公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高董不会有事,小商品城更不会倒。聚香坊在一天,小商品城就在一天!如果小商品城倒了,我就从这楼的最高处跳下去,来给你们谢罪!”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那就是要和小商品城同生死共患难。 她的话,也很快通过顾客和媒体,传遍了唐城。人们开始重拾信心。特别是唐城量具附近住着的人们,买东西一定要去小商品城,不管贵贱。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小商品城没了,他们居住的这个地区,会失去繁华,他们赖以生存的职业,也会就此消失,他们会失业。 同时,商户们也主动降低商品价格,来回报顾客对他们的支持。 这种良好的互动,很快让小商品城恢复了生机。那些关门的商户,又逐渐开始进货,恢复了正常营业。 关门的商户,大多是南方来这里做生意的。刘总说南方人血管里,流淌的是利益,不是没有所指。 他在南方从事商业管理许多年,一向是把利益最大化做为管理目标。这样的管理模式,往往是缺乏人情味的。 这样的管理模式,往往就是把上下所有人的思维模式,都固定在利益上。员工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工作,商户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奔忙。谁动了谁的奶酪,都会是鱼死网破,毫无人情可讲。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家都过于自私。管理层因为调和所有人之间的利益均衡,牵扯了巨大的精力和时间,使得管理效率大大降低,反而严重影响了利润。 他也试图用人情管理的方式,来改变这种局面。比如设立人情部门,在员工或者商户生日的时候,代表公司送生日蛋糕和祝福。 但他最终的管理目的,仍旧是利益。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明白了他的小把戏,根本不把这个当一回事了。 朴实无华的唐城人,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都有心,人心换人心。你用真心去对待每一个员工和每一个商户,甚至是每一位顾客,人家也会用真心来回报你。 通过小商品城这个事例,他好像抓住了些什么,但具体是抓住了什么,以后他应该怎么来带管理团队,要注入些什么精神和什么管理手段,他还无法完全想明白。 所以,他要搞明白这些新的想法,就不能离开唐城。 他向胡丽丽表态,只要小商品城一天不倒,他就一天不离开唐城。他要在唐城,研究出一套全新的管理方法来。 胡丽丽却苦笑。 现在的聚香坊,马上就要面临资金链断裂的严重后果,她已经没有能力来支付刘总管理团队高昂的费用了。 “没关系。”刘总说,“我已经决定了,要和你同舟共济。我的管理团队,协议到期他们可以回去,但是我会留下来。那时候,我会向现在的管理策划公司辞职,申请加入你们,成为你们的一名员工。不过我要应聘的职位,还是小商品城的总经理,工资标准你定。” 胡丽丽就真心地笑了。所谓患难见真情,也不过如此。 但是,聚香坊的危机,并没有就此过去。银行方面的催款通知书,已经摆在胡丽丽办公桌上了。 她亲自给银行朱总打电话。 “朱总,我希望你有机会去小商品城看看,看看我们的商户,看看我们的顾客,再看看我们的市场。这么一个大有作为的市场,就因为你这个草率的决定而无法继续经营,你于心何忍?” 朱总早就洞察一切,也在为了聚香坊的续贷在拼命努力。高崎待他不薄,关键时刻他不能对不起高崎。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他是冒着被摘掉乌纱帽的风险在活动。这样的事,他不敢跟胡丽丽讲。他只能狠着心,让下面的支行,把催款函发给胡丽丽。 元旦的第一天,孙立海去聚香坊大酒楼上班,走到后厨的时候,就看见儿子孙继超了。 “你不好好上你的班,跑这里来干什么?”他冷着脸问儿子。 这个儿子对厨艺有自己独到的理解,是最有希望继承他衣钵的。可惜,他的心思没在这厨房里。 “我辞职回来干了。”孙继超淡淡地对他爹说。 孙立海就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看好你这些师弟,这个时候,一个错都不能出。” 他在厨房里转一圈,给儿子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倒背着手出去了。 儿子重情义。在高崎出事的时候,放下他最喜爱的厂长工作,毅然回来主持聚香坊大酒楼的后厨。他是怎么想的,孙立海心里明镜似的。 患难见真心啊。儿子能这么干,他心里踏实了。 与此同时,在岳帆健身中心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岳帆正在召集大家开会。到会的,是他那帮兄弟,赵迷糊、老虎、梁超,都围绕在岳帆的老板台跟前坐着。 在座的还有另一个人,崔喜妹。 岳帆说:“我这新年第一天,大早上的把大家招呼到这里来,为什么?大家应该心里都明白。你们都是称钱的主儿,其他不称钱的,就不叫了。” 赵迷糊扔了手里的烟蒂,看着岳帆说:“说吧,得拿多少钱?” 岳帆说:“关键不在你能拿多少钱,而是我们能做些什么,让聚香坊不倒。我问过了,我所有的资产加起来,可以贷一千二百万。我打算贷这笔钱,都交给胡丽丽。实在不够,我把别墅卖了,和我老爸老妈租房子住去。” 赵迷糊就笑了说:“帆哥大款啊,真特么称钱。我的车队暂时不能动,动了海鲜市场会出麻烦。剩下的,除了老婆孩子不卖,别的都可以卖。” 梁超就接话说:“这个我和老虎都可以做。我们都和老婆商量了,就是住大街也得先保住高哥。不过我觉得吧,胡姐先还银行贷款这个办法,太被动了。按咱们道上规矩讲,不成了让人家牵着鼻子走吗?会越走越被动。” 岳帆就看看他问:“那你说,还有什么好办法?” 梁超就看看老虎说:“我说不明白,让老虎说。” 老虎也不客气,接过话来说:“胡姐的意思吧,是在这个关键时候,高哥一点信儿都没有,咱们千万不能再违法,给高哥增加罪名。所以,她要先按照约定,还银行的贷款。 可是,聚香坊的所有固定资产,都用来抵押了贷款,才建起小商品城的一期工程来。如今,还贷款没那么多钱,所以才想着求咱们帮忙。 可是,咱们把钱都还了贷款,就都没有流动资金了,不仅咱们经营会很困难,聚香坊也会因为没钱,没法正常运营,这不还是没法保住聚香坊吗?” 岳帆就问:“那依着你的意思呢,咱们怎么办?” 老虎说:“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和梁超一起琢磨的。与其咱们这么被动挨打,倒不如咱们先拿出些钱来,想办法把高哥给捞出来。只要高哥出来,他一定就有办法,让聚香坊度过这个危机。” “有个屁办法!”岳帆忍不住发牢骚说:“老早我就和他说,别和司老大这种人走的太近,他就是不听!怎么样,褶子了吧?他要不是我兄弟,就冲他和司老大称兄道弟那个熊样,我特么才不管他!” 然后他就面对老虎说:“你说的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我把能用的本事都用上了,也没打听出他到底给弄到哪里去了。照经验推断,高崎这回犯的事不小,怕在唐城有人救他,估计是给弄到外地去了。异地审判,你们听说过没有?” 直到这时候,小崔才怯怯地问:“帆哥,这异地审判,能严重到什么程度啊?” 岳帆就重重叹息一声说:“不死也得脱层皮。到这个程度,保住命就不错,这辈子恐怕就别想出来了。” “啥?”老虎立马就蹦了,“高哥能有多大罪过,还给弄到这个程度了?特么的真要这样,老子砸牢劫狱也得把他给弄出来!” 岳帆就火了,“砰”地拍一下桌子骂:“你瞎叫唤什么?就你那点本事,还砸牢劫狱,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坐在一边的崔喜妹,已经呜呜地哭开了。 “我哥要是出不来,我也不活了!老虎哥,砸牢劫狱,也算我一个,我跟你去!”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50.老娘不还了 岳帆盯着崔喜妹,半天都没说话。 这女子平时看着弱弱的,说话都没有大声,想不到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就可以称得上奇女子了。 “你真敢去?”他问崔喜妹。 “敢!”崔喜妹回答的干脆利落,“为了我哥,我命都可以不要,有什么不敢?” “好,说干就干!”岳帆说,“我也算一个,有种的就跟着我走!” 说完他就从老板台后面站起来。 老虎和梁超也站了起来。崔喜妹竟然没有犹豫,也跟着站了起来。 赵迷糊就懵头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嗨嗨,你们干什么呀,还嫌不够乱是不是?”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岳帆,“帆哥,江湖上都知道帆哥有勇有谋,可没有人知道帆哥是个莽汉。” 岳帆就咧咧嘴。他不是真要去砸牢劫狱,他只是想试试崔喜妹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子。 这还真是个奇女子。 他这辈子,就是喜欢有情有义的奇女子,碰到的却都是些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烂花瓶。 罗小嫚敢想敢干,快意恩仇,在他眼里,算是个奇女子,可人家有王利。想不到,这看着柔柔弱弱的崔喜妹,也是个奇女子。 你说当初她和刘进不对付的时候,他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可爱,横着插一杠子呢? 夺人所爱的勾当,历来为帆哥所不耻。不过,小崔和刘进分手的那段时间,他去追小崔,就不算夺人所爱。可那时候他也没发现小崔这么可爱呀。 这世上除了高崎,还真没有能找着后悔药的地方。可惜高崎找着后悔药,还是弄了个一塌糊涂。 岳帆要是知道这个,非让高崎给气死不可。这人要笨死了,重活一遍还活不明白,活个什么大劲儿呀。 “都坐下!”岳帆恢复了常态说:“劫什么狱呀?逗你们玩呢。高崎到底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上哪儿劫狱去?” “那怎么办呀?”老虎梗着脖子不坐,看着岳帆问。 “先凑钱让聚香坊活着,等高崎有了信再说。”他说的十分冷静,“真有那么一天需要去砸牢劫狱,也得由我领着头干。” “我也把我能抵押的资产都抵押了,能弄多少钱就弄多少钱,都给胡姐,救聚香坊用。”小崔哭着说。 岳帆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对大家说:“我今天叫大家来,不是让大家都去抵押资产。我的意思,是让大家回去商量,看各自都能拿多少钱出来?然后我再汇个总,去和胡丽丽商量,看咱们凑这些钱,到底能干什么,能起到多大作用?等商量好了,我再和大家说该怎么办。” 这天晚上胡丽丽下班的时候,还是照例去办公大楼地下车库里,去开自己的宝马。 聚香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她已经不知道什么叫休息了。公司里好多员工,也选择不休息。就算没有什么事儿,也要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坐着,随时准备着上级给自己分派任务。 胡丽丽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处理当天的问题,安排明天的工作计划。这些事情,下班之前她已经做完了,就是不想离开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面,闭着眼睛,回想这一天处理的事情,哪里还有不到位的地方,需要补救。然后就想明天的工作安排,哪里还欠妥当。 这是她一天里,能够集中精力思考工作,不想其他事情的唯一时刻。因为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四周都静悄悄的,她的心才能安静下来。 高崎被抓之后,她表面上极力保持着常态,心理上还是受到了影响。不利用这个安静的时刻,把做过的事和将要做的事都过一遍,第二天就很容易出错。 处在她这个位置,是不能出错的。出了错就是大错,再设法弥补,损失会更大。 直到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她才从办公室出来,关灯回家。 外屋的王曼曼和男助理,都知道她喜欢一个人呆着思考的毛病,也不去打扰她,早早就离开了,给她留出静静思考的时间来。 这个办公大楼里,除了聚香坊总部,还有其他很多公司。有些一个人的皮包公司,就在这里租一间办公室,吃住睡就都在这里。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车库里还有不少车,也不时有人进出,胡丽丽也不害怕。 她进了自己的车,开车出了大门。刚走到街口准备拐弯,后面就传出一个声音来。 “别急着回家,我在路上和你说点事。” 胡丽丽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一脚就踩了刹车。 那个声音就又响起来:“继续走啊,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胡丽丽这才缓过神来,开车拐上大街,问那个声音说:“你怎么跑我车上来的?” 那声音说:“我一直在你车边上猫着等着你啊,谁知道你这么晚才下来?你开车门,我就从后门上来了呗,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了。” 胡丽丽脑袋里想着一堆杂七杂八,又哪里有心思注意,她身后还有一个蹭车坐的。 “你这个状态可不行啊,一点警惕心没有。万一是坏人进了你的车,就麻烦大了。”那声音劝告她说。 “你就是坏人!”胡丽丽没好气说,然后就问他,“你这阵子躲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接你什么电话啊?幸亏我早有准备,给你的不是工作常用的号码,要不然,非让你坏了事不可!” “怎么啦?” “你说怎么啦?我怎么起来的你不知道吗?高崎出事了,我能跑的了?你一个劲儿给我打电话,这不是等于给人家送证据吗?” “那高崎被抓了,到现在一点音信没有,我能不着急吗?自己人里面,就你是公安系统的,我不找你找谁呀?” “得得得,不说这个了。怪不得高崎说你最难缠!” “他说我难缠,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的?” “你还有完没完了,还说不说正事儿了?” 胡丽丽就闭嘴了。 来人是胡波。他不再等胡丽丽问,就开始介绍情况。 “上面来了一个调查组,这个调查组权力很大,不受省和地方管辖,却有调动地方警力的权力。司志国能量很大,调查组刚到,他就得到了消息,故意拉着高崎谈生意,给调查组一个他完全不知情的假象。 生意谈到一半,他借口上厕所,中途跑了。这样一来,调查组就对高崎产生了怀疑,把他带走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胡丽丽着急地问。 “还在唐城。”胡波说,“不过事情越来越复杂,调查组也不会完全相信高崎。事情没有确切结论之前,他不能回来。” “他会有事吗?”胡丽丽又问。 “不知道。”胡波说,“调查组过来之后,新来的市高官,也带着班子过来了。他们还在调查,要弄清所有情况,还需要时间。昨天,我的事情才算有了结论,允许复职工作。我怕你沉不住气,就赶紧抽时间过来找你。”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胡丽丽问。 胡波说:“如果按照调查组这种工作方法,没有明确目的,逮谁查谁,任何错误都不想放过,不管调查谁,都不会有清白的。照这样闹下去,高崎就危险了。” “那怎么办?” 胡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只有把事情闹大,搞的更复杂,才能让新来的书记和调查组醒悟,改变他们现在的工作思路。” 胡丽丽就不出声了,她在思考胡波话里的意思。 “你觉得,怎么才能把事情搞复杂呢?”胡丽丽问。 胡波说:“高崎人缘不错,特别是在唐城量具一带,威信挺高。唐城量具一万多工人,下岗了三分之二。要不是有高崎的海鲜市场和小商品城,这些人上哪儿吃饭去? 我觉得,民心可以利用。至于怎么利用,你要好好想想。总之,要让上面意识到,查高崎,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说到这里,胡波就说:“好了,不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事不要给我打电话,找不是聚香坊的人,去中心医院找我老婆。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在路边停车,我得走了。” 这一晚上,胡丽丽又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十点,胡丽丽才红肿着眼睛来公司上班。多事之秋,连和她关系最好的王曼曼,也不敢问她干什么去了,怎么眼睛都熬红了?倒是胡丽丽先开口说话,让助理通知高层,下午上班她要开会,所有高层不许迟到,不许请假。 然后她就对王曼曼说:“帮我看着门,我在里面睡一会儿。”说完了就直接进里屋自己的办公室了。 她进去没超过十分钟,岳帆就来了。这可是大哥级的人物,王曼曼不敢阻拦,只好自己先敲门进去,通知胡丽丽。 岳帆是来告诉胡丽丽,他们几个已经定下来了,可以为聚香坊拿出两千万来。 胡丽丽吓一跳。 “两千万,你们不过了?” “这个你不用管。”岳帆说,“我说能拿出来就一定不会食言。你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用,我好给你筹钱。” 胡丽丽就点点头。高崎这些兄弟,倒是真的可以为他两肋插刀。 “不用了,现在不需要钱了。”她对岳帆说。 “什么?”岳帆吃惊地看着她问,“你真打算卖了小商品城来偿还贷款?”接着就喊,“这可不行!高崎出来之前,聚香坊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少!要不然,我对不起自己兄弟!” 胡丽丽说:“我当然不能动聚香坊,要不然我也没法跟高董交代。” “那你这是要干什么?”岳帆就有些糊涂了。 “银行的贷款,老娘不还了!”胡丽丽咬着牙说,“有种就把我也抓起来!”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51.理解偏差 岳帆让胡丽丽直接就给说蒙圈了。 这跟高崎搅和到一块去的女人,咋还一个比一个牛呢? 罗小嫚敢倾家荡产进时装,崔喜妹敢砸牢劫狱。胡丽丽更不得了,这是要公开造反。 “我说,你想好了再说行不行啊?”他就说胡丽丽,“这贷款不是小数目,那是过亿的钱啊!你敢不还,你这不是要造反呀你?人家真会抓你的!” “抓就抓呗。”胡丽丽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爱咋滴咋滴。” 嘿,这还真有不怕死的。 “我说,你是玩真的还是发牢骚?” “当然是玩真的了。”胡丽丽说,“聚香坊这么有发展前途的项目,他们都不给贷款,他们还有理啦?我想明白了,要账的是孙子,欠账的才是大爷呢。老虎和梁超说的对,与其让他们被动地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变被动为主动,让他们要不回钱来着急去。” “哎,这俩二百五的话你也敢听!”岳帆这个气,“高崎还不知道让人家给弄哪儿去了,你再这么个作法,你唯恐天下不乱,唯恐高崎能平安出来是不是?” 胡丽丽就严肃了脸色说:“我欠账不还,高崎才有可能出来!帆哥,你仔细想想,咱们到处抽资金把贷款给还上了,聚香坊也转不动了,你和小崔也转不动了。银行倒是高兴了,可对咱们呢?一点好处没有啊?高崎该出不来还是出不来,咱们外面还乱了套。我想,这绝对不是高崎想看到的结果。 你再想想,我们就是赖着账不还呢?这可不是小数目,两亿多呢!他们会怎么办,抓了我?那更好了,更没人给他们还账了。” “抓了你,把聚香坊一卖,银行的账不一样可以还上吗?”岳帆问。 胡丽丽就笑了。 “聚香坊发展到今天,机构和经营模式,都已经相当复杂了,资产也十分繁琐庞大,不是一般随便个有钱人,就能买了去,管理好的。管理不好,赔的更多。让公家收购?就公家那个管理效率,不是我小瞧他们,他们能再赔一个聚香坊进去!”她说,“再说,真要卖聚香坊还债,他们还得考虑清资,考虑谁来接盘。唐城有哪家公司,敢接聚香坊这么大的盘子?就是分拆开,公司的老人,孙立海父子,蒋师傅他们,会配合他们吗?蒋师傅水饺没了蒋师傅,还怎么叫蒋师傅水饺?只要我不配合,就让他们折腾去。聚香坊就是让他们折腾垮了,钱他们也折腾不回去!” 岳帆想想,你别说,还真有道理。 “如果他们真敢封聚香坊,我也不会闲着,打架闹事我可拿手。”岳帆说,“有我岳帆在,我就看哪家公司敢出头买聚香坊!” 胡丽丽就又笑了说:“我下午正准备给高层开会呢,让大家充分发动群众,跟大家讲明白咱们的处境。他们真要敢来清资,先过了群众这一关再说!” 岳帆就来精神了说:“这个你交给我,过去组织医闹,我有经验啊,肯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胡丽丽就笑着摇头说:“咱们可不能搞无理取闹那一套,咱们得和他们讲理。” 岳帆说:“我过去干医闹也是和他们讲理,有时候我还带着律师去讲理呢。真不是欺负老百姓,无理取闹的活,我从来不接。” 胡丽丽说:“嗯,这事儿啊,咱们还得好好合计合计。这样,下午的会我不开了,你把迷糊哥和老虎、梁超他们都找过来,咱们商量个方案。” 岳帆就点头说:“行,再把小嫚和小崔都叫过来。” 胡丽丽就问:“你叫她俩干什么?” 岳帆说:“你可别小瞧这俩人,都是杨门女将,到时候让她们在下面鼓动老百姓,女的更容易让大家信任。” 胡丽丽就皱眉。小嫚是罗甸军的妹妹,从小跟她哥学了一身江湖气,做事儿是够虎的。可小崔文文弱弱的,闹事儿的活她能干的了? 岳帆就意味深长地说:“你小瞧小崔了。为了她哥,这小妞小命都不肯要了。她比小嫚聪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呢。” 直到岳帆走了好久,胡丽丽还在那里琢磨,小崔为什么要为高崎拼命?就为了当初借她那五十万?五十万就能换条命啊,这也忒便宜了吧? 难不成,小崔和高崎之间,还有别的隐情? 嗨,想什么呢?她不由暗暗骂自己。小崔这孩子知恩图报。再说他们真要有什么,高崎也不肯把小崔嫁给刘进啊。 2009年的农历新年,老高家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尽管胡丽丽一再安慰高崎妈,高崎不会有事,她还是进了医院。高血压、冠心病,又加上了个脑血栓,人差点就完了。 高峰和孙小敏两口子,什么也顾不上了,都在医院里照顾他妈,还得抽空去陶洁那边去看看她。 陶洁没什么变化,依旧消瘦,病情也没什么发展。四个护理加一个营养师,依旧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陶洁。 高峰就纳闷了,这他哥不在,这帮人怎么也不知道偷懒了呢?长期这样工作,按摩,检测骨密度、微量元素、脂肪量,血糖、血压一系列生命指标……这些工作都变成习惯了? 他哪里知道,这些人的高工资,指望着陶洁发呢。陶洁要是没了,她们也就没这么好的工作了,不敢不尽心尽力。 新年过后,银行方面对聚香坊的催债正式开始。 胡丽丽直接就不见银行方面派来的人,只让高峰从公关部抽个闲人,陪着那人在接待室里闲聊,丝毫不谈正事,到中午就催着人家走人,饭都不管。 您看,我们也怕嫌疑,给您带来不便,下班了,就不管您饭了。要不,您下午上班再来? 与此同时,岳帆暗中操纵,开始在聚香坊各部门之间选能说会道的职员,去海鲜市场和小商品城,鼓动商户集体捍卫他们赖以生存的市场。 小崔果然就一反过去的淑女形象,变得能说会道,且现身说法。 我是唐城量具锻压分厂的,下岗了,没有活路啊。要不是高老板办这些实业,给我个养家糊口的生意,我可怎么活?如今,上面不但不支持咱们创业,还要催债,要拿咱们市场抵债,这是要砸咱们的饭碗啊!大家说,咱能不能答应?咱不联合起来,站出来自己保卫自己的饭碗,谁还能管咱们死活? 她和罗小嫚今天跑海鲜市场,明天就是商品城。在她们的鼓动下,以下岗工人为骨干的商户和员工群体,就暗中有了组织和协调。不管是哪个方面,想来阻止市场营业,他们就会聚到一起,把那些人赶出去,人多无罪。 这个事件,很快上面就知道了。新来的市高官勃然大怒,公然对抗执法,这还了得! 从一开始,他就固执地认为,高崎托人举报司志国,就是一场狗咬狗。两个人在唐城商界数一数二,产业之间又相互有重叠的地方。高崎这是打算利用上层的权力,为他个人剪除竞争对手。司志国固然是违法乱纪,恶贯满盈,高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查就一起查,把两个人,两股势力都剪除掉,唐城才能恢复正常秩序。 调查组空降唐城,开始执法的第一天,司老大成功利用高崎逃脱,恰恰证明了他这个观点。 抓不住司志国,就先抓高崎再说,查不出问题则已,查出问题,先办高崎! 如今,聚香坊竟然鼓动商户闹事,就更说明高崎有问题。他命令调查组,先调动警力,把闹事的商户抓了再说。这里面肯定有某种势力在里面蛊惑,这些势力,一定和聚香坊,和高崎脱不了干系。这种黑恶势力的卑劣手段,他见的多了。你闹事正好,我正愁抓不着你呢。 不料,二中队胡波公然抗命,拒不执行调查组的命令。 这一回,胡波总算硬气了一回。 你们了解唐城吗,了解这些下岗工人,获得个谋生的手段有多么不易吗?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干! 不只胡波不干,整个二中队都不干。我们是办重案的,不是管老百姓打架的。 不只二中队不干,其他中队,包括经察大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地磨洋工,以各种理由推托,不肯抓人。 这事就震惊了市高官,这说明高崎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说明上层的干部队伍里面,还有被腐蚀的害群之马,在包庇高崎。一定要清查,到底是谁在暗中助纣为虐? 这时候,刚刚升任市委秘书长的市台曹台长,也沉不住气了。 这么多人在包庇高崎,还包括这么多公安干警,这坏人也太多了吧? 他不好直接劝谏新来的书记,而是找了一个人,把这个人引荐给了新书记。 这天上午,他借着给新书记送文件的机会,到书记办公室里来,就趁机说:“许书记,您还记得唐城量具吗?” 许书记就奇怪地看着他说;“唐城量具我怎么不知道?” 他就解释说:“啊,我的意思是说,唐城量具原先一个老厂长,战争年代做过我爷爷的警卫员,您还记得不记得?” 许书记说:“记得,伍树全伍厂长,和曹部长感情很深的。曹部长离休之前,他每年都会来看望曹部长。”就问,“怎么,他还在唐城量具?” 曹秘书长就说:“是的,他一直就住在唐城量具的职工宿舍里。前几天我去看望他,听说您来了唐城,他就想过来看看您。” 许书记痛快说:“好啊,叫他来。”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就又说,“他也算我的长辈了,怎么可以让他来看我?还是我有时间了去看他。” 曹秘书长就趁机说:“他想见您呀,主要还是想和你您说说这个聚香坊的事情。我觉得吧,您应该先见见他,听听他说些什么,对您处理聚香坊这件事情,兴许还有帮助呢。他毕竟是咱们自己的老人,为人也一辈子正直可靠。他说的话,我想,对您还是应该有些参考价值的。”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52.老厂长的田园生活 清明前的天气,乍暖还寒。 唐城量具厂区北边的山上,种的多是刺槐,这时候还是光秃秃的,一片萧瑟。 山里林间小道边,背阴的地方,还残存了一小段一小段的积雪,没有融化。行走间,偶尔望去,石头下面,坑洼里,便时长泛出白色。上午阳光照射在上面,晶莹剔透的,似要融化,又没有真的融为雪水。 许书记在曹秘书长陪同下,就在这蜿蜒曲折的小道上,向着山顶攀爬。 小道狭窄,颇具坡度,许书记攀爬的颇为费力,嘴里呼呼冒着热气。 曹秘书长想着过去搀扶他,被他拒绝了。 “当年我陪同曹部长来唐城量具视察的时候,跟着他爬过这座山。”他喘息着,站在林间小道上,抬头往山上看。 “那时候啊,曹部长和我现在这个年纪差不多,可比我身体好多喽。那时候我才二十几岁,几乎就跟不上他。” 曹秘书长就在他旁边站着,这时候就接话说:“他在这一代打过鬼子,整天和鬼子在这山林里绕来绕去,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 许书记就点头说:“是啊,只要有机会,他就喜欢回到这里来。他不仅熟悉这里,对这里也有感情啊。唐城量具,就是他一手创建的。” “嗯,”曹秘书长就说,“他跟我说过多次了,要我在这里找块地。等哪天他去世了,要把他埋在这里,和他过去打游击牺牲的战友在一起,也和唐城量具在一起。” 许书记就接话说:“所以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曹部长一手创建的工厂,就让高崎这些人给蚕食掉!” 曹秘书长就没有接话。 “走吧。”许书记又说,“歇差不多了。你说这个伍厂长,今年差不多得有八十了吧?还能天天爬到这山上来种地?” “七十九了。”曹秘书长回答说,“不过身体相当结实,说话声音依旧响亮,很有底气。” 说着话,两个人又沿着山路,往山上爬去了。 许书记今天来,就是要来拜访那位唐城量具的老厂长,当年给曹部长当警卫员的伍树全。 只是,这位伍厂长退休以后,就喜欢上了唐城量具后面的这座大山。特别是老伴走了以后,几乎就天天在这山上呆着。 后来,和山上看林子的人家混熟了,人家就在山顶给了他块地,种些蔬菜瓜果,高粱、玉米。 地不大,就是山头上没法长树的空地,有不到二分的样子。这里过去都是砂岩,土壤很少,树栽下去扎不住根,也不活。 伍厂长得到这些地的时候,那些砂岩风吹日晒久了,上层差不多都风化了。他如获至宝,把大的砂岩一块块破碎开,砸成粉末,又从坡下挖了土来掺进去,用一年的光景,愣是把这石头山顶,变成了一块小平地,颇有当年建苦奋斗,建设唐城量具时候的那股精神气。 变石头山头为平地之后,伍厂长就开始了他的耕种锄刨,算来已经十几年了。 上午这段时间,伍厂长一般是在山顶上拾掇他的地。要想找到他,也只能到这山顶上来。 两个人到了山顶的时候,就见一个留着短发茬,穿了蓝工作服的人,正迎着阳光,挥舞着撅头,在地里挖出一道道的沟槽来。 地的周边,用酸枣枝扎了一道半人高的篱笆,只有靠山路这边的一道小门可以进去。篱笆上爬满了已经干枯的枝蔓。 这些枝蔓,都是前一年种的南瓜、葫芦、丝瓜,摘掉果实以后留下的。 那刨地的人中等个头,看着很壮实,头上的发茬还没有全白,倒是黑的多,白的少。再看他挥舞撅头的那个劲头,很难想象,这已经是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 老人身上穿的,是唐城量具过去发的那种帆布工作服,已经洗的有些泛白了。如今的唐城量具,恐怕得有十年不发这种工服了。 现在的工服,都是浅蓝色的,不再是帆布,而是迪卡或腈纶做的,又薄又软,也精致了不少,胸口还印了厂徽和厂名,但远远没有这纯棉的帆布工作服穿起来舒服,更不结实耐穿。 曹秘书长就隔着篱笆冲老头喊:“伍爷爷,你看谁来看你啦?” 老头停了手里的撅头,拄着它转回身来,这才看到他们两个。 他就向着他们走过来,端详许书记一会儿说:“许书记吧?比以前胖了不少,我都不敢认了。” 许书记就露出惊喜来说:“伍厂长,你还记得我啊?” 伍树全就实话实说:“要是在大街上看到你,我肯定认不出你来。是平安跟我说你要来看我,我才敢认你。”转头就埋怨曹秘书长,“你怎么把许书记给领这儿来了?不是和你说嘛,许书记要来,提前跟我打招呼?” 曹秘书长就一脸冤枉说:“伍爷爷,你连个手机都不会使,我上哪儿找你去啊?” 许书记就插话说:“不怪曹秘书长,是我想着爬爬山,顺便过来看看你。这老是坐着不动弹,身上噌噌长肉,锻炼一下也好嘛。” 伍树全右手里一直拿着撅头,许书记没法跟他握手,也只好在那里干站着。 “走,咱们回家。”伍树全说着,要从地里出来。 “不忙。”许书记就说,“上来一趟不容易,也让我们参观参观你老的地。” 伍树全就打开篱笆门,把两个人放进来,嘴里说:“这地里脏,别把你们的鞋给弄脏了。” 许书记就抬抬脚给他看,然后说:“我换了运动鞋,这鞋就是跑步爬山的,不怕脏。” 伍树全瞅一眼许书记脚上的鞋,就笑了说:“堂堂地方大员,就穿这带补丁的鞋,不怕人家笑话你啊?” 许书记也笑了说:“这是儿子的鞋,破了不穿,我看着扔了怪可惜的,就补了补跑步穿了。” 伍树全就点头说:“不错,还保留着老团长传下来的家风,是咱老百姓自己家的官!” 许书记没接这个话茬,而是问伍树全:“这山上还有人偷你的菜吗,你圈这么一道篱笆干啥?” 伍树全回答他说:“不是为了防人。我种了地也吃不了这么多,上山的人过来,我还白送他们。我种的菜和瓜果、庄稼,可都没有农药化肥,是真正的绿色食品。 这篱笆是为了防动物。现在封山育林,不让打猎,山上这动物越来越多了。山鸡、野兔,还有獾呢。要没这道篱笆,我种这点东西,都得让它们给我祸害喽。” 说着话,大家都进了篱笆,许书记四下里瞅瞅,就问:“你锄这么多沟干啥?” 伍树全说:“这山上的土贫呀,没多少养分。我自己搞肥料,冬天里怄熟了,这开春化了冻,我刨出沟来,把肥料倒进去,再整平了。先施一遍底肥。等种上东西长的才欢实。” “你这肥料哪里来的?”许书记就问,“你不说不施化肥吗?” 伍树全就笑了说:“这可是我自己的肥。” “自己的肥?”许书记一脸不解。 伍树全说:“你看地东头那个石棉瓦搭起来的小窝棚没有?我在山上上厕所,就在那里。攒多了就拌上土晒,晒干了弄成堆。太阳一晒,很快就发酵变肥料了。” “就你自己的,这点肥料也不够啊?”许书记说。 “怎么是我自己的呢?”伍树全说,“这早上好多人爬山锻炼身体呢,我都认识他们,他们也知道我。他们上来,都在我这里方便,给我积攒肥料呢。我也不白要他们的肥料,谁下山的时候,想吃我种的东西,割把韭菜,捎俩南瓜,摘个棒槌,这叫互通有无。” 说到这里,他就嘿嘿一笑说:“我每天在家里拉尿的肥料啊,也没浪费,都让我背山上来啦。” “啊?”曹秘书长惊讶说,“这多脏啊?” “这是肥料,有啥脏的?”伍树全就不高兴说,“你吃进嘴里的食物,也是这些东西变的,你怎么没嫌脏?” 曹秘书长差点让他给说吐了。 许书记就笑了说:“伍厂长,这山这么陡,你再背这些东西上山,不安全啊。” “没事儿。”伍树全说,“我这身子板还行,爬这点山如履平地。当年攻山头,我跟着老团长,这种山都是小跑着上来,中间不带换气的。” 许书记就又四下里看看,问他说:“哎呀,这山上我怎么没看着水源呢?你这种菜种地,水从哪儿来啊?” 伍树全回答他说:“大部分靠天吃饭。你看西北角那个池子没有?那是我挖的,让二小子给我背一袋水泥上来,漫在外边。下雨的时候,积下的水,够我浇好几天地。” “要是碰上干旱不下雨,你咋办?”许书记问。 伍树全说:“我每天上山,还用咱们盛花生油的十斤桶,挑两桶水上来。就是这地下边是砂岩,这东西渗水,浇上干的快。要不是这样,我这地长的还好。” “啊?”曹秘书长就又吃惊喊“这么陡的坡,你还挑二十斤水上来?” “那有啥?”伍树全说,“我还挑着肥呢。要不是我那二小子嫌我留屎在厕所里,厕所里味道太臭,他受不了,只许我留尿,我挑的还多。年轻十年的时候,我挑两桶水,百十斤上来都大气不喘。现在不行了,挑不了那么多,挑个二三十斤还是没问题的。” 许书记就问:“你家老二现在干啥?” 伍树全说:“在厂里干车间主任。这小子不好好学习,从工人一路干上来,也就干到顶了。我家大闺女出息,现在在美国呢。叫我去我不去,离不开这个地方了。去了没啥事干,活着就没意思了。” 许书记就好久没说话。 这是个为了国家贡献了一辈子的人,甘心在这山上过普通老百姓的田园生活,却从来不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为自己谋任何个人利益。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53.忆往昔 三个人说会子话,许书记和曹秘书长脱了外套,帮着伍树全往地里弄粪。 “嗨!”伍树全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们可是有身份的人啊,怎么能干这个呢?” 许书记边干边说:“这话可不对。咱们工作是为人民服务,哪来的什么身份?旧社会那些官僚才讲究身份。要说贡献,你老为新中国流过血,比我贡献大吧?你能干得,为啥我就不能干得?” 曹秘书长也接话说:“伍爷爷,你这话要是让我爷爷听见,准得说你变修了。” 伍树全就住下手里的活,站在那里,感慨一声说:“唉,要是老团长活到今天,他该有多么高兴?咱们国家真正富强了呀,这是他奋斗一辈子,最想看到的啊!” 许书记怕勾起他的难过情绪来,赶紧用别的话岔开了。 看看快到中午,三个人才收拾了下山。 伍树全住的,是八十年代厂里建的老楼。五十几个平米,进门一个窄窄的,黑黑的走廊,左手是厕所,不足五平米,一个坐便器就占了一半的空间。 厕所里果然就有一股尿骚味,进门就能闻着,那是让他积肥给闹的。 左手再往前,就是厨房了,也就六七平米。一个水泥台子加一个水泥水池,再放一张盛碗盘的厨子,人进去也就刚刚可以转过身来。好在这厨房连着一个后阳台,用铝合金窗子蓬起来,在阳台上做饭,厨房里才算宽敞些。 走廊尽头,是个八平米的小卧室,过去给闺女住的,儿子只能住客厅。 客厅在走廊右手第二间,有十几平米的样子,放了一个茶几,一个三人沙发,北面墙边放了个小矮橱。然后茶几两个短头,东面是电视机柜,西面放个木头圈椅,屋里就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挨着客厅,进门的走廊右手是大卧室,也有十四五个平米,放一个双人床和一个写字台,外加一个六七十年代流行的“大立橱”,也是满当当的。“大立橱”上面的半身镜子已经斑驳了,基本照不出人影,透出一股年代感的沧桑来。。 屋里的墙面都黑乎乎的,不知多少年没有粉刷过了,显得屋里光线愈发黯淡。 “你就住这样的房子?” 许书记有些吃惊。按理说,像伍树全这样,解放前参加工作的,工资应该挺高了,完全有能力让自己住的舒服一些。 伍树全就回答他说:“这房子就不错,这可是八四年的时候,厂里建的干部楼呢!按说我这级别,可以分个四室一厅,大一些的房子。可我要那么宽敞干啥?那时候好多年轻职工结婚,连间平房都解决不了。我有这个两室一厅,闺女、儿子一人一间,够住了。你那话,咱干一辈子,打着为人民服务的旗号,自己住宽敞房子,让老百姓住不上房子,不脸红啊?就是住这个房子,我这脸都觉着没处搁。要不是老伴逼着,这房子我也不住!” 许书记就叹息一声说:“伍厂长,你这话说的,让我都觉得脸红啊。我家房子比你这宽敞三倍都多!唉,有工夫啊,我得常来看看你,跟你学习呀。省的有一天在马克思那里见到曹部长,让他骂我个狗血淋头!” 伍树全就嘿嘿笑了说:“我是说八十年代,那时候不是条件不行嘛。我现在吧,老伴早没了,二小子在城里买了房,不跟我住一块儿。我一个人凑付着住,这房子就足够了。” 说着话,让两个人洗了手去客厅沙发上坐着,他到客厅矮橱那里,拿起固定电话来打电话。 打电话他得现翻电话本,戴上老花镜看半天号码,然后照着电话本,一个号一个号地按键,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这时候,就看出他的年龄来了。人老了,眼花,脑子也不好使,记不住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他就亮着高嗓门说:“继超啊,给我弄两个你拿手的菜,四菜一汤。你有空没有?有空你给我送过来,你亲自过来。” 听到他要菜,许书记就坐不住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伍厂长,我们不能在这儿吃。”就和他商量,“要不,咱们一起去外面吃吧?我请客。” 伍树全挂了电话,转回身来看着他说:“干啥?来看看我这个老朋友,中午吃我一顿饭也犯纪律?咱可事先说好,我拿你们当亲戚朋友,可没拿你们当官,我也不求你们办什么事儿,这不犯纪律吧?” 许书记倒是让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看我们过来的匆忙,也没给你带点啥东西。” 伍树全就打断他说:“啥也不用。我一个老头子,国家给这么高的退休工资,想要啥都买得起,啥也不缺。你们能跑来看我,我就知足了。坐下,都坐下。” 曹秘书长已经端了茶几上的玻璃茶壶,去矮橱上找茶叶去了,然后就去厨房里烧水。他做事轻车熟路,应该是没少到这里来。 屋里就伍树全和许书记坐着,说些过去的往事。 待曹秘书长烧开水,泡上茶,重新坐回沙发上去的时候,许书记已经成功把话题说到了高崎身上去了。 对高崎,伍树全还真有不少话可说。 “这小子过去是唐城量具工模量具分厂的维修工。”他说,“他入厂那会儿,我早就退休了。不过这小子在厂里挺有名的,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是打架出的名。他把厂里最有名气的一个调皮孩子,给揍到医院里面去了,从那出的名。还因为这个,得了个漂亮媳妇儿。” 这个许书记倒是不知道,他就问:“是不是从那会儿开始,他就混社会了?” “差不多。”伍树全说,“听说他打架挺厉害,反正听我二小子说,厂里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都怕他。” 许书记心想,这就对上号了。历来混黑的人,都是先靠打架出名的,司志国这样,高崎也是这样。然后,随着国家搞活经济,这些人就开始想办法捞钱,最终形成了黑恶势力。 “那他最后怎么就变成商人了呢?”许书记就问,“是不是靠搞非法经营,没人敢管呢?” 伍树全说:“这个我不太清楚。可是他到唐城量具来租房子搞那个海鲜市场我知道。” 许书记就不再插话,静静地听着他往下说。 “许书记你也知道,这唐城量具是我老团长一手搞起来的!我又在这里干了一辈子,我热爱这个工厂。眼看着高崎拿着厂房当市场,又在周边建小商品城,这不要把唐城量具给挤垮了吗?他那儿工资高,挣钱,好多工人都辞了职跟着他干。工厂里没了工人,那就离倒闭不远了!” 然后,伍树全就又陷入了很久之前的回忆里面去了。这人老了,都喜欢回忆往事,伍树全也不例外。 许书记跟过不少那个年代过来的老领导,自然也理解他们的这个习惯。因此,他并没有嫌伍树全啰嗦,而是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静静地听着他往下讲。 就听他继续说:“四五年那会儿,我跟着村里的马车去城里送货,半路碰上遭殃军,硬生生从马车上把我拖下来,给我头上扣个青天白日钢盔,就把我拖战场上去了。 我这种新兵,整天得受那些老兵油子欺负,给他们铺被子洗衣服,稍不满意就拳打脚踢。他们那边当官的,就更不拿士兵当人看,官大一级压死人,动不动抬手就打,张口就骂,受老罪了。 四六年打四平,那帮王八蛋拿我们当炮灰,督战队在后面跟着,谁后退就打死谁,逼着我们冲锋。 我被炮弹震晕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就被老团长他们那个团俘虏了。他们看我太小,不收我,给我两块大洋,让我回家。 我知道,现在待着的这个地方,已经离老家很远很远了。到处炮火连天,我怕回家路上再让他们抓回去,不敢回家。再说我也看出来,解放军当官的和遭殃军不一样,不欺负士兵,待人和气。 我就赖着不走。负责遣散俘虏的教导员拿我没办法,就把我带老团长哪儿去了。老团长看看我说,行,留下吧,给我当通讯员。 就这么着,我加入了四五八团,成了老团长的通讯员兼警卫员。” 大家就随着他的回忆,思绪渐渐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啊,我知道了啥叫官兵平等,啥叫人民的队伍。大字不识一个的我,跟着老团长,慢慢学会了识字,能看得懂报纸上的文章,还能自己给家里写信了。 再后来,家里分了地,村里还照顾军人家属,分好地。 跟着老团长,我懂了好多的革命道理。我当兵打仗,不是为别人,是为自己,为全天下和我一样受苦的老百姓。只有打跑遭殃军,推翻压在老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咱们老百姓才能翻身过上好日子! 所以,在遭殃军里当兵,我想的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在咱自己队伍里打仗,我想的是拼命打,早一天赶跑那些反动派,就早一天过上好日子。” ……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的旗帜高高飘扬。 …… 伍树全的思绪,完全融入了那血与火交织起来的战场,不由就哼唱起了那首著名的进行曲,把许书记和曹秘书长也唱了个热血沸腾。 “我们一路打进关内,打到南疆,我也由一个小通讯兵成长成了革命干部。 五八年春天,老团长找到我,让我专业。我想不通,部队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 那时候,老团长已经是师长了,可我还是习惯叫他老团长。 他跟我说,现在,江山咱们打下来了。打下来以后咱们怎么办?得建设她呀!咱们得把她建设的更美好,更富强,咱们老百姓的日子,才能过的更好。建设国家也是为人民服务,和保卫国家一样重要!”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54.这小子有种 五八年的时候,唐城量具这一带,还是一片乱石岗,除了荒草,什么也不长。 伍树全的老团长,带着伍树全他们脱下军装,来到这里,就在这片乱石岗上安营扎寨,开石修路。 选择这里建厂,就是考虑尽量少占耕地。因为那个时代,粮食还是制约国家发展的一个重大因素,大多数人都吃不饱。 老团长告诉大家,过去上百年,咱们为什么老是受外国列强欺负,连个弹丸小国都敢侵略咱们?因为封建的帝王统治,咱们落后了,没有自己的科技和工业,所以咱们才总是挨人家的打,咱们的人民才受尽屈辱。 现在,***领导着咱们浴血奋战,建立了新中国,咱们得建设自己的工业,把这个落后的农业国家,建设成强大的工业国家。 为了咱们的子孙后代再不受列强欺负,为了咱们的人民生活的更幸福,咱们这一代人,就得牺牲,就得付出! 现在咱们一穷二白,搞工业连个测量零件的尺子都不能自己生产,还怎么搞?为了这个国家的富强,咱们就得当先驱者,就是拼上性命,也要把厂子建起来,生产出咱们自己的测量工具来! 那个时代,没有挖掘机,也没有汽车、吊车这些运输吊装工具,一切都要靠人力。 为了国家的富强,大家埋头苦干,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工地上劳动。 一年以后,厂区和宿舍区就在这些人的肩扛手抬之下,愣是相继建起来,从全国各地迎来了工人和技术人员。唐城量具开工投产,老团长也成为了这个工厂的第一任厂长。 后来,老团长调走了,伍树全留在了这里。 临走的时候,老团长嘱咐他,咱们打江山,不是像过去那些帝王将相一样,贪图做个开国功勋,从此荣华富贵,子孙万代。咱们是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过上幸福的日子,为了咱们中华民族从此强大起来,不受欺负。今后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干什么工作,这个宗旨不能变,要把人民利益和国家利益,永远放到第一位。 伍树全就是牢牢记着老团长这个嘱托,在唐城量具奋斗了一辈子。后来,他也成了厂长。 再没有谁,比伍树全对唐城量具有感情了。市场经济以后,看着唐城量具一天天衰落下去,眼看就要散摊子,他心里比谁都难受。这就好像是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病入膏肓却又束手无策一样啊! 就在这个时候,高崎跑回来,直接就把好好的工房变成了海鲜市场,他心里的愤怒,就达到了极点。 他去厂里找老总告状,要求厂里赶走高崎,拆除海鲜市场。去的多了,老总拿他当疯子。他是老革命,老总不敢惹他,只好躲着他,让他儿子回来给他做工作,别老跑厂里来找麻烦。 找老总找不到,他就跑到模具分厂里来闹事了。 你搞改革我不反对,可你也不能把机器拆了,把工房送给小混混!你知道我们当初为建这个工厂,流了多少血汗,牺牲了多少好同志吗?他们一个个都是国家的功臣!你这是犯罪! 孙继超也不敢惹他,也得躲着他。 后来,还是工人委员会里的老工人想了个办法,邀请他参与到工人委员会里来,帮着孙继超管理分厂。 伍树全当厂长的时候,这些老工人都跟着他干过,他总算给了他们面子,地也不种了,天天跑到模具分厂来上班。 “我五十岁的时候就不当厂长了。”伍树全对许书记说,“自己文化底子薄,对新事物和新观念理解不了,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对工厂和国家都不是好事,就退出来,让年轻人上去干。 这去模具分厂一上班,重新接触工厂和工人,这才发现,这世界真的大变样了。唉!”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一口气,才说下去。 “十年混乱,让咱们和先进国家比,又落后了一大截。咱们现在用着的机器设备,人家早就淘汰了。咱们生产的东西,怎么和人家比呢?可是,计划经济那会儿,工厂只是给国家生产产品,买个啥设备,搞个啥项目,都得跟国家打报告,写申请,国家拨款,咱们才有钱搞。 现在,工厂里没钱,买不起先进设备,只能用老设备勉强生产。挣的那俩钱,也就够给工人发个工资。有时候算计不好,工资都发不下来。倒是人家那些私企,可以贷款,有钱买新设备。咱们跟人家,现在就倒过来,人家成了现代化工厂,咱们成了技术落后的土作坊了。 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说,就是明明知道有更好,更先进的设备,可以创造更大的利润,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可工厂欠了一屁股债,整个唐城量具欠银行好几个亿了,人家银行也不肯再贷款给工厂,工厂还怎么生存下去? 当然了,欠银行这么多钱,跟刚刚经济转型那些年,大家没有经验,摸着石头过河,造成的损失有关系。也跟部分干部思想腐化,挖工厂的墙角有关系。 可是,不管跟什么有关系,工厂到了这个地步,连养活工人都做不到了。 孙继超这小子有种,敢成立个工人委员会监督他,看他贪不贪公家的财产。说实话,他不贪。我参与了他的所有管理活动,这个没法弄虚作假。为了模具分厂这四百多号人吃上饭,他家都不要了,吃住在工厂里,真有当年老团长那股子精神。 可是,他就是这么不要命,也只能利用工厂原来的这些设备,养活百十口子工人。剩下的那小三百人,他还是没有办法。” 许书记也在工厂干过,像孙继超这样的工厂负责人,他还真没见过。这倒是一个可以培养的人才。 他就问:“这个孙继超,还在分厂里当厂长?” 伍树全说:“你听我慢慢说。模具分厂不还是有小三百口子让没饭吃吗?怎么办,让他们下岗?可唐城是个工业城市,下岗的人那么多,他们下岗了,也很难找着合适的谋生手段。前几年,社会上流传那么多下岗工人的故事,好多不可信,可也不见得里面没有真事儿。 孙继超这孩子啊,心善,他不忍心让大家下岗,可又养活不了他们,他就去找高崎了。高崎过去是他的工人,那时候在城里做生意,见了世面,他想找他给出个主意。” 听到这里,许书记的脸色就严肃了。 伍树全没有管他脸色的变化,继续往下说。 “那时候高崎生意做的不赖,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愿意掺和厂里的事儿。可架不住孙继超死皮赖脸地求他,他就想了个主意,在分厂这里弄个海鲜市场,把下岗工人都弄到市场里来,卖海鲜。这一下子啊,就把孙继超这边这些没饭吃的工人,都给利用起来了。” 许书记的眉头就皱起来,寻思半天问:“你的意思,是高崎解决了这些下岗工人的生计问题?” “是啊。”伍树全说,“这个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去海鲜市场看看,好多都是唐城量具出去的工人。” “那就是说,你冤枉高崎了?”许书记又问。 伍树全就笑了说:“反正到那个时候啊,我心里已经不怎么恨高崎了。” 许书记就没接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伍树全就自顾自说下去。 “在模具分厂待了一年,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不去了,继续去山上种地。 我是来年的春上,又去山上种地的。到那里一看,嗬,好家伙,我的地都给种上了。韭菜、西红柿,茄子、辣椒,还有莴苣,地里还还弄了塑料矮棚子,把菜都罩起来了。 我还以为是看林子的老乡种的。过去一问,人家说,开春来了个大个子,说是我忙,没时间来,他来替我种地。他也不会种啊,老乡就教着他种。也别说,这大个子蛮力气不小,种这么二分地根本不在话下,还从山下弄来了塑料布,把地给蓬起来。这么着,好多菜就可以提前种上,变大棚蔬菜了。” 说到这里,他就问许书记:“你猜,这大个子是谁?” 许书记上哪儿猜去?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等着他公布答案。 “这大个子啊,就是高崎。”伍树全说。 这一下,许书记吃惊不小。 “这种混混,他肯下这个力气?”他不由问。 伍树全说:“说他是混混,你就太主观了。我当初也把他当混混,可说实话,他还真不是混混。他就是看不惯混混,专门跟混混做对。” 当下,伍树全就把高崎当混混的时候,干的那些事儿,挑着跟许书记讲说一遍,把个许书记给听了个目瞪口呆。 然后他就问许书记:“你说,他打那个外号叫老摩托的赵国栋,该不该打?他跑到刘群生偷偷开的厂子里去为薛雪要账,讨还公道,这账该不该要?借着混出来的名头,来厂里找那个小组长要工人应得的工资,该是不该?替蒋秀英出气,去收拾那个供应处长,该不该去?” 许书记就长长出一口气说:“这个高崎,还真做了不少好事。不过劣迹也不少,要账、医闹的事儿也没少干。” 伍树全就说:“这些呀,在你们公家人眼里,到底怎么评价,我就不知道了。可在我眼里,这小子有种!” 许书记就略过这个话题问:“他为什么要替你种地呢?” “讨好我呗。”伍树全说,“他知道我能量不小,真能和上面说上话,怕我出去编排他。” 坐在一边的曹秘书长心里就说,他要有这个脑子,也不至于现在还出不来了。 这个,当然是曹秘书长替他出的主意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55.图个啥 从此以后,高崎就死皮赖脸地缠上伍树全了。 他从伍树全那里学怎么种地,收拾菜园子,也顺便给他讲自己的故事。 慢慢的,伍树全就不排斥他,也给他讲自己的故事,两个人倒成了忘年交。 伍树全说:“高崎呀,他跟我说过一句话。这句话,彻底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 “什么话?”许书记就问。 他说:“高崎说啊,伍爷爷,你们这代人为这个国家奋斗一辈子,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我搞这么多买卖,让没有生计的下岗工人有地方挣钱,不也是为了让这些人过上好日子吗?现在这工厂啊,咱们没钱搞。等哪天咱经商挣了钱,咱还要搞工厂。到时候啊,我再还你一个现代化的唐城量具,你看划算不划算?” 许书记听到这里,轻轻“哼”一声。心想你说的好听,可最终发财的是你自己。 就听伍树全继续说:“他搞小商品城那会儿,咱们北方人不知道这个东西挣钱,可南方人见识过,挣着跑来租店铺,有人还掏大钱,一下子要买十几间铺子。可高崎不肯卖啊,他惦记着给厂里那些困难户留下一些。 那时候我就问他,你留给那些困难户,反而要少挣钱,图啥呢? 他说我不图啥。我爹娘都有退休工资,生病有医保,用不着我操心。我一个人也花不了多少钱,要那么多钱干啥?我是寻思着呀,能帮大家伙一把,就帮大家伙一把。这做好人好事吧,上瘾,做了好事吧,心里宽敞,舒坦。 没想到,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好多工人也想租铺子。可是这做买卖,也得有原始资金吧?可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身无分文就能发财。就是电视里,不也得安排个大老板帮穷主人公,主人公才能发财吗? 工人凑不出租铺子的钱来,高崎就想个主意,凡是下岗工人租他的铺子,租金便宜10%。可工人还是租不起。就是有钱租铺子,也没本钱进货做买卖啊。 眼看着小商品城开业的日子越来越近,工人拿不出钱来,商铺还在那里空着。那阵子把他给愁的啊,好多南方人追着他屁股后面给他送钱呢,连他公司里的员工都埋怨他犯傻。 有一天和我一块种地,他就跟我说,伍爷爷,麻烦你给我办件事儿呗?我说啥事儿啊?他说,你有工夫啊,就帮着我打听打听,咱这宿舍区里住着的,哪家最困难,哪家的男人没有工作?我说你打听这个干啥啊?他说你别管,你只管打听,打听的越多越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不光托我打听啊,还托孙继超那个职工委员会的人打听,别人他信不过。他把打听来的消息,都认认真真记在个本子上。 后来,他说够了,人再多他就管不过来了。然后,他就又央告我,和他一家一家地去这些人家里,看情况属不属实,和人家唠嗑。” 说到这里,伍树全就问许书记:“你猜,他要干什么?” 赵书记仍旧不猜,只是看着伍树全不说话。 伍树全就说下去。 “他啊,是要借给这些人本钱,让他们去他那里租铺子,做生意!” 这句话,让许书记吃惊不小。 看来,冤枉高崎的不是伍树全,倒是他了。 就听伍树全继续说:“小商品城最困难的时候,仍旧可以不倒,跟这些人有关系啊。这人啊,都是人心换人心。那些买铺子和租铺子的南方人,遇到困难就抽腿,才不管高崎死活。可他帮助过的这些工人,愣是咬紧牙关坚持下来。” 许书记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孙继超提着个大木头食盒子,敲门进来了。 伍树全就给许书记介绍:“这个呀,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孙继超。” 许书记就又吃一惊问:“你不是在唐城量具干分厂厂长吗?怎么又做起厨师来了?” 孙继超见了许书记这么大的官,竟然一脸冷漠,更不紧张。 他冷冷地回答许书记说:“我原来就在聚香坊做厨师,这个厂长,是高崎花钱运动来的。他出事了,我也没资格做厂长,还是回聚香坊做厨师吧。” 这一天,孙继超也留下来吃饭。许书记和曹秘书长,一直在伍树全家里待到天黑,才恋恋不舍地和他告辞,回了市里。 高崎一直被软禁在唐城一个小镇上。这小镇上有个小旅馆,工作组给包下来,做为临时办公用地。 胡波也在这里被关了半个月,他是知道高崎在哪里的,可他不敢告诉胡丽丽。 高崎那些兄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真要知道高崎在哪里,再干出点出格的事儿来,可真就把高崎给害了。 高崎在这家小旅馆里,除了不能出去,倒没受什么委屈。除了接受询问,就是吃喝睡觉,时间久了,搁别人早就受不了了。 可这家伙一来心里早有准备,二来他就是个闷声不响,喜欢心里想事的性格。待在这里,没有人打扰,他倒想明白了好多事情。 王曼曼去他家里那天晚上,他和司老大在茶楼里喝茶,期间也没说什么紧要的话题,只是谈些生意上的事情,主要还是探讨如何在城西把地给批下来,如何筹集到建小商品城所需要的资金? 关于这些,高崎当然是知无不言。他盼着司老大去弄小商品城。这家伙不是做生意的料,投入越大,死的越快。 和他争海鲜市场的时候,没了刘小军,他搞了个乱七八糟,最后只能把市场便宜卖给高崎。 可是,海鲜市场的占用资金还是太少,那一个生意赔了,不足以撼动他的老本。这家伙暗地里的黑生意,几乎遍布了整个唐城,包括郊外的乡镇。他每年从这些生意里抽份子,就是一笔巨款。 建小商品城,这个资金就占用大了,到那时候他赔了,估计就离死不远了。 这时候,高崎丝毫没有意识到司老大是在利用他打掩护,准备跑路。 茶喝到一半,司老大说去上个厕所,然后就没了踪影。后来,他等不及,去厕所里看,哪里还有人影? 打司老大的手机关机,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可也没往深里想。这家伙鬼鬼祟祟的东西太多,谁知道又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儿了?没准儿让仇家给盯上,弄走了吧? 他结账开车回家,到了自己家门口,刚刚下车,就让警察给包围了。 先是在经察大队待了一晚上,逼问他司老大去了哪里?他哪里知道?但他已经明白了,司老大这是耍了个阴谋。 他已经知道被盯上了,这才故意把高崎给约出来,谈小商品城的事情。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生意根本就没有希望。地没有,资金也不好找。 他明面上那点资产,抵押不出几个钱来,总不能把黑生意用来抵押吧? 高崎随即就想到,司老大知道的消息,恐怕还不止如此。最起码,他知道是高崎举报了他,所以他才会拉上高崎,用来麻痹警方,放松对他的警惕。 试想,谁又可以想到,举报人和被举报人坐在一起亲密无间,被举报人心里会想逃跑的事情? 茶室在商业广场那里,晚上的客流量实在太大,不适合抓捕。警方肯定是想,要和抓高崎一样,待他们喝完茶,再偷偷跟上他们,就像在高崎家门口抓捕高崎一样,抓司老大。 可是,从茶室里出来的,却只有高崎。 高崎知道上了司老大的当,但这时候百口莫辩,说的越多麻烦越多,还不如什么也不说,一口咬定啥也不知道。 第二天,他就被带到了这个小旅馆里,从冬天一直到春天,年都是在这里过的。至于外面怎么样了,在专业人员面前,他根本就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眼看清明节就要到了,他重生回来,已经九年了。反正出不去,就躺在旅馆的床上,慢慢回忆这九年都干了什么吧。哪些做的对,哪些不对?说不定这次完了,自己还能再重生一回,见到活蹦乱跳的陶洁呢。 这天上午,一辆小车驶入了旅馆的后院,许书记在相关人员陪同下,来到了小旅馆。 他已经听了工作组负责人的汇报,这个高崎,很难对付。你说他不配合吧,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某年某月给谁送过一颗大白菜都能交代。可交代的都是没有用的。 需要着他说的,他反而不说。除了没干过就是不知道。他好像知道,他不说的,工作组也没有直接证据。 工作组的人也不白给,就和他耗着,磨他的耐心。让他写自己的历史,怎么从厂里辞职出来的,怎么做生意的,每一个生意都是怎么做起来的?试图从他的自述里,寻找他的破绽。 他还真听话,让写什么就写什么,可最终差点把工作组的人给逼疯。 组长拿着他写的材料给许书记看,气急败坏说:“书记你看看他写的这叫什么玩意儿?这字连三年级小孩写的都比他强,你说谁能看的懂啊?费半天劲,把错别字和他不会写的,画的圈儿给他添上,改过来,可又语句不通,前言不搭后语。总算弄明白了,还是一堆鸡毛蒜皮,全是他和老婆怎么过日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书记拿过那一大摞高崎写的材料来看,只见上面的字歪歪扭扭,还真不如小学生写的好看,还连涂加改加串行,黑乎乎一片。 许书记就笑了。 这个高崎,就这点文化水儿,能做出这么大个公司来?要不是伍树全夸他,他也亲自跑了好多现场实地调查,他还真不敢相信,这家伙不靠强买强卖能做好生意。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第413章 456.空手套白狼 看见许书记笑了,组长就很不高兴。 心说我们都快让他给折磨疯了,你还好意思笑?这可是你非要整个大案出来的。 “我看,不给他上点手段,恐怕他不会说一句有用的话。”组长就说。 许书记摇摇头说:“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他谈谈。你带我过去,我想单独见见他。” 组长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按理说,单独和嫌犯谈话,是违反纪律的。 许书记已经看出来组长为难了,就说:“查不出问题,就说明没有问题嘛,这个案子,我看可以撤了。” 组长就糊涂了,心说你刚来的时候那个狠劲,恨不得把高崎给吃了,这会儿怎么又改主意了? 组长想想,还是说:“许书记,就算案子撤了,你单独见他,还是不合适。” 许书记就有些不高兴说:“你们不是有监控设备嘛,我和他谈话的内容,你们也可以听到,看到。难道,你还怀疑我给他传递什么消息啊?” 组长就解释说:“许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有所不知,这个高崎身上有功夫,平时三五个壮汉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我是怕你单独见他,发生危险。” 许书记就点点头说:“你不说我倒忘了,他在唐城出名,就是因为他一个人干趴下十三个南方混混吧?他在这里反抗过?” 组长否认说:“那倒没有。是我们调查他过去做过的事情,知道他功夫不弱,而且是实战功夫。” 许书记说:“这不就结了?既然他对你们从来没动过手,就说明他愿意配合你们,对我也不会怎么样。放心吧,没事。” 组长再想阻拦,见许书记脸色不好看,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让人把许书记带到高崎屋里,同时把组里几个功夫好的同事叫过来,随时准备防范意外。 高崎住的那间屋子,显然经过了改装。十五平方左右的一间小房子,里面除了一张铁制单人床和床上的被褥,其余什么都没有,却在屋顶的四个角上,都装了摄像头。 许书记过来,陪同的人员才搬一个单人沙发进来,放在门边不远处。 陪同人员刚要介绍许书记,就被他摆手拦住了说:“好了,你出去吧。” 许书记坐进沙发里,看着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的高崎,看半天问他:“在这里,你就整天睡觉?” 从对方的气势上,高崎也可以猜出来,来的是个官,而且级别不小。 他回答说:“哪能呢,我刚做完晨练。” “噢?”许书记挺意外,问他说:“这么大点地方,你怎么晨练?” 高崎说:“床上可以做仰卧起坐,地板上做俯卧撑,然后围着屋子碎步小跑。” “伙食怎么样?”许书记问。 “不错。”高崎回答,“早上稀饭、馒头、咸菜,中午晚上有菜,偶尔还有米饭。” “你为什么要举报司志国?”许书记突然就转了话题问。 高崎说:“这个我都说了不下一百遍了,为了我老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知道,那起车祸就是司志国指使的。你们让我写交代材料,我不都写了吗?我和我老婆的感情,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比。他敢动我老婆,我就和他没完!” 许书记终于明白,高崎写的那些材料,说十几页和他老婆怎么怎么好,都怎么过日子,把工作组都给整烦了,怀疑他避重就轻,对抗询问。其实他就是为了告诉工作组,他举报司志国的动机。 这家伙的思路还真是清奇。 许书记已经懒得询问和案件有关的问题了。以唐城过去的营商环境,高崎把公司搞这么大,完全通过正规渠道,根本就不可能。但他也的确为唐城做出了贡献,为这个老旧的工业城市,在工业体系转型的前夜,承担了更多压力的同时,繁荣了唐城的市场经济。 有这一条在,其余只要不出格,也就没必要揪着不放。 “我听伍树全老厂长说,你跟他谈过,你还想着把唐城量具给重新振兴起来,有没有这回事?”他转了话题问。 这时候,高崎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也意识到,这是一个他可以出去的机会。 “是。”他就回答说,“可是得先有钱,才能再次振兴唐城量具。唐城量具在全国都名声响亮,这么一块量具行业的招牌,其自身的品牌价值,就无法估量,倒了实在可惜。就像过去的百雀羚护手霜,美加净一样。咱们民族品牌的东西,咱们自己不去保护,最终反倒让外国资本买了去,封存起来,空出咱们的市场来推销他们的品牌,现在想来,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咱们唐城量具,不应该再走这样的悲剧路子了。” 嗬,这思路蛮清晰嘛,这也不像个没文化的啊? 许书记现在都开始怀疑,高崎写的那些材料,是故意把字写那么难看,还改来改去的,难为工作组了。 他不是难为工作组,他是在拖延时间,希望有人可以救他。 那个救他的人,会是谁呢? “如果你有钱了,你准备怎么振兴唐城量具?”许书记又问。 高崎就严肃了说:“把现在的唐城量具地盘卖了,搬到更远的郊区乡镇去。” “等等,为什么要卖现在的地盘?”许书记打断他问。 高崎问他说:“你去过唐城量具没有?” “去过,还考察了你所有的生意。”许书记如实说。 “那就好办了。”高崎又问他说,“你看不出来吗?唐城量具周边,有我的海鲜市场和小商品城带动,已经成了商业繁华区,成为唐城东部的中心区域了。将来小商品城二期,甚至是三期都起来了,那会是一个什么格局?整个东部,会成为这个城市新的商业中心。餐饮、商店、商务、办公、住宅,会以小商品城为中心,迅速向外拓展。而唐城量具的厂区,正好就在这中心区域。 你想想,这中心区域,到那时候的地盘,得多少钱一亩?用这么贵的地盘来开工厂,这不等于是在黄金底座上垒石头玩吗? 我为什么要先搞商业?就是要让唐城量具这个地方的地值钱!等这地值钱了,把地一卖,卖来的钱,就够唐城量具还银行的贷款了吧?不但够,还能给那些工人把拖欠的工资和下岗费给了。这些人手里有了赖以生存的本钱,才好去自谋生路。你现在让他们离开工厂,他们连活命的钱都没有,这不等于是往死路上逼人家吗?” “你等等说。”许书记的脑子,直接就跟不上高崎的思路了,“你说半天,都是说怎么让工人有活路,这个我不反对。可是,你也把唐城量具的地盘给卖了,唐城量具没了。你不是说要重新振兴它吗?” 高崎就笑了说:“我不就是只卖了个地盘嘛,还有设备呢,将来设备也得都卖了。这些设备过于落后,已经不适合生产高精度量具了。可是,对一些小型机加行业来说,这些设备都是七八十年代产的,货真价实,皮实耐造,还是好东西,比现在咱们国家出的同类设备强的多,可以都卖给他们。” “你再等等。”许书记就又打断他问,“好家伙,你卖了地皮,又卖了设备,唐城量具上哪儿了,这不都让你给卖没了吗?” “你别急呀。”高崎说,“我卖了手里不就有钱了吗?然后我就先找地盘。你应该知道,现在考察干部,都gdp了是吧?那些偏远乡镇,没有工业,商业也不发达,上哪儿收税,上哪儿弄gdp去?这时候,我把工厂搬他们那儿,他们的gdp是不是会蹭蹭地往上涨?他们的政绩会不会也蹭蹭地涨?” 这个许书记倒是明白,他就点点头说:“那又怎么样?” 高崎说:“比如你是县长或者是区长,我跟你联系,想把一个大厂搬到你的地盘里去,你会不会求之不得?你的政绩都上去了,手里荒地又多的是,我搬厂子过去给你增加gdp,你还好意思问我要地钱?肯定得白送给我啊,是不是?你不白送我不去你那里就是了,我再找别人。” 许书记终于明白了说:“你小子这才叫空手套白狼呢,还想着套个大白狼!” 高崎说:“我地也没白用,我给地方增加经济收入了呀?还可以解决当地的用工,对了还有政绩和gdp,这顶多就算双赢,互惠互利,怎么能叫空手套白狼呢?” 许书记仔细想想,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妙计!唐城是个工业城市啊,不仅仅只有唐城量具一家大型企业。如果唐城量具这个路走通了,那么其他苟延残喘的企业,也就有了希望。 不但是这些企业有了希望,关键是这个办法可以平衡地方的经济,解决整个唐城经济发展,城市远大于乡镇,经济不平衡的问题。 城市发展第三产业,乡镇发展高新科技工业,城镇之间的固有不合理格局,将被彻底打破! “那下一步呢,你会怎么办?”他就问高崎。 高崎就嘿嘿笑了说:“地皮钱,够安顿工人了,设备钱,也就够建厂房的,还是没有买设备的钱。下一步,当然就是你说的,空手套白狼了。” “哦,说来听听。”许书记越来越感兴趣了。 高崎说:“我有了地,把厂房盖起来,我就用这些跟银行贷款啊,贷了款来买设备,生产出产品来卖钱,卖出钱来还贷款,这不就良性循环了吗?” 许书记就又点头说:“嗯,这个白狼可以套,套的好!钱放在银行里不会生钱,只有流动起来,国家经济才能发展啊。” 高崎赞同他的说法,但接着说:“只有这个还远远不够。万一产品销路不好,还是要陪进去。” 许书记就看着他问:“你还有什么高招?”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第414章 457.回家的烦恼 高崎的下一个高招,同样让许书记觉得新鲜。 “我生产出更好的产品来,也不会立刻投入到市场上去。”高崎说。 许书记就不理解问:“生产出好产品来,不投入市场,你生产它干什么? 高崎这才解释说:“目前市场上,唐城量具的产品还有不少,可都是假冒伪劣。就因为咱唐城量具过去在全国名声响亮,所以这些不法商人,才会利用咱们的名号。同时也因为他们的产品价格便宜,质量太差,把咱们的市场占了,还把咱们的名声给毁了。 不把这些假冒伪劣干掉,唐城量具这块招牌,早晚会让这些不法商人给彻底毁掉,失去所有的市场份额。 有了全新产品之后,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官司。全国各地都派出打假小组去,谁敢生产假冒唐城量具的产品,我就告谁,最终把这些生产商给彻底告个倾家荡产,让他们再不敢假冒咱们的产品。然后,我在全国建立自己的销售网络和代理机构,售后服务机构,严格监督销售和售后质量,收集客户需求数据,保证卖到客户手里的每一件产品,都是合格的正规产品。同时,根据客户提出来的意见,不断改善和增加自己产品的质量和品类。 如果这个理想可以实现,唐城量具这个品牌,会像过去一样,再次辉煌,成为国内乃至国际的优质品牌,让世界上更多的人和国家,知道咱们唐城和唐城量具。这才是我心里的中国制造!” 许书记竟也让他给说的心潮澎湃起来。 唐城缺乏的,就是一个代表自己的品牌。原先的唐城量具,的确可以成为这个城市的名片。可是,市场经济之后,唐城量具已经完了。 如果高崎这个思路可以变为现实,唐城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盯着高崎问:“你真的可以做到这个?” 高崎就苦笑一下说:“做到这个,得需要钱。目前,我的实力还相差太远。所以,我得先发展商业,积聚力量才行。可是,我在这儿关着,外面我的生意还不知乱到什么样了,被封了都说不定,我上哪儿干去?” 接着就叹一口气说:“可是,现在市场经济发展这么快,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干的越晚,市场留给我们的机会就越少。说实话,我在这里出不去,心里比谁都着急。可再着急也没什么用,听天由命吧。” 谈话进行到这里,许书记就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 他可不是个莽撞人,他得回去消化吸收高崎讲的这些东西,还得召集各方面的专业人员和市委其他领导开会讨论,看看到底可不可以把这些东西变成现实? 一个星期之后,银行突然就通知聚香坊,重新上报续贷资料。这就意味着,银行准备给聚香坊续贷了。 胡丽丽以为,是自己的抗争取得了效果,不由喜极而泣。聚香坊的难关,终于度过去了,她可以安心地等着高崎回来了。 此后不久,工作组撤销了对高崎的调查。 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是在那家旅馆的那间房子里。 在宣布决定之前,许书记又和高崎谈了一次话,还是单独和他谈。 这一次,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当高崎知道,自己眼前坐着的这个人是谁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他只猜到这个人手里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却没有想到,这就是唐城新的一把手。 许书记就告诉他说:“唐城量具现在的情况是,下放到省里,省里不敢接。给咱们市里,咱们也没这个实力把它管好,没准儿还要被它扯后腿。搞被动了,直接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我在市里开了半个月的研讨会,最后大家形成个一致的意见,就是要为国家解决掉这个困难,把它给接下来。 可是,整个唐城,也没有哪家财团肯接手。所以,市里的意见,是把唐城量具交到你手里。你不是有办法吗?就按你那天和我说的,去做吧。” 高崎就有些傻眼,半天才问:“许书记,您的意思是把它白送给我,还是让我去当老总?” 接着就说:“当老总我可不干。手里没有生杀大权,羁绊太多,没法彻底执行我我自己的意志,解决不了唐城量具多年积累下来的弊病。” “你的意思,是白送给你?”许书记问。接着就高了声说,“你想得美!那是国家资产,你得掏钱来买!” 高崎就差点哭了,也高了声说:“您这是什么馊主意呀?您这不是把您身上这块毒瘤,直接转嫁到我身上吗?合着我花钱买个破烂工厂,为您和唐城解决困难?您倒是钱也有了,困难也解决了,那我还活不活啦?” 许书记差点让他给说笑了。他强忍着笑说:“你不是有办法嘛,这就叫能者多劳。” “可我没钱,光有办法有什么用啊?”高崎叫苦说,“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买您的唐城量具去?我现在搞小商品城二期工程,还捉襟见肘呢!” 许书记不紧不慢说:“有困难,找我,找市委市府,只要合理,我们会全力支持你,帮你解决。不过,不许跟我提钱,我也缺钱。我还有服务设施、路政、财政一大堆事情需要钱呢,没钱给你。” “有困难找您,您说的好听!您不给我钱,我找您有用吗?”高崎不肯买账,“这不是几千万,是几亿都解决不了的大问题!您不给我十亿资金,我没法接手唐城量具。” 许书记的脸就冷下来,问他说:“你还打算不打算从这里出去?想出去,就得把唐城量具给我接下来!要不然,我就给你换个地方。听说海城那边监狱里还有不少空房呢!你以为你过去做的那些事我真调查不出来?不和你计较就是了,还不知恩图报?” “您这是逼着我签不平等条约!您玩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行!” “少废话!我就问你一句话,接还是不接?” 高崎终于回家了,愁眉苦脸地回去的。 胡丽丽得到消息,急乎乎地跑到他家里找他。原本以为这家伙在里面关这么久,恐怕要憋坏了。可是见着他,却发现他一点那方面的兴趣都没了。 坏了,他是不是让人家给折磨坏了身体了?胡丽丽吓一跳。 当她知道高崎是怎么出来的时候,她也傻了。 “这种事你怎么能答应呢?”她不由埋怨高崎说,“这不蛇吞象吗?把咱们聚香坊整个儿搭进去,也救不了唐城量具呀?” “那你的意思呢?”高崎就不高兴的问她,“还让我在里面耗着,把牢底坐穿?” “我不是那个意思。”胡丽丽就分辩说,“可你也得和上面说清楚,咱没那个能力呀?” “说的清楚吗?”高崎就不耐烦说,“我发现我就够不讲理的了,这姓许的比我还不讲理!哎呀算了不说了,你先陪着我去看看我妈。” 胡丽丽有些犹豫,半天才说:“你妈过了冬以后,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怕我和你回去,又惹得她生气,她不愿意咱们俩在一块儿的。” 高崎就叹口气。他已经去过医院,看到陶洁了,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希望都没有。 原先只是家里这些糟心事,这回好,许书记又把他给逼到死角上,这真是不让他活了! “外面市里逼我,回家我妈逼我,这两头我总得解决一头吧?”他就对胡丽丽说,“我想来想去,还是我妈这头好解决。反正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咱们豁出去了,先把我妈这头解决了再说!” 胡丽丽可不想惹他妈生气,万一气出个好歹来,高崎又得怨她。 再说,她心里还憋着一个解决办法呢。只要把王曼曼推高崎怀里去,他妈这边就应该可以解决。 现在先不着急,先解决了王曼曼入怀这事再说。 她百般推脱,就是不肯和高崎回家。没办法,高崎只好自己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他妈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厨房里忙活锅碗瓢盆。 以前陶洁好好的时候,这些就大多是陶洁来干,他妈在一边和陶洁说着话帮忙。 他妈听见动静,以为是老高回来了,在厨房里边忙边说:“哟,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啊,我这饭还没做熟呢。” 高崎就走到厨房门口站下,看着他妈的背影说:“妈,是我,我回来了。” 他妈一下就定格在那里不动了,然后猛然转身,扑向高崎,抓着他的胳膊喊:“儿子,儿子啊,你怎么出来的,事儿都说清楚了?” 高崎就轻描淡写说:“高峰不是和你说了嘛,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就是调查需要些时间。” 他妈说:“他一天到晚屁鬼儿撂荒的,我知道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啊?”接着就呜呜地哭开了。 高崎就抱着他妈安慰。这么久没见着妈,他心里也不好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崎就抽抽鼻子说:“什么味儿?哎呀妈,你火上的菜糊了!” 他妈也捯过闷儿来,母子俩赶紧跑进去关火,再看锅里的菜,都黑了。 “这下好,不用吃了!”他妈懊恼地说,“都是你,回来就给我添乱!” 高崎就嘿嘿地笑,然后说:“咱家开着那么多饭馆,你还做什么饭啊?以后我让聚香坊到点就给你送饭过来,再不要自己做了。” 他妈就嘟囔说:“酒楼里本来就够忙的,我不想着给你添乱。再说你爸他都吃惯了我做的饭了,酒楼里的菜再好,也没我做的合他口味。” 高崎调侃他妈说:“谁说的?我可没听见我爸这么说过。倒是每回都说你糊弄他,弄得饭难吃,跟喂猪差不多。” “放屁!”他妈就不满说,“难吃还把你们这俩小猪崽子喂的,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 高崎就乐了说:“这不还是喂猪啊?” “滚,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他妈嘴里骂他,脸上带着的却是笑。儿子回来,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早乐开了花。 “这回来了,就赶紧想想自己的事儿,跟胡丽丽妈也不反对,可她得答应,给我生个孙子才行。” “妈,你怎么又来了呀?我这才回家,你能不能让我消停一天呀?” 高崎的脑袋就又大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第415章 458.到底被谁出卖的 第二天早上,高崎没有去公司总部,而是直接去了聚香坊大酒楼。 孙继超在那儿呢。 他把车开到酒楼后院里,下车之后,黑着脸谁也不搭理,直接奔后厨。 有孙继超在后厨管事儿,他爹孙立海就轻松不少,一般也就不来后厨。有时候也不用来上班,去城里转着,找他那些还健在的老哥们儿老姐们儿,主要是为了寻些过去菜式和面点一类的做法和配方。 后厨里,孙继超正坐在他爹那把高椅子上人五人六呢,高崎就进来了。进来二话不说,过去就把他从椅子上给拖下来,拉着就走。 “哎,哎哎,你干什么呀?我还没换衣服呢!”孙继超就喊。 高崎这个气,也喊着说:“你还有工夫换衣服?我都快让你给整疯了!” 他把孙继超给拉到二楼的会议室里,把门直接就插死了。 “你说,你是不是已经见过许书记了,你到底给他出什么馊主意了?”他气急败坏地问孙继超。 孙继超还在那儿装。 “什么许书记啊,唐城量具书记姓周,没有姓许的。” “还糊弄我!”高崎就发脾气。“许书记要是没见过你,他绝对不会对你那个破分厂那么了解,还知道你那个什么职工委员会!啊,我说你这回怎么这么听话,悄默声地就舍得放下你那个破厂长不干,安心回来管你这班师弟们了呢,你原来在这儿憋着坏呢!干了坏事怕我找你算账,藏你爹跟前来了是不是?你诚心想让我不得安逸是吧?我告诉你,你把我往火坑里推,你也跑不了!我就是实在没辙,把那个破厂子接过来,这老总也得你来干!我让你也尝尝让人架在火上烤的滋味!看看三千多人问你要饭吃,到底是一个怎样壮观的场面!” 孙继超不着急,坐在会议桌跟前,慢吞吞地说:“承蒙你这么信任我,让我来干老总,那我很荣幸啊。就怕我没这个能力,让你失望。” 高崎就恼了,骂他说:“你脑子进水了你呀?这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架炮往里揍呢你?唐城量具有多大你不知道啊?我这点家当,拿什么收购这么大个工厂啊?你这是要让我把老本都给赔上啊!你就是干厂长上瘾,也不能这么坑你兄弟我啊?” 孙继超就拿出一副非常诚恳的样子来说:“我真没给许书记出这么个主意。” “你不说你没见过许书记吗?”这回高崎反倒抓着把柄了,“哎我说,你这几年厂长干下来,怎么越来越不着调了,嘴里还有没有实话啊你?” 孙继超只好说:“我这不是怕你赖我,不敢说实话吗?” “你还是见过许书记!” 高崎那个眼神,简直就要把孙继超给吃了。孙继超再不敢糊弄他,只好把许书记去找伍树全的事告诉他了。 “这主意是伍爷爷出的?”高崎疑惑地看着孙继超问。 孙继超就说:“伍爷爷也没直接这么说,他就是想把你给捞出来,拼命跟许书记夸你呢。我琢磨着吧,人家许书记能坐到这么个位置上,肯定比咱们高明对不对?人家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高崎就不服气说:“他就这么个高明法?深思熟虑就是损人利己,坑我没商量啊?这都什么呀?” 孙继超就劝他说:“你先冷静冷静。说实话,许书记人不错,这是他给我的印象。我相信,他让你去收购唐城量具,绝对不会是为了坑你。” “拉倒吧。”高崎才不相信。“他就是高估了聚香坊,认为我有这个财力。还不听我解释,独断专行!也怪我嘴欠,为了早点出来,不该跟他说那么一堆不着调的。” 孙继超就看着他问:“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高崎说:“我被限制的时候,他过来和我聊天,我看出他是个大官,就想着显摆显摆自己的能耐,让他看在我是个人才的份上,别再难为我。我就把咱俩平时在一块儿琢磨的,那些怎么才能让唐城量具重新恢复过来的话,都跟他说了呗。谁知道他是市高官啊?” 孙继超就笑了说:“你自己嘴欠你还赖我。” 高崎就一个劲儿地挠头。 “这可咋整啊?咱们根本就做不到啊。” 过一会儿,孙继超就认真说:“其实吧,收购唐城量具,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就真的没法做到。咱们过去不是商量过吗?就是第一步难走,只要把厂子拿过来,卖地、卖设备,迁厂,后面基本就不用有太大的投入了。” “问题是怎么把第一步走下来?”高崎就接话说,“你不知道吗?咱公司所有的资产,都用来抵押了,抵押出来的这个贷款,是用来搞小商品城二期工程的。” 孙继超说:“咱们可以先不搞二期,先把这个钱用来收购唐城量具嘛。” “你疯了吧你?”高崎就不满说,“这两三个亿,搞二期绰绰有余,可是用来收购唐城量具,根本就不够!你别看那个工厂到处都是一堆破烂,可仔细算起来,值老钱了。光这地皮吧,接近十公顷呢!这得多少钱?再加上那一大堆旧厂房,旧设备,虽然都是赔钱的货,白送都没人要。可你要真收购了,他就会给你估值,就得算钱。这么算下来,还不知道要投进去多少钱才能完成收购。收购以后呢?拆房子迁新厂,还是钱。咱们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孙继超说:“这个简单,设备可以卖钱,工房里拆的东西,包括砖头都能卖钱。卖出来的钱用来建新厂房。” 高崎就瞪着大眼珠子看他,直到把他看得心里发毛,这才说:“我就知道,这馊主意就是你给许书记出的!我告诉你,不行!唐城量具这块地,绝对不能卖给别人!他在我经营的这片商业区的中心位置呢知不知道?这块地只能我惦记,不能让别人惦记了去。要不然,我忙活半天,将来地皮一升值,全替别人忙活了! 所以,我的指导思想就是,先建二期,扩大小商品城的盈利,扩大固定资产,然后等我有能力和条件了,才会考虑唐城量具。这个原则,绝对不能改变!” 孙继超终于明白高崎为什么着急了,他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点好处都不想落别人手里。 他就叹口气说:“哎呀,你是宁肯自己撑死,也不肯分别人一口啊。要按市里的这个决定,唐城量具这块地,就还得你自己买下来。” “废话!”高崎说,“这么肥的一块肉,都到嘴边上了,我能白白送给别人吗?我原来是打算,暂时不动唐城量具,就让它那样不死不活着耗上几年,等我有能力了再吃。你可倒好,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整不明白,非得逼着我现在就吃,我吃的进去吗?” 孙继超就反驳说:“哎,你怎么还赖我呀?是我逼你的吗?你自己都说了,是你自己嘴欠,和许书记胡说八道,你怎么不赖你自己呀?” 到现在为止,到底是高崎自己嘴欠把自己给卖了,还是孙继超把他给卖了,这个问题,恐怕是真搞不清楚了。 关键是接下来怎么办?高崎是和许书记有约定的,必须拿出收购方案来。这不比他和孙继超之间可以说了不算,这是他答应市高官的,这可开不得玩笑。 两个人在会议室里鼓糗一上午,也没商量出个子丑演卯来。 最后孙继超就说:“要不,咱还是去找曹秘书长?他文化高见识多,又会做官,比咱们有办法。” 孙继超是通过高崎认识的曹秘书长,他那个分厂厂长的位子,也是曹秘书长做电视台长的时候,使手腕给弄来的。后来,他们之间也就成了朋友。 高崎就摇摇头说:“这家伙滑头。帮咱们就得罪顶头上司,这种赔本的买卖他不会干。” 孙继超说:“反正咱们又没办法,胡总他们又没搞过工业,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倒不如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死马权当活马医呗。” 高崎就又摇头说:“曹秘书长相当于咱们最后一个资源,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咱们这么着稀里糊涂去找他,他一口回绝了咱们,以后真有困难,就没法再去找他张口了。” 孙继超想想,高崎说的也对。 “那你说,咱们不找曹秘书长,再找谁去?”他就问。 高崎就不怀好意地笑了说:“肯定得找他啊,可是不能直接去找他。咱们得事先想个招儿,让他没法回绝咱,非得跟咱们绑在一起不可!” 孙继超就看着他,傻乎乎地问:“你怎么能让他和咱绑在一块儿啊?” 高崎乐着反问他:“你觉么着,曹秘书长他平日里最怕谁呀?”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又傻乎乎地问:“他怕谁啊?” 高崎就不耐烦说:“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呢?我再问你,他平时最肯听谁的话?” 孙继超还是不知道,摇了摇头。 高崎就更不耐烦说:“他在唐城这些年,去谁那里去的次数最多?” 孙继超这才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 高崎见他明白了,就一脸得意说:“咱们啊,得给他演个苦肉计,把他给逼到死角上。到时候他帮咱们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然后,高崎就趴孙继超耳朵边上,跟他说了一个坏主意。 孙继超听完了,就看着他坏笑说:“你可真够损的。” 心说这小子刚才还说他做厂长学坏了。殊不知做这几年生意,他阴谋诡计学的更多,比他做那个厂长坏多了。 还好意思说他学坏了,真是拿着不是当理说,明明就是你比我坏多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第416章 459.治大国若烹小鲜 伍树全每天早上,还是早早地上山种地,并不担心高崎最终的结果。 快八十的人,看什么事情都手拿把掐了。 高崎和许书记,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这心都是热的。 这人啊,只要有一颗善良真诚的热心肠,就不会坏到哪儿去。 许书记跟着老团长不是一天两天,就跟他当年跟着老团长一样。不是对脾气,都有一颗火热的心,老团长也不能让他跟那么多年,专心去培养他。 高崎也是一样,别看他表面上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一副冷漠的样子。你真正了解他了你就会知道,他心软,看不得别人受苦,也是有着一颗热心肠。 两个都有热心肠的人,只要能好好谈谈,彼此了解了,就没有啥解决不了的问题。 当然了,高崎要是真干了对不起良心的事情,谁也救不了他。 可是他相信,以高崎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去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 果然如他所料,这天早上,他到了山顶的时候,就看见高崎已经在他的地里了。 他走过去,淡淡地问他一句:“回来了?” 高崎也淡淡地回答他说:“嗯。”接着就说,“我买了一卷塑料布,还有搭棚子的竹竿、竹篾,都给你放厕所那边的地头上了。今儿咱们把黄瓜和茄子,还有西红柿、辣椒的苗都给育上,盖上塑料布,顶多一个星期就能发芽。还有,韭菜地也给蓬上,至少能早吃半个月的韭菜。” 伍树全去厕所那边的地头看看,果然就有一卷塑料布放在那里,还有一捆竹竿和竹篾,十个十斤容量的塑料油桶,里面装满了水。 竹子,肯定都是高崎花钱买的,他年年都买,以用来替换那些头一年在地里用坏了的。 那卷塑料布少说有一百多斤,竹竿和竹篾也有四五十斤。 公路只通到半山腰,从那里到山头这块地,还得爬五百多米的山道。也就是高崎人高马大有力气,能扛着塑料布和竹子爬上来,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高崎原先打算,和林场商量商量,他花钱修一条水泥路,直接通到山上来。林场也同意了,是伍树全不让修。 修了水泥路,破坏了山上的植被不说,也没了爬山的乐趣。这上山的山道,是山下好多喜欢运动的人必走的道路。一路山道崎岖,山高林密,风景优美。 无限风光在险峰。在伍树全看来,只有经历了艰难的攀爬,上得这山上来的人,才有资格欣赏这山巅的秀丽风光。 修了水泥路,那些城里有私家车的有钱人,就会沿着道路,开了小车上来,美其名曰野游,实则破坏山上的植被,留下一地垃圾,没准儿他的菜园子也得跟着遭殃。 高崎听着他说的有道理,这才打消了修水泥路的主意。 “这时候育苗有点早啊。”看完了塑料布和竹子,伍树全返回来对高崎说,“万一再来场寒流,刚出的芽还不给冻回去?” “不早。”高崎就回答他说,我看人家山下种地的,都开始育苗了。咱先弄块小地,把苗育上,用塑料布盖起来。就算有寒流,这季节太阳毒了,也不会持续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不影响苗圃生长。对了,今年我弄了点西红柿的新品种来,就是市场上卖的那种小西红柿,叫什么来着?啊,对了,叫圣女果,其实就是野生西红柿,咱们家养西红柿的老祖先。不过,这东西富含维生素硒,比咱们家养的营养价值高。” 伍树全就笑说:“你小子,还满是道道。这种地的本事,快赶上你做买卖的本事了。” 高崎就说:“孔子咋说来着?治大国如烹小鲜啊。其实就是说,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符合自然规律。你只有了解了食材的性质,才知道怎么做可以发挥出食材所有优势,做出来的菜就好吃了。万物一理啊,这做买卖呀,也跟种地一样,你只有了解蔬菜的性质,跟着它生长的喜好来管理它,它才会长的好不是?说到头啊,这道家和儒家发展到最后,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我看也可以合并成一教,就叫效法自然教。” “嗬,你这学问不比大学生差嘛。”伍树全就夸他说。 “那当然啦,”高崎就顺杆爬,“我没事儿也是参加各种学习班和企业管理班,学不少东西呢!” 伍树全就点点头,没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要这小子肯用心学习,将来就一定会有大出息。 他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团长,行军打仗之余,不也是每天都刻苦学习吗?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少年,逐渐就成长为了新中国的干部。 这知识,只有让热心肠的人掌握了,才会对国家和民族有好处。所以,当年培养工农兵大学生,取消考试,他是赞成的。只是,那时候搞的,的确过于激进了一些,没找出一条真正区别好人与坏人的道路来就去实施,难免鱼龙混杂,让更多的坏人钻了空子。 接下来,他就不无忧虑地对高崎说:“哎呀,按说这地种一回西红柿,第二年就不能再种了,得至少空两年才能再种。咱们这几块地,差不多都种过西红柿,没有超过三年的,咱们再往哪儿种呢?” 高崎就一脸傲然说:“你看,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知道为啥重复在一块地里种西红柿,第二年就长不好吗?” 这个伍树全还真不懂。他只是凭着经验知道这个事情。不只是西红柿,香菜也是这个样子。肯定是地里什么养分被种的东西在头一年里都吸收走了,第二年地里就缺这个养分了,再种同样的东西,就长不好了。 “你知道?”他就问高崎。 “知道啊。”高崎就说,“这西红柿吧,对硒这个元素吸收最厉害,而咱们这种土质,硒含量本身就比较少。所以,种一年以后,地里的土质就缺硒了,第二年肯定就长不好。” 这倒跟伍树全想的差不多。他就问:“那缺了硒咱们怎么办?” “补充硒呀。”高崎回答说,“我专门托人从南方的外资化肥公司里,买了不少硒肥来。这东西吧,咱国内化肥公司没有生产的。” 伍树全说:“咱种地不能施化肥,这东西糟践地。” “你看你又不懂了吧?”高崎说,“咱们常说的化肥啊,是人工合成的尿素,乙二胺这一类,主要是补充氮肥。可是这些化肥里面,还含有很多有害物质,最终造成土质元素不平衡和有害化,毁了土地。咱们往土里面补充硒,我这个硒肥又是纯度最好的,对土质的影响很小,没有问题的。” “那还是有害。”伍树全就固执地说。 “那也很小,至少在几百年里,不会造成土质退化,没有问题的伍爷爷。” “好好好,听你的。只许用一块地,用那个前年种过西红柿的。” 爷俩拌着嘴,说着话,也不耽误干活。说话这工夫,高崎锄土,伍树全拿细筛子,把高崎锄来的土筛一遍,倒在育苗的畦子里。 看看细土足够厚了,伍树全就把高崎带来的几种种子,都分片撒到细土上,浇透了水,又筛一遍细土在种子上面。高崎就根据畦子大小,去地头上裁了塑料布来。 这时候,伍树全也把畦子四周打上地垄,又用竹篾条搭在地垄上做支撑筋,把高崎拿来的塑料布盖在上面,四周用石头压住,育苗工作也就完成了。 爷俩不仅嘴上说话对脾气,这干活也配合的相当完美,这已经是他们在一起种地的第三个年头了。 做完了育苗工作,两个人又合力去给地最边上的韭菜畦子搭塑料棚。 这个棚子就需要搭高一点,可以容得下韭菜长到的高度以上,得半米来高。 这个高度,用不到竹竿。那些长的竹竿,是等到黄瓜、豆角、芸豆一类的爬蔓蔬菜长出来,用来插到地里,搭成架子,给它们爬架用的。 高崎抱来一捆一米来长的竹篾,把一头插在韭菜畦子一边的地垄边上,插结实了,再把另一端插在另一边的地垄边上。这样,竹篾就在韭菜畦子上方,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弧形。 这个竹篾形成的半圆弧形,就是要搭建的,韭菜塑料保暖棚的一个骨架。沿着长长的韭菜畦子,要做十几个这样的骨架,然后把这些骨架同样用竹篾横向绑在一起,再把塑料布铺在骨架上面,拽紧了,四周同样用石头压住,一个简易的采光保暖棚子,就算完成了。 爷俩搭建完塑料棚子,又给韭菜畦子灌了水,收拾好了种地用的工具,太阳就快升到头顶了。 高崎就对伍树全说:“伍爷爷,今天咱们早点下山吧?我让孙哥做了你爱吃的几个菜,笋尖炒肉,蒜爆肉片,鱼肚参汤,辣炒肥肠,还有一样炒蛤蜊,咱们爷俩,加上孙哥,一块儿喝两盅。” 他说的孙哥,就是孙继超了。 伍树全就问他:“你这才出来,事儿肯定挺多。和我种一上午地,下午再和我喝一下午酒,不耽误你事儿啊?” 高崎就嘿嘿一笑说:“我也不卖关子,我是有事儿得求你。这个忙你要是不帮,许书记就得把我给送海城监狱里去了。” 伍树全当然能猜到,高崎刚出来就有工夫陪着他种地,肯定是有事儿找他。可是他也不说破,得等着高崎自己跟他说。 “那好,咱们下山,边走边说。”他就说。 这一回,他们不用走着回宿舍区。高崎又是弄塑料布又是弄竹子,还带十桶水上来,肯定得把车开到半山腰上。 一路下山,高崎就把许书记放他出来的条件,都跟伍树全说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第417章 460.见识太短 听了高崎的诉说,伍树全就说:“你呀,怎么那么容易被他给吓着?连我这老头子都能听出来,许书记那是吓唬你,你听不出来?” 高崎心说,得,老爷子年纪虽大,这脑袋一点不糊涂,看来这苦肉计还真不好演。 “我知道他不可能真那么干,”高崎就说,“可如果我不按着他说的话去办,他肯定不高兴,对我就不满了。他是这唐城的青天大老爷啊,只要他不高兴,想点别的办法收拾我,我也受不了啊。他收拾我还不跟捏死个蚂蚁差不多嘛。” 伍树全边走边说:“他让你把唐城量具给买过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厂里这帮领导,这心思根本就不在怎么把厂子搞好上,都是为了个人利益,在那里糊弄,最终肥了他们自己,苦了工厂和工人。还真不如就把厂子交给你来经营,这兴许是保住唐城量具的唯一办法。” 高崎就分辩说:“我不是不想要厂子啊,是我没有那么多钱。唐城量具辉煌的时候,有一万多职工啊,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我这点家底,连一半也收购不起呀。 许书记呀,准是高估了聚香坊的财力,以为我手里还不知道称多少钱呢!实际情况你还不知道吗?为了让更多的下岗工人有事做,我得拼命扩张我的生意呀。这些年下来,我那点钱,都投到扩张生意上面去了。就是模具分厂,要不是我借钱给孙哥,他也玩不转呀。” 说着话,已经到了山腰的水泥路上,两个人坐了高崎的越野车,沿着山路下山。 到了伍树全家,高崎就把能诉的苦都跟他诉了。 说着话的工夫,孙继超也提着食盒到了。 伍树全看看他俩,就说:“你们俩这是商量好了的吧,一起跑我这里来?”接着就严肃了说,“实话对你们说,我是党员,不能去通过私人关系,影响许书记,这是原则。这个忙,我不能帮你们。” 孙继超就笑着说:“没说叫你帮我们,我们不没辙嘛。不过有一个人,绝对应该有办法,我们就想让他给出个主意。” 伍树全看看他们俩问:“你们说平安吧?这可不行,他是我老团长的孙子,我不能让他去违反原则。” “不是让他违反原则。”孙继超解释说,“曹秘书长比我们有文化,有见识,做事也,这个,比较能做到领导心里去。我们就是想着啊,让他给我们参谋参谋,看看这事儿该怎么操作?您老不是不知道,我和高董这文化水儿,我们俩加起来也不如他一个人不是?” “那你们直接找他不就行了吗?”他就说。 高崎就撇嘴说:“老爷子,你不知道市委秘书长是多大的官啊,你以为还是他在电视台那会儿呢?我们都是平民百姓,找得着他吗?就算找着他,他官架子一拿,直接把我们给回绝了,我们可就彻底没戏了。这我都答应许书记了,要收购唐城量具,回头我再办不到,许书记青天大老爷再一发怒,我这聚香坊就甭打算干了!” 伍树全犹豫半天,看着他们两个问:“我咋有点上了你们当的感觉呢?” 高崎心说要坏,老爷子要捯过闷儿来,赶紧说:“伍爷爷,我们跟你可不是一年半载了,我们啥时候糊弄过你呀?我们就是想让你逼着曹秘书长给我们拿个主意,又不是让你逼着他犯错误。我可跟你说,聚香坊要是完了,你那唐城量具,可真就一点希望没有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终于劝动了伍树全。 他拿起电话来,给曹秘书长打电话。 高崎知道他眼花,拨号费事,想着过于替他拨,孙继超就用眼神把他给制止了。 这时候过于殷勤,反倒会让伍树全起疑心。老爷子也是扛过枪,当过官的人,心思比一般老头缜密多了。 打完电话,伍树全就转过身来对他们俩说:“平安听说你们俩都在,挺高兴的,说马上就过来。”接着就说,“赶紧的吧,把我这茶几收拾干净,把继超弄来的菜摆上。酒你们就不要找了,平安说他自己带,政府特供的梦之蓝,这酒我喝过,比茅台强多了。” 孙继超就嘿嘿一笑说:“这回呀,菜我都带的是生的,怕炒熟了带过来凉了。不着急,等曹秘书长到了,我去厨房现炒。” 他说着话的时候,和高崎对视了一眼。 曹秘书长听说他们在老爷子这里,还这么痛快地答应过来,这说明他也在等着他们去找他。也许,许书记那里,早就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办,要通过曹秘书长告诉他们。 两个人在一起狼狈为奸许多年,相互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也就不用哄着伍树全去逼曹秘书长想辙了。 曹秘书长很快就过来了,和高崎见了面,还拥抱了一下,显得很是热情。 拥抱的时候,他还在高崎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谢了。” 这句话,恐怕只有高崎可以听得懂。在接受调查期间,高崎似乎忘记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起他。 接着,孙继超去厨房里炒菜,高崎给他打下手。 菜都是在聚香坊大酒楼里事先准备好,码好了盘,这时候只是炒一下而已,并不费事。 说不费事,各种炒菜需要的佐料,伍树全这里也不全。孙继超也想到了,顺便也就从酒楼里带过来。 酒楼的后厨里,要准备三口大锅,分别常年煮着猪、牛、羊的腿骨和脊椎骨。煮出来的汤,年岁久了就叫“老汤”。炒菜没这个“老汤”,靠味精或鸡精提味,那就差着档次了。还有各种不同佐料熬制的油,麻油、辣椒油一类,普通家庭做饭也很少准备。 所以,想把菜做到聚香坊大酒楼的水准,一般家庭是根本做不到的。谁没事儿干弄几个大锅,常年煮骨头汤玩啊? 要按着聚香坊的标准,一般家庭的厨房,最少得扩大个两三倍,炒菜的空间才能够。 高崎和孙继超在厨房里炒菜这个工夫,伍树全就和曹秘书长在客厅里说话。 既然已经猜到曹秘书长会主动给他们传达许书记的意思,他们也就不怎么关心伍老爷子跟他说什么了。 伍树全做干部多年,讲话自然不同于一般老百姓。他希望曹秘书长给高崎帮忙,也不会直接说,而是只说聚香坊对于唐城量具这个地方的重要性。 聚香坊是绝对不能倒了的,倒了恐怕要引发连锁反应,导致这个地区的第二次失业潮,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说的第二点,就是聚香坊这些年之所以扩展迅速,是因为高崎把所有的盈利都投入进去,用来发展。所以,高崎手里并没有多少钱。以他的实力,收购唐城量具,恐怕不太现实。 说到这里的时候,曹秘书长就冲伍树全摆手说:“伍爷爷,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是这小子笨,见识太少。我今天过来,就是让他长见识的。” 话说到这里,伍树全就知道,曹秘书长过来的意图了,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费工夫。 果然,菜都上桌,酒过三巡,曹秘书长自己就把话题扯到收购这个事情上来了。 “唐城的发展,主要就是被这些老旧的工业区束缚着,已经远远落后于全国其他三线城市。” 他首先来了一段开场白。 “如何解决这些老旧工业区的现代化改造,既不伤害到老百姓的生活和生存,又要彻底让老旧工业区成功转型,这是许书记没上任之前,就在苦苦思索的问题。他计划着要分几个步骤来走,要投入多少的资金,想了好多好多。但无论怎么走,都十分困难。资金有困难,群众安置有困难,改造更困难。为这个啊,许书记可谓是伤透了脑筋,几乎是彻夜难眠啊。”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对高崎说:“可是,和你谈第一次话,你就给他描绘了一张不一样的蓝图,让他看到了希望。按照你这个思路发展,好多改造项目,你比如说,商业化改造,几乎就不用公家投入大笔的资金。就像你的小商品城一样,靠商业营销手段,就可以把主要资金,筹集到手了。而且,还可以解决大量失业者的就业问题,也不用公家再去投入。而且,以此为中心,可以打造一个更大的住宅和营商综合经济圈,从而带动整个地区的现代化改造。这可不得了啊,把许书记犯愁的难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高崎听着就咧嘴。 曹秘书长看到他的表情了,就说:“今天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顾虑。” 都到这份上了,高崎也不顾忌了,就直接说:“他倒是都解决了,可是都解决到我身上来了。” 曹秘书长看着他笑,然后颇有深意地说:“纵观全国各个地方,经济发展,都得有一个带头人先干起来,从而带动了整个地区经济的发展和城市的现代化。许书记把这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高崎,高董事长,你知足吧。” “我知足什么呀?”高崎倒急了说,“按照我们聚香坊制定的发展思路,的确是用小商品城这样的商业中心,来带动周边经济逐步发展。可那也得一步一步地走,慢慢地启动。许书记未免太心急了,想让我一口吃成个胖子,他倒不怕把我给撑死,可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聚香坊就这么点财力,维持了小商品城可以,把整个唐城量具给吞了,我上哪儿弄钱去啊,这不要难为死我吗?” 曹秘书长就笑了说:“你呀,还是见识太短。你只考虑你的资产都抵押贷款了,没钱再搞别的。你就知道个抵押贷款,你不知道还有个借贷呀?” 高崎说:“我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借贷?可这不是借几百万几千万,这是要借十亿!这么大的一笔资金,谁肯给我担保啊?”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第418章 461.你要组织一个推介会 胡丽丽一直在思考着,小商品城的二期工程,要不要启动的问题。 地是和一期工程一起拿下来的,建一期只用了一半。 这是高崎的主意。他在一期开始建设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建二期了。只是当时资金有限,没法同时建设,这才分了个一期和二期。 二期建成之后,会和一期融合到一起,只在中间留一条街道,楼上用通道走廊连接到一起。 他是怎么判定一期一定会成功,一期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要,必须建二期的?这一系列的问题,按理说在一期实际营业之后,需要进行一个科学的统计和调查,才能决定是不是要建二期。连南方管理团队的刘总,都觉得高崎这个决定太草率,太冒险。 可是,人家高董只有一句话:不必。然后就又说一句: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就行了。 可现实就真如他预料的那样。如今看来,二期必须建,而且是建的越早越好。否则,无法缓解一期巨大的客流量。 关键是大家看到一期的效果了,都知道这里是风水宝地。再建二期,每一个铺位的价格,恐怕不止要翻一倍,会给聚香坊带来巨大的利润。 至于高崎的神预测,胡丽丽连想都懒得想了。这家伙就是这么神奇,没有预估,没有科学统计,可说出话来就是比科学准确一百倍,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如果二期建起来,正好就把多买的土地占了,不多也不少。 要不说这大佬不是一般人可以当的呢,人家高崎就是有这本事,不服也不行。 不止如此,高崎后面还有规划。二期完成以后,下一步就是要收购市建安公司,取得甲级资质,成立自己的房地产公司,自己建,自己卖。 二期后面,还是工厂用地,再买过来,建精品服装街,取个绚烂一点的名字,叫意大利风情街,招揽所有国内外时尚品牌,在那里开专卖店,把小商品城的整体档次,给提上来,真正成为唐城的购物中心。 然后,以小商品城为中心,两边还要建设美食街,娱乐城,南边还有好多的空地,建住宅楼。 人们跑来购物,不得吃饭啊,女孩子们不得吃零食啊?各国快餐,当地美食,从烤地瓜到烤鱿鱼,鲜榨甘蔗汁到奶茶,冰糖葫芦到煮玉米,料理、烧烤、海鲜、麻辣烫……这些东西,都能弄个小铺子经营,这得多出多少就业机会来? 然后,歌厅、咖啡屋、酒吧、洗浴……一条龙的娱乐城就有市场了吧? 这些东西都全了,谁还不愿意在这附近住着啊?这房地产就得提上日程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建这些东西,没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和房地产开发公司,行吗?肯定不行! 他想的挺美,却料不到会让人家给抓了去蹲三个月。 这一下,别说他想的那些东西了,连聚香坊现有的资产都差一点保不住。 总算盼的银行同意续贷,他也出来了,可又给逼着收购唐城量具,他的那些梦想,恐怕还得泡汤。 胡丽丽就考虑,高崎说如果他不听许书记的话,许书记要把他送到海城监狱里去,恐怕不太可能。人家一方诸侯,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怎么能跟高崎一样不靠谱呢? 真要想送进他去,开始就不会放他出来。 倒不如干脆就赌一把,先把二期工程启动了,把钱投上。 反正我的钱都用来干正事儿了,没钱鼓捣收购乱七八糟,你爱咋滴咋滴吧。 跟高崎在一块儿混久了,她的思路也偏向赌这个思维了。扛着不还贷款,她赌赢了,这就更增加了她赌的信心。 她心里这些想法,得先和高崎商量了才行。没商量,取得高崎的同意之前,是不能向外泄漏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正想给高崎打电话,告诉他晚上去他家,高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这俩人还真有夫妻缘,高崎正好也是想让她过去,有大事要和她商量。 是不是,他也想到放开许书记那头不管,启动二期工程呢? 胡丽丽心里就想。 可现实让她打脸了。 高崎喝多了,满身酒气,说话都不利落了。她刚进门,他就一把把她给抱怀里了,身上的酒气差点把她给熏晕过去。 和陶洁一样,胡丽丽最讨厌男人喝酒了,喝了酒以后还试图酒后乱性,就更讨厌! 她拼尽力气,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一天的好心情就让他给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喝酒以后不要碰我!”她发怒了,“要是陶洁好好的,你敢喝酒以后碰她吗?你连让她看见都不敢!我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高崎不放她走。 “我不对,对不起,我不碰你,我保证!我是真有大事和你说,明天不行。我回来三天了,还没和岳帆他们聚过呢,明天再不去找他们,他们该骂我了。还有小嫚、小崔她们,我也得去看看,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这说话都快前言不搭后语了,还商量个屁大事!胡丽丽想半天,吼他说:“洗澡去,先把自己弄清醒了再说!” 高崎还真听话,乖乖去洗手间洗澡去了。 胡丽丽在沙发上坐下,想想又站起来,去给他泡一壶浓花茶,放在茶几上,等着他从洗手间出来,喝了醒酒。 十几分钟以后,高崎打着哆嗦就从洗手间出来了,然后光着屁股跑自己卧室里去了,弄得胡丽丽莫名其妙。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倒不在意他穿不穿衣服。有时候她在这里洗澡,也不会在意高崎,照样光着出来。 只是,这屋里暖气还没停,又不冷,他干吗打哆嗦呢? 待高崎换了衣服从卧室出来,她才问:“你怎么那么冷啊?” “废话!”高崎没好气说,“我洗的是凉水澡。” 胡丽丽就更奇怪了,问他说:“淋浴器坏了吗?” “跟淋浴器有个毛干系?”高崎继续用不高兴的语气说,“你不是不愿意看见我喝多的样子,不愿意闻酒味嘛,我用凉水洗澡,不是容易醒酒吗?” 胡丽丽哭笑不得。 “你,你也不用光屁股出来,先把脱下来的衣服穿上再出来,省的冻感冒了。”她好声好气地说。 “废话!那衣服上有酒味儿,穿上了酒味不又沾到身上了?” “早知道你别喝那么多不就完了?哎,原先你喝了酒以后糊弄陶洁,就是跑回来洗冷水澡吧?” 高崎就看着她不说话。 胡丽丽知道,这就话又戳他肺管子上了,不敢再往下说。 “好了,说正事儿。”高崎喝一口茶几杯子里,胡丽丽给他凉好的酽茶,改了话题说,“先说收购唐城量具。” 胡丽丽心里就是一震。 洗了澡以后的高崎,倒是看不出有多少醉态来了,可说的话还是有些不着调。 因为在胡丽丽心里,收购唐城量具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她还以为高崎和她想到一块去,要启动二期工程呢。 “那二期工程呢,怎么办?”她就问,“咱们也没有那么多资金啊?” 高崎就回答她说:“二期工程现在就可以启动,唐城量具也要收购。不止如此。繁荣唐城经济,促进唐城现代化,改变唐城在全国排名落后的局面,刻不容缓啊,同志! 所以,在搞这两个项目的同时,我们还要同时展开下一步的土地储备工作。小商品城后面,是唐城量具的物流仓库,除了一堆破房子和大院子,连个像样的运输车辆都没有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在收购之前,我们得提前运作,先把这个物流仓库拿下来再说,争取和二期工程一起启动,建意大利风情街。” “你要疯啊?”胡丽丽直接听不下去了,“一个唐城量具都搞不定,你还要两个项目一块儿干,还把两三年以后要做的也提上来?你今天这是喝了多少,喝糊涂了吧你?” 高崎就嘿嘿地笑了。笑完了说:“你看看,你这见识不行了吧?还得好好学习呀,同志!” 胡丽丽看他半天,不像是喝糊涂了的样子啊? “你让我学习什么啊?”她就问,“学着怎么凭空来钱,还是学炼金术,拿点废铁垃圾什么的,放到炼丹炉里就能炼出金子来呀?” “一点都不虚心。”高崎就评价她说,“你好好听着我给你说。” 然后他就说:“咱们不能老是盯着拿咱们的实物资产去抵押贷款这一条路,咱们得想办法空手借钱。” “怎么个空手借钱?”胡丽丽立马就问,“没有相应抵押资产,银行又不傻,肯白白把钱借给你?你找谁敢担保你借这么大一笔钱?就算人家肯担保,也得有相应的实物抵押才行。谁有这个能力?” 高崎说:“让你别着急听我说,你偏偏不听话。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知道没人敢给咱担保?” 胡丽丽就冲他摆手,然后说:“好好,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好办法来?听着都是醉话!” 高崎就问她说:“一期那么多商铺,指望咱们本地这些商家,能全卖出去吗?” 胡丽丽说:“当然不行啦。我不是聘请了策划团队,到南方各个商业城镇去做推介会吗?要不然小商品城里,哪来那么多南方老板啊?” 高崎就说:“这回啊,你还得组织一个推介会,不过这个推介会,要比原先弄的那个要大,理论上要更严密,要更有吸引力,要准备面对各相关方面的专家和学者。” 胡丽丽就让他说迷糊了,问他说:“不是,你想干什么呀?想着搞民间集资来筹措资金?”立刻就说,“这可不行,这个违法。” 高崎就不耐烦说:“哎呀,你想哪儿去了,你怎么这么笨呢!”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62.只管做好我们自己 敢说七窍玲珑的胡丽丽胡总笨的,也只有高崎高董事长了。 但放弃了对她的尊重和敬重,骂她笨,也恰恰说明,高崎再不拿她当姐姐,而是真正拿她当妻子了。 所以,胡丽丽并不生气。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说:“我本来就不聪明。” “好吧,那我就给你开开窍。”高崎就接话说,“你闭上眼睛仔细想想,站在许书记的位置上想想。他来唐城,想还唐城一个河清海晏不假,他还得解决唐城一直落后于大多数三线城市,这个根本问题吧?这个根本问题怎么解决?怎么把唐城这个老旧的工业城市,变成一个现代化城市,迎头赶上去?这是牵扯到他的政绩问题。” 胡丽丽果然就闭上眼睛,按着高崎说的思路想下去。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如何彻底解决唐城量具的话没有?既不能让这个上世纪中叶全国的明星工厂没了,又不能让那么多工人没有饭吃,除了我那个办法,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听到这句话,胡丽丽就把眼睛睁开了,看着他说:“唐城不止一个唐城量具,重型机械厂,机床厂,开关厂,太多太多了,从业工人就不下十几万!” 高崎知道她开始入门了,就笑了一下,继续说:“许书记恐怕是急于拿唐城量具这个地方搞试验,想着探寻一条解决这个工业城市根本问题的路。” 胡丽丽就点头说:“所以,你跟他吹的牛,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你变了他的救命稻草。” “一点不假。”高崎说。 这个在后世的城市治理中,叫“腾笼换鸟”,是一种高崎知道的模式,只是胡丽丽不知道而已。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跟咱们没钱收购唐城量具有什么关系?”她又问。 “你这脑子怎么不转弯呢?”高崎说,“他想把唐城搞好对不对?可是他的办法都不现实,咱们有办法解决他的困难呀。可是,咱们没钱。 当然了,我当初跟他说的那些,只是一个大体的思路,没有具体的执行细节和措施。可是就是这样,也一语点醒梦中人,绝对震撼到了他。” 胡丽丽就撇嘴说:“你就吹吧。这两年我发现你别的本事没长,吹牛的本事倒是天下第一了。” “这怎么是吹牛呢?”高崎不服气说,“我说的那些东西,可是和孙继超讨论了好多年,才形成的一个思路,都是精华。” 胡丽丽就不耐烦说:“好了好了,你赶紧说,怎么能弄到钱?” 高崎说:“你别急呀,听我慢慢说。我只是说一个大体思路,就能让许书记这样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个内行。唐城能遇到一个内行的父母官,不容易啊!我这么随口一说都能吸引他,如果你搞一个大型推介会,把我这个思路具体成执行细节,是不是更具有说服力?到时候,咱们就先给他一个人汇报一下这个推介会,会不会更加吸引他,让他立刻就下这么干的决心? 我对你有信心,你一定可以搞出一个让他完全满意,并且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推介会来。” 胡丽丽就纠正他说:“那个不叫推介会,那个叫文案。给许书记汇报,要用文案宣讲的模式。把咱们公司最厉害的宣讲师拿出来,说动许书记,绝对没问题!” 高崎就乐了说:“哎,你这就慢慢入道了。得把他给说的抓耳挠腮,跃跃欲试。这时候,你一定要学会打住,立马要转换话题。” “转换话题?”胡丽丽疑惑地看着他问。 “对!”他就回答说,“你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公司财务状况再给他汇报一下。嘿嘿,这蓝图不错吧?可惜我们没钱,没钱啥都是白扯。蓝图也只能是蓝图,空中楼阁。” 说到这里他就问:“我的意思,你明白没有?” 胡丽丽想想说:“不就是把一块大肥肉放狗嘴边上,狗以为是给它吃的,馋的直流哈喇子的时候,你把肉一收,说这肉不是给你吃的,你哈喇子白流了。” 高崎就皱着眉看看她说:“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粗糙呢?你就不能找个文明点的例子啊?” 胡丽丽说:“文明点的例子,你也得能听得懂啊?我这也是跟你学的。你就说说你,啥时候文明过了?” “好好好,”高崎赶紧打断她,要不然又要开始嘟囔,就跟陶洁没区别了。 这女人怎么都好嘟囔呢? “话粗理不粗,你说的对。”他赶紧打断她说,“就要这个效果。” 说到这里,他就又问胡丽丽:“你猜,到这时候,许书记会怎么办?” “怎么办?”胡丽丽傻傻地问。 “他得给咱们想法弄钱呀,这还用问嘛。”高崎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那意思还是嫌胡丽丽笨。 “对许书记来说,弄钱就比咱们容易了。”他解释说,“他只要把市委、区委,还有金融系统的领导,再加上一些相关专业人员召集在一起,再听你讲一遍那个蓝图。在他主持下,你还担心没有人给你担保,还担心借不到钱吗?” 胡丽丽的眼中,就流露出光芒来。 “我擦!这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她兴奋地问。 高崎就冷眼看她说:“又爆粗口。你记好了啊,你将来可是聚香坊集团公司的总裁,爆粗口养成习惯,可是要给聚香坊丢人的!” 胡丽丽已经没有心思理会他的调侃了,皱着眉思考着说:“哎哟,这一下,借十亿出来,都有可能了。” “十亿?”高崎就不屑地说她,“你格局大一点好不好?这一回,咱们要把预算扩充到一百亿!” 胡丽丽让他吓的,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一百亿!你要疯啊你?十个聚香坊搭进去也赔不起,光将来产生的利息,我们就还不起!” 高崎说:“你着什么急呀?你预算到一百亿,他就真给你那么多了?买个菜还得讨价还价呢,他能给咱们八十亿就不错。有这些钱,我就不只收购唐城量具,连建安公司一块拿下来,成立咱们自己的地产公司,趁着地便宜,把唐城量具周边的地都拿下来!” 胡丽丽就犯愁了,半天才说:“这么多钱,万一赔了怎么办,咱们不得坐牢啊?再说,照你说的这么搞,得铺多大一个摊子啊?我这水平,能管得了吗?” 高崎看她许久才说:“你当初跟着我卖服装的时候,会想到咱们有聚香坊这么大一个事业吗?那时候,你也担心你没这个能力。可是,你现在是整个唐城的一面旗帜。” 胡丽丽就不说话了,屋里一下子就沉寂下来。 过好一会儿,高崎幽幽地问她说:“丽丽,你相信命吗?”不待她回答,就自己说下去。 “我这一辈子,都在拼命地和命运抗争。当混混,不是我愿意做的。可是,事情就那么好巧不巧的逼着我,不得不去做。我不去打老摩托,就怕失去陶洁。我不得不去打,不得不下狠手,不得不在唐城量具落个混混的名声。 我不去结交岳帆,岳帆这辈子,恐怕永远也只能做个混混。我怕他把命搭进去,就不得不参与他搞的那些事情,结果就是我不想在混混里出名,最终还是要出名。 我只想弄个服装店,够吃够喝,和陶洁过一般老百姓的日子。可是,不做水饺店,蒋师傅的命运就会很凄惨。办海鲜市场,也不是我想做的。可是,我不去做,孙继超就不会救活模具分厂,他的命运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还有,我知道司老大不好惹,不愿意惹他,可他偏偏要和我搞竞争。最终,鱼死网破,他毁了陶洁,我就得给陶洁报仇! 我就是被命运这个大潮推着,不情愿地,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这与我当初的愿望,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我用了我所有能做的一切,就是要陶洁好好的。哪怕穷一些,哪怕多少受一些辛苦,辛苦由我来承受,只要陶洁好好的。可是,我依旧是说了不算!” 说到这里,高崎眼里有了泪,声音也哽咽了。 胡丽丽听出他对陶洁的爱,依旧一如既往,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陶洁除了漂亮,其实就是一个普通女子,远远没有她对高崎这样好,可以迁就他许多的缺陷,比如这个喝酒。有时候,陶洁对高崎,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严厉的。可是,他心里的最爱,仍旧是陶洁。 胡丽丽心里酸酸的。可是,眼前的高崎,就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她之所以爱他,就是因为他有情有义。 她何必吃一个活死人的醋呢?她早就想开了,只要高崎对她好就行,其余的她也不去计较了。 这时候,就听高崎又说下去。 “丽丽,我觉得,我们都没必要和命运抗争。是命运把我们推到了唐城改革的风口浪尖上,我们就没有必要考虑太多,坚定地做下去就是了。命运要我们青史留名也好,要我们遗臭万年也罢,我想,我们没必要非要去抗争,和命运过不去。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别的,把它交给命运,不好吗?” “好。”胡丽丽说的很平淡,但眼神却逐渐坚定。 “就像我,我这辈子也没有想到,将来会和你在一起。陶洁那么好,谁又会想到,她会出事?就按你说的,我们只管做就好我们自己。我召集公司各方面的精英,成立一个策划团队,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拿出一个严谨和有吸引力的文案出来。” 胡丽丽不知道,她严肃起来的时候,在高崎眼里是最可爱的时候,也是最美丽的时候。 这时候的高崎,早就被她给弄得心猿意马,再没心思听她说什么了,一下就扑过去,把她给抱在怀里了。 原本以为,胡丽丽会激烈反抗,想不到,她竟然变得愈发温顺,顺势就躺进他怀里去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63.中年之苦楚 第二天上班,胡丽丽就开始了她一系列的会议。 先是以高崎的名义召开董事会,跟所有董事传达高崎的意思。 董事会也就是蒋师傅、孙继超还有她三个人。高崎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根本就没来上班。孙继超早就知道高崎要干什么,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蒋师傅从今年开始,已经像孙立海一样,兼个连锁店副总的职务,渐渐脱离了管理层,只是有空去各个连锁店里看一下,监督一下质量和服务,其余也就都交给年轻人做了。 听说要收购唐城量具,由孙继超来管理,她当然一百个赞成,她信得过孙继超的能力。 令胡丽丽奇怪的是,听说要借那么多钱来扩张公司,她竟然丝毫都没有担心有风险。 要知道,她现在小日子过的可很不错,在唐城也算是小富婆。公司借超出偿还能力接近十多倍的钱,万一经营失误,她也会跟着失去所有资产,甚至是失去手里所有的财产,还有可能要担负债务。 可是,胡丽丽警示大家有这个风险的时候,蒋师傅竟然一点都不担心。 连胡丽丽都担心,她为什么不担心呢? “没有高崎,我本来就一无所有,还负累累,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我闺女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我就更不担心了。我相信高崎的眼光,更相信继超可以把唐城量具搞好。 那个工厂,对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为它奋斗了大半生的人来说,曾经就像我们自己的家一样。我们爱那个工厂,也很怀念在厂里的那些岁月。可惜呀,这些年工厂让那些蛀虫们,给捣腾空了。我们接过来,有继超领着干,肯定比那些蛀虫们干的好,工人也少受点罪。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干?”她说。 这个理由,倒是勉强可以接受。可是,把话说这么痛快,恐怕连胡丽丽也做不到。 胡丽丽肯干这个事情,是因为高崎。如果处在蒋师傅的位置上,为了自身利益,胡丽丽肯定会反对,即使反对不成,她也会根据公司法,为自己谋求个万全之策。可是,蒋师傅没有这么做。 胡丽丽是为了高崎,蒋师傅又是为了谁呢? 外面有些流言,说是蒋师傅和孙继超关系不一般。蒋师傅如今的这个态度,胡丽丽倒有些相信了。 蒋师傅的年纪,其实并不是很大,只比胡丽丽大了四岁,刚刚人到中年。她皮肤白皙,也不是很显年纪。而孙继超今年四十一岁,只比蒋师傅小了两岁。 孙继超在最落魄的时候,妻子玩网恋,背叛了他。那时候,他女儿还小。为了孩子,他没有和妻子离婚,但已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了。 妻子知道自己辜负了他,也真正悔改了,可孙继超也属于那种倔强的男人。这些年来,无论妻子怎样去做,都不能感化他。他只是为了女儿,维持着那个家。平时守着女儿,和妻子说话,就跟一家人似的,甚至偶尔还能守着女儿秀个恩爱。背地里,却再没有和妻子亲近过一次。 蒋师傅就是因为男人有酒瘾,得了尿毒症才负债累累的。有了水饺店以后,还了债,有钱了,男人的尿毒症也治好了。 可是,常年做透析的人,即使好了,不用再做透析,肾脏功能已经严重受损,想跟正常人一样,再过夫妻生活,已经是做不到了。 正是虎狼年纪的两个人,这些年过来,实际上却都没有了夫妻生活。两个人过去在同一个车间里工作,彼此熟悉,后来也经常见面,凑到一起去,也属于正常。 胡丽丽也一个人过了许多年,知道人到中年孤独的苦楚,还是理解他们的。 这事高崎也知道,但他装不知道。 蒋师傅的男人他也认识,是个好人。蒋师傅和孙继超凑到一起去,难免要毁掉两个家庭。人到中年,不仅要为自己考虑,更要负担起自己对家庭的责任来。他心里,是不赞成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这话又不好明说,只能装作不知道。 今天蒋师傅的表现,倒是让胡丽丽更加相信,蒋师傅和孙继超绝对不是单纯的关系了。因为蒋师傅在说那些话的时候,眼光始终是落在孙继超身上的。 后来她和高崎说这个的时候,高崎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说一句:“还是那句话,做好我们自己吧。”然后就没有话了。 为了孩子,孙继超把家庭一直维持到现在。为了给丈夫治病,蒋师傅不惜出卖自己。两个人都不是没有责任感的人。 兴许,他们在一起,就像他和胡丽丽在一起一样,只是互相慰藉。既然是这样,他又何必管那么多呢? 董事会开的很简短。既然所有董事都没有意见,胡丽丽就开始召集公司里的精英,准备着手实施高崎的计划。 财务总监孙小敏,市场总监王曼曼,小商品城刘总,人力资源部朱总,都被她召集到会议室里,由她和孙继超轮流详细介绍高崎这个计划,然后大家开始讨论文案的具体细节,分成几个部分,都由谁来负责每哪一个部分。然后,就是抽调调查人员,文案来具体操作。 好在从开始搞小商品城一期工程的时候,胡丽丽就按着南方公司的模式,着重培养调研和文案人员。到这时候,聚香坊组织个策划团队,已经可以轻车熟路了。 给几个负责人开完会之后,再组织各部门抽调的人员开会,任命各部门负责人,分配任务,腾专门办公室。这一些列的动作完成下来,一个星期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王曼曼暂时负责团队的文案前期格式审核,暂时倒是不忙。 高崎出来了,她又惦记着原先和胡丽丽商定的,李代桃僵的事情了。 原先高崎拒绝她,没有希望的时候,她也不觉得什么。可胡丽丽出的这个主意,让她看到了和高崎在一起的可能,她反倒有些安耐不住了。 其实,不想辛苦工作,找个大佬养着,纯粹就是借口。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大公司的市场总监,她要还是没有一点的工作欲望,没有一点的成就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有了成就感,并且逐渐喜欢上了自己的工作。在这样一个情形下,还要去追求懒惰颓废的生活,寻找一个养自己一辈子的人,是根本不符合逻辑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真爱上高崎了,就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可是,高崎不肯和她在一起呀,而且,高崎有胡丽丽。那么,她只能继续寻找那个过去的理由,来糊弄胡丽丽,试图让胡丽丽来帮她。 在她的观念里,像高崎这样的大佬,有两个女人甚至是多个女人,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能者多劳嘛。看看其他知名的大佬,有一个是守着结发之妻过一辈子的吗?比起胡丽丽来,她年青,更有优势。只要高崎和她在一起了,她就不信她争不过胡丽丽。 当然了,她也不会去排挤胡丽丽,她没那个本事,公司还得靠胡丽丽来撑着呢。她就是想分一杯羹,这辈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至于什么是她想要的样子,到现在,恐怕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胡丽丽原本的设想,就是利用工作,羁绊住王曼曼,不给她接近高崎的机会。王曼曼对工作有成就感了,喜欢工作了,就会产生独立意识。如此一来,这个对她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忽略了高崎没有后代不行,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她就是再爱高崎,也不能放下公司不管,去给他生孩子。再说她这个年龄,再要孩子已经有危险了。孩子生出来,能不能继承她和高崎的优良基因,也很难确定。毕竟,她早就过了最佳生育年龄。 这个时候,她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和王曼曼合作。不过,她得先忙公司的大事,最近可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事情。 看着高崎回来以后,胡丽丽绝口不提李代桃僵这回事,王曼曼的小心眼儿又开始活动了。 胡丽丽是不是反悔了,不肯让她接近高崎了?还是她真的很忙,没有时间顾及这个事情? 你忙你也是白天忙啊,我又不占你白天的时间。难道,你忙起来就连夫妻的事也不做啦?再说你忙高崎不忙啊。这个大爷,就是一个标准的甩手掌柜的,就知道累自己的女人。胡丽丽累个半死,他可倒好,整天在外面优哉游哉,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也就是胡丽丽肯这么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要是她,恐怕早就和高崎急眼了。 其实,她不知道,高崎并不比胡丽丽轻松。想实现收购唐城量具的计划,就算这计划是许书记想让他做的,他不提前去疏通各个环节,胡丽丽就是忙死,把文案做的再好,也没什么用处。 眼看着策划团队组建完成,大家开始有序地工作,胡丽丽不那么忙了,王曼曼就沉不住气,主动去找胡丽丽了。 我就是晚上去代替你一下,又不是让你亲自操劳,累不着你不说,还让你多休息一晚上,你用不着拿你忙来推托我吧? 胡丽丽可不这么想。这事儿做起来不难,可事后产生的各种麻烦,还得她来处理。 高崎发现自己上了当,两个女人合起伙来整治他,他会有什么反应?他万一不接受,就是个大麻烦。还得她出面,来慢慢做高崎的工作。 王曼曼哪天要是怀上,后面怎么办?是把王曼曼藏起来,她假装怀孕来改变未来孩子的归属,还是直接就把王曼曼给半公开化更好一些?这些还要取决于高崎的态度去随机应变。 胡丽丽年纪大,想到的事情就比王曼曼多。所以她认为,这个时候是不合适的。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64.自艾自怜与疑窦重重 王曼曼向胡丽丽提高崎的时候,说的十分委婉。 “丽丽姐,反正我现在工作还不是很忙。要不,我再去高董那里试一试?” 胡丽丽当然明白她指什么,想一下说:“最近咱们事情太多了,再等一段时间吧?等咱们这个文案策划完成,市里有了回复,神经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吧?” 王曼曼脸上带了笑容说:“行啊。哎,丽丽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没羞没臊啦?我其实是担心他在外面横生枝节。他给咱们画个大饼,把咱们给拴住了,然后他就不知跑哪里快活去了。万一他再给领回一个来,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胡丽丽就笑一下说:“你呀,还是不了解他。他真要那么随便,这时候外面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呢。你在听泉山庄的时候,和他认识好多年,他不是也没和你在一起吗?放心吧,啊?他在外面,也不是快活去了。他有他的事要忙,绝对不会比咱们轻松。这个啊,你以后就知道了。” 王曼曼再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胡丽丽嘴里说的“以后”,自然是她和高崎成了以后,才会了解到更多他的秘密。 照这么说的话,胡丽丽开始的主意并没有改变,这样她心里就稍安一些了。 看到她要走,胡丽丽又喊住她说:“对了,最近我没有时间去医院看陶洁,你有空的话,就过去看看她。那些护理的交接班记录、按摩、饮食、起居、大小便记录,都要看一遍,看看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 王曼曼点头答应了,又问她说:“干吗把个护理工作给弄得这么麻烦呀,跟管咱们公司似的?” 胡丽丽就严肃了说:“你别小看这些记录,有一项她们不认真去做,就会危及陶洁的生命。” 王曼曼就又回来了,趴在胡丽丽的办公桌上,看着她问:“丽丽姐,你真就希望陶洁这么半死不活地活着吗?” 胡丽丽愣一下,才回答她说:“陶洁是个善良的人,我们在一起许多年,彼此感情很深的。” “可是,只要她活着,高董就不可能娶你。”她突然说。 胡丽丽淡淡一笑说:“做人不要太自私,这可是姐的良言相告,你得给我记住了。” 王曼曼就不说什么,又转过身去准备走。 胡丽丽就在她身后说一句:“陶洁是高董的命根子,她不在了,兴许他会崩溃。特别是在公司有大动作的这个关键时刻,陶洁绝对不能出一丝一毫意外,你明白吗?” 王曼曼就站住了,并没有回头,只说四个字:“我明白了。”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王曼曼就直奔中心医院的康复中心。 陶洁那里她去过多次了,护工也都认识她。 和护工打了招呼,她就直奔床头橱去了。 那里墙上有四个本子,都是胡丽丽让人做的表格,详细记录陶洁一天的所有信息,医疗、起居、理疗等等。 王曼曼绷着脸,挨个本子地翻看,还偷眼瞅瞅护工。如果她们在表格上做假,她们脸上的表情就会不自然。 这些管理下属的本事,是她从胡丽丽那里学到的。 所有表格看完了,她就指着按摩表格那一栏问护工:“这里,上午九点到十点,和下午三点到四点,笔记一样,用笔力度一样,上下表格中填的字,对这么整齐,显然是一次填上去的。你们俩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 两个护工百般狡辩,她就烦了。 “我是省立大学文学系毕业,现在是聚香坊的市场总监,做的就是文案审查工作,手底下管的都是大学生。连那些大学生都骗不了我,就你们俩还想跟我捉迷藏?你们问问自己,有那个本事吗?说,到底怎么回事?” 最终,护工不得不承认,上午做完按摩护理之后忘填表格了,下午一起填上去的。 王曼曼不听她们两个解释,直接就打电话告诉胡丽丽了。 这时候,两个护工就想起来,屋里是有监控的,就求她去看监控,她们真的没有偷懒。 这是远程监控,王曼曼看不到,只有到高崎家里才能看到。为保持血液流通舒畅,陶洁是不穿衣服的,按摩的时候会把被子掀掉。高崎不可能在病房里装电脑,让别人看到他老婆这副样子。 胡丽丽才不管有没有冤枉她们,回过话来说:“不认真填写记录,一人罚款一千。如果监控发现她们撒谎,扣半月工资!告诉她们,不想干现在就可以走人。” 胡丽丽说话的时候,王曼曼的手机,是打在免提上的。听着胡丽丽严厉的话语,俩护工就没脾气了。 王曼曼看看她们,冷着脸说:“都听到了?你们暂时出去回避一下,叫你们再回来。” 俩护工就老实出门了。 目送她们把外屋门关上,王曼曼这才走到陶洁的床头,慢慢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陶洁,她就叹息一声。 “你有福啊。”她感叹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陶洁说话。 “护工一个小失误就要扣一千块钱,少按摩一次就扣半月工资。可就是这样,那俩人也不敢说辞工,可见她们的工资得有多高了。这两年,高崎花在你身上的钱,估计都是天文数字了! 你都这样了,他对你还是这么好。可放着我们一老一小两个活蹦乱跳的大美女,他都无动于衷。哎呀,你到底好在哪儿呢?” 说到这里,她有心伸手进陶洁被子里,抚摸一下她。可一下子就想起来,这屋里有监控了。这要是让高崎看到她戏弄陶洁,非跟她急了不可! 她不由向着屋角上方看一眼。好家伙,四个监控,一个屋角一个! “哎呀,”她不由又感叹,“无死角二十四小时看着你呀。为你花那么多钱,请最好的营养师和护工,还是不放心,还是要随时随地可以看到你。我们两个大活人,都没有你一个活死人重要啊!” 过一会儿,她就又嘟念:“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活着,对他却是一种折磨。为了你,他不肯娶丽丽姐。为了你,他连孩子都不要。偌大一个聚香坊,就是因为你,连个继承人都没有。这份情意,你用什么还他呢?为什么你的命就这么好,可以拥有这么痴情而有钱的男人呢?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知足了。为了他,要么醒过来陪他一辈子,要么就直接死去,还他自由……” 就在她发泄着心中怨气的时候,陶洁眼皮下面的眼球,上下左右动了好几次。只是,她只顾着自艾自怜了,根本没有注意到。 这时候的高崎,正和胡波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商量事情。 胡丽丽打过电话来,告诉他护工记录不对的事情。他立刻就撇下胡波,跑到卧室里去,查看电脑监控记录。 还好,护工没有撒谎。 他告诉胡丽丽:“给我狠狠罚!再出现失误,让她们滚蛋!” 他在卧室呆的时间久了,胡波就在外面喊:“看个监控,用的着这么长时间吗?” 他就在屋里答:“我得调前几天的一起看看,看她们是不是每天都按时给陶洁按摩了。” 胡波就叹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司老大完了,包庇他的势力,也基本被许书记挖掘一空,胡波也用不着和过去一样,不敢公开见高崎了。 可是,司老大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直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前几天,孙耀辉自杀的案子,有了重大进展。 有上级支持,胡波就去海城那边交涉,取回了当时案件里的许多资料。 当年案发时,唐城警方并没有与海城警方沟通,要求参与这个案件的调查。胡波只是凭着私人关系,试图参与进海城的调查。 在这样的情形下,海城那边就不可能让他得到整个案件的资料。 如今,许书记过来,唐城公安系统领导班子,也做了重大调整。胡波还是没有忘记这个案子,立刻就申请介入,重新调查。 有了上级支持,海城那边也就把关于孙耀辉这个案子的更多资料,与胡波这边共享了。 其实,海城当年办案的时候,也怀疑孙耀辉是他杀。他们的技术分析室,从孙耀辉的胃液残留物里,提取到了一种毒药成分。这东西叫“听话水”,无色无味,可以兑在水里或者酒里,人只要喝入少量药液,就会失去神智,听别人指挥。 这“听话水”,当年在国内还很少见到有人使用,海城方面也只是怀疑孙耀辉胃液里有类似成分,并没有最终下结论。 胡波却从这个疑点上,看出了重大线索。 孙耀辉跳楼之前,是喝过不少酒的。 他就大胆猜测,孙耀辉在海城大酒店住宿的时候,肯定是和凶手在一起喝过酒。喝酒过程中,凶手趁其不备往酒里投了毒,然后指挥着他跳楼自杀! 那么,只要找到这个凶手,案子也就破了。 同时,他也把这个案子,和司老大的神秘失踪联想到了一起。 司老大失踪,依靠他自己恐怕办不到,应该是有人接应。 那么,这个接应他的人,是不是就是毒杀孙耀辉的那个人? 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司老大手下,还活着的另两大金刚,曹宽和蒋怀志,都已经被警方控制。可是,他们都不承认谋杀了孙耀辉。 如果他的这个推理成立,且凶手又不是曹宽和蒋怀志,就说明司老大在四大金刚之外,还有一个非常知根知底的亲信。他利用他杀了孙耀辉,也利用他帮助自己成功逃脱了警方的抓捕,躲了起来。 可是,他那些爪牙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已经全部落网。 如果这个凶手在落网的这些人里面,司老大就不可能凭空失踪。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65.没有证据的推论 胡波猜想,应该就是这个利用“听话水”,诱导孙耀辉跳楼自杀的凶手,帮助司老大成功逃脱,并把他给藏了起来。 极有可能,这个人并没有落网,而且是和司老大在一起! 他就又组织人力,翻找那些从海城警方复制回来的,海城大酒店案发时能够搜集到的,所有的监控资料,看能不能从当中找到这个凶手。 几个人连续翻找了半个月的监控资料,熬红了眼睛,终于从当中锁定了一个可疑人物。 这个人是在孙耀辉住进酒店一个小时之后,来酒店的,但没有他进入孙耀辉房间的录像。唯一的疑点,是在监控中,这个人始终没有露出正面脸来。 他出现在酒店的监控里的时候,是直接从地下停车场走进电梯间的。头上戴着个很高的黑色毛线套脖,把脸给遮挡住了。 进入电梯间之前,他竟然把那个套脖,一直拉到了脑门上,直到出了电梯,背对着摄像头的时候,才又往下拉了拉套脖,把眼睛部位露出来。 他这个用套脖盖住脸的举动,引起了胡波和他同事们的怀疑。 这个人去的楼层,比孙耀辉住的房间楼层高了一层。他并没有去任何房间,而是沿着走廊,去了楼梯间。 酒店的楼梯间里没有监控,他进入楼梯间以后,就没有他的踪迹了。 胡波带人,沿着那人行走的路线,亲自去了那个楼梯间现场查看。 从那个楼层进入楼梯间,下一段楼梯,会有个窗子。高层的窗子都是封闭的,不能打开。但有一扇透气窗是可以打开的,用一根拉杆拉着。 胡波仔细看了那个透气窗的布局。如果是个身手好的人,完全可以通过那个透气窗,爬到大楼外面去,然后下到楼下孙耀辉房间的阳台那里。 如果孙耀辉认识他,一定会打开阳台窗子,把他放进去。 唯一的问题,就是透气窗上的那根拉杆,会妨碍人爬出去。 但那个透气窗上的拉杆,却恰恰是断的! 拉杆坏了,可以说是被人不小心弄断的,也可以说是有人故意弄断了,从那里爬了出去! 这个案件已经过去许久了,想从那个窗子和拉杆上提取指纹一类的物证,是不可能了。 但是,这个不肯露脸的人,是凶手的可能性极大! 至于为什么孙耀辉跳楼以后,这个人再没有出现在监控画面里?这个也很容易解释。 毒杀孙耀辉以后,他是原路返回的。这时候他不必像在楼梯间那样,弄掉窗子上的拉杆,再次爬到楼外面去。因为房间另一面的厕所,有一扇窗户是可以直接打开的。 那个窗子一般都是开着的,当时不会有人去注意。 孙耀辉在楼下摔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楼前孙耀辉那里的时候,凶手迅速抹去了自己在房间里存在过的痕迹,通过厕所的那扇窗子,爬到另一面的窗台外藏着。 窗台外面有一圈凸出来的平台,虽然很窄,已经足够一个身手灵活的人,沿着它绕回楼梯间的那个窗户那里去,重新通过透气窗,爬进楼梯间了。 然后,他从楼梯间一路下楼。那里没有监控,就无法监视到他是如何离开的。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找到这个人,或者知道他是谁? 那时候没有天网系统,案发时间又是在夜晚,想通过监控找到他,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胡波就想到,高崎和司老大身边的人熟悉,兴许他可以认出来,那个人是谁。于是,他就带了有那个人的录影资料过来,想让高崎看一下,看能不能想起是谁来。 那时候酒店监控的像素不高,又是在夜里,嫌犯还没有露脸。从模糊的影像里,高崎也认不出这个人是谁来。关键是这一切都是胡波的推理和猜测,没准儿还不是这么回事呢。 高崎在房间里看监控录像,胡波也知道那是陶洁病房里的监控,他不便跟进去,就一直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 待高崎回来,重新坐回沙发上,胡波就劝他说:“别那么执著。陶洁都昏迷两年了,连医生都说,醒过来的几率很小。你也得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高崎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转了话题问他:“其实,岳帆对司老大跟前的人,比我更熟悉。他过去有一段时间没钱了,和司老大走的很近。要不,我把他叫过来,让他一起看看?” “拉倒吧。”胡波就不高兴说,“我偷偷复制资料给你看,就违反纪律了,再把岳帆这大混混给弄过来,我就和你们蛇鼠一窝了。” 高崎说他:“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呢?就你这性格,能搞出那么多合理推理来,我都不怎么相信。哎,你说,你手底下得弄不少冤假错案出来吧?” “滚!”胡波没好气说。想想就又和他商量,“要不,你哄哄岳帆,让他到我那里,看看这些影像资料?” 高崎就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说:“帆哥平生不和两类人打交道,一个是司老大这样的黑道,一个就是你们警察。” 胡波就不服气问他:“你不是说他和司老大还在一起过吗?前言不搭后语。” 高崎就乐了说:“那是帆哥一生的污点。那时候他被一个漂亮小妞迷的五迷三道的,手里又没钱追人家,慌不择食了,才去结交司老大,想到他那里干几天,挣点钱追人家小姑娘。这事儿现在我都不敢提。上回因为他嫌我和司老大走的近,我拿这事儿怼他,他差点和我翻脸。要不是老虎和梁超拉着,当场就得和我动手。” “现在你们的误会解开了吧?”胡波就问他。 高崎苦笑笑说:“算是解开了吧?他知道是我搞了司老大以后,又嫌我做事太绝,绝了道上兄弟们的活路,招人恨,劝我以后少干这种绝子绝孙的事情。” 说到这里,就感慨着说:“我这位帆哥啊,只要不是他下手做的事情,他就永远能给你挑出毛病来。话说回来,如果他有这个搞倒司老大的机会,没准儿他也会这么干。到那时候,他就只有得意,没有什么绝不绝了。不过帆哥心好,他是怕我得罪的人多了,招来祸端。他嘴上给我挑毛病,心里已经不和我计较了,还一再嘱咐我,发现有什么不对,就赶紧和他说。弟兄们拧成一股绳,在这唐城,谁都不用怕。他说的有道理。正因为唐城这些黑道上的家伙们,知道我们之间的情谊牢不可破,才不敢招惹我们。他们知道,只要动了我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就等于是得罪了所有人,其他兄弟就会一起上,不收拾服了对方,永远不会停手。” 说到这里,他就想起来上一世司老大弄死了岳帆,他带着弟兄们找司老大报仇的事情了。要不是司老大贪生怕死,当众给他下跪,并给岳帆抬棺,司老大肯定会被他给打死。 人一辈子,能结交几个可以拿性命来交换的兄弟啊?好多人恐怕一辈子都结交不到一个。而他是幸运的,岳帆、赵迷糊、梁超、老虎,还有罗甸军,他们兄弟之间,都可以拿命交换。 高崎特别珍视他和弟兄们的这个友谊。在这个友谊面前,钱还真就不算什么。 所以,他不怕背上混混的恶名,没发迹之前,要和弟兄们待在一起。有钱了,要先帮着弟兄们走上正路。 他这辈子,就只有两样是他一直在努力的。第一是陶洁要好好的,幸福地活着。第二,就是弟兄们要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 可惜,他还是没有改变得了陶洁的命运。如果岳帆他们也摆脱不了上一世的命运,他当真就失去了活着的动力了。 胡波听他说完岳帆,就淡淡一笑说:“幸亏不是岳帆有机会,可以搞倒司老大,而是你。岳帆没有你有头脑,逻辑思维更是差的远。要真是他,被搞倒的,没准儿会是他!” 胡波这个话,高崎心里是认可的。两世为人的他,比起上一世来,多了太多太多的心机。 上一世,高崎是崇拜岳帆的。这一世,他已经可以看出,岳帆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缺陷,并一直在努力设法,纠正着他的这些缺陷,避免他再一次走上不归路。 也正是因为他有了更多的心机,狡诈的司老大,才会最终被他搞倒。如果他还是上一世那个凭着一股狠劲闯天下的高崎,恐怕就没有今天的成就。 尽管他知道胡波说的没错,但胡波批评他的兄弟,他还是心里不舒服。 于是,他就岔开话题说:“帆哥那里,你不要找他。他脾气倔,你们俩没准儿就会闹掰了。我有机会就慢慢套他的话,兴许能知道司老大更多的事情。” 话说到这时候,已经没什么重要事情可说,两个人的肚子也开始饿了。 高崎想和胡波一起出去吃个饭,胡波却惦记着回家。 用他老婆的话说,胡波是把这辈子卖给公安局了,家就是他的旅馆。不是实在蹦跶不动了,他才不会想到要回到家这个旅馆里来休息。 今天,胡波难得没有事情,想着回家陪陪老婆孩子,也是人之常情,他亏欠他们的太多太多了。 胡波要回家,高崎也不强留。 胡波走后,他却没有了食欲,一直闭着眼睛,在回忆那个影像资料里,蒙面人的形象。 这人到底是谁呢,他会不会认识呢? 胡波没有给他留下那些影像资料。这家伙做事原则性极强,甚至有些刻板。可正是他这种性格,让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警察,一个坏人惧怕、憎恨的警察。 也正是有这些胡波一样的,心中没有私利的警察们,时刻在暗中勤勤恳恳地工作,兢兢业业地为了人民的安全废寝忘食,唐城的老百姓,才有了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 随着以司老大为代表的,唐城黑恶势力的土崩瓦解,唐城海清河晏的时代,在胡波们的努力下,终于要拉开序幕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66.特殊广告 胡丽丽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带领她的团队,完成了那份高崎勾画的蓝图。 然后,她让公司最棒的宣讲员,不断给团队宣讲那个文案,直到所有人都提不出意见为止。 许书记在曹秘书长陪同下,秘密走访了聚香坊总部,在总部会议室里,听取了宣讲员的汇报。 汇报是利用幻灯和影像辅助的模式,利用调研数据,把一幅美好的蓝图慢慢勾画出来,采用了电脑做图的办法,把未来唐城量具这个地方的景象,形象地勾勒出来,包括了许多的细节,听的许书记有些跃跃欲试。 随后,许书记又提了很多不一样的见解。做为这个城市的当家人,他想的,比胡丽丽他们更远,更符合实际。 胡丽丽又根据许书记的指示,组织团队对文案做了修改,直到他满意为止。 接下来,由许书记牵头,聚香坊邀请,唐城的金融界和政界相关领导,包括唐城量具所在的区委领导,都到了唐城大酒店的会议室,听取这份文案的规划设想。 这个没有名义的会议,开了一个星期。有时候是聚香坊汇报、解答疑问,有时候是许书记组织闭门会议。 最终的结果,就是市里和区里做担保,聚香坊向银行借贷了五十亿,来实现这个规划。 高崎嫌五十亿少了,就遭到了许书记的严厉批评。 要是能给你一百亿,我就不用你,市委直接出面来搞就行了,少给我得了便宜卖乖! 高崎这个冤枉。这你也没少掺和,到底是谁得便宜了?我的聚香坊,好好的就变了你的经贸委占股49了,你出过一分钱没有啊?所有的债务都得我来背,所有的成绩都是你的,你拿我当傻小子使唤,你还好意思说我占了便宜卖乖? 眼看许书记又要发火,高崎在曹秘书长劝说下,只好灰溜溜地滚蛋了。 五十亿就五十亿,老子照样可以用这五十亿,给你变一个现代化经济中心出来! 紧接着,收购唐城量具的工作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未来的唐城量具,是现代化的,有些甚至是流水线式的生产。而且,要搬到更远的郊区去,好多工人就不得不离开了。 离开的工人,要找失业金,要买断工龄。到郊区去建厂,引进全新的先进设备,都得花大钱。 不说别的,就是为去新厂上班的工人,准备从城里到工厂的班车,两台全新的大巴,就得花二百万! 五十亿看着不少,真花起来,还真的捉襟见肘,稍有不慎,计划不好,就得坐蜡。 高崎的任务,也就变了四处搜钱了。 银元卖完了,都资助了下岗工人。没了这项绝技,连他平时大手大脚花钱都做不到了。 到这时候,这家伙混黑的毛病,就又犯了。 他跟许书记顶嘴,其实并不是为了能从许书记那里,再弄几十亿来用。这个他明白,许书记能把这五十亿痛痛快快地给他,他就烧高香了。他是以进为退,要点别的好处。 唐城量具清资,他得把自己的财务掺和进去。 唐城量具那些当官的,有的在唐城市里都有两三套房子。厂子都穷的穿不上裤子了,拖欠工人的工资都是天文数字,哪来那么多钱买房子?还不是喝工厂的血,喝工人的血?我得让你们过去吃进去多少,现在就给我吐出多少来!还有那些采购、供应、会计、业务人员,我不管是谁,谁拿了唐城量具的,拿多少就得给我退多少出来!否则,老子让你在这里一辈子别想抬起头来,成为过街老鼠!你们不要脸是吧?老子比你们更不要脸! 清资结束以后,以孙继超为首管理团队,进驻唐城量具。同时,高崎带着岳帆、赵迷糊这些弟兄们,也浩浩荡荡跟着来了。 他让孙继超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过去建在唐城量具各个宿舍区的大喇叭,给重新接通,保证可以正常使用。 这个事情要快。一个星期以内,我就要使用! 孙继超问他弄大喇叭干什么?那都是过去计划经济时代的东西了,多少年都不用了。 高崎不管,他就要用,就是加班加点,二十四小时不休息,也得给我修起来!至于干什么用,他不敢跟孙继超说实话。 大喇叭很快就都响了。接下来,高崎干的事情,就让孙继超哭笑不得了。 每天早上七点,大喇叭就开始响了,高崎亲自广播。 xx分厂的xxx,你在分厂担任xx职务期间,因为你的贪婪失职,xx单位损失xx元,其中,你直接侵占xx元……希望你赶紧归还,逾期别怪我不讲情面!想蹲班房还是想让我找人住在你家里催账,你自己选…… …… 被他点名催账的,竟然有一百多号人,好多人家里有什么,轿车,城里有几套房子,他都给说了出来。 你想跑?美死你!岳帆那帮人都是要账的祖宗,各种手段有的是。关键还是这个人丢不起。都在一个宿舍里住着,大家工资都发不下来,你却为自己划拉回家这么多钱财,想想以后别人看你的眼神,想想都害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后高崎那些兄弟就带着讨账团上门了,和你商量还钱计划。 所谓讨账团,就是一个高崎的兄弟带几个下岗工人,蹲在你家里,和你磨洋工。 动手?动手你是这些痞子的对手吗,你敢吗? 最要命的是,高崎把这一百多号人的情况都念好了,用他的声音录了音。早上七点,各宿舍区的大喇叭就开始播这个,循环播放,直到晚上七点才散伙。 高崎可不管什么扰民不扰民。更气人的是,宿舍区的职工们不怕这噪音,这个比过去从大喇叭里听新闻,听评书,听唱歌强多了,好玩多了。 我擦,原来xxx从厂里弄了这么多钱!这家伙还拿着工厂的利益买好别人,真特么不是东西! 没有几天,那些被点名的人,过的连过街老鼠都不如了,门都不敢出了。 关键你手里攥着钱也没什么用。论有钱,你还比高崎有钱啊?你想和过去一样,花钱和高崎私了,那根本就想也别想。工厂都变他的了,你欠工厂的钱就等于是欠了他的钱,还私了个屁呀? 要不你想点歪门邪道,找唐城量具的小痞子去对付高崎?高崎就是唐城最大的痞子,你问问那些小痞子,借他们个胆,他们敢不敢去?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开始卖房子卖财物还钱了。 然后,每天大喇叭广播的内容,就又多了一项内容。 xx分厂的xxx,已经还了多少多少钱,还差多少多少钱,希望你再接再厉,无债一身轻。 你不是还我的钱,你是在还广大职工的钱。他们好多人在这个厂里,流血流汗,为国家奋斗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落个穷困潦倒的下场。 是国家对不起他们吗?不是。国家有照顾他们的政策呀。是你们这些欠工厂债的人,侵占了本来属于他们的血汗钱!你们让他们伤心流泪,我就让你们过不下去,咱一报还一报! 你们不仅仅是对不起工人们,你们还对不起国家。国家费心费力费财,把你们从一个个的普通人,培养成干部,你们就算不感激,也不能为她抹黑吧? 想想你们干的这些事情,侵占了工人的血汗钱,让不明真相的大家怨恨工厂,怨恨国家。你们说说,你们这不是为国家抹黑是什么? 熟悉原先在厂里的高崎的工人,都知道他是个很少说话的人,话少人狠。这回好,高崎变话痨了,而且句句都说在他们心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挑大拇哥为他叫好。 高崎利用这些大喇叭,明面上是为工人讨还公道,暗地里是为自家买好呢,把自己是个什么人,让以唐城量具为中心的,这些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这样,就把自己的威信给建立起来了。 他这种行为,明面上看着像个混混干的事情,其实是在为自己做广告,收买人心。 就算把这一百多号人亏心弄走的钱都要回来,能有多少啊?杯水车薪。 要不孙继超对他哭笑不得呢。这家伙看着愣头愣脑的,净干混混事儿,可取得的效果,却是正当渠道所无法达到的。 你说,他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 孙继超属于他的下属,高董胡作非为,他还不好说什么。干脆就装作不知道,由着他作去吧。反正多要来一分钱,他就等于是节省一分,何乐而不为。 高崎跟许书记犯倔,其实也有这个意思。反正是你对不起我,忽悠我。我干点多少出点格的事儿,你也不好意思把我怎么样。 孙继超装糊涂,高崎就越发来劲,把欠钱的这一百多号人折腾差不多了,他就又盯上那些收入支出不符的了。 于是,大喇叭里,就又多一项广播内容。 xxx,你家里老婆孩子加上你,撑死一月也就挣三千块。我就问问你,你城里三套住宅,每一套都超了一百平米,而且都是全款买的。你从哪儿弄钱买的?你们全家都把脖子系起来,不吃不喝不拉是不是?就算是这样,你也攒不够一半的钱!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就是得知道!你有理由,就算你说是你老婆出去卖弄来的,我也相信,关键是你必须得给我个理由,给唐城量具所有职工一个交代! 你不给我理由是不是?好,你有种!你就等着工人讨债团去拜访你吧! 我这里,汇集的资料越来越多。那些我还没点名的,心里有鬼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想蒙混过关。你就在家里安心等着吧,耗着吧,把我的耐心耗没了,你倒霉的日子就不远了! 好家伙,这家伙还学会连蒙带诈了,基本就是混混那一套。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67.老子就是混混 连高崎都想不到,他的这个做法,起到了意料不到的效果。 第一个被他诈的鸡飞狗跳的,就是原来模具分厂的那个厂长刘群生。 这家伙霸占了薛雪,最后还逼的她跳楼自杀。 为这个事,高崎和他那帮弟兄,跑到他自己开的厂子里要账,把他吓个半死,为薛雪讨还了公道。 可是,那一次并没有挖了他的老根。待风声过后,他又东山再起了,还率先进了数控加工设备,成为了资产千万的大老板。 可他这个大老板,比起高崎这种大佬来,无论是资产还是势力,可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一回,高崎不打算放过他。工厂接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查他个底掉。 所谓风过留痕,雁过留声。只要认真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事情。 这一回,高崎从模具分厂的工人委员会那里,学会了发动群众。伍树全伍老爷子亲自坐镇,专查刘群生。 高崎早打算好了,过去唐城量具这帮干部,打着工厂的旗号,用着工厂的财物,自己偷偷办厂子的太多了。 一个刘群生查出来就算完了?没完!他得实现他当初在大喇叭里说的诺言,工人的血汗钱,你们怎么吃到嘴里的,就得给我怎么吐出来! 大喇叭天天公开叫号不说,岳帆这个要账的活祖宗,带着那些兄弟,暗地里做的,恐怕就更匪夷所思了。 当初刘群生做梦也想不到,高崎这个小混混,将来某一天会成为唐城谁也惹不起的人物。他艰苦奋斗这些年,满以为已经属于佼佼者者了。跟人家高崎一比,连根毛都不算。 谁说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扯几把蛋!他大学毕业奋斗这些年,还不如一个高中毕业的混混!这年头,你上哪儿说理去呀? 他算了一笔账,他斗不过高崎。别说高崎,他连岳帆和赵迷糊都斗不过。上一次赵迷糊拿猎枪顶着他的脑袋,差一点就把他给吓的找阎王爷报道,到现在都心有余悸,都坐下病了,半夜老是被赵迷糊那张瘆人的狰狞脸给吓醒。 当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再一次看到赵迷糊的时候,直接就尿裤子了。 这一回,高崎不把他整进去,恐怕不会收手。谁说秀才会武术可怕?特么的混混会做文章,比秀才会武术可怕不止一百倍,不服你们就试试! 关键是他就算咬着牙坚持,进去蹲几年,有高崎这个大爷在外面胡作非为,他的工厂和财产也保不住! 高崎现在不比往昔,这家伙有根了,唐城最大的当家的挺他,他上哪儿找资本和他斗去?原先他也不敢和他斗啊! 琢磨半天,与其人财两空,不如乖乖投降。既然高崎已经成了气候,还不如直接跟着他混呢,起码再不用受混混的威胁。 他主动找高崎了,不过,他也有条件。 工厂我不要了,送给你来抵消我过去对唐城量具挖的墙角,补偿工人们遭受的损失,绰绰有余了吧? 高崎不懂这些。聚香坊的生意他靠胡丽丽。搞工厂,他就完全依赖孙继超了。他就是一混混,一个不缺心眼儿和理智的混混。 他就把孙继超给弄来,让他和刘群生谈。 刘群生送工厂的条款就是,他也要加入进来,承包将来唐城量具的销售工作,按销售额提成。 高崎就嘿嘿地冷笑。 你特么倒想的美!你知道我将来要闹多大个工厂吗,将来的产值有多少吗?你承包了销售,特么比你现在开工厂还挣的多的多呢!你特么拿我当傻子了是不是? 不过,刘群生的确是一个难得的销售人才,,不仅懂业务,还懂生产,这种人才,才真正可以算秀才会武术呢。 就算是人才,高崎也不用。 “这人没良心。”私下里商议的时候,高崎就对孙继超说,“我用人,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要有良心。没有良心的人,本事越大害处越大,将来会害死我。” 孙继超不这么看,他和刘群生谈了很多很多。 刘群生自己工厂里制定的销售制度,都是数字化考核,这个就契合了胡丽丽的数字化管理宗旨。 这工业品销售,渠道、手段,和聚香坊原先熟悉的第三产业销售,还是有不少区别的,而聚香坊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这种第二产业方面的销售高级管理人才。 在这一点上,孙继超自知比刘群生差的远。要不他只能在模具分厂苦苦支撑,人家刘群生却可以快速的东山再起呢。 怎么去推销自己的产品,怎么组织大型的销售渠道,怎么和客户打交道,这些都是学问,而且是实践当中产生的学问,不是从书本或者学校里可以学到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按照刘群生制定的数字化管理模式,就算是部门主管,想要和过去唐城量具一样,整好几本帐闹鬼儿,也不好办。这种管理模式,注重的是业绩,闹鬼儿其实用处不大。只要你有业绩,别人只卖一块的东西你能卖一百,那么你比老板挣的多也不是问题。 这样的例子,现实里有的是。空调界那位女强人,最终不是返过身来,把自己的母厂给吞了,自己变一把手了吗? 刘群生要走的,就是这个路子。我就在你手下干,将来老板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高崎就不高兴。 特么明知道他一肚子坏水儿,不安好心你还想答应他?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记吃不记打。你忘了他当模具分厂厂长的时候,是怎么收拾你了吗? 面对高崎的指责和谩骂,孙继超只是微微一笑。 这些年,为了模具分厂可以生存下去,为了手底下这一百多号工人能过的好好的,他受的委屈有多大,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别的不说,仅仅是他老婆绿了他,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忍这些年,就不用说他为了弄到活,在客户那里吃了多少委屈了。 不和老婆离婚,嘴上说是为了孩子,其实还是为了不给别人落下什么不好的口实,为了可以在厂长的位置上做下去,为了不出什么麻烦。 他就耐心地和高崎解释说:“他那么想归他那么想,他能不能实现,在我不在他。咱们的工厂,将来会把工人委员会扩大到最高级别。有群众监督,他想耍什么小手腕儿,根本就没有机会。另外,胡总过去也趟出来一条适合咱们发展的路子,我会全盘借鉴,并时刻接受胡总的监督和监察。” 说到这里,他就嘿嘿一笑说:“刘群生,胡总,我都打过交道。他俩比起来,刘群生不是胡总对手。胡总不仅是比他聪明,在计谋的细节上,胡总更是高他一筹。你就放心吧。” 高崎可不能放心,他还从来没有把权力交给不信任的人这种经历。思考半天,他还是不能同意孙继超任用刘群生。 最后,孙继超只好让一步。 未来的唐城量具,将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专门制造专业量具,将统一型号,形成系列,搞专业自动化流水线生产模式。另一个部分,生产模具和专用卡具,量规。 这第二个部分,因为需要根据客户需求生产,不能统一型号,只能用专业化的数控设备来生产,生产计划和调度都很复杂。 孙继超的意思,刘群生做这个是行家,不如就以他现在的工厂做为基础,再根据需要,投入设备,让他全面负责。 刘群生能率先使用数控加工中心这种类型的设备,说明他脑子灵活,专业知识到位,是个很好的工厂经营者。 不要小瞧他这个发展思路。虽然一台数字加工中心动辄几百万上千万,可这么一台设备,往往可以顶传统加工手段一个车间的生产能力。 也就是说,这样的一台设备,只需要两三个人,就能顶过去一百多号人的生产能力。而且,这种设备加工出来的产品精度,和传统工业加工的产品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把传统设备通通淘汰卖掉,倾家荡产去引进加工中心,就这份魄力,一般人也没有。 由刘群生来做他的老本行,主持模具和卡具、量规的生产,再由工人委员会的监督,再把胡丽丽搞小商品城的管理办法借鉴过来,在他的管理团队之外,每个岗位都设立专门副职,双向管理,有监督有督促,还能在企业运行的同时,培养另一套管理班子,无形中也会给刘群生施加压力。 你干我就学,我学会了就不怕你。你不好好干我就换你。 这样一来,刘群生只能老老实实工作,靠实力挣钱。因为在这种双重监督和数字考核之下,搞歪门邪道的成本,远远大于踏实工作,凭实力挣钱,刘群生也就翻不起浪花来。 孙继超说的东西,好多都过于专业,高崎搞不明白。 最终,他勉强同意,任命刘群生为模具公司总经理,由他组织领导班子,在新厂区筹建新的模具生产厂房。 “给我好好干!”最后,他不忘叮嘱刘群生,“干好了,你对得起我,我也一定对得起你。要是再敢玩过去国企那一套,哼哼,你心里知道,老子不是什么老板,老子就是混混!” 有了刘群生这个榜样,好多过去有能力的原国企干部,在外面有工厂的,就都打算走这个模式了。 过去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人都是有私心的,所谓饮食男女是也。过去那个环境,根本就没法好好干,好好干的什么也得不着不说,还上不去,下场基本和孙继超差不多,很悲催。 与其悲催,就不如凭着自己的本事,捞点本钱,出来自己发财了。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本钱”越捞越多,越捞越有瘾,最后就把好好的一个唐城量具,给捞干了塘子。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68.时光再不倒流 2010年的夏天,位于郊区乡镇的唐城量具新厂房竣工之后,高崎主持改组了聚香坊。 成立聚香坊集团总公司,市经贸委持股49%,其余51%的股份,高崎、胡丽丽、孙继超、蒋秀英分别按照过去的比例持有。 总公司由高崎出任董事长,胡丽丽出任总裁。公司监事由经贸委指派。 总公司下设唐城量具集团公司,海鲜经贸公司,聚香坊大酒楼餐饮公司,蒋师傅水饺连锁发展公司,小商品城经贸公司,聚香坊房地产公司,聚香坊物流公司。 唐城量具集团公司下设量具公司和模具公司,总经理孙继超。刘群生成功出任模具公司经理。 模具公司组合了唐城量具附近的许多小企业。这些小企业为什么甘愿放弃自主经营权,主动加入了聚香坊的模具公司,就只有天知道了。 其余各公司负责人基本没变,还是像过去一样,保持独立运营的同时,接受总公司统一协调。 房地产公司,则是原来的唐城建安公司,以经贸委注入资产的方式,划归聚香坊所有。这是高崎死皮赖脸从许书记那里,给硬生生赖过来的。 赖过来之后,胡丽丽立刻就派人进驻,把管理模式调整为聚香坊的模式,总经理还是由原来的刘总出任。 这是高崎不许改变的。因为在他心里,刘总是个有良心的实在人,他用着放心。胡丽丽只有权力更换副总以下管理人员。 城市要想现代化,搞活经济,首先就得和全国乃至世界连接起来。聚香坊物流公司,则是应这个需求而生。把原唐城量具的运输队和仓储单位分离出来,就在唐城量具原址建立仓储和网上物流,容纳各地运输专业车队和个人,将唐城的货物运往各地,也将各地的物资运来唐城。 聚香坊另一个变化,就是位于唐城中心路的那家仟佰聚服装店,在资产划分上,完全从聚香坊脱离出来,成了高崎的私有产业。 那是高崎和陶洁起家的地方,对高崎来说,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经贸委参与进来,财会制度就会变的繁琐一些,高崎花钱就不怎么方便了。仟佰聚也就成了他的私人银行了。 管理团队健全之后,孙继超就组织了专门团队,到各大机床公司去实地考察,为将来的唐城量具集团公司,确定采购全新的设备。 这个工作早在市里拍板成立聚香坊总公司的时候,最初的调研工作就已经开始了,到这时候,采购的标的基本已经确立。 孙继超没有头脑发热,为了爱国就去买国产设备。开工厂不是作秀,一个决策失误,就有可能断送整个聚香坊,他不敢托大。 这时候的国产设备,和国外发达国家相比较,还不在一个档次上。而这时候,大洋东岸那个国家,还没有完全清醒地意识到,中国将来会迅速赶超它,把它弄个狼狈不堪。所以,封锁还不是那么严格。 孙继超就抓这个空挡,能进来的先进设备,宁可多花钱也要先买进来再说。哪怕等唐城量具正式投产以后,再和国内机床设备公司眉来眼去,让他们派人过来比葫芦画瓢呢,也不能有国外葫芦的情况下,不要葫芦,偏要国内不中用的瓢。 那样做了,将来你想做瓢,也没有葫芦比着了。 孙继超带着他的团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新的唐城量具的时候,高崎和胡丽丽,也在家里规划未来的新城市布局。 总公司所在的商务大厦,已经无法容纳集团总公司这么大的办公机构了。 就说一个人力资源部,也得占一层楼。各子公司都得有与之对应的部门吧?招聘,考核、猎头,还有情报搜集,都得细分出来。 其他的呢?财务也得相应细分,和各子公司的对应部门对接,行使管理和统筹职责。还有资产管理、评估、自查,差不多也得一个楼层。 可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可以容纳下所有机构的办公场所呢? 高崎有主意。直接搬到原唐城量具的总部办公大楼里就行了。六层楼,一个楼层不下百十个大大小小的房间,足够了。连取暖管道、网线都不用动,只是为了提高办公效率,在楼外加装几部电梯,就行了。 没有地下停车场也好解决。把原来楼前的广场拆了,假山、公园、鱼池子都砸了,改成露天停车场,绝对够用。 这唐城量具也真的挺有意思,到处都破破烂烂,水泥路起皮,路边野草丛生,一个个的工房破旧的就像拍灾难片的现场,可唯独这个办公大楼,打造的那叫一个气派,周围环境可以跟唐城的人民公园有的一比。国家给他们投的那点钱,没用来解决工厂急需解决的困难,全让这帮官老爷们用在自己办公的地方,只图自己舒服了。 关键是这办公区造价的问题。高崎请房产刘总找了专业团队过来评估,结合当年实际建材和人工价格,顶多撑死也就能花一千来万,可最终账上的财务支出是五千万! 我擦他的妈,十几年以前的五千万,够他盖好几个办公楼了,这还只是修了个广场,绿化了周边。 听到结果,高崎差点给气晕过去。可人家总厂干部是直属,工厂归了高崎,人家可不归他管,早就另谋高就去了。他只能在大喇叭里发发牢骚,骂骂娘,拿人家一点办法没有。 办公大楼不用拆。高崎没钱,连装修都不用,直接就用过去的,虽然过时了,可不耽误办公。 然后就是模具分厂的二车间,不能拆,连周边一草一木都不许动。他要打造一个艰苦朴素教育基地,对外开放的同时,组织聚香坊的干部们时常过来参观一下。让他们看看,建国初期,老一辈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之下,硬是用自己瘦弱的胸膛和顽强的革命意志,撑起共和国的脊梁的。 说来也十分心酸。二车间建于1958年,却一直使用到了现在。 典型的苏式人字屋脊建筑,下面根基是青石,一米半往上是灰色的青砖,屋顶是高于屋脊的透气窗。工房两端的上部,则是圆形的主动排气窗口。 工房里面狭窄,只能勉强安装两排机床,且还有两排水泥的承重立柱,安装在工房的中间两边。 经过这些年,工房已破旧不堪,许多地方出现了裂缝,原来的水泥地面都坑坑洼洼,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高崎要求修旧如旧,把工房里面打扫干净整洁,窗子都装上新的,墙面也粉刷一新。那些机床和照明灯具也不许动,只是要擦拭出来,所有东西都得一尘不染。 唐城量具整个厂区之内,所有的工房都在拆除,所有的设备都被运到临时成立的设备交易市场上,准备卖掉,唯独模具分厂的二车间,在修缮。 修缮后的工房外面,地面铺上了青青的草坪,破旧的水泥路没有了,替代的是鹅卵石铺就的弯曲小路。 整个工房的外墙,依旧是青石和青砖,只是用白灰勾了缝,更加显得灰白分明。再于草丛里装上背景镭射灯。夜晚的二车间,在镭射灯光的辉映下,愈发显的庄严古朴。 工房外面的更衣室,也保留下来,打通了隔墙,收集了许多过去遗留下来的,工厂用的老物件。建厂时用的手推车,帆布手套,自己造的洗手盆,照明的马灯……,连过去用的粮票、布票、工业券,还有食堂打饭用的菜票、保健票都有,成了老物件陈列室。 工房里面,那些老旧设备都静静地躺在原来的地方,只是被擦拭一新,在灯光的照射下,反着光芒。 这时候的老工房,就徒然有了沧桑感。 保留这个老工房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因为陶洁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磨工工房的对面,就是高崎工作过的机修车间。 没事的时候,高崎就喜欢一个人,独自到原来机修车间他喜欢坐着的那个联椅上坐着。眼前是长长的钳工台案,台案上那一排钳工台钳也在。 透过台案中间的防爆网,可以看到车间的大门。大门对面,就是磨工工房。进工房门往右拐,第三个外圆磨床,就是陶洁的。 恍惚间,他走出机修车间,走向磨工工房,头不由自主转向右边,就看见陶洁穿了蓝色的帆布工作服,戴着大大的玳瑁边防爆镜,长发都塞到同样是蓝色的帆布工作帽里面去,露出长长的,白白的一段脖颈,正在低着头,认真地看着砂轮在工件上飞速掠过,带出一溜火花来…… 如果时光可以再一次倒流,该有多好啊! 高崎还有一个计划,就是要恢复他和陶洁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镇。 那小镇大部分的房子,都是过去一个大户世家的。最古老的房子,恐怕都超过了三百年的历史。 他已经和胡丽丽沟通了,以后的房地产开发,一定要保留这个小镇。 把后来居民乱搭乱建的东西都拆掉,把中心街道上的水泥路也铲掉,重新铺上青石板,恢复小镇一百年前的模样。 这个难度就有些大了。首先,小镇上的居民,上哪儿安置? 高崎的意思,是将来建成第一批住宅楼以后,先用来安置这些居民。至于如何补偿安置,就得发挥胡丽丽的聪明才智了。 为何要保留这个小镇?高崎给出的解释,就是要发展旅游,将来聚香坊还要成立旅游公司,发展绿色产业。毕竟像这样古老的地方,在唐城也就独此一家。 胡丽丽心里明白,高崎放着别的不管,唯独要布置二车间和这个小镇的规划,真正的目的,还是因为陶洁。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高崎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再不多说一句话。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69.办法总比困难多 2010年,高崎三十四岁了。 这是他创立的聚香坊最为辉煌的一年,也是唐城实质性地迈向现代化的一年。 重生回来,他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唐城的发展方向。 凭着一己之力,做到这个成绩,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没有感到有什么了不起。就像他自己说的,命运把他安排到这个世界来,安排到这个位置上,他只是想着做好自己。 其实,他所做的这一切,真的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陶洁好好的活着,他挣钱的速度,不小于陶洁花钱的速度,难为不着她,不让她受苦就好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却越来越多。 2010年的夏天,炎热而又漫长。办公室里的中央空调,“呼呼”地响着。中午的时候,室内的温度还是在二十七八度上,下不来。 他的董事长办公室,就是原唐城量具老总的办公室,在走廊南边,前面没有任何遮挡物,阳光直射。也不知道当年贾总那么胖一个人,是如何受得了的? 还没等到下午上班,房产公司刘总就过来找他了。 刘总过来,还是说工期的事情。 天太热,白天不敢让工人干活,怕中暑。可胡丽丽不许他拖工期。二期工程和意大利风情街,必须在年底前交付! 谁知道这酷暑什么时候过去呀?这都一个星期了,再拖下去,肯定不能按期完成。 他也想过晚上干,可晚上拆房子挖地基,机械轰鸣,人家周边住户不愿意。再说大晚上闹的尘土飞扬,环保部门也不答应。 他来找高崎诉苦,希望高崎从当中协调一下,工期往后拖一个月。 现在,也就是高崎的话,胡丽丽能听的进去,其余人也不敢跟她商量。她决定的事情,就绝对不允许下属做不到。 这也不是说她霸道不讲理,是聚香坊的资金紧张,捉襟见肘。工期拖延一个月,这钱就不知道要多花出多少去。她承担的压力,比刘总他们大的多。 高崎知道胡丽丽为难,只能死逼着刘总他们想办法,尽量节省开支。钱得先紧着孙继超那边用,补偿工人,建新工房,进新设备,这简直就是无底洞,五十亿根本就不够! “你知道吗?”他就擦着额头上的汗,对刘总说,“我们现在是把聚香坊所有的盈利,都投到你那边了,你多花一分钱,胡总这边都没处给你淘换去。” 刘总就问:“那银行的贷款呢?” 高崎说:“那个不能动,准备着给工厂那边用。咱们进的,都是进口设备,比同类型的国产设备,贵好几倍呀。” 刘总就发表自己的看法说:“我觉得吧,量具孙总有些过于高调了。虽然我不懂机械,但我们建筑公司也用设备,也知道进口的好用。可是,关键的东西我们用进口的,一般的我们还是用国产的,这样可以节省大笔的资金呀!” 高崎就对他解释说:“老刘,机械加工和你们建筑施工不一样。你们不要求精度,只要国内可以出的零件,都可以替换进口的。顶多就是国内的使仨月就坏,进口的使三年都不坏呗。咱就是仨月换一回零件,三年换下来,也比用进口的便宜一半。” 刘总就附和说:“对呀,对呀,我就是这么干的。”就奇怪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没跟你说过呀?” 高崎就绷起脸来说:“你以为我这个董事长就是个废物是不是?什么都等着你跟我说,那就晚了!” 刘总就嘿嘿地笑。 高崎继续说:“你这样干可以,孙总这样干不行。咱们过去那些大型机床厂,早就把过去的老传统给废了,完全是在向小作坊看齐,以节省成本为宗旨。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咱们现在国内的经济大环境就是这个样子,凡事只图便宜,能凑合用就行。 在这种大环境下,他们连做设备基体的铸件,都不是像以前一样,自己按照工艺,专门严格生产,而是委托给一些乡镇企业去制造。那些跟小作坊差不多的工厂,连生产合格品的条件都达不到。他们为节约成本,生产的东西,这里面还不知道又省略了多少道工艺。 你说,这样搞出来的设备,能保证质量吗? 模具公司刘经理自己干的时候,一开始就是进了国产的设备,想着节省成本,自己引进关键部件和电子系统来改装,结果你猜怎么样?没出一年,国产设备的铸件,就因为铸造时内部产生的应力没有释放,这时候释放出来,都变形了!他的进口部件都白装了,到最后一算,还不如直接进口整机,吃了大亏!” 说到这里,他就顿一下说:“你的机械设备,变形一点没有什么事,可以继续用。可对我们工厂来说,变形一点,整套设备就完了!咱们国内的加工精度要求不高,用变形的铸件可以。可是我们要生产做为基准的量具,高精度的模具和量规,差一点也不行!要不然,哪来的基准?你买个汽车,下雨车灯就顺着玻璃壳往里面灌水,你愿意吗?那灯罩是什么做出来的?模具!密封灯罩的密封环是什么做出来的?也是模具!没有高精度的模具,哪来高精度的工业配件?” 刘总让高崎说的哑口无言,坐在那里沉默半天,叹息一声说:“可是,我反复计算过,照这样下去不能开工,年底肯定不能交付啊!” 高崎就笑笑说:“你再召集你那帮能工巧匠们,想想办法嘛。我相信,只要大家肯动脑子,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这计划了一百个亿的资金,手里只有五十亿。照你这个想法,我不也不用干了嘛。” 刘总回去想办法,刚走不久,胡丽丽就过来了。 “你没答应他延迟工期吧?”她进门就问。 高崎就回答她说:“没有。” 胡丽丽这才松一口气说:“他这里是关键,工期绝对不能拖延。我计算过了,二期和风情街起来,是咱们最快回笼资金的唯一途径,其他都太慢。尤其是孙继超那里,明年一年,都不见得可以产生利润。他这里不完工,我们的资金链就有可能会断掉。那个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高崎说:“我明白。你放心,你决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更改。就算我觉得不妥,也会提前和你商量,你同意了才能更改。而且,更改的指令,还是要通过你来下达。” 他的话音刚落,胡丽丽还来不及说什么,高崎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高崎接了电话,很快就呆住了,坐在那里不说也不动。 胡丽丽察觉到了异样,以为公司哪里出了大事,不由紧张地问:“怎么了?” 高崎对着电话说了一句:“你待在那里,我马上就到。”然后,他看着胡丽丽,面无表情地说,“王曼曼的电话,她在陶洁那里。” 胡丽丽神情更加紧张,声音颤抖地问:“陶洁出事了?” 高崎依旧是呆呆的说:“王曼曼说,说,陶洁的手会动!” 胡丽丽也呆住了,好半天问高崎说:“你的意思是说,陶洁要,要醒过来?” “不知道。”高崎终于恢复了平静说,“我现在立刻赶过去,有什么消息,咱们随时电话联系。” 说完了,站起来就跑了。 胡丽丽太忙,高崎为了能够让刘总那边晚上可以开工,也在上蹿下跳地到处打招呼施压,联络感情。 自从聚香坊资金到位那天开始,他们就都没有时间陪着陶洁了。 王曼曼天性懒惰,能让别人做的事情,自己绝不动手。她的工作方法,就是把手底下人教会了,让手底下人替她工作,她只把握大局。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可前提是你得会选人,会教人。而王曼曼偏偏就在这方面天赋异禀,这也是懒惰的性格逼出来的。 如今,她手下的副总,已经完全可以代替她工作,她都不需要天天在工作岗位上,只要身边带着电话,副总有事能找到她就行。 胡丽丽也知道她这毛病,但也得承认,这小骚货的确就是个人才,头脑聪明不亚于她,工作方法更是她无法学来的。 所以,她有事也不找王曼曼,而是直接找她的副手。 还有一点,就是胡丽丽得求着王曼曼,帮高崎生孩子。 王曼曼逐渐适应了自己的工作,且做起来得心应手,十分轻松了,她就不急着退休不干,替高崎生孩子了。 既然工作又累不到她,她干吗要上赶着呀? 现在,着急的是胡丽丽这边。 高崎妈身体不好,聚香坊又越来越大,高崎没有孩子,老太太就更加沉不住气,说高崎不听,就直接去找胡丽丽了。 事情到这一步,胡丽丽是承认和高崎在一起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他们的关系,早晚一天得公开。等王曼曼生了孩子,胡丽丽瞒天过海把孩子认下来,这时候不承认自己和高崎在一起,这不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普通人也就罢了,胡丽丽是聚香坊的总裁呀,有身份的人,和自己婆婆胡说八道,到时候怎么往回圆谎呢? 她只好逼着王曼曼赶紧准备,只要有机会,就赶紧和高崎生米煮成熟饭。 王曼曼看出来了,胡丽丽如坐针毡了。她是既不敢招惹身体不好的未来婆婆,又说不动高崎答应她收了王曼曼,时不时在百忙当中,还得应付半空里跳出来的高崎妈,够她喝一壶的。 这时候,王曼曼就改主意了。 她不能这么贱,自己上门赶着让高崎睡了,还不能公开,连个小三都不如!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70.陶洁醒了 王曼曼不着急了,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让她给高崎生孩子没问题,可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胡丽丽一个人整不了高崎,不是还有他妈呢吗? 她就给胡丽丽出主意,让她改变策略,别和高崎一伙了,和老太太一伙。只要他们一老一小合起伙来,一起去压高崎,高崎肯定得乖乖投降。这不比这样偷偷摸摸偷梁换柱,让她王曼曼看高崎脸色活着,强一百倍呀? 比起胡丽丽来,王曼曼就自私了一些。她只是考虑自己好过了,就不去想,真要这么干了,胡丽丽和高崎妈一起给高崎施压,高崎怎么办? 和胡丽丽在一起,已经让高崎觉得对不起陶洁了,再去犯一次这样的错误,高崎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是重生者,他相信在其他的世界里,也许他还有机会和陶洁再见面,那时候,他怕无法面对陶洁。 胡丽丽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如此洁身自好,但和他在一起这么久,高崎不会收王曼曼,她是能够感觉到的。 高崎唯一可以收王曼曼的条件,只有像和她在一起一样,情非得已。 为了给陶洁报仇,为了迷惑司老大,他才肯接受胡丽丽。让他无缘无故,仅仅为了有个后代就主动接受王曼曼,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会让他很为难。 但是,他误打误撞,拿王曼曼当了胡丽丽,睡了她,他也就只能被动接受了。 可是,这个道理,只是她的直觉,她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高崎不会主动接受王曼曼,她跟王曼曼也就说不清楚了。没有直接证据,王曼曼也不会相信她讲的话。 让高崎妈给逼的没有办法,胡丽丽只好返过头来,再去求王曼曼,请她吃了一个月的大餐,什么鱼翅燕窝海参鲍鱼,直吃的王曼曼看见这些东西就反胃,这才不再坚持了,答应胡丽丽,自己受些委屈,还是李代桃僵去偷梁换柱。 高崎和胡丽丽太忙,没有时间去照顾陶洁,监督护工的事情,胡丽丽就交给了王曼曼。 这天下午,王曼曼没什么事做,一点多就去了陶洁那里,检查了护工的记录表格,没发现问题,就让她们都出去,自己坐在陶洁头边上,开始和陶洁说话了。 胡丽丽是嘱咐她,要时常和陶洁说话,兴许她可以听的到,在大家的鼓励下,继续坚持下去,这也是高崎经常做的。 王曼曼嘴上答应,心里不以为然。一个活死人,活着也是受罪,还拖累的高崎左右为难的,何苦呢?早死早托生。 但房间里有监控,她怕高崎偶尔看监控,看到她不认真照顾陶洁,心里怨恨她,以后胡丽丽的计策成功,两个人在一起了不好相处,就只好按着胡丽丽教的,和陶洁瞎说八道。 但她说话声音控制的很低,监控隔着远,录不到声音,她就敢什么难听说什么了。 “那个胡丽丽呀,又逼着我去代替她,替你老公生孩子啦。”她开始胡嘟念。 “你说你这么不死不活,死死支撑着干什么呀?你要真的爱你老公,就干脆死掉,还他一个自由,你们就都解脱了,多好啊? 你看看现在让你给闹的,你老公因为你,不敢娶胡丽丽。就算娶了胡丽丽吧,也不敢让她生孩子,他得用她管公司呀。 你老公现在可是唐城的一号大款,财富都进福布斯了。像他这种男人,又这么年轻,娶两三个老婆,那不很正常嘛。可是,你活着,他就是不敢。 你好好的时候,估计也是个醋坛子,河东狮吼,把你老公给吓出毛病来了,唯恐你再活过来,不敢有三心二意。可是,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 这一回呀,他可说了不算了。今晚上呀,我就去冒充胡丽丽,和他圆房去了。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他再怎么拒绝我!你就是这么不死不活撑着,也挡不住他有别的女人,而且还不止一个,我气死你!” 嘟念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自己心里的气都撒陶洁身上了,她这才心满意足,站起来准备走人。 可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穿的裙子,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低头一看,竟然是陶洁的手,攥住了她的裙子! “哎呀妈呀,死人活了!”她吓的大叫一声,差点就地晕倒。 她记得很清楚,护工出门的时候,是把陶洁的手,放在被子里面的。现在,陶洁的手竟然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裙子! 这病房隔音很好,她叫那一嗓子,外面估计听不到。 她慢慢冷静下来,想想陶洁毕竟不是死人,只是个植物人,不可能是鬼。她就不害怕了,看着被子外面那只手,仗着胆子慢慢去触碰一下。手是温的,活人的手。然后她就拿起陶洁的手,试图重新给她放进被子里面去。 那只手的指头是弯曲着的,这才勾住了她的裙子。她把它从裙子上拿下来的时候,感觉到了那手有些力度。 她就不急于把它放到被子里,而是放在床边,仔细观察着。 过了许久,那只手竟然在费力地,慢慢地向她的方向移动。陶洁有知觉! 然后,她就发现了陶洁的眼睛虽然一直闭着,可是,里面的眼珠子明显在左右移动! 不用怀疑了,陶洁已经有知觉了。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是高兴还是失望,但她必须得把这个消息告诉高崎。 于是,高崎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高崎赶过来的路上,就联系了中心医院的神经专家。待他赶过来,几个专家也都在病房里了。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检查。高崎这时候也不觉得热了,一个人就能推着陶洁到各个地方去检查,自己两个胳膊就可以把她平平地抱起来,平放到检查的机器上去。 高崎推着陶洁在前面走,王曼曼在后面跟都跟不上,就别说帮忙了。 会诊半天,专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现实就是,陶洁醒了。 高崎通过关系,把国内最好的脑外科专家给请来了,人家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人的大脑分为左脑和右脑,但两个脑子中间是有神经桥连接着的。从过去的CT上看,陶洁脑子里,供神经桥的血管,因为外伤,被淤血阻塞了,这是她陷入昏迷的主要原因。 昏迷三年之后的今天,再从MRI上看,这个主动脉血管,已经恢复了。至于是什么时间恢复的,她什么时候有了意识,就不好说了。 专家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 高崎只听明白了一个意思,就是陶洁正在恢复大脑,不出意外,最终是要逐渐苏醒的。 高崎就哭了。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和最大的理想。 陶洁醒过来,高崎妈是最高兴的。这一下,她不用逼着儿子生孩子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儿子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陶洁。只要陶洁好了,就算胡丽丽和儿子有一腿,到那时候高崎也会扔了胡丽丽,重新和陶洁在一起。 陶洁年轻啊,这时候才三十岁,耽误不了给她生孙子。 而且,她也最喜欢这个儿媳妇,这孩子最懂事,比亲闺女都好啊。 王曼曼却后悔不已。兴许就是她整天羞辱陶洁,骂她,咒她,刺激了她,让她醒过来了。 可是,断了给高崎做小这个念头,她也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应。王曼曼王总,现在自己就有身份有地位有钱,干吗要依靠别人呀?说不定就算陶洁醒过来,三年没下床,身体受损,一样没法生孩子呢。嘿嘿,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她还是有机会呢。 最可怜的,恐怕就是胡丽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的老公还是人家的老公。 其实,她这样想,只能证明她不了解高崎。 在陶洁确定可以醒过来的那一刻,高崎就主动找到胡丽丽,和她做了一次长谈。 陶洁是个善良的人,只要她彻底清醒了,身体恢复了,他就会把和胡丽丽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相信她可以理解。 “她要是不理解呢?”胡丽丽就问他。陶洁原先管高崎,可是管的很严。王曼曼说的没错,她就是个醋坛子。 “她不理解也得理解!”高崎闷声闷气地说,“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女人,我就要一辈子对你好,不能对不起你。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爱的女人的承诺。” 胡丽丽就轻轻叹息一声,再问他说:“那么陶洁呢,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高崎说,“我知道她,她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这个社会,像我这种身份和地位,可以有不止一个女人。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我只是不想让爱着自己的女人难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是我想看到的。但事实就是这样了,我也没有办法。你,陶洁,谁都不许离开我,你们也休想离开我。你们只能成为好姐妹,没有其他的路好选,我也不会给你们机会选择。” 胡丽丽就又叹口气说:“但愿吧。” “不是但愿,是必须!”高崎就纠正她说,“你不要以为我就是怕陶洁。你应该知道,怕是因为爱,我不想她因为我生气。可是,现在我爱着你们两个,就不会允许你们做二选一。你们谁要想着违背我的话,你们就试试!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和我找别扭,那就对不起,不管你们谁敢这么干,我就让她一直别扭着,直到自己想开了为止!” “你的意思,就是和你在一起了,就必须得听你的话,不许自己说了算了?”胡丽丽问。 “对了。”高崎直截了当回答她,“你也好,陶洁也罢,原则以内的东西,我不计较。原则以外,想也不要想!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能量,我不许干的事情,别说你们,谁也不行!” 这还像个男子汉。 有了这个谈话,胡丽丽就放心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71.群山里的秘密 , 唐城的北面,是绵延数十里的群山。 越过这些群山,再往北面去,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了。 海城和唐城,就隔着这些群山。 北面群山的边缘,就是海城的地界了。 这里的一些山岭和沟壑,有的属于海城,有的属于唐城,山里的村庄,也是如此。 这些村庄,或建在沟壑盆地里,或建在山坡上,离着海城和唐城都很远,具体属于哪个城市管理,除了村庄里的村民,其他人很难搞清楚。 多数时候,因为交通不便,政令很难执行到这里,村庄也就多是散漫的,属于三不管地带。 虽说唐城和海城都对外宣告说,完成了公交村村通工程,其实也有不少水分的。因为行政村和自然村区别很大,分布在不同山头的自然村,在行政村划分的时候,往往就合并成了一个村。因为自然村有的太小了,只有那么十几户人家,也就被划并到了周边比较大的村子里去。 公交通过公路,到达最大的自然村,离这行政村最远的村子,却还有十几里地,甚至要翻过一个山头,才能到达。 那些偏远的村子里,顶多就是有一条简易的水泥公路,通往有公交车和公路的村委会所在地,有些地方,甚至连简易公路都没有,只有崎岖的山道。 学校一般也是设在有公路的村子里,其他村子里的孩子们上小学,也要翻山越岭,到这边来上学。 那些偏远的村子,基本也就是自己管理自己。青壮一般都出远门去打工,村子里常年住着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 司老大就是选择了这样一个村子,隐蔽起来。胡波猜的没错,的确是有一个人在帮他。 现在,他在村里住着的房子,就是过去这人一个狱友的老家。 这是一个位于半山坡的的独门独院,院墙和房子都是用山里的青石垒就的。院子很大,东西至少有五十米长,宽也有二三十米。只在北面有一排青石房子,中间三间相通着住人,两边厢房一边做了厨房,一边原来是个羊圈,现在除了羊粪什么都没有。 另外,在西南角的院墙那里,有个简易的厕所。 西边厢房不大,二十来个平方,也是石头房子。北面墙上立了满满厚厚的玉米秸,南边墙东面靠着门口,放了一张破旧的三抽桌。桌子已经没了抽屉,只留个框架,上面放了一张面板。面板边上,有一个周边画了兰草的釉面陶盆,陶盆里盛着大半盆黄色的,稠乎乎的东西。 这是玉米面做的糊糊,用来摊煎饼的。 在三抽桌左边,就支了一个鏊子。山里人吃饭,就是用北墙的熟秸在鏊子下面生火,待鏊子热了,把陶盆里的玉米糊糊挖一勺出来,放在鏊子上,然后用一个中间带把柄的刮板,把鏊子上的玉米糊糊摊均匀,干了之后从鏊子上揭下来,就是一张完整的,又脆又香的煎饼了。 地里活不忙的时候,可以在院子里生炉子炒些菜,煎饼就菜吃。忙的时候,煎饼摊好了,直接卷地里自己种的大葱,蘸了黄酱吃,就算是一顿饭了。 司老大刚刚落脚在这里的时候,煎饼卷大葱还是吃的蛮香的,时候长了也受不了,就让帮他的那人走十里山路,去村委会所在的大自然村那边买些烧鸡、排骨一类的回来。 大自然村那边,村中间有条大街,街两边有不少做买卖的。 眨眼工夫,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他很少出门露面,村里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房子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就在专案组准备抓捕他的前一夜,子夜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专案组正在前往唐城的路上。 他还想问问为什么抓他,好及时想办法脱罪。 对方冷冷回答他说:“根据专案组掌握的证据,枪毙你十回都绰绰有余了!” 那个声音最后告诉他,只要被抓,无论你说与不说,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刑! 对方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让他赶紧跑,跑不了自杀都行,就是不要让警方抓到。对方怕他被抓,供出他不该说的事情来。 人家给他报信,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某个更重要的人物。至于这个人物是谁,他现在已经懒得想了。 但他不死心,又问是谁出卖了他?对方告诉他了,是他现在最好的那个朋友。 他连想都不用想,这个人是高崎。因为他现在生意很顺,都是高崎在帮他,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高崎。 高崎为什么拼命帮他,讨好他?原来仅仅是为了接近他。他在策划一盘大棋,为他老婆报仇! 他想起了那个婚礼之夜,想到了胡波当晚对盛世大舞台的突然袭击。 胡波到底从他那里搞到了什么,如何搞到的?已经来不及细想了。这个警察里的倔种,趁他的人马都在高崎那边忙婚礼,突袭他的老巢,绝对不是为了像他说的那样,搜查嫌犯。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设计好了的阴谋。高崎办这么一场规模庞大的婚礼,就是为了给胡波制造机会。 如果当时胡波不是从他那里拿到了什么,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悄默声地偃旗息鼓。 那天晚上,婚礼现场少了赵迷糊,高崎说他喝醉了。他认识赵迷糊有十几年了,这家伙从来都没有喝醉过。 他上当了!以这个开锁高手的本事,打开他那间密室,甚至打开他的那个保险柜,都是很有可能的。 那么,顺着保险柜里储存的资料,顺藤摸瓜查下去,很多人都会暴露。 怪不得前一段时间,市里调走了那么多人。看来,专案组早就在行动,这次直奔唐城来抓他,是已经准备收网了。 他连夜想好了计策,把自己隐藏的那个人找来,让他开车在茶室外面接应,他却开自己的车,去邀请高崎到茶室谈生意。 他兜里揣了一把手枪,是想在茶室里干掉高崎,然后再逃跑的。可高崎身上有武功,连岳帆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他虽然恨高崎恨的牙根痒痒,最终还是没敢动手。 最后时刻,他选择利用高崎做掩护,自己推说上厕所,从后门跑了。 在这种繁华闹市区,专案组的人对地形不熟,布控上难免有漏洞。在隐藏的人接应下,他成功出逃,换了多种交通工具,最终逃到这里,隐藏起来。 大部分财产,都不能再用了。往后余生,如果顺利的话,就只有在这个小山沟里,混吃等死了,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可是,出去东山再起,谈何容易?手里余财不多,他也不是做正当生意的那个料。关键还是他的案子太大,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最理智的办法,就是先躲在这个偏远的三不管山沟沟里,静静地等待。时间,是让世人和警察忘记他的最好良药。 可是,那个隐藏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怒火中烧,很快失去了理智。 高崎吞并了他的海鲜市场,岳帆接手了他的盛世大舞台和金瀚绅的大众浴池。没有高崎暗中支持,岳帆绝对没有这个财力。 这尚在其次,关键是高崎越混越好,唐城量具一带,完全变了他的地盘,连唐城量具都成了他的。 隐秘人带回的最后一条消息,让他彻底丧失了理智。高崎的老婆陶洁,竟然苏醒了,很快就会完全恢复。 高崎把他搞个家破人亡,惶惶如丧家之犬,就是为了他让人制造车祸,误撞了他的老婆。 现在,他老婆好了,他什么损失没有,他司老大却失去了一切!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顾神秘人的劝阻,非要出去报仇。 做不了大的可以做小的,你让我家破人亡,我也不能让你好好活着! 你不是最疼你老婆吗,她不是醒过来了吗?我先把你老婆杀了,让你伤心一辈子! 陶洁的恢复,十分顺利,且出人意料的神速。 王曼曼发现她会动的第三天,她的眼睛已经可以睁开了,还是那双大大的,会说话的眸子。 从她看人的眼神上,高崎发现,是有很大区别的。 看王曼曼、胡丽丽,她的眼神是冷漠的。看高崎的眼神,也是冷漠的,只不过这冷漠,多少和看王曼曼、胡丽丽有些不同。具体到底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只是直觉上感到有稍微的区别。 难道,她早已经醒来,听到了他的一些述说,恨她们两个了? 高崎就想。 看到她的父母,弟弟陶辉,还有高崎的父母,弟弟高峰和弟媳孙小敏,她的眼神里有亲切感,这个区别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看陶辉的媳妇,却又是冷漠的。 这个高崎就搞不懂了。陶洁好着的时候,陶辉已经在省城找了对象,她是见过的。难道,她忘记了陶辉有对象这个事情? 好在这个疑问用不了多久,就解开了。又过了三天,陶洁嗓子里可以含混地发音了,虽然说话艰难,但高崎还是可以听懂。 她知道高崎父母是公公、婆婆,知道高峰是夫家的弟弟,也知道孙小敏和她是妯娌。认识她爸妈,认识她弟弟,却不认识弟媳妇。 看来,三年里,她脑子里丢失了很多的记忆。 她不认识王曼曼,这个对,所以她看王曼曼的眼神比较冷漠。其实不是冷漠,只是陌生。 可她和胡丽丽是好朋友啊,为什么也用那样的眼神看胡丽丽呢? 陶洁会说话以后,高崎明白了,她竟然不认识胡丽丽。这怎么可能! 最让高崎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陶洁竟然只是觉得他眼熟,却想不起他是谁来? “我是高崎,你男人!” 高崎是真急了。你认识你婆婆、公公、小叔子、妯娌,怎么就偏偏不认识你男人了? 陶洁让他吓着了,再不出声搭理他。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72.失忆 , 私下里,胡丽丽就问高崎:“你说,她是不是早就醒来了,只是不会动?她已经知道咱们的事情了?所以,她心里接受不了,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高崎也不好判断是不是这样,只能等着陶洁慢慢好起来,再进一步观察着看。 总公司的工作,已经走上正轨,所有的事情都有专人负责,下面人才济济,高崎本来也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插手。 他就嘱咐胡丽丽,他暂时就陪着陶洁在医院里,公司方面,由胡丽丽全面掌控,有事情再打电话找他。 也只能如此了。 陶洁的身体是有知觉的,只是大脑还不能顺利指挥身体。移动手脚,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往往移动一下手臂或者腿,都会累的出一身汗。 但她的发音却越来越清晰。她能说话以后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为她穿上衣服。高崎只好给她买来最薄的纯棉秋衣秋裤,让护工给她穿上。 她的第二个要求,就是她方便的时候,不许高崎看见。 这明显就是不拿他当丈夫,弄得高崎很伤心。 但有一点让高崎很欣慰,陶洁不自暴自弃。虽然移动四肢很困难,很受罪,累的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她还是咬牙坚持,不断在和大脑做斗争。 因此,在她的不断努力之下,一个星期以后,她可以倚着身后的棉被,在床上坐上一段时间了。 她安静地坐在床上的时候,高崎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问她说:“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还是因为你生我气了,故意和我闹别扭啊?” 这时候的陶洁,已经可以通过语言,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很清楚了,只是说话还是磕磕巴巴的。 陶洁转动脖颈还挺困难,就不看高崎,目视前方说:“我,可能,忘记了好多。我,知道我认识你,可能,我们还很熟悉。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你是谁。” 高崎就从一边的沙发上起来,坐到床沿上,看着她的眼睛说:“那你为什么认识我爸妈,知道他们是公公、婆婆呢?你都知道他们是你公婆了,为什么不知道我是你丈夫?” 陶洁不和他交流眼神,但他可以看出来,她的眼神越来越清澈了,这是他妻子的那个眼神。 好久陶洁才说:“我知道,应该是这样,可是,我想不起来。我脑子好乱。”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都能想起什么来?”高崎问她。 她的眼睛里开始出现雾一样的东西,过一会儿就说:“我累了,想休息。” 高崎只好叹息一声,喊来护工,把她放平了,看着她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个月之后,陶洁终于可以指挥她的四肢了,就让护工搀扶着她,慢慢下床。 高崎明显可以看的到,她站在地上的双腿在不停地颤栗,可她依旧坚持,咬着牙,头上冒着汗站在那里,直到实在支撑不住,这才示意护工把她搀到床上去。 她不让高崎扶她,完全就把他当了陌生人。 这下高崎伤脑筋了。自己最爱的人,竟然不认自己。 陶洁不做理疗训练的时候,在床上躺着,高崎就坐在她头边上,和她述说过去的往事,从在唐城量具他们开始认识说起,说到孙继超、刘群生,说到她的师傅蒋秀英,好朋友薛雪,还说到老摩托。 他惊奇地发现,原先车间里的人,她都认识,蒋师傅过来看她,她还知道抱着她叫师傅,可她怎么就是不认他这个丈夫呢? 对他的定义,陶洁很模糊。她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是她丈夫,可就是不认他。 被他逼急了,陶洁就说:“我知道你是高崎,也知道我们是夫妻。可是,你又不是高崎。”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高崎不是高崎,那高崎是谁? 再问下去,陶洁的表情就变得十分痛苦,高崎就不敢再追问了。 陶洁的眼神,依旧明亮清澈,只是多了不少的阴郁,大概她也在为自己的失忆而苦恼。 从各种迹象上看,陶洁不像胡丽丽说的那样,知道了高崎和胡丽丽的事情,而在故意和他闹别扭,她是真的失去了好多记忆。 神经外科的专家也给高崎解释了,陶洁现在的表现,属于正常。 好多失忆的人,包括一些帕金森综合征患者,都是只记得更早的事情,而越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越没有记忆。 从陶洁现在的情况看,她的记忆,似乎就在工厂那个时间段,戛然而止了。辞职的事情她没有印象,甚至薛雪死了她都没有印象。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在她辞职离开工厂以后发生的。 她不认识高崎,是因为她只记得高崎在工厂里,穿着蓝布工作服,蹬着那辆二八自行车的样子。如今的高崎,西装革履,一副大老板模样,和那时候的高崎,完全不一样了。 高崎就突发奇想,满唐城去找蓝布工作服,把自己打扮成在工厂里那个时候的形象。 当穿了工服的高崎,出现在陶洁面前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果然就流露出笑意和激动来。虽然仅仅是一刹那,她就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工厂里的那个高崎,眼睛里的笑意和激动立刻就消失了,高崎还是十分高兴。这说明,陶洁真不是因为知道了他和胡丽丽在一起而故意和他怄气,她是真的失忆了。 如今的高崎,身上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锻炼身体,随着年龄的增加,已经微微发福,小肚子也隐约可见,面色上更加圆润。陶洁不认他,倒是理所当然了。 专家告诉高崎,失忆的人,他记不起来的事情,不要强迫他去记忆,否则会适得其反,反而容易造成病人情绪失控,不利于身体恢复。只能先以恢复身体机能为先,至于失去的记忆,也许在某个巧合的时刻,或者某个巧合的环境、场景下,患者自己突然就完全恢复了记忆也说不定。 或者,她一辈子也不会恢复记忆,也是有可能的。这个,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谁又能够想到,昏迷三年的陶洁会在今天醒过来?这已经是不小的造化了。 高崎只能听专家的话,不再逼迫和刺激陶洁,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好在在身体恢复上,陶洁十分刻苦。到秋末冬初的时候,在康复器械的配合下,她已经可以独立慢慢的行走,甚至可以离开那些辅助器械,到康复楼外面的花园里,在护工的看护下,慢慢走上两圈了。 高崎不由想起来,陶洁为生孩子胡吃海塞,胖起来的时候,为了逼着她减肥,自己天天和她在小区里转圈的事情。 那时候的陶洁,是没有现在这个毅力的。 现在的陶洁,在毅力上判若两人,倒是可以让高崎放心,也相信她早晚会有一天,完全康复。只是,她依旧不能接受高崎是她丈夫这个事实,一些身体私密的事情,还是要背着他,高崎也是无可奈何。 冬天很快就降临了唐城。十二月初,第一场雪不期而至。虽然下的不大,刚刚覆盖了地面,但雪后的空气里,却充满了寒冷。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早上起来,外面路上的水洼,已经开始结冰了。 小商品城二期工程和意大利风情街,主体建筑已经完工,可剩下的装修和路面铺设工作,依旧相当紧迫。胡丽丽下了死命令,元旦之前,必须完工,农历新年之前一个月,她要择机开业。 所有工程的外墙和内部装修,都在同时进行,到处都是乱哄哄的装修和建筑工人。 房地产公司刘总,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就住在工地上。所有职员和工人,二十四小时倒班,没有礼拜天,更没有假期。他也放了狠话,谁请假超过一个星期就不要来了,我不能空着你那个职位等着你。 上下的情绪都很大。可是,不这么干,错过了新年这个销售旺季,商户入驻不进来,资金回笼就会发生巨大的困难。 高崎说是只看着陶洁,公司的事情都交给胡丽丽,也不现实。 现在,胡丽丽唱红脸,他就得唱白脸。除了安慰刘总一众高层,还得到工地上去,和工人们谈心,把公司的困难告诉大家,争取大家的理解。万众一心,才能把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做到,做好。 冒着初雪的寒风,他在工地上待了一天,给大家讲道理,做承诺,把聚香坊这个蓝图,变成自己的话,让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做。 这些办法,他是从伍树全和孙继超的工人委员会那里学来的。看到最大的老板不辞辛苦和他们在一起,为大家服务,工人们心里的不满,开始逐渐化解。 下午五点,天开始变暗,工程露天的工作,只好暂停,怕晚上上冻,影响质量。但内部的装修和安装工作,依旧要换班干到天亮。 胡丽丽组织总部人员组成的服务队,给工人们弄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白面馒头加猪肉炖粉条子,聚香坊大酒楼顶尖厨师的手艺。 吃饱喝足,每个下班的工人发一张大众浴池的澡票,去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回去休息。 高崎着急忙慌地赶到医院,天已经黑了。他停车上楼,沿着走廊往陶洁的病房走。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黯淡,不时有护士或者看护从身边走过去。 当一个矮壮敦实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就站住了。 这个人影很熟悉,他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他突然就想起来,这个人的脸上,好像套着个套脖,蒙的挺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他猛然打了个激灵,这家伙是冲着陶洁来的! 他猛然回头,那个人已经从走廊上消失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73.灵魂伴侣 高崎顾不得去追那个人,急忙向陶洁的病房跑过去。 病房里没有人,陶洁不在,看护也不在。 这个时候,她们能去哪里?高崎脑门上,不由冒出了一层汗水。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陶洁不可能去院子里练习走路。今天也没有会诊一类的检查,如果有,医院会提前通知他。 那么,陶洁应该在康复训练室!这个倔丫头,只要不是累的实在不行,她就会在那里不走,进行各种力量恢复训练,谁也说不听她。 想到这里,高崎脱了大衣,以最快的速度往训练室那里跑。他来不及等电梯,直接走楼梯。训练室和病房仅隔着一层楼,跑下去比等电梯要快的多。 但愿那家伙对这里不熟悉,找不到陶洁。他一边奔跑,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 可是,他迈入训练室大门的时候,已经看到那个矮壮敦实的身影了,正背对着他,向陶洁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这时候的陶洁,正坐在拉力训练器的凳子上,用两只胳膊拉那个牵引器,两个护工在她两边站着,陪着她。 那身影离陶洁不足十米,右手已经伸进鸭绒袄的口袋里。那口袋里面,应该是一把杀人的匕首。 而此刻的高崎,刚刚走进门口,离着陶洁至少有三十米。 高崎真的急了,大吼一声,震的整个训练室都似乎是在颤抖。 那人影也被他的吼声干扰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就在这一刹那,高崎已经飞奔到离那人不足五米的距离。他借着奔跑的力量跳起来,一下就扑在那人后背上,把他给扑倒了。 与此同时,那人揣在口袋里的手也抽了出来。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这才分开,相隔着不到一米,都是单膝跪地,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这是身上有功夫的人,才可以做出来的动作。 那人手上多了一把小半尺长的匕首,在康复室内灯光照射下,闪着寒光。 高崎左上臂的毛衣,被横着划开了半拃长的一道口子,血在咕咕地往外流着,染红了他的胳膊。 他顾不得胳膊上的伤口,迅速起身,冲向那人,那人也以同样的速度冲向了他。 就在两人身体即将接触的时刻,高崎上半身突然歪向右侧,堪堪避过了对方刺过来的匕首,右腿借力前屈,左腿踹在那人的左小腿上。接着他就急速转身,右脚照着那人后脖颈再次踹过去。 那人被高崎刚才那一脚后踹,给踹的左腿不由自主就跪在地上。 高崎腿上的力量,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身体稍不结实,刚才那一脚就得骨折。 那人能承受住他这一腿,说明功夫不弱。但他这个跪地的姿势,再结结实实挨高崎第二脚,估计也承受不住。 高崎的第二脚,就是冲着他的脖子去的。如果踹上了,那人脖子非断了不可。 能在奔跑中迅速向后出腿,出腿的同时身子急停,再出第二脚,也就是高崎这种技击高手可以做到。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那人显然被高崎的功夫给吓的不轻,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当下想也没敢想,跪下的同时,借力向前滚出去,也堪堪避开了高崎的第二脚。 当他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高崎已经向他冲过来,疯虎一般。 那人虽然手里拿着匕首,也心中胆寒。社会高哥,不是白叫的。他竟然不敢和高崎正面交锋,转身就跑。 高崎哪里容得他跑掉?顺手捡起地上一个小哑铃,就向着他后背扔过去。 那人听风躲闪,哑铃砸空,“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把地上铺的瓷砖砸了个粉碎。 他这样一躲闪,就跑偏了方向,跑到行走康复区去了。 行走康复区有一排排的不锈钢栏杆,还有专门设计的坡道,是供病人两手扶着栏杆,在坡道上练习腿力的。 他想跑出去,就得翻越这些栏杆,可高崎绝对不会给他翻越栏杆的时间。 当下他也顾不得了,碰到人就抓过来,也不管是病人还是陪护,都往高崎冲过来的方向推出去。那些人被他抓住之后,竟然毫无反抗能力,直接被他的大力给推的或扑倒在地,或跑向高崎。 高崎躲避这些人的工夫,就和那人越离越远。眼看他已经翻越到最后一道栏杆,高崎急了,双手在一个栏杆上用力一撑,连过两道栏杆,一脚向着那人跺过去。 还是晚了一步。高崎的脚到了,那人恰恰也从那道栏杆上离开。不锈钢栏杆直接就被高崎给踹的弯曲过来,高崎也扑倒在那一排排栏杆里。 待他站起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冲向最近的玻璃窗,直接跳起来双脚飞向玻璃窗。“哗啦”一声响,玻璃窗被他双脚踹碎,他也随着那些玻璃碎片,飞到了室外,然后就从地上爬起来,一路狂奔,跑向了走廊的楼梯间。 高崎不敢像那人一样,从破碎的玻璃窗里飞出去。玻璃窗上还残留着碎玻璃,他刚才倒在栏杆上,身体被栏杆碰的生疼这时候从玻璃窗里出去,难免要被残存的碎玻璃划伤。伤上加伤,他就有可能打不过那个人。 他只好跑向门口。等他跑到门口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康复训练室里的所有人都被吓呆了。这可真是免费看了功夫大片,原来都说电影电视上那些功夫都是假的,这会儿可知道了,有真的,这可绝对不是拍电影,电视。 接下来,又一件让高崎目瞪口呆的事情,就发生了。 当高崎转过身来的时候,原本走路都还不利索的陶洁,竟然向着高崎跑了过来。 这才真的把高崎给吓傻了,赶紧向着陶洁跑,生怕她摔着。 陶洁直接就跑到他怀里去了,头抵在他胸口上,哭着喊:“高崎,你是高崎,你是高崎!” 她用胳膊环绕着高崎的腰,把他抱的死死的。高崎明显感觉到那胳膊已经充满了力量。 “丫头,你终于知道,我是高崎了?”他颤着声音问。 “嗯!”陶洁在他怀里拼命点头说,“你是高崎,我的爱人,我天天念着的那个人。” 眼泪,顷刻就模糊了高崎的双眼。妻子终于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两个人就那样死死地抱着,抱了好久好久,直到周围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掌声。 陶洁终于意识到这是在公共场合,难为情地挣开高崎,从他怀里起来,脸羞的通红。 这是他的妻子啊,会害羞的陶洁,会羞涩地笑的陶洁。红着脸,半低着头,嘴角带着笑意,腮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他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妻子这迷人的笑容了!为了留住这个笑容,他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 此时此刻,高崎心醉了,灵魂都仿佛出窍了,沉浸在幸福的漩涡里。 总是听人家说,灵魂伴侣。其实,他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今天,他知道了。 他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爱着陶洁,为什么永远都不会放弃?陶洁死了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终身不娶,靠喝酒麻痹自己,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妻子,容不下第二个女人。 因为,他们是灵魂伴侣啊!他们的灵魂,已经紧紧缠绕在一起,无论什么力量,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高崎左臂上的伤口很深,这时候还在流血,他竟然没有觉得疼,甚至把这个伤口给忘了,直到护工跑过来提醒他,这才想起来。 可是,他的心思还没在伤口上,拉着陶洁问:“你会跑了,手也有劲了?” 这下坏了,陶洁也想起来自己的病了,又不会走了。 一个护工把陶洁给搀回去,一个护工去找医生,给高崎缝合伤口,还有人去叫保安,又乱了一阵。 高崎坚持不去治疗室缝左臂上的伤口。他怕留陶洁一个人在病房里,那个凶手再返回来。 高董事长可不是一般人,他不去治疗室,医生就得带着医疗器械和药物,和护士一起到陶洁病房里,给他治疗。 伤口缝合好,缠上纱布的时候,陶洁已经睡了。 这一下午,康复训练就已经够累了,再给吓这一下子,然后就是认出了高崎的惊喜,突然间的恢复了身体的惊吓,让她耗尽了体力和精力,刚刚躺到床上,就坚持不住,睡过去了。 看看陶洁睡了,高崎却脸色沉重。待医生和护士走了以后,他把护工也打发出去,坐回外屋的沙发上,找出手机来给胡波打电话。 电话通了,他立刻就说:“我知道那个在海城大酒店谋杀孙耀辉的人是谁了,房宽明!” 胡波让他给说的一愣,问他说:“你是怎能知道的。” “你别问了,”高崎就说,“你赶紧到康复医院来,再找两个功夫好的,带上枪,你也得带枪。” 这时候的胡波,已经是刑警大队长了,敢跟他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高崎。 高崎再有钱,胡波也敢冲着他骂骂咧咧。胡波官再大,高崎也敢支使他。两个人之间的友谊,早已超出了当初的同学关系。 听高崎这样说,胡波立刻就意识到高崎出事了,当下也不敢犹豫,立刻叫上两个搏击技术最好的警察,带上配枪,赶到了中心医院的康复中心。 他们赶到的时候,派出所的人已经到了。他简单的询问了情况,看着地上滴落的一串串血迹,还有案发现场那砸碎的地砖和玻璃,以及那个已经弯曲,歪向一边的不锈钢栏杆,就可以猜得出来,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有胡波在,派出所的警察就没有过来打扰高崎。 高崎让胡波安排他带来的那两个搏击高手,守在病房里看着陶洁,自己则借用了医生办公室,关上门,把事情的发生经过,都对胡波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74.慢慢接近的真相 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他再晚来一分钟,估计陶洁的小命就没了,高崎想想都害怕。 胡波听了他叙述以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只是露出了眼睛,你是怎么就认出来,他就是房宽明的,你和他打过交道?”他问高崎。 高崎只正面见过房宽明一面,还是为了挑拨房宽明去杀刘小军。 只有刘小军死了,司老大当初在他的海鲜市场对面弄的那个海鲜市场,也就没有了真正懂行的管理者,胡丽丽才能找到机会,把对方挤垮。 上一世的时候,房宽明就是因为知道了刘小军和他老婆的事,杀了他老婆和刘小军一家,然后消失的。 这一世,高崎只不过是复制了一下,充当了一回恶人而已。反正这事儿他不掺和,早晚也会发生。这也是被司老大给挤兑的没了办法,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这事儿不能让胡波知道。这家伙过于正直,知道了肯定会怪罪他。因为房宽明不仅杀了刘小军,还当着他的面,糟蹋杀害了他的妻子,还有孩子。 他妻子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孩子总是无辜的。 胡波绝对不能接受,高崎为了自己海鲜市场的利益,在明知这么干会殃及无辜的情况下,还要去挑拨房宽明杀刘小军。 “我见过他,只是没有交往。”高崎只好糊弄他说,“他那双眼睛很特别。你别看他的眼睛,只看他整个人的外表,给你的印象就是老实忠厚,人畜无害,像个木讷寡言的人。可那双眼睛里,透着常人没有的凶光。这种人心狠手毒,最不好惹。” 这个理由也算是能解释的过去,胡波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你说杀孙耀辉的那个凶手是房宽明,从身材上看,的确很像。可是,他杀了司老大最信任和最倚重的人,按说司老大应该恨他才对。那么,他们又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他问。 高崎回答说:“一开始你给我看那些影像,我心里也是这么想,所以就没往房宽明那个方向琢磨。可是,今天碰上他,我想明白了。” 胡波不由问:“你想明白什么了?” 高崎冷冷一笑说:“司老大是个极端自私的人,不论做什么事,考虑的永远是他自己的利益。只要房宽明对他有用,他就会收留他,才不管他杀不杀刘小军。 当年做拆迁公司的时候,刘小军也是他竞争对手手下的经理,干过许多对他不利的事情,他不是一样也把他收容过来了吗?” 胡波依旧眉头紧锁,待他说完了,接着就问他说:“按常理来推论,房宽明在杀掉刘小军一家之后,应该立刻逃跑才对。这时候,他不应该有时间去找司老大。逃跑以后,他应该隐藏的很隐秘。案发以后,我们进行了全城的大搜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捕,一直毫无线索。在这种情况下,司老大是怎么找到房宽明的?” 胡波的脑子了,大概除了问号,也不会有其他的。没办法,这是职业习惯。每一个案件,必须毫无疑问,才能保证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高崎说:“你们一开始的思路,恐怕就错了。” “错了?”胡波听了就是一愣,问,“哪里错了?” 高崎说:“房宽明是个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人。他在半夜杀了刘小军之后,恐怕并不是立刻逃离了唐城,而是又去找司老大了。 他当年就是为司老大顶罪才进去的,刘小军不但没有按照当初的约定,把他应得的钱给他,反而把这些钱据为己有,并以此来逼迫房宽明的媳妇,把她变成自己的玩物。 当房宽明知道真相以后,心里恨的,恐怕不只是刘小军一个人,连司老大他也恨上了。” 胡波一下明白过来,接他的话说:“案件应该发生在子夜时分。房宽明做案之后,没有选择立刻离开唐城,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司老大讨还公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司老大对房宽明推说他并不知道刘小军做的事情,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刘小军身上!并且,他为房宽明逃脱我们的追捕,制造了条件。” 高崎又把话接过去说:“司老大的确不知道刘小军克扣房宽明钱的事情。这个事情我们闲聊的时候,曾经谈起过,他说刘小军该死。 当年顶罪的案子,本身就漏洞百出,好多检方的老人都不服气,包括你们公安内部,都有人在暗中调查。司老大唯恐再和房宽明粘上什么关系说不清楚,曾经嘱咐过刘小军,不要再让房宽明过来找他。 想不到,刘小军这家伙聪明没用在正地方,他就是知道司老大不敢再和房宽明有来往,才敢瞒天过海。房宽明在牢里受苦,他却在外面利用本该属于房宽明的钱,把他媳妇给变成了自己的玩物,而且手段极其下流,直接就把人家媳妇当了奴隶。” 他讲到这里,胡波突然问他:“这些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崎就猜到,胡波已经明白他是怎么知道房宽明的了。 他就说:“是司老大告诉我的。” 胡波就点头说:“这就可以证明,在刘小军案发生以后,司老大是见过房宽明的。这些事情,按理说没见过房宽明的话,他不应该知道。” 高崎就笑笑说:“当时他跟我说这个的时候,纯粹就是偶尔扯闲话说起来的,我并没有仔细想。今天见了房宽明,我一下子就捯过闷儿来了。” 胡波立刻就要布置全市搜捕房宽明,高崎就劝他说:“已经晚了。这家伙做事非常老道,计划也很周密。他一定是事先想好了撤退路线,才会过来刺杀陶洁,事成之后迅速撤离,不会给你留下抓他的时间。” 胡波一脸懊悔,埋怨高崎说:“一开始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让我先抓房宽明,还和我在这里墨迹?” 高崎这个气。 “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啊?我如果不和你说明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让你全城搜捕房宽明,你可也得肯干啊?” 胡波想想也是。这天都黑了,无缘无故的就凭着高崎一句话,调动全城警力,他肯定不会做。 但他立刻就想到了又一个问题,问高崎说:“房宽明为什么要去杀陶洁,而不是直接刺杀你呢?” 高崎说:“那还用问啊?肯定是司老大让他来的。黑道上的事你整不明白,司老大这家伙向来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他杀了我,我两眼一闭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杀了陶洁我会心疼死。他这是要报仇,一点一点地折磨我。再说,我就那么好杀?就房宽明那点三脚猫功夫,他要冲着我来,还指不定谁把谁给宰了呢。” 胡波就坐在那里半天没言语,好久才说:“有道理。第一点,这说明你偷他材料,出卖他的事情,他知道了。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你过去帮他,接触他的目的,恨你恨的牙根痒痒了。相信他以后还会来找你,你不得不防了。” 高崎就看他一眼,心说这还用你说?为什么黑道上的人不能招惹?不就是他们这些下三滥手段怕人吗?你这边防住了他来找陶洁,那边还有父母亲戚呢? 他得赶紧想辙,把家人都搬到一个地方住着,然后雇高手看着。在抓到房宽明和司老大之前,谁都不会安全。 干脆,就搬到岳帆住的那个别墅区里算了,和岳帆做邻居,反正那里还有不少空着的独立洋楼,保安措施也很严密。 这事儿得偷偷地干,司老大知道的越晚越好。 胡波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得安排警力,在那个别墅区设伏,说不定能把房宽明给抓住。另外,社区的保安和监控措施,他也要检查一遍,看有没有漏洞。 两个人为这个事情商量好久,最终达成一致。 这时候,高崎忽然想起来,问他说:“你刚才说第一点,那第二点呢?” 胡波说:“第二点,说明司老大和房宽明并没有走远,甚至都没有离开唐城。” 高崎就疑惑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胡波说:“很简单。案发前,司老大知道陶洁是植物人,他杀一个植物人干什么?他一定是得到了陶洁苏醒的消息,让你乐极生悲,才能算惩罚你。” 高崎就点点头说:“他知道陶洁苏醒了,好事全是我的,倒霉的事情都是他的,心里不平衡,这才冒险让房宽明来杀陶洁。” 胡波说:“如果他离唐城很远的话,是得不到这个消息的,也不可能千里迢迢把房宽明给派回来。房宽明是网上追缉的要犯,千里迢迢回唐城,暴露在那么多站点的监控之下,过于冒险了。这只能说明,他们就在附近隐藏着。 还有一点,他明明知道房宽明不是你的对手,还是派他一个人来,说明他手底下恐怕没有人,或者没有合适的人选。最大的可能,就是只有他和房宽明,在唐城的哪个角落里躲着!” 说到这里,他就突然转了话题,看着高崎问:“哎,我就纳闷了。上高中的时候,你的确好打架闯祸。可你也就凭着一把蛮力,没见你有什么特别的功夫。你这些功夫,都是哪儿学来的?连唐城最能打的房宽明都不是你对手。” “跟帆哥学的。”高崎淡淡地回答他说。 他说的是实话,但不是这一世跟岳帆学的。如果胡波要去和岳帆证实的话,岳帆肯定不承认。可帆哥讨厌警察,和胡波没来往,高崎也就不怕他去找岳帆证实。 两个人在医生办公室里鼓糗一晚上,一直说到晚上十点。 胡波临走的时候,问高崎,要不要留下两个弟兄保护他?高崎就撇撇嘴说:“就你们这两把刷子,真要有事,还不够我分心的呢。都走,我用不着。” 高崎回到病房里的时候,陶洁已经醒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75.回不来的过去的日子 陶洁醒过来,高崎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自从陶洁能动了以后,就不完全吃营养师配制的流食,开始逐渐加餐。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用不着再营养流食,而是开始正常吃饭了。 可是,她却恢复了在工厂里上班时候的毛病,又不吃肉了,吃了恶心。 他们自己做买卖以后,为了能怀上孩子,陶洁是什么都吃的,要不也不至于会一下子胖起来,让高崎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逼着她吃肉了。 现在的陶洁,不仅瘦削的身体回到了以前,记忆回到了以前,连饮食习惯都回到以前了。 她康复训练上十分刻苦,饮食上却一点也不配合。不是她不想配合,而是吃了肉以后真的会呕吐,弄得自己十分难受。 高崎看看她那个难受的样子,也只好放弃让她吃肉的想法。 他就想不明白了,陶洁明明可以吃肉,而且后来也的确能吃肉,连猪蹄子都啃,而且啃的还很香。这怎么好好的就又不吃肉了呢? 不只他想不明白,中心医院的专家医生也整不明白。他们的建议就四个字:顺其自然。 也只好如此。 陶洁的饮食,都是聚香坊的厨师专门做好了送过来的。虽然都是素食,却也不乏营养和花样,味道更是没得说。 一般都是陶洁下午训练完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吃晚饭。 今天晚上,她连惊带吓,回来没一会儿眼睛就睁不开,只好先睡一觉再说。 高崎过来的时候,陶洁已经醒了,也吃过了晚饭,正在病房里,由护工看着慢慢溜达,消化食呢。 随后,尴尬的事情就发生了。 第一个让高崎尴尬的事情,就是陶洁刚才在康复室里,明明已经完全恢复了,跑的可稳当呢,胳膊力气也不小。可这一觉醒过来,又和原先一样了。 他还想着陶洁恢复了,可以赶紧和她出院,全家一起集中起来住别墅去呢。这还是不能恢复,这得在这里住到猴年马月啊? 有房宽明的威胁,他就不敢离开医院,家里父母和高峰那边怎么办? 他只好又摸出电话来,给什么也不能帮他的专家医生打电话。 不过这一回,专家给他了一个满意的答复。 陶洁能跑,说明她的神经和肌肉系统没有问题。也就是说,她已经好了,只是心理上还不能适应她好了这个现实。 那怎么才能让她迅速恢复呢? 医生给他出个主意,在她不留神的时候,吓她一下子,让她忘了自己是个病人,说不定就管用。 就像有的人打嗝不止一样,其实就是肌肉痉挛反应。吓他一跳,立马就不打嗝了。 嗯,这个可以办到。 让老虎明天扮成房宽明的模样过来,把陶洁给吓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看她能不能自己跑起来。 还有一个更让他尴尬的事情,陶洁倒是知道他就是高崎了,可并不意味着她的记忆恢复了。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的男人的呢? 原来,是昨晚高崎追着房宽明进康复室的时候,眼见陶洁危在旦夕,急眼了的那声大吼。 陶洁清楚地记得,当年老摩托欺负她,高崎过去干预,老摩托结结实实打了他脸一拳,把他给打急了。 当时,他就是那么吼了一声,把车间里机床转动的噪声都给盖过去了。 老摩托说是被他给打跑了,倒不如说是让他那一嗓子给吓的,不敢和他交锋,才让他提着铁棍,追的围着工房鸡飞狗跳的。 原来如此。高崎哭笑不得。 但是,陶洁心里也有一个疑问,高崎怎么一下子就变老了呢? 她就问高崎:“我在这儿躺了几年啊?” 高崎回答她说:“我不跟你说过好几回了吗?三年啊。” 然后陶洁就不说话了。但瞅她的眼神,她好像有些不相信。然后她就低着头,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问她也不说,又恢复了在工厂里那个闷葫芦头的毛病。 其实,他们两个人之所以可以走到一起,就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喜欢说话。 两个人在一起以后,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着,相互依偎着。高崎读懂陶洁,主要是通过她那双大眼睛。至于陶洁怎么读懂了高崎,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陶洁是从什么时候,变的话多起来的呢?高崎也记不准确了。好像也是自己做生意之后,陶洁对他的担心越来越多,眼神已经无法表达她心里所有的担心了,只好开口说话,以后话就越来越多。他好像也是如此。 他突然就好怀念在厂里时候的那段日子。两个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夜晚的小路上散步,都是那样依偎着,默默地。不用说话,却都可以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可以强烈地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爱。 可惜,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当高崎这个大老爷们儿,在病房里唉声叹气,发着闷骚的时候,胡波可没闲着。他连夜布置警力,对唐城所有汽车站、火车站实行监控。同时,在各出入唐城的交通要道上,设置卡点,检查来往车辆。特别是出租车,只要载人的,都要进行检查。城内所有旅馆酒店,也都要摸排一遍。 他怀疑房宽明还在城里某个地方藏着,或者半夜的时候,偷偷出城。 还有高崎的父母家所在的小区,高峰两口子住的小区,都安排了警力布控。 司志国横行唐城多年,手里有证据可查的人命就不下五个。被他欺负、迫害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抓不到他,他没法给自己,给这个城市一个交代。 刑警大队几乎全体出动,折腾了三天,一点线索没有。房宽明就如昙花一现,从康复中心出来以后,在监控上只停留了半条街道,然后拐进一条小巷子里,接着就人间蒸发了。 小巷子里夜晚黑暗,又没有监控,没法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进去以后,就没再出来。 胡波亲自带人,对小巷子拉网搜查,毫无所获。 高崎说的没错。这家伙熟悉地形,事先计划好了逃跑的路线。只要他离开医院,再想找到他,就如大海捞针一般了。 高崎不关心警方的这些行动。在这一点上,他和胡波的想法不一样。 司老大不是个孝顺儿子,从小跟他爹就不对付,他妈又死的早。正因为他跟他爹势如水火,他才会早早辍学,才会变的那么凶狠,在他家附近那一带早早出名。 以他的心理,不会认为动高崎的父母会对他产生多大的伤害。 而陶洁这边,高崎为了给陶洁报仇,可谓处心积虑,忍辱负重。这就给司老大造成了一个印象,陶洁就是高崎最宝贝的那个人,只要让陶洁死掉,才会对高崎造成巨大伤害,让他痛不欲生。 如果他还要出手的话,那么目标还会是陶洁。 这时候的房宽明,绝对不会再次出手了。他已经和高崎交过手了,知道自己功夫和高崎差的太远。有高崎在医院里守着陶洁,他绝对没有下手的机会。不但没有机会,真要再去动手,在高崎面前,他脱身都很困难。 房宽明不傻,不但不傻,还很聪明。骗他老婆说出真相,杀刘小军一家,他做过的所有案子,都会事先经过周密计划。 特别是杀孙耀辉,对海城大酒店的布局,事先做到了了如指掌,进入和逃跑路线,都设计的十分巧妙。 这些分析,高崎都对胡波讲过,可胡波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做为警察,他不能完全去依靠分析。万一分析错误呢?后果往往不堪设想。所以,他必须玩保险的,按部就班,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到才行。 既然胡波不听,高崎也就不管他去干什么,只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他现在要干的,是让陶洁克服心理障碍,尽快出院。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陶洁照样要到楼下院子里去练习走路。这一回,为了防止意外,高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起下楼去。 到了楼下院子里,两个护工缠着着她下门口的台阶,走到青砖铺就的人行道上,就松开手,让她一个人慢慢地走。 院子是园林式设计,青砖小路有好多条。有围着建筑周边的大圈,也有横穿过去,进入园林的。在这些小道四周,都种植了花草树木,空地上也铺了草坪。 陶洁选择转大圈的那个小道,每天都坚持走上五圈,差不多需要一个多小时,然后上楼去康复室锻炼身体其他部位。 路走到一半,就到了康复楼对面的院墙那里,离着康复楼有一百多米。 院墙是白色的,稍高一点的地方,有镂空的花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院墙和小路之间,种了成排的,半人多高的冬青树。 就在陶洁走到院墙那里的时候,从冬青树后面,突然站起来一个人,穿了鸭绒袄,头上戴着黑色的套脖,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和昨天来刺杀她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两个护工看见那人从冬青树丛里跳出来,直奔陶洁,顿时吓的面色苍白,像被人施了魔法一般,站在那里,不会喊也不会叫,直接给吓傻了。 后面的高崎看见两个护工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心说坏了。两个护工都吓傻了,陶洁估计也得这样,根本不会往回跑,他这个计策,恐怕是要失败了。 他恨的直拍自己脑门。昨天想了一晚上,竟然想了这么一馊主意,害得老虎今天一大早,为找个一样的套脖和鸭绒袄,跑遍了唐城,差一点就赶不过来。 关键是陶洁知道了高崎故意吓她,逼着她康复,心里有了准备,以后再用这招,她就不会真害怕,不能像专家医生说的那样,激发出她体内的潜力来,这招就不灵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76.别墅生活 就在高崎懊恼万分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看到昨天那个要杀她的人,陶洁只是愣怔了一下,在两个护工变成木雕泥塑的同时,她转回身来,接着就迈开双腿,向着高崎跑了过来。 高崎不由惊喜万分,但他必须保持理智。陶洁向着他跑过来的时候,他迅速倒退着往回走,而且越走越快。 陶洁没有搞明白,她明明向着高崎跑过去,为什么反而离他越来越远? 后面有恶人在追她,她来不及多想,只能加快脚步向着高崎跑。只要跑到高崎那里,她就安全了。 一直到康复楼的门口台阶那里,高崎才不再倒退,站住了。 陶洁跑近他,抓住了他的胳膊,一脸的恐慌。 她还没来得及埋怨高崎为什么不管她,高崎已经说话了。 “你会走了,不但会走,还会跑了。” 陶洁又愣怔了一下,看看高崎,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再抬起头来看高崎。 高崎就把她拉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拉过来,又倒退两步,和她拉开距离,看着她说:“走过来,走啊。” 陶洁犹豫一下,还是向他走了过去。 “走,走!你没事的,陶洁,你什么也别想,只管往前走。”高崎边说边往后退。 陶洁的脚步由缓慢地,试探性地,逐渐走的坚实,走的自信,最后,随着高崎加快脚步,她就小跑起来。 “我会走了,我会走了是吗?”她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高崎,气喘吁吁地问他。 高崎就坚定地点了点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鼓励她说:“嗯!你会走路了,你已经完全好了!” 又走几步,高崎就放开她的手,她自己往前走去。 走出去十几米,她站住了,回过身来,冲着高崎甜蜜地笑了。 那个笑容,让高崎心里巨震。他仿佛好久好久没看到过这个迷人的笑容了。到底有多久呢?好像是一辈子! 他忘乎所以的站在那里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陶洁已经向着他跑过来,到了他的眼前了。 到他眼前的时候,陶洁就站住了,疑惑地看着他问:“你哭啦?” 高崎醒悟过来,支吾着说:“没,没,我高兴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这时候,老虎已经过来了。陶洁看到他,又变了脸色。 老虎已经把套脖拉下来了,看陶洁脸色不对,赶紧喊着说:“嫂子,你别怕,是我,老虎。” 陶洁认得老虎,这才不怕了,疑惑地看着他。 “是,是高哥让我扮成这样,说是能治你的病。”老虎解释说。 不用高崎解释,陶洁就明白高崎的用意了。 “进屋吧,外面冷。”她说了一句,自己上台阶,回康复楼了。 从这一天开始,陶洁的身体,算是彻底好了。就算高崎不让老虎吓她,她也应该可以自己好。 头一天她被房宽明吓得,爆发了体内潜力,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只是当时她吓的脚都软了,危险解除之后,一时回不过神来。可是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会走了,早晚会想明白这一点,自己主动恢复过来。 只是,她的记忆,依旧没有什么改善。认识老虎,是因为他们在厂里的时候,高崎就和老虎是朋友了。岳帆、赵迷糊、梁超他们,她一样也认识。 但不管怎样,陶洁不用住在康复医院里了。 岳帆住的那个别墅区,空着不少房子,高崎已经派人买下一幢独门独院的别墅,立刻布置刘总安排人过去装修。装修好了,也是明年的事情了,还是不能立刻过去住。 这时候,岳帆就让高崎把家人都搬到他的别墅里去住。他家里就他和父母三口人,两层的房子有的是房间可以住。 住在岳帆那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岳帆可以帮得上忙。房宽明不是高崎的对手,也肯定打不过岳帆。 有高崎暗中助力,岳帆的买卖越来越大。司老大的盛世大舞台和金瀚绅的大众浴池,都被他拿过来。 不过,他不搞那些擦边球的东西,而是听高崎的,把成功城市的模式引进过来,聘请专业管理团队来运营,自己很少插手。这样做虽然利润很少,但做起来安心,不会半夜良心发现,睡不着觉。 他不自己经营,就有的是时间,可以和高崎轮流在家里看护家人。实在他们没空,老虎和梁超也可以过来替他们。 论讲义气,岳帆没的说,这也是这帮兄弟把他当老大的原因。明知道司老大心狠手毒,把高崎家人都接过来,会牵连到自己的父母也跟着担惊受怕,他依旧是要出手帮高崎,而且不允许高崎拒绝,拒绝就是没拿他当哥们儿。 岳帆身手不凡,有他帮忙当然最好,高崎也不敢拒绝他,那样就又得惹他不高兴。 高崎父母是不愿意去那种地方住的,但这次非同一般,高崎得罪了唐城最大的混混,他们的确有危险,也就不再坚持,都被岳帆连哄带骗,接到他们家里去了。 陶洁出院以后,也住到了岳帆家里。这一下,高崎和岳帆两个兄弟,就有的是时间在一起胡吹海侃了。说到高兴的地方,两个人还要喝上几杯。 也直到这时候,岳帆才真正弄明白,高崎接近司老大,帮他做买卖的原因。 岳帆嘴上嫌高崎做事太绝,不该得罪那么多道上的人,心里却有些佩服高崎。不管是为给自己媳妇报仇也好,为了唐城也罢,总归是为这一方百姓做了一件好事。而他岳帆,虽自视甚高,却没有这个勇气和魄力,当然了,也没有高崎这个心机。 以往陶洁好着的时候,高崎是不敢守着她喝酒的,和岳帆喝就更不行。喝多了,俩不要命的还不知道又要出去闯多大的祸! 可再次好了的陶洁,已经不会管高崎喝不喝酒了。 有钱人的别墅,豪华程度是普通老百姓无法想象的,一个吊灯价格就上万,一个玉屏风可能要十几万。浴缸、鱼缸,地上铺的地板砖、地毯,都不是市面上可以看到的。就是阁楼上的观景阳台,装修起来估计也要十几万。 岳帆的别墅,不属于最好的,档次也就中下一般,就足以亮瞎高崎父母的眼了。刚来的时候,瞅瞅哪儿都不敢摸不敢碰,西洋沙发也不敢坐。最大的坏处,就是屋子太多,曲里拐弯的,老两口总是迷路,不是找不着吃饭的地方,就是回不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岳帆属于孝顺的儿子,没钱的时候,尽量不给父母找麻烦,孝顺也有心无力。有钱了,那就把自己的爹妈当宠物养着了,想要什么给什么,想吃什么买什么,只要不和他提回自己家去住就行。 他父母也是普通老百姓,刚来的时候也和高崎父母一样,住的那叫一个别扭,住了一年多才慢慢适应了。 岳帆就对高崎爸妈说:“你们家高崎比我有钱,你们在这儿住不惯,等高崎的别墅装修好了,要比这里更大更宽敞更豪华,那你们还怎么住啊? 我和高崎比亲兄弟还亲,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住我这里和住你们儿子那里一样,怎么高兴怎么来,你们就是把这里都给我砸了,只要你们高兴就行,没那些规矩。” 高崎爸已经退休了,正计划着自己美好的退休生活呢,这下让儿子闹的,关岳帆这个监狱里来了。他可不打算住高崎的什么别墅,正盼着胡波把司老大给抓住,他们好回家呢。 好在双方父母相处还算融洽,岳老头和高老头高兴了还能在一起喝几盅。小区外面不远还有个高尔夫球场,岳帆没事就带着俩老头去打打高尔夫,再招呼几个老太太陪着俩老太太玩,时候长了,也就逐渐适应过来。 唯一不适应的,就是陶洁了。 陶洁最在意自己住的房子了,就跟她喜欢名牌的衣服、包包一样。要是没有那个车祸让她昏迷三年,她恐怕早就要高崎买别墅了。 可是,恢复以后的陶洁,却并不喜欢别墅。岳帆别墅里的豪华装修,对她来说,就跟完全不存在一样。更多的时候,她足不出户,只是坐在自己卧室的窗前,看着外面发呆。 胡丽丽带着小崔和罗小嫚她们,有空就过来看她。她好像只认识小崔,跟她还说几句话,对胡丽丽和罗小嫚,都明显有陌生感。 唯独她师傅蒋秀英过来,她才有了些欢快的情绪,但也时候不长,就又没了话语。 蒋秀英也纳闷,陶洁虽然年轻时候性格有些安静,可也没安静到这种程度啊? 大家都觉得,这是失忆造成的,陶洁记不起来辞职以后的事情,心里难过。但蒋秀英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陶洁问过她很多次,她们为什么要辞职出来开水饺店?能回答的她都回答了,至于自己为了救丈夫,和那个供应处长的事,她实在没脸说,也就略过去了。 可是,陶洁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点喜怒哀乐都没有。 虽然有高崎张罗着,她们当时开那个水饺店也不是那么容易,有很多的喜怒哀乐。这是她们师徒两个人共同经历的喜怒哀乐啊,陶洁怎么一点感觉没有,完全像是在听与她无关,也与她师傅无关的,别人的故事呢? 她曾经跟高崎说过关于这方面的疑虑,怀疑陶洁的脑子哪里还有问题,让高崎再带她去大城市的大医院,找名医给看看。这样沉闷下去,得了抑郁症可就麻烦了。 能做的高崎都已经做了,全国最好的医生都看过陶洁的脑部ct和mri,都说没有问题。 其实,蒋师傅不知道,现在的高崎,比她还难受。 陶洁虽然认出他是自己的丈夫来了,却坚决不和他同床,要求各睡各的,他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77.旧地重游(1) 高崎和陶洁住在岳帆的家里,卧室里有一张大床,岳帆说那张床是他花十几万买的。 原本那个卧室是给岳帆父母住的,可里面不仅有大床啊,还有大浴缸和洗手间,足足有四五十平米。床前的落地大玻璃窗,直接就是一面玻璃幕墙。 在两位老人的感觉里,这根本就不是睡觉的地方。在这里睡,和在大街上睡有什么区别呀?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老两口宁愿住十几平米的客房也不住这豪华卧室,屋小了才有安全感,才能睡得着。 高崎和陶洁来了,岳帆就把这间卧室给了他们了。 陶洁倒是没嫌卧室大,只是不许高崎和她在一个床上睡。 那床足足有三米半宽,躺四五个人都没有问题。你就是觉得身子弱,我不碰你,你躺东头我躺西头,中间还隔着一米呢。 这也不行。 陶洁解释说:“虽然我心里觉得你就是高崎,可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想明白呢。你总得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想明白,慢慢适应吧?” 高崎问她到底什么事没想明白?她又不说。 把她给逼急了她就说:“万一我的感觉不对,你不是高崎怎么办?本来我们就是上班的普通穷人老百姓,这突然你就变大公司的大老板了,跟做梦一样,你让我怎么接受啊?万一你不是高崎,你骗我呢?哪一天我对象回来了,我还怎么有脸见他?”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听这意思,她允许他和她在一个屋里睡觉,都已经给他面子了。 啊,你感觉不对就不对了?我们都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了,你怎么就能忘这么干净呢? 这时候她刚刚恢复,高崎不敢惹她,又怕让父母知道他们不在一起睡着急,只好在卧室里睡地毯了。 看着陶洁整天的郁郁寡欢,不言不语,高崎也着急,可干着急也没什么办法。这还不如她昏迷着的时候呢。 那时候,她病情一直很稳定,高崎不用担心什么。这醒过来,整天的不言不语,高崎真怕她抑郁了。抑郁症是无法彻底治愈的,发展到后期,还是没有活路! 把高崎给愁的,吃什么都不香,干什么都没有心思。 最终,胡波又给他出个主意。她不是只记得在厂里上班的那段记忆吗?你就和她去过去你们上班那段时间,一起待过的地方,先搞明白她的记忆到底停留在哪个地方。也许睹物思人,她一下子好了也说不定。 他上警校的时候,学过心理学,又整天跟犯人打交道,对人的心理研究,还是有独到的地方的。 眼看又到阳历年底,小商品城二期和意大利风情街提前半个月竣工,商户已经逐渐入驻。胡丽丽只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装修,半月之后正式开业。届时市领导和省领导,都会过来参加典礼。 房产刘总从开始要求延期一个月验收,到提前半个月竣工,商户入驻,刘总付出的努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同时,聚香坊的管理和工作效率,也得到了所有同行的尊重。胡丽丽这位女强人,不仅得到了市里的认可,就是在全国,都小有名气了。 大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高崎除了和政界高层保持有效沟通以外,公司内部的事情,就全交给了胡丽丽。 剩下的时间,他就按照胡波说的,打算带着陶洁出门走走,到他们原先曾经去过的地方,让陶洁散散心的同时,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就算想不起什么,总比待在家里,抑郁了好。 阳历新年过后,他开车载着陶洁,先回了她的老家,她出生的那个小镇。 十年过去了,那个小镇低矮的平房,都已经改造成了楼房住宅区,过去蜘蛛网似的小巷子,已经荡然无存了。 陶洁的父母,早已搬去了省城,和儿子陶辉在一起了。这里,已经没有了陶洁的亲人。 她从车上下来,站在公路一边,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高崎跟在她身后,问她说:“有什么感觉吗?” 看着宽阔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好一会儿,陶洁回答他说:“这地方,我好像挺熟悉,可又不认识。” 终于,她认出了公路边上的邮电大楼,还有那一排排的商业房。那是她曾经见过的。 “这是我家。”她终于喃喃着说,“还真是好久没有来过了,变化太大了!” 然后,她就凭着感觉,找到了她家过去所在的位置,只是没了红砖铺就的小路,没了那一排排的平房,变了六层高的楼房和水泥地面了。 很快,她沿着过去熟系的走法,找到了她上小学时的学校。 那学校已经废弃了,成了一家公司的仓库。可是老旧的平房教室还在,陶洁甚至找到了她曾经上课的教室,说起她过去的班主任和教过她的,好几位老师的名字。 高崎是越看越不懂了。 如果时间停留在两千年,陶洁就等于是什么毛病没有,而且记忆力非凡。 那么,从厂里出来之后的事情,她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这太神奇了。 这现象,连全国知名专家教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人的大脑太复杂了,人类目前对它的认知,恐怕连入门都算不上。 他们在那个小镇的旅馆里住了三天。三天里,高崎跟着陶洁,走遍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是陶洁提出来,要回家。 眼看在这里得不到任何可以让陶洁恢复记忆的线索,反而让她看到过去的东西都没了,睹物伤情,愈发的不开心,还不如赶快离开。 从老家回来,陶洁又变的不言不语了。 休息了一天,高崎这回带她去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镇。 小镇离着唐城不远,就在唐城和聚香坊现在开发的城东新区之间。 上一世里,这个小镇会在后年整体拆迁。也就是在那一年里,高崎从电视上,看到了那个房子下面,挖出了一整缸的银元。 如今的小镇,依旧如当年一样,没有变样。 聚香坊的房产公司,要在今年唐城量具厂区的旧址上,建造第一批商品房,用换平方的补贴方式,将小镇上住在不是明清原有建筑,后来建设居住的部分住户迁走之后,才能考虑复古这片古建筑。 如此算来,这里的改造,还是要和上一世一样,拖到后年了。 这一次去小镇,高崎专门淘换了一辆他当年骑着的那个牌子的二八自行车,驮着陶洁过来的。 出门的时候,陶洁看着那辆自行车,竟然犹豫了一下,问高崎说:“要上下坡的,这车子轧线结实吗?” 高崎顺口说:“这车现在不好找,弄来以后,我花大价钱让修车师傅重新攒了一遍,所有零件都换了,跟新的一样。” 陶洁就没再说话。 她上自行车后座的动作,让高崎心里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他个高,坐在车座子上,左腿单腿支地。陶洁就轻轻往后座上一坐,一手自然揽住了他的腰。就在感觉腰被她揽住的一瞬间,高崎右脚在脚踏上往下一压,自行车就走了起来。 一切都配合的那么自然,那么和谐。 这是那个日思夜想的妻子,独有的动作啊! 这种感觉,也是好多年没有了。 上一世,陶洁就是因为坐他的自行车发生车祸去世的。重生以后,他心里犯膈应,实际上也没驮陶洁几回,特别是下陡坡的地方,根本就一次都没有让陶洁坐过自行车。 此后不久,他就利用找到的银元,给陶洁买了一辆小踏板摩托车。陶洁做事稳当,自己骑那个小踏板,比他用自行车驮着她,安全的多。 现在想来,自从他开始利用那些银元,变魔法一般地把钱弄回来,他们的生活就变了,妻子也逐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许,陶洁和他一样,最留恋的,就是他们贫穷时工厂里的那段生活。所以,她死死记住了那段生活,却把以后发生的事情,给完全忘记了。 小镇离着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 陶洁对这个小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走到村口,她就下了自行车,沿着中心大街的水泥路,自己走到了他们居住过的那个小院门口。 高崎把自行车依在墙边上,掏钥匙打开院门,让陶洁进去。 她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也不说话。最后,她就走到了正屋那个地炉边上,往下面看。 “你就是在这里,发现的那些银元?”她问一边站着的高崎。 高崎说:“是啊。我曾经为了和你说明白,咱们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还专门带你来过一次,让你看过那个洞口,你想不起来了?” 陶洁只是看着那个地炉,没有说话。 过一会儿,她去了西边的厢房,那是他们曾经的厨房。 厨房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搬到城里住的时候,把锅碗瓢盆和灶具,都搬过去。后来发现这些东西实在不适合在新家里用,就都卖给收破烂的了。 那时候,他们已经有钱了,不稀罕这些了。 “这里你应该记得吧?”高崎就问她,“你曾经在这个屋子里,做了一年多的饭。” 好一会儿,陶洁才说:“好像有点印象吧?”接着就问,“咱们前院是谁住着啊?” 高崎告诉她说:“咱们在的时候,是一对在城里做买卖的外地小夫妻,早出晚归的,基本见不着,我也不认识他们。” “那咱那些老邻居呢?”陶洁又问。 高崎就问她:“你还记得他们?” 陶洁说:“记得啊,最前面是刘姨他们一家,有两个十多岁的小子。咱们在这里的时候,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 她说了四五个老邻居,纹丝不差。 高崎就又让她整迷糊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78.故地重游(2) 他们在这小院里一起生活,和邻居们往来,这些都是同时发生的。 为什么其他邻居她都记得,离的最近的前院小夫妻,她反而记不住呢? 看她的反应,好像对这个居住了一年多的小院,也没有多大印象。 那么,她的记忆时间点,到底停留在哪里? 陶洁的记忆里,的确保留着这个小镇的生活,却不是全部保留着。 她记不住前院的邻居,也记不住银元的事情,还记不住辞职的事。 这些事情,也是在这个小院居住的时候发生的。 这只能说明,陶洁的记忆,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界限。 “咱们在城东新区发展起来以后,他们大部分都通过咱们,找到了新的谋生办法,都搬走了,剩下的,只是些旧房子,等着拆迁呢。” 陶洁问起老邻居们,高崎就告诉她。 陶洁只是“哦”了一声,就又不出声了。 高崎猜不出来她心里想什么,因为她的眼睛,不再像过去一样,直视着他,总是垂着眼睑。 在小镇上转到中午,又去中心大街那个水饺铺里吃了水饺。高崎要了一份韭菜肉的,给陶洁要了素三鲜的。 陶洁不吃肉的时候,素三鲜就是她最喜欢的食物了。 这家水饺店,陶洁是知道的,但她不记得曾经进来吃过水饺。 “在这里花十多块钱吃水饺,还不如自己回家包呢,至少省一半的钱。我绝对不会来这里吃过水饺。”她笃定地说。 这个思维,肯定符合当工人时候的陶洁。可是,高崎记得,他的确带她来这个店里,吃过水饺。 这一世,他有钱了,只是开始的时候,不敢让陶洁知道他有太多的钱。 有钱了,不用攒钱买房子,来吃个现成的水饺,陶洁还是肯的。 “你不吃肉,那吃不吃肯德基的炸鸡啊?” 坐在店里的桌子旁边,高崎突然就问她。 她脸上就露出微笑来,看着他反问:“你说呢?” “肯定不吃。”高崎就故意说。 “我真的不吃吗?”陶洁又问。 “嗯!”高崎重重地回答她。 陶洁的大眼睛里,就流露出陌生来。 “好了,我骗你,你吃肯德基。”高崎怕她想多了,赶紧说。 这一回,他看到了陶洁的眼睛,那是她故意让他看到的。 “我只是不吃饺子和菜里的肉,总感觉不熟,吃了恶心。”陶洁就小声解释说。 “火烧里面的肉也不吃。”高崎跟着说,“凡是软和的肉都不吃。但是吃肯德基炸好的鸡肉,炸的瘦猪肉,也可以吃一点。” 陶洁的眼睛里,就泛出亲切来,看着高崎笑,腮上的酒窝,也露了出来。 “这回你相信,我是你男人了?”高崎问,接着说,“别人是不会知道你这些小秘密的。” “我本来就没说你不是。”陶洁小声嘟囔。 “那为什么不和我睡一张床?” “高崎没你这么多话,也没你这么油滑。他老实忠厚,你们性格根本不一样。”陶洁说,“我起码得弄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才能完全确定吧?” “那陶洁还没你这么倔,没你这么不讲理呢!” “高崎从来没有和我吵过嘴。” 高崎就差一点崩溃了。 “好,好,咱们不讨论这个话题,吃饭,吃饭。” 吃过了饭,高崎就又用自行车驮着陶洁,往唐城量具的工厂区去了。 在这个小镇里,已经得不到什么了。陶洁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看到他们过去生活过的地方,兴奋起来,跟他喋喋不休地述说,也不像在厂里工作的时候那样,用眼神和他交流什么,而是选择了他想不到的沉默。 此刻,他真的是猜不到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按照神经专家和胡波的设想,陶洁看到过去她熟悉的,记得住的场景或者物件,会兴奋起来,从而刺激大脑皮层,继而激活更多的记忆细胞,记起更多的事情。 可是,恰恰相反,陶洁表现的很平静,甚至都不会和他眼神交流。 其实,在他领着她回到她老家那个小镇的时候,陶洁就是这样了。只是,他不死心,想着这个他们共同在一起生活过的小镇,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结果,他再一次迎来了失望。 他对去唐城量具的老车间,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心情也有些失落,一路上话也少了许多。 他不说话,陶洁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闷了一路。 这倒像极了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用二八自行车驮着陶洁,从唐城量具去唐城。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和现在是完全不相同的。 唐城量具的工厂区,已经被房产刘总的拆迁队夷为了平地,只留下厂区南边那个改作了海鲜市场的锻压工房,和模具分厂二车间的那一排平房。 到处都是瓦砾和土堆,一片荒凉。拆工房拆出来的青砖、石头和钢铁,则被收集了重新使用或卖了破烂。 聚香坊扩容太快,目前处在极度缺钱的状态,一分一厘胡丽丽都不想放过。 陶洁就在海鲜市场的大门口,从高崎的自行车上下来,迷茫地看着北面的广袤废墟,站在那里许久不动。 时值严冬,天气寒冷。高崎肯定不肯冻着妻子。他让陶洁穿上了棉袄棉裤,外面还穿了貂皮大衣,戴着厚厚的连指棉手套。这身打扮,也当真是前无来者了。 陶洁在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严冬里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冷。中午的时候太阳照着,反而觉得热的不行,把貂皮大衣都脱了。 和回到她老家的小镇一样,陶洁先是迷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就认出了还保留着的那些老建筑,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沿着那些废墟里人们走出来的小路,向着二车间的方向去了。 这一回,高崎直接一句话不说,只是在她身后推着车子跟着。 他心里已经对胡波这个馊主意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公式化地去做完了这个事情,再想别的法子。 看着外面装修一新的二车间,陶洁也不吃惊。关于这里的所有变化,高崎都跟她讲过了,她是知道的。 在工房外面,沿着石子小路转了一圈,她也不说话,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高崎也懒得去猜了。 重新转回工房西面的大门的时候,她迈步走了进去,高崎也跟进去。 左面是车间主任办公室,右面是材料仓库。老旧的玻璃木门还保留着,只是油漆不再斑驳,被重新油成了新的。主任办公室里,那对着摆放的两对办公桌还在,东面靠里是车间主任的,外面是调度的。西面则是副主任和工时定额员的。 走过这个地方,就是一条通向车、铣、刨工房的走廊。走廊左边,是磨工工房。磨工工房对面,就是高崎工作过的钳工工房了。 磨工工房没有门,钳工工房的老旧玻璃窗大门,是打开的,里面的工作台案,划线平台,还有工人们平时坐着的凳子、椅子,都可以看得到。 陶洁在两个工房门口站住了,目光看向钳工工房。高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就是他经常坐的那个联椅,靠着南面窗子的。 然后,陶洁就走进磨工工房里面去了。进门又在门口站了一下,便径直走向了南面第二台磨床。那是她工作过的那台M1412W。 “这个小椅子还在啊?” 在那台M1412W边上站着,她就指着角落里那个带着靠背的小椅子,问高崎。 那小椅子很小,是厂幼儿园里给小朋友坐的那种,也不知道是谁给弄到工厂里来的。 在这里上班的时候,陶洁活干完了,就喜欢坐在这个小椅子上,看一些文学杂志。《十月》、《江南文学》一类的,还有就是琼瑶的言情小说。高崎还记得有一本,叫《雁儿在林梢》,当时陶洁看哭了的。高崎以为刘群生又欺负她了,要去把这混蛋给剁了,吓的陶洁死死拽住他不放。后来知道,陶洁是看小说看哭了。高崎还偷偷笑话过她。 这些记忆,连高崎都闹不清楚,是这一世的,还是上一世的。他们在这个地方,发生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每每想起来,都会有陶醉的感觉。 就是在这样的陶醉里反复回忆,特别是陶洁昏迷之后,高崎就靠这些美好的回忆活着,渐渐的,就把两世的记忆,都混淆在一起了。 “咱们从这里离开差不多十年了,原来那个小椅子,早就找不到了。”高崎告诉陶洁说,“这一把,是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的。上面你缝的那个坐垫也没有了,我又让人做了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原来坐着的那个一样。” “一样。”陶洁说,“我拆了件穿破的方格条绒褂子,改成了这个坐垫。” 高崎就点点头,没再说话。为了找到这种老式的条绒布,他跑遍了唐城四周的乡镇。 “其实,你保留这个地方,是为了纪念老唐城量具,也用不着所有的地方都一样啊。” 陶洁说。 但很快她就发现,除了她这台磨床周边,她用的东西和过去一模一样,其余的地方,还是有好多不一样的,也就大概复原一下原来的样子。 她回过头来,用大大的眼睛望着高崎。 这一回,高崎读懂了她的意思。 “保留这个地方,其实就是为你保留的。”高崎终于说了实话,“我不知道你这辈子还能不能醒过来。如果你就是醒不过来,等我忙完我该做的那些事情,老了,我就会在这边上,再盖一个小房子,把你埋在这个工房这里,天天在这里,陪着你。” 那双大大的眼睛,渐渐泛出晶莹来。 陶洁忍不住就扑进他怀里,抱着他说:“你就是高崎。除了高崎,没有人会对我这么好!”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79.这不是我的世界 高崎动情的话语,感动了陶洁。 但也仅仅是那一刻的感动。 很快她就恢复了理智,从高崎怀里起来,眼神再一次开始躲避高崎。 但这一次感动,让她有了要和高崎长谈一次想法。 她从磨工工房里出来,径直走向对面的钳工工房,在高崎经常坐着的那个联椅旁边站下来,弯下腰去,摘了连指棉手套,抚摸着那个联椅已经磨损的铮亮的横板。 “做梦一样呵。”她像是对身后的高崎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每天从这个工房的门口走过,我都会不由自主往这里看一眼,看看他在不在。 他在这里坐着,不管在干什么,我都可以安心。可是,好多的时候,他不在这里。他跟我说,去给人家私企修设备去了。可是,我知道,他心里是骄傲的,不会去做那些低人一头的事情,宁肯受穷。 给人家修设备,就得按着人家的主意来,让人家满意。他只会按着自己的主意来。吴宥辰吴师傅给人家修设备,叫他一起去挣点外快,他都不肯去,怎么会独自去联系活,给人家修设备呢?” 听到这里,高崎心里巨震。他没有想到,自己过去编的谎,陶洁根本就没有相信。 “他又跟着岳帆他们,去打架惹祸去了。”陶洁幽幽地说,“我知道。可岳帆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的不公平。我碰上不公平的事了,有高崎管。那些和我一样的弱者,碰上不公平的事,他们不管,谁管呢?他们不挣弱者的钱,他们挣那些制造不公平的人的钱,这钱拿的光明正大,问心无愧!” “你什么时候找过岳帆?”高崎吃惊地问她。 “你三天两头出去打架,有时候是带着伤回来的。”陶洁说,“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你去干什么了? 那时候,岳帆还在电机厂,我去厂里找的他。我不是不许你们去行侠仗义,可我担心你会因为打架受伤,打伤了别人还要坐牢。 那天,岳帆和我说了你们做事的办法,主要靠你们在唐城的名气震慑对方,让对方不敢欺负弱者,很少打架。迫不得已打架,你们身手好,下手都有准头。 我不怎么相信岳帆说的。可是,你们去帮助弱者,我不能拦着,因为我就是弱者。没有你,刘群生,老摩托,还有更多的坏人,我都没有办法,早晚会吃大亏,甚至把一辈子都毁了。将心比心,我不能拦着你们去帮助弱者。 我知道你去打架了,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了。因为如果你知道了,会怕我担心你,分你的心,更容易受伤。我只是每天把担心,都埋在心里,不让你知道。” 陶洁就那么娓娓述说着,每一句话却都扎进高崎心里去了。 “所以,你就不许岳帆告诉我,你去找过他,是吗?”高崎问。 “是啊。”陶洁说,“所以,我每天从外面走廊上经过,都要看看你在不在这里坐着。有时候,是特意从这里走一下,看看你的。” 这才是他的妻子,对他的那份默默地,无声地爱。正是因为这份爱,让他怀念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她。 他不由自主地,从身后抱住了妻子。 当他抱住她的时候,他明显地感觉到,她有一个下意识地反抗的动作,但很快放弃了。 这说明,在她心里,还是没有认可他是她的爱人。 “咱们就在这里坐下,说说话吧?”陶洁就平静地说。 高崎就放开她,和她并肩坐在那张联椅上。 “在我心里,你是高崎,你又不是高崎。”陶洁说。 这一回,高崎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说你是高崎,因为你和他长的非常像,有好多动作、习惯都像,还知道我好多好多的事情。你爸妈也没有错,只是他们比以前老了很多。 我知道,我睡着的这几年,这个世界兴许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又失忆了,有好多以后的事情,我不记得。 可是,我心里还是有好多疑问。高崎是个做比说要多的多的人,我认识他,就是因为他做的我都看的懂。我知道他喜欢我,是因为他一直用他的做来关心我。 我下班晚了,他也会故意晚走。我知道他一直会在身后跟着我,把我送到单身宿舍门口。所以,我加班晚了,从来没有害怕过。 重的活往床子上搬,我搬不动。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是恰巧路过,帮我给搬上去。车间里总有那么几个男的,喜欢在我这里转悠。他知道我讨厌他们,背着我回去找他们,收拾他们。放量具的架子坏了,第二天就有人给焊好了。我知道,那是他晚上偷偷给我焊好的。 还有好多好多啊,他见到我还会脸红。 从进厂到我们恋爱,他跟我说过的话,总共没有超过一百句。可为我做过的事情,却不知有多少了。 其实,有好多次,我都想鼓起勇气告诉他,我也喜欢他。最后那一次,我本来想说,我做你女朋友吧?心里一紧张,就说成了,你娶我吧?我嫁给你! 说了我就后悔了,怕他想我不是个正经人。可是,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了。 我也不怕他怀疑我不正经。当时心里就想,他如果想多了,拒绝我,就算了,谁让我命不好呢?如果他不拒绝我,早晚有一天,我会打消他的怀疑。因为除他以外,我没有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过。” 眼泪,就在陶洁的述说当中,慢慢洇湿了高崎的眼睛。 “陶洁,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往歪的地方想。”他抽一下鼻子说,“我只是没有想到,幸福会来的这么快,有些手足无措。” 陶洁的脸上,就露出甜蜜的笑容来。可接着,那笑容就消失了。 “可是,现在的你,和那时候的你是不一样的。”她说,“现在的你,话太多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他。你也说过,是因为做生意,才变的话多了。我好着的时候,话也变多了。可能,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 可是,你怎么可能去做生意呢?你发现了那么多银元,绝对不会瞒着我,你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你说,怕我害怕,给交了公。这事情我想了好久好久。兴许我真的会去交公,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会瞒着我。 你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你还记得吧?刘厂长答应一月给你一千五,让你去他偷偷开的厂子里,对付村上那些无赖和找他要账的人。另外,厂里的工资也给你开着,你不来上班也不扣你的。 这样,你一月就可以拿接近两千块钱,顶你当时接近五个月的工资。可是你不去。你跟我说,昧良心的钱,不挣。 还有一回,他让你帮他要账,八万多还是九万多,说要回来和你对半分,你也不去。当时我都心动了,想让你去。你对我说,帮刘厂长这种人要账,让他富起来就是造孽! 我就佩服你这个骨气,心甘情愿跟着你,吃苦受累也幸福。 你发现那么多银元,弄不清这钱该要不该要是真的,可你会找我商量,让我做决定,绝对不会瞒着我的。” “我,我当时就是想,你跟着我,我没本事,让你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我就是想不再让你受苦了。”他就解释说。 听了他的回答,陶洁就轻叹口气,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满意。 过一会儿,她又说:“辞职去做生意,这是他永远也不会想到的主意。岳帆可能会这么想,可他又是挣一个花俩的人。他做生意,不可能挣钱的。所以他有自知之明,靠帮人平事儿挣钱,对他来说,是最稳当的事。对你来说,也是这样。 可是,现在你们都是大老板了。怎么做到的?我怎么就一点这方面的记忆都没有呢?兴许,我醒过来,回来的这个世界,和原先不一样了吗?那么,你还是那个高崎吗?如果你不是那个高崎,我和你在一起了,我怎么对得起他?他那么爱我,我也那么爱他,我怎么可以背叛他?” 听到这里,高崎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难道,这醒过来的陶洁,会和他一样,是另一个世界里来的? 他之所以不肯背叛陶洁,其实和陶洁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他不能辜负陶洁对他的爱啊!可最终,他还是迫不得已背叛了。 他不能让害了他妻子的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昏迷过去的吗?”他紧紧盯着陶洁问。 陶洁看他一眼,那眼神里有些恐惧。 “不记得了。”她摇了摇头,露出痛苦的表情来说,“一想到这个问题,我的头就跟炸开一样疼,我不敢用力去想。现在,头就开始疼了。” “好,好,咱不想这个问题,不想,啊?”他也面露焦急,哄着她说。 好一会儿,陶洁皱着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出一口气说:“就是因为我记不起来太多太多的东西了,可这些东西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我才痛苦,不想说话,不想做出任何的判断。 现在这个世界,对我太陌生了。你穿这么好的衣服,住那么好的大房子,还有周围的我认识和认不出来的人,都不是和我一个档次的人,连陶辉我都觉得不像我弟弟。” “可是,当初你也喜欢那些大商店里的好衣服的,也羡慕那些住在高楼大厦里的人的,难道你忘记了吗?”高崎焦急地问。 “喜欢、羡慕是一回事,拥有又是一回事啊。”陶洁说,“可是,这不是我的世界。我感受不到在我的世界里,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的,那种幸福和甜蜜,感受不到那份安心,那份安逸。 也许,是因为我的脑子里,失去了那个你说的,我们创业的那个过程吧?一下子就从最初的那个平凡的世界,过度到这么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我感觉这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行吗?爱,不是勉强可以获得的。我只有坚决地认定了你就是那个你,感觉到你就是过去那个你,才能和你在一起啊? 要不然有一天,我发现这个世界是假的,我怎么对得起高崎啊?”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80.治疗陶洁的办法 高崎见到胡波的时候,原原本本把陶洁说的话,告诉了他。 “你不自称心理学专家吗?砖家还差不多,搬砖的砖。净出馊主意!现在,陶洁的脑子越来越乱了。”他就埋怨说。 胡波挠挠头,嘿嘿地笑了。 “我是犯罪心理学专家,可不是失忆症专家。”胡波劝他说,“陶洁能醒过来就不错了,别奢求太高哈?” 他是来找高崎,研究一下司老大可能躲藏在哪里的。毕竟,高崎对司老大比较了解,知道他更多的秘密。 而且,他发现高崎这家伙其实和他一样,适合当警察。他们的思维方式几乎一样,都喜欢在心里算计,然后就能弄出一套匪夷所思的办法来,把别人给绕到坑里去。 这种缜密的逻辑性思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和高崎在一起商量分析个事情,往往能弄出个结果来,比他和手底下那帮警察在一块儿琢磨都强。 可是这一次,高崎和他一样,没有想起来司老大会躲到哪里去,他的心思都在陶洁身上呢。 关键还是和司老大有过交往的人,包括他多年不来往的三亲六故,胡波都反复摸排了个遍,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仍旧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见高崎再想不起什么来,胡波就说:“也只好这样了。下一步,我想,还是把排查目标,锁定在房宽明身上。他们现在藏身的地方,应该是房宽明提供的。” 胡波找高崎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想打听一下房宽明的底细。 对房宽明,高崎知道的,恐怕还不如胡波多。 他出道的时候,房宽明已经进了监狱了。出来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想着重新做人的,老老实实地利用自己在监狱里学到的车工技术,到乡镇企业里打工。 可是,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欺负你。当年打工没了出路,他都没想到要重新混道上的生意,而是去做零工,或者去做小买卖。 可惜,他那个好吃懒做的婆娘,除了嘲讽他,一点也不会帮他。房宽明弄死她,也是她罪有应得。 最终,困顿中的房宽明,还是没有抵抗住刘小军的诱惑,重新回到道上来,和高崎过不去。 刘小军这就叫自己找死了,谁也救不了他。 高崎只知道房宽明因为老婆和刘小军有染,杀了老婆和刘小军一家,从此消失,别的也不了解。 而且,他这个了解属于先知先觉,不能对胡波说。 现在想来,上一世房宽明杀了刘小军一家以后,恐怕也是司老大把他给藏了起来。 陶洁现在,一会儿说高崎不是她的高崎,一会儿又说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不一样,都有点精神分裂的征兆了,高崎哪里还有心思琢磨什么房宽明? “我不是奢望太高。”他就对胡波说,“她这样脑子越来越乱,我怕她得其他毛病。万一她这样抑郁了,还不如就那样昏迷着呢。” 看看高崎没心思和他研究案子,胡波只好和他告辞。 三天以后,他突然就又来找高崎。 “我想到一个治好陶洁的好办法。”他见面就对高崎说。 高崎狐疑地看他半天,才迟疑着问:“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了?” “什么叫馊主意呀?”胡波一脸不满地说,“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 高崎不怎么相信他说的话。就看着他,等他说想到的主意。 胡波就给他分析开了。 “你看哈,陶洁现在为什么不认可你,也不认可这个世界?” “为什么?”高崎问。 胡波就说:“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分析,陶洁的记忆,也就在两千年前后。虽然离着现在,也就过去了十年,可这十年里,唐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从两千年到现在,唐城扩大了不止一倍两倍吧?原先的府城路以北,就是庄稼地。可现在的府城路,都成唐城南北方向的中心大街了。 就说唐城量具那个地方,十年以前就是郊区工厂。你看现在,已经是城东新区的中心了,完全城市化了。这都是咱们国家加入WTO,带来的市场红利呀。” 这个高崎比胡波了解,城东新区贡献最大的,还是他高崎呢。 “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就不耐烦地问他。 胡波说:“我的意思是说吧,你就是把陶洁带到过去她生活过的地方,变化这么大,她也感到陌生。原来唐城量具是什么样子?除了几家工厂,都是农村和庄稼地呀?公路那么狭窄。现在是什么样子?双向八车道呀!公路两边除了商铺就是住宅楼。 别说陶洁,就是把你从两千年直接空降到现在,你也得傻。所以,咱们通过怀旧来刺激她大脑皮层的记忆细胞复苏的办法,才不会起作用。” 胡波恰恰说反了,高崎是从未来,空降回了过去。 高崎仔细想想,你别说,胡波说的还真有道理。别说是这外面的世界,就是他苦心孤诣恢复的二车间里面,墙面、窗子、门和机床、地面,都是经过美化处理的,墙角还搞了许多的镭射布景灯,给弄的美轮美奂的,和当年铁屑遍地,机床脏的看不出原色的破旧二车间,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他就问胡波。 胡波得意地一笑说:“咱们呀,得找个和当年那个环境差不多的地方,让陶洁住到那里去。在那个环境里,估计她就能够适应,慢慢放松下来。人只有在放松下来的时候,大脑才恢复的最快,你说是不是?” 高崎这个气。 “你说胡话呢是不是?你知道我把唐城量具这个地方,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投了多少钱吗?快上百亿了!啊,你让我为了陶洁,再把它给恢复成十年前的原样?我就是想干,老百姓也不肯答应。就是老百姓肯答应,许书记肯吗?他还不得把我给吃了?” 胡波说:“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让你再把城东新区给拆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再找一个和当年唐城量具差不多环境的地方,让陶洁住过去,不就行了吗?” “我上哪儿找这样的地方?”高崎就没好气说。 “有啊。”胡波说,“唐城北边山里有个石门镇,和海城搭界的那个地方,你知道不知道?” 这个高崎倒是知道,不过他没去过那里。 “石门镇西边的山沟里,离着镇上十里地左右,有个军工厂,你知道不知道?”胡波问他。 高崎摇摇头,他还真不知道。 “那是个小三线厂子,过去是制造炸药的,对外叫什么化肥厂来着?我也忘了。”胡波说,“后来军转民了。我老婆老魏她娘家,就是那里的,我和她回娘家,去过好多次。那个地方,和过去的唐城量具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一条公路从厂门口经过,厂区在公路北面,工人宿舍区在公路南边,就是地方小点,附近只有那一家工厂,周边还有几个小村子。” “你的意思,是我带着陶洁去那里住着去?”高崎问他说。 胡波就嘿嘿一笑说:“老魏娘家没人了,不过房子还闲着,就在工厂宿舍区里,是平房,有个大院子,三间大北屋,拾掇拾掇,住人没问题。” 高崎没接话,脑子里在仔细思考着他这个主意,他怕这家伙出的又是一个馊主意。 胡波就又解释说:“你看,陶洁现在不认你,兴许就跟现在的环境有关系。你可以跟她说,你们重新谈一次恋爱嘛。只要进入原先相似的环境,说不定她就找着感觉了。她找着感觉,你又出现在她熟悉的环境里,她不就能够意识到你就是高崎了吗?” 高崎瞅他半天,总觉得这家伙好好的给他出这么一个主意,哪里有些不对劲。可看到他眼睛里满是真诚,也就没再多想。 “你哪天有空,带我去看看那个地方。”他就对胡波说。 “干吗哪天呀,现在我就可以带着你过去看看。”胡波说。 难得胡波对他和陶洁这么上心,高崎就真开了车,和胡波一起去了石门镇。 山沟里那个厂子,叫红旗化肥厂,现在还开着,不过不生产化肥,也压根儿就没生产过化肥。军转民之后,他们生产种地用的塑料薄膜了,也是半死不活,勉强支撑着。 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站在远处的高坡上,眺望整个厂区,倒真有十年前唐城量具的那么点样子。 随后,他们就去了胡波老婆娘家住过的那个院子。 工厂的宿舍区也都是楼房了,唯独剩下最南面靠着山坡的这个大院子。 这院子原来是厂里的单身宿舍,有一排七八间平房。后来厂里没了住单身的工人,魏秋芬父母家孩子多,就把这个院子买下来,一直在这里住着,没有再买宿舍楼。 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参加工作离开了这里,只剩下老两口。太多的房子用不着,老两口就把房子通开,变了三间大房子,一间当卧室,一间当客厅,一间做了厨房和洗手间。三间房子加起来,足有二百多平米。 门外的院子很大,东西长有五十米,南北宽有三十米,快赶上个篮球场了。 魏秋芬的父母年纪大了,儿女们不放心他们独自在这里住着,把他们接到城里去了。 这房子因为没有人居住,显得有些破旧。不过,像高崎这种,钱在眼里就是数目字的大佬,想着要把这个院子和房子恢复一新,直接就不在话下,改成两三层的别墅都轻而易举。 这地方在一个山坳里,东西长,南北宽,四周全是高山,风景着实不错。高崎几乎是立刻就相中了这个地方。 也许,和陶洁单独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他会弄明白,妻子到底是怎么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81.倒讲价 相中了那个大院子之后,高崎就让胡波回家跟他老婆商量,看他们家能不能把这个院子卖给他? 山里的这种工厂宿舍,是不值钱的。 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城市化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由郊区走向城市。他们大多都在城里买了房子,再不回这些山沟沟里来了。 好多深山里的村子,因为通路和通水电困难,村里只剩下些留守的老人,甚至整个村子都没了人居住,彻底荒废了。 像红旗化肥厂这样的小三线工厂,年轻人也在大量地流失,走出去就不再回来。但不管怎么样,这里还有个工厂,还有人在上班,就算不错了。但上班的,也多是中老年的工人居多,剩下的就是出生在这里的一些工厂子弟,没有能力在城里谋生的。 所以,工厂拥有的职工人数,也在逐年下降,宿舍区里居住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好多附近乡村里的百姓,贪图这宿舍区里水电方便,房价也便宜,便从离开这里的职工手里,把房子买了来,搬过来居住。 但房子的确不值钱。唐城的房价都到了两三千一个平米了,这里也就七八百。如果是楼顶层,这个价也没人要。 楼房尚且如此,魏秋芬父母家的这个破平房,当初她父母搬走,出价一万都没人肯要。 胡波的意思,是将这个房子暂时借给高崎和陶洁住,可没有卖给他的意思。 让高崎在这里住,主要是治疗陶洁的病,又不是让他在这里长住。 高崎不借。就算他不长住,弄这么个破房子给媳妇住,他也于心不忍。万一这破房子年久失修,下雨下雪塌了,砸着陶洁可咋整?再说了,这里面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指望那么个破铁皮炉子取暖,夏天能把陶洁热坏了,冬天能把她冻死,这可不成。 他得装落地空调,而且得每个屋里都装上,客厅、卧室、餐厅。还得弄个水暖炉子,每间屋里都得装上暖气片,包括洗手间。还得装容量大的太阳能,浴室不光要有淋浴,还要有大浴缸。 屋里这墙面也不行了,灰土的,得整个铲了换水泥墙,贴墙布。另外,这屋子的梁和檩条都几十年了,早腐朽了,太不安全,得整个换新的,红松的。瓦也得全换新的。水泥地面可以不动,在上面铺一层木地板就行了,隔绝地面上来的凉气。 胡波这个气。你们当年在那个小镇的破房子里住着的时候,你咋没这么多毛病呢?真是有钱烧的!你干脆再在这儿盖个别墅得了。 高崎还振振有词。 盖别墅地方倒是足够,可不能盖。这地方的人都穷,城里人均工资都快到四千了,这里能拿两千一月的就算高工资了。 你看看那些楼房,都破旧的很了,我在他们边上弄个别墅,我这是想遭人家嫉妒恨呢,还是想招贼惦记呢? 要修旧如旧。里面豪华一些,外面尽量不动。 胡波就直撇嘴,我就多余给你出这么个主意! 高崎也不在乎,你卖不卖吧?不卖拉倒,我还不愿意用你这馊主意呢! 胡波就为难了。 这房子卖给高崎的话,原先一万卖不出去,高崎估计能够出到好几万。他知道胡波是清官,靠工资吃饭,日子过得清寒。平时他都想着办法给胡波塞钱塞不进去,有买房子这么个好机会,那还不是能给他多少就给他多少啊?胡波可不想把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高崎手里。 回家和老婆一商量,魏秋芬就骂他说:“你怎么这么笨呢?那房子再那么放两年,没准儿自己就得塌了,到时候一分钱都没了。这好歹的高大老板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你还不卖,你傻不傻啊你啊?” 胡波就为难说:“这不是卖不卖的事。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为自己谋福利,这是原则问题。我都这么干了,下边人还不有样学样啊?我们掌握着特殊权力啊!这权力不能关进笼子里,对不起当初入党时候自己宣誓的誓言,更对不起赋予我权力的党和人民。” 胡波说着的时候,魏秋芬就一个劲撇嘴,待他说完了就说:“你呀,这辈子就吃亏吃在这个轴上了。你就不想想,房子是我爸妈的,又不是你的,卖了钱你又一分钱拿不着,你心啥惊呢?” 胡波分辩说:“你爸妈不是我岳父岳母啊,跟我没关系啊?这和高崎从咱们手里买房子,能有多大区别?” 魏秋芬叹一口气说:“行了,以后这种糟心的事少和我说,嫁给你我这辈子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胡波就嘿嘿地笑着说:“老婆,你当初嫁给我,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不怕我穷,就是再穷,只要我对你好,你就愿意。老婆,我对你好不好?你不许反悔哈?” 魏秋芬就笑了,接着就又叹气说:“我反悔能给你生儿子啊,还给你养这么大?还伺候你吃,伺候你喝?我是说啊,这种糟心事儿,以后你干脆别让我知道,我心情会好一些。” 胡波就又嘿嘿地笑。 “不和你说,这事儿办不了啊。”他就哄媳妇说,“房子,咱肯定得卖给高崎。可是,咱不能占便宜,只能吃亏。你得去做做爸妈的工作。你刚才不说了吗,那个破房子,要是再卖不出去,塌了就一分钱不值了,还不如便宜卖给高崎呢。” 魏秋芬就明白丈夫的意思了,为难地说:“老两口倔着呢,都有退休金,也不缺钱花。那房子他们肯便宜卖呀,也早就卖了。他们早就说了,少了一万不卖。” “我知道,知道。”胡波说,“要不我好好的回来,和你说这糟心事儿干啥?” 好久,魏秋芬才问:“那你说,多少钱卖给高崎合适?” 胡波沉默一下,就小心地对媳妇说:“我琢磨着吧,最好不要超过五千。” “啥?”魏秋芬就急了说,“你自己去和我爸妈商量去吧,我不去挨那个骂!” “哎,哎,你别急呀。”胡波和媳妇商量说,“咱这不商量嘛。咱买上东西一起去爸妈那里,商量通了更好,” “商量不通呢?”魏秋芬瞪着眼问,“你打算偷偷拿咱自己家的钱垫上是不是?” 胡波让媳妇给说中了心事,吓的不敢吱声了。 “胡波!”这一下魏秋芬真急了,冲着他大喊,“我还没见你这样当官的呢!你这个刑警大队长当的,就差卖老婆孩子了是不是?人家是图升官发财,你说你到底图什么?这官当的越大,我往里赔的就越多!明天我就找你们赵局长去,这大队长咱不干了!” 三天以后,胡波终于给高崎回信了,让高崎和他去见他岳父母,签个卖房协议,给他岳父母五千块钱,房子归他,办过户手续。 “五千块钱?买那块地够吗?”高崎问他。 “山里的地,便宜。”胡波就告诉他,“那破地方快没人烟了,房子、地都不值钱。” 高崎太了解胡波了,看着他笑,半天才说:“那个房子,少了两万,我不买。” 嘿,只听说笑话里有倒着讲价的,想不到这现实里还真有。 “我说你钱多,烧的吧?”胡波就说高崎,“我都和我岳父母说好了,就五千。” “你拉倒吧,我又不是傻子。”高崎又反过来说他,“你当你那么可信,我就那么信你?我不会找个人去打听啊?那宿舍里认识你丈母爷的邻居早告诉我了,魏老头死倔,早就说了,少了一万,房子就是塌了也不卖!” 见胡波无话可说,就又劝他说:“兄弟,咱们俩这交情,你就别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啊?” 胡波就严肃起脸来说:“正因为咱们这交情,才更容易讲不清楚。” 高崎说:“讲的清楚。我和你岳父母签合同,按五千签,剩下的一万五,我偷偷给他们,和他们说明白你的苦衷。这事儿就等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主动打听着想买这个房子,直接找的你岳父母,这总行了吧?你别老担心我会贿赂你,将来让你为难。胡波我告诉你,我高崎要是办一件让你打脸,对不起这身警服的事情,我就不是人养的!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像亲兄弟一样啊!我高崎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看见我什么时候,对不起哪一个兄弟过?” “不行。”胡波还是不同意,诚恳地说,“高崎,自己糊弄自己的事情,咱不能干。做人做事,得把心摆正,你明白吗?” 高崎说:“我明白啊。可把心摆正,你也不能让自己吃亏,这也不叫把心摆正,还是歪的。” 看胡波还想说什么,就拦住他说:“好了你不要讲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如果不同意,那房子我不要了!” 可在胡波心里,他早就计划好了,这房子非得卖给高崎不可。 墨迹半天,弟兄闹的脸红脖子粗,胡波没了办法,讨价还价到最后,只好同意收一万。 这下好,他和老婆嘀咕半天,做了两天的思想工作,好容易把老婆给说通了,容易吗?这下算是白忙活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高崎这家伙下手这么快,已经派人过去,把他岳父母的事,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了呢? 从胡波岳父母手里,把房子买过来之后,高崎就紧锣密鼓地亲自布置改造和装修。 这时候天寒地冻,外面没法施工,屋里的装修还是可以干的。 自从去过二车间保留下来的工房以后,陶洁反而越来越不开心了,更加地心事重重,喜欢一个人呆着想事情,有时候嘴里还自言自语。 高崎猜不透她心里到底想什么,就愈发地着急,唯恐她就此抑郁了,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82.绝非失忆这么简单 现在的陶洁,基本不出自己的卧室,连吃饭都不想出去和大家一起吃,而且很怕有动静。只要屋里多少有一点动静,她就整宿都无法入睡。 有时候半夜起来,坐在床上,看着地毯上睡着的高崎,一动不动。 高崎偶尔醒了,看着陶洁那个样子,能让她吓一哆嗦。 大家让她愁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高崎妈就觉得,陶洁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要去请神婆来给她看看。 高崎坚决不同意。 他心里明白,陶洁心里有个心结打不开,钻了死牛角尖,跟鬼神没什么关系。 她本身就是个喜欢较真的脾气,别看好着的时候,给人一种老实、柔顺的感觉,实际倔的要死。 当初她爸妈不同意她跟高崎在一起,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来厂里。她偷偷翻窗户逃走,跑回厂里,半年都不回家。就是和高崎结了婚以后,也很少回娘家。 这一世,高崎费那么大的事,背着陶洁,把岳父母从小镇骗到城里来,主动向他们炫富,哄着他们主动和陶洁和好,就是怕陶洁生父母的气,再像上一世那样,和父母赌气那么多年。 以陶洁现在的状态,她是完全不在意住在哪里的,他也就不用事先和她商量,搬到山里去的事情。 至于父母那里,都快让陶洁给愁死了,只要能治好她,对她有益的事情,父母也不会干预。 唯一需要解释的,就是胡丽丽那边了。 陶洁醒来以后,高崎原本是打算,把她和胡丽丽的事情,抽机会告诉陶洁,求得她谅解的。 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陶洁会失忆,会变成这么一个样子,他也就无法开口了。 胡丽丽理解高崎现在的心情。关于他们的事情,她不愿多想,只是用忙碌的工作来充实自己。 一切顺其自然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高崎要带着陶洁去山里住一段时间,这事肯定得和胡丽丽商量。 胡丽丽不说反对,也不说赞成,只是说:“你觉得怎么做合适就怎么做,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高崎以为自己最近只是一味陪在陶洁身边,忽略了胡丽丽,她生气了。 他就解释说:“你看,陶洁现在这个样子,我的确是不适合和她说关于咱们的事。我想,咱们的事,只能往后放一放,还是等到陶洁彻底好了,再和她说。我想来一诺千金,这个你是知道的。我原先对你的承诺,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就会对你负责任,不会主动放弃你。只是现在,我必须先顾陶洁,希望你能理解。” 胡丽丽就淡淡笑笑说:“你不要担心我,我理解。其实,我的心情和你一样。如果陶洁可以好了,我们就是从此分开,我也没有意见。” 胡丽丽这样说,高崎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 胡丽丽说:“咱们两个人,还说什么谢不谢啊?”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我有些话想说,可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高崎说:“咱们不用见外,都是一家人,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我就说了。”胡丽丽说,“我觉得吧,陶洁现在的问题,恐怕不仅仅是失忆这么简单。” 高崎看着她不出声,见她不往下说,就鼓励她说,“说下去,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有顾虑。我知道,你只能为了陶洁好,不会有别的想法。你给你手下的印象,是很厉害,雷厉风行,得理不饶人。可是,我知道你的内心很善良,为自己爱着的人,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损害爱着的人。陶洁也是你爱着的人,我知道。” 胡丽丽就差点哭了,强行忍着眼泪说:“你能这样想我,让我很感动。你说的没错,我爱着陶洁,希望她再一次回来,活蹦乱跳地回来!只要她能好了,我愿意牺牲我们之间的任何关系。” 高崎就点点头说:“我知道,所以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错了我也不会埋怨你。” 胡丽丽整理一下思路,问高崎说:“你还记得,陶洁是怎么醒过来的吗?” 高崎没弄明白她的意思。陶洁醒过来,就是突然醒的,然后就一天比一天清醒,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 胡丽丽就说:“陶洁醒过来那天,是王曼曼在跟前守着她。今年咱们都太忙,没有过多的时间陪她,陪着她最多的,反而是王曼曼。 王曼曼那张嘴我是知道,有时候过于尖酸刻薄。我总怀疑她守着陶洁的时候,不知道她跟陶洁说了什么,刺激了陶洁,这应该是陶洁醒过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高崎就皱起眉来,看着胡丽丽问:“她能跟陶洁说什么?” 这事儿胡丽丽还真不好和高崎解释。因为高崎并不知道,她和王曼曼针对他,策划了一个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的馊主意。 胡丽丽一狠心,就把这个馊主意,原原本本跟高崎说了。 高崎听完了,哭笑不得。 “你可真行!”他气急败坏地说,“幸亏陶洁醒过来了,要不然,我真得让你给害死!” 接着他就埋怨她说:“丽丽,你应该知道,我和别人,确切地说,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真的接受不了有好多女人这种生活方式。对我来说,女人不用多,只要有一个真心爱我,我也真心爱她的就好。兴许,是因为我太爱陶洁了,她也太爱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她。 可是,命运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没有陶洁的这段日子里,我又爱上了你,这已经是极限了!现在,你们两个人都住在我的心里,我感觉就是把自己的心分成了两半,这种感觉不是那么好受!你如果再给我弄个王曼曼进来,我就真没法活了!” 胡丽丽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知道错啦,下回不给你整女人了。” “还有下一回!”高崎就没好气说,“你给我记住了,再干这种傻事,我就出家当和尚去,再不管你们!” 胡丽丽知道高崎这话不能再接下去了,再接下去,话题就扯的越来越远了。 她就改了话题说:“你刚才说,幸亏陶洁醒过来了,这句话很对。如果她不醒过来的话,你很可能就又多一个女人了。” 高崎就让她绕迷糊了,皱着眉问她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胡丽丽说:“我觉得吧,一定是王曼曼陪陶洁的那段时间,陶洁可能已经听得见外界的动静了,只是我们和王曼曼都不知道。王曼曼一定是守着陶洁,把咱们的事都和陶洁说了,而且也说了偷梁换柱的事情。 恰恰是这些事情刺激到了陶洁,让她意识到必须要醒过来。所以,陶洁醒了过来!” 高崎继续皱着眉不出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陶洁就已经知道了他和胡丽丽的事情。可是,他也曾经试探过陶洁,醒来之前是不是可以听到周围的声音?陶洁否认了。 就听胡丽丽说:“我去你家里,翻看了王曼曼去陶洁那里的好多录像,王曼曼的确是每回去看她:都要坐在她头边上,嘴里嘟囔好多事情。具体她说了什么,录像里没有录到声音。 后来,我找曼曼严肃地谈了这个事情,告诉她,主要是为了治陶洁的病,她无论说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 她承认了,说了咱们之间的事情,责怪陶洁拖累了你,还把我和她定的那个计谋也说了。就在陶洁醒过来的那天,她说了当晚就要冒充我,去你家的事情。然后,然后陶洁就醒了。” “可是,我反复问过陶洁好多次,她在醒来之前,真的没有听到过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在陪着她。”高崎就说。 胡丽丽笑笑说:“我怀疑陶洁在撒谎。她听到了曼曼说的话,而且是不止一次地听到了。她嫉妒心强,接受不了我们在一起这个事实,才故意装作不认识我,她心里已经恨我了。 她现在其实是不愿意醒过来。因为她醒过来了,恢复了,就必须要面对现实,面对你的背叛。她无法接受,又爱着你,不愿意离开你。她就选择了假装失忆。 你想想,她知道你是高崎,却又拒绝承认你是她丈夫,拒绝和你睡在一张床上,这说明什么?恰恰说明她知道你的背叛,心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高崎就愣在那里。 想了好久,他又摇摇头说:“不会的,不可能的。她不仅仅是不记得你,她丢失了从厂里辞职以后,所有的记忆,连她最好的朋友薛雪死了的事情,她都记不得了。这绝对不是装的,我了解她,她装不出来。” 胡丽丽意味深长地说:“人是复杂的,高崎。也许,你说的也对,她的确是失去了好多记忆。可是你要明白一点,她知道你是高崎,是她的丈夫。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排斥你?我觉得最好的解释,就是她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心理上自然地排斥你。” 高崎无法反驳胡丽丽这个推断。也许陶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有胡丽丽说的这个原因存在。 可是,这个事情,高崎是不敢直接去问陶洁的。万一她真的不知道他和胡丽丽的事情呢?他冒然去问,这不等于是不打自招了吗?那反而会加重陶洁的病情的。 其实,在高崎心里,还有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假设,一直在困扰着他。 从陶洁现在的表现来看,她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关于辞职做生意和薛雪死亡这个信息。 而辞职事件,是他们住在那个小镇上的时候发生的。她能够记住小镇上那么多的邻居,那么多辞职前后发生过的事情,却唯独记不住辞职这件事情,这是不正常的。 而且,还有比这个更不正常的事情,让高崎都不敢去想。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83.诡异的房间设计 那个高崎不敢去想的事情,同样发生在小镇上。 他们在小镇上的那个院子里,住了一年。可是,看陶洁去那个小院子时的表情,好像对那个地方很陌生。 不仅如此,她记得住那么多邻居,却唯独没有记住离他们最近的,前面院子里的那对外地小夫妻。 他们上一世,就是住在前面那个小院子里的。也就是说,上一世里,没有前院那对小夫妻! 他们在前面那个院子里,就不是住了一年,而是住了三年。 所以,她会对其余那些邻居那么熟悉。 而这一世,他们仅仅住了一年就搬到城里住去了。 一年的时间,陶洁有可能对邻居们这么熟悉吗? 这些问题,已经在高崎脑海里盘旋许久了。 难道,这一世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陶洁,不是上一世那个陶洁?怪不得他总是对这个陶洁有些陌生感。 过去,他总用自己两世为人,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就感觉陶洁和过去不一样来解释。 可是,如果他的猜测有道理的话,这一世的陶洁不是上一世的陶洁,好多事情就可以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他问过陶洁,还记不记得她是怎么昏迷过去的?可惜陶洁不记得了。 这一次醒过来的,不是原来这个陶洁,而是上一世的陶洁,和他一样,魂穿了! 这个解释,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他不敢直白地去问陶洁,万一他猜测的不对,就暴露了他重生者的身份,会把陶洁吓坏。 陶洁本来就有些不正常了,他再来这么一下,说不定陶洁真就会就此让他给吓的疯掉,那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当胡波给他出这个,带着陶洁去山里的主意的时候,他想的,就是利用这个可以和陶洁安静地呆在一起的机会,搞明白这些混乱到极点的问题。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他心里的这个疑问,是对谁都不敢提起的,包括胡丽丽。 于是,他就对胡丽丽说:“你的猜测不管有没有道理,只要我和陶洁去那个山里的房子里,安静地住上一段时间,慢慢观察她,慢慢和她交流,想办法打开她的心扉,我想,早晚一天,我们会知道答案的。 你只要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和你分开,也不会和陶洁分开。” 胡丽丽就叹一口气说:“也只好如此了。可是,公司现在处在快速扩张的时期,事情这么多,你走了,公司怎么办?” “公司有你,我不担心。”高崎说,“我走之前,会把所有工作都交代好的。市里、区里的事情,我会尽量多带你去熟悉。我走了,你就是董事长兼总裁,拥有绝对的权力,无论你用谁不用谁,都没有必要告诉我,你自己决定就可以。” 胡丽丽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问:“你就那么放心我啊?你要知道,你这样决定,等于是把公司和你财富的决定权,都交到了我手里。万一我贪财,你的公司有可能被我掏空,变成我的公司。” 高崎淡淡一笑说:“你应该知道我。对我来说,钱财真的属于身外之物。我在乎的,是人。你,陶洁,在我心里,比公司和所有财富,都重要千百倍。只要你们好好的,所有的物质财富都没了,我也不在乎。还有我们的亲人,朋友,我愿意用所有的财富,换取每一个人的健康和平安。” 胡丽丽看他许久才说:“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达到你这个境界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用我最大的能力,来守护你交给我的财富,包括用我的生命。” 高崎就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丽丽你得记住,你对我来说,比那些财富重要的多,这是不能相比的事情,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我爱着的胡丽丽。你不能用你的健康和生命,来换取这些财富,这叫舍命不舍财,是干傻事,你明白吗?如果你因为守护这些财富累坏了,变老了,我能用这些财富,换回你的健康和容颜吗?不能! 如果是那样,我要这些身外之物还有什么用? 丽丽你一定要明白,你好好的,永远这样光鲜亮丽,永远冻龄不老,才是我的最大财富啊! 对我而言,钱够维持生活,够花就好。到了我这个境界,早就不在乎钱了,因为挣钱对我来说,已经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了。 你如果不相信,这一次我就做给你看。这一次我和陶洁去山里养病,我照顾好陶洁的同时,抽空忙闲的,我随便做点什么,就可以把我们的生活费用挣出来,不用花现有的一分钱。” 胡丽丽深情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那浩荡古词,又在她的脑海里回响。 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才是真男人。他身上蕴含着的那股气势,当真可以挥斥方遒,粪土万户侯! 这世上,把情义看的比钱重要的男人,不多了。可这个男人,就是那为数不多,甚至是凤毛麟角当中的一个!怪不得眼高于顶的王曼曼会一眼看上他,愿意不计任何条件地委身于他。 而眼前这个男人,还爱着她,这是属于她的,多么大的幸福啊! “我记住你的话了,你放心去吧。”她对自己的男人说。 嘱托好胡丽丽,高崎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那个山沟里的房子改造上。 房子是六七十年代的平房,和所有那个年代的单身宿舍差不多,一整排八间,每间长六米宽四米,放四张单人床。 整排房子中间没有承重墙,而是用三角梁承重。正是因为这样,魏秋芬的父母才把中间的隔离墙打掉,重新分成了三间房子。 这一回,高崎准备打掉魏秋芬父母重新做的隔离墙,再一次重新分配空间。 他从刘总的房产公司,要了一个建筑设计师,和他一起过去。 先在房子正中间,搞一个六米乘六米的客厅。客厅东北角开一个门,门后面建一个一米二宽的走廊。沿着走廊一直到最东边,分一个大卧室做他和陶洁的主卧,放在最头上。往西再分两间客房。挨着客厅弄间小一些的,做书房和茶室。 主卧差不多由过去单身房间的一间半构成,足够大,六米乘六米。西面挨着走廊开门,东面还可以订做一排六米长的衣橱,用来放陶洁的衣服。 有钱以后的陶洁,喜欢收藏名牌衣服。他黄金国际那个房子的衣橱,都被她给塞满了。有这个六米长的衣橱,足够放下她那些衣服了。 两间客房四米乘四米八,也可以挨着墙做两个四米八长的衣橱。将来陶洁的衣服如果主卧的衣橱放不下,可以继续放到这两间的衣橱里来。 另外,他的书房也可以在北面,挨着走廊的墙做个大橱子,专门用来放陶洁的鞋子和包包。至于他自己,没几件衣服,随便看哪个衣橱空着点地方,就足够放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陶洁,还喜不喜欢买这些衣服、包包和鞋子? 上一世的时候,陶洁也是喜欢衣服的,在街上透过看大商场的玻璃窗,看着里面漂亮的衣服,总是不由自主停下脚步,露出羡慕的眼神来。 可惜,那时候他弄点钱回来,陶洁舍不得买衣服,都攒着买房了。 兴许,陶洁好了以后,还是会喜欢买衣服。她生的漂亮啊,漂亮女孩,哪有不喜欢衣服的? 客厅西面,还剩下差不多两间房子的空间,六米乘八米。这边就不南北着隔开,而是东西着用玻璃墙和横拉门隔开。南面四米乘四米隔出来做餐厅,餐厅往西,四米乘四米做厨房。北面两米乘六米就做洗手间,里面放个一米五乘两米的浴缸,挨着浴缸再弄个淋浴。然后是一个玻璃隔断,隔断东面是坐便器。坐便器再隔断一下,最外面才是洗手间。 洗手间这三个小房间的门,都开在厨房的北面,还是用玻璃拉门,浮法玻璃,不透明。厨房的门,则开在客厅西北的墙角。 这样,从房子外面进入客厅,拉开西北角的门,迎面是个浮法玻璃墙,左拐进入餐厅,再右拐走四米,拉开玻璃拉门进入厨房。厨房右边浮法玻璃墙上有三个拉门,自西向东,分别通向浴室、厕所和洗手间。 带来的设计师根据他的要求,把设计草图画出来,欲言又止。 高崎就问他:“你想说什么?” 设计师就犹豫着说:“高董,您这个想法挺好,也挺实用。就是,就是这样一来吧,这房子里面就弄的曲里拐弯,跟迷宫差不多。不熟悉布局的人进来,连这些房间门在哪里,都不一定能找到。特别是西边这个布局,进门立刻就得左拐,走急了撞到玻璃墙上,撞碎了玻璃,很容易发生危险。而且,这样多了许多的隔墙,美观不美观不说,主要是浪费了许多使用空间,不太划算。其实,其实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案,做出来效果更好一些,也更具备现代气息。” 高崎诡异地一笑说:“我知道你是专业,肯定有更好的方案。”接着就话锋一转说,“不过,这个就按照我说的弄,一点也不能更改,明白吗?” 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脸上神色是不容置疑的。 设计师闹不明白高崎为什么这样固执,可高董的指示他不敢不执行,只好按着他说的来了。 “另外,房子南面这三十多米墙面,除了厨房那部分,其余也要换成落地玻璃窗的,越大越好。在南墙外面,再设计一个玻璃阳光走廊,两米宽吧。这个你就按你的主意设计吧,怎么漂亮怎么来。不过,走廊要把整个南墙都给遮挡住。” 落地玻璃窗外面再加一道玻璃幕墙,这是什么奇葩想法啊? 设计师觉得这设计过于诡异了,实在整不明白高崎要干什么,只好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省的做好了高崎不满意,将来埋怨他。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84.村长小舅子 设计师想不到,高崎还有更奇葩的想法,他还没来得及领教呢。 外面的院墙,是沿着平房的东西两墙,一直往南二十米,圈起来的,有两米来高。 高崎让把围墙加高到三米,围墙上面用水泥灌死,水泥上插满碎玻璃。 这就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堂堂高董住这样的房子,这像什么话啊?你怕有小偷光顾,可以安监控,或者做铁艺仿攀爬的墙头,干吗要弄这么难看呢? 高崎就告诉他,财不外露。墙头做铁艺,那不是告诉别人,这里住着的是有钱人吗? 可这院墙上的红砖,年头太长,好多都腐蚀了,也不坚固,还不如直接把院墙推倒了重来呢。 高崎也不同意。可以用水泥漫上一层做加固,院墙外面用水泥加固以后再漫一层白灰,把水泥遮起来,加固好了院墙以后,再加高。 设计师实在是理解不了他老板的这些奇葩主意了。 你这么有钱,哪里不能住啊,非要跑到这么个山沟里来?再说你顶多也就来避避暑,还能长住不成?来的时候多带几个保安不就行了? 关键是这么改造院墙,这费用比新建一个院墙都高了。 高崎不关心这些,他只要求他说什么,设计师做什么就可以了。 监控也要装,而且要装红外线的,全方位无死角。要装的隐蔽,不能让人看出来有监控。 这可就把设计师给愁怀了,再没时间管高崎怎么鼓捣房子,一门心思琢磨怎么隐藏摄像头和电线了。 高崎做这些事情,都是十分隐秘的。设计师按着他的要求出来图纸,预算师根据图纸搞出预算来,然后就是购买所需要的建筑和装修材料。 这些东西,全部在唐城采购,不在本地买,都是在晚上偷偷弄车运过来,不怕水的放在院子里,其余搬到屋里去。材料准备齐全了,就等明年开春开工。 他这么小心,也有他的道理。堂堂聚香坊的大老板,住进这么个小山沟,一旦消息外泄,被不法之徒盯上,就是个不小的隐患,必须得处处小心。 可就是如此小心,还是出事了。 第二年开春动工的时候,开工第一天,就有人过来拦着不让动工。 当时高崎正在家里看着陶洁,负责施工的施工队长打过电话来,他立刻就开车去了现场。 那房子院子的大门,原来是朝东开的,连着工厂宿舍区南北的大街尽头。高崎让把大门改到院墙南面,在南头再修一条砖道出来,和水泥路连上。 至于他为什么非要这样改,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东面的铁大门刚刚拆了,南面的砖道还没有铺。在东面原来的大门那里,站着十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施工队工人。 这些施工队的工人,也是高崎让人从城里雇来的,并不认识高崎,只是施工以前,高崎和他们见过面,他们知道这是房子的主人。 那站在门口的十几个人,显然不是施工队的工人。 施工队的头看见高崎来了,赶紧就从院子里出来了,走近他说:“你可算来了。这些人一大早就过来了。我们刚刚动手干活,他们就围过来,不让我们干,说房子是他们的。我想和他们讲理,他们根本就不讲理呀,抬手就打。” 高崎看看施工队长,嘴角乌青一块。他也不多说,直接就奔着那十几个人过去了。 到了跟前,他看着那十几个人,高声说:“这房子是去年我从原户主手里买下来的,有你们镇上房管所开的房产证明。” 这时候,就有一个黑脸的汉子,从哪些人里走出来,来到他面前,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他半天,才冷着脸说:“你买下的?你经过村上同意了吗?” 高崎也打量那个黑脸汉子,三十岁出头,中等个子,小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一看就不是善茬。 “你是哪一位啊?”高崎问他。 “我是潘军,我姐夫就是这穆家峪村的村长。”那人回答他。 高崎就对他解释说:“我买房子的时候问了,这里不是自然村,是红旗厂的宿舍。虽然行政上,这个宿舍区归穆家峪村管理,可工厂和宿舍区的房产和土地,属于市里管辖,不属于村上。买卖房产,只需要去镇上办理过户手续就行了,不需要经过村委会。” 潘军就不高兴了,瞪眼看着高崎说:“你说不经过就不经过了?我告诉你,这房子我早就看上了,我看上了就是我的,你就不许买!” 高崎立马就明白,这房子是怎么回事了。不是没有人买,是没有人敢买。 他就问潘军:“那你看上了,你为什么不买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买?我在等着降价呢!”潘军豪横地说,“你不买,早晚就得卖给我。” 高崎就笑了。 “那现在我已经买下来了,你说该怎么办吧?”他问。 “转给我呗,”潘军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是不讲理。既然这样了,我也不能让你太吃亏。你拉来的这些材料,你愿意拉走也行,不愿意拉走,我给你算点钱,连房钱一起给你。” 高崎说:“我这个房子,可是花了一万买下来的,我这些材料,花了十多万。” “你讹人呢?”潘军就不高兴说,“这房子我顶多给你两千,材料再给你两千。你觉得不合适,就把材料再拉走。你买房子以前,就应该打听打听。你一个外来户,不问不打听就敢在这里买房子,本来就不对。这回你吃点亏,算是买个教训。” 高崎还真是头一回碰上拿着不是当理说的主,差点让他给气笑了。但对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想在这里过的安宁,没有麻烦,镇不住对方的情况下,最好就不要得罪这种地头蛇。 可高崎是谁?不要说现在的高崎,就是当混混时候的高崎,也不会把这种人放在眼里。 “哎呀,你小算盘打的挺精啊。”高崎笑嘻嘻地说,“不过兄弟,我还得说你两句。耍横之前,你得先打听打听,你耍横的对象是谁。就你这么个德行出来混,怎么死的你都不一定能闹明白。你以为,你姐夫当个村官,就真是土皇帝了?知道这个房子原来的主人是谁吗?知道他女婿是干什么的吗?知道我是谁吗?赶紧给我滚蛋!” 高崎守着十几个打手,身上仍旧带着一种盛气凌人的架势,似乎根本就没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潘军多少也有点江湖经验,这时候就知道对面这个人不是一般人了。 道上混的,碰上硬茬,也不是一言不合就开干。真要那样,他就真得像高崎说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根本活不到三十岁。 一般碰上硬茬,都得先互相套对方的底,万一自己底潮,班门弄斧斗不过人家,那亏可就吃大了。 这个套底,道上也有讲究,无非就是黑白两方面入手,看谁的底硬。 “你还有点路数啊?”潘军就问,“那就报个号呗,省的咱大水冲了龙王庙。” 高崎就冷笑说:“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别说你,就是你姐夫也不配。懂事就立马给我滚!我还不是吓唬你,在我跟前玩,我能玩死你。你不知道我是谁,你是谁,你姐夫是谁,我可都知道了。你们还不配和我玩,明白吗?” 高崎这话说的,就有些满了。敢这么和他说话,连他姐夫都不放在眼里,潘军还是头一次见。问题是说半天话,人家连自己是谁都不屑于告诉他。 但混混找事,还就怕不知道对方的底。潘军心里就有点顾虑了。 既然黑的人家不肯说,他就往白的方面说。 “这镇上的领导,派出所的所长和指导员,我们都很熟的。你在这里充大头,可是要吃亏的,别怪我没提前给你打招呼。” 说完了,他就盯着高崎,看高崎的反应。 高崎仍旧是不屑一顾。 “你不想在外面自由自在地呆着,不想让你姐夫难看,最好现在就给我滚蛋,别让我动手请你走。”他冷冷地说。 这话说的,明摆着是黑白均沾,来头不小。可潘军也不能就让高崎这么两句话给吓走了。 他回回头,冲身后一个壮汉歪歪嘴,那个壮汉就过来了。 “你特么谁啊,敢跟我哥这么说话?” 那壮汉说话的功夫,一拳就打向高崎的脸,出拳速度不慢。 高崎比他还快,他的拳头还没到高崎脸上,高崎的脚就到了他肚子上。 “咚”一声响,那壮汉竟然被他一脚踹倒,蜷缩在地上起不来,痛苦地脸色煞白,却发不出声来。 高崎也不说话,就那么叉开双腿站着,冷冷地看着潘军,那个气势,镇的潘军不由打了个哆嗦。 看着自己人吃亏了,后面两个轮着棍子就冲上来了。 他们还没冲到跟前,高崎手里不知怎么就多了两根半米长的铁管。 他打人的速度,根本就不是这些刚刚扔了锄头把子不久的莽汉可以想象的。 两个人的棍子都没来得及抡起来,一个胸口被戳了一下,同样是脸色煞白,扔了棍子蹲在地上,叫不出声来。 另一个倒是叫出声来了,直接就不是人声。抱着右小腿,一个劲跳着哀嚎,跟杀猪差不多。 潘军就给吓傻了,他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打人的。 在高崎眼里,潘军顶多算个小混混。小混混出来闹事,看着带十几个人挺威风的,其实这些人多半是他花钱雇的,或者本身就是老实人,碍于面子或小混混的淫威,不敢不来,来了也就帮个场子,真敢动手的,没有几个人。 只要你一上来就镇住对方,这些帮闲的就都变看热闹的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85.重新开始可好 唐城里,有好多年轻人,平时做保安,挣不了几个钱,暗地里就干这种帮闲的私活。一些道上混的痞子,都有这些人的联系方式,闹事的时候叫上他们,小事一般给个五十块钱,大事看严重程度,一百到一千的都有。 大多数接这种私活的年轻人,也就敢接五十一百的,再给多的不敢接,怕受牵连。 高崎这种大混混,太明白这个了。他过来往那里一站,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谁是帮闲的,谁是潘军带来的。 潘军带来的,也就是他打倒的那三个人。这仨人一趴下,潘军就狗屁本事没有了。 “你特么有本事别走,你等着!”潘军招呼那些帮闲的,把倒下的三个人搀扶上,临走还不忘撂下句狠话。 高崎懒得搭理他,直接转身跟施工队长说话去了。 “你的伤不要紧吧?先去医院看看,费用我给你报销。我再给你加五百块钱,中午和大家伙去镇山,吃顿好的。” 原本气势汹汹的十几个人,吓的施工的二十多个工人大气都不敢出。高崎一来,转眼工夫就作鸟兽散了。 施工队长也看出来,高崎不是一般人了,肯定是个更大更恶的混混。他也就这么猜,根本不敢问。 这仅仅是一个村子里仗势欺人的小混混。如果高崎是一般人,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说,普通老百姓难活啊! 就算你有功夫,一个人可以打十几个人,好汉也难敌四手。潘军回去一打听你没什么背景,还得回来找你的麻烦。 就算他明着怕打不过你,暗地里也不会放过你。不说利用权势,处处难为你,只是半夜里给你院子里扔块砖头,打几块玻璃,往你门上泼些大粪,也足够恶心死你,让你在这里住不成。 所以说,普通老百姓真的难活。 潘军回去,肯定会找他姐夫。他姐夫能当上村委会主任,肯定不是傻子。他会去镇上找相关人员打听。只要有个关键人物,严肃了对他说一句,这人你惹不起。高崎连身份都不用暴露,潘军就再也不敢来找麻烦了。 高崎都不用找更高档次的人,只给胡波打个电话,胡波一个电话打到镇上,镇上自然就会有人主动找潘军的姐夫,让他管好他小舅子,别不知天高地厚。 事情办到这里,潘军姐夫要是再不知好歹,村委会主任就白当了,也根本就当不上。 果然,自此之后,潘军就再没敢过来捣乱。潘军的姐夫穆启胜,倒是亲自过来了,跟施工队长留了电话,嘱咐他说,等高崎来了告诉他一声。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过来给高崎赔个不是。 工程用时一个多月,到四月底,才算正式完工。 从外面看,房子和过去变化不大,只是在外墙上抹一层沙子灰,用来防潮和防止那些裸露的红砖继续腐朽。 其实,沙子灰里面,还加固了一层水泥。 另外,房子的屋脊整整太高的一米,这样里面的PVC吊顶,就高一米出来,让房间采光更好,就是在屋顶上装个豪华吊灯,高度也足够了。 高崎抬高屋顶,可不是为了装什么豪华吊灯,他也不装那些过于豪华的东西。房间高了,显得更通畅一些,陶洁住着就不会不感觉憋屈。 另外,房子和院子的地下,都挖宽阔的排水沟,安装了更粗的下水管道,连接到宿舍区的主管道上。这样,厕所和浴室用水就解决了,不想以前那样,三天两头下水道就堵,下大雨院子里的水也排不出去。 院子里的监控,设计师搞了个八角圆柱的样式,圆柱上面再加一个翘檐尖顶的仿古顶子,看着倒像一个个的仿古八角凉亭。 圆柱向外的四个面,都用了单向透明的镜面装饰。从外面看,像是墙上弄了个装饰物,其实里面装着红外摄像头。 房间里面,一水儿的中式家具,古色古香。中式的红木沙发椅上,放着厚厚的海绵垫子,将来陶洁坐上去的时候,会很舒服。坐累了,还可以躺在海绵垫子上,当床休息。 家具是暗红的,都是上好的松木制作,雕刻了古朴的福禄寿浮雕,还有些表现古代故事的。海绵垫子外面是金黄的立体丝绣,一个垫子就价值上万。 原有的水泥地板上面,铺了桦木的地板,保留了桦木原色。客厅沙发椅下面,和卧室里床前,还铺了厚厚的纯羊毛地毯。 一切准备就绪,高崎就得去找陶洁商量了。 陶洁已经不想和人交流了。和别人说话,往往会牵扯到过去的往事。说起往事,她的记忆里要么没有,要么就是和别人说的不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越发觉得这世界不是她的,高崎也不是她的。她恳求高崎,不要再让别人来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呆着,这样她才不头疼,不痛苦。 高崎只能满足她,让她在卧室里一个人呆着,吃饭也由他亲自给她端过来。 好在岳帆这个大卧室,从洗手间到大浴缸,样样俱全,不出卧室,所有的事情也可以轻松解决。 没有人再打扰陶洁,她反而好了一些,脸上有了些红晕,人也好像胖了一些,不再那么瘦骨嶙峋了。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没有了神采,反应也迟钝了好多。依旧是怕有动静,依旧是经常半夜醒来,眼睛里全是恐惧。 她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就是和高崎,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基本是高崎问她,她用摇头和点头来回答。 多数时候,她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宛如行尸走肉。 高崎知道,她这是在强迫自己,不去思想任何事情。她脑子里,好多的记忆都是不连续的片段,甚至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哪些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哪些是别人强加给她的,她已经弄不清楚了。 再继续思想下去,她会精神错乱,会崩溃。她这是本能地自我保护,不去接触外界的任何东西,不去思想任何往事,让大脑空白下去,实现自我修复。 春天很快就来了。 从陶洁卧室的落地窗子看出去,远处湖面上反射阳光的冰面,在渐渐变得黯淡。忽而有一天,她再去看那冰面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池春水,在泛着麟麟光亮。 然后,湖边人行道边栽种的柳树,就隐隐有了翠绿。 很快,小道上遛弯的行人就多起来,脱下厚重的棉服,换上了靓丽多彩的春装。 周围的草坪也绿起来,很快绽放了一片一片的花朵。木槿、梅树、木兰、樱花,相继绽放,世界在不知不觉中,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这天上午,陶洁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看着远处的盎然生机。也只有看着这些春天的景色,她的心情才会变得轻松一些。 忽然,耳边就想起了高崎的声音:“我带你出去踏春可好?” 知道她怕动静,高崎在房间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陶洁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站在她身边的。 高崎对她是真好,如果没有高崎,她可能真的活不过冬天。 可是再好,她也从心里,无法完全认可他。因为她的心里,始终被那个常年穿着帆布工服,少言寡语的高崎占据着,他们有着醉人的美好回忆。她始终无法把身后站着的高崎,和心里那个高崎统一起来,她也就无法接受现在的高崎。 听他说话,她只是无声地摇摇头,接着眉头就皱起来,她不愿意有人来打扰她,就是高崎也不行。 每每她皱起眉头的时候,高崎总会默默地退出去,或者找个离她远一些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不在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这一次,高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说:“春天来了,玩物复苏,都在重新开始。我们也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好吗? 兴许离开这个地方,找一个和过去环境接近的地方,咱们待一段时间,你会有所收获,会把我和高崎统一起来。趁着年青,咱们还有机会,再重新来过。” 许久,陶洁竟然出声了。 她问:“如果不行呢?” “那我就一辈子陪着你,直到你找到那个你心里的高崎。”高崎说。 过一会儿,她就又问:“有那样的地方吗?” 高崎就无声地笑笑说:“有,我这就带你去看可好?” 他们终于坐上高崎的越野,出发了,一路向着已经是一片苍翠的山里,一路向北,出发。 一路之上,高崎专心开车,陶洁坐在副驾上,安静地看着车窗外面的绿色。 车子沿着盘旋的山道,在渐渐进入深山。深山里的春色,就越发的撩人。爬上一个坡,又下了一个坡,然后就又开始爬坡。 也不知翻越了几道山梁,高崎在一个山头上,把车停在盘山公路的一侧,对陶洁说:“到了。”然后就熄火下车,跑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把陶洁搀下车来。 陶洁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不用高崎搀着,也能自己下车,可高崎依旧要搀着她,唯恐她摔了。 两个人并肩站在公路边缘上,高崎指着山下的一片凹地,对陶洁说:“那就是咱们将来要生活的地方。” 陶洁放眼望去,只见一片东南西北走向的盆地里,各种房子都掩映在绿色里。 那矮一些的,零散着又集体分布在一起的,长方的房子,是她熟悉的工厂。那高一些的,红色的,紧挨着聚集着的,是工厂宿舍区固有的样子。 一条窄窄的公路,在阳光里闪着银色,把工厂和宿舍区分割开来。 厂区的工房和宿舍区,都很破旧了,透出了历经沧桑的颜色。 这的确和原来的唐城量具,十分的相像。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86.感觉差异 除开这些厂区和宿舍,山坳里就再没有其他。只在周围山坡上,散布着几个零星的小村落。 再远处,沿着公路,到了东面山坳的出口那里,才有更高更多的楼房。那里好像是一个市镇。 “咱们将来要住的房子,就在那片宿舍区的最南面。”高崎告诉她说。 说完了,他就重新搀扶陶洁上车,向着那个工厂区去了。 这一回,可以看出高崎为什么要把院门改到南面去了。 南面修的那个砖道,恰好可以让越野车进去。北面是院墙,南面是为了防止山坡上的土滑落,修建的一米多高的青石坝墙。 砖道尽头,有一个比院墙矮了半米的水泥预制板做顶的房子,房子顶上的水泥预制板上,还加了一层乱七八糟的柴火、干草,把预制板给掩盖起来。 高崎升起那房子的门,把车停到房子里面去。关上升降门,再把外面的栅栏一般的破门掩上,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这房子也不像个车库,倒像是个方方正正的杂物间。 要带着陶洁,过普通穷人的生活了,就不能老是开车。只有有急事需要回城的时候,这车才能排上用场。 可如果陶洁心情好的时候,像过去在厂里的时候那样,去镇上赶个集,还是需要有交通工具的。 这个,高崎早想好了。他带着陶洁进了院子的时候,院子玻璃走廊外面,就放着一辆三轮摩托车。 车子不大,后面拖斗里,靠近驾驶位那一边,横担着一块外面包了牛皮,里面填了海绵的板子。到时候,陶洁就坐在三轮车后斗里这块板子上,高崎在前面开车,一路欣赏着山里的景色,走上十里路,就到了石门镇了。 院墙上有个两米宽的,黑色的铁大门。这大门从外表上看起来,还是魏秋芬父母在这里住着的时候,用的那个铁门,只是重新涂了一遍漆。 其实,原来的铁门都锈的变成铁皮了,这是个重新制作的,有着厚铁板的新门,只是样式和原来的一模一样罢了。 院门开在最东边,沿着东边的院墙根,有条青石板铺就的,两米宽的石板路,沿着石板路,可以走到房子的玻璃走廊那里。玻璃走廊前面还有一条两米宽的水泥路。 走到石板路尽头左拐,再沿着水泥路走到房子中间,就是进屋的大门了。 院子里其他的地方,地面没有动,都是原始的土地。高崎打算利用这些土地,种些瓜果蔬菜,毕竟院子足够大。 沿着院墙根,可以种些丝瓜、葫芦一类的爬蔓的植物。院子里,则可以种各种蔬菜。他跟着伍树全学来的,种地的本事,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他领着陶洁进了院子,一边走着,一边给她啰嗦自己的这些想法。 陶洁倒是对他说的这些挺感兴趣,问他说:“咱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陶洁开口说话了,高崎就住了嘴,面色严肃了说:“只要你喜欢,咱们就在这里一直住着。”然后就问她,“喜欢这个地方吗?” 陶洁站在房子门口的水泥路上,看着那片空地,好久才问他:“你城里那些人和事业,都不要了?” 高崎就叹一口气说:“只要你好好的,其余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等你好些了,喜欢在这里住着,我就去把爸妈也接过来。你不知道,你这样不言不语的,咱妈都难过的不行了。” 又过一会儿,陶洁也叹息一声说:“我不知道和妈说什么。妈说的好多的事情,我都不记得,还有好多事情,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这是陶洁这些日子以来,说话最多的一天了。可以看出来,她喜欢这个地方。 高崎就趁机问她:“在你醒来之前,你还记得你在哪里吗?是处在黑暗里,毫无知觉呢,还是在做着梦呢?” 这一回,陶洁回答他了。 “疼。”她说,“只是感觉很疼很疼,也不知道哪里疼。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我和你还没待够呢。我死了你怎么办啊?我不记得眼前是黑暗还是什么了,我只是在拼命地告诉自己,我不死,我得再见到你。我拼命保持着清醒,每当要坚持不住,睡过去的时候,我就想你,想你自己在世上一个人。我死了,你会难过的,我不能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醒了。可是,醒过来,再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是你了。” 陶洁的话里充满了伤感,总是这样颠三倒四,让高崎无法判断,他心里那个猜测到底靠不靠谱!或者是陶洁就是因为大脑受伤,真的失忆了,与魂穿无关。 “走,咱们进屋。”他对她说。 屋里的客厅,比起岳帆家的来,当然不算什么。比起普通人家来,已经很大很大了。空调、电视样样不缺,电视还是刚刚流行的65英寸的液晶电视。 岳帆家里就有这么一个电视,陶洁见过,要花两万多块钱呢。 现在的钱已经不值钱了。她的记忆里,厂里新建的宿舍楼,一套楼房才一万多块。这一个电视,可以换当时的两套楼房了。 高崎领着她,熟悉屋里每一间房子,告诉她每间房子都是做什么的。 进了最东面的大卧室的时候,陶洁不由自主就看了他一眼。 他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就带着她走到南边的床头那里,顺手在西墙上一推,那面墙的一部分竟然旋转开来,吓陶洁一跳。 墙沿着中轴旋转90°,中轴线两边就露出两个空挡,可以容一个人通过。 “我在这里做了个暗门。”高崎就告诉她说,“到时候,你在大卧室里睡,我在隔壁睡。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按一下床边上这个按钮,我那边就可以听到,我就会通过这个暗门,到你这边来。” 陶洁看着那个暗门,看一会儿,无声地转过身来,往前走几步,站在东墙的一排橱子跟前了。 高崎关了暗门,走过去,拉开衣橱的一扇拉门。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些女式时装。 “这些衣服,都是你原来买的,放在咱们黄金国际的家里的。你不认识咱们原来的家了,也不记得这些衣服了,我都把它们搬到了这里。” 陶洁过去,拿出一套时装来,看半天说:“这衣服我穿太肥了。” 高崎说:“你有一阵子,为了要孩子,狠命地吃东西,变的很胖很胖。这衣服你那时候也穿不上,这是你不胖的时候买的。” 陶洁默默地听,好像在听高崎说别人的事,与她无关。 “我原来这么胖过吗?”高崎说完了她就问,“可以撑起这么肥的衣服?” “嗯。”高崎就点点头,回答她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跟在厂里,咱们穷的时候,差不多的。后来,你出来和你师父开水饺馆,生活条件好了,就又胖了一圈。不过,那时候的你,才算不胖不瘦。现在的你,是出车祸昏迷以后,营养跟不上,才慢慢又瘦成这样子的,有些过于瘦了。” 陶洁站在那里,眉头慢慢皱起来。 高崎就知道,她又要想过去记不起来的事情了。一旦陷入回忆里,她就会再次犯病,几天走不出来。 他赶紧打岔说:“你过去这样瘦的衣服,还有几件舍不得扔掉,一直留着的,我一直保存着呢。” 他赶紧打开衣橱最南边的门,让陶洁看。 那里面,的确有几件衣服,比刚才看的时装,就显得土气了许多。 陶洁走过去,一件件翻看着那些衣服,脸色渐渐平和了。 看完了说:“这都是在厂里的时候,我和薛雪去城里那个服装市场淘来的。当时这些衣服,在商场里卖,可贵呢。我们在商场里看到了,买不起,就记着,有空就去服装市场转悠,看到一样的就和人家讨价还价。多数时候,是还不到我们能接受的价格。我们就暂时不买,每回去都去看看,碰到店主降价甩卖的时候,就买回来了。只是,面料上肯定不如大商场里的,可款式是差不多的。” 对过去的事情,陶洁记得如此清楚,甚至可以说出许多细节来,完全不像一个失忆的人。 可如果说她和自己一样,来自上一世,那么,上一世和这一世的许多细节,也会一模一样吗? 关于这个,高崎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载着陶洁出事的那辆二八自行车。这一世的那辆自行车,和上一世那辆,外表看着一样,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好多细节是不一样的。因为他第一次骑上那辆自行车的时候,感觉很别扭,好像不是自己骑的车子。 过去常骑自行车的人都知道,自己的,骑习惯了的自行车,骑上去是熟悉的感觉。可是,当骑别人的自行车到时候,虽然是同一款式,骑上去也会感觉别扭。 这是因为,自己的身高、体型和动作习惯,久了就会反映到自己骑的自行车身上。当换一个身高、体型和动作习惯不一样的人来骑,就会感到别扭,不习惯。 当时他只是感到别扭,没有多想,骑了好一阵才慢慢习惯了。 后来,他想明白了。这一世里,也有一个高崎,只是这个高崎不是自己。 那么,他本来就应该想到,这一世的陶洁,也不应该是上一世的陶洁。 他心里其实想到了,可是他拒绝去想,也拒绝去承认。 他太爱陶洁了,心理上就严重排斥这个问题。 但由此他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这一世里,会有些地方地方,和上一世不太一样,特别是细节上的东西。 如果陶洁和他一样,来自上一世,那么,衣橱里这些衣服,就不应该完全一样。 可是,陶洁能够说出这些衣服是怎么来的,证明她都记得它们。 如果是这样,她就不是来自上一世的那个陶洁。 “你穿穿这些衣服吧?”高崎就哄着陶洁说,“看还有没有当年的感觉?” 其实,穿衣服和骑自行车也有相通的地方。如果陶洁穿这些衣服的时候,感觉这不是她自己的衣服,那么,他就可以得出他想要的结论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87.有钱人的田园生活 陶洁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孙春梅从仟佰聚拿来的。 她卖衣服久了,看一下陶洁现在的体型,就能知道什么衣服适合她。 陶洁同样是不记得孙春梅,但她拿来的衣服,的确适合她,也是她喜欢的。 这说明,孙春梅是了解和熟悉她的。 陶洁从这里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她果然就是失忆了。 要不然,孙春梅怎么会对她的喜好和品味,那么熟悉呢? 一个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都是有自己独有的喜好的,很少为外人所知道。除非和自己相处久了,非常熟悉的朋友,才会了解一二。 她喜欢品牌时装,有钱以后也买了不少。可是除非出席正式场合,平时并不穿出去。只是在家里和高崎闹着玩的时候,一件件穿了,给高崎来个时装秀个人专场。 女人都是为悦己者容的。陶洁的悦己者,就是高崎。除此之外,其他人想悦,她也不给人家机会。 平时穿的衣服,她都是从仟佰聚自己的店铺里拿来穿的,所以孙春梅知道她的喜好。 那么,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的确是失忆了。 生活里,有好多这样的细节问题,让陶洁不得不相信,她就是失忆的。她也由此陷入了困顿之中,努力想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最终弄的自己现实和想象以及别人代她说出来的故事,都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大脑一片混乱,变得痴痴呆呆了。 这时候,乍然看到自己过去熟悉的衣服,不由心情好了许多。高崎让她穿上看,她果然就一件件地拿出来试穿。 这时候,高崎心里异常紧张。他想得到的那个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怎么样,穿着舒服吗,是不是你的衣服?” 每当陶洁换上一件衣服,他就会紧张地问她。 其实不用问,陶洁很喜欢她原来那些衣服。她的观念,也停留在和那些衣服同样的时代。 “是。”她只简单地回答了高崎一个字。 高崎心里的失落,基本就等同于从万丈悬崖上摔了下来,再没有心情看陶洁摆弄那些衣服了。 带她过来之前,高崎已经把这里所有需要准备的生活必须品,都准备齐全了。米、面、油,一如他们当年在那小镇上生活的时候一样。 这生活区北边的路口上,有个自发形成的菜市场,每天都有几个卖菜的。他们是附近村子里的农民,自家种的菜,拿来在这里卖。 他们将来吃菜,可以到那里去买。农历的逢二逢五,石门镇那里有大集,他们也可以坐了那辆小三轮摩托,去石门镇赶集。等着假以时日,高崎在院子里种的菜长起来,他们还可以吃自己种的蔬菜。 时值四月中旬,乍暖还寒。他们到了这个新家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了。过了中午,太阳偏西,屋里一直没人居住,就有些阴冷。 陶洁脱了外套,在卧室里试了半天衣服,高崎怕冻着她,就赶紧领着她出屋,在屋前的玻璃走廊里呆着。这里有太阳晒着,就是一个暖洋洋的大暖房。 安顿好陶洁,他就去找东西生炉子,打算把屋里给弄暖和一些。 院墙西边,他还让工人给建了四米宽的一溜小屋。靠近厨房的地方是个大的土水暖炉子,冬天用来取暖。 这土水暖炉子,是从唐城买来的,用于小集体供暖的那种。添一次燃料,基本可以维持一天不用管,能同时带十多组暖气片。 高崎在所有屋里都装了暖气片。冬天的时候,如果陶洁还是没有好,喜欢住在这里,有这个土水暖,就是外面再冷,屋里保持二十度以上的温度,是没有问题的。 有钱就是好啊。只要有钱,不管住在哪里,即便是这远落后于唐城的小山沟里,也是舒服的。 炉子往南,是一间专门用来储备土水暖炉子燃料的储物间。那时候这种小山沟里,还允许烧煤,可以买上十几吨上好的无烟块煤放在那里,足够一冬天烧的了。 储物间再往南,还有一个储物间,则是用来储存冬天吃的蔬菜的。将来高崎院子里种的白菜、萝卜、地瓜、土豆,到了冬天收了就储存在这里。 最南边一间小屋,则专门用来放高崎种地的农具,撅头、铁锹、锄头、耙子、筛子…… 在这景色原始的山沟里,拥有这么一个大房子和大院子,恐怕比在城市里拥有一幢豪华别墅还舒服惬意。 房子刚刚弄好的时候,高崎的父母不放心,也跟着高崎过来看看。看到那个可以种地的大院子,把老高给高兴的,差点就拉着老伴不想走了。这种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正是他退休以后梦寐以求的。 可高崎弄这个院子,是给陶洁治病的,不是给老高养老的。 这里环境怡人是不假,离着大医院也远,万一老两口有个马高镫短,往医院里送都来不及。 临走的时候,老高还一个劲儿地和儿子磨叽,等陶洁病好了,他们就回城,把这个地方留给他。 “你妈就跟着你们住,反正她稀罕陶洁,又不稀罕我。我一个人在这住,挺好的。”他一个劲儿叮嘱高崎。 高崎不敢说行,也不敢说不行,只说等陶洁好了再说。 从他带着陶洁来到这个院子里的这个下午,他们重回二人世界的计划,就算正式开始了。 土水暖炉子很容易生着。高崎打开连接自来水的阀门,把暖气管道里注满水,点上炉子,只半个小时的工夫,屋里的暖气片就热起来。 这个时候,室外气温已经有十多度,屋里只要暖气片不凉,多少有些温度,室温就上了二十度。 他把炉子的火力调小,只维持着二十度以上的室温,就去接陶洁进屋。 炉子所在的小屋,和厨房也是通着的,只不过一样是暗门。天知道高崎为什么这么喜欢暗门。 本来屋里就让他设计的跟迷宫一样,再加上这俩暗门,陶洁就更不知道东西南北。眼看着高崎从院子里进了储物间,一会儿工夫却出现在了客厅里。 就这复杂的屋内道路,不住上十天半个月,估计都适应不过来。 按着他们来之前商量好的计划,他们未来的生活,还是要和当初在那个小镇上一样,高崎主外,陶洁主内,炒菜做饭。 这样,时间就好像回到了十年以前,回到了他们在小镇上住着时候的样子。只是,那时候没有这么大的,现代设施齐全的厨房,更没有冰箱和抽油烟机。 高崎领着陶洁去厨房,教她电子打火的炉灶怎么用,等她都学会适应了,在屋里做饭,他自己就去院子里,拿了撅头刨地。 虽然要回到十年以前的时光里面去,可也不能真就把生活质量彻底原始化了,那不等于重受二茬苦,再遭两遍罪嘛,高崎还没傻到那个程度。 所以,家里什么东西都是现代化的,他只是和陶洁去走那个过去的形式,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这也是陶洁希望的。只是,屋里明明有炉子烧着暖气,炉子却不能用来烧饭,做饭还得用液化气罐,陶洁觉得有点浪费。 可高崎不是那个穷小子高崎,人家钱多的数不过来,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浪费。她心里纠结一会儿,也就不去管这个闲事,真去忙活两个人的饭去了。 厨房里有米有菜,可以炒菜做稀饭,就是没有馒头。虽然有面,蒸馒头发面来不及,就干脆做大米干饭,再做个汤菜。明天有时间了,再发面蒸馒头。 陶洁在厨房里忙活,有事情做,就比在岳帆别墅里住着,什么也不做,只是胡思乱想,把脑子想坏强的多了。 她在厨房里做饭,高崎就在外面院子里挥汗如雨了。 屋子门前有两米宽的玻璃长廊,长廊外面还有两米宽的水泥路,把高崎种菜的地方和屋子隔离开来,可以有效地防潮。剩下的地方,可以放心地开垦出来种菜。他今天得把空地用撅头翻一遍,把翻出来的土晒晒,过两天再打成畦子。 种地还有一道程序,就是得有肥料。再像和伍树全在山上种地那样,弄了粪便来晒就不合适了。那个臭味儿,不止自己和陶洁受不了,这北面紧挨着红旗厂的宿舍区,他在这儿晒大粪,估计得让宿舍区那些职工跑来,把他给吃了。 不过高大老板有钱啊,有钱可以买人家发酵好的有机肥料。鸡粪肥,猪粪肥,他早买好了,堆在院子里一头的空地上,用塑料薄膜盖着。等打好了畦子,把买的肥料撒到地里,和翻起来的土混合到一起,这底肥就算完成了。 这肥料,都是种花用的,论斤卖,高大老板却用来种地了。 附近没有其他水源,菜长出来以后,也只能用自来水浇地。这种菜的讲究,水是第一。特别是黄瓜、西红柿一类汁水多的蔬菜,基本就得用水泡出来,没水根本就座不住果。 种这几畦子菜,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吨自来水呢。 还有这除虫,不打农药,就得亲自下手去抓。 这市场上的菜如果卖一块钱一斤的话,高大老板种出来的,估计就得卖十块钱。 可人家高董有钱,不在乎成本,人家要的就是个形式,田园生活的形式。这男耕女织的日子慢慢过下去,说不定哪一天,陶洁的失忆症就能好了。 高崎忙到天黑,把外面地里收拾利索,在长廊里换下种地的衣服和鞋子。 门口那里专门装了个带着长胶皮管子的水龙头,打开水龙头,把地上他带进来的泥土都冲干净,脏水顺着墙边留出来的,通院子的圆孔,流到院子里的下水道里。 陶洁在厂里的时候就爱干净,虽然穿的是不合身的肥大工作服,可洗的却是干干净净。 长廊里的泥土不冲干净,就会带到屋子里去。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88.巨大转变 高崎进屋的时候,陶洁的饭已经做好了。 高压锅闷的大米干饭,颜色挺好看,闻着喷香。 只是这汤做的有些差劲,蘑菇打两个鸡蛋就叫蘑菇汤了。 要知道,陶洁在聚香坊可是下了工夫学的做菜,虽然比不上孙立海那些徒弟,比一般厨子也差不了多少。 可这汤做的,一点看不出厨艺来。 也难怪,她失忆了,估计把怎么做菜也给忘了。 堂堂聚香坊高董和夫人吃饭,就算再艰苦朴素,也不能就吃这一个汤啊? “就一个汤,是不是少点了?” 坐在海南梨花木的餐桌跟前,看着陶洁把米饭和那碗汤端上来,高崎就顺口问一句。 陶洁愣怔一下,看看高崎说:“就咱们俩人,这汤也吃不了,再多做就浪费了。” 这汤做的,要颜色没颜色,要味道没味道,连提味用的最基本的佐料都没加。 可也不能怪陶洁,谁叫她失忆了呢?把原来跟孙立海学的厨艺都忘干净了,当真是回到她当工人时候的水平了。 看着高崎吃饭的样子,陶洁就问他:“饭不好吃吗?” “好吃,好吃。”高崎就回答说。 他还不敢说不好吃。当初当工人的时候,他们连这种饭也吃不上。 果然,就听陶洁说:“原先咱们在那个小镇上住着,都舍不得做顿大米干饭吃。” 高崎的记忆被她瞬间带回过去,不由说:“为了攒钱买楼,你总是打一个菜,你舍不得吃,都给了我。你总是偷偷吃咸菜,才会变的这样消瘦。” 陶洁看他一会儿说:“你还记得啊?” 高崎说:“怎么会忘记呢?那是我一生的痛啊。” 陶洁就又沉默了,吃一会儿饭才说:“我就记住了那些在厂里的日子。我觉得那会儿的日子虽然苦,可一点儿也不难过,我每天都活的很开心。” “连顿好吃的都吃不上,你都觉得哪儿开心啊?”高崎就有意无意问她说。 陶洁说:“有奔头啊。我们日子虽然过得苦,可早晚一天,咱们会攒够了钱,买了楼,苦日子就会过去,日子就会越过越好的。” “还有呢?”高崎问。 “还有,就是因为有你啊。”陶洁说,“自从有了你,就没有人敢再欺负我。你对我那么好,知道疼我,让着我,从来不和我发脾气。那时候我觉得,再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高崎不由就叹息一声说:“我也是觉得,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陶洁就又不出声了。 饭吃差不多了,高崎就冷不丁地问她:“你还记得,咱们攒钱,是为了买哪个楼吗?” 好久,陶洁皱着眉摇摇头说:“反正不是你带我去的,我们那个家。因为那时候咱们俩的工资,就是不吃不喝攒十年,都不够买那么好的房子的。” 高崎想想,他和陶洁刚刚确立关系的时候,陶洁也的确是说过要攒钱买楼的,而且,也的确在班上一起吃,只打一个菜。直到她知道自己有钱,已经买了楼,才不再那么拼命攒钱的。 他就试探着说:“当初你看上的,是山上那个楼盘,要和薛雪去住对门的,你还记得吗?” 如果陶洁还记得这个,说不定她就会记起来薛雪的事情。 如果她想起来,她和薛雪最终也没住成对门,还因为薛雪老是跑来店里白拿衣服,她们因此闹的不像以前那样好了的事情,就证明陶洁还是这一世这个陶洁。 如果她因此想起来,她的确和薛雪住了对门,那么,陶洁就是魂穿回来了。 可是,陶洁什么也没记起来,只是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要攒钱买楼的。至于买哪个楼,她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高崎再一次失望。他已经不苛求陶洁到底是哪一世的陶洁了,只要她好好的就行了。 “你愿意吃米饭,可以天天做的,咱们现在已经可以吃得起了。”高崎就告诉她说,“想吃馒头也不用自己蒸,去村头上买就可以,那里有好几个卖的。” 说完了,他拿了碗筷去厨房里洗涮,陶洁则收拾餐桌,扫地打扫卫生。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们有好多习惯,都是一致的。 洗碗这个活是高崎的,他不想陶洁的手老是沾水,那样会变得粗糙。而陶洁也不会闲着,饭后打扫卫生就成了她的。 小两口做家务,总是抢着干,你干这个我就干那个,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吃完饭收拾干净,两个人依旧是如在厂里时一样默契,都去找了外套来,一起出去遛弯。 这个习惯,在岳帆那里住着的时候,他们是没有的。陶洁只是在卧室里呆着,高崎给她拿饭过来,她连一半都吃不上,然后就不吃了。高崎劝她不动,只能再把饭拿走,留下陶洁继续发呆。 来到这小山沟里的第一天,陶洁自己做了饭,主动收拾屋子,还想起来饭后要和高崎一起出去遛弯,这个进步,已经是巨大了。 看来,胡波出的这个馊主意,还的确不错。 从他们的院子里出来,迎面就是那道青石垒的护坡墙。这墙是高崎让垒的,原先没有。天长日久,土坡一直延伸到院墙边上,都把院墙给埋进去一块。建筑工人们把山坡上下来的土重新铲回去,修了砖道,又垒了这道石墙。 石墙上,还修了一个上山的石阶,一直通到上山的小道那里去。他们就沿着这个石阶,往山上去了。 对面的山并不高,只是一个小土包。翻过这个土包,再下一段坡路,穿过一个小山沟,那面的山就高大了许多,可以叫做山了。 山包上有许多曲曲弯弯的小路,分别通向不同的方向。每条道路两边,有不少开垦出来的田地,一小块一小块的,都是宿舍里的职工开垦出来,种菜用的。也有种了小麦或者玉米,吃个新鲜的。 这时候,多数的地还是荒着的,只去年种了小麦的地里,一片稀疏的翠绿,小麦已经开始返青了。 四月的天已经很长了,晚饭过后,也就六点不到,天还没有黑的意思。只是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天空依旧是明亮的。 这个档口,宿舍里的人们大多还在家里吃饭,山上没几个人,只偶尔路边的地里,有人在刨地。和高崎下午做的事情一样,把地里的土翻起来晒一晒,准备撒种种菜。 唐城市里,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的。人们紧张上班,忙碌一天回到家里,饭都不想做,就别说去弄块地种了。好多城里的年轻夫妻,在一起过好几年,都没有开过火,不是去吃父母的,就是直接下馆子吃现成的。 而这种习惯,在高崎和陶洁这一代人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城里的土地,寸土寸金,也没有闲余的给人们去种地。 这山沟里,却依旧保持着一种慢的生活节奏,上班的人们还有余暇去种地,也当真难得。 这也可以看出来,当地的人们收入不高,以至于并不认为种地的付出过于廉价。至少,可以省去买菜的花销,节省一部分家庭开销。 原先在厂里的时候,两个人出来遛弯,都是陶洁挎着高崎的胳膊,两个人相依相偎着往前走。这时候他们遛弯,却是高崎在前面走,陶洁默默在后面跟着。 陶洁还是认为,她在做一个长长的,非常逼真的梦。梦里的这个高崎,兴许是高崎,也兴许不是。她真把他当高崎了,挎着他走,甚至是把他当作了丈夫,梦醒的时候,见到真的高崎,她会无地自容。 因为这个梦太真了,真的和现实没有任何差别,除了她的记忆和感觉,其余都是真的。 高崎也不强求她,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已经比在岳帆家里的时候强了许多,让他几乎看到了治愈她的希望。 路边地里,有一对中年夫妻,男的拿着撅头刨地,女的跟在男人后面,往外捡男人刨出来的石子和草根。两个人边干活边吵架。 女人说:“你妈都在咱们家住一年多了,你弟弟也真好意思的,就是不来接。要不你明天和你妈商量商量,把她送你弟弟那里去吧?不是咱们不养她,是咱们孩子今年就要高考了,需要个安静的环境。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得跟咱们一样,在这个破山沟里待一辈子!” 男人说:“妈不愿意走,我怎么好意思轰她?都说养儿防老,我当儿子的不养妈,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女的就不乐意了说:“你弟弟不是儿啊,凭什么老的就得你这个儿子养,他可以不养?” 男的就回嘴说:“那你弟弟呢?你爸住院,还不是你一个人伺候着,还得把咱们全家都搭上?他可倒好,一个星期空着手过来看他爹那么两天,就算是尽孝了。论男女,他是儿子,理当尽孝,你这闺女是泼出去的水,凭什么他不管,非要咱们管,他老婆孩子连个面都不露?” 女人就急了说:“说你弟弟呢,你提我弟弟干啥?” 男人说:“兴你弟弟初一,就不兴我弟弟十五啊?你说我之前,先把自己腚底下的屎擦干净再说!特么的这年头,我算看出来了,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伺候老人,谁心软谁倒霉。老人也是专找软柿子捏!你弟弟不管啥事儿没有,我们送饭送晚了,你看你爹那个熊样!特么的我这辈子欠他的?” 女人“啪”一下把从地里捡起来的石头,又重新扔回地里,站起来说:“你自己在这儿吧。这辈子嫁给你,我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完,扔下男人,径直出了地,沿着小路,气呼呼下山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89.吃鸡的故事 这对夫妻,男人其实是好男人,女人也是好女人。正如那男人说的那样,他们心软,不忍心不管老人。 只是,他们不会做事,架没少吵,气没少生,为这个还弄得夫妻关系不好了,也没把事情解决,老人最终还是得由他们来养。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高崎和陶洁身上,恐怕他们就不会争执。陶洁宁肯自己吃苦受罪也不会不养老人,如果她弟弟也是不孝敬的人,就算她弟弟要养老人她都不肯,怕弟弟不尽心,父母跟着他受罪。 高崎的想法,也必然和陶洁一样。 这就是善良。 那对夫妻也善良,却没有他们善良的彻底。 而这个世界,又正如那男人说的那样,心软倒霉。 善良的人,往往又不得善报。 这正是高崎不甘心,试图站出来,改变这个世界的初衷。 将来陶洁好了,他依旧要回到尘世里去,继续把他的公司做大,利用他自己创造的权力,惩恶扬善。 只要是他的员工,只要跟着他干,他就得让心地善良的人赚便宜,就像他帮助蒋师傅那样,让善良的人得到好报。 只不过,那时候他再回去,就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和陶洁一起,去实现那个善有善报的梦想,共同去建造一个善良的聚香坊。 这天晚上,遛弯回来,陶洁竟然一反常态,和高崎坐在客厅里,说了好久的话。 话题的内容,多是在厂里的一些事情。那个破旧的工厂,汇集着他和陶洁,还有许多人的青春,发生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故事。 陶洁说的,有些他不知道。他说的,好多陶洁也不知道。甚至这些故事,到底是这一世的还是上一世的,即或是两世里都发生过的,别说陶洁,就是高崎也弄不清楚了。 比如车间东面那个备战备荒年代挖的防空洞,后来就承包给附近的商户,在里面养殖香菇。 那年夏天,高崎和刘进,还有车工组的两个青工,撬开防空洞的门,打着手电进去,偷了人家一麻袋香菇出来。 那时候,高崎和陶洁还没谈恋爱。陶洁只知道有人偷了防空洞里的香菇,人家养殖户找到厂里来,要求赔偿,却不知道这偷香菇的贼里面,还有高崎。 高崎偷香菇这个事情,其实是上一世发生的。重生回来,高崎只一心惦记着陶洁,又哪里有心思去掺和这种事情? 也就是说,无论陶洁知不知道偷香菇事件,高崎都没有办法判断,这个陶洁到底是哪个陶洁。 高崎已经不想弄明白这件事情了,只要陶洁能慢慢好起来,就比什么都强。 既然她愿意坐下来说话,愿意和他说工厂里的事情,他就陪着她说,她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 于是,他就给陶洁讲了好多他在厂里时候,两个人还没有恋爱之前,他干的傻事。 厂区北面围墙外面,和山上一个村子搭界,有一家住户的房子就在围墙外面,他家院子的一面墙,就是厂区那个围墙。 那一年,那户人家的院子里,养了不少鸡。那时候像高崎这种入厂不久的工人,每月只有二三百块钱,生活真的挺苦的。高崎人高马大的,嘴馋。国企效率低,上班没什么事情做,他就领着刘进,趁那家人上地里干活,家里没人的时候,翻上围墙。高崎个高,骑在墙上,把刘进从墙下面拉上来,再放到另一面人家院子里,去偷人家的鸡。 刘进这小子太笨,把一院子的鸡赶的叽叽嘎嘎,愣是一只鸡没抓住。高崎怕动静大了,让地里干活的主人听见,急中生智,把自己的工服脱了扔给刘进,让他拿着工服去罩,这才总算抓住一只,高崎的工服却弄的全是鸡屎,没法穿了。 两个人偷偷把鸡弄到钳工工房里,才烧了热水,把鸡毛给褪了。也不知道谁给告了密,人家主家就带着当时的厂长刘群生进来了,人赃俱获。 鸡没吃成,白搭进一件工服去,还让刘群生罚了十块钱,说是赔人家的鸡钱。 特么那时候一只鸡顶多也就值五块钱,刘群生愣是赔了人家十块!关键是鸡还让人家拿走了,高崎什么也没捞着。 那时候高崎入厂才两年,表面上老实的很,还不敢和刘群生叫板。要是再过两年,高崎变了兵油子,别说十块,一分钱刘群生也不敢罚他。 这事儿当时让全分厂的人当笑话讲,陶洁还真听说过。 这是高崎重生回来之前,已经发生的故事,陶洁知道也不奇怪。 高崎还偷过一次鸡,陶洁就不知道了。那不是和刘进在厂里干的,而是在职工宿舍里,和同住一个单身宿舍的张斌干的。 那时候生产任务忙,高崎晚上值夜班。下班就半夜两点了,肚子饿的咕咕叫。张斌本来已经睡着了,又让他回来给吵醒了,就和高崎商量,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潜到宿舍区,看谁家养着鸡,偷一只出来,拿回来煮了,宿舍里还有酒,弟兄俩喝一顿。 说干就干。 职工宿舍区南边的院墙根底下,有一溜鸡笼子,都是宿舍楼上的职工养的。楼上不能养鸡,他们就都养在这里了。 两个人摸着黑找到那排鸡笼子,张斌就开始下手。这家伙比刘进机灵,摸着黑弄开一个鸡笼子的门,手伸进去,抓牢一只鸡,把鸡脖子反转一扭,往翅膀下面一别,鸡就叫不出声来,提留着就走。整个偷鸡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就是干这个的老手。 这一回,高崎算是吃上鸡了,这鸡还挺肥,两个人差点没吃了。 第二天天刚亮,两个人吃饱喝足,准备上床睡觉,就听院墙外面,有个女人扯着嗓子骂开了。 “你们这帮挨千刀的住单身的混蛋!我今春上才买的鸡,刚刚开始下蛋,就让你们偷了去呀,啊?你们谁偷了我的鸡,我咒你们下辈子就托生成一只鸡,这辈子找不着媳妇,生孩子没屁眼儿……” 张斌听着听着,脸就白了,哆嗦着说:“坏了,我把我们家鸡给偷来吃了!” 原来,那个下面开骂的女人,正是张斌他妈! 张斌是农村来的,顶替他爸进的厂,只是因为那时候子女的户口随母亲,他妈是农村户口,他也就一直在农村跟着他妈。 他爸退休以后,并没有回农村去,而是又在附近乡镇企业里找了一份工作。房改以后,他又买了宿舍区盖的新楼,把一家人都从农村接了来。买的房子小,家里人口多住不开,张斌还是在单身宿舍里住着。 这张斌妈在老家农村的时候,就是有名的泼妇,搬来宿舍区住着,更是逮谁骂谁,没人敢惹。 大晚上的,黑咕隆咚,院墙下面一溜鸡笼子,张斌也没在意,好巧不巧的,就把他妈养的鸡给偷来吃了。 这时候,桌子上还摆着吃剩的鸡骨头,收拾下来的鸡毛和鸡砸碎,还都在宿舍门口外面放着,没来得及处理呢。这张斌妈要是跑到单身筒子楼上来看到,那热闹可就大了。 本来吃饱喝足,两个人睡意上来,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会儿就都精神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毁灭证据。 证据毁灭到一半,张斌妈就到了。 这一下,高崎算是出名了,让张斌妈溜溜地给骂了一上午,乖乖又掏十块钱赔了鸡才算完。 张斌比他还出名,偷鸡偷到自家门上,被他妈咒下辈子变鸡的梗,一直在宿舍里传到高崎重生回来,还听到有人在说这个故事。 听到这个故事,陶洁竟然抿着嘴笑了。这是她清醒以后,第一次真正开心地笑。 这笑容,又是高崎久违了的。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笑容,高崎再一次产生了心醉的感觉。这感觉,只有在上一世里,看到陶洁的时候,才会有。 但此时此刻,两个人都被高崎的故事,带回了唐城量具,带回了那个下岗前夜。 那时候的日子,过的的确清苦,可那是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工作是公家给的,大家用不着担心失去饭碗,没了生计。工资也是公家定的,我穷你也不富裕,谁也不会笑话谁。 那个时代,生活是慢节奏的,有星期天,还是双休。所以,他们才有时间谈恋爱,才有时间去苦中作乐,享受生活。晚上下班回来,能够一起做家务,一起遛弯。 如今的时代,人们已经变做了工作的机器,睁开眼睛就得考虑怎么工作,怎么挣钱,又哪里有时间去浪漫和恋爱? 你不努力去工作,你的这份工作,就有可能被别人取代。你不努力去挣钱,你就会变成穷人,被别人瞧不起。 早上天不亮出门工作,挣命一般,天黑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哪有时间自己做饭吃,又哪有时间干家务?还去浪漫恋爱遛弯?孩子、房子、车子,压的你喘气都觉得困难,那么奢侈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做为女孩,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个有钱的老公,可以这辈子衣食无忧地躺赢。做为男孩,最大的理想,当然是找家庭背景雄厚的女友,可以少奋斗十几年。管什么长相,管什么爱情。还浪漫?那些东西,能吃还是能住、能开啊? 达成理想的,当然是凤毛麟角。多数男女的感觉,都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只能找个自认为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矬子里面拔将军,与爱情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样组建起来的家庭,本来就经不起风雨,却又无时无刻不被孩子、房子、车子压着,稍有风吹草动,立马风雨飘摇,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这社会离婚率直线上升,怪这一代思想前卫,不懂爱情吗?扯淡!他们没有时间去爱情,更没有时间去前卫,仅仅是生活所迫而已。 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独身。在没有能力为爱情浪漫一把之前,就不要婚姻。 所以,如今社会上那些三十大几还不结婚的单身们,才是真正看透了生活的智者。 与高崎和陶洁相比,这一代人,其实是更加不幸的一代。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90.冻龄不老的秘诀 这天晚上,高崎陪着陶洁,在客厅里一直说到子夜,陶洁仍旧没有要睡的意思。 他们仿佛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要说的事情,恐怕一辈子也说不完。 只是,两个人又都觉的,有一种若隐若现的陌生感,横亘在两个人之间,使得他们都无法完全把心扉敞开。 在陶洁心里,还装着一个高崎,这个高崎,和眼前的这个高崎,总是融合不到一起去。 两个高崎,都是她喜欢的,也都是她可以爱的。可是,心里那个高崎已经先入为主了。 而高崎心里,却装着两个陶洁,他总在不自觉地想弄明白,眼前这个陶洁,到底是哪一个陶洁? 如果是那个魂牵梦绕的陶洁回来了,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遗憾了。如果不是,他已经和这个陶洁生活了十年,也会和她继续生活下午去,让她永远幸福着,这也算是弥补他上一世的遗憾吧。 高崎喜欢喝茶。在厂里的时候,买不起好茶叶,有什么喝什么。就是那种大的搪瓷缸子,焖上一缸子,一直从上班喝到下班。 后来,有钱了,尝了各种茶叶,白茶、绿茶、黑茶、花茶,什么普洱、毛尖、乌龙、铁观音。喝到最后,他还是喜欢茉莉花茶。 有条件了,喝的花茶就好一些,雀舌、银豪,六窨以上的,打开来便芳香扑鼻,喝一口更是口舌生津,回味无穷。 陶洁不喜欢喝茶。其实,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是她没有喝过茶。 胡丽丽冻龄不老,有一个她自己总结出来的,谁也不肯告诉的秘密。这秘密,她告诉了高崎。 第一当然是保持好的心态和正能量,凡事必须想开,不让负能量积聚在心里,永远开朗乐观。这样,内分泌才不会失调,体内激素才可以保持均衡。 第二是适量运动,让血管保持张力和活力,肌肉与脂肪配比保持完美比例。 这第三点,也是她的秘密,就是女人无论如何不能缺了水。当你感到口渴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你的体内早就缺水了。 缺水的后果,就是角质层迅速脱水角质化,胶原蛋白被迅速析出,皮肤加速老化。 到这种程度,无论你如何做美容,如何贴面膜补充水分和胶原蛋白,都没有任何用处,因为皮肤细胞的老化是不可逆转的,角质化以后的皮肤细胞,是没法保持水分的。 人的皮肤细胞更新次数是有限的,美容磨皮实际就是把老化的皮肤细胞去掉,让皮肤长出新的细胞来。这样做,就会加快细胞更新次数,最终使细胞失去更新能力,反而加速了皮肤老化。 所以,保持细胞活化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让它缺水,延长它的寿命。 水只有喝进嘴里,进入血液,才能被运输到细胞内部,给细胞补充所需的液体和电解质,其他的补水方法,纯粹就是骗人的。 那么,怎样才能知道不缺水呢?就是每天喝水喝到只要一喝水就想去撒尿,这时候就不缺水了。水要一点一点补充,不能一下子就灌个饱,这样反而会打破体内酸碱平衡。 女人因为生理特点,都怕喝水多了撒尿。大部分女人因为不想去频繁上厕所,特别是在公共场合,都不愿意喝水。所以,大多数女人身体总是处在缺水状态的,这其实也是一种亚健康状态,不老才怪。 喝水也有讲究。总是喝白开水是喝不下去的。因此,好喝水的女人,又选择跟随时代潮流,喝些养胃的普洱一类,这也是不对的。 普洱属于黑茶,喝多了会加剧色素在体内聚集,使肤色变的暗淡,甚至是长雀斑。 好多人把雀斑、蝴蝶斑归罪于内分泌失调或者紊乱,固然有一定道理,但也不是完全如此。喜欢吃酱油的人,身体肤色和脸色偏黑,容易沉积色斑,不信你就观察一下看。或者是你找个喜欢吃酱油的人做个实验,五年之内不让他吃酱油,五年之后,你就看到效果了,身体肤色和脸色,会自然而然白一个等级。 所以,女人喝茶,不要喝黑茶,喝白茶、花茶或者观音茶,比较适合一些,而且要喝淡茶,不要喝酽茶。而胡丽丽喝的,是菊花茶和竹叶茶,清心养目,祛火养肝。肝主排毒,体内无毒,则人自明媚。 胡丽丽这个经验之谈,是不是有道理,高崎也整不明白。但她的冻龄就在那里摆着,四十岁的人了,依旧像不到三十的,和高崎站在一起,说她比高崎大八岁,根本就没人相信。 就冲这个,高崎也选择相信她。他就给陶洁准备了菊花茶和竹叶茶。 两个人喝着茶说着话,半夜就又饿了。高崎还准备了各种夜宵和点心,都放在厨房的双开门400L大冰箱里。 好在这些现代化的家电,陶洁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高崎是有钱人啊,时代又不是那个时代,有这么大的冰箱和电视,还有什么直立的抽油烟机,他们在小镇生活的时候,可是没有。 那时候,还流行什么带麦克风的VCD和功放呢。电视大的就是投影电视,也是一万好几,坐的偏一点就看不清楚。 那时候的陶洁,还羡慕过薛雪家里的VCD,梦想着将来自己也可以拥有一台。 可一觉醒来,这些东西就全没了,淘汰了,连冰箱都可以做这么大。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提示她,她仍旧在做一个离奇的梦,依旧没有醒过来。 短短十年,高崎怎么可能从一个穷工人,社会小混混,变成了唐城最大的老板? 半夜的时候,高崎去冰箱里找一袋元宵出来。陶洁就在他身后跟着,从他手里接过元宵,把锅放在炉灶上,添了水煮元宵。 两个人就是这么默契,什么都不用说,彼此就知道对方的心意。 元宵的馅是冰糖芝麻的,这是陶洁爱吃的。 如果这个高崎不是那个高崎,他怎么会知道陶洁喜欢吃元宵,连喜欢吃什么馅的都知道? 可这个高崎根本就不可能是穷小子高崎啊? 她就这么矛盾着,不敢深想下去。深想了,就又会陷入纠结里,又要去回忆自己根本记不起来的东西,再次陷入恶性循环。 在小镇上住的时候,陶洁是舍不得买元宵吃的。元宵节跟高崎回婆婆家,婆婆会给她煮元宵吃。 婆婆知道她爱吃元宵,特意给她盛好多,比别人的都多。 可婆婆也是从集市上,或者街边小摊上买元宵,舍不得像现在的高崎这样,从大商场里买这么多回来。 大商场里的元宵,对他们来说,太贵了。 吃过了元宵,高崎就问她困了没有?她还真没感觉困,还想和高崎多说会儿话。说这许多的话,让她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正常人了。 可是,太晚了,她不好意思说不困。 但高崎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竟然没有提休息的事。把吃了元宵的碗勺都拿去厨房里洗涮。 她就在高崎身后无声地跟着,帮着擦擦灶台什么的。 洗涮的事情,只要高崎有时间,一般都不肯让她做。这个习惯,和她心里的高崎,一模一样。 和心里那个高崎,有时候也会说话说到很晚,不过不是在沙发上各自坐着,而是在被窝里相拥着,高崎搂着她,直到她说累了,慢慢睡去。 想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她的脸红了,不敢看面前的高崎,唯恐他读懂了她。 又说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高崎看出陶洁没了精神,才站起来,要和她洗漱了休息。 陶洁不想住那个大卧室,太空荡了,又没有了高崎在床边地上睡着,她害怕。 高崎只好让她去睡小卧室,他也去最西边那个小卧室睡,两个人卧室之间,同样有一个暗门通着。 这一晚上,两个人在各自的卧室里,辗转反侧,估计都没有马上睡着。因为第二天早上高崎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而从外面的长廊看去,陶洁房间里的窗帘,依旧是闭着的。 窗帘很厚,丝绣的,基本不透一丝光线。只要不拉开窗帘,屋里总是黑暗的。 高崎昨天的地只翻了一半,今天继续去翻地。 两米宽的玻璃长廊,有效阻隔了外面的噪声。陶洁在屋里睡觉,听不到高崎在院子里刨地的声音。 快到中午的时候,陶洁的卧室里,窗帘终于拉开,陶洁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窗边,看着高崎在院子里劳作。 高崎也看到陶洁了,但故意装作没有看到她。他想给她更多自由的空间,让她自己决定去做什么。 来到这里的陶洁,隔绝了外部的世界,仅仅不到一天时间,已经和住在岳帆家里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给她更多的自由,更利于她自己去思考,恢复的兴许更快一些。 时间不长,陶洁就消失在窗户那里,很快就又出现在餐厅那儿,然后就去了洗手间。 那个玻璃长廊和整个房子南面的一溜落地大窗子,这时候就看出作用来了。只要不拉窗帘,陶洁在屋里无论哪个房间,高崎在院子里,都可以看得到。 很快,陶洁就从西墙边的储物间里出来了,站在地边上看着高崎干活。 能从储物间出来,说明陶洁对屋里的暗门,已经开始熟悉了。因为从储物间出来,是离着高崎所在方位,最近的路线。 “我做什么?”她站在地边上,冲高崎喊。 高崎停下手里的活,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就对她说:“十一点多了,你还是去做饭。” “吃馒头还是吃米饭?”陶洁就又问。 吃馒头就得去宿舍区北边的路口去买,离这里差不多一里多地。 高崎还不放心陶洁自己出去,就说:“还是吃米饭吧?多做两个菜,咱们争取把冰箱里的菜多吃一些。明天就是石门大集了,我用摩托车,驮着你去赶集,再买新鲜的回来。” 陶洁就无声地转回身去,默默地再从储物间,去厨房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91.赶集 高崎拄着撅头,看着陶洁转身回储物间。 头顶的阳光照着她修长的背影,脖颈愈发显得细长。 他就不由得有些痴了。 这背影,即便在密集拥挤的人群里,只要闪一下,他就可以一眼认出来,这是他的妻子。 这个感觉,已经多少年没有了? 是陶洁又瘦回来了才有的感觉,还是妻子真的回来了?高崎真的说不清楚。 这一天,两个人在一起腻歪了一天,却没有了昨晚的那么多话。 但两个人依旧是十分默契。高崎要做什么,陶洁知道。陶洁想什么,高崎也知道。 下午收拾院子里的地,陶洁就开始帮忙了。拿了耙子,把高崎刨出来的土块,都耙碎了,把里面的石子拾出来,放到地外面去,堆成一堆,等将来扔到山上去。 当然,这些都是高崎教她做的。顺便,他也把自己怎么学会了种地,讲给陶洁听。 这是个善良的,有着自己坚强意志和决心的老板。而陶洁心里的高崎,是没有什么理想的。他的理想,就是努力出去惹是生非,想法挣更多的钱来,实现陶洁的理想。 陶洁的理想,就是让两个人过上好日子。 陶洁喜欢的,还是心里那个高崎。尽管那个高崎没有什么理想,更没有什么抱负,她还是喜欢。 高崎要是知道,自己一下午的述说,反而为自己减了分,他就不告诉陶洁关于伍树全和聚香坊的事情了。 这宿舍区中心的街道,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那层平坦的水泥面早就没有了,露出了高低不平的青石子。好多青石子,也已经被磨的铮亮。 沿着这条破旧的水泥街道,一路向北,走五百米左右,就会离开这个满是四层楼房排列起来的职工宿舍区。 职工宿舍区没有围墙,也没有大门,只是在一片平坦的土地上,建造了一排排的楼房,供工厂里的职工家庭居住。因为在这个山沟里,只有这个工厂,也只有这个宿舍区的职工,属于城镇户口,其余都是自然村和种地的农民。 所以,工厂有自己宿舍区的同时,还有自己的学校、食堂、商店和医疗卫生站。别看整个工厂人数不多,却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社会。 这是那个备战备荒年代,独有的特色。这样的地方,叫小三线军工厂,广泛地分布在全国好多的地方。 沿着那个水泥路一直向北,出了宿舍区向东北方向略微拐一下,再走二百米,就和一条两车道的沥青马路连接起来。 沿着这条沥青马路一直往东,走上十里地,就是石门镇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高崎和陶洁在家里吃了早饭,高崎就把那辆小三轮摩托车推到院子外面的砖路上,锁了院门。陶洁坐在后面那个,包了海绵和牛皮的横板上,高崎跨上摩托车前座,发动了摩托,沿着水泥路,去石门镇赶集。 水泥路凹凸不平,三轮摩托车走在上面跟跳抽筋舞一样。得亏陶洁坐的那块横板,是高崎让人专门制作的,里面海绵填的很厚。要不然,就陶洁瘦的这个样子,非把她给颠散了架不可。 总算颠簸着上了沥青马路,高崎这才敢加大油门,摩托车冒一股青烟,向着石门镇去了。 石门镇大集,在附近十里八乡都很出名。其他附近较大的村里,也有有集市的,但没有石门镇的这个集市大。 有集的日子里,十里八乡的小商贩们,都会集中在这里。石门镇东西大街,长足足有五里地,宽也有四五十米,这时候就会被挤得水泄不通,叫买叫卖热闹异常。 过去高崎和陶洁居住的那个小镇边上,也有个集市的,只是没有石门镇这个大。集市上的东西,总是要便宜一些,特别是到了集市即将散了的时候,东西就更便宜,几乎就是给钱就卖。 小镇上是集市的日子,陶洁总是要去赶集的,而且往往是在集市快散了的时候去,为的就是买点便宜的蔬菜瓜果。 碰上逢集的日子,高崎总是要在厂里待着,那里也不去。等陶洁去赶集的时候,他好跟着她去。 陶洁是要把他们一直到下一个集,这期间过日子所要用到的东西,在这个集上都买齐的,那就要买好多的东西。她太瘦弱了,高崎担心她累着,只要是她赶集,他就在她身后跟着,提着她买的所有的东西,陶洁则只管在前面走着,问着路两边小商贩们东西的价格,跟人家讨价还价。 这赶集的日子,也是陶洁感觉幸福的日子之一。 他们这些七零末八零初出生的人们,还是有些封建思想的。在多数男人们看来,结婚以后,女人操持家务,洗衣服做饭,赶集买菜,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男人帮女人去做这些,总是要被人笑话的。 所以,多数女人赶集,都是叫了闺蜜或者同事一起去,很少让男人跟着的。因为男人根本就不会跟着她们,怕别人笑话。 可高崎一点这种想法没有。只要陶洁赶集,他就晃着个傻大个子,在她身后一步不离地跟着,帮她提着买来的东西。 陶洁为这个感到甜蜜,也感到骄傲,更感到幸福。因为她从高崎这个举动里,看到了他对她深深的爱。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一路欣赏着道路两旁山里的风景,到达了石门镇。 这时候,集市上已经是人头攒动了,只是摆摊的比逛集市的还要多。 摆摊的要早早过来占地方,来晚了就没了好地方,只能去找人流不多的集尾了,那会影响这一天的收入的。 赶集买东西的人则不用来这么早。山里的自然村落相隔着远,到镇山的路也不近。他们早上起来,忙完了自己的家务,或坐公交或骑自行车、摩托车,到了集市上,差不多也十点靠后了。 往往是上午十点以后,赶集的人才达到高峰。到那时候,在集上走路都是人挨人的,别说推着车子。有不知是集的外地车辆,偶尔沿着公路闯到集市里来,这一上午都走不出去。 这是陶洁苏醒以后,第一次看到集市,看到她过去生活的场景,脸上自然就流露出欣喜来。 小镇附近的那个集市,早就没有了。高崎的横空出世,改变了唐城东部的发展格局。原来西部发展远远快于东部。如今,西部还是一片庄稼地,东部已经发展为唐城另一个城市中心,被叫做城东新区了。 小镇已经成为城中村,拆迁是早晚的事情。周边商场超市已经建了不少,再也用不到集市这种交易手段了。 陶洁从车上下来,高崎把车找个空地锁上,依如当年一般,跟在陶洁身后,随着她走入人流。 陶洁的脑海里,赶集的场景还是记忆犹新的。高崎这样跟着她,就让她把心里那个高崎和身后的高崎,融为了一体。 可是,这集市大的多,不是当初那个集市。卖的东西,也多是纯正的农村人才喜欢的,与小镇那个集市,还是有许多的不同。 这又把她拉回到现实里来。她不得不再一次告诉自己,顺其自然,不要想那些事情。兴许,终究有一天,梦会醒来。或者,她会记起她完全忘记了的那些事情。 赶集主要是买菜,还要买条鱼,鲅鱼、青鱼就煎着吃,鲤鱼、鲫鱼就炖汤吃。带鱼、偏口鱼也行,主要看鱼的新鲜程度和价格。另外就是各类蔬菜和水果了。 高崎这回准备的很到位,带了一个小拉车过来。车上有个镀铬的大框子,足够盛下陶洁买的所有东西,再不用像以前一般,用手提着一个个的塑料袋,最终把手指头勒的生疼。 那个镀铬的大框子还能折叠,按下去就贴在拉车上,成为一个平面,拉起来就是一个长方的大框子。 这买菜的拉车,是这时代城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去超市采购的必备工具,几乎家家都有的。高崎能买这个拉车,也是在父母家里,看到他妈有一个,才想起来要准备这么一个东西。 当年他和陶洁赶集的时候,他们是没有这种工具的。即便当时市场上有了,陶洁也不会买。买这工具要花几十块钱,陶洁不会舍得。 两个人从集西转到集东,差不多就花了一个半小时。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他们刚才走过来的集市,人更加的多了,熙熙攘攘,愈发的热闹。 陶洁在集市上买东西,总喜欢先从头走到尾,看看都有她需要的什么东西,顺便打听一下价格。从这头再次折返的时候,才真正和人家讨价还价的买东西。 在这方面,她的记性特好。同样一个东西,哪个地方的又好又便宜,她都能记着。往回走的时候,就专门去她心里记着的地方,和人家讲价钱。如果价格不合适,她会选择下一家她记着的地方。有时候,同样一件东西,她能记住四五个地方,不断地去退而求其次。 而她赶集要买的东西,少则四五样,多则十几样,她每一样都能记住哪里的可以去选择,且一样东西记四五个可选择的地方,这种记忆力,在高崎看来,简直就有些神奇和不可思议,她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他们走到集市的东头,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一个地摊吸引了高崎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卖古董的地摊。一块快看不出原色的白色帆布上面,摆了些瓶瓶罐罐,一角上还摆着十几个银元。 高崎可是个银元方面的行家。卖了那么多银元,他接触到的银元知识,绝对够专家级的水平了。 看见银元,高崎就来了兴趣,向着那个地摊走过去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92.发财了 摆古董摊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身九十年代流行的灰色西装,蹬一双皮鞋,打扮的有些土气。 高崎是行家,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这身西装是故意弄来穿的。 在这样偏远的地方,做这种古董生意,既不能过于土气,和当地人打扮一样,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没钱也没见识,有东西也不肯给你看。 但打扮过于时髦了,山里人又觉得你是大地方的人,鬼心眼儿多,不实在,不敢和你打交道。 因此,这男人弄这么一身不土不洋的西装穿着,倒最合适。 高崎走到那个地摊跟前,伸手拿起一个大洋来,掂了掂,又放下了。 他对银元太熟悉了,看年代,看外形,看边齿,无论看哪个方面,一打眼就看个八九不离十。甚至把银元拿在手里随便掂一掂,凭着手感,他都能分辨出真假来。 手里的银元厚薄不对,三年的年字没有点,分量也比真的重一些,说明铸造有误差,或者加了比银重的金属。 他放下手里那块银元的时候,故意往那一堆银元里一扔,发出“哐啷”的声响。 声响过于脆了,根本就不是银的。 他已经可以断定,小贩的这些银元,都是假的,顿时就没了兴趣。 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帆布后面角落里摆着的,一个鼓肚的小青花瓷罐子。 那罐子的釉面有些黯淡,瓷彩比较柔和,边沿有氤氲,不是很清晰。上面的花草也有些潦草,但从釉面光泽和青花的颜色、样式来看,应该是古的东西。 上一世,高崎曾经跟着岳帆帮人家卖过古董,对瓷器和玉器都有一定认识。这一世出去卖银元,顺便也接触其他古董,知识比一般玩古董的人,强出许多。 对瓷器来讲,古时候都是用木柴烧窑,现在则是用煤气烧制。这火不一样,烧出来的瓷器釉色就有很大的区别。 所以,瓷器是不是古的,仅从釉色上,像他这种见识过真东西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真假来。 当然,这也只是说,他可以应对一般仿品。对高仿的东西,仅仅看釉色当然不行。 可这山沟里,又哪有什么高仿的东西? 另外,青花瓷年代不同,青色也有很大的区别。唐代青花青色淡,有些偏绿。元、明两代的青花,青色深,门里叫“苏麻离青”,采用的是波斯釉料,含铁量高,经常会在青色上出现锈斑。 到了清代,釉料的含铁量明显减少,青色就淡了许多,且颜色浓淡不均,有点像是贴在釉面上的感觉了。 从青色上看,小贩手里的那个小罐子,应该是元代或者明初,成化以前的瓷器。特别是青色上出现了红锈斑,好像是有残缺一般。 高崎知道,这正是古波斯釉料的特点,后世无法仿制。 断定那是真古董以后,高崎不动声色,而是问小贩:“你这银元怎么卖呀?” 小贩偷偷打量高崎一眼,穿着一般,但看身形气质,脸上气色,不像个山里的农民。 在这小镇上,不是农民,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红旗厂的职工,另一种就是这镇上的机关干部。 镇上的干部,有些权力的,都喜欢穿品牌的运动或者休闲装,脸上身上也干净。一般职员,就和红旗厂那些职工差不了多少了。 高崎的样子,穿衣比较随便,也不怎么干净利索,不是红旗厂的职工,就是这镇上的一般职员。 “这都是我从村里收来的,”他就对高崎说,“你看着出价,差不多我就卖。” 高崎又把银元拿起来,仔细在眼前看着,看半天说:“你这银元成色有些不对啊,看着怎么不像银子做的?” 听语气,小贩就知道,这位外行。他就说:“我也不怎么懂,也不知道真假。你自己看吧?觉得真你就出个价,只要不低于我的收购价,我就卖。” “一百你买不买?”高崎就问他说,“要是卖,我就拿你俩。我就是想买俩放在家里头玩。” 小贩更加确信,高崎是个外行了。 这东西是他二十五一个,从城里弄来的,就是想到这山里来,糊弄外行的。 他摇摇头说:“这个价我收都收不上来。” “三百拿你俩,这总行了吧?”高崎做出有些舍不得的样子来,继续和他磨叽,“你这东西,我看着不像是真的,不敢多买。等买回去找懂行的看看,要是真的,下回赶集我再来买你俩。” 看来,这人有俩闲钱。小贩就想,兴许他看走了眼,这人还真是镇上的干部。 “卖不着啊。”他故意说,“你要真想买,四百拿俩。” 高崎就站起来说:“那就算了。”转身准备离开。 小贩就喊住他说:“算了,卖给你吧,倒个本钱。” 高崎就又转回身来,盯着小贩问:“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东西是不是真的?” 小贩一脸诚恳说:“我跟你说实话,我真是从老乡家里收来的,一个一百二。是不是真的,这个谁拿的准啊?你没见那些鉴宝节目上,专家都经常看走眼吗?我是觉得吧,这山里的老乡手里,应该不会有假的,应该是真的吧?不过也保不齐。我做这个买卖,也不论真假。你觉得真你就拿走,我只要不赔钱,有的赚我就卖。这个行当,没有返回来找旧账的。” 高崎就点点头说:“哎呀,这俩银元你就赚六十,你这买卖挺好做呀。” 小贩叫苦说:“哪有那么好做啊?平时我得在这山里翻山越岭地,一个村一个村地转悠,也就是挣个辛苦钱。你光看着狗吃肉,没看见狗挨打呀。有时候收上来的东西没人要,砸到手里,赔了本钱,又有谁知道啊?” 高崎称量半天才说:“这银元我越看越不对劲。要不这样,你再给我搭件瓷器?要不我就不要了。” 小贩也称量起来。 俩假银元,卖出去他就净挣二百五。平时来买他银元的,能给出价到七八十,他就烧高香了,今天好容易碰到个棒槌,这买卖不做着实可惜。 “好好,”他满脸无奈地说,“你自己挑吧,太贵的可不行。” 高崎就挑了一件彩釉的小茶壶。 “这个不行。”小贩不给他。 “这么个小东西,嘴上还缺一块,又不值钱。”高崎说。 “老弟你外行。”小贩说,“这是真物件。看见这上面的炸纹没有?少说也得百十年才会有这纹路呢。” 高崎心里就暗暗笑了。这小贩还真是个外行,难怪他收到好东西也不知道。 这东西叫手壶,从上面画的花卉图案看,明摆着就是民国年间的大路货,连五十块钱都不值。至于那些个炸纹,那倒是因为冬夏交替,热胀冷缩造成的。但这不是判断瓷器年代的唯一标准。 他挑这手壶的时候,还真怕小贩懂些古董知识,知道这东西不值钱,直接送给他。可不试探一下小贩的深浅,他不敢直接奔着那个青花瓷罐子去。 他又指着一个紫砂的小手壶,小贩依旧不答应。然后他又指向一个铜手炉。 小贩就笑着说:“你不能总挑我的好东西呀?这铜香炉,少说也是清代的,光卖废铜也卖不少钱了。” 其实那东西也不值钱,现代高仿的,炉底有明显的车削加工痕迹。就是再做旧,这机械加工痕迹也很难弄干净,过不了高崎这种行家的法眼。因为古物上不可能有现代加工的,有规则的纹路。凡有规则加工纹路的,都是车削或者角磨机留下的,古代没这种加工手段。 小贩连手炉和香炉都分不清楚,这古董买卖,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够挣钱? 高崎指划半天,就指到了那个青花瓷罐子。 “把这东西给我搭上总行了吧?”他把那瓷罐子拿过来说,“你看这上面这么粗糙,这里瓷都掉了,变成红的了。还有这罐子底,也锈糊糊的,做工这么差,一看就是假的。我拿回家当盐罐子去。” 你还别说,这件瓷器原来还真是当盐罐子用的,它上面还有个带边的圆盖。这是小贩从一个村里的老太太手里,花十块钱买来的。 小贩买这个罐子,只是因为他没见过这种造型的罐子,觉得新鲜,十块钱也不贵。买到手里以后,摆在那里也没人要,他看着也不像是个好东西,做工的确有些粗,花纹也挺难看,模模糊糊的。 殊不知,正是这种连贯而又边沿氤氲的特色,才是元、明年间,青花瓷固有的风格。 终于,高崎如愿以偿,捧着那个盐罐子,手里捏了两块假银元,从小贩的摊位上离开了。 高崎买东西的时候,陶洁一直在他身后站着,不言不语。 从高崎过去给她讲的,她失忆的一些故事里,她已经知道,高崎懂古董。他这么认真地蹲在摊子边上,和小贩对付这么半天,肯定是看到值钱的东西了。 从集东头往回走,陶洁就问他:“你买着宝贝了?” 高崎眉花眼笑地瞅她一眼,笑而不答。 陶洁就不再问,专心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她本来就话不多,高崎不说话,她自然也就不多说。 直到买好了所有需要的东西,高崎把小拉车和东西都放到三轮摩托车后斗上,陶洁也坐上去,他开了摩托车走出去,离开镇子一里多地,这才把摩托车停在路边上,小心谨慎地把那个青花瓷罐子拿出来,给陶洁看。 “这是绝对真的明初青花瓷!”他对陶洁说,“虽然器型我没见过,可我知道,越是稀有的器型越值钱。咱们发财了!” 陶洁明明看着他是和人家讨价还价地买银元,这罐子就是搭上的,这怎么又变成专门买罐子了? 看着陶洁一脸疑惑,高崎就得意地笑了说:“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障眼法。我就是奔着这罐子去的。” 陶洁就问:“那你买的银元呢?” 高崎咧着嘴笑说:“两块破生铜,留着给你玩吧。” 这个高崎,处处透着心机,根本不是她心里的那个高崎。 她心里的那个高崎,是傻乎乎的。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93.蛐蛐罐儿 在往回走的路上,高崎就给唐城里玩古董的朋友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有钱人很少有不玩古董的,高崎也不能免俗。但在唐城这个地方,真正得着好东西,还是不容易的。 他联系的那个玩古董的朋友,姓赵,就是在唐城里开古董行的,古董知识和经验,比他要高明不少。 他想着让对方过来,给他上个眼,确定一下那个罐子的年代和价值。还有,就是这罐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高崎平时玩古董,和这赵老板没少打交道。这人为人比较实在,古玩知识丰富,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成了不错的朋友。 高老板亲自打电话召唤,赵老板不敢不立刻赶来。高老板是他的大主顾,他得罪不起。 可是,听了高崎说的地址,他心里不免奇怪。这堂堂的高大老板,好好的跑到那么个穷山沟里,干什么去了,自己亲自下手收古董?貌似他瘾没那么大,也不会去吃那个苦。 心里尽管纳闷,他还是赶紧推了所有的事情,亲自开车,向着石门镇来了。 唐城离着石门一百多里地,路还都是盘山路,不好走。赵老板赶过来,最少得俩小时。 趁着赵老板没来,高崎和陶洁回到家里,就又把那个瓷罐子摆在书房的茶桌上,仔细研究把玩了一番。 陶洁竟然对古董感兴趣,这倒出乎高崎的预料。 于是,高崎就在书房里,认认真真给陶洁上了一堂古玩课,什么胎料、釉料,制造陶瓷的过程,把陶洁给说的一愣一愣的。 好多玩古董的人,都是凭经验或者死记胎釉样式、色彩,靠这个来鉴别古董,这个就有些笨了。 想鉴别古瓷,首先你得了解古瓷,最应该弄明白的,不是各年代古瓷的特色,而是古瓷的制作流程。你知道他是怎么把一块泥巴变成了漂亮的瓷器,在这个基础上,你才能弄明白,为什么每个年代的古瓷,会表现出来不同的特性。 这是捯根的办法。只有掌握了这些根本的,原理性的东西,才更加明白古瓷的妙趣和收藏的乐趣所在。在古玩行业,你才也能算是入门。 同理,瓷器以外的银元、铜器,也是这个道理。至于字画、玉石这一类,就更加的繁复艰难。特别是字画,自己没有一定的亲自动手写画的能力,并且可以达到成名成家的水平,根本就不可能入门。真正能够达到鉴别级水平的,全国也没有几个行家。 所以,好多鉴宝节目,网上教怎样鉴别玉石,纯粹就是娱乐,大家不要拿着当正事儿,看个热闹也就罢了。 关于古玩方面的知识,陶洁就是一张白纸,高崎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牛,就把陶洁给吹晕了。这时候,高崎的电话响起来,赵老板已经到了红旗厂宿舍的路口了。 全宿舍区就高崎这么一套平房,非常好找。高崎站在房子头上,看着赵老板开车过来,把他让到家里来。 赵老板没有见过陶洁,却也知道她的事情,见面毕恭毕敬地打招呼:“高夫人好!” 看着这么一个气派十足的大老板,这么跟自己打招呼,陶洁更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了。 她这辈子,有记忆的时候,见过的,最有钱的人,就是原来的分厂厂长刘群生,开着个桑塔纳2000,皮鞋铮亮,一件T恤要花八百块去买。 刘群生比起赵老板来,那就差的不只是一个档次了。 的确,赵老板在唐城古玩界,算的是数一数二的大佬,钱多的几辈子花不完。如果是一个小工人陶洁,还真没有见到人家,和人家说话的资格。 可现在的陶洁,也不是小工人陶洁,是全市商界最大的大佬,聚香坊老板,高崎高董的夫人啊。 高崎看出陶洁的尴尬来了,就嘱咐她去厨房准备饭菜,他中午要招待赵老板。 “你只管把菜和鱼洗洗就好。”高崎对她说,“待会儿我来做饭。” 陶洁去了厨房,高崎就领着赵老板去了书房。这所谓书房,其实就是高崎一个人想静静的时候,坐着喝茶的地方。 赵老板进书房门,就看见了那个摆在鸡翅木茶桌上的青花罐子了,眼里不由流露出吃惊的表情来。 他把罐子上的圆盖先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茶桌上,这才轻轻拿起罐子,先冲着窗子里射进来的阳光,看了看罐子里面,又仔细端详罐子的外观许久,这才放下罐子。 高崎邀请他坐在茶桌跟前的椅子里,给他泡上一杯雀舌茉莉,这才看着他问:“怎么样?” 赵老板面色严肃地说:“高董您的眼光没错,这的确是真品。底胎有不均匀的气泡,可以确定是明初的东西。另外,胎底有火红石,证明这是成化以前的东西。只不过,这不是官窑的东西。没有款识不说,胎也有些糙。” 高崎听了就有些失望。不是官窑,价格至少要降低一半。 “这是干什么用的,你知道吗?”高崎就问。 赵老板就笑了,慢慢地说:“刚才我说不是官窑,高董有些失望了是吗?不过我下面说的,估计高董您也想不到。你别说,这个器型我还真知道,我在〈增广贤文〉里看到过介绍,但没见过真东西。 这个东西,其实是个蛐蛐罐。虽然是民窑出的,但恰恰可以说明,在成化年之前,斗蛐蛐这个行当,在我们民间已经非常流行了。要不然,民窑也不会出这种东西。 这就是这个东西的价值了。它的出现,而且产自民窑,至少可以证明,斗蛐蛐这个娱乐,至少早于成化年,而且是民间一个广为流行的娱乐项目。它可算一件这个事件的证物。 最重要的一点,据我所知,这个器物到现在为止,恐怕是孤品。兴许有的地方出现过同样是蛐蛐罐一类的器物,但没有一件是完好的。您这件,不仅完好,还带着唯一可以配得上它这个器型的盖子,简直可以称是绝品。” “哦?”高崎真让他吓了一跳,立刻就问,“那这个东西,在市场上的价值,你估计会到多少?” 赵老板想想说:“这个,只能算是我个人的一点见解,具体是不是这样,您要求证的话,还得去寻找更内行的专家来看。 另外,凭着胎底的火红石,我只能推断它是成化之前的瓷器。因为成化以后,烧窑用来放胎的工具变了,不会再有火红石这个现象。至于这个器物具体的年代,是元代还是明代,我也拿不准。 至于价格,物以稀为贵嘛。您听说过佳士得拍卖的那个彩釉鸡缸杯吗?其实值不了那么多,就因为它是彩釉,没有残缺,更因为它是孤品,所以才值那么个价。 这也算是炒作吧?其实放在市场里,真实的价格,恐怕不超过十五万。而且,据见过实物的京圈儿人士说,那其实就是个高仿,民间有很多高手的。 具体说到您这件东西,如果按着佳士得的运作方式来的话,卖到千万甚至是上亿,都有可能的。至于我出价嘛,如果高董肯割爱,我可以出二十万。” 高崎就笑了说:“借给你,放在你的古董行里玩一阵子行。卖给你,除非你出到一个亿,或者我确实没钱花,到要饭的地步了,你再来问。” 赵老板也笑笑说:“高董不爱钱,这个我知道。借我到年底,让我拿给同行吹吹牛,这总行吧?” 高崎就摇着头开玩笑说:“不行。你半路给我掉了包,我岂不是赔大了?” 赵老板说:“这你就不懂了不是?你要说这器物是成化官窑,你怕我掉包。因为河南有人专门研究高仿官窑,他能做出这个东西来。您这东西,跟官窑区别太大,他复制您这个制造工艺,就为了仿这么一个物件,投入的成本太高,不值得。 再说了,这东西我已经承认是真品了,而且是绝品,我要是给您掉了包,还个假的给您,您是谁呀,我有那个胆吗?坏了这行的规矩,我还混不混了?我不混我的子孙也不用混了。” 高崎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着什么急呀?”接着就说,“这东西,你一个月以后过来拿走,我先看两天,长长学问。” 说到这里,想想又说:“不过还要麻烦你件事儿。” 赵老板问啥事儿?高崎就说:“你来拿这器物的时候,先把它拿胡总那里去,给她看看,顺便给她讲讲这东西怎么来的,值多少钱。” 赵老板就皱眉。胡丽丽胡总可不是那么好见的,莫名其妙跟她说这么一堆乱七八糟,还不把她给惹毛了? 他想想就问高崎说:“您这是啥意思呢?我没听明白。” 高崎说:“你不用明白,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就说我让你去跟她说的。然后这东西就放你那里,按你说的,让你玩到年底。” 这古董行里,看着琳琅满目都是古物,其实真的东西不多,值钱的就更少。有这么一件器物托底,古董行的档次,立马就上来了,这叫镇店之宝。对古董行来说,有个像样的镇店之宝,会给老板带来财运的,这个行里是有讲究的。 高崎让赵老板先去胡丽丽那里说道一番,自然有他的用意。 他曾经跟胡丽丽说过,到他这个档次,根本就不在乎钱。想挣钱,可以信手拈来。 这才到这个小山沟三天,怎么样?三百块钱就换个价值几十万的东西来。 这就相当于他三天就纯挣了几十万了,日后他在这里只花不挣,花多了的时候,好有理由跟胡丽丽搪塞。 另外,这明摆着也是一种炫耀。在自己女人跟前炫耀,是每个男人都乐此不疲的事情。 通过这个事情,他也想到了一个轻松挣钱的门道。 他对古董内行啊,就凭这一手,挣出他和陶洁的嚼裹来,不成问题吧? 这人啊,不管做什么,只要有一门手艺精熟,就不愁吃穿,走到哪里都能舒舒服服地活着。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94.手足与犬马 当赵老板把那个青花瓷小罐子,摆到胡丽丽办公桌上的时候,胡丽丽哭笑不得。 她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会议一个接着一个,高崎可倒好,还有闲心思摆弄这个! 他不但摆弄,还让人把这破玩意儿亲自拿来,摆在她的办公桌上,向她炫耀! 你说你,为了你老婆,扔下公司这么一大摊子事儿,都压我身上。你们夫妻情深,我也不能说别的。你不知道我忙吗?还弄这么个破玩意儿来,耽误我的时间? “这东西真值这么多钱?”她冷着脸问赵老板。 看面色,赵老板就知道大事不好。胡总可不是高董,没那么好说话。 “是高董让我拿过来给您看看。”赵老板就赶紧再解释一遍,“让我告诉您,这是他去了三天淘到的宝贝。我开价二十万,也只是个保守的价格。” “我给你三十万,你把这东西给我。”胡丽丽就说。 赵老板赶紧说:“胡总,这东西不是我的,是高董的。” “我管它是谁的,我给你三十万,这东西就是我的。我把它给砸碎了,你把碎片给他捎回去,告诉他,以后少拿这些个破玩意儿来烦我!” 赵老板赶紧把那个罐子抓起来,站起来就跑。 真要让胡丽丽给砸了,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高崎高哥可不是一般人,他不敢找胡丽丽赔他,还不敢找他赔啊? 这事发生在第二天,赵老板回到唐城以后。赵老板见到胡丽丽,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工作时间胡丽丽也没工夫见他。 胡丽丽发脾气的时候,高崎正和陶洁在餐厅里吃饭。本来饭早该吃完了,高崎正兴致勃勃地谈着他的发财计划,这饭就一直吃起来没完了。 他的发财计划,自然是跟古玩有关了。 高董打算,将来要跟集上那个小古董贩子学习,靠捣腾文玩挣钱养活自己了。 除了银元,瓷器、铜器,他都多少懂些,甚至比一般玩家都强些,没准儿就能像昨天那样,捡个大漏。这个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当然了,国家不让鼓捣的文物,是不能鼓捣的。 这往后天渐渐暖和了,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可以用那个小三轮摩托车,驮着陶洁在这山里转,哪儿有集就去哪儿。 这山里,除了石门镇大集,还有不少小集,小集上说不准也有卖古玩的。就算没有,他也可以像那个古玩贩子一样,摆个摊收文玩。说不准就能收个值钱的东西,转手一倒,就够他们在这山沟里吃喝的。 陶洁就奇怪,问他说:“你昨天买的那个东西,不是值几十万吗?那还不够咱在这里吃好几年的,还用得着再去倒腾吗?” 高崎就认真说:“那东西不能卖。像这种宝贝级别的东西,我买还买不着呢。将来升值空间很大,可以当传家宝一代代往下传呢。” 陶洁就又问:“你有的是钱,干吗还要弄这个营生啊?” 这倒问的他愣怔一下,然后才回答她说:“咱在这里住着,也不能总是啥事儿不干吧?闲着也是闲着。到冬天天气冷了,咱就不出去了呗。我这是为挣钱,也为了和你解闷儿,玩儿。” 他可不能说,他跟胡丽丽吹下海口了,他这境界,到哪儿都能挣钱。 不过好在陶洁不爱刨根究底,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瓷器、铜器这东西很难见到真货,碰上宝贝收了来也不能卖了。指望这个挣小钱不行。剩下的玉石、字画这行高崎不行,根本不入门,他干脆就放弃了,宁可放弃也不上当。这东西上当一回,没准儿好几年都白玩儿了。 他最拿手的,当然还是银元。 银元这东西,里面讲究可就多了。年代、版本、字面、边齿、暗记,等等,一大堆讲究,就是同一年铸造的,铸造地方不同,版本不同,价格也不一样。 就说这三年的吧,就分普通版、O记板、粗发板、三角圆板、开口贝板、甘肃加字板、签字板,还有T字边齿板。 如今市面上能见到的,一般都是普通板,因为这个板的,铸造的地方多,流通最广。这个版本的不怎么值钱,一块也就值个四五百块钱。 剩下的版本,可就比这个普通版值钱了。 先说O迹版。这是比较少见的一种,基本是千里挑一。这个版本和普通版的区别,在于它有一个防伪标记,在嘉禾图案里面,打了个O型的暗记。 可只凭着这么一个暗记,就说是O记版,也不行。万一有人故意在普通版上自己弄出个O记来,收了来不就上当了? 所以,还得记这个O记版的其他特征。这个版的头像,军服的衣领是敞开着的,其他版本的衣领都是扣着风纪扣的。另外,这个版头像军服上的肩章要比其他版本宽,肩章上的那五个星立体感比其他版强。 这个版本的银元,市面上可以卖到四千左右。 如果把这个版本的银元,按照普通三年版的银元价格收上来,再拿出去卖了,一块少说也能挣三千! 再说粗发版。这也是比较少见的一种。头像头发较粗,看着就像一层层的波浪。另外,它背面嘉禾结带没有形成纵横相交“8”的结花,右边一束嘉禾结带处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好像拿什么束住了花根,形成独立的一束嘉禾。 这个版本也挺值钱…… 讲起银元,高崎就开始滔滔不绝了。卖这么些年的银元,他对这个简直熟的不能再熟,如数家珍一般,差点把陶洁脑袋都听大了。 这还仅仅是三年的,就够他讲一天的。还有八年、九年、十年的,每一年都有不同的版本,不同的样式。总之,哪种稀有,哪种就值钱。 另外,各国鹰洋、光绪版,孙小头,纪念币这些不常见的银元,他也知道,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正说的起劲呢,他的电话就响了。低头一看,是赵老板打过来的。 赵老板给他打电话的意思,自然是让他小心一点,因为胡丽丽胡总气不顺,发火了。 守着陶洁,高崎不好表示什么,只能哼哈答应着。 刚挂了赵老板的电话,胡丽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怕陶洁多心,还不敢避开她接电话,只好守着陶洁,硬着头皮接电话。 刚把听筒贴在耳边,里面就传来胡丽丽高八度的声音:“你知道现在我有多少事要做吗?二期刚刚建起来,商户、销售、货源,卫生、环境、消防,一堆问题需要解决。房产那边,销售团队需要组建。还有你那个唐城量具,钱花的我捉襟见肘,到现在这个孙继超也不能让我省心!需要解决的问题排着队,我一个人变成三个都应付不过来!昨天晚上去市里汇报,十点才完事。我这中午刚想眯一会儿,你就弄这么个破罐子来烦我!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以后少弄这些鸡毛蒜皮来耽误我的时间!” 高崎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直到她发泄够了,这才说:“你辛苦了,我都知道。” “辛苦不辛苦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具备全局观的领导人才难找!” 这时候,发泄一顿,胡丽丽的声音总算小下来。 高崎这才趁机说:“我不告诉你了吗,要知道放手。咱们刚做那个海鲜市场,我不懂你也不懂,可我不是还是敢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来做?经验都是在工作中,不断积累起来的,你得把权力下放,放心把权力交给手底下人,让他们去替你工作,你只把握大局。你这样事无巨细是不行的,早晚会累坏。” “我没你那个本事,你就是会做甩手掌柜的!”胡丽丽继续发牢骚。 “那你就想想,我当初是怎么敢把权力都放到你手里的?我过去怎么做,你现在怎么做,这总可以吧?” 胡丽丽就烦了说:“算了,和你说不明白。” 说完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高崎还真是不明白,胡丽丽为什么冲他发火?其实,胡丽丽是吃醋了。 我在这儿为你累死累活,你可倒好,领着你老婆去过神仙日子。 这才是她的潜台词。她只是想听一句高崎温暖的话,结果没听到,她不挂电话还等什么? 胡丽丽的性格和高崎不一样,大胆放权在高崎这里行得通,在胡丽丽那里,是行不通的。 古语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路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高崎对胡丽丽,那不仅仅是绝对信任的问题。他从一开始就尊重她,拿她当姐姐看,什么事都倚重她,这才换来了胡丽丽对他的爱和忠心耿耿。 这就是所谓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当然,你首先得会看人,知道这人有良心,可以和他以心换心。 胡丽丽有良心,高崎拿她当姐姐一般尊重,自然就换来了她像对弟弟一般地对待高崎,为他全力以赴。 胡丽丽对待下属,却没有高崎这般的尊重。她只是一味地倚重科学数据化管理,把下属当做了为她工作的机器。 这就是所谓君之视臣如犬马。 你拿人家当工作的机器,当犬马,人家当然也就拿你当路人。上下属之间完全是工作关系,当然就是你说什么人家干什么,你不说人家就不干呗。下属一点能动性没有,你把权力真正下放给这样的下属,他能使用好权力,为你把事做好吗? 所以,不是胡丽丽不肯下放权力,而是她的权力下放不下去。 这种老板对下属的尊重,不是体现在形式上的餐饮聚会,组织旅游,生日派对,而是要发自内心,从语言和行动上去自觉尊重。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高崎,还真是寥寥无几。大多数的老板,都是胡丽丽这样的。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95.良心有时候也决定命运 打造百年企业,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这种老板与员工间的相互尊重,朋友一般的传统,一代代延续下去。 国内很少有这样的百年企业。 而在欧洲,这种小企业就有很多。爷爷在这个企业里干一辈子,爸爸也干一辈子,孙子又来接班。 而他们的老板,也换了祖孙三代。 无论怎样新老交替,老板和员工之间,传统永远在,永远是朋友,甚至相互间有了婚嫁关系,成为亲戚。 这才是百年企业的真正意义。 反观我们国内的企业,多的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和内卷,树倒猢狲散,一代新人换旧人。 员工与老板,员工与员工之间,缺乏应有的信任。更确切地说,是缺了一种朴素,积极向上的处世观,多了太多的狡诈和唯利是图。 更有那“君之视臣如草芥”的,凭借一时的意识或技术领先,风风光光,如火如荼。俄顷有个风吹草动,建在云彩上的摩天大厦,便轰然倒塌,真所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兴也忽焉,亡也忽焉,不留下一片云彩。 胡丽丽没有高崎那个境界,也就只能诸葛累死五丈原。 这一点,高崎早就看出来了,也在想尽一起办法去开导她。可人的性格天注定,胡丽丽就是不入门,他也没办法。 等陶洁好了,兴许有机会,他可以带着胡丽丽去欧洲,去德国、意大利那些小企业里看看,让她亲身感受一下人家自然而又淳朴的,员工与老板之间的亲情和友谊。 高崎接电话的时候,陶洁就停下吃饭的动作,偷偷瞅着高崎。 待他接完了电话,她就猛不丁地问一句:“是胡丽丽打过来的吧?” 高崎愣怔一下。看陶洁的表情,有点失常。 他想想就回答说:“是啊。公司里事多,她有些忙不过来,冲我发牢骚呢。” “你要是太忙,咱们就还是回去住着吧?”陶洁就淡淡地说一句。 “不用。”高崎就说,“对我来说,你最重要。你只要好好的,公司不要了都行。你放心吧,胡姐能够应付的。” 陶洁听了,就默默地吃饭,不再说话。 “刚才咱们讲着银元的鉴赏呢,说到哪儿了?”高崎还想进行一开始的话题。 陶洁却猛然插一句问:“胡丽丽是你的员工,她怎么还敢对你发脾气啊?” 陶洁这句话,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胡丽丽敢和老板发脾气,怀疑胡丽丽和他之间的关系呢,亦或是她其实知道他和胡丽丽之间的事情? 高崎拿不准,也不敢多说,就转而问她说:“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胡姐了吗?” 陶洁就摇了摇头,没再出声。 高崎那个关于银元的故事,也讲不下去了。 从此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高崎院子里的蔬菜,也开始渐渐长高。他跟在山上和伍树全种地一样,为自己的蔬菜搭建了塑料保温棚子。黄瓜、芸豆、西红柿、茄子,还有西葫芦和韭菜。 待过了五一之后,地温上来,黄瓜、芸豆一类爬蔓的长高了,去掉保温棚,还得用竹竿在地里扎架子。西红柿、西葫芦也得在苗周围插几根短一些的竹竿,把秧苗绑在竹竿上。要不然,坐果以后的秧子,是支撑不住果实的重量的。 高崎在地里忙活的时候,陶洁也跟着帮忙,跟着他学种菜的知识。两个人真就有些夫唱妇随的架势了。 只是,这个高崎知道的和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愈发的和陶洁心里那个高崎对不上号。他们可以成为最好最好的朋友,但没有弄明白心里的疑惑之前,陶洁还是不能把高崎当丈夫。 除了种地,剩下的时间,高崎就真像他说的那样,找人打听了各地集市的日期,还弄了个本子,认真地记下来,用三轮摩托车驮了陶洁,去各个集市去赶集。 越是偏远的集市,东西就越便宜,而且可以买到更多的新鲜东西。自己家种的,当年的小米、豆子,这个陶洁最爱了,有浓浓的米香和豆香,滚出来的稀饭特别香。 时间久了,陶洁竟然胖了不少。如果不提城里的事情,从外表看,已经看不出她和常人有什么区别了。 山里的集市上,还真有做古玩生意的,反正不管去哪里赶集,总能碰上至少一个。什么也收,旧书、旧报纸,伟人像章、座像,只要不是现在的,基本都要。 有一回去赶集,高崎还又碰上那个卖给他青花罐子的中年男人了。花三百块钱要了人家价值几十万的东西,他还有些过意不去,又花一千块钱买了他五块假银元。把古玩贩子给乐的,逮谁跟谁说,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上傻羊祜。假的不能再假的假银元,被他骗一次还不算,愣是追着他到深山里来,上赶着让他骗第二次。 到底谁是羊祜,这个小贩恐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了。 如果高崎花一千买他五块假银元的时候,他良心发现,告诉高崎那银元是假的,高崎至少可以给他一万块钱的回报,高崎不缺钱啊。并且,高崎还可以免费指导他一下,鉴别瓷器的知识。 别说可以拿到更多的钱,就是能得着高崎这种见过真东西的人的指点,他这辈子也会受益匪浅,以后生意绝对能做的比现在好。 常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良心有时候也可以决定命运。 山里的集市上有文玩贩子,是说明山里人手里,确实有好东西。而现今的城里人,日子慢慢过的好起来,就都琢磨着买些保值的东西收藏着了。除却金银贵金属之外,这古玩便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收藏到了真品,不仅仅是保值,还可以发财。 就拿这银元为例,倒退十年,谁又知道这银元里有这么多讲究呢?现在,你手里如果当年留下一块稀缺版的银元,只要品相不是太差,价值翻个十倍二十倍都是少说的。 有块甘肃加字版的三年银元,曾经拍出过十万的价格。而当初持有人买它,花了不到一百块钱。 正是这惊人的利润,让这些文玩贩子们,都跑到了乡下来。 城市里捡漏,你不是专家级别的,不要说这些小贩的水平,就是高崎这种入门级别的,都根本做不到。 乡下人实在啊,越是深山里的乡下人,便越实在,心里依旧保留了许多老祖宗遗留下来的美好品德和光荣传统,朴实无他。 自古就是老实人好骗。 而城里人,一个个粘上毛比猴都精,你不被他骗了,你就烧高香去吧。 就算是这深山里,好东西也被文玩贩子们搜刮的差不多了。高崎带着陶洁,赶了好多不同地方的集市,也没见到一个像样的物件。 李村集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拿了一本一九一四年上海书局出的马太福音来卖,说是他姥姥用来夹鞋垫子花样的,小贩给了他两块钱,说这东西遍地都是,没人要。 这个东西是民国初年的,拿到城里至少可以卖一百块钱。 石臼嘴集上,高崎看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把一个民国年间的青花瓷花卉三系壶卖给文玩贩子。这个贩子还算有良心,给了老婆婆十块钱。 这种壶拿到城里,顶多值六七十块,都不如那个马太福音值钱。 就算有良心,贩子也挣了五六十块钱。 这就是他看到的,最值钱的东西了。剩下的,都是些明清铜钱一类,没有超过二十块钱的东西。 这种小买卖,高崎是不屑于做的。再说他的目的,也不完全是为了捣腾文玩,主要还是带着陶洁,在这大山里游山玩水。 春末夏初的天气,大早上在家里吃了饭,再带上水壶,车顶上放个大遮阳伞,两个人沿着山间小道,一路上欣赏着两边山上的郁郁葱葱,就这么走上一两个小时,或者半天,心情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 到达目的地,看看山里人卖的新鲜东西,再买些新鲜粮食和瓜果蔬菜,然后再一路欣赏着美景回来。 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多少人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 高崎才三十二岁,陶洁还不满三十,已经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高崎觉得已经满足了。如果哪一天陶洁好了,他这辈子就再没有遗憾了。 到五月末的时候,高崎带着陶洁,几乎就把山里的集市赶了个遍。只要小三轮摩托车能当天往返的集市,不管属于唐城还是属于海城,他们都要去看看。 他们居住的这个红旗厂的宿舍区,本来就在唐城和海城交界的地方。周边的村子,有些属于唐城,有些就属于海城。 他们第二次去赶石臼嘴集的时候,高崎终于遇上了好货。 他们这样频繁赶集,要买的东西也就不多了,纯粹就是为了玩。 这次去石臼嘴,陶洁就什么也不买,陪着高崎,在一个文玩贩子的摊子上,看文玩。跟高崎转悠这些天,她也学了不少的文玩知识。 文玩贩子正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在讨价还价。 山里女人经历风霜,显得就比陶洁这种城里女人苍老不少。那妇女看着好像比陶洁大十多岁,其实还真不一定比她大,只是脸上黑些,皮肤粗糙一些,眼角已经有了皱纹。 那女人正和文玩贩子争执。 “我婆婆说这东西值钱着呢,就剩下这最后一块了。你才给这两个钱咋行呢?”那妇女有些着急,说话的声音就有些大。 文玩贩子一脸为难说:“大姐,你满世界打听打听,这银元最高能卖多少钱?一般也就值个二三百块。你这个稀有,我给你出到一千,不错了。愿买愿卖,你不卖就拿走,多一分我都不出了。” 小贩的这句话,引起了高崎的注意。是什么稀缺的银元,让小贩肯出一千块钱去买? 他和这些小贩打交道多了,知道这帮人黑着呢。肯出一千块,绝对是碰到好货了。 他不慌不忙地凑了过去。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96.文玩贩子的嘴 , 那妇女手里拿着的,不是袁大头,而是孙小头。 这种银元,普通的要比袁大头的价格便宜。不是说这东西就不如袁大头,而是市场价格如此。 这文玩也是个炒作的东西,有时候价格和实际价值相差甚远,并且随着炒作热度不同,价格上下波动的很厉害。 就比如那个明五彩鸡缸杯,如果没有炒作,也就值个十几万,被有实力的拍卖行,通过商业手段炒作一番,价格直接就没边了。 而且,这东西值钱了吧,就有人花心思做假了。研究透了当时烧制这东西的工艺,仿制出一模一样的来,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至于制作出来以后的做旧,也是一门专门的学问,这里面牵扯到的化学知识,不是化学专家,一般人还真整不明白。 现在只要是市面上已经有过的,被好多人熟知的东西,就是专家也很难不看走眼。做假的水平,已经不是一般的高了。 所以,真正玩这行的,已经开始转向不为人熟知的东西。比如高崎淘到的那个蛐蛐罐儿,将来的市场价格,恐怕真的不好说不突破百万。 孙小头比袁大头价格低,也是一种炒作的结果。因为好多人专注于袁大头啊,还有拿真银子做假的。不把袁大头的价格炒作起来,他们不都砸到手里面了吗? 这就违反了物以稀为贵的原理。事实上,孙小头的发行量,远远小于袁大头。 一个孙小头,小贩肯把价格出到一千,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高崎晃着个大个子,慢慢凑过去,见那妇女手心里放着的,果然就是个孙小头,表面有黑乎乎的包浆,只周边磨的发出银亮的原色。 “大姐,你这个银元,能让我看看吗?”高崎就走到那妇女身边,和她商量。 那妇女倒也实在,回头看高崎一眼就问他:“大兄弟,你也懂这个行子啊?” 高崎憨厚地一笑说:“多少懂点,帮你看个价应该差不了多少。” 高崎的长相帮了他,一副憨憨的样子。 妇女就把手里的银元,放心地交到高崎手里了。 高崎拿过那块银元来,来回反射着阳光看。 分量、色泽都没问题,是真币。银元的正面,是孙中山浮雕像,没什么特别。 当他把银元翻过来的时候,不由就吃了一惊。 银元的背面,中间是嘉禾和一元字样,四周上面是英文大写memento。高崎知道,这是纪念的意思。下面也是大写英文,中华民国诞辰的意思。 这个样式,和其他孙小头差不多。 当然,孙小头在版本和细节上,和袁大头一样,也是有许多讲究的。高崎对孙小头,只是见过一些,并不如对袁大头那样,知道很多的知识。 所以,从两面的样式上,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来。但这块银元,背面按时钟讲,2点和10点位置上,各有一颗五角星,这就不一样了。 一般的孙小头,都是北伐胜利以后,由南京政府铸造的,那个位置上不是五角星,而是六角星。 只有辛亥革命开国之后,一九一二年铸造的孙小头,是五角星。 由于辛亥之后,袁世凯迅速篡国,这个版本的银元制造量很少,本身就很值钱。而且,这块银元的五星是在上面十点和两点方位。高崎知道,这个版本,叫“上五星”,是最稀有的一种。 辛亥版的孙小头,南京铸造的,五星在背面的八点和四点钟方位,称作“下五星”。下五星也比较稀少。上五星是天津铸造的,比起下五星来,就更加稀少,更值钱。 这个版本的银元,到2019年的时候,就炒到将近十万一枚了,20年的价格是十四万。到了21年,就有了一枚一百五十万的拍卖价格。 高崎对未来的认知,只到了20年的清明。而且这个认知里面,没有孙小头。不过,他知道这时候孙小头的市场价,在两万元左右,而且还在迅速升值过程中。 他就对那妇女说:“大姐,你这个银元,如果是真的,据我所知,现在的市场价应该在两万左右,以后应该更值钱。” “两万?”那妇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半天才缓过神来喊,“我前两块一共才卖了五千呀!” 这时候,那个小贩就急眼了,喊着说:“你听他胡说八道,他一个外行知道什么呀?他在骗你。你现在不卖,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等你知道上当了再卖,八百你都卖不上!” 那妇女又让小贩说的犹豫起来。 高崎就问那个小贩:“兄弟,做买卖也得讲良心。这大姐看着家里也不富裕,人又这么实在。坑这么一个老实人,你不亏心吗?” “到底是我坑她还是你坑她?”小贩也不示弱。看着高崎的打扮,也不像个有钱人,就嚷着说,“你说这个银元值两万,那你给她两万我看看?你这叫呛行,当我不知道?你说这东西值钱,不让她卖给我。然后你就偷偷跟着她回家,再从她手里偷偷买了去。这种手段,我见的多了。你这么干,就算有良心了?你真是为她好,你不说值两万吗?你就拿两万出来,就在这里,现场把它买下来。少在这儿跟我玩心眼儿,耍这种小手段吧?把你卖了还不知道值不值两万呢!该干啥就干啥去,少干这种行里让人瞧不起的事情!” 高崎让他给气笑了,懒得搭理他,回过头来对那妇女说:“大姐,我手里没有这么多现钱,这里也没有银行。要不这样,你跟着我去镇上,我去银行取两万给你,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样?” 那妇女还没反应过来,小贩就嘿嘿冷笑着说:“镇上离这里十几里地,荒山野岭的,你跟着他去,他半路抢了你的跑了,你一分得不着不说,还有危险。你自己可要想好了啊!” 那妇女就不敢跟着高崎走了,对高崎说:“大兄弟,你给我一万我都卖给你。可我一个妇道,可不敢跟你去那么远。要不我在这里等着,你去取了钱再回来?” 听语气,那妇女已经受了小贩语言的迷惑,不怎么相信高崎了。 高崎回身瞪了小贩一眼,却拿他无可奈何。干这行的小贩子们的嘴,那绝对都是一流的,死的他都能给你说成活的。 高崎有心去镇上取钱,却又怕他前脚走了,后脚妇女架不住小贩忽悠,被他骗了,便宜把银元卖给他。让陶洁留下,在这里看着那妇女,他还不放心,一时就犹豫起来。 小贩看出他犹豫来了,以为他是说大话,并没有那么多钱,就得意地笑着说:“你看,怎么样?真让他取钱买你的,他不敢了吧?这位妹妹,你别受人家哄骗,他就是想骗你,捡个漏。你不信我前脚走了,他后脚就找你买这个银元,而且出价绝对没我高。看你这妹妹也是实在人,也是不想让你被这骗子给骗了,我再给你添二百,一千二,卖给我,怎么样?你别听他忽悠你,现在这东西,连袁大头都不如,我真的不骗你。你要是还不信,你就让这小伙子出一千二,看他敢不敢出?” 这一回,小贩又算准了。高崎来这山村里赶个集,还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现钱。他料不到自己能碰上真正的好东西。 眼见那妇女已经完全相信了小贩的鬼话,高崎还真没招了,心里这个窝囊。早知道多带几个钱来赶集了。 这时候,陶洁就过来了,在他身边说:“你去取钱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她冰雪聪明,已经看出来,高崎为什么不敢去取钱了。 和小贩这一番较量,高崎完全处于下风。陶洁终于看出高崎的本性忠厚来。他心里不笨,做事踏实,却没有那么多机巧诡辩,害人的本事。这和她心里的那个高崎,就是一个人了。 也许,真的是他失忆了,忘记了他们打拼创业的所有事情。也正是在这个打拼创业的过程中,高崎慢慢成熟起来,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让生意给逼的,变的能说会道,也知道了那么多的知识和道理。 可高崎真的不敢留陶洁在这里。这集上人太多、太乱。特别是他和小贩争执起来以后,周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留下陶洁,能不能看住小贩,不让那妇女上当,他心里也没底。关键是他惧怕着另一个巨大的危险,根本就不敢在这样混乱的地方,单独留下陶洁。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说:“这位大哥,我刚才看了半天,我相信你。你放心去镇上取钱,我在这里,替你看着这个小贩子,不让他骗这个大嫂。” 高崎看他一眼,想想就问他说:“你会骑三轮摩托车吗?” 那青年愣怔一下,点点头说:“会。” 高崎也觉得多此一问,就对他说:“这样,我就麻烦你一回。你骑着我的摩托车,带着我老婆去镇上取钱,我留在这里。” 陶洁就奇怪,高崎跟这个青年不认识,怎么肯让自己跟着人家,去十几里地以外的镇上去? 这时候,就听高崎在她耳边说:“这小伙子是个实诚人,你放心跟着他去,遇上事儿一切都听他的,没事的。” 陶洁奇怪地看他一眼,又看看那个小伙子。 那小伙子冲着她憨厚地笑笑说:“嫂子你放心,我车技很好的,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高崎不是一般人。聚香坊的大老板,跟她在这个山沟沟里生活,不见得就真的只有他们俩在这里。 “他是你公司的人?”陶洁小声问他。 高崎答非所问说:“跟着他去吧,没事的。” 陶洁就不再犹豫,跟着那年轻人去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97.官窑与民窑 , 一个小时以后,陶洁和那年轻人把钱取了回来。 高崎从陶洁手里接过两沓钱来,递给那妇女说:“大姐,你数数,这都是从银行才娶出来的。” 那妇女数着钱的时候,文玩贩子被高崎呛了行,心里依旧不忿,阴阳怪气说:“银行里也背不住有假钱。谁知道这钱是从哪儿来的,谁看见是从银行取出来的?你可千万看好了,别让人家给骗了。” 高崎就把头转过来,看着他,然后就走到他的地摊跟前,先拿起几块银元掂了掂说:“这银元没有一块是真的,有一块是真的,我就吃了它!这清代制钱,也全是假的,铸造用的是黑砂,表面粗糙。清代没有黑砂,都是红砂,两面都有机器打磨痕迹。这个景泰蓝花瓶,是八十年代工艺品,品相好值四十块钱。可信瓶口有残缺,白送都没人要。这个琉璃盏,是现代工艺品,值五块钱。这个铜水烟袋,也是现代仿的,机械加工痕迹明显,上面的铜锈是做旧上去的。剩下的,石膏伟人像,也是现代仿的,不是六七十年代的真品,连合模痕迹都在上面。那时候没有敢这么简单做伟人像的,这么不认真严格按照工艺开模,是要被抓的。这些像章,磨损太厉害,品相都有残缺,一分不值……” 他蹲在那里,挨个点评小贩摊上的东西,把这些东西给说了个一无是处。 小贩让他给气的,脸都黑了。 “我跟你有仇啊,你没事干吃饱了撑得,埋汰我干什么?” 高崎嘿嘿一笑,看着他说:“我就看不惯你这个骗人的熊样!”然后就回过头来,看着周边看热闹的人们说,“大家记住他啊,这家伙就是个骗子。刚才那位大姐的事情,你们可看到了,人家值两万块钱的东西,他想着拿一千块钱给人家骗走。他摊上的东西,也都是假货。以后他到你们那里去收旧物件,可千万别卖给他,要不然会让他给坑了。” 那小贩中等个头,人长的也不壮实,看高崎那么大一个块头,有心想跟他撕扯几下,琢磨琢磨还是没敢。怕动起手来自己打他不过,反让他给打一顿。 他匆匆收了摊子,嘴里嘟囔着,不干不净的,拍拍屁股走人了。 高崎看着他的背影,冲着他大声喊:“回家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再出来骗人了!” 小贩走了,大家没有热闹可看,也就纷纷散了。 这时候,有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走过来,问高崎说:“这位大哥,你是干啥的啊,也是收文物的?” 高崎就回答他说:“文物我可不敢收,那个国家不让买卖。我也收些文玩,挣点小钱。不过我不骗人,真有好物件,我会跟人家说实话。” 那人就说:“我看出来了,刚才那女的要是没有你,就吃大亏了。” 说到这里,他看看周边没有别人,就压低了声音说:“我家里还真有好东西,老一辈传下来的,就是没找着底实人,一直也没敢卖。”就说,“要不,大哥你挺实在的,你帮我看看呗?要是你出价合适,我就卖给你。” 高崎看看他,又看看天色,对他说:“哟,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要不这样,你要是不着急呢,就等下一集我再来,你把东西带过来,咱们还在这里碰头。要是你着急呢,就去红旗厂宿舍去找我。我那里地方好找,就是宿舍里那个大平房。” 那人竟然知道那个大平房,又要了高崎的电话,方便去的时候联系。 高崎不跟着那人去他那里看东西,也是怕上当受骗。 他听玩古董的赵老板说过,有些文玩骗子,为迎合古玩商人的猎奇心理,专门在这深山里租了房子,弄一些高仿的东西骗人。 你跟他去了他那里,他房子里的光线早设计好了。在他的房子里看,高仿的和真的根本看不出区别来。而且,你心理上已经认定,这穷山沟里不会有高仿的东西,一定是祖上留下来的物件。然后,他再编个有鼻子有眼的,祖上如何得到这物件的故事,你十有八九准上当。 等你拿着东西回来,看出是高仿的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文玩这东西,离手就不认。你想着去退货,行里就没这个规矩。你买了假货,只能怨你眼神不济,谁也怪不着。 你去和同行说你看走了眼?没的让同行笑话。唯一的出路,就是明知是假的,也得想办法把东西给卖出去,省的砸手里,少赔一个算一个。 所以,高崎不跟着那人去看。要么就在这集上看,要么就到他家里去看。 不过那人还真不是骗子,第二天就背着个马桶包,找到了高崎家里来。 这种马桶包,城里人早就不用了,他还在用,说明这个人是真的山里人。 他那个马桶包里,用了好多旧报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一个青花瓷的小碗。碗也就巴掌大小,沿不高,有二十多厘米左右。但那个碗上的花纹,引起了高崎的注意。 那碗内外都是青花福寿花纹,外面是福寿连枝,内里是一个个小的福寿花。 这种花纹,一看就知道不是民间用的东西。而且这些花纹描画的非常精细,每一个花卉和枝叶,都十分相似,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大师级别的手笔。 高崎把那个碗翻过来,但见底足里面有个方形的像官印一样的款识,也是青花的,六个篆字排成一个方形。 高崎仔细看那六个篆字,是“大清道光年制”。 他曾经见过这个款识,是道光官窑的款识。 清代瓷器官窑款识,只有乾隆和道光两朝,用的是篆字。 也就是说,这个福寿花卉连枝的青花瓷碗,如果是真的,就是官窑货。 这清代瓷器,官窑和民窑的东西,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一件民窑的碗,可能撑破天也就值个千把块钱。一件官窑真品,价值可能是民窑的上百倍。 官窑是专门为皇帝烧制瓷器的。工匠和绘画师傅,必须是顶级的。而且,这官窑有专门的监窑官员,对产品可以说是精益求精。不仅要求器型要绝对完美,绘画师也绝对得是大师级别的,画出来的花纹不仅要漂亮、完美,就是烧制过程中,出一点纰漏,都要砸碎了重烧。 也就是说,烧成一件可以进贡给皇帝的瓷器,不知要砸碎几千几万件有瑕疵的瓷器。 为什么要砸碎?就是要绝对保证皇帝用的东西,不能流传到民间。 官窑的东西,都是精美的艺术品,可以说民间绝对不会有。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绝对和民窑的东西不一样。 但也有例外。比如皇帝有时候也会把自己用的瓷器,赏赐给自己宠信的大臣。大臣拿回家里来供着,一代传一代地流传下去。可大臣家哪天败落了,也背不住就把这东西给卖了。特别是晚清时期,这样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还有一个渠道,就是宫里的的太监、宫女们,偷偷从宫里偷出来,卖到民间赚钱。这个在清帝逊位前后,民国初年的时候,尤为普遍。当时据说有十几万的瓷器和金银珠宝,被太监宫女们给弄到宫外面去了。 这人拿来的这个青花瓷碗,釉色温润,绘画精美,应该是件真品、珍品。可是,高崎对瓷器的鉴别,也仅仅是入门。这个碗是做什么用的,花卉的寓意,甚至是否符合道光年间的特性,他也弄不明白。不弄明白这些,这件东西是真品还是高仿,也就没法分清。 “你这件东西,如果是真的,就是皇家用的东西。”高崎对那人说。 那人就点头说:“对对。我爷爷说,这是我太爷爷在京师做买卖的时候,从古玩铺子里买来的。后来他做买卖赔了,只带了这个碗回来。嘱咐我爷爷说,将来如果世道太平了,想重新做买卖,就把这个碗找个懂行的卖了,可以当做本钱。 我爷爷和我爸在山里种了一辈子地,都不愿意做买卖。他们那个年代,也的确不适合做买卖。所以,这个东西一直就当传家宝留着。” 高崎听了就点点头说:“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我也拿不准。实话告诉你,我连它是真是假都不敢确定。我得找个高手,来帮你看看。你要信得过我,就在我这里住一天,明天我从城里约个高手来,让他来看看。” 说到这里就问他说:“你看怎么样?” 那人说:“我信得过你,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 那人同意了,高崎就打电话给赵老板,说他又找到一件好玩意儿,让他有空过来看看。 赵老板都有点不相信高崎了。好多人在山里转几年都找不到个像样的玩意儿,高崎这才待了几天,一下就能找俩宝贝,这不瞎几把扯吗? “比那个蛐蛐罐儿还好?”他半开玩笑问。 高崎就严肃了说:“不是一个档次,这是官窑的东西。” “啥?”赵老板吓一跳,问他说,“真的假的?” 高崎说:“我要知道是真的假的,我还找你干什么?” 赵老板知道,高崎的眼光,比文玩贩子可高明多了。他立马说:“我现在就往你那里赶!” 赵老板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顾不得说别的,直接和高崎还有那人去茶室,看那件宝贝。 这一回,他脸色严肃的怕人,打着手电,拿着放大镜看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这才抬起头来说:“真品,绝对是真品!这是用来喝汤或者酸梅汤一类饮料的东西。底宽沿矮,利于汤迅速冷却,拿勺舀着喝也方便。这个东西,清皇室瓷器大全里有图片的,我见过。这种碗当时烧制的很多,康熙、雍正、乾隆、嘉庆,历代都有烧制。如果不是数量多,流传下来的多,这东西的价格,我现在都不敢估量。”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98.古玩人生 赵老板低头思索,要报个价格的时候,高崎拦住了他。 他说:“老赵,麻烦你跑了两趟,这个买卖我让给你。你和这位兄弟谈个价格吧?” 赵老板看看高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高崎就冲他笑笑,解释说:“这东西我拿着没用,我不怎么懂瓷器。放在你的古玩行里,由真正的懂行人拥有它,才是它最好的归宿。不过,你不能欺负这位兄弟。做人要先讲仁义和良心。如果没有这两样,这位兄弟也不会和我有这个缘分,就更没你什么事儿了。” 就对他说了和那人认识的经过。 赵老板听完了,冲高崎竖起大拇指说:“高哥仁义,唐城有口皆碑,老赵今天领教了。老赵厚着脸皮,能让高哥称为朋友,自然不敢给高哥丢脸。高哥放心,我会把清瓷官窑现在的市场价如实告诉这位兄弟,我只挣个升值钱。再说这个东西,我是舍不得卖的,这可是不折不扣的传家宝!” 高崎要是知道,十年以后,这个东西可能会价值百万甚至是四五百万,没准会后悔死,把这机会白白让给了赵老板。 见高崎点头,赵老板这才对那人说:“去年苏富比拍卖行拍出的一件雍正官窑青花碗,价格在十四万。那件的年代和器型,都比你这个有优势。参考这个价格,我给你出到八万。” 说到这里,就问他说:“你觉得这个价格怎么样?” 那人似乎已经十分信任高崎了,听了就看着高崎。 高崎说:“这个我不懂。我只能凭着直觉说,赵老板没有坑你。” 那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他这个东西能值这个价。他的心里价位,在两三万上。对他们山里人来说,两三万就算个巨款了,做买卖还使不了。 两个人很快成交,商量好了明天和赵老板一块去银行取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当晚,老赵和那人都住高崎这里,一人一间客房。 这一下,高崎没地儿住了,还不敢说他和陶洁的事情。只能去大卧室,陶洁睡床,他睡地板。 第二天,赵老板去银行取了钱来,留下青花碗,打发走山里人,却不肯走,非要看高崎得到的那块孙小头。 高崎不是小气的人,可心里偏爱银元收藏,自是不肯再把银元让给赵老板。在得到他不夺人所爱的保证之后,才把那块银元拿出来给他看。 这一回,赵老板眼馋的哈喇子差点留下来。 “这块银元品相极好,几乎就没怎么流通过。”他就对高崎说,“我拿我那里给你处理一下,我保证它会和新的一模一样。像这种极品货,将来的升值空间,无法估量!” 高崎嘿嘿一笑说:“它爱升值不升值,反正我留手里再也不出了。我不用你给我处理,等我有工夫去你那里的时候再说。” 说完了,就在赵老板带着钩子目光注视下,把银元给收拾起来了。 赵老板半天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说:“高董真是有福之人呐!在山里短短一月,竟然频频奇遇。好多我的同行,在这山里跑大半生,都碰不到一件像您遇到的,这样好的东西呀!” 高崎却严肃了说:“这人的福气,是靠着良心换来的。”接着就解释说,“那个蛐蛐罐儿,还多少有一点运气的成分在里面。银元和青花碗,老赵你想想,我如果存一点贪心和邪念,跟那个文物贩子一样,我会不会得到这两件宝贝?”就感慨着说,“这人啊,首先得把心放在正处,做到问心无愧,然后才能有机会有所成就。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老赵就频频点头说:“高董说的是。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这重点,在吉人上。何谓吉人?有高董这样品格的人,才能算的吉人。” 赵老板走的时候,非要给高崎留下一万块钱,做为中介费。 高崎就有些生气。特么看不起我,一万块钱在我这里也是钱?我愿意帮你,是看在朋友的情分上。不是朋友,你给我十万我也看不在眼里,照样不帮你。 赵老板就反复解释,这不是钱的事情,这是行里的规矩。玩古董的人,坏了规矩,是要走霉运的。 既然是规矩,高崎就不说什么了。正好,他和陶洁的生活费用,就不用花自己的钱了。 赵老板所谓吉人天相的话,难免有些拍马屁的成分。高崎心里,也不把自己当做什么吉人。 两世为人,都没有让自己的妻子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 凡事有得必有失。别人看着他风风光光,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最想要的,却得不到。得到的,都是他不想要的。 公司大了,操心的事情就多。就算有胡丽丽替他承担了大部分,可公司发展的方向和宗旨,还得需要他来把握。在这个食五谷杂粮的,大染缸一般的社会里,持有这么多的资产,没有朋友,没有靠山,不广泛结交各界贤达,是做不到的。 这些,就把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占用了个干净。 做穷人的时候,看着富人们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吃喝玩乐,羡慕的不得了。 真正自己做富人了,这才明白,财富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全力以赴,投入自己的全部身心,把自己搞个精疲力尽,财富不会自己掉到你头上来。 有钱了,拥有了巨大财富的同时,你也就变作了这些财富的奴隶,并不见得比穷人幸福。 高崎想要的,就是守着妻子,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可是,他连妻子的健康都保证不了,又何谈其他? 现在想来,最接近他想要的,这些幸福的时刻,却是在上一世。 上一世,如果没有那个车祸,他不用自行车载着陶洁,从那个高坡上下来,自行车的轧线没有断掉,他和陶洁,现在可能日子过得还是很穷苦,可是,他们一定是幸福的!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他重生回来,仍旧无法领悟生活的真谛,仍旧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不应该去投机取巧,私自发掘那缸银元,更不应该去做生意发财。 他应该和上一世一样,什么也不要改变,仍旧贫穷,仍旧靠替人家要要账,平平事儿,卖卖古董,挣些外快活着,活的平平淡淡,一如既往,什么都不要改变。那么,他就是幸福的,只需要在骑自行车带着陶洁下坡的那个日子,把用自行车带陶洁,改成推着自行车,和她一道从那个坡上走下来。 那么,他就是幸福的。两口子可以平平安安,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了。 可惜,没有如果。人生,也没有赢家。 山里人的生活,比起城里人来,节奏要缓慢好多。山里也没有那么多的新鲜事。 高崎在集上花两万买一块银元的事情,很快就传的好多村子里,都有人知道了。连有人找他帮忙,一个破碗卖了八万的事情,也有人知道了。 从此,他的生活又不安静起来。好多人拿了自以为是宝贝的物件,大老远地跑来红旗厂宿舍,找他给鉴别。 如此一来,高崎就用不着到处赶集去收古董了,只在家里等着就行了。 只是,他还是要拿摩托车带着陶洁去赶集,不为收古董,也不完全是为了去买日常生活用品,而多半是为了带着陶洁在山里游山玩水,放松心情。 平时在家和陶洁种他院子里的蔬菜,闷了两人就骑了摩托车出门转悠,小日子过的自由自在。 其实,山里哪有那么多宝贝?人们拿过来的,多数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民国的和五六十年代的瓷器,包括明清民窑瓷器,真正值钱的不多。可山里人不明白这个,光看着鉴宝节目,说古玩哪个朝代的,值多少多少钱。他们连官窑和民窑都弄不明白,更不要说什么叫八大名窑、五彩、三彩一类的釉料术语了。 一个清末民窑胆瓶,乱七八糟画了些花卉,便拿了当传家宝,高崎出到二百都不肯卖。二百高崎都不敢保证可以挣钱。 还有拿了些民国厨房里用的盐罐子、油壶、粗瓷碗一类,来找高崎鉴定宝贝的,弄得他哭笑不得,干脆就不收了,省的人家说他是骗子,妄想骗他们的传家宝。 倒是有些清代的制钱和花钱,山里人不知道这东西比瓷器值钱,可以便宜卖给高崎。 制钱五花八门,高崎也不太懂,只知道顺治、康熙、乾隆、雍正和光绪,这五帝的钱造的相对少些,其余都泛滥了,基本不值几个钱。 他干脆就来个简单的,五帝的钱给十块,其余两块,爱卖不卖。 这些制钱攒的多了,他就给赵老板打电话,让他来一趟,挨个的区分一下,倒给他。 赵老板知道高崎不在乎这几个小钱,就是为了玩。他也不在乎小钱,也多半是因为喜欢这一行,心思不全在钱上。 不过,两个人鼓捣这些小玩意儿,倒玩的蛮认真。 赵老板过来,住上两天,认真的区分每一枚钱币,分出普通的和值钱的来,再认真地计算价格,和高崎左手交钱,右手交货,玩的不亦乐乎。 在钱币上,赵老板就比高崎懂得多了,毕竟他就是做这一行的。有时候也能挑出值钱的特殊钱币来。这时候,两个人就高兴地像俩小孩儿,还得喝两盅庆祝一下。 陶洁也开始喜欢制钱这个行当,认真地跟着赵老板学习区分不同的钱币。偶尔碰上稀有的钱币,比如无漆的那种康熙铜钱,酸洗出来铮明瓦亮的,她也留几个,自己拿着把玩,或者编个钱绳串起来,戴在手上。 还有充当压岁钱和法器、占卜用的花钱,有时候也能小赚一笔。 渐渐地,高崎收古董的名气就大起来,连这穆家峪村的村长穆启胜,都慕名而来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499.穆主任来访 穆启胜干了两年村长,手里已经有几个闲钱了。 除了带着老婆孩子出去港澳台新马泰的转悠一圈以外,他还开始了他的收藏生涯。他也知道,古玩这东西升值啊,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嘛。 对他来说,穷山沟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当然没有好东西,他去城里和大地方的时候,就顺便买点回来。 时候久了,他学了不少的古董知识,也积攒下几件东西。 听说那个买了红旗厂大平房的人,是古董方面的专家,他就活动了心思。何不把他请过来,让他给鉴定一下自己手里的东西,也好彻底放心? 虽然小舅子潘军在高崎手里吃了亏,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高崎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是镇上有人专门找过他,告诉他,不要去找高崎报复。甚至是谁这么要求他,他也搞不清楚,因为人家不肯告诉他。 上面领导的要求,他还是不敢轻易违背的。有心见见高崎,可留了电话号码,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一个电话也没给他打过。 人家不给他打电话,他一个堂堂穆家峪的村委会主任,一方土皇帝,也不能失了架子,主动去给高崎打电话。 闹半天,这个姓高的是玩古董的,别再是哪个大学的教授吧?不过看着年纪也不大。 可当官的最怕有学问的,特别是像他这种土生土长,没多少文化水的人,就更忌惮有学问的人。 有学问的人不只是心眼儿多,关键人家能知道好多他不怎么清楚的知识,特别是关于政策、法律方面的知识,很容易就会给人家抓住小辫子。 既然上面有人替他说话,他也懒得没事找事,也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 可他有事找高崎帮忙,好吃好喝招待他,这不算找事吧?他就是想结交一下他,前面的恩怨就此不提,小舅子挨揍吃亏算他活该,我就是想拿他当朋友,结交一下,总不算毛病吧? 这位穆主任,也过于托大,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你想和人家交朋友,也得问问人家想不想和你做朋友啊。 如果穆主任为人没毛病的话,高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强龙不压地头蛇,倒有可能和他认识一下,说几句话,也没什么。 可这位在老百姓的嘴里,却不是什么好货。村委会主任怎么当上的,不说高崎都明白,基本都是一个模式,要不然他小舅子怎么会那么横呢,他看中的房子,别人就高低不许买,只能便宜卖给他。 这和过去的地主强取豪夺,也没多少差别。 穆主任上任以来,村里能卖的差不多都卖了,村民们却毛也没见着一个,只年底给大家分一袋面或者两斤肉,就算是卖了之后的红利了,其余都做为村里的发展基金,留着生大钱呢,说这是为全村的未来着想。 这发展基金有多少,都投了什么项目,挣了还是赔了?就只有天知道了。 最可气的,就是上面下来的扶贫款,都是顶着名头,带着帽下来的。到底下来多少,都分给了谁,不许问。分着了的,是你白捡的,你只签字按手印领就行了,其他不许问,领到的和实际不一样,也不许问。 村民们怨声载道却也只敢私下议论,让他知道了,小舅子带人找到家里去,轻则口头教育一顿,重就动手教训了。 按说这也活该。当初谁让这些村民给他投票呢。为了那么几顿白食,几十块钱,就把国家赋予他们每个人的权力,拱手交了出来,怨得了谁? 可山里的老百姓就是这样小肚鸡肠地活了几百上千年,只要给好处,老祖宗都能卖,何况一个小小的村官职位? 像穆启胜这么一个人,高崎是坚决不肯和他结交的。 穆启胜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派了他小舅子潘军过来,请高崎去他家做客。 高崎当然不去了,也不会给潘军好脸。 潘军这家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忘了当初高崎怎么揍他那帮手下了,撇着嘴说高崎:“你别不吃敬酒吃罚酒啊。别的我不敢说,在这穆家峪,我姐夫请你算是给你面子,算是你极大的荣光。还没有谁敢这么不给我姐夫面子的呢!” 高崎只回敬他一个字:“滚!” “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高崎就从地里坐着的凳子上站起来了。 “皮痒痒了是不是?” 潘军来的时候,高崎正和陶洁在院子里的菜地里扎黄瓜架。蹲在地垄上,用小麻绳把黄瓜秧子往竹竿上绑,还得顺手把秧子上长出来的触须给掐掉,要不然这东西和果实争养分,影响坐果。 他个子高,老蹲着不得劲,陶洁就把自己坐着的小木凳给他,她则蹲在另一边,绑另一株秧苗。 高崎根本就没把潘军当块材料,听见敲门,放他进来,让他在地边上站着,有事说事儿。他得干活,没闲工夫陪着他。 结果,话不投机半句多,潘军终于惹毛了高崎,从地里站起来了。 潘军这才想起来,高崎打人厉害。上一回那三小子,让高崎打了以后,疼的哭爹喊娘,挨打最狠的那个,腿肿了半个多月才好了。 看高崎冲着他来了,潘军吓的拔腿就跑,跑着嘴里还不老实。 “你有种,你等着,给我等着!” 高崎懒得搭理他,走过去,“砰”地一声,就把大铁门给关死了。 这时候,潘军早跑到院子外面,跑没影了。 他跑回穆家峪,添油加醋地和他姐夫学说了一遍经过,穆启胜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给镇上打电话,问高崎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也忒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我好心好意想结交他,让我小舅子请他来村上。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把我小舅子给揍回来了。” “我不跟你说了嘛,别去招惹他,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对方就不高兴说。 “我管他是谁,”穆启胜也发了火,“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放过他这一回,日后在这穆家峪还怎么混?这回我不忍了,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 “你担个屁!”对方就急了。“我告诉你,他那里要是出了事,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担不起!我特么在这里提心吊胆地,怕他那边出事,你不但不设法保护他,你还敢找事!我再告诉你一句,这话你给我记住了,不许第二个人知道!那个人是带着任务的,他如果出了事,我们都得担责任!你要是惹了他,你这村主任就别想干了!” 穆启胜就不嚣张了,小心着问:“那,他是啥任务啊?” “闭嘴!”对方骂一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穆启胜愣怔半天,才明白过来。卧槽,这家伙是个大人物! 又愣怔半天,他才想到,大人物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招惹的。可我不招惹他,我可以结交他啊,这不平白无故,老天爷给我送个靠山来吗? 我手里这些文玩,可都是花大价钱买的。他既然喜欢这个,我可以拿着这些东西,亲自登门找他,求他给鉴定啊,恶狗还不咬笑脸人呢。我这些东西,他只要看上什么,我送给他什么不就得了? 有这么个大人物给我撑着,我就看将来再选村委,谁敢不选我,上面谁还敢把选举结果给我退回来! 想到这里,他立刻吩咐潘军:“赶紧去买点贵重东西,我亲自去拜访这个姓高的。”想想就又说,“算了,别买了,城里人不稀罕商店里的东西。去我家里,让你姐把那箱子茅台迎宾找出来搬上,再拿两盒好茶叶,文人都喜欢这个。” 潘军瞅着他姐夫没动地方。 “去呀,你傻杵在这里干什么?”穆启胜就不耐烦了。 “不是,姐夫。”潘军有点糊涂了,疑惑地看着他说,“你是让那姓高的气糊涂了吧?他打了我你还要给他送礼,还要亲自去?再说那姓高的也不是啥文人啊?你是没见他打人的那个架势,好家伙,十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还文人,他要是文人我不变状元了?” “你知道个屁!”穆启胜就骂,“赶紧去,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特么那么多废话?” 论头脑,潘军知道自己连他姐夫的小脚趾头都不如,当下不敢再废话,直接跑了。 这天下午,穆启胜就在潘军陪同下,亲自开着自己的奥迪A8L,去拜访高崎去了。 穆启胜的突然来访,让高崎吃了一惊,还以为他是来替他小舅子找场子的。 “高先生你不要误会。”穆启胜就站在院门口,连忙解释说,“潘军年轻,不会办事。我是让他过来请高先生的,他不会说话,得罪高先生了。我这回过来呢,一是替潘军给你赔个不是,二是还有点小事情,想麻烦一下高先生。” 看着高崎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大人物。 说着客气话的时候,他心里还一个劲地犯嘀咕,这人怎么像个屠夫呢?还文人,猛张飞还差不多。穿的跟个工人似的,也没大人物的架势啊? 可上面那么忌惮他,应该错不了。 知道他是这一方的土皇帝,高崎也不愿意得罪他,找没必要的麻烦,就把他让到院子里来。 穆启胜就回身吩咐潘军,把酒和茶叶拿进来。 高崎就拦住他说:“无功不受禄,穆主任不必客气,还是把东西搬回去。” 他拦着潘军不让进院门,那么大个块头挡在门口,潘军还真就进不来。 “一点小意思,高先生不要见外嘛。”穆启胜就在院子里打圆场说,“高先生来到我这里两个多月了,照顾不周,略表心意,高先生给个面子吧?”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01.高先生鉴宝(1) , 高崎不买账,哼哼两声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穆主任有事说事,其余就不必了。还是把东西收起来,要不然咱们没法说话。” 这话说的,就有点官腔的意味了。 这人别再是微服私访的官员吧?穆启胜就想。见高崎执意不肯收礼,就冲潘军歪歪嘴,让他把东西重新搬回车里去。 高崎见他搬走了东西,这才把他们往客厅里让。 “吔,这是嫂子吧?”穆启胜这才看清楚高崎身后的陶洁,不由惊叹说,“嫂子真漂亮啊,这十里八乡的,还没有这么漂亮的人儿呢,跟电影明星似的。” 陶洁是真的漂亮,素颜的那种天生丽质,肌肤吹弹欲破。不像胡丽丽、王曼曼一般,需要依靠妆容来掩饰瑕疵。不是说陶洁没有瑕疵,只是瑕不掩瑜。 不过,穆启胜这话,差点让高崎倒了胃口。他才三十多岁,穆启胜都快四十了,而且比他显老,竟然称呼陶洁叫嫂子,这称呼就未免有些诡谲了。 高崎哼哈应付着,把他们让进客厅,穆启胜就又惊叹起来。 “嗬,一水儿的红木家具,真木地板!高先生这家具,怕是十几万都下不来吧?这是打算在这里长住啊?” 高崎终于明白什么叫土包子了,这穆启胜就是一个标准的土包子。 “看情况。”高崎就应付他说。 “呀,这么大的电视!这恐怕是市面上最大的了吧?55的还是65的?” 穆启胜也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人。现在高崎客厅里这些东西,他也买得起,只是他老婆和他一样经历过苦日子,舍不得买,只知道拼命攒钱。 高崎直接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大家落座以后,他就问:“穆主任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穆启胜就“噢”了一声说:“我呢,听说高先生是古董方面的行家。正好呢,我家里有几件东西,想着烦劳高先生给看看。” 既然人家登门了,高崎也不好回绝,就问:“穆主任带过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在车里。”穆启胜赶忙回答说。就吩咐潘军,去车里拿东西。 一会工夫,潘军搬一个大皮箱进来,放在客厅里的地板上。穆启胜过去,打开皮箱密码,把东西一件件摆在客厅里的红木茶几上。 高崎客厅里这个茶几是四方的,长宽都是两米半,足够放开穆启胜皮箱里拿出来的东西。 把拿来的东西都放在茶几上以后,穆启胜先拿了一个筒状瓷器,放到高崎面前,面带笑容说:“请高先生先看看这个帽托。” 高崎就咕哝一句说:“这个叫帽筒。”然后就拿起来仔细观看。 但见那帽筒周体画了花卉,花叶和枝蔓用了青花,花则是粉彩。整个绘画清晰,有浓淡之分,立体感挺强,也十分匀称,算得上一件艺术品。 高崎记得,这种青花加粉彩,应该是康熙年常用的手法。可是,康熙年的帽筒,却很少有这种立柱形状的。 帽筒肯定是清朝的东西。清朝的官帽上有顶戴花翎,直接放到桌子一类的平面上,容易损坏后面的花翎,最好就是垫高起来放置。于是,就有了这个放官帽的东西。 但一开始放官帽的工具,是球形的,并非这种直筒形状。就是直筒形状的,也会在上方做个冠。 直到乾隆晚期,才出现了直筒形状,而且多是四周有镂空,便于给官帽散气,或者在帽筒里放上个小香炉,香薰一下官帽。 道光以后,简化了制造工艺,镂空的就少见了,多是这种直筒。 从纹饰上看,这应该属于康熙年的东西。如果这是真的,这个帽筒可就真值钱了,那时候很少有直筒啊。 但高崎宁愿相信反常必有妖。哪有那么多稀有的物件遗留在民间啊?他就把帽筒翻过来,但见底足有个红色款识,写着“官窑内造”四个仿宋字。 高崎就明白了,这应该是光绪以后的东西。 光绪以后的清朝,内忧外患,捉襟见肘,用于官窑的投资日渐减少。官窑支撑不了皇家庞大的制造开销,开始偷偷制作一些皇家使用的瓷器,拿到市场上销售。为卖个好价钱,往往在底足上印上“官窑内造”的铭章,以示与民窑的区别。 在纹饰上,官窑内造与真正供给皇室的东西,也有区别。比如用这康熙朝常用于其他瓷器上的纹饰,用于帽筒上,这是故意为之。虽是官窑的东西,但皇家绝对不会这么用。 但高崎见真东西见多了,总是隐隐觉得这东西纹饰上哪里有些不对,好像还达不到官窑的水准。 越是晚清的东西,绘画师经过几代传承,运用色釉料的技巧越高。特别在青花的描绘上,浓淡的运用,几乎就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 而眼前这件帽筒上的青花,虽然也有浓淡的变化,但绝对达不到大师级的水准,说是康熙年间的水准,倒还差不多。但这个器型和底足的款识,分明就是晚清的东西。 这就有点奇怪了。 他思索半天,回想着赵老板交给他的,识别款识和各种造价的手段,就去自己茶室里,把赵老板留在这里的放大镜拿出来,放大了款识仔细看。 果然,在这款识的四周,胎色和底足上其他的地方不太一样,好像有个若有若无的小圈。 高崎把放大镜放下,对穆启胜说:“这个帽筒,是晚清或者民国年间的仿品,属于高仿,有一定收藏价值。” 帮人家鉴定瓷器,只说瓷器的出处和优劣,在主家不谈价格的时候,绝口不提价格,这也是行里的规矩。而且,即便主家说了价格,自己也不能置评,能给对方说个参考价格,就算是不错了。 这些规矩,高崎也是跟着赵老板学的。 听高崎这么说,穆启胜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不对呀,我买的时候,人家告诉我了,这是光绪官窑的东西,只不过不是供皇家的,是官窑出了偷偷卖到民间去的。虽说不比官窑的贵,可也跟官窑差不多,卖一半价格是没问题的。” “这不是官窑内造,”高崎纠正他说,“是高仿。底足后面的款识,是现代工艺,后来烧制上去的。也就是说,你这件东西,本来就是晚清或民国早期的高仿,原来没有底足的款识。有人为了卖个高价,才又烧上那个款识,冒充官窑内造。整个帽筒,等于是仿了又仿,仿造了两次吧?” “清代还有仿品啊?”穆启胜一脸懵逼。 高崎就笑了说:“仿品不分年代,唐宋元明清,历代都有。” “可我买的时候,有鉴定证书啊,你看。”他又从帽筒里,倒出个封塑的小卡片来说,“这上面写着,中国古瓷器鉴定协会,还有印章呢!” 高崎就有些无奈了。你跟这种外行,是永远说不清楚的。 “你自己上网查查,看看有没有这么个组织?”他就说,“这种小卡片,不值一文,也是行骗的一种手段。你如果不信,可以拿到城里古董行里,找行家给你看看。” 这一回,穆启胜就有点相信了,心里立刻充满了失落。 玩古董的人,当知道自己花高价买来的东西,是仿品的时候,心里那个不平衡和失落感,是没法形容的,有时候窝囊地简直要死。 这就是为什么鉴宝节目上,好多玩家被指出来自己收藏的是假货的时候,当场失态,和专家吵起来的根本原因所在了。 “那高先生你说,我这个帽托,啊,不,是帽筒,能值多少钱?” 还好,穆启胜只是失落,没有失态。他有钱,估计买这个仿品花钱也不多,他可以承受得了,故而没有达到失态的程度。 高崎想想,还是实话实说。 “这个帽筒,应该是一对,你现在只有一个,估计价格就只有一对的三分之一了。” “对对,”穆启胜就接话说,“人家卖我的时候,告诉本来我是一对,那个不小心打碎了,所以才便宜,五千块钱卖给我。要是一对的话,至少要两万块钱呢!” 高崎就点点头说:“如果是官窑内造的藏品,这个价格不算高。可这个是高仿,只能按晚清民窑算。这算是民窑里的精品,如果是一对的话,唐城文玩市场上有这个类似的东西,你有时间,可以去打听一下价格。” 穆启胜就说:“哎哟,高先生,我又不是不信你。我是外行,你直接就把价格告诉我就行了。” 他终于承认自己是外行了。平时冒充行家,整天在朋友当中吹嘘的气势,此刻早就荡然无存了。 高崎就告诉他说:“这种晚清高仿,单只的价格,可能在八百到一千左右。” 成,五千还剩下一千,也还不错,权当花钱买教训了。 “那高先生你再给我看看这个明青花瓷粗胆瓶。”他又把一个粗罐子,推到了高崎眼前。 这一回,高崎连拿起来都懒得拿了。这胆瓶的釉色透着贼光,明显就是现代汽窑烧制出来的,玻璃化严重。 “这是谁卖给你的?”他问。 这也是行里的规矩。给人家鉴定古玩,首先得知道这东西的出处。万一是近处行里的,你张嘴就说是假的,难免引发矛盾,甚至砸了人家的饭碗。 刚才那个帽筒,高崎也是知道穆启胜是出差路过琉璃厂买的,不是近处买的,才肯说实话。 穆启胜告诉他,胆瓶是他去新加坡的时候,从一家文玩店里买的。 “我总寻思着,外国的古玩店不会坑人卖假货,所以才花了两万块买回来的。他们说,这东西在国内得值十几万呢!”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01.高先生鉴宝(2) 这个穆启胜还真是有点彪。 外国的月亮就一定圆,卖的就一定是真货? 就这智商,也不知道他这村长是怎么当上的。 “你这个东西,釉色就不对,有贼光,是现代汽窑的产品。”高崎实话实说。 “这怎么可能呢?”穆启胜这回就真有些急了,高了声说,“那个卖给我瓷器的人说,明代和吕宋、马莱一直通货船,这东西就是那个年代贩卖过去的。当年,成批的货都在他们那边的码头上卸货。在新加坡,这东西比咱们大陆都多,所以才不如咱们这边值钱。你看这底足,上面还有大明嘉靖年制的款识呢。” 高崎直接要无语了。 他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说:“有款识,就更不对了。知道这款识意味着什么吗?” “官窑啊。”穆启胜回答。 “对。”高崎说,“官窑就说明,这东西是皇家用的,就更不可能贩卖到海外。” “啊?这明代官窑,感情也是皇家专用的意思啊?”穆启胜大张着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高崎只简单回答他一个字:“对。”这才接着往下说,“如果是贩卖到海外去的,底足只会有制造窑厂的商号,不会有官窑的款识。你再看这个青花纹绘,落笔呆滞,线条也不连贯流畅,整幅作品毫无艺术性可言,皇帝家里,会用这么粗糙的东西吗?” 他就把那件胆瓶翻过来,继续说:“再说这个款识。过去咱们中国人用什么写字?毛笔。毛笔写出来的字,笔画有粗细之分,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有讲究。你再看这个款识上的字,像是毛笔写的吗?根本没有粗细之分。” 穆启胜看看那个字,可不是,这哪儿是毛笔写的,简直就和钢笔写的一样,心里不免已经泄气了。 高崎又说:“再说字形,咱们现在写字,和明代的字是有区别的。明代写字,偏旁部首的习惯,是放在顶端,咱们现在才放中间。你看这个嘉靖的靖字,这个立字是在中间的,这是现代的书写习惯。如果是明代,这个立字应该差不多和右边的青字齐平,这个明字也是这样,日月上端不是齐平,日字也是在月字的中间部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就是件低仿,一文不值。” 穆启胜彻底没脾气了,人整个就蔫儿了。 “你剩下的,还让我看吗?”高崎就问他。 他想想,还是颤抖着声音说:“这里我还有一件成化年的碗,你看是不是真的?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 说着,他把放在茶几中间的一个五彩的碗,小心翼翼地拿过来,放在高崎眼前。 从一开始,高崎就注意到,穆启胜对那个碗特别小心,放的时候轻的不能再轻,还故意放在茶几中间没有其他东西的地方,唯恐不小心给碰了。 听说是明成化年间的,高崎心里就觉得,十有八九是假的。因为成化年间的瓷器,可以说是明代瓷器烧制的高光时代,瓷器特别白细温润,胎特别薄。鸡缸杯冲着光看,几乎透明,宛如白玉。 但成化瓷器保留下来的极少,基本都是后世仿制。从明代成化以后,历代都有仿制品。就算得到一件明清高仿,都会价值不菲。 就说那个拍出上亿价格的斗彩鸡缸杯,据说民间只有三件。其余故宫博物院存着的,都有极大的可能是仿品。然后就是伦敦博物馆和宝岛的故宫博物院,也有几件收藏。至于是不是真品,也只有天知道。就是民间这三件,到底是不是真品,谁又知道呢? 能拥有这三件宝贝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哪个古玩鉴赏家也不愿意得罪人,说他们手里的也不是真品。 看高崎久久不说话,穆启胜就又说:“你看这碗底的炸纹,还有这发黑的颜色,没有个几百年,是不会有这个特征的对不对?” 高崎听出来,这家伙心里已经没底了。 他就“哼”一声说:“你是没接触过做假这一行,做旧这些特征,也没什么太难的。瓷器刚刚烧出来的时候,把碗底蘸一下冷水,釉子上面的那层,含玻璃成分比较多,很自然就会炸裂。至于这个发黑的颜色,也不难。上釉之前,先在胎上涂些脏东西,然后再上釉,烧出来就是这个样子。” 穆启胜就慌了,吓的话都不敢说了。 高崎看看他,然后就问:“花多少钱买的?” “十,十五万。”他说话都不利索了,脑门上也见了汗。 高崎叹一口气,又问他;“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穆启胜沉默半天,还是说:“说实话吧。” “可以肯定是仿品。”高崎说,“这个足底的款,不对。真的我见过,据说这个款是成化帝朱见深的笔记。大字像个闭合的剪子,成字最后一笔又直又长。还有那个制字,是歪的,下面那个衣最后一捺特别短。” 说到这里,他就问穆启胜:“你看看你这个碗上的款,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穆启胜看看那个款,根本就不是高崎说的那样。 高崎就继续说:“成化官窑瓷器这个款,有圆双框和方双框。你这个是圆双框,应该对,但里面的字不对。另外,这个碗外面是五彩荷花连枝图案,也符合成化的特征。 成化瓷的特征,就是绘画图案的时候,先用青花釉料勾勒出边框,放入窑里烧制一遍,待这勾勒边框的青花釉烧成之后,再填涂里面的色彩,然后再烧一遍,才能成品。 你这个花纹的制作过程是对的。只是,这个边框内填涂的釉色,有些不对。红釉和绿釉的色都偏深,不是成化时期的颜色。有这两点,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个仿品了。你想想,如果不是仿品,这个碗得值几百万,人家凭啥十五万就肯让给你呀!” 看穆启胜脸色难看,就安慰他说:“不过就算仿品,如果是明清时代仿制的,也会价值不菲,你也赔不了多少。”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时代的仿品?”穆启胜迫不及待地问。 高崎沉吟一下说:“这个,我对彩釉见识不多,凭着釉色判断年代,我还不行。你最好是去城里找个行家给看看。如果是明或者康乾时代的,兴许也能值个十五万。” 其实,凭着釉色,他已经看出来了,又是个现代仿品。可看穆启胜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不忍心说实话罢了。 “收藏,首先得懂行,懂得古玩的美,然后收藏才有意义。”高崎最后劝他说,“纯粹为了钱的升值去收藏,很容易误入歧途,被骗的。这世上没有几件真宝贝,宝贝和人之间,也是讲个缘分,不是那么容易得着的。我劝穆主任一句,不知穆主任想不想听?” 穆启胜就尴尬地笑笑说:“你说。” 高崎就说:“如果你确实爱这行,就从小物件开始,慢慢学收藏知识,不要动不动就买这些大物件。如果你只是为了钱升值而去收藏,我看,就算了吧?” 穆启胜答应一声,又尴尬地笑了。 本想靠着这些古董结交这位高先生,却不料自己拿来的这些东西,没有一件入人家法眼的。 他家里,其实还有花更高价格买的东西,没舍得拿过来。现在想来,弄不好也是假的。可他再没有勇气让高崎给鉴别了。 在这方面,人家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目送着穆启胜失魂落魄地带着潘军走了,高崎关了院门。陶洁就叹口气说:“花那么多钱买一堆破烂,这人也真够倒霉的。” 高崎冷冷一笑说:“拿着本该属于全体村民的钱,去国外游山玩水,买古董让人骗,这叫活该,不值得可怜。你看看这个穆家峪,穷的年轻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些老头老太太艰难度日。而这位穆大村长,却开着奥迪A8L,花这么多钱买古董,竟然毫无羞愧之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陶洁就没再说话,默默地进屋了。 这个高崎,眼光和见识,绝对不是她心里那个高崎可比的。可是,他的嫉恶如仇,却是和那个高崎一模一样。 现在,陶洁是真的希望,这个高崎就是那个高崎了。可是,那个高崎爱她太深,对她太好,在不能确定两个高崎就是一个人的时候,她不能对不起心里那个高崎。 小山村里,屁大点的事都能迅速传播开来。穆大村长专程拜访红旗厂那个外来户的消息,就有好多人知道了。而且,还有人私下传着,那个外来户,是省城里的高官,来这山里体验生活,做考察的。 山里人好骗,什么不靠谱的消息,都能相信。 这件事情过去没有多久,就又有人来拜访高崎了。 这人三十多岁,叫李建东,也是穆家峪村的,过去在村里做过村委委员和团支部书记。 穆家峪有两大姓,一个是穆,另一个就是李了。至于为什么叫穆家峪而不叫李家峪,这个说来复杂,但绝对不是因为姓穆的比姓李的多这个原因。 李建东来找高崎,就是把他当作了大官,来告穆启胜的。 原来,这穆启胜当了村长以后,把村里好多地都卖了,让外面的人过来烧石灰,开水泥厂破坏环境。最近,又打算把红旗厂对面那个最大的山卖了,让外面的人进来开山采石,卖石头。 “他卖了地,钱到底都弄到哪里去了,暂且不说。可他引进来的,都是污染严重的企业。自从水泥厂开工,到现在两年了,周围的树木、道路、房顶都是白的,这村子还怎么住人?” 李建东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咱们这里,以前可是青山绿水,环境那叫一个美的,都没法形容!他这是在发子孙财,要让穆家峪断子绝孙!”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02.你在我就会回来 李建东说的这个现象,在山里大多数的村镇里,都存在着。 高崎不是什么大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可无论他怎么解释,自己只是带着媳妇出来散心的,人家李建东根本就不相信,甚至怀疑他和穆启胜穿一条裤子,天下乌鸦一般黑。 高崎这个冤枉。啊,他穆启胜来我家一趟,我就和他同流合污了?再说他来我这里,也根本就没谈你们村上什么事儿啊? 穆家峪的人,盼着能有个大官,给他们解决问题的心愿,过于强烈了,根本就不愿意相信,高崎不是大官。 李建东也声称,他是受了整个穆家峪村大多数老百姓的嘱托,才过来求他帮忙的。 既然你代表大多数人,为啥这村委会选举的时候,就偏偏选不上你呢? 李建东就苦笑说:“这里面的原因,你还不知道吗?穆启胜有钱啊,又是村里出名的村霸。我们山里人过日子,都图个平平安安,谁愿意得罪穆启胜这样不讲理的人啊,谁敢选我啊?” 高崎就无语了。 看他不说话,李建东知道弄掉穆启胜没有希望,但还是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对高崎说:“这穆家峪不是没有希望。山上有上千亩的果园,咱这里出的苹果,又甜又脆,闻名全省。只要把这些果园承包给大家,再投入部分改造资金,只这一项副业,就能让全村人富裕起来,过上好日子。咱还有大樱桃、水蜜桃。将来在这里搞个水果交易会,把水果都卖出去,比把地卖了,把果园给毁了,搞这些污染项目,强多了!另外,咱们还有山货,草药,都是致富的门道呀。将来积累下资金,咱们还能把山里的风景开发出来。这里本来就有通往山外的公路,城里人都有钱了,有私家车的也多的是。开发了风景区,他们就不用跑那么远去旅游,周末到我们这里来就行了,当天往返。多方便啊?” 这还是个有想法的人,而且这想法还挺切合实际的。 “那你去选村长啊,既然那么多人支持你,你就去干。”高崎就鼓励他。 李建东的脸就拉下来说:“还是那句话,如果公平选举,我保证不输给他穆启胜。可是,这里面就没有公正!他小舅子挨家威胁,谁不选他姐夫,就要人家好看。还挨家送东西送钱,不要都不行,不要就说明是和他们做对。谁敢不要,谁又敢选我?” 高崎捧着脑袋想半天,抬起头来对他说:“这样,再选举的时候,我住到你们村里去。你跟大家说好,他穆启胜送东西,照收,收了都送到我这里来。投票的时候,心里想投谁就投谁。”就问他说,“这样,你总能选上吧?” 李建东就吃惊地看着他,半天才问:“那我跟大家伙怎么介绍你啊?” “你就说我是市里人大代表,专门过来监督选举的。” 李建东有些惶恐地看着高崎问:“这能行吗?” “我说能行就能行。”高崎闷声闷气地说,“不过你给我记住你刚才说的,你选上了以后,要把你刚才说的,给实现了。我可不希望你光说不练,变第二个穆启胜。” 送走李建东,陶洁就用惶恐的目光看着高崎。 高崎知道她担心自己,就对她说:“放心吧,我想干成的事儿,就没有干不成的。” 看着他坚定的目光,陶洁就想起来,原先在厂里的时候,每当他出去做事,要在外面住几天不回来的时候,那眼神也是这样的。 “注意安全,我等着你回来。”她就说。 过去的时候,她也是在他临出门的时候,这样嘱咐他。 他没有别的本事, 靠死工资,他们这辈子都买不起楼。她劝不住他,只能说这两句话。 但说这话的语气,像极了前世那个陶洁。 高崎愣怔一下,才回答她说:“有你在,我就会回来。” 陶洁就不再说什么了。 “你记得吗?过去我每次出去做事的时候,你总是对我说这两句话。”高崎就问她说。 其实,他选择做生意之后,就不再参与岳帆社会上的事情。不久之后,岳帆有了自己的武馆,也很少在社会上露面了。 陶洁的这个叮嘱,倒多半是上一世的事情。 “是吗?不记得了。”陶洁淡淡地说。 安抚好陶洁,高崎就开始准备他帮助李建东的事情。 首先,他就给胡波打了电话。 “下月十五号,我得单独出出去半个月。别让你的人在暗中监视我了,都住到我家里来。陶洁要是少一根汗毛,我这辈子都饶不了你!” 胡波还不承认。 “我什么时候监视你了?你现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你别冤枉我好不好?” “少给我装蒜吧。”高崎就不客气说,“你把这个房子卖给我,就没安着好心,以为我不知道?房宽明和司老大只要没离开唐城,就一定是在北部深山里某个村子里藏着。你拿着我和陶洁当诱饵,试图诱房宽明上钩。 你小子是真够黑的。为了抓这俩要犯,自己立功受奖,连我都给出卖了。” 那边胡波就不说什么了。高崎这家伙,看着笨头笨脑,其实心里灵着呢。他这一招,还是没有瞒过他。 沉默一下,他就问高崎:“现在过去还是到十五号?” “先过来两个,我带他们熟悉一下我屋里的格局和暗门。最好是你自己过来。”高崎就说。 “你屋里还有暗门,你修那玩意儿干吗?”胡波问。 “废话!”高崎没好气说,“我都变诱饵了,还不得小心点?万一房宽明闯进来,不得想法把他给困住啊?” 胡波就嘿嘿地笑了。这个高崎,歪门邪道的事情,脑子还是比一般人灵光的。 “哎,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这是我布的一个局的?”胡波就问他,“是不是上次在石臼嘴子集上,我让小田冒充本地赶集的,给你解了围开始啊?” 高崎就承认说:“一开始只是怀疑你没安好心,你的人出来,我就确定,又特么上你的当了!” “你拉倒吧。”胡波嘻嘻笑着说,“你也想抓住司老大和房宽明。要不然你把住的屋里修成迷魂阵干什么,你们两口子捉迷藏玩儿啊?” 这俩家伙,看来是谁也瞒不过谁。 高崎就是自愿出来当诱饵,引诱司老大和房宽明的。司老大把陶洁给害成这样,不把他绳之以法,他这辈子都不甘心。 和胡波通电话之后,他又给曹秘书长打了电话。 曹秘书长现在已经是副市长了,专管城东新区的开发建设,可以算是高崎的顶头上司了。 曹副市长首先转达了许书记对他的关心,希望他早一天治好妻子的病,尽快回来,参与到唐城的经济建设中来。 现在的唐城,因为有了高崎的参与,已经今非昔比了。 有了高崎那个改造落后国企的模式,城里大量的工厂开始效仿,逐渐采用换地和股份化的方式,搬离了市区,重新建立更现代化的工厂,像唐城量具一样,重新去占领过去失去的市场。这个城市慢慢走出困境,一个全新的工业化城市,正在慢慢显露她的轮廓。 把一个落后的旧工业城市搞活,本来就是一个莫大的功绩,且仍旧保留了这个城市的工业化特性,这就十分难得了。重要的是,全新的工业化城市,已经不是高污染和高耗能低效率的代名词,而是现代化的,高科技低污染的新兴工业化城市。许书记的这个功绩,可谓出类拔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高崎和曹副市长的电话,整整说了一个晚上。而令高崎感到意外的是,曹副市长竟然无条件地答应了他的全部要求。 城市发展已经走向正轨,接下来,市委市府的目光,已经开始投向市郊和乡村。绝对不允许城区治理好了,再让乡村建设停滞不前。更不能允许企业不污染城市了,跑到乡村来继续放毒! 乡村乱象这个毒瘤,已经到了对它动手术割除的时候了。 李建东回去,召集那些早早暗中组织起来的村民,把高崎的话给他们说了,让他们暗中偷偷给各家各户透风,为保证大家安全,穆启胜送什么都可以要,投票的时候高崎会来村里坐镇,想投谁就投谁。只要他成功当选,就一定会查上届村委的账。有高崎支持,穆启胜和他那帮走狗,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就一定会得到法律应有的惩罚。到时候,大家就再也不用怕他和他的势力了。 李建东的布置,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严密。 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呢。 穆启胜也有自知之明。这两年他把村里搞了个乌烟瘴气,好多村民恨他,这个他知道。他也没闲着,暗中布置亲信,假装反对他,混到李建东信任的人里面去了。李建东的暗中布置,他很快就知道了内容。 真要让李建东这个阴谋得逞,他这个村长恐怕还真就悬了。 村长干不成,这是绝对不行的。 现在的村委会是一笔烂账,好多窟窿都没有填平。他必须得再干一届,把村后那个山卖出去,用这个钱填平那些烂账。要不然,自己下台了,人家秋后算账,他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他也偷偷召集村委里的四梁八柱开会,告诉他们李建东上台的后果。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完了你们也跑不了。 大家商量半天,最好的办法,还是去劝高崎,不让他参与村里的事情。 可谁去劝呢?只能还是穆启胜出马。 穆启胜鼻子都气歪了。 “你们全都是废话!我要能劝的动他,我还找你们来干什么?” 大家就一起看向他问:“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他跑到村里来,给李建东那小子撑腰?” 见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穆启胜就阴阴地笑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小说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小说! 喜欢传奇从重生开始请大家收藏:()传奇从重生开始搜小说更新速度最快。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03.人生与修行 穆启胜的招数,一点都不新鲜。 一方面,他让四梁八柱在村里散布流言,红旗厂那个外来户,根本不是什么省里市里的干部,就是个文物贩子。谁要是信了李建东的鬼话,敢不给他投票,到时候他一定会秋后算账,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他会跟村里招来的这些企业打招呼,不投他票的,不许他们进这些企业干活,不签承包合同,让你无处弄钱吃饭,活活饿死你! 另一方面,他让小舅子潘军,召集四五十口子人,在村口设岗,并且要随时监视高崎的一举一动。 只要高崎往村里来,就以不许外人干涉村里合法选举的名义,把他堵在村子外面,不许他进村。 高崎不是能打吗?他让潘军弄四五十口子人,都带上撅头、棍子、粪叉子,我就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可以打的过我四五十口子人!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把我逼到死路上,我才不管你是谁,是谁也不行! 十五号这一天,村民们集中在村委大院里换届投票,高崎还真来了。 在山顶上监视高崎的人给潘军打电话说,高崎开车过来的,不过不是一辆车。 “管他几辆车。”潘军喊着说,“他就是弄一百辆车来,也得把他堵到村口上!这是穆主任交代下来的任务,你们谁敢退缩,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快,搬石头,放树干,填土,把进村的路给我堵上!” 四五十号人一起动手,顷刻之间,进村的水泥路上,就筑起了一道一米多高的,由石头、树干和黄土组成的路障。 路障刚刚筑好,潘军一回头,就傻在那里了。 来的的确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车队,还有警车。 高崎把车开到路障跟前,看着傻杵在那里的潘军,似笑非笑说:“你小子这狗胆挺大呀?把路障赶紧给我拆了,听到没有?” 潘军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这姓高的来头不小是肯定的,要不然他怎么能弄好几辆警车过来? 可他姐夫给他下死命令了,说什么都不能放高崎进来,要不然他们就完了! 横竖是个死,还不如就死在这村口上,好歹他也是执行了他姐夫的命令。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大声喊着说:“弟兄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抄家伙,把这姓高的给我赶出去!” 还真有不怕死的,有一半人抄起家伙什,就奔着高崎来了。剩下的一半人,属于脑袋灵光的,一看这车队的架势,就知道来大领导了,早就撒丫子跑没影了。 高崎也不傻,眼见二十多号人拿着棍棒撅头冲他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他也掉头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 身后的警察已经下车了,唰一下就排成一排,把后面一辆丰田商务给挡在身后。 站在中间的胡波,掏枪向着天空打了一枪。 随着清脆的一声枪响,所有人就都被定格了一样,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这是曹副市长的车!”胡波冲着那些吓傻了的人们大喊,“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立刻把手里武器都扔了,蹲在路边,双手抱头!快点,再不听话,别怪我不客气!” 这回大家真听话,立刻都照着胡波的要求做了,只剩下一个潘军拿着把撅头,傻站在原地不动。 高崎就不跑了,转回身来,冲着他过去了。走到近前,照着他脑门就一巴掌。 “你特么脑袋有病吧你,市长专车你也敢拦!” 潘军拿着撅头,脑袋让高崎打的歪了一下,又正了回来,还是一动不动。 “你特么真傻了?赶紧招呼人,把路障给我拆了!你还真想进去蹲大狱是不是?” 高崎就又给他一巴掌。 这一下,潘军醒了,立马转身,拿着撅头拆路障。 胡波过来了,喊蹲在路边上的二十几个人:“你们也过去,赶紧把路障拆了!” 大家一拥而上,奔着路障去了。 村委会院子里,黑压压地站满了穆家峪的村民。穆启胜站在一个长条桌子后面,正的吧的满嘴往外冒吐泡沫星子。 “你们别指望那个外来户,我都告诉你们说了,那就是个收古董的骗子,你们还信。怎么样,他不来了吧?真正到了关键时候,他敢露面吗?你们都拍着胸脯,摸着良心想想,我干这两年村委,对你们怎么样?没有我,你们能捞着去水泥厂、石灰窑里上班挣钱?每年过年,你们能白吃白面,白拿鸡鸭鱼肉?这人得知足,得知恩图报!别听李建东胡咧咧,他真有本事,给你们一分钱好处没有?你们跟着他吃里扒外,早晚有一天会后悔!到时候吃不上饭了,可别来找我哭鼻子!我就是不干这个村长,不照样有吃有喝?我这是为了大家,白白付出心血不说,还招大伙有意见。你们真要这么不识好歹,你们就是选我,我还不干了呢!” 他说到这里,忽然噤声,远眺着院子大门外面的大道,一动不动了。 外面的水泥大道上,一长溜车队,缓缓向这边驶了过来。 穆启胜的村长之路,终于走到了尽头。等待着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曹副市长就从穆家峪开始,开启了他的整顿村级行政管理之路,以点带面。他在石门镇召开了现场会议,就以穆家峪为例,要求各乡镇对照自查,不能把国家给老百姓的好政策,执行变了味道。 高崎就不管这些公家的事情了,继续回红旗厂宿舍隐居,过他的田园生活,顺便客串一下古玩贩子,挣点外快,维持他和陶洁的生活费用。 但穆家峪的事情,已经传的整个大山里都知道了,他也算是出了个小名。 这个名,是他想出的,目的就是让司老大知道,他阴魂不散地追着他进山了。 如果司老大和房宽明确实就隐藏在这片深山里的话,高崎来了的消息,他们应该知道了。 他变的更加谨慎起来。明知道周围有胡波的人在监视保护,他还是得提起万分的精神来,因为这事关陶洁的安危。 但也不能缩在家里不出去,那样房宽明就会知道,这是个圈套。集还得照赶,晚上还是要和陶洁出门遛弯。只是,他不许陶洁单独出去,时刻不离开她身边半步。 这样,只要他在陶洁身边,房宽明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伤不到她分毫。 转眼整个夏天就过去了,仍旧是平安无事。胡波那边,也没有发现司老大和房宽明的任何踪迹。连他都怀疑,自己的判断错了。也许,这俩家伙早就逃离了唐城,在某个偏远的地方,改头换面,隐藏下来了。 他就跟高崎商量,不行就算了吧,这样老是占用警力,得不偿失。 陶洁虽然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对高崎也不再有陌生感。可是,她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还是惦记着心里那个高崎,不肯和面前的高崎做夫妻。 高崎还不想回唐城。他觉得,论打斗,房宽明不是他的对手,出门有他寸步不离地跟着,陶洁也不会出事。他又把院子和房间里,都设置了不少机关。只要陶洁在屋里,就算房宽明进来,不熟悉房间的布置,也伤不到陶洁。 他同意胡波把警力撤了,却没有听从胡波的建议,还是和陶洁继续在红旗厂的宿舍里。 司老大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这辈子除了吃高崎的这一次亏,就没有吃过其他亏。 高崎觉得,司老大不找他报复回来,是绝对不肯离开这个地方的。 秋天的山里,好多树上的叶子都红了。不红的叶子,也变的金黄。浓郁的红黄色彩,布满了山头,爬满了山坡,把山间的公路包围在浓妆淡抹的油画里,是一年当中,最美的时候。 陶洁心里的文艺,依旧没有丝毫改变。这个时候,她心情大好,人也逐渐丰润起来,不再那么瘦骨嶙峋,脸上也有了白里透红的神韵。 她已经习惯了山里的生活,比高崎都愿意往外跑,坐在摩托车上,欣赏山里的秋色。还喜欢徒步爬山,融到那秋色里面去。 刚来的时候,她不愿意出门,是高崎强拉着她出去。现在,为了避免危险,高崎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陶洁倒是天天想出门了。 高崎怕陶洁害怕,不忍心把存在的危险告诉她,也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每当陶洁流露出要出门的意愿的时候,他顶多会以地里有活干推托她,让她帮着他一块干。 秋天的地里,也的确有不少活要干。 韭菜畦子要蒙上塑料薄膜保温,这样即便是冬天,他们也有自己鲜嫩的韭菜吃,炒菜包饺子,都行。 种的白菜开始包心,得用麻绳从外面捆起来,这样白菜才会长的结实。 他们还得挖个简易地窖,等种的萝卜收了,都放在地窖里,再把地窖填上土,上面盖上草苫子。这样,萝卜才不会流失水分,保证他们一冬天可以吃到新鲜的,嘎嘣脆的萝卜。 可地里的活总有忙完的时候,忙完了,他还是要带着陶洁去赶集,沿途看着山景,两个人说说笑笑。 其实,高崎也挺享受这样的生活。如果没有房宽明那个威胁,他愿意天天和陶洁这样在山里待着。 如果,当初重生回来,不去做生意,就和陶洁到这山里来,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陶洁也不会失忆。 可是,刚重生回来的高崎,没有现在这么多见识,也没有轻松赚钱的本事。 所以,他不会想到,带着陶洁进深山。 人生,有好多时候都是命。只有不断地修行,不断地磨炼,才会具备改变命运的本领。 可当具备了改变命运的本领的时候,该发生的,早就发生过去了。 重生又如何,还是一个不断修行,不断提高的过程,还是不能左右命运。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04.赶集曹家川 10月26日,时令进入深秋,天气有些冷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高崎看看屋里的温度计,只有十五度。 陶洁已经起来了,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饭。下身穿了条紧身的淡蓝牛仔裤,上身套着件浅黄的羊绒衫。 这些衣服,还是从城里来的时候,带过来的。当时羊绒衫穿着还有些肥大,现在已经非常合身,可以把她的体型给完美地显现出来了。 陶洁身高一米六四,在女子里属于中等偏高,来的时候却只有八十多斤。即便瘦成那样,胸脯和屁股依旧存在,只是小了一些。 如今,她体重增加到了九十五斤,整整重了十五斤。 对妻子的身体,高崎是再熟悉不过了。就是她穿着衣服,又再不许他和她在一起,他也可以想象衣服里面的情形。她的胸脯和屁股,就好像两对大小对称的苹果,永远都圆鼓鼓、肉乎乎的。瘦的时候就小点,大的时候就大些,形状永远不会改变,且三十多了,并不专门锻炼,腰和肚子上仍旧平滑,没有一点赘肉。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 三十岁陶洁的,苏醒后的身体,高崎还一直没有见过,他也渴望着了解妻子三十岁以后的样子。可是,他得尊重她的选择。在没有她的许可之前,他什么也不能做。 高崎到厨房里的时候,陶洁已经把包子包好了。从院子里割了把韭菜,用从集上买的肉馅和鸡蛋,包了素和肉的两种小包子,都放在高粱杆儿做的盖垫上。包子一个个圆溜溜的,褶儿在顶部形成一个小圈圈,娇小玲珑的,煞是好看。正如她当工人的时候,干的活一样,什么时候都会摆的整整齐齐,纹丝不乱,符合她安稳、恬静的性格。 看到这包子,高崎心里就动一下。这是上一世陶洁会做的,这一世,似乎并没有见她做过。 “你记起来怎么做包子了?”他就顺嘴问一句。 “这个还用记呀?”陶洁说,“上次赶集,看集边上饭馆里有卖的,我就回来学着做呗。” 上一次赶集,是一个星期前,他们去南边赶的李家坳集。 说话的工夫,陶洁已经把平底锅放在液化气灶上,打着火,将平锅底上抹一层油。 “人家集上不是蒸的吗,你给改煎啦?”高崎就问她说。 陶洁说:“蒸的没有煎的好吃。咱们在小镇上住的时候,路口上就有个卖水煎包的,可香了。” 这个高崎是记得的。 这一世,他们不用攒钱买楼,经济就宽裕些。早上上班起晚了,陶洁喜欢到那个卖水煎包的铺子里去,买两个水煎包带着上班。 平锅里的油开始冒烟,陶洁就端了盖垫,把包子往锅里放,热油遇到冷的包子,便发出“滋啦”一声响。 眼见陶洁白嫩的小手,离着锅底的油那么近,高崎就有些替她担心,唯恐她的小手被热油烫了。可看陶洁动作麻利,小手来回翻舞,根本就烫不着。 这是上一世的动作,还是这一世她什么时候练会的?高崎根本搞不清楚。 上一世,陶洁馋街口的水煎包,却舍不得买,就自己回家比葫芦画瓢,自己做着吃。后来,她做的水煎包,比那家卖的好吃。 可是,这一世陶洁喜欢帮着婆婆做饭,到底会不会做水煎包,高崎就不知道了。 水煎包依旧如上一世一般好吃。只是高崎不明白,一样的包子,她是怎么分出来,哪是肉的,哪是素的? 上一世,他从来没想到问陶洁这个问题。这一回,他有机会问了。 “一锅八个包子,四个素的,六个肉的,还用分啊?”陶洁说,“我把四个素的放一块儿,加水淀粉的时候,等水淀粉变硬了,把四个素的和肉的用铲子分开,四个连在一块儿的,不就是素的呗。” 原来如此。 “屋里这么冷,你也不知道生上炉子。” 高崎就顾左右而言他,他怕陶洁说他笨。 “不冷啊,你冷吗?”陶洁问他。 “我是怕你冷。”他就说。 陶洁说:“我不冷。我现在身体应该没事了,一点不怕冷。就是脑子还不行,还是记不起你说的那些事情来。再说了,城里供气也得十一月中旬,这才十月,哪有现在就生炉子的?” 两个人的语言交流,已经比以前多的多了,可是,还是透着淡淡的客气成分,依旧不像是过去那样的亲密无间。 “今天是曹家川集,咱们去赶集吧?” 吃完了早饭,高崎去厨房里刷碗,陶洁就在他身后站着,和他商量。 曹家川离红旗厂北面十五里地,已经不属于唐城,而属于海城了。 那个地带,已经到了山区的边缘,唐城和海城的地界犬牙交错着,比较复杂,也比较混乱。 自穆家峪选举事件过去之后,高崎就再没有带着陶洁去赶过那一带的集。 “今天是曹家川集吗,你记错了吧?”高崎就说。他不想带陶洁去情况复杂的地方。 陶洁已经把山里所有集的日子都记住了。她就说:“没错,我记得真真的呢。” 高崎就在心里叹一口气。妻子记忆力很优秀,能记住所有集的日期,却记不起来过去发生的好多事情。 “这十月底了,外面有点冷了,”他就和妻子商量说,“咱们如果不缺什么的,就不去赶远处的集了吧?我怕你坐着摩托车,冻着。” “没事的。”陶洁说,“我没那么娇贵。等下回石门镇大集的时候,咱们也像人家一样,让人家做篷子的,把咱们的摩托车也加个篷子。那样,咱们冬天也可以出去。” “那咱们这回就不去曹家川,等给摩托车加了篷子咱们咱去。”高崎就推托说。 “现在又不冷。”陶洁小声嘟囔说。 高崎停下手里的洗碗动作,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咱们到十点,太阳高了再走,下午两点就往回返。” 前几天有冷空气,下了小雨,外面挺冷的,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出门了。 他不忍心拒绝妻子,只好答应她。 胡波已经摸排了这片山区的村落布局,认为如果司老大和房宽明没有离开唐城,最可能的落脚点,就应该在唐城最北边的曹家川一带。 房宽明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一点从他杀孙耀辉的过程中,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他知道高崎已经进山的消息,他在暗处,高崎在明处,他很可能在总结高崎的活动规律,甚至有可能知道,高崎喜欢带着陶洁赶集这个习惯。 远处的集市他不熟悉,也怕跑远了暴露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们隐藏处不远的集市上,等着高崎。 曹家川一带,处在这片山区的边缘,再往北就是海城。万一房宽明失手,他会迅速逃离山区,跑到人烟稠密的海城那边。胡波再想抓捕他,就要先和海城警方取得协调,这就耽误了时间,给他逃跑争取了机会。 高崎的想法,是就不去离他近的集市,和他耗耐心,直到他沉不住气,跑到离红旗厂近的,深山里的集市上来。 只要他寸步不离地在陶洁身边,身上又暗藏着他成名的武器——两根短铁棍,房宽明就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有对陶洁下手的机会。 就算他两根短铁棍留不住房宽明,他想再跑回藏身之处,恐怕也做不到。不等他跑回去,胡波就可以布置警力,将他包围在附近。 失去了藏身之处的房宽明,就插翅难飞了。 但看着陶洁大眼睛里,流露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他还是答应了她,和她去曹家川赶集。 他们十点从家里出发,出了红旗厂的宿舍,沿着公路,一路向北去。 山区的公路,都是围绕着山转的。十五里的直线距离,却要绕过三座大山,沿途有三次经过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坡下坡地在山里绕行了一个多小时。 一路之上,漫山红叶。路边悬崖石缝里,长出虬龙的山柿子树,树上挂满了金黄金黄的山柿子,也无人上去采摘。还有那漫山遍野的薰衣草,时不时就把山坡染成一片粉红。偶尔惊起一只野兔,箭一般沿着缓坡飞奔,顷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小河蜿蜒在峡谷之中,被山顶的太阳照着,泛出麟麟波光。 山里的秋色,美不胜收,美轮美奂。也怪不得陶洁在家里闷了一个星期,就迫不及待地要出来看景。而看景最好的去处,就是往北面的曹家川方向去。海城没有唐城发展快,越接近海城,景色就越原始,很少再看到工厂和人为的设施,只是一个个的自然村落,星罗棋布的分布在群山里。每一个村落,都是一道风景。 曹家川座落在一个较大的山谷之中的一面斜坡上,只有不到三百户人家,一千多人。 在它的周围方圆十里,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自然村落分布着,都没有曹家川大,多的百十户人家,小的只有十几户。这些小村落,都合并到曹家川,属于一个规划行政村。行政村的学校、商店,也都在曹家川。 山里人一年也很少有出村的,平时买些必需品,也靠着赶这个曹家川集。山里人卖些山里的土产,外来商贩们带些山外的,山里人过日子的必需品过来,都在曹家川集上交易。 曹家川所在的斜坡上方,有一条连接唐城和海城交通大道的县道经过,集就设在这条县道下边的平地上,这里也是曹家川村去县道的出口。 出口的道路是自然形成的土路,坑洼不平的车不好走。来赶集的人们,一般都是把自行车、摩托车一类的交通工具,停在县道边上,走着下出口那个土路到集上去。 高崎带着陶洁,一路游山玩水的,中午才到了曹家川。和来赶集的人一样,把三轮摩托停在县道边上,和陶洁一起下了坡道,到集上去。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05.归途遇险 , 落后山区的集市,和石门镇那些经济相对好一些的地方,又不一样。 集市的规模小了不少,不是占据整整一条出入城镇的公路,而是在公路一边的平地上。人也很少,也就二三百人的样子。 卖的东西,也区别很大。 石门镇大集,多是卖些水果、蔬菜、吃穿用度,点心、饼干,烟酒糖茶,还有卖花卉和小动物的。只是卖水产和卖猪牛羊肉的摊子,就有十几个。 而这里的集市,就没有了卖水果的,只有一个猪肉摊子,没有卖水产的,饼干点心也没有卖的。 更多的,是卖山货。山柿子,柿饼子,板栗、山楂、酸枣,还有地黄、何首乌、灵芝一类,也有山蘑菇,被当地人称作地瓜皮一类的菌生山货,可以用来做汤菜,包饺子。另外,还有卖山里自家种的小米、蜀黍和豆子的。再就是才打的野兔、山鸡,还有獾和斑鸠、野鸽子。 高崎知道野鸽子和斑鸠不是一回事,也是在这曹家川集上,人家告诉他的。斑鸠一般都是灰褐色的,野鸽子也是斑鸠的一种,只是脖颈处有类似鸽子的珍珠花纹,羽毛也偏蓝一些。只有这种斑鸠,才被叫做野鸽子,灰褐色的才叫斑鸠。 山外来赶集的小贩,带的货多是在山外已经过时的,带着土味儿的服装和鞋子,再就是五金工具,主要是以农具为主。 石门镇大集,小贩们都是开了农用车,带一车货物来卖,在集上占很大一块地方。而在这里,就没有开车来的,都是骑了两轮的摩托车,带一两个蛇皮袋子,装了货物来。摊子就摆在地上,规模也小的很。一般一样货物也就一个摊在卖,没有多少可以挑选的余地。 陶洁喜欢的,是山里的东西。山柿子、山楂、板栗、软枣一类,再就是买些小米、红豆,用来熬粥。也会给高崎买个兔子或者是山鸡,带回去煮了吃。有时候碰上有来卖獾的,她就会买一个回去。 这山里的野味,做出来是真香。陶洁平时不吃肉,但买回去的野味,她也喜欢吃。要不然,她也不会恢复这么快,体重一直在不断增加。 说是不买东西,陶洁还是买了不少。四个又大又甜的山柿子,一只带花雉翎的山鸡,又恰巧碰上有卖獾的,还买了一只獾。 这是这集上唯一的一只獾,价格不便宜,卖到四百块,一般人还真舍不得买。 獾肉滑嫩异常,入嘴即化,味道鲜美。獾油治烫伤,比药店里的红花油效果要好,止疼快,好了不留疤痕。 整个集市就在一个不足一百米长,一百米宽的平地上,人也不多。高崎紧跟在陶洁身后,不时观察着集市上的人。只要房宽明出现,他很容易就会发现他。 陶洁买了东西,高崎就找个空地,都堆在那里,走的时候一股脑塞进带来的蛇皮袋子里,再背到县道边上的三轮摩托车里去。 集市上的人买东西,都如高崎一般操作,也是堆在空地上,不用专门看着,买完了一起拿走。 山里人朴实的风俗,在这集市上就展露无遗了,没有人会偷拿别人的东西。山外来的人,大概也受了这风气的影响,也不会去偷拿别人的东西。 这种朴实无华,出了这个地方,也就不存在了。 陶洁买完了东西,高崎都塞在蛇皮袋里。陶洁在前面走,高崎背着袋子跟在后面,上了坡道,来到摩托车边上。 高崎人高马大的,孔武有力。那个蛇皮袋子对他来说,一点不重。 陶洁坐在后座那块皮横板上,高崎把蛇皮袋子放在她脚下,然后绕回前面,也上了车,发动了离开。 房宽明始终没有出现。到这时候,高崎就松了一口气。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中午这顿就不吃了,回家山鸡野蘑菇炖獾肉,再加点粉皮,美美地吃个饱。 还不到下午两点,到家也就四点左右,时间还很宽裕。高崎就慢慢地开着摩托车,和上午来的时候一样,一路看着风景回去。 从曹家川沿着县道往回走,要先上一段坡,走到村子所在的山上,再一路下坡,往另一个盘山道走。 万里无云,天瓦蓝瓦蓝。太阳还在山顶老高的地方挂着,照耀着山里的公路。天气也不冷,反倒是有些暖洋洋的。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县道上没有多少车辆,十几分钟也就可以遇上一辆路过的货车或者三轮农用车,几乎看不到私家轿车,连骑车的人都很少。 两个人一边坐在摩托车上往回慢慢走着,一边还说几句话。 不知不觉,县道到了最高处,开始慢慢下坡。 高崎怕速度快了风大冻着陶洁,下坡的时候,都是刹着车走的。道路的坡度越来越大,他刹车的力度也就自然增大一些。 坡下了一半,前轮的轧线突然就断了,高崎不由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轮的脚刹也跟着失灵,车子猛然加快了速度,向着山下冲去。 高崎的脸一下就变的蜡黄。难道,陶洁的命,就摆脱不了交通事故吗? “陶洁,你抓紧了扶手,千万不要跳车!”他大喊了一声,把陶洁吓了一跳。 “怎么了?”陶洁回过头来问他。 “轧线断了!抓紧你能抓住的东西,千万不要跳车!”他再次大喊。 上一世,他就是让陶洁跳车,才最终导致了陶洁的死亡。这一回,他接受教训了。 可是,这一段下坡路太长太长了。如果他由着摩托车就这样溜下去,不用溜到山下,摩托车的速度就会失控,他和陶洁,仍旧避免不了车毁人亡的结局。 好在陶洁听话,一声不吭地死死抓着后座的边沿,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选择跳车。 他松一口气,双手用力稳住不断跳动的摩托车把,双眼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快向后飞驰的县道,脑子里在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县道左边是悬崖,掉下去根本没有活路。右边是粗糙的峭壁,不时有巨石突兀出来,撞上了也是死路一条。往上山的车辆上面撞,也没有生还的道理。似乎就只有一个办法,沿着县道一路滑行下去。 可是,这样速度会越来越快,盘山路到处都是弯道。当速度快到一定程度,拐过弯道的时候,摩托车就会因为速度过快产生的巨大离心力而翻到山涧里去,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权衡再三,他选择了把车子靠向右侧的山崖,用车外延摩擦山壁来减速。 这样做的危险,就是碰上崖壁凸出来的山石,产生撞击,他会飞出去,陶洁也会飞出去。 只要他在飞出去的时候,看准了陶洁飞出来的方向,设法抓住她,用自己的身体提前垫在她被撞击的地方,给她做减震器,她就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尽量往左边坐,抓紧了!”他大喊一声,操控着车把,慢慢靠向崖壁。 摩托车右侧的外沿,和崖壁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不时就擦出一溜火花。 还算幸运,没有碰到过大凸出来的山石,但也有不少小的石头。 高崎尽量在碰到小山石的时候,往外打一下把,让摩托车避开山石。实在避不开,就用脚或膝盖撞一下崖壁,逼迫摩托车向外靠一下,避免剧烈撞击翻车。 摩托车剧烈抖动着,车把很难控制。也就是高崎双臂力气超乎常人,才能勉强不让车把失控,换个人早就失控翻车了。他的右腿已经被山石撞击了无数次,鲜血染红了裤腿和鞋子,右臂上也是一片通红。 但他的这个办法奏效了,车速在一点点地减慢。就在他要控制住车子,感觉可以停下来的时候,县道和山崖之间,出现了一道一尺深的排水沟。 如果车子右轮进了排水沟,三轮摩托车必然要向右倾斜,整个车子就会撞向崖壁,还是要车毁人亡。 他一咬牙,就在车子将要到达排水沟的时候,猛然向左拐弯,车子一下就横了过来,向着左侧翻到,沿着县道滑行下去。 高崎整个身体左侧,被摩擦的生疼,疼痛几乎要让他昏迷过去。他还是咬牙坚持着,不让摩托车彻底翻到,给后座上的陶洁留出可以生存的空隙来。同时,他得加重车子、身体和道路的摩擦,来尽量减速,争取在车子滑出道路,掉下悬崖之前,停下来。 整个过程,其实很短,不足两分钟。 车子在滑出道路的一刹那,左侧底部撞上了路边一块突出来的山石,停了下来。 高崎浑身是血,还是尽量抬头,向身后看去。万幸,陶洁虽然被巨大的惯性甩出了摩托车,却是卧在那个装了山货的蛇皮袋子上,不像受伤很重的样子。 “陶洁,你怎么样,伤哪儿了?”他用尽力气喊了一声。 陶洁竟然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而且站了起来。 “我没事!”她喊一声,就跑过去拽高崎。 高崎太重了,她拽不动,就又去拽压着高崎的摩托车,依旧是拽不动,不由急得嚎啕大哭。 她哭着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个人把三轮摩托给掀了起来。 看着陶洁泪流满面,披头散发的样子,高崎竟然忘了疼痛,咧着嘴笑了。 可是,这时候他们仍旧处在危险之中。 自有了上一世事故的教训,高崎骑车驮陶洁,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车子的刹车系统。摩托车上的轧线,如果没有人为破坏,是不会全部失灵的。 肯定是房宽明就在集上等着他们!只是,他采取的不是直接的办法,而是间接破坏他们的交通工具来达到目的。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06.疯娘们虎娘们 高崎这个后悔呀,他只顾着跟着陶洁了,怎么就没想到,房宽明会采取间接的方法呢? 房宽明这时候肯定还没有走,他一定还隐藏在周边某个地方,观察着他们,看他的这个办法能不能置他们于死地。 这个时候,如果他看到高崎已经重伤,没有了抵抗能力,必然会过来要他们的命! “陶洁,快,快找我兜里的电话,快!”他喘息着冲陶洁喊。 陶洁不知道还有更危险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她没有听高崎的,而是跑到道路中央,试图拦阻过往的车辆。 她已经看出来,高崎受伤很重,她得找到车辆,把高崎送到医院里去。 这个路段人烟罕至,过往车辆车速极快,又是一个弯道。她这样站在道路中间,下坡的车辆被崖壁遮挡了视线,只有拐过弯来才能看到她,可那时候就快到她跟前了,万一刹车不及时,就会把她给撞飞! “你这个疯娘们儿,你不要命了?”高崎吓的大喊。 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长长的刹车声。 “吱——” 一辆北汽福田农用车几乎是贴着陶洁停了下来,驾驶室里,一个中年司机大睁着双眼,脸色惨白,和她隔着前窗玻璃来了个脸对脸。 “你个虎娘们,不想活了你?” 司机下车,大声咒骂。 陶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快,救救我男人,求求你!”她轻喊着,大有不救高崎,就别想过去的架势。 司机这才发现路边上变了形的三轮摩托车,和浑身是血的高崎。 山里人朴实。司机二话不说,过去抱着高崎,陶洁在一边帮着,把高崎抬上了农用车的后斗。 就在上了后斗,仰躺下的那一刻,高崎看到一边山上,一个敦实的影子,正在寻找着下山的路线,往他这边赶过来。 看到高崎已经上了农用车,司机发动了车子,那影子停下来,站在半山腰上,向着这边张望。 高崎冷冷地望着那个影子冷笑。 你特么的总算出来了,这回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陶洁是对的。 如果她不是先去拦车,而是听他的,去帮他找电话,他们今天恐怕难逃一死了。 陶洁也坐在后斗里,尽量靠在他身上抱着他。他身上伤口太多,后斗的每一下震动,都会让他钻心的疼痛。陶洁抱着他,就是给他减震,减少他的痛苦。 “哎,刚才你跟司机说什么?”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关心别的。 “让他救你,还能说啥?”陶洁就回答他。 “不是,你在说这个后面,还说的啥?你称呼我啥了?” 陶洁就不搭理他。 “你承认我是你男人了,是不是?” 陶洁让他问的心烦意乱,可还是不出声。 “你知道吗,陶洁,我等你承认我,等的好苦好苦。人在着急的时候,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其实,你心里已经承认我了是不是?” 陶洁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抱着他。此刻她心里的心情,是谁也不会想到的。 她不傻,高崎摔成这样,就是为了不让她受伤,她非常明白这一点。这是个可以用性命来保护她的男人啊!如果说这个男人不是自己那个男人,这怎么可能呢? 陶洁一直不搭理他,高崎怕说多了她不高兴,就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转而要找自己的手机,给胡波打电话了。 还好,手机还在裤兜里。陶洁帮他掏出来,还好好的。她就帮着他拨通了胡波的电话,把手机放在他耳朵边上。 接通电话,他立刻就说:“他们还在这里。你分析的没错,就在北部山区,曹家川一带。” “你看到他们了,和他们交手了?”胡波着急地问。 “没有直接交手,我让房宽明这家伙给算计了。”他说。 “出事了?你在哪里,现在什么情况?”胡波就更着急了。 “我现在正往县医院去,你赶紧过来,带两个人手,见了面再说。” 说完,他就示意陶洁挂掉电话,对她说:“记住这个车的车牌号码,咱不能白用人家的车。” 这个高崎身上,有太多太多神秘的事情。陶洁一直以为,是自己失忆了,才会不明白好多事情,所以从来也不问他,只是照着他的话做。 山里的县医院,条件并不太好。幸亏高崎没有过于严重的伤,除了右腿和右臂骨折以外,其余多是擦伤。 拍了片子,确定骨折部位以后,县医院的大夫给他上了夹板,打上石膏。 山区环境险恶,住在山里的百姓多有摔伤骨折,县医院看别的病不行,治疗这个还颇有经验。高崎的骨折都在长骨上,不在关节肌腱一类的关键部位,恢复错位,固定这些手段,县医院水平不低,保证以后长好了不会留下残疾。这样高崎也就放心了。 那个送他来的司机,帮着医生把他弄到担架车上以后,就自己走了。等陶洁忙前忙后的弄个差不多,人家早就没影儿了。 高崎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胡波才带着四个警察赶过来。 看到胡波,高崎紧张的心才放下来。刚才他一直担心陶洁的安危,自己又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陶洁一个人到处跑着办手续。 不过从时间上推断,房宽明一时半会儿赶不到这里,陶洁暂时不会有危险。 看到胡波,高崎还是埋怨说:“怎么才来?” “一百多里地呀,大哥!”胡波回答他说,“山路又不好走,我差点就把车给开沟里去!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县公安局行动了,各个路口都有人,这里也有,都带着房宽明的照片,他到不了这里。” “你这不打草惊蛇吗?撤了,撤了,赶紧撤了!”高崎听胡波这么说,他倒着急起来。“要让这小子弄明白我这是设个套让他钻,他就再不会来了,我这罪就白遭了!” 胡波也猛然醒悟。他太怕高崎出事了,布置的时候就首先要保证高崎的安全。这时候他二话不说,赶紧打电话让县公安局撤防。 陪同的护士,自家男人在县公安局里做警察,看得懂警衔的,不由就看一眼高崎。 胡波的警衔已经是三级警监,一麦一星了,这个级别全市都没有几个。他们县公安局长,只不过两杠三星,一级警督而已。 而眼前这位三级警监,她在县公安局的宣传栏里,是看到过的,正是市刑警大队大队长,胡波。可那位穿着普通的受伤男人,却可以随意指使一个三级警监,刑警大队长,这得多大的官啊?市局局长,还是市长? 把高崎推到病房里,给他输上液,护士就含情脉脉地对着他说:“首长,您哪里不舒服就对我说,我会尽力帮您解决。您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要不,我替您跟院长汇报一下,换间高级病房吧?我们医院有一间高级病房的,现在还空闲着。” 护士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倒把高崎给弄愣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候,胡波已经打完电话过来了,对护士说:“好了,忙完了就赶紧去找你们院长,他确实需要一间独立的病房。快去吧。” 护士就又和胡波套近乎说:“胡队您好!刚才我没有认出您来。我对象也是警察,在县公安局,名字叫……” 胡波哪里能记着那么多警察的名字,顺口应付着把护士打发走。可这病房里有四个病人,的确不适合说正事儿。 好容易盼的护士再次过来,把高崎转到高级病房里去,又听她啰嗦一大堆不相干的,天都黑了。把胡波给急的,差点就要动手把护士给推出去。 对他来说,时间是相对的。他在这里多浪费一分钟,就多给了司老大和房宽明一分钟的逃跑时间,兴许就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俩重大嫌犯再次消失个无影无踪。 听高崎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胡波就把带着的山区精密地图拿出来,皱着眉头看着曹家川,以曹家川为中心,寻找附近比较小的自然村落。 最后他就泄气说:“这特么周围大大小小的十几个村子,这俩混蛋能躲在哪个村子里?他们肯定不会住在单独的荒山野地里,那样更容易被发现。这个村子,人不能太多,超不过五十户,最好只有十几户,越偏僻越好。可是,曹家川一带,这种小村子太多太多了!” 高崎就接话说:“你再在这里磨叽,估计他们早就跑没影儿了。” 胡波问他说:“我不磨叽我能怎么着啊?这大晚上的,我进的了山吗?”想想就又说,“他一击不中,应该会立刻远走高飞。司老大应该知道,我和你是一伙的,被你发现,和被我发现,没什么两样。如果我现在大张旗鼓的进山搜索他们,反而真会打草惊蛇,他们不跑都特么被我给轰跑了。我得先和海城取得联系,两市联合采取行动,先把这一片的山区道路给封了,再进山,挨个村子搜索。我就不信,他们能再人间蒸发一次!” 高崎就嘿嘿一声说:“你冷静冷静好不好?如果我是房宽明,我要逃跑,现在就跑,绝对不会拖到明天。你说的这些,明天天亮了才能实现,那就什么都晚了!” 胡波就看他半天说:“哎我就奇怪,你都摔成这样了,医生给你做手术,他怎么就不给你打麻药呢?是你天生异禀,打了麻药没起作用,还是医生忘了给你打啊,你怎么这么精神呢?” 高崎皱着眉说:“局部麻醉啊,大哥!我断个胳膊断个腿,用得着给我全麻吗?” 胡波就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我应该提前跟医院打个招呼,给你来个全麻就好了,省的你老是在这儿打击我的信心。” 高崎就不言语了。 他知道,自己说的,胡波听进去了。他不会去封锁进山的路口,他会在各汽车站和火车站布控,把包围圈扩的再大一些。 就算司老大和房宽明现在就逃跑,赶到最近的汽车或火车站的时候,也来不及了。胡波布控这些地方,遥控指挥就行,比他们要快的多。 可怎么才能让这俩家伙主动露面呢?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07.再设个套 , “我不能在这儿住着,我得回去。”高崎突然就说。 “回去?”胡波奇怪地看着他问,“你回哪儿去?” “回红旗厂那个平房。”高崎说。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四个警察在门外没有进来。陶洁在床另一边默默坐着,也不说话。 高崎的朋友,都是有头脸,有地位的,连过去陶洁印象里,他那些哥们,岳帆、赵迷糊、老虎和梁超他们,都和她印象里完全不一样了,再不是社会上的混混,都是有钱人了。 这是陶洁一直都无法适应的。人还是那个人,模样一点没变,身份地位却和原来风马牛不相及。 陶洁印象里,没有的胡波这个人,却又是高崎的高中同学,现在是刑警大队长。 一个市的刑警大队长,对她来说,那就是和她这种平民百姓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她没法把这些人当朋友,对他们也就没有了话可说。何况高崎和胡波说的,还是她丝毫都不了解的大事,她干脆就不说话。 如果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高崎又允许她离开的话,她甚至都不会出现在这间屋里。 可高崎伤的这么重,却要不在医院里住着,回那个平房里去,这怎么行呢? 她终于插一句嘴说:“你伤成这样,回去怎么行呢?” 胡波想说的也是这句话。陶洁说了,他就不说,只是看着病床上的高崎。 “我这基本都是皮外伤,看着挺厉害,其实没那么严重。”高崎说,“我是在想,只有我回去了,才有机会把房宽明给引出来。” 胡波眼睛就是一亮,看着高崎,等着他说下午去。 又是说房宽明,陶洁就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这个房宽明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害她和高崎。但这绝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不抓住他,他们就会随时有危险。 就听高崎说:“房宽明这个人,平时木讷寡言,心计都在肚子里,而且思维缜密。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一击不中,他肯定会迅速离开这里,不给你任何抓到他的机会。 可是,不要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司老大。 我和房宽明无冤无仇,不是司老大指使,他绝对不会对我这样穷追不舍。 司老大这个人,就靠一个狠字起家。他想达到的目的,基本都达到了。在整个唐城,没有谁敢跟他叫板。可是,自从遇到我,他就开始走下坡路。 在城东,他的海鲜市场,就栽到我手里。这是他倒霉的开始。 海鲜市场栽了,他表面上愿赌服输,低价把市场卖给了我。其实,他根本就咽不下这口气。暗地里,他开始算计我,想着扳回来。先是利用我收留罗甸军,想着以窝藏杀人嫌犯的名义,把我弄进去,没有成功。接着,他就制造车祸,试图直接把我给弄死。 他没有想到,布置那么严密的计划,最终还是被你瞧出了端倪。迫不得已,他才让房宽明杀孙耀辉灭口。 他没有想到,他会玩阴谋诡计,我也会。最终,他掉进我设的坑里,输了个倾家荡产不说,连活路都断了。” 说到这里,他就问胡波说:“你想想,以他极具报复的性格,能咽下这口气,就这么算了吗?我觉得不会。只要我活着,或者陶洁活着,他就得窝囊死! 我想,房宽明这次还是没有把我弄死,回去一定会和司老大说,司老大也一定会意识到他处境危险了。但心里的仇恨会让他丧失理智,他极有可能选择冒险留下来,看看情况再说。 如果他选择听房宽明的,立刻逃离这个地方,那能不能抓到他,就只能靠你的运气了。 可如果他选择抱侥幸心理,暂时留下来观望呢?如果他知道我只是受了伤,回了红旗厂的平房,他会怎么做? 如果他发现,警察并没有进山里搜索他,也没有在路口设卡,他就会觉得你胡波无能,没有想到他躲在深山里。他一定会再派房宽明出来打探我的消息。当他得知我还是和陶洁住在那个平房里,周围也没有你布置的警力的时候,他会怎么做?他会在我伤好之前,还打不过房宽明的时候,逼着房宽明去那个平房,把我和陶洁杀了,报了这个仇之后,才会选择离开。” 胡波终于明白了高崎要离开医院的原因。 “可是,你这个样子,没有我们的警力保护,你的确斗不过房宽明啊?”胡波就说。 高崎就冷冷一笑说:“房宽明不会想到,我那个平房里会事先布置有机关。我不用现身和他斗,只要把他困在屋里一个小时就行。” 说到这里,他就问胡波:“一个小时,你还赶不过来包围那个房子,来个瓮中捉鳖?” “半个小时就够了。”胡波说,“我组织好警力,就在红旗厂附近潜伏下来,足不出户,不让房宽明发现,直到他中了你的圈套,才迅速出动,包围那个房子,让他插翅难飞! 只要抓住房宽明,剩下个浑身是病的死胖子司老大,就容易对付了。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从这片大山里,把他给挖出来!” 说到这里,他就看着高崎问:“可是,你伤这么重却不住院,第二天就离开,房宽明不会怀疑,这是个圈套吗?” 高崎看看他说:“我如果不离开,你只能在医院里布置警力,那不是更容易让他起疑?至于我出院的理由,就看你怎么去和医院里谈了。只要让他知道,我受伤的程度,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就可以了。 至于这个办法,能不能抓到房宽明,只好听天由命了。你又不是不明白,任何计划都不会天衣无缝。” 胡波皱着眉思考半天,才点点头说:“好吧。我现在担心的,是你屋里的那些机关,能不能困住房宽明。” 高崎笑一下说:“我可不能拿我们两口子的命,去和房宽明赌。” 高崎没有等到第二天天亮,当天晚上就让公司派一辆丰田商务过来,把他和陶洁接回了红旗厂的平房,顺便还接走了那位老公是警察的护士,带着药和需要的医疗器具,跟高崎一块回去。 这是胡波特意安排的。 高崎的预料应验了。第二天早上十点过后,医院里来往人员最多的时候,就有人提了东西,来住院区看望高崎。 值班护士长告诉那个人,高崎已经在当晚离开医院,回家了。 “他就是小腿骨折了,回家养着也行。”护士长说,“关键是他老婆精神有问题,受不了医院里这个气氛。他怕老婆在医院里犯病,只好让人把他接走了。” 来人的确是房宽明。 那天下午,他回到那个小山村里,把计划没有成功的消息告诉司老大,让他按照说好的,立刻收拾东西,跟他出山。 司老大果然如高崎所料,并不死心。 高崎这时候受伤很重,正是弄死他们两口子的最好时机! 他突然就改了主意,要和房宽明连夜往县医院去,宰了高崎和陶洁之后,再离开也不迟。 房宽明死活不同意。晚上山里情况不明,走公路的话,万一胡波赶过来,在路上设卡,他们就暴露了。再说现在的司老大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壮如莽牛的司老大了,早发福成了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而且还有高血压、糖尿病。带着司老大去医院,等于是去找死。 万一胡波就在医院里,他们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到这时候,房宽明都有扔了司老大不管,独自逃亡的打算了。 可是,司老大也是鬼的很,钱财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只每月拿个万儿八千的出来给房宽明用。离开司老大,他一个人就算成功跑出去,也没有生活来源。 靠出去打工维持生活,危险不说,日子也会过的很辛苦。 有心采用强迫手段,逼着司老大把钱财交出来,司老大又是他的救命恩人,有些于心不忍。再说司老大这样的人物,年轻的时候是唐城第一狠,什么手段没见过?他就算用上最残忍的手段,也不见得能让司老大屈服,反而要伤了和气,日后不好相处。 关键是,司老大给他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只要做掉高崎,报了这个仇,他就会带着房宽明偷渡出去。 他有钱,到了国外,照样吃香的喝辣的,美女左拥右抱,享受一辈子。 看来,最好的选择,就是跟着这个累赘一起逃亡。 他只好冒险留下来,看看情况再说。 一晚上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异常。他还是不想在这里多待。让司老大一个人留在那个破院子里,自己去医院看看情况。 他没有敢走大道,而是翻山越岭地走小道,天不亮就出发,到了县医院,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在县医院附近又溜达了好长时间,确定没有危险,他这才在医院门口,顺便买了点礼物,假装去看病人,混了进去。 他原本设想,只要医院里没有警察,他就利用探视这个借口,直接闯进高崎的病房里,杀掉高崎和陶洁,然后迅速逃离。 想不到,高崎竟然逃了。 他不在这里过夜,他老婆的精神问题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恐怕他也是担心他会跟过来继续追杀。 昨天晚上,胡波并没有带大队人马过来,没有闹出动静,又嘱咐了医院的相关人员,房宽明也就无法知道,胡波昨天已经到了县城。 高崎匆匆逃离医院,怕他追杀。那么,从医院出去以后,他应该反回唐城才更保险一些。 只要他回到唐城,不仅有胡波的警察保护,还有岳帆这个高手在,房宽明就不会有机会了。 他就回到那个隐藏的小村子里,和司老大把情况说了,劝他赶紧离开。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08.最好的答案 司老大还是不想离开。 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全拜高崎所赐。 他高崎活的那么滋润,他却完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与其这样东躲XZ的苟延残喘,还不如杀了高崎鱼死网破来的痛快! “你回来的时候。路上发现什么异常没有?”他就问房宽明。 这个,房宽明倒真没发现什么,山里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外来的警察什么的。 “这就说明,咱们暂时还没有危险。”司老大恶狠狠地说,“高崎不会回唐城,他一定还是要回红旗厂那个平房,咱们还有干掉他的机会!” 司老大判断高崎没有回唐城的依据,居然是高崎太爱他老婆陶洁。 陶洁昏迷了三年,他就等了她三年,除了为打破他的疑心,和胡丽丽在一起之外,再没有其他女人。 而且,宁可冒着得罪胡丽丽的风险,也不答应和陶洁离婚,娶胡丽丽。 要知道,胡丽丽可是他的左膀右臂,整个聚香坊都靠胡丽丽支撑着。如果胡丽丽因为高崎不肯娶她而和他翻脸,高崎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陶洁苏醒之后,在城里住的并不开心,是否与胡丽丽有关,这个很难知道。可她日渐消瘦,眼看就要抑郁了死掉的消息,房宽明还是打探到了。 是高崎带着陶洁来了山区,她才慢慢好起来。陶洁比以前胖了许多,心情也好了很多,这个房宽明也看到了。 那么,带陶洁回城里,会加重陶洁的病情,这是高崎不愿意看到,也不会去做的。说不定,他就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房宽明并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或者怕暴露,不敢到职工宿舍区找他,而继续留在那里呢? 尽管房宽明并不认可司老大这个推断,他还是不得不答应,抽机会去那里看看。 只要司老大不死心,他就不肯离开,他还离开司老大不行,也就拿他没办法。 不过,他不想立刻去宿舍区。那里靠近石门镇,加上红旗厂的工人,人烟稠密,环境复杂。 万一胡波在那里埋伏下警力,他钻了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他得先在这个小山村里蛰伏几天,看看动静,确实没有危险了,再去宿舍区打探。 伤筋动骨一百天,高崎腿断了,再给他几天时间也好不了,这个不用过于担心。 高崎虽嘴上说受伤不重,当晚回到红旗厂宿舍,却发起了高烧。幸亏胡波安排那个护士带着药品跟来了,进门之后立刻输液,才总算控制住了病情,体温却一直在三十八度以上。 高崎这个样子,陶洁也不敢去睡,就在大卧室里陪着高崎,又安排一间小卧室给那个护士,有事情再去叫她。 后半夜,高崎的情况已经稳定,沉沉地睡着。护士这才停止给他输液,劝陶洁也睡一会儿。 大卧室里的床极宽,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陶洁就到高崎的一侧,和衣躺下,想着休息一会儿。 折腾了一天,又受了惊吓,刚刚把眼睛闭上,她就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脸上痒痒的。一睁眼,却见高崎正睁着眼睛看着她,手指在她发际边上轻轻滑动。 她吃了一惊,赶紧后撤,躲开他的手指,然后就坐了起来。 就听高崎叹息一声说:“陶洁,我们好久好久都没有睡在一张床上了。” 陶洁没有搭理他,从床边绕到他那一边,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高崎的烧退了,怪不得他又有精神想其他的。 屋里开着黯淡的壁灯,拉着窗帘,窗帘厚实的足以把外面的光线完全遮挡住。只是从窗帘边沿的缝隙里,隐隐透出些亮色的光线来。 陶洁看看床头橱上的电子表,已经是早上六点了。如果不是高崎醒过来,用手指触碰她的脸颊,她这时候还不会醒过来。 护士睡在隔壁的小卧房里,也是下半夜停了吊针才睡,估计这时候睡的正香。 陶洁在高崎身边站了好一会儿,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终于,她拖过卧室里那对藤圈椅当中的一个来,就在高崎眼前坐下来,沉默一会儿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受伤这么严重,都是为了保护我。” 从陶洁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手指,高崎就有些伤心,这时候听她这样说,就更伤心了。 “夫妻之间,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过于客气了。”他说。 “我们不是夫妻。”陶洁突然就说,“虽然你对我很好很好,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个高崎。如果我心里没有那个高崎,我会爱上你,和你做夫妻。可是,我已经把自己给了那个高崎,也爱着他,我就不能对不起他。虽然他很穷,也没有多少文化,脑子也不怎么聪明,可是,我已经爱他了,就再也不能和他分开。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可是我还是盼着有一天,重新找到他。” 这是陶洁少有的,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可她说的,高崎越听越糊涂。 “什么这个高崎那个高崎的?”他有些不高兴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高崎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陶洁就缓缓摇头说:“昨天出车祸的时候,特别是你告诉我,轧线断了的时候,我忽然就记起来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在想所有的往事。我根本就没有失忆,而是我不是你说的,你的妻子陶洁。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我还是活在一个梦里。这个梦太真实,周边有好多人,是我真实世界里认识的,也有好多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比如你,高崎。你虽然也叫高崎,模样身高也和我丈夫差不多。可是,这也许是我太思念他了,产生的幻觉。” 高崎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昏迷的,你的那个高崎,又是怎样一个人?” “这一回这次车祸,让我彻底记起来了。”陶洁说,“上一次车祸,我不是坐在轿车里,我也不会开车。我是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我丈夫高崎骑着的自行车。也是轧线断了,自行车顺着陡坡冲了下去。我最后听到他说的话,” “跳车,快跳下去!”高崎突然就接过她的话来说,“那时候,我们很穷,不是住在黄金国际的大房子里,而是住在山上的小区里,和薛雪住对门,你们总是一起上下班。那天,我是带着你去咱们厂医院复查。因为你为了攒钱买楼,把自己饿的很瘦很瘦,老是怀不上孩子。” 陶洁睁大了眼睛,看怪物一般看着高崎。 高崎泪流满面,脸上却带着笑容。 “陶洁,你回来了,回来了。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是你回来了,只是不敢确定,一直不敢问你。” 这一下,陶洁直接迷糊了,差一点再次崩溃。 “你别着急,好好坐在那里,听我跟你说。”高崎就对她说,“从坡上冲下来那一次,其实你死了,我倒是直接翻进坡下一个卡车的车斗里,一点事没有。 这一次轧线断了,我为什么一个劲叮嘱你,不让你跳车?就是因为那一次你跳下去,头撞在路牙石上,死了。 我孤独地在那个世界里待了十六年,醉生梦死,就在十六年以后的清明节那一天,我去给你上坟,喝了整整一瓶白酒,在你坟上睡到半夜才回了咱们在山上的那个家。睡着之后,我再次睁眼,就发现我重新回到了2000年的清明节,睡在我过去住的单身宿舍里。” 陶洁狐疑地看着他。如果他说的不是事实,他不是高崎,他怎么会知道他们过去住在哪里,怎么出的车祸呢? 他的遭遇也和她有类似的地方。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只不过,高崎回到的,是过去的世界,而她来到的,是未来世界,她没有经历过的世界。 “这不是我们曾经的那个世界。”高崎说,“我也想弄明白,我明明活到2020年了,怎么又重新回到二十年以后了?我看了许多这方面的知识。我觉得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平行世界。这个空间里,有许多平行着存在的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独立的,时间轴也不一样。而每一个世界里,都会有一个陶洁,一个高崎。 我死了,兴许是对你的思念过于强烈,带着记忆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2000年,我又看到了你。” “你等等。”陶洁有些相信他说的话了,就打断他问,“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是我丈夫那个高崎,只是,你在2000年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和我们原来那个世界一模一样。你也在这个世界里,碰到了陶洁。只不过,这个世界里的陶洁,其实不是我。然后,你和这个世界的那个陶洁,一直生活到出车祸?” 陶洁聪明,很快就弄明白了高崎说的是什么。 妻子终于明白了,高崎感到很欣慰。他接着说:“恐怕就是这么回事。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的陶洁,并不是你,我的妻子陶洁。 然后,这个世界里的陶洁出车祸了。 本来,司老大是想弄死我的。那天晚上,我喝了酒,陶洁开车,她为了避开我坐着的位置,直接把自己迎向了那辆大卡车。” “那个陶洁死了,”陶洁充满伤感地说,“我来了。” “她没有死,”高崎就纠正她说,“她肯定去了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高崎在一起。” 那个陶洁也是爱他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个陶洁死了,可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那个陶洁去了另一个世界,对他来讲,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09.真正的主人 , 在高崎的述说中,陶洁渐渐理清了思路,明白过来。 “我回来了,却没有你说的那些经历和记忆。”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高崎说,“那都是那个陶洁的。所以,你以为我失忆了,我也以为是这样。其实,我就是被你说迷糊了,忘了自己是怎么出车祸的,根本就没有失忆。” 也只有是这样,才可以完全解释明白,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高崎就看着她笑,然后就把两只胳膊冲着她张开。 “过来,让我抱抱,我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抱你了!”他说。 终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高崎,就是她心里那个她爱着的,她的丈夫高崎了。陶洁也激动地浑身颤抖,忘情地从圈椅上站起来,扑向高崎。 “哎哟!”高崎忘了自己胳膊断了,还打着石膏呢。 陶洁也才想起来,赶紧站起来。 “伤着没有?”她焦急地问。 这时候,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没事吧领导?”是那个护士的声音。 高崎就小声对陶洁说:“咱们的事情,谁都不能让知道,要不然会被送去当怪物研究的。被别人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所遵守的,所有的常规理论都会崩塌,会闯大祸的!” “我知道。这个太匪夷所思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陶洁就坚定地点点头,去把门打开了。 此刻的陶洁,倒是把心里的谜团基本解开了。可是,答案却是如此的荒谬和无法想象。 04年她死了,十六年以后,高崎回来了。而在06年的最后一天,这个世界的陶洁死了。三年以后,她回来了,和她心里的爱人,相见于另一个世界。 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吗?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发生? 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带着记忆,从其他世界来的人,只是和他们一样,不敢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她原本想着,要和高崎好好说说话,把这些年来,两个人的遭遇都好好互相说说。可是,没等有这个机会,上午十点刚过,胡丽丽就来了。 早上他们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护士按照医嘱,在大卧室里给高崎再次输液,陶洁去厨房做早饭。 大家刚刚吃完早饭,高崎的手机就响了,胡丽丽已经到了门外。 她带着一辆丰田商务车,里面是罗小嫚、小崔、王曼曼一帮女人。还带了中心医院的医疗巡视车,里面有各种设备和各科的专家大夫。 陶洁去开了院门,外面大家就纷纷下车,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又是搬设备又是抬仪器,轰轰隆隆都闯进院子里来。 胡丽丽跟陶洁打了招呼,就告诉她说,高董不是普通人,不能相信县医院的医疗水准。所以,她联系了中心医院,组织了一个专家医疗团队,带着设备过来,再给高崎复查一次才能放心。 陶洁只能笑笑,什么也不说,任由胡丽丽折腾。 好像不管走到哪里,真正的主人,永远是胡丽丽。 不过最惨的还是高崎。四五个医生,在卧室里围着他折腾了个遍,然后又用担架把他给抬到院子外面的医疗巡视车上,再折腾一遍,然后再抬回卧室去。 专家医生给出的建议,自然是让高崎返回唐城中心医院,那样保险一些。 高崎肯定不肯回去。司老大认为这是杀掉高崎的最后机会,高崎同样认为,这也是抓住司老大和房宽明的最后机会。不把这俩人绳之以法,他就没有安稳日子过。 检查一遍,县医院对高崎伤情的处置没有过多不当之处。在这里,除了治疗不方便,遇到突发状况不好处置之外,别的医生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劝不动高崎,胡丽丽就让大家先去客厅休息,她要单独和高崎谈谈。 “我和高董单独说说话,一是为他的病情,二是还有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必须得经过他。你没意见吧?”她就问陶洁。 陶洁有意见也不能说,就说:“你们谈吧,我去招待大家。” 说罢就把胡丽丽和高崎关在大卧室里,自己去客厅招待那些过来的人们。 待陶洁关了门,胡丽丽就坐在陶洁早上坐着的那把藤椅上,看着高崎。 高崎让她给看的浑身不自在,有些尴尬地说:“你有事儿说事儿,老看着我干吗?” 胡丽丽这才说:“陶洁胖了不少,脸上也有血色了,红润了。我怎么看着,比她没昏迷之前还漂亮了?” 也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崎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半天才回答她说:“这里安静,她可以不用想她记不住的那些东西,恢复的还行。” 胡丽丽就问:“她还是记不起那些事情来?” 高崎就简短地“嗯”了一声。 “那你就还打算在这里住下去?”胡丽丽就问,“陶洁要是一辈子也记不起来那些事情呢,你就打算和她在这里住一辈子?” 高崎说:“我住在这里,不是单单为了陶洁,这个我临来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你吗?胡波怀疑司老大和房宽明就在这片山里藏着,才给我挖这个坑,哄着我过来做诱饵。我觉得胡波的推测有道理,所以才假装上了胡波的套,和陶洁过来静养。 你想想,司老大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不抓住他,把他置于死地,咱们就得时刻提防他的报复。我抓住他们,就和陶洁回去。” “真的?”胡丽丽看着他,明显不信他说的。“我怎么看着你在这里呆着,比在城里当你的董事长还高兴呢?你不是忽悠我吧?” 高崎尽量表现出真诚的样子来说:“我忽悠你干嘛?” 胡丽丽就问:“那你说说,你们回去以后,我和陶洁怎么相处?万一回去以后,陶洁再抑郁了,怎么办?” 高崎回答说:“陶洁虽然没有记起失去的记忆,但抑郁症已经好了。在这里,我们谈了好多好多,她已经不再纠结记不住的事情了,准备重新开始。刚才她不是也叫你胡姐了吗?她虽然记不住你,可她也不再抗拒重新和你认识,重新做朋友啊?” 对胡丽丽,高崎只能编谎骗她了。重生这种事太荒唐,而且还不是他一个人重生,现在陶洁也重生了。要是把这个告诉胡丽丽,要么把她给吓死,要么她就根本不相信,反而以为高崎是在编谎骗她。 不过陶洁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后,肯定不会再抑郁。以后的日子,当然是跟着高崎,重新认识这个新的世界,重新认识这个世界里的所有朋友和亲人。 从这一点上讲,高崎也不算是欺骗胡丽丽。 “那咱们俩的事呢,你打算不打算告诉她?”这才是胡丽丽问话的重点。 “告诉她。”高崎毫不犹豫就回答她说,“我说过,绝对不会辜负你,我不会食言。正好我受伤不能下床,想着趁这个机会,和她好好聊聊,慢慢把咱们在一起的前因后果都告诉她。我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你就带着人来捣乱了。” 高崎这句话一说,胡丽丽就不高兴了。 “啊,我这叫捣乱啊?”她嚷着说,“你受这么重的伤,又不在医院里住着,再说县医院的医疗水平也不行,我不是不放心你吗?小嫚、小崔也想来看看你和陶洁,我这是为大家着想,为你着想。” 高崎赶紧肯定说:“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我受伤,你一定急坏了,我没有怪你。我是怕你搞这么大的动静,把房宽明给吓跑。” 胡丽丽就不嚷了,看着高崎问:“你说房宽明真敢来这里杀你?” 高崎沉默一下才说:“但愿他敢来吧。” 胡丽丽和高崎一直在卧室里说话说到中午吃饭,这才出来。她带着的这些人,待到吃过了午饭,大家又都陪着高崎说会话,下午两点,就又呼呼隆隆地都走了,屋里总算安静下来。 护士还要在这里待三天,再给高崎输三天的液。中心医院的医生给高崎检查过之后,重新调整了输液的配药。 高崎的病情已经稳定,每天的输液量减少了。护士弄好吊瓶之后,就去客厅待着,累了去小卧室休息。大卧室里,就只有陶洁陪着高崎了。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有机会重新说悄悄话。 另一个世界里,陶洁死去之后发生的事情,高崎也对陶洁讲了。 司老大栽赃岳帆,岳帆也死了。然后就说高崎找司老大寻仇,赵迷糊跌断一条腿,变了赵瘸子。 讲完了这个,高崎又给陶洁讲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情。 见到了这个世界的陶洁,他如何激动,如何不敢改动一丝一毫的故事情节,甘愿让老摩托带着的那帮小痞子揍一顿,然后就是如何揍他们出名,如何和岳帆认识。 这里面好多事情,陶洁是知道的,她甚至激烈反对过高崎和岳帆走在一起,最后高崎就不得不瞒着陶洁,把出去修理小痞子说成是帮人家修设备挣钱去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陶洁就笑了说:“我知道你去干吗,岳帆跟我说过啦。你们除了会修理小痞子,别的手艺没有。你性子那么傲,让你低三下四的去私企修设备挣钱,你肯定不干。” 高崎恍然大悟说:“你上次跟我说你知道我出去干架,岳帆找过你,原来是咱们原来的世界里发生的事。” 陶洁就低下头来,过一会儿说:“也许这个世界的那个陶洁,也知道吧?我觉得她和我一样,都是真心为你好的。” 听她这么说,高崎表情也显得落寞下来说:“有机会我问问岳帆就知道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10.不一样的陶洁 高崎不想再提那个陶洁的事情,怕引得妻子难过,就转了话题,问她说:“你知道咱们为什么会有钱在黄金国际买房子,还能开服装店做买卖吗?” 陶洁说:“你说过,你找到了一大缸银元。” “那,你知道我怎么找到那缸银元的吗?”他就问。 陶洁不答,只大睁着两只眼睛看着他。 高崎就有些得意地笑了说:“一二年的时候,当然了,这个世界还没到一二年呢,我说的是咱们原来那个世界。 你走了以后,我在那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两件事情好做了,喝酒、打架。 一二年,我晚上没有架要打,就坐在咱们那个家里,喝酒看电视。正好,就看到市电视台播新闻,说咱们住过的那个小镇,发现了一大缸银元。我看电视上放的,发现银元的地方,正是咱们租住的那个院子最后面,那个独立的小院。” 陶洁这才接过话来说:“那个小院是于老师的,他一直想卖也没卖出去。” 高崎就嘿嘿一笑说:“我也不知道他卖没卖出去。自咱们搬到山上的楼里住,我就一直也没回那个小镇。不过,我回来以后,就已经知道那小院里埋着银元,就回家骗我妈说厂里要求入股,要了钱来,把那个小院从于老师手里买下来了。 那一缸银元,有几十万块吧?值千把万不成问题。只不过,我急需要用钱的时候,银元不值钱。卖了有三分之一吧,服装店和聚香坊酒楼就有了。后来为开那个海鲜市场,又卖了一些。” “剩下的呢?”陶洁就问。 高崎就叹息一声说:“剩下的我是真舍不得卖,可不卖咱们小商品城那些店铺,就都得让南方人买了去,那些下岗的工人,还是没有地方自谋生路。只能卖了银元,资助他们了。” 陶洁好久才问:“你搞小商品市场,就是为了下岗的那些人?”就笑笑说,“这可有点不像你。” 高崎就解释说:“咱们那时候日子过的穷苦,我连把你照顾好的能力都没有,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现在咱们不一样了,有了更大的能力,钱对咱们来说,已经不是主要矛盾了,自然就得想着别人。 咱们也经历过穷日子的苦啊,那些下岗的人比咱们当初还苦,你说,咱们不应该帮帮他们吗?” “应该。”陶洁说,“可也得让他们知道,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帮他们不要紧,得让他们记着,为什么你要帮他们?他们将来有一天富了,也得像你一样,去帮助其他穷人才好。” 陶洁又恢复了能讲大道理的毛病。为阻止他出去打架,当初她就是这样,苦口婆心地讲大道理的。也只有和他,她才会这样喋喋不休。 高崎忽然就发现,一直存在于他们之间那道客客气气的,似有似无的隔膜,不知不觉就不存在了。 “陶洁,你把尿壶先给我拿过来。” 打一天吊瓶,他说着话的时候,就有些憋不住了。 原先给他拿尿壶,陶洁是把尿壶递给他,就转过身去不管了。待他完事了再接过来,去厕所给他倒了。 高崎身上不仅有骨折,还有不少擦伤,没法穿衣服。 这一次,陶洁拿着尿壶,没有给高崎,而是走近他,把被子给他掀起来。 嗯,这回她是真把他当自己男人了。高崎就不动手,只是看着她。 陶洁的眼睛半闭起来,脸竟然红了。 完事以后,她就埋怨:“都这样了还不老实!撒到外面,我可不给你换床单,就让你……”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 “三十年没见你了。”高崎就感慨着说,“这乍一相见,还真是有点想的慌。” “不许想!”陶洁就说他,“好了再说。” 高崎就把那只没受伤的左手伸出来,冲着她。 “让我摸摸你,看和过去有没有不同。” 陶洁就往后倒退一步,让他够不到。 “这身子又不是我带来的,你又不是没摸过。” 高崎就摇摇头说:“这世界很奇妙。你回来了,这身段和样子也慢慢变了,变成你原来的样子了。反正我能看出来,和原先不一样,更像你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陶洁不过去,赶紧岔开话题说:“哎呀,你别捣乱。你还是跟我说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我得都弄明白了,才能和你回去,和他们相处啊。要不然,好多过去发生的事我不知道,见面在一起多尴尬啊?” 高崎说:“你坐过来我才好和你说不是?” “不许动歪心思,要不扯着伤口,动了接好的骨头啥的,遭罪的可是你。” 她就警告他,直到他保证不动歪心思,这才重新坐到他身边。 “你别像刚才讲的时候那样跳着讲。”陶洁就又嘱咐他,“还是和刚开始一样,按着时间线讲,这样不会乱,我才能慢慢记住。” “好,好。” 高崎满口答应,却突然趁陶洁不注意,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他躺着的位置,没受伤的左手正好在床外面。陶洁没有坐圈椅,坐在床沿上,正好被他环住腰。 陶洁不敢挣扎,怕牵动他身上的伤口,任由那只大手,顺着衣服下摆,钻了进去。 “嗯,比以前大了不少,软硬好像没有变化。” “哎呀,你还讲不讲了?” 陶洁不由又羞又急。不仅仅是高崎三十年没见着妻子,陶洁也是三十年没见着丈夫啊。 “讲,讲。这样摸着讲更真实一些。”高崎问她,“从哪里开始讲?” 陶洁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这是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发生的事情。只不过,那时候的高崎,除了身体语言,嘴上没有这么多话,直到把陶洁弄的心猿意马。 “你找于老师买他的房子。”陶洁说,声音就有些颤抖了。 高崎还记得妻子的习惯,知道不能再招惹她,就把手拿出来,只搂着她的腰,开始讲他在这个世界的经历。 找于老师高价把那个小院买下来,自然就是开始找那个放大缸的地窖。 当讲到他为了找地窖,在厨房里密密麻麻打了十几个洞也没找到的时候,陶洁就笑出声来。 高崎曾经带着她去过那个小院,也去过那个厨房。 那地窖如果离着厨房地面太近的话,下雨水就会渗到地窖里面去,地窖早就撑不住厨房的重量,塌掉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陶洁都能想明白,高崎竟然不懂,傻乎乎地在厨房里掏洞玩。 这倒是符合他又拙又笨,只知道玩命的性格,是她心里那个高崎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现在的高崎已经成熟而有谋略了。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就得继续听他往下讲了。 然后,就是买了黄金国际的房子,带着她去看房子。 她就觉出来,这个世界的陶洁和她还是不一样的,这个陶洁更物质一些。她当初拼命攒钱买房子,其实就是为了争一口气。 父母断言她跟着高崎会受一辈子罪,她就是要过好了给父母看看,她很幸福,选的人是她爱的,也是爱她的。 其实,就算在那个小镇的破房子里住一辈子,只要高崎在,她就是幸福的。有没有住上楼房,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如果当时是她,她一定会逼着高崎,把买房子的钱是哪儿来的搞个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含糊。 两个人在一起,钱不是最重要的,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是最重要的,她绝对不会为了享受就不去认真过问高崎买房子钱的来源,由着他漏洞百出地胡说八道。 高崎每从外面拿回一笔钱来,她都是要去问岳帆,高崎的钱是哪儿来的?直到觉得岳帆说的是实话,这钱高崎拿的不违背良心,她才肯花。 那个时候,岳帆是怕陶洁的,并不是陶洁怕岳帆。 其实,那个时候的高崎,没有现在的心眼和谋略,还真没拿回多少钱来。他们主要还是靠两个人的工资攒钱,要不然也不会让她把自己饿成那样,连生孩子的营养也不够了。 然后就是辞职开服装店,这个陶洁和她就更不一样了。如果是她,她恐怕不用高崎费劲和她解释,就会主动和他一起辞职,一起干。 厂子就那个样了,有机会为什么就不闯一闯?再坏能坏到哪里去,还能坏过在厂里上班?两千年人家都月薪上千了,她累死累活才挣三百块钱。 并且,她也不会由着高崎,让胡丽丽一个人管店铺。她会努力向胡丽丽学习,争取早日把本事学会,把服装店自己管起来。 而这个陶洁,就比她慵懒多了,竟然可以由着高崎胡闹。 最让她吃惊的,就是高崎发现了她师傅蒋秀英和厂里那个供应处长的事情。 她只记得那时候师傅的确是挺难的,整天愁的唉声叹气。陶洁也穷,帮不上她,只是在她有事请假不来的时候,帮着她把活干了。 这时候想来,好像的确有一阵子,师傅经常请假出去,说是陪着她男人做透析。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师傅不那么愁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想不到,师傅竟然被逼的,走上了那么一条路。 只有现在的高崎,才能从师傅扣错一个扣子这个细节上,推断出师傅背后的心酸。 也只有现在的高崎,才能真正帮上师傅,让蒋师傅水饺,闻名唐城,走向了全国。 没有高崎帮忙的师傅,日子过的很艰难。丈夫最终还是做不起透析,不知跟谁学的,弄个高压锅,买了透析膜来自己做。 她出车祸的那一年,师傅的丈夫已经瘦的骨瘦如柴,起不来床,快不行了。 如今,师傅两口子都健健康康地活着,孩子也大学毕业,出国留学了。 这全都是高崎的功劳。 不管这个师傅是不是那一个世界里的师傅,看到她幸幸福福地过日子,她还是欣慰的。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11.吃醋的陶洁 高崎现在的智慧,来源于岳帆的死。 为给岳帆报仇,他不得不逼迫自己,把弟兄们团结在一起,和司老大斗智斗勇。 他学会了揣摩别人的心思,学会了换位思考,有了大局观,还学会了如何和官面上的人物打交道。 于是,重生回来,他可以一步步算计自己的人生,可以算计司老大,最终把他给整倒。 终于说到和司老大的恩恩怨怨了。 当然,这些话,高崎不是和陶洁一次说完的。 只要有空,他们就在一起说。陶洁不明白的事情,他还得反复去说,去解释。 他必须带着陶洁,重新融入到现在的社会里面去。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这么神仙一般安静地厮守在一起活着,当然是最好的事情。 可是,处在滚混红尘之中,谁又可以做得到呢? 高崎有父母兄弟,陶洁也有。何况高崎还有事业,肩上还担负着责任。 早晚有一天,他们还是要回到滚滚红尘里面去。 司老大敢暗杀他,这是高崎没有想到的。最不应该的是,他把陶洁给撞死了。 那时候的高崎,可不明白陶洁会是不同的两个人。就算他明白,那个陶洁对他的爱,他也绝对不肯辜负。不弄死司老大,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他设计了一个颇为长远的计划,一步步把司老大装到了他设计好的圈套里。 在谈到如何取得司老大信任的时候,高崎犹豫了一下。因为只有他和胡丽丽在一起了,司老大才算是完全对他放了心。可这个话,怎么跟陶洁讲呢? 不料,这时候的陶洁,却直接替他讲了出来。 “我早就知道,你和胡丽丽在一起了。” 高崎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早就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么说,你早就醒来了?” 陶洁说:“从出车祸那一天开始,我就一个劲对自己说,不要睡过去,不要睡过去,高崎离开我不行的。这个一根筋,离开我会闯祸,会进监狱的。” 高崎听了,不由默然。陶洁没了以后,他不止一次地进过监狱。是后来和司老大斗,胡波和一些正义的干部暗中帮了他。要不然,他可能真就出不来了。 就听陶洁继续说:“其实我一直就那样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能隐隐约约听到你的声音了,只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后来,你来的少了,胡丽丽的声音就多了。 我能听懂别人说什么的时候,是那个叫王曼曼的在陪着我。她告诉了我许多你和胡丽丽的事情,埋怨我不死不活拖累你。 当时我心里很着急,可是全身都不听我指挥,一动不能动,干着急也没办法。 再后来,我就听到王曼曼说,她和胡丽丽设计了个圈套,趁你晚上喝了酒,回来晚的机会,她代替胡丽丽去你那里,钻到你床上去。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努力练习控制身体,先控制眼球转动,再控制手指伸蜷。 也幸亏是这个王曼曼,发现了我手指和眼球会动。其实,那时候我已经苏醒半个多月了。” “所以,你恨胡丽丽和王曼曼,故意对她们冷漠是吗?”高崎问她。 “不知道。”她就回答说,“她们都对你实心实意的,胡姐对我也很好。就是王曼曼,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时候,我那样活着,的确是在拖累你。所以,我对自己说,要么我活过来,要么,我就干脆死了算了。但还是活过来了。” 高崎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一阵,高崎才说:“陶洁,过去好多发生的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我和王曼曼真的什么都没有。”就问她说,“你能理解吗?” 陶洁叹口气说:“就算不理解又能怎样呢?反正都已经发生了。” 高崎就沉默。他得想办法让陶洁理解,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做。只有这样,她将来有一天才能接受胡丽丽的存在。 但陶洁真的可以接受他们之间,多出一个胡丽丽吗? 爱是排他的。 这个时候,他不敢问,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他干脆就继续和她说王曼曼。 待他把和王曼曼认识的前因后果都说完了,陶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只好忐忑着说:“王曼曼这里,我不欠她什么,她只是一厢情愿。她也不是真喜欢我,就是想着让我养着她,不劳而获。” 陶洁却突然幽幽地说:“她不知道我能听见她说话,那时候她跟我说了好多好多话。我知道她想什么。不劳而获只是个借口,她是真想和你在一起的。” 说到这里,低头看着高崎,眼神里有些冷漠,问他说:“你在那个听泉山庄里,两次脱了人家的衣裳,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高崎的脸就白了。 这个王曼曼,怎么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敢往外说啊? 也难怪,那时候她想不到陶洁会醒过来,把陶洁当死人了。 这时候,就听陶洁“哼”了一声说:“把人家浑身上下看了个遍,摸了个遍,还说不欠人家什么,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高崎咧着嘴分辩说:“这个也不能都赖我吧?她主动勾引我她怎么不说了?” “你如果行得正坐得端,人家勾引你就上啊?得亏那时候陶洁还好好的呢!”她就质问他。 高崎直接闭气了。 “那你说怎么办啊?坏事反正,反正我已经做了。大不了咱们以后把她当妹妹养着,这总行了吧?” 陶洁就叹口气说:“人家地下党为了工作假扮夫妻在一起,还能相敬如宾呢。你可倒好,直接就把人家弄到床上去。明明是自己不好,就是想着要人家还强调理由。” “谁说的?”高崎就不服气说,“永不消逝的电波,你看过没有?最后不就假夫妻成真夫妻了?这可是真实故事改编的。” “那你就和她们做夫妻吧。”陶洁就没好气说。 高崎就又不敢说话了。他不说话,陶洁也不说话。 最后,还得他先开口和她商量:“你看咱们两世为人,总算又重新在一起了,多么不容易啊?咱过去都没有吵过架。这回就算我不好,你原谅我这一回还不行吗?” “还就算你不好,就是你不好!”陶洁就气鼓鼓地说。 “是,是我不好。”他干脆承认说,“可这事儿总得解决吧?王曼曼那里,就拿她当妹妹白吃白喝养着,算我倒霉。” “你还倒霉?你占了人家便宜你还好意思说倒霉?”陶洁就又不满意了。 感情妻子也有不讲理的时候。记得他跟着岳帆到处闯祸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发过脾气,只是劝他,昧良心的事情不能做,昧良心的钱不能赚,赚了她也不花。 后来陶洁没了以后,他在家里的衣柜里发现了一个活期存折,里面有差不多一万块钱。 那都是他出去平事儿要账弄来的。陶洁在日子那么艰难的情况下,都不肯花他昧良心挣来的钱。 想想妻子的好,高崎眼泪就差点掉下来。 “陶洁,你死了以后,我在咱们家衣橱里,找到一个存折。”他说,“我知道,你嫌那些钱不干净,不肯花。你就是我做人的原则。有你在,我才能不干坏事,不犯错误。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了你,我的确是变了,变得让你无法接受。可是,你不能离开我,我也不会允许你离开。过去的事,无论对错,让它过去好吗?我们重新开始。以后的日子,你说了算。无论是王曼曼还是胡丽丽,我都把她们交给你,由你来决定,咱们将来怎么和她们相处。公司可以给胡丽丽,我不要了。我想,这样足可以补偿她。王曼曼也可以给她些股份,让她一辈子生活无忧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愿意回城,我就和你回去。咱们的别墅已经可以入住了,把我爸妈接过去,咱们再不管外面的事情。 愿意继续住在这里,等我好了,咱们把爸妈接过来,就在这里住一辈子。” 陶洁就叹一口气说:“你身上的铜臭气太浓了,薰的我头疼。你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拿钱来交换吗?胡丽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公司里,不是因为她管公司有瘾,也不是因为她和你一样,钻到钱眼儿里了。她是因为你!你把公司交给她,她不会要的。” 高崎就有些着急说:“那怎么办呢?要不,咱们干脆学司老大,也失踪了算了。可我还有爸妈呢,你也不能扔了你爸妈不是吗?” 陶洁就又叹息一声说:“女人的心思你永远也搞不明白。这事儿就先这么放着吧,以后慢慢再说。”就问他说,“后面的事情呢,你是怎么把司老大给弄倒的?” 高崎就只好往下讲。讲到那场婚礼,讲到赵迷糊在胡波掩护下,进了司老大的密室,在这个世界,终于完成了盗窃司老大资料这个壮举。 在原来那个世界里,赵迷糊就是因为盗窃司老大的密室不成,跳楼逃命,才把腿摔断,变了赵瘸子的。 然后,就是许书记的到来,市委领导班子的全面调整。因为有赵迷糊盗来的那些资料,司老大肯定是在劫难逃了。但他还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利用高崎做掩护,成功逃脱了,高崎也因此被许书记怀疑,被关了起来。 幸亏曹副市长了解高崎,又有唐城量具老厂长伍树全的帮助,许书记才和高崎有了一次长谈,高崎才有机会用自己的想法,打动了许书记。 得知高崎不但被放了出来,而且在新市委班子扶持下,吞并了唐城量具,几乎拥有了整个城东新区的开发权,老婆也苏醒了,司老大心里不平衡,这才派房宽明去康复医院杀陶洁。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12.终于来了 康复医院杀陶洁不成之后,司老大和房宽明就再次失去了踪迹。 不除掉这两个人,对高崎来说,永远是个隐患,陶洁就永远会有危险。对胡波来说,这是他做为警察的耻辱。 共同的目的,让高崎和胡波又绑在了一起。 综合了各方面的资料和信息,胡波认为,司老大和房宽明如果没有离开唐城,就一定是躲在北部这片大山里。他就给高崎下了个套,想让他和陶洁做诱饵,把这俩人给骗出来。 高崎一开始只一心想着怎么让陶洁好起来,胡波给他出主意,让他和陶洁住进山里来的时候,并没有多想。 胡波对这件事情过于热情了,宁可背个利用职权,替老丈人高价卖房子的名声,也得把高崎给弄进山里来,这就让高崎怀疑了。 他最终还是猜透了胡波的心思,但还是选择将计就计。 “不逮住司老大,咱们对不住死了的那个陶洁。”高崎就对妻子说,“所以,我选择冒险。不过,我也想好了,论单打独斗,房宽明打不过我。有我在,他没有接近你,对你下手的机会。 另外,咱们住着的这个房子,我是经过精心改造的。外面装了八个隐藏监控,可以无死角二十四小时监控房子周围的所有动静。房子里面,咱们有这么多暗门组成的暗道,随时可以避开他,让他进来以后迷失方向,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敢来。” 说到这里,他顿一下又说:“我也是百密一疏,注意力过于放到你身上了,忽略了最不该忽略的,咱们那辆三轮摩托车的安全,才着了他的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不是他搞这么一下,你也想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里的陶洁,我们永远都会相互蒙在鼓里,你不知道我是重生回来的,我同样也不知道你也回来了。” 讲到这里,陶洁总算明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个房宽明,会来这里吗?”她有些害怕,声音颤抖着问。 “我也不知道。”高崎说,“他来了,咱们就可以除掉这个对咱们最大的威胁。他不来,就只有听天由命了。我继续在这里养伤,伤好了就由你来来择,继续住在这里还是回城。但咱们还得小心防范这俩家伙。 也许,他们会选择不再找咱们报仇,逃离唐城,隐姓埋名地去过另一种生活。也许,他们还会隐藏在唐城的某个地方,伺机对咱们下手。咱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也没必要怕他们,继续和他们斗下去就是了。” 陶洁心里,并不同意高崎的观点。正是因为经历了生死,才更应该珍惜活在当下的机会。 可是,让司老大这么阴魂不散地缠着,高崎也找不到更好的破解办法,只能等下去。 一个星期之后,高崎已经不需要再输液,护士回了县医院,这平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高崎已经很谨慎了,在护士临走之前,让胡波找了个女警察冒充保姆,住了进来,每天出去买需要的生活用品。 他不能让胡波派男警察,怕房宽明看到还有其他男人住在这里,引起警觉,不敢来了。 但房宽明还是来了。 他已经在这房子的周围观察了三天,发现只有一个中年女人进出,便猜测那是高崎雇来照顾他的保姆。 至于为什么高崎不让岳帆他们过来保护他,估计还是因为他老婆。 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陶洁的病总算有了起色,让他制造的车祸这么刺激一下,估计她的病会再次加重。 在这种情况下,他再让岳帆他们过来,平静的生活恐怕就要被打乱,陶洁的病就没有救了。 高崎受伤之后,陶洁再没有露面,足不出户。这也说明,陶洁再次抑郁了。 所以,他只能雇个当地女人住进来,为他们买东西做饭。 胡波派来的女警察,的确是来自当地派出所的户籍警,四十多岁。穿上本地人常穿的衣服,就是一个农村中年妇女。 胡波善于揣测罪犯心理,派来冒充保姆的女警察,也是经过他仔细挑选的,就是为了不引起房宽明的警觉。 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山里就更冷,深夜的路面上,有积水的地方,已经开始结冰。 房宽明特意选了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天黑下来之后,从平房南面的小山上过来。 这个季节,红旗厂里的职工,已经不上这个小山种地。山上地势高,都是崎岖的小路,又比山下冷,他们晚上也不会上来遛弯。这时候,山上一个人都不会有。 他已经观察好了,所以才会选择这条路线。另外,这山的北坡,一直通到高崎平房的院子门口,在门口那里垒了一溜青石拦坡墙。 这个拦坡墙有一米半高,连着东面高崎建的那个车库,车库有三米来高。站在拦坡墙上,翻到车库上面,对房宽明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院子的墙头上,都插满了尖厉的碎玻璃,根本无法攀爬。也只有这一条道路,可以顺利地进入院子里面。 他穿了工厂里发的翻毛工鞋,这鞋底特别厚。站在车库顶上,翻毛工鞋不怕碎玻璃扎,可以踩着碎玻璃,上到墙头上,然后跳到院子里去就可以了。 但他没有急于进院子,而是隐藏在车库顶上,偷偷观察着房子里面的情况。 高崎设计的院墙高度,也是经过仔细思考的。就算站在那个小山的最高处,也只能看到房子的屋檐下面一点。视线被院墙完美地遮挡住,看不到窗子。 他只有在车库顶上趴着,才能越过院墙,看到屋内的情况。 天幸高崎脑子犯抽,为了获取光线,把房子南面的窗子,都改成了落地的玻璃窗。这时候时候还早,屋内所有的窗帘都没有关,他在车库顶上,可以看清每一个房间内部的情况。 高崎他们已经吃过了饭,保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高崎这家伙还挺会享受,就算住在这么个穷山沟里,室内的装修也足够豪华,连电视都是市面上最大、最先进的等离子液晶电视。 高崎住在最东面的大卧室里,脸上缠了厚厚的绷带。看来,他制造的那个车祸,没弄死高崎,也让他丢了半条命。 这时候,陶洁坐在高崎身边,正给他剥橘子。看动作,两个人很亲密。 屋里再没有其他人,房宽明就放下心来。 高崎卧室的那张床很大,高崎躺在一侧。另一侧,自然是陶洁睡。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高崎不能动,他可以就在那张床上,守着高崎,把陶洁给玩个天翻地覆,然后再虐杀她,让高崎承受最大的精神折磨之后再杀他,就跟对付刘小军一样。 陶洁可比刘小军的老婆漂亮多了,比他原来的老婆都漂亮。 在山里躲这些年,他不怎么敢出去找女人,憋的都快发疯了。这一下,有这么一个漂亮女人供他玩,而且可以肆无忌惮地玩,随心所欲地虐待,直到守着高崎,把她给活活弄死,想想都刺激。 但这时候时间尚早,他还得忍着,等到里面的人都进入深度睡眠,半夜四点钟左右的时候,才是最佳的做案时机。 他趴在那里,无事可做,就在脑海里想象着等会儿进屋,怎么折磨陶洁了。 这女人胸圆鼓鼓的,一定弹性十足,他可以守着高崎,肆意揉搓,直到给她揉肿了。怎样让她守着高崎就极度兴奋起来,这才是个技术活。他相信自己凭着过去玩女人的经验,可以轻松做到这一点。直到把陶洁玩的再也兴奋不起来,他才会当着高崎的面真正干活,让自己也嗨到不能再嗨,然后再进入虐待环节,直到把这漂亮女人所有性感的地方都活活剥下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都快热血沸腾了,身下差点把车库的顶子给顶个窟窿。 只有这样想着,他才不会感觉寒冷,时间过去的也快。毕竟现在离着深夜,还有五六个小时。 终于熬到凌晨三点,他再也忍不住,从车库顶上站了起来,翻毛工鞋的一只脚,踏上了院墙。 随着轻微“咔嚓”的细响,院墙上的玻璃纷纷断裂。然后他就一纵身,跳下了院墙。 又是“轰隆”一声轻响,地面竟然比他预想的低了一米多。这下把他给摔的,浑身都疼痛难忍,脚脖子也崴了一下,钻心地疼。 他趴在那里,吓的没敢动。慢慢适应了,这才发现,自己正好就跳进了一个地窖里。地窖上面盖着毡布,还撒上了土,和地面一样,他站在墙头上,根本看不出来。而且,地窖下面还有些碎砖头,这才把他的脚给崴了,硌的他浑身都疼。 这幸亏是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衣。这要是夏天,只摔这一下,就能把他给摔个半死。 屋里依旧没有动静。他蹲在地窖里半天,看清了周边的情况,确定屋里的人还都睡着,这才慢慢爬出了地窖,一瘸一拐地向着客厅的门去了。 客厅的门没有锁,他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黑咕隆咚的,门都是在非常理按门的地方按着。幸亏他在外面观察半天,把房间里面的构造看了个差不多。要不然,在这黑暗里,怎么摸到高崎的卧室,他都弄不明白。 凭着观察时的记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东北角,摸着了按在那里的门。转动一下门把手,门就开了,露出一条黑黑的走廊来。 高崎的卧室,就在走廊的尽头。 他放轻脚步,沿着走廊慢慢往里走。走到最里面的那个门边上,转一下门把手,也是可以转动的。 看来,高崎就没有想到,他敢跑到职工宿舍区里来杀他,根本就没有做任何防范。 想到这里,他不由在黑暗里,轻轻咧开嘴,得意地笑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13.江湖汉子的规矩 , 房宽明轻轻推开高崎卧室的门,蹑手蹑脚,无声地走进去,顺手把门关上,锁死。 屋里依旧没有一点动静,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他站在门口,适应一下屋里的黑暗,接着就摸到右侧墙壁上的灯开关,把灯打开了。 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样,高崎睡在床北面,陶洁睡在南面。 灯开的一刹那,高崎醒了,白色绷带里露出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 房宽明就得意地笑了。 他看看高崎,把右手食指竖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说:“别出声,和你说两句话。你这房子造的太好,又离着宿舍区那么远,你就是喊死,别人也不会听到,没有用的。” 高崎说话了,声音有些模糊。 “房宽明,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和我过不去?” 房宽明憨厚地笑一下,这才说:“不是我和你过不去,是司老大和你过不去。我不杀你,他就不肯离开这里。为了活命,我只好听他的话。冤有头债有主,日后你变了鬼,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你去找司老大算账。” “司老大在哪里,我想见见他,和他亲自解释。”高崎又说。 房宽明嘿嘿一声说:“他不敢来这里,怕回不去。你自己干了什么,怎么让他那么恨你,你自己心里有数。不宰了你,他不肯离开,我也走不了。对不起啦,我只能按照他说的办。” “你们这些天,都在哪里藏着,就在我附近藏着吗?”高崎又问。 “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房宽明向着床走过来,边走边说,“杀你之后,我们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去国外,胡波抓不到我们的,死心吧。” 可是,他没有向高崎这边走,而是走向了陶洁那边。 “你干什么?”高崎声音里就有些着急。 “你老婆漂亮啊。”房宽明咽一口唾沫说。话语里,已经带了淫邪的成分,“反正你动不了地方,我弄死你们之前,再替你尽一次丈夫的义务吧。你把司老大害成这样,不让你受尽羞辱和煎熬,解不了司老大的恨。 还记得刘小军一家是怎么死的吧?今天晚上,你就睁眼看着,我怎么让你老婆欲醉欲仙,再怎么求死不能,最后在羞辱和痛苦里慢慢死掉。哎呀,你老婆是真漂亮,玩这么一次就弄死她,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不过这也没办法。” 说着话,他就走到陶洁身边,一下把她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到了床下去了。 就在这一刻,房宽明的心就沉了下去。 被子里,根本没有陶洁,只是一个长长的枕头和几件衣服。怪不得刚才他和高崎说那么多话,陶洁这边一点动静没有。 可这怎么可能!他明明透过映在窗帘上的影子,看到陶洁躺在了床上,然后关掉床头灯的。 坏了,上当了! 也就在这时候,躺在另一边的高崎起来了,撕掉了脸上的绷带。 这人身量明显比高崎矮,穿了紧身的衣裤,已经做好了和他搏斗的准备。 “你是谁?”房宽明惊慌地看着他问。 此刻,他右脚崴的很严重,已经影响了他的走路。如果他打不过这个人,就没有跑掉的机会。 可是,陶洁是怎么变没的呢?找到陶洁,当个人质也行啊。 “连我你都不认识了?”对面那人就笑了说,“咱们打过交道,而且是你去找的我,忘了?” “海城罗甸军!”房宽明终于想起来了。“你不是自首进去了吗?” 罗甸军冷冷一笑说:“我在里面表现好,政府宽大,我都出来半年了。高哥不让我露面,就是为了对付你。” 说到这里,他就问房宽明:“怎么着啊,宽哥?你是乖乖就擒啊,还是要让我动手?” 罗甸军的功夫,是可以和高崎抗衡的。高崎的功夫他见识过了,凭着他这点蛮力,在高崎面前,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罗甸军他也打不过,这是他不愿意想也得承认的。他现在还崴了脚,就更没有从罗甸军手里逃脱的希望了。 罗甸军嘿嘿地笑了说:“脚怎么了?从你一进门我就发现你走路不对劲,崴了吧?我来的时候,正碰上高哥在那里挖地窖。我问他挖那么深干啥?他就指指墙头跟我说,我给房宽明留了个道,他从墙头上跳下来,正好就得落到这个地窖里,没准儿就得把脚给崴断。到时候逮他能省不少事儿。” 说完了他继续笑,直接就憋不住。 “就你这点智商,还想着和高哥斗呢?高哥说了,你这辈子活的也挺可怜的。虽然你也做了不少的恶,可那都是道上的事情。他出身草莽,不愿意破了道上的规矩。因此,他不想把你交到胡波手里。 按照道上的规矩,你杀刘小军,虽然有点过分,可也是刘小军犯错在先。杀孙耀辉也不是你的意思,是司老大让你干的。这个在道上的规矩来讲,不算大奸大恶。他还想给你留个活路。但是,你得把司老大在哪儿告诉他。司老大和他之间的恩怨,让他们自己解决。事后他负责把你送出唐城,从此两不相欠。怎么样宽哥,高哥够意思吧?” 房宽明就冷冷地笑了。 “道上还有规矩,特么糊弄谁呢?”他恶狠狠地说,“老子在道上混了三十年,跟谁讲过规矩,谁又跟我讲过规矩?道上的规矩,就是胜者为王,不择手段!别特么糊弄我,老子不是小孩子!” 罗甸军却严肃了脸色说:“宽哥,你错了。道上是讲规矩的,这个你应该知道。只有司老大这种道上的败类、人渣才不讲规矩。遇到高哥之前,我在江湖上漂泊七八年,全靠道上的朋友接济。道上有两种人,一种就是我们这种讲规矩的,靠着自己良好的名声,走遍天下都有朋友。还有一种人,就是司老大这种江湖败类,为了个人利益不择手段。这种人,道上真正的汉子,是不屑于和他做朋友的。所以,他出了事,没人会帮他。要不是他假惺惺的对你有恩,你也不会帮他。可是你也不要忘了,他不是真正帮你,他只是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才会帮你。 什么是道上的朋友,什么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高哥这样的才是。他帮我,帮我妹妹,不图我回报,只是因为我在江湖上的名声。宽哥,这才是江湖汉子的规矩!你走到今天,全都是司老大把你给害成这样的,醒醒吧。” 罗甸军说到这里的时候,房宽明犹豫了一下,看着他问:“高哥真肯放我一条生路?” 罗甸军就认真说:“我用我的名誉保证,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房宽明问那句话,其实是想让罗甸军以为他要妥协,放松警惕。 果然,罗甸军上当了,说话的时候就没过于注意房宽明。 就趁着罗甸军放松警惕的这一刹那,房宽明突然转身,向着落地玻璃窗冲了过去。 就算罗甸军说的是真的,他也不能供出司老大来。没了司老大,出不了国,他只能跟个土拨鼠一样在国内藏着,早晚得让公安给抓住。 他想着像在康复医院那次那样,再次用蛮力冲破玻璃窗逃出去。可是,这一回他没有成功,被玻璃窗弹了回来。 正被玻璃窗撞的晕头转向的时候,就听罗甸军说:“和你说了,你这智商,没法和高哥斗,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高哥是谁呀?那是唐城最大的富豪。像你一样没脑子,能当上大佬?你以为这玻璃窗上的玻璃,是普通玻璃呢?这都是防弹玻璃,知道吗?银行柜台上面的那种。别说你个肉身子,就是你拿大锤砸都砸不开,死心吧你。” 我擦!房宽明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这个高崎可忒损了,为了诳他进院子,还专门给他设计了个安全通道。安全通道一点也不安全,算准了他落下来的地方,还挖个一米多深的坑等着他,上面还盖上土。 真是处心积虑呀。 这还不算,还弄个防弹玻璃窗来引着他自己往上面撞! 就这贼心眼子,还答应他供出司老大来就放了他,打死他都不信。他这是猫抓耗子,逗着他玩呢。 房宽明越想越气,从后腰上抽出牛耳尖刀来,卯足了劲,向着罗甸军就冲了过去,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好好的房宽明突然发难,吓罗甸军一跳,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顺手也把自己腿上绑着的刀子抽了出来。 罗甸军玩匕首,受过高人指点。匕首在手,连高崎都得忌他三分,房宽明就更不是对手。 可房宽明并不是要和他拼命。他似乎早料到罗甸军会躲开他的冲击。 罗甸军躲开他这一击,也就把门口让了出来。房宽明并没有停留,直接就冲向了卧室门。 厚重的实木门,竟让他把门上的木板都冲断,露出一个大窟窿来,他就从那个窟窿里,跑了出去。 罗甸军这才明白这小子有多狡猾,怪不得高崎说他不一定能把他留在屋里,他还不信。 这一下被高崎言中,罗甸军也恼羞成怒,跟着房宽明从门窟窿里钻了出去。 别看房宽明瘸着一只脚,这时候人急拼命,虽不敢返身和罗甸军拼命,跑的一点不慢。 他跑到院子里,罗甸军才追到门口。 他并不停留,直接跑到院门口,把铁大门打开,却又返身跑回来。罗甸军以为他临时改了主意,跑回来和他拼命,又在客厅门口愣了一下。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房宽明却跳上高崎放在院子里的三轮摩托车,打着火,直接冲出大门,一溜烟地跑没了踪影。 罗甸军站在门口,看着房宽明逃跑的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不由哈哈大笑,笑的弯下身子来,都站不起来了。 “特么的,我以为这家伙是个英雄,敢和我来个狭路相逢。闹半天跟特么司老大一个德行,打不过就跑,真特么尿性!” 可是,高崎的摩托车不是出车祸的时候摔烂了吗,怎么院子里又出来一辆完好无损的?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14.无路可逃 院子里的那辆摩托车,是胡波安排的。 房宽明这种人,比起地龙赵鑫磊那样的半大混混来,更加冥顽不化,基本上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就算活捉了他,没有他想要的条款,能让他得到想要的利益,他是不会说任何有用的东西的。 对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枪毙两回都不能赎罪的人,胡波不能违反原则,答应他任何活命的条件。那样对不起死在他手上的人,尽管那些人里,好人不多。可那样做,也对不起胡波身上的警服。 他不想欺骗房宽明。抓住他不如让他逃跑出去,把他们引到司老大那里去。 他临时改变了在高崎屋里抓房宽明的主意,弄来辆三轮摩托车,在上面安装了卫星定位器。 高崎那个损招,要先崴断房宽明一只脚脖子,让他无法正常走路。真崴断了脚脖子,房宽明想逃出去,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抢了院子里的三轮摩托车代步。 高崎不想放房宽明离开,怕这家伙过于狡猾,放虎归山之后,胡波不但不能利用他抓到司老大,没准儿连房宽明也没了踪影。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这些精心的布置,就全白费了。 他让罗甸军先开导房宽明一下,如果他能在这里走投无路之下,把司老大的藏身之处给供出来,当然最好。如果他就是不肯说,再按照胡波的主意来,卖个破绽放他逃跑也不晚。 没想到罗甸军还是小瞧了房宽明,没说两句话,他还没打算放他呢,房宽明自己就跑出来了。 这小子观察能力不弱。在崴了脚,疼痛难忍的情况下,竟然能注意到院子里有辆摩托车。 未战先虑败,从院子里进屋这么短的时间里,竟事先计划好了逃跑计划,执行起来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连罗甸军都有些佩服房宽明。怪不得他当年在唐城有一号,还的确不简单,是个人才。 房宽明骑摩托车逃跑,本来就是胡波的计划,罗甸军也不着急。想想这家伙这一系列的动作,撞完玻璃再撞门,当真是又可气又可笑,也就只顾了笑,不再追他。 此刻的胡波,早就接到了高崎房宽明来了的电话,已经和十几个刑警,坐进车里,整装待发了。 胡波坐在丰田越野车的副驾上,身后一个技术刑警正在摆弄笔记本电脑。电脑上是一张这片山区的地图,中间一个红点,正是那辆摩托车上安装的卫星定位器。 “那辆车动了,已经出了红旗厂宿舍区,沿着县道向东。”技术刑警向胡波汇报。 “出发!”胡波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和他保持五百米车距,通知咱们的车辆,拉开距离,不要让他发现。” 天还没亮,胡波怕警车聚在一起,车灯过于聚集,引起房宽明的警觉。开着车灯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跟房宽明跟的太近。 这时候的房宽明,正处于惊慌失措之中。中了高崎的圈套,自己脚又受了伤。 他想的是,高崎绝对不会就这么放他跑了,一定会派人开车追他,倒没有想高崎的摩托车摔烂了,为什么院子里还会有一辆? 有钱人,这种小摩托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高崎买一千辆放在院子里都正常,只要他高兴。 他想的是拼命加速,摆脱高崎手下的追赶。 夜里一片黑暗,山道崎岖狭窄,汽车倒不见得有摩托车跑的快。 他拐上往北去的盘山公路的时候,侧身往山下的公路看过去,黑乎乎的,一点灯光都没有。 高崎的人并没有追上来,他不由松一口气。兴许高崎以为他和司老大,就躲藏在红旗厂宿舍区附近,正派人在附近搜索他呢。 其实,在一个山脚的拐弯处,三辆警车就在山脚后面,关了车灯停着。 往前去,就是房宽明正在走的盘山公路。公路一圈圈地绕着山蜿蜒上去,胡波的车只要转过山脚,房宽明稍侧下身看看下面,就会发现警车。 胡波意识到了这一点,走到山脚,就命令司机停车熄灯了。 反正摩托车上有定位器,房宽明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等他转过这个盘山公路,胡波再上山跟踪也不迟。 房宽明果然上当,以为身后没有车辆跟踪。他腿脚不利索了,只能依靠这辆三轮摩托车,去隐藏的村子,接了司老大,先跑出这片山区再说。 高崎今夜找他不到,天亮必然要告诉胡波。胡波万一派警力大举在山区搜索,他们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到达行政村之后,再往他们隐藏的村子走,路就变得狭窄了很多,只有一条可容一辆车通过的水泥路,且中间有几处地方,夏天的时候下大雨,路面被冲毁了,很难通行。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摩托车里的油也差不多用完了。好在行政村的路口那里有个加油站,他把摩托车开过去,加满了油,这才往隐藏的村子里走。 山里的加油站管理比较松懈,摩托车加油不要任何证件,只要把油加到摩托车里,不带到加油站外面去就行,这倒省了不少麻烦。 房宽明到了他们住着的那个小院子外面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把摩托车停在院子外面,自己推开栅栏门,径直走了进去。 司老大已经听到了外面的摩托车声响,隐身在正屋里的门口一侧,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进来的是房宽明,这才放了心。 这逃亡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平时晚上睡觉都不敢睡踏实了,衣服更是不敢脱,随时准备逃命。外面多少有些动静,就得赶紧爬起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唯恐被警察给焐在屋里,无路可逃。 房宽明进门,司老大已经坐到西屋炕沿上去了,披着一件军大衣,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 他不想让房宽明看出来,他其实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了。 十一月中旬的山里,已经很冷了,屋里跟个冰窖差不到哪里去。他们不敢买煤烧炕,烧熟秸烟大,怕引起村里其他人的注意。屋里也没有电,不能去买取暖的电器来用。实在冻的抗不住了,才在半夜里,偷偷往外屋炉子里塞点熟秸点着了,趁着炕热乎,赶紧钻被窝睡觉。 房宽明进屋就说:“我上了高崎的当了,咱们得赶紧走。趁着胡波没来,跑出这片大山,要不然就没机会了。” “你慌什么?”司老大故作镇定地说,“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没杀了高崎,他老婆呢,也没杀掉?” “杀什么杀?”房宽明气急败坏说,“高崎早就知道我会去那个平房里找他,设了陷阱,还安排了功夫好手在那里等着我,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司老大问,“打你一进院子,我就发现你走路一拐一拐的,腿受伤了?” 房宽明无奈,只得把昨晚上发生的事跟他学说一遍,然后就着急说:“老大,赶紧走吧?再不走,胡波赶过来,咱们就走不了了!” 司老大还不死心,盯着房宽明问:“胡波怎么就能猜到,咱们住在这里?” “他不用猜。”房宽明不耐烦说,“他多少一打听,就能知道我往北来了。他只要把北面这片大山封锁住,慢慢的,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找,早晚就会找到咱们这里来。咱们得趁他没有封锁道路之前,先从这里逃出去。” 司老大皱着眉头问:“那你制造车祸那一回,他怎么没封锁村子?” 房宽明说:“这回和那回不一样。那回要么是高崎根本没和他说,想着自己设套抓住咱们。要么就是他和胡波一起设的这个套,所以才没派警察进山。这一回他们设了套没抓住我,就只有进山搜索这一条路好走了。” 看司老大还在犹豫,就急了问他:“你走不走?”然后就恶狠狠地说,“你不走我自己走,你就等在这里,等着胡波来抓你吧。” 司老大终于被房宽明说动,收拾了个大提包,跟着他从屋里出来,往栅栏门这边走。 他身体过于肥胖,又有不少老年病。山村里缺医少药,他在这里住了一年,身体每况愈下,已经行动不便了。 这副样子出去,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不是他不想早日逃出去过安稳日子,和报仇比起来,活命当然更重要了。而是他这个身体状况,很难逃出去。不如就在这山里受两年罪,等外面风声小了,警方不注意他了,逃出去的把握才会更大一些。 现在,他已经有些后悔,不该忍不住一时之气,让房宽明去找高崎报仇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跟着房宽明往外逃这一条路好走了。 房宽明瘸着一条腿,都比司老大走的快。这家伙现在一条命估计已经没了半条命,走两步都呼呼地喘。 没办法,房宽明只好把他手里的大提包接过来,拖着他往院子外面走。 打开栅栏门的时候,房宽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走啊?”司老大催他说,“你站在这里愣什么神啊?” 房宽明用平静的语气,慢慢地说:“摩托车不见了。” 司老大看看院子外面的土路,哪里有什么摩托车? “你是不是记错了,没停在门口?”他问。 房宽明不回答他,只是站着不动。 摩托车肯定是被人弄走了。谁给弄走了,村里的村民?这里的老百姓很淳朴,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到这时候,他反而冷静下来。 没用他等多久,摩托车的声音就响起来。一个穿了警用大衣的人,骑着那辆三轮摩托车,从院子拐角的地方转过来。 与此同时,院子两边都转出了警察,把他们给包围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15.百密一疏 胡波始终让车子保持着和房宽明之间,五百米的距离,直到天亮以后,关了车灯,这才又靠的近了一些。 房宽明到加油站加油的时候,胡波已经从另一头进村了。看到电脑上的那个红点不动,他就让把车子停在村口,派一个便衣,过去侦查一下情况。 没有多久,便衣回来报告说,房宽明加了油,去了通往上豁峪的水泥路了。 上豁峪是山上的一个小村子,离着行政村十几里地,只有十几户人家,靠种山上的桃园为生。除了夏天有人去那里拉桃,平时很少有人过去。 胡波就点点头,这正是他设想的,司老大和房宽明应该躲藏的地方。 他就对手下说:“这条水泥路,只通到上豁峪村头上,他们应该就躲藏在村里。还是和他保持距离,以不让他听到汽车的声音为准。反正他们就在这村子里,咱们不怕跟丢了,不用跟的太紧。” 三辆警车进了水泥路才知道,就是想跟的太紧也没办法了。 水泥路有两个地方被夏天的山洪冲毁了。 大家冒险通过了第一个冲毁的路段,第二个却无论如何都没法过去。路太窄了,房宽明骑着摩托车勉强能过去,汽车想也不要想,非掉到山沟里去不可。 “下车,跑步过去!” 这下胡波就真急了。万一耽搁的时间太久,这俩家伙在山上发现了他们,跑进更深的大山里面去,他们这十几个人,进山搜索根本就不够用,就是再来十几个人也白搭。真要那么容易搜索,警力足够的话,胡波早就进山搜他们了。 不过胡波也想多了。如果只有房宽明,他早就跑了,谁愿意在这个破山村里藏着受罪? 司老大能从城里跑到这里来,已经要了他的半条命了,再进深山去翻山越岭,恐怕不等走出这大山,那半条命也没了。 第二个冲毁的路段,已经离着上豁峪村很近了。大家没跑多远,就看见半山腰里,一个破落的院子前面,停着那辆三轮摩托车。 这上豁峪村的房子,都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半山腰上,不像大村那样,聚集在一起。 因为在这大山里,尤其是这种陡峭的山腰间,大一些的平地很难找到。人们找到一块可以收拾出来盖房子的平地,就在平地上建一个房子。平地与平地之间间隔很远,房子与房子之间也就间隔很远。 房子建好了,再修石阶或者小道,把房子所在的院落都连接起来,方便彼此来往。 房宽明和司老大隐藏的那个房子,离着最近的其他院落,也在五百米开外,是村落里最偏僻的地方,没有交通工具,出来十分不便。因此,早就没有了人居住,也很少有人过去。就算村里有人发现了房宽明在那里住着,也多半会以为是收山货的贩子临时落脚,或者是哪里来的流浪汉没处住了,过去暂住。 村里年轻人早就出去打工,再不回来,常住的都是老人,也不会有人跑这么远过来看。 在这样一个荒芜的地方,那个院落本来就十分显眼,门口又停着一辆摩托车,立刻就被警察们发现了。 胡波一声令下,大家立刻散开来,悄悄包围了那个院子。 确定了司老大和房宽明就躲在屋里之后,胡波就让人把那辆摩托车给偷偷推走了。 司老大如果不缠着房宽明磨叽还好一些,他这么一磨叽,就给了胡波时间,让他们从容接近了房子,把院落包围起来。 他们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院落外面,十几双眼睛,正透过石头围墙的缝隙,死死地盯着他们。 十几只手枪,指向了他们,把他们包围在院子门口。警察们端着手枪慢慢接近,形成一个半圆的包围圈。 胡波骑着那辆摩托车,面色上有些得意地驶过来,在离着他们十几米的地方停下来,熄了火。其余警察,也是走到这个距离上,一起站住了,仍旧是双手持枪,警惕地瞄准着他们。 胡波就大大咧咧地在摩托车上说话了。 “别打算跑。你们是重犯,追你们这些年,老子憋一肚子怨气,敢跑格杀勿论,省的费事押你们回去。” 两个人也没打算跑。 看这架势,胡波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下山。 房宽明倒还镇定,面不改色。司老大已经两腿哆嗦,快站不住了。 胡波就继续喊:“想活着下山,就老实听我命令,把大衣都脱了,把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扔到地上!” 他这是在玩心理战。 不管多么穷凶极恶的歹徒,都有求生之心。被十几只手枪指着,想逃跑肯定死路一条。倒不如先投降保命,没准儿在被押解下山的时候,还有机会逃跑呢。就算跑不了,到了公安局,预审、定案,交给检察机关起诉、开庭审判,判决之后还有上诉的机会,怎么着也能多活个大半年。 好死不如赖活着。到这时候,大多数嫌犯,都会按照胡波的命令,乖乖听话。 果然,胡波喊话之后,司老大开始颤抖着手脱大衣。 房宽明犹豫了一下,也开始解军大衣上的扣子。 他把扣子慢慢解开,双手抓住大衣的两个衣摆,做了一个脱大衣的动作。 到这时候,嫌犯已经做出了束手就擒的选择,警察们也就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房宽明突然就以极快的动作,从腋下拽出一把手枪来,对着十几米外的胡波,扣动了扳机。 “叭”的一声脆响,胡波大衣的胸前,就多了一个小洞。 胡波身子剧烈震动了一下,低头看看胸口,又抬头去看房宽明,眼睛里全是惊诧。 真特么的百密一疏,这小子竟然有枪。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就一头从摩托车上扎了下来。 “早晚是死,老子杀一个赚一个!” 随着枪响,房宽明嘶吼着喊了一嗓子。 警察们没给他开第二枪的时间。随着枪响声不断,房宽明身上就多了许多的弹洞。 他双腿叉开,面对着初升的太阳,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仰面朝天摔了下去。 这时候,司老大已经脱了大衣,双手抱头,尖叫着蹲下了。 “别开枪,我投降,投降啦!” 两脚边,一泡尿已经顺着裤腿,流到了地上。 胡丽丽带着医疗巡视车过来的那一天,其实是高崎让她过来的。他要胡丽丽想个办法,人不知鬼不觉地把罗甸军给送过来。 他跟胡波说过,他不能拿他老婆的命赌博。有罗甸军这员虎将在,房宽明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罗甸军出狱之后,高崎让人把他接回来,就一直住在罗小嫚那里,没再露面。 只有他见过房宽明。高崎想着,抽个适当的机会,让罗甸军扮成个收皮货的皮货贩子,去那些深山里的村子里转转,看能不能发现房宽明。 这个事儿还没定下来,他就着了房宽明的道。 他让胡丽丽想法子把罗甸军偷偷送来,却没告诉她具体怎么办。胡丽丽的确聪明,立刻就想到了利用这个机会,请中心医院的专家大夫,再给高崎检查一遍,确保他的胳膊腿将来不会留下残疾。 高崎最讨厌医生给他检查身体,如果不是送罗甸军,她还真不敢让中心医院的医疗巡视车过来。 这可是高崎要她想办法的,她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医生折腾高崎一顿,他也不好跟胡丽丽发脾气。 高崎的茶室里,有个电脑座机,那就是屋外监控的控制系统。 茶室没有窗子,也没有暗门,只有一个厚重的木门。这门比其他门厚重的多,想凭着蛮力弄开,根本办不到。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如果出现什么意料不到的情况,高崎就会把陶洁藏进这个茶室里,确保她毫发无伤。 高崎绞尽脑汁设计的这些机关,其实一半都没用上。他设计这些东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受伤。 原先的打算,就是从监控里看到房宽明来了以后,故意让陶洁单独现身,引诱房宽明奔着陶洁去。陶洁可以利用这些机关,成功把房宽明引到客厅或者大卧室里。 趁陶洁引诱房宽明的时候,高崎把通到外面去的客厅门锁死,在客厅或者大卧室等着房宽明。 只要陶洁不在,屋里单独剩下高崎和房宽明,房宽明就休想再逃出高崎的手掌心。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房宽明让高崎在康复中心势如疯虎一般的拳脚功夫给吓怕了,在高崎好好的情况下,根本就不敢来找高崎。 要不是高崎受伤,他还是不敢前来自投罗网。 罗甸军来了以后,就在这间茶室里待着,随时查看监控。 房宽明从南边山坡上下来,罗甸军通过远红外监控,立刻就发现了他。山坡的方向,是高崎特意给房宽明留的道,当然也是重点监控的地方。 罗甸军立刻通知高崎,趁房宽明还没来得及爬上车库顶,观察屋内的情况之前,他把头上缠上绷带,过来代替了高崎。高崎则通过暗门,去了另一间卧室。 这些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房宽明往屋里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已经是罗甸军了。陶洁剥橘子喂罗甸军,也是故意做给房宽明看的,为的就是让他确信,躺在床上的是高崎。 陶洁开着灯躺到床上去,然后关了床头灯。在厚实的窗帘遮挡下,屋外的房宽明什么也看不到。 关灯之后,她爬起来,摸黑把枕头和几件衣服塞进被子里,弄个人形模样出来,好像她还在床上躺着。然后就通过暗门,去了隔壁。 房宽明逃跑以后,大家就都到大卧室里来,等着胡波的消息。 一直等到中午,高崎给胡波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难道,真让他不幸言中,胡波这个笨蛋,又让房宽明给逃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16.金色盾牌 中午刚过,高崎接到了刑警队一个中队长的电话。 本来,抓司老大和房宽明,就是这个中队长带着他的中队,执行的任务。胡波不放心,非要参与行动。 中队长告诉高崎,胡波受伤了。 高崎就是一愣,十几个人对付两个人,怎么会受伤呢? “是我们思虑不周密,没有考虑到对方有枪。”中队长告诉他说,“我们离的嫌犯过近,给了对方机会。” 司老大手里有把手枪,高崎是知道的,他竟然忘了告诉胡波! “胡队长伤的重不重,是司老大开的枪?”他着急地问。 中队长回答他说:“还有呼吸,已经送往中心医院了。不是司志国,是房宽明,已经被我们当场击毙了。” 挂了电话,高崎坐在床上,一副傻楞楞的样子。无论罗甸军和陶洁怎么问,他都一句话不说。 当年他把司老大逼得走投无路,在他别墅的院子里,司老大曾经用那把手枪指着他。那时候的他,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丝毫也没有犹豫,直接奔着司老大就过去了。 司老大最终没敢开枪,而是给他跪下,认输了。 这都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事情。 胡波是个优秀的推理行家。他告诉他司老大手里有枪,就必须得告诉他,他是怎么知道的。稍有不慎,编的故事在推理上站不住脚,胡波就得怀疑他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种事情不止一次地发生过。比如他做生意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他是怎么知道司老大在盛世大舞台有间密室的?房宽明又是怎么知道他老婆和刘小军之间的事情的? 孙耀辉策划的,那个要撞死高崎,最终撞死了陶洁的事故,他仅仅依靠卡车司机行驶过程当中的时间误差,就把整个案件给推断了出来。 房宽明杀孙耀辉那个案子,仅仅是楼梯间窗户上一根拉杆的损坏,就让他洞悉了案件发生的整个过程。 这推理能力,说说挺简单,真实发生在生活中,是相当可怕的。 平时高崎和胡波说话,都是十分谨慎的,唯恐把前世的一些秘密不小心说出来,让胡波推理出破绽来。 他在社会上混过,唐城道上没有不知道高哥的。如果让胡波想歪了,怀疑他在洗白之前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会影响他们的友谊的。 当小警察的时候,除了不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胡波和其他警察也没什么区别。走上领导岗位,他的推理能力充分表现出来。不仅如此,他对警察这个职业的敬畏和自豪,以及嫉恶如仇的性格,都充分暴露无疑。 高崎表面上和他骂骂咧咧,整天没事儿干就损他,其实心里怕他,也十分珍视他们之间的友谊。 在想不周密,无法编完整他知道司老大手里有枪这个故事之前,他不敢对胡波讲这件事情。 可是,他心里想的事情太多了,时间长了,就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想不到,仅仅是这一个微小的疏忽,竟然要了胡波的命! 枪在房宽明手里,当时他被罗甸军堵在大卧室里的时候,为什么不掏枪呢? 说明直到那个时候,司老大都没有把枪给房宽明,甚至是不让房宽明知道,他手里有枪。直到到了要一起逃亡的危急时刻,才肯把枪交给房宽明。 他为什么不把枪提前交给房宽明呢?自然是不那么信任房宽明,万一他们之间发生龃龉,手里的枪就是制服房宽明的唯一有效武器。 黑道不是江湖,江湖中的兄弟可以互相信任,义气千秋,一个江湖当中闯出来的名号,可以招徕八方豪杰。黑道之中,只有尔虞我诈。 “咱们得回城,我得去看看胡波。”他突然就说。 高崎坐在轮椅里,由罗甸军推着,赶到中心医院的时候,胡波的手术还在进行之中。 胡波的家人,已经都在手术的楼层大厅里等着。年迈的父亲,坐在手术室门外的椅子上,咬着牙一声不吭。母亲紧挨着父亲坐着,双目已经哭的红肿了。姐姐,弟弟、岳父母…… 胡波的伤很严重,子弹击发距离过近,动能强大,心脏、肺部都受了重创。许书记下令,竭尽全力抢救,不惜代价。 市局、市委的领导都来过了,留下了干部,专门协调抢救工作。刑警大队凡是没有外勤任务的警员,几乎都在这里了。 胡波的妻子就在中心医院工作,也守在手术室的大厅里。看到高崎这个样子赶过来,就起身朝他走过来。 高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和魏秋芬握了一下,好久才说:“他命大,一定可以挺过来。” 魏秋芬就点点头,劝他先回去养伤,等有消息就会通知他。 他摇摇头说:“我在这里等着,等着他出来。他会好好的出来的,一定会好好出来的。” 高崎说着,声音里带了颤抖,眼中两行热泪滚滚而出。 平时为了避嫌,胡波和高崎很少于公开场合在一起。只有魏秋芬知道,这看似不怎么来往的两个人,其实是最好的朋友和生死兄弟。 胡波受了重伤,生还希望渺茫,高崎就顾不得避嫌了, 魏秋芬叹息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高崎说:“我刚才翻他的手机,记事本里他写了一段文字,应该是准备发给你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发。我发给你吧?” 那段文字,的确是写给高琦的。只是,胡波也担心自己的话伤了高崎,影响到他们的友谊。 两个人惺惺相惜,其实都担心被对方误解,好多话就憋在心里,不敢直接说出来。 文字是这样写的: 我知道,你有许多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想让我知道,唯恐我知道了,会公事公办,把你绳之於法。 其实,你不知道,我本心就在违抗我做人的准则,做警察的良心,遇到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合理的事情,根本就推理不下去。 我经常在心里祈祷,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千万不要让我知道。 未来总是美好的,我们只管往前面看,往前面走。 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的黑暗。唐城,需要你这样有能力的人站出来,站在正义的一边,做更多的好事,让更多的人有更多的工作机会。这样,才会有更多的幸福家庭。这个城市,才能真正的维持她的河清海晏。 你总是说你是一介平民百姓,就是趁两个钱。你错了,整个城东区,那么多的老百姓的福祉,都寄托在你身上。你的一个微小的决定,都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质量。 你说你没有权力,真的没有权力吗?你真的是一介平民百姓吗? 许书记说,手里握着权力的人,一定要谨言慎行。因为他的任何一个不经大脑的,率性的决定,对唐城的老百姓来说,都是天大的灾难! 我们唐城,终于盼来了这么一位谨言慎行,心里装着老百姓的父母官,这是我们的荣幸,也是唐城一百五十万老百姓的荣幸。 我真心觉得,我们应该以许书记为榜样,谨言慎行,用好自己的权力,用对自己的权力。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手里的权力,恐怕比其他人都大。你的一个决定,影响到的家庭和人口,恐怕都要超过了许书记。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有一天你会自信心膨胀,随心所欲起来。那样的话,造成的破坏,就是灾难性的。 所以,我会时时盯着你,不让你有机会,再把你过去混黑的那些伎俩弄出来害人。 因为我是警察,首先是警察,然后我们才是朋友。 好在自从我们重新熟识起来到现在,你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尽着你的职责。而且,你的每一个策略,都让唐城抢先一步。 唐城的老百姓,因为你的超前眼光,不仅解决了温饱,而且在逐渐富裕起来,他们会感激你的。 就冲这一点,冲你为唐城做出的这些贡献,不管你过去做过什么,我决心再不和你追究,也不在心里纠结。 让我们这些有正能量的人,都携起手来,去点亮这城里所有的灯,照亮所有黑暗的角落吧! 如果你看到我写的这些东西,一定又要笑话我幼稚,说我傻了。 我就是这么幼稚,这么傻。我愿意用我这些幼稚和傻气,去做一面金色盾牌,换来唐城的治安安宁,再不出司老大这样的败类! 我知道,我得罪的人不少了,好多人日思夜想着置我于死地。你也为这个担心我,劝我事情尽量推给下面的人做,不要树敌太多。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金色盾牌,热血铸就。面对邪恶,总要有人站出来,去对邪恶说不!我就是第一个站出来的那个人。我相信,会有更多的人,会跟随我站出来,包括你。 只要这一腔热血不冷,我就永远不会退缩。就算你撞在我的枪口上,我也绝对不会手软。 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吧。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我死后可以入烈士陵园,我的战友们可以在我的墓前,为我合唱那首警察之歌。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 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高崎边看边流泪,看完了就傻乎乎地笑了。 “你特么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子社会高哥,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做事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良心,有什么秘密好对你隐瞒? 你还想进烈士陵园?美死你!别说你死不了,就是死了,老子去山顶上买个大墓,将来我们两家子都葬在一起。老子死了也得缠着你喝酒打屁! 实在不行,老子给你唱那个金色盾牌!”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17.陶洁心中的纠结 高崎没有离开中心医院。 他通过关系,直接就要了个高级病房,住下了。 高级病房多数时候是空着,他住进去,也不算挤占公共资源。 他得在这里,等胡波最后的消息。他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胡波就这样死去,这个结果过于残酷了。 唐城终于盼来一个好书记,又何尝不是终于盼来一个嫉恶如仇,铁面无私的刑警大队长,一面守护唐城的金色盾牌? 高崎非要在医院里住着,罗甸军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回去和胡丽丽汇报。陶洁则留下来,陪着高崎住院。 高崎一侧的手脚都没问题,自己可以起床、下地,倒不需要费太大力气照顾,陶洁完全可以应付得了。 现在的陶洁,倒是完全可以理解现在的高崎,为什么和原先那个世界里的高崎不一样了。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原来世界里的高崎,同样是嫉恶如仇,从不欺负好人。他没有现在先知先觉的本事,挣不来钱,生活贫困,可一样知道对她好。 只是,小人物的高尚品德,同样会显得渺小,表现在小的方面,不为人知而已。 如今,成了大人物的高崎,就把他的爱心和高尚品德都表现了出来,让这唐城更多的人,因为他而改变了命运。最起码,他改变了半个城的命运。 改变命运的人里面,不仅仅有胡波这样的优秀警察,还有她周边过去认识的人,孙继超,刘进两口子,她的师傅两口子…… 还有在原来的世界里,没有交集的人,包括胡丽丽和王曼曼。 想起这两个人来,她的心里就很乱很乱。她接受不了别人来分享她的爱。可是,完全怪高崎吗?似乎对他也太不公平。 把胡丽丽从高崎身边撵走?这对胡丽丽似乎也不公平。况且,高崎的事业全靠胡丽丽在支撑着。而她虽然有心要向胡丽丽一样,成为高崎合格的助手,似乎根本就不可能了。 一个技校毕业生,除了开机床其他不会,她还不如那一个陶洁呢。 不管怎样,那一个陶洁和高崎一起走过做生意的路,主动被动的学了好多经验,参加过财会培训,有会计证,还考了经济师,她自己本身就是聚香坊的财务总监。 而她呢,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离开高崎,把他让给胡丽丽,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离开高崎,她能独自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吗? 她就又想起了自己昏迷的时候,王曼曼对她说的那些话…… 人的身份、地位变了,格局也得跟着变。要不然,还是小人物的那些思维,早晚还是要变回小人物去。 格局,决定着一个人在这世上能够得到多少,包括财富、地位和幸福。有多大的格局,就有多大的人生。 陶洁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些杂七杂八事情的时候,高崎却在回忆着和胡波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焦急地等待着手术室那边的消息。 老天爷有眼,正应了他的话,胡波还是活着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但危险期并没有过去,他还是昏迷着,住在无菌监护病房里,谁都不能进去。 直到一个星期以后,胡波才苏醒过来,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得知胡波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高崎这才带着陶洁,出院回家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陶洁从出车祸到现在,整整四年了。四年里,原来的陶洁走了,另一个世界里的陶洁,回来了。 在中心医院里住着的时候,高崎的父母,弟弟高峰和弟媳孙小敏,都来过。他们明显感觉到,陶洁真的恢复过来了,胖了,脸上有了血色,对他们又与以往一样了。 陶洁本来就和他们熟悉,只是换了个世界,换了个环境而已。 看到陶洁好了,高崎妈最高兴了,她抱孙子的愿望,总算可以实现了。陶洁才三十出头,要孩子当然不成问题。 她私下里拉着陶洁,和她述说她昏迷三年来,她这个做婆婆的着急成什么样子,不只是为他们没有孩子着急,也为陶洁着急。 这世界里的陶洁,要外向一些,和高崎妈处的反而更近,跟母女俩似的,无话不说。 陶洁红着脸,听着高崎妈那些羞羞的嘱咐,只是点头,或者干脆低着头不说话。 高崎妈心里就奇怪,这大儿媳妇好了是好了,可咋突然变得这么怕羞了呢?都三十多的成熟女人了,生孩子的事情,还用得着这么怕羞? 她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儿媳妇,已经不是那个儿媳妇了。 高崎的家,已经变了一千多平米的别墅了,果然就比岳帆的别墅漂亮许多,也宽大了许多。高峰夫妻两个,也搬过来住着。 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专门雇了保姆看着。两口子想过二人世界,就回自己的家。但多数时候,还是住在别墅里。两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忙起来谁也见不到谁。 多数时候,别墅里只有高崎父母和两个保姆。父母也逐渐适应了这种享受的生活,不用自己操心买菜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只管惦记着怎么玩,找谁去玩,玩什么,习惯了也觉得挺享受的。 四年以后的这个新年,是他们四年来第一次一个不少地聚集在一起,总算是团圆了。唯一的遗憾,是陶洁忘记了所有的厨艺,做菜不好吃了。 只有高崎知道为什么,提前跟聚香坊酒楼刘经理说了,准备好了酒宴给送过来,不让陶洁下厨。 新年过后又一个月,胡波终于康复的差不多,出了监护室。 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就是当年赵鑫磊制造的那场车祸,到底是谁把高崎的生活习惯,提供给了肇事司机?他让负责预审司老大的专案组,把这个问题也作为询问的一项内容。 司老大到了这一步,那么多确凿的证据摆在面前,自知难逃一死,说与不说都无所谓了。 但警方遇到他这种恶贯满盈者,也不是一次两次,自然有一套对付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嫌犯的办法。 说与不说,对他的待遇完全不同。 人生即将走到尽头,谁也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受到充分的尊重,保持一个好的心情,走完最后的人生路。 经过一番较量,司老大还是开口了,承认了所有的指控,也包括如实回答警方的所有问题。 那个向孙耀辉提供高崎生活习惯信息的,竟然是仟佰聚的经理孙春梅。 孙春梅十几岁就来到城里打工,干过许多的工作,也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杂七杂八的人物。 司老大让孙耀辉想法制造个交通事故,把高崎给弄死。为了制造这么一个事故,他就得了解高崎平时的生活习惯,经常在哪个路段出现。 手下一个兄弟认识孙春梅,就把她骗了出来,弄到孙耀辉那里去。 孙春梅还讲些义气。高崎对她不薄,从开服装店开始,就时不时偷偷塞给她些钱。 表面对一个弟兄好一些,暗地里对另一个弟兄好一些,让他们互相制衡,争相讨好他,互相揭发对方,从而了解到更多的信息。这是当年岳帆死了以后,高崎把所有弟兄团结在一起的一个手段。刚开服装店时,他就把这个手段用在了胡丽丽和孙春梅身上。 那时候他对做服装生意一窍不通,只能依靠胡丽丽。但人心隔肚皮,胡丽丽一开始对他不了解,也不见得对他忠心,他也不可能真的就那么相信胡丽丽。 他表面上对胡丽丽好,暗地里再用小恩小惠来收买孙春梅,让胡丽丽无法利用他给她的权力,把手下打造成铁板一块,把他蒙在鼓里。 只是到了后来,胡丽丽完全对他忠心了,才不再利用孙春梅。但他还是以防万一,仍旧不时会给孙春梅些好处。 管理这门学问,无论是对哪个行业的管理,走到最后,好多东西都是相通的。高崎把在社会上混,管理兄弟的方法用在开服装店上,一样会管用。 大智若愚才是返璞归真。高崎表面看着过于忠厚,甚至是有些傻乎乎的。可是,如何制衡他的手下,如何利用各种手段,不动声色地把手下紧紧团结在他身边,真心为他卖命,这种管理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掌握的。 每一个成功人士的背后,总会有他异于常人的地方。好多人看着人家发财,总是心里不服气,抱怨人家什么都不是,甚至还不如他,为什么他发不了财,人家反而发财了呢? 其实,你没有看到人家发财背后的本质,没有看到人家真正的优势所在。 连这个都看不到,你怎么能够发财呢? 孙春梅对高崎是忠心的,当然不愿意配合孙耀辉。但她到了孙耀辉手上,愿不愿意配合,就不是她说了算的了。 当高崎可以去看胡波的时候,胡波就把孙春梅出卖他的事情,告诉了他。 如果高崎要追究这个事情,孙春梅也算是那场车祸的一个共谋,胡波可以以司老大的口供做为证据,申请传唤孙春梅。 对害死陶洁的所有嫌疑人,高崎是一个都不想放过的。 按照以往的脾气,他会自己来处理这个事情,让孙春梅生不如死。 可是,胡波没有发给他的那个留言,还是触动了他内心的某些东西。他不想再用做混混的老习惯,来处理问题了。 “按照你们警察的规矩办吧。”他对胡波说,最后又加一句,“用法律来约束权力,才能把权力真正关在笼子里。” 胡波就笑了说:“这可不像社会高哥说的话。” 高崎就怼他说:“想进烈士陵园?你可忒高看自己了。有我在,你这辈子想也不要想。” 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心里的误解,消失于无形之中了。 高崎来看胡波,是和陶洁一起过来的。 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一直默默无语的陶洁,这时候却插话了。 “我先找孙春梅谈谈,可以吗?”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18.服装店的秘密 , 仟佰聚已经算唐城的老字号了,处于唐城老区的繁华地段,生意自不用说,依旧十分红火。 新年过后,服装换季开始之前,属于淡季,经理孙春梅也就不怎么忙,躲在楼上的办公室里,研究各制衣厂家发过来的春夏时装款式。 仟佰聚从聚香坊公司分离出来,成为高崎的小金库之后,胡丽丽就不再插手,完全交给了孙春梅来负责。 孙春梅也算是尽心尽力,把个仟佰聚打理的红红火火。当然,高崎也待她不薄。在唐城这样的三线城市,一万五的月薪,绝对可以算高收入,这还不算奖金和年终奖励。 孙春梅正研究着服装款式样图,就听到有人敲门。 “进来。”她头也没抬,顺口说了一句。 当日进城打工的农村小丫头,做了这两年经理,也有了威严,不但不输于城里人,还比大多数的城里人,混的好了。 “忙着呢?” 好熟悉的一个声音。 孙春梅抬起头来,就见陶洁已经站在了打开的门口。 “陶总!”孙春梅惊喜地喊了一声,赶紧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跑向门口。 “你怎么来了?你自己出来,高董放心吗?高董怎么样了?” 陶洁就笑笑说:“我早就没事了。主要是高崎,走路还得拄拐,出不来门,我只好代他来看看你。” 孙春梅就接话说:“本来我想着过去看看你们,可看着过年生意那么好,就没舍得把店关了。现在这城里过年,不比我们乡下,不让放鞭炮。楼上楼下住着的,谁也不认识谁,也不兴拜年,出门逛街就成了大家过年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这大街上人山人海的,我想着把店关了太可惜,就没有关。她们六个人一人上一天班,我反正没什么事儿,自己在这儿盯着。” 陶洁就客气说:“辛苦你了。”就问她说,“听高崎说,去年你也没休息?” 孙春梅说:“去年休了,三十休了一下午,初一休了一上午。”就解释说,“就是因为去年休了,看着街上那么多人,我那个后悔呀,所以今年才不休了。” 两个人说着话,就从办公室出来,坐到外面的沙发里去。 新年已过,人们都上班了,十五离着还远。上午的时候,店里基本没什么顾客。上白班的四个导购,都在楼下,楼上就只有陶洁和孙春梅。 孙春梅忙着给陶洁倒水。陶洁好伺候,既不喝茶也不喝咖啡,只喝白开水。 待孙春梅倒完了水坐下,陶洁才问她说:“现在咱们店里经营状况怎么样?” 孙春梅就回答说:“咱们守着唐城最好的商业街区,又在路口上,卖什么都挣钱。我从胡总手里接过来之后,就逐渐把楼下低档的服装取消了,改卖中高档时装,逐渐积累层次高的老客户。这楼上主要是超高档的时装,都是针对老客户。聚香坊几位老总还有他们的朋友,包括胡总和她的朋友,都是到咱们这里来拿时装和礼服,只收些成本费。” 陶洁就点点头,过一会儿问:“你觉得,咱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提高利润的方式没有?比如说,像蒋师傅水饺那样,开个分店啊什么的?” 孙春梅就回答说:“这个原先胡总在的时候,咱们试过,效果并不好。咱们叫生意吧,其实做的都是老顾客,回头客,是熟意。他们也信任咱们。 咱们的影响,也就在这附近的几条街道。出了这个地方,认咱们的就没有了。因为咱们不像蒋师傅水饺那样,有自己的品牌和独特的地方,卖是待客的态度和诚信。这个就需要常年积累了。 高董接这个店的时候,不改仟佰聚这个老字号,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陶洁听了,就又点点头,然后问她:“那么,咱们有没有可能,发展自己的品牌呢?” 孙春梅就奇怪,这老板娘,怎么净问这些外行的东西呢?看来,她的失忆症没有完全好,过去好多事情都忘记了。 她还是耐心回答她说:“这个做衣服吧,得需要工厂,投入好多设备,才能做出来自己的品牌。这品牌得到认可,不仅要保证工厂的档次,包括设备、服装设计师、工人,不能做出质量不高的大街货来,还得投入大量资金,来提高市场占有率,还得做广告以及好多营销费用。 高董的意思吧,咱们聚香坊的主业不在这里,再说做这方面的东西,咱们没有南方人轻车熟路有经验。相比起来,同样的投入之下,肯定不如他们。所以,高董和胡总都不赞成搞这个。” 陶洁想一会儿,就又问她说:“那咱们搞品牌服装代理呢?” 又是一个外行问的问题。 孙春梅就说:“世界上高级品牌服装,都是直销店,纯手工制作,没有代理这一说。咱们唐城这种三线城市,大的知名品牌,像古奇、香奈儿一类,是不会入驻的。街上那些耐克、阿迪达斯什么的,真正定位的话,应该属于中低档服装。陶总你的服装,最次也是在国内一线城市买的吧?更多的则是出国买的。 那些适合大众消费的品牌专卖店,比起咱们的利润来,差的远了。你看咱们楼上这些服装,这都是月入过万的客户才会穿的,都是咱们去一线城市订做,或者去国外代购过来的。一件普通的时装,也得上万,十几万的有的是。 咱们的高档客户,都忙于生意或工作,没有时间来操心自己的衣物时装,往往是需要什么了,要不给我们发图片,要不给我们描述一下他需要的是什么样子的衣服。咱们店里,都有他们的身材资料。然后,由咱们出面,来与他们和店家沟通,直到他们满意了,才为他们采购回来。咱们聚香坊的高管们呢,咱就只收成本费。其他顾客,则会收取不菲的服务费。 不说别的,有时候咱们做成一单生意的利润,恐怕够那些所谓品牌专卖店做一个礼拜的。” 原来如此。 怪不得看不到胡丽丽她们出来逛街买衣服,原来到她们这个档次,已经不穿人穿的衣服了。 至于高崎呢,平时出门,一件百十块钱的衣服就算奢侈了,你根本就看不出他是个有钱人来。只有去开会或者出席有领导参加的宴会,这才打扮的人模狗样儿的。 那些领导们,受许书记影响,穿着上也是极尽亲民。兴许,看着一件极普通的衣服,其实在面料上有所讲究,或者在衣服内里有所不同,就如现在流行的派克服。他们的衣服,有时候也是委托仟佰聚给代买来的。 当然了,这是高崎的秘密,是不允许孙春梅往外面说的。 原来,这做品牌店还没有他们现在挣钱,陶洁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孙春梅察言观色,就问她:“陶总,你为什么急着扩大咱们利润呢?是高董钱不够花了,还是咱们聚香坊急着用钱啊?要是聚香坊急着用钱,咱们这点利润,恐怕九牛一毛,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陶洁就解释说:“不是。我醒过来以后吧,好多事情都忘记了,公司里的事情也插不上手。我就想着吧,先用咱们仟佰聚练练手,熟悉一下环境。要是能让仟佰聚利润增长一下,也不是坏事,你说是吧?” 原来人家老板娘,是要拿着这么大个服装店练手玩。 孙春梅就在心里感叹,要是普通人有这么个月入十几万的大买卖,恐怕睡着的时候都能笑醒,可人家却拿来练手玩。这就是有钱人和穷人的区别啊! “提高利润的办法,不是没有。”孙春梅就说,“我原先也设想过一个办法,但是被胡总给否决了,我就没再提。” “那你说来听听。”听说有办法,陶洁就来了精神。 孙春梅就说:“现在咱们唐城有原来的服装市场,还有咱们聚香坊的小商品城,这服装生意啊,是竞争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做。再加上如今网购开始发达,也抢咱们实体店的生意。 可是这些呢,大多是低档服装生意,对咱们高档服装冲击还不大。所以,我接手仟佰聚以后,就把低档服装这一块给停了,往高档方面投入更多的精力。 我原来有一个设想,就是邀请一些国内或者国外的服装设计师,设计自己的品牌服装,然后手工工制作。 就像国外许多设计师走的路子那样,拿着自己的作品,去参加各种时装秀,有了些名气之后,就自己弄家服装公司,专门制作自己设计的服装和鞋子、皮包一类的装饰品。这样,这些服装和装饰品,就都是限量版的。 其实,国外好多服装品牌成名之前,都是走的这个路子。也只有这样,或许有一天,仟佰聚才会有自己的品牌,甚至可以像李宁、阿迪达斯那样,甚至像香奈儿、古奇那样,推广自己的连锁店,成为知名品牌制造商。” “这个主意挺好的。”陶洁表示赞成,接着就问,“那你为什么没有去这么做呢,是找不到服装设计师?” 孙春梅回答说:“那倒不是。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联络国外的设计师都不成问题。只是,胡总觉得我这个理念太超前,不适合唐城现在的情况。就算把这个理念放到一线大城市里面去,也不好操作,没准儿就把服装店给开成裁缝铺子,更不挣钱。 陶总你知道,虽说仟佰聚不归聚香坊和胡总管了,可大的决策,还是要听胡总的。没有胡总同意,我只能在她过去划定的范围内经营,不能出圈。我这个想法,就出圈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陶洁这才不再绕圈子,突然改了话题问:“你和孙耀辉很熟是吧?” 孙耀辉这个名字从陶洁嘴里说出来,孙春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煞白煞白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19.不堪回首 , 过了好久,孙春梅才反应过来,颤抖着声音说:“陶总,我真的不认识孙耀辉。” “那么,涂长青呢,你也不认识?”陶洁淡淡地问。 孙春梅直接从沙发上跪到地上去,哭了。 “对不起,陶总。”她哭泣着说,“我真的是迫不得已,这些家伙,他们都不是人,不是人啊!” 从市台新闻里,听到司老大被抓获的那天起,孙春梅心里就在暗暗害怕,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她想不到,找她的会是陶洁。 见她这个样子,陶洁怕楼下的导购听到,就把她拉起来说:“咱们还是去你的办公室里说。” 这时候的孙春梅,已经六神无主了,只能跟着陶洁,回了她的办公室。 楼上的办公室,一开始就是从服装仓库里挤出来的一个小地方,只能容纳一张小桌子和对面放着的两把椅子,剩下的地方,都被服装占据了。 陶洁把门关了,和孙春梅面对面坐着。待她情绪稳定了,才问她说:“我和高崎都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其实,过去的事情陶洁是没有记忆的,但所有过去的事情,高崎都跟她说过了,连这服装店的布局,她都记在心里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孙春梅情绪稳定下来,也就无所谓了。 她用餐巾纸擦了眼泪,长长出一口气说:“我原本是一个四处流浪的穷苦女孩子,没有你和高董关怀,没有胡总对我的器重,我哪里会有今天?你和高董的确待我不薄。我如果跟你说,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换你们的安全,你肯定不信。可是你知道吗,落到这些畜生手里,你能死了就算是幸运!” 高崎想不到孙春梅会出卖他,正是因为孙春梅的忠心耿耿。听过高崎讲孙春梅的故事以后,陶洁也觉得,孙春梅出卖他们的行踪,肯定是迫不得已,这里面应该有故事。 “那你跟我说说,你出卖我们的理由。”陶洁就对她说。 孙春梅平静一下心绪,这才说:“那个涂长青开过一家餐馆,我曾经在他的餐馆里,给他做过服务员。那时候年青不懂事,没有多少防范意识。就是为了节省出去租房子的钱,我晚上就住在餐馆里。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该猜到了。这个畜生,做了他畜生该做的事情!那时候我小,觉得让他糟蹋了,没脸见人,就想着只能嫁给他,这个事情才能了结。他也是哄着我,说要娶我。 再后来,他的餐馆倒了,跑的没影没踪。我找不到他,只好出去打零工养活自己,也没用脸回家。因为家里人已经知道,我和涂长青没领证就住到一起了。农村人封建,我这个样子回去,爹妈丢不起那个人。 我擦过皮鞋,卖过早点,捡过垃圾,打过短工,除了没把自己卖了,什么受苦受累的活都干过了。后来碰上胡姐,胡姐可怜我,把我收下。你和高董又对我那么好,我恨不得用我自己所有的努力,来报答你们对我的好。 四年以前,我突然就在街上,遇上了涂长青那个畜生。他跟我说,当初抛下我是去躲债了,实在没有办法。现在,他已经还清了债,还开了家小买卖,干的不错。他忘不了我,已经在城里找了我好几个月了,打听了好多人,想不到在街上碰到了。我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 听到这里,陶洁就叹一口气说:“这种人,连糟蹋你的事都能干出来,你就不应该相信他。” “谁说不是!”孙春梅恨恨地说,“现在后悔都晚了!虽然我在城里生活了好多年,其实我心里,还是农村人的脑子。当时心里想,既然是他的人了,只要他好好做人,我就和他凑合一辈子吧。当时他穿的人模狗样儿的,我就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他领着我去餐馆吃饭,又去咖啡厅喝咖啡。再后来,我就跟着他,去巷子里一家私人旅馆。” 陶洁突然就插话问:“这才见面,你就跟着他去旅馆?” 孙春梅脸就红了说:“我们也是好多年不见了,他又对我那么好,我当时也没想别的。” 陶洁就不说话了。 看来,涂长青开餐馆的时候,他们没少在一起,甚至是在一起住了好长时间,就跟刘进和崔喜妹一样。这许多年不见,等于是久别胜新婚了。 “后来呢?”陶洁只好问。 孙春梅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那个旅馆,是司老大开的。”她说,“涂长青这些年也不是为了躲债出去做买卖,而是投靠了一个叫龙哥的人,在地下赌场里躲着。 到了旅馆,他就跟我说了实话。只要我能告诉他,高董平时在哪里,经常走那条路,有什么习惯。只要我说的东西里,有一条对他们有用,他们就替涂长青把过去欠的债给还了,他就不用再到处东躲xz,还可以再开一家餐馆,将来挣钱了,光明正大地和我结婚。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上了涂长青的当,被他骗到了旅馆里来。我就想着赶紧从旅馆里跑出来。可是,已经晚了。 见我死活不肯说高董的事,孙耀辉就带着两个人进了门。我也不知道他是孙耀辉,是涂长青叫他孙总,说他是司老大的四大金刚。后来从新闻上,我才知道他就是孙耀辉。另一个长的跟个癞蛤蟆一样的人,涂长青叫他龙哥。还有一个瘦高个子,叫小东。 那个小东威胁我说,孙总想知道的东西,如果我不说,就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我说就算死也不会出卖高董。 那个龙哥就说话了。他说,你想死就能死啊?我们要是不能从你嘴里抠出我们想要的来,就不把你骗到这里来了。 他说完了,就让那个小东和涂长青脱我的衣裳,要把我吊起来一点点地折磨。 我看势不好,就开始随便编些假话糊弄他们。其实我也不知道高董平时都去哪里。他们不相信,就真把我吊起来了。 守着四个大男人,光着身子,任他们在身上,身上……” 说到这里,孙春梅浑身哆嗦,这是她实在不愿意回忆的噩梦。 他们整整折磨羞辱了她一个多小时。在那种环境下,已经不是要命不要命的事情了。孙春梅早就屈服了,恨不得想起一条有用的信息来,他们好放掉她。 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后,她才瞎猫碰着死耗子,说出一条让孙耀辉感兴趣的消息来。那就是,过节的时候,高崎不管多晚,都会回他爸妈家,和老人一起过个团圆节。 “我说了这个以后,他们才不再折磨我。”孙春梅哭泣着说,“可是,这帮畜生,他们还是没有放过我,四个人轮流着糟蹋我,还录了像。涂长青这个畜生,一点过去的情义都不顾啊! 那个龙哥威胁我说,如果我敢报警,或者把这个事情说出去,就把录像传到网上去,让全国的人都欣赏他们怎么玩我。陶总你不知道,这些人太恶心了,他们对我做的那些事,简直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啊! 有好几回,想起这些事来,我就想一死了之。可是,我又不争气,几回到了死的时候,又怕死,不敢死,就这么不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孙春梅嚎啕大哭,再也说不下去。 陶洁的手都哆嗦了,站起来,隔着办公桌伸过手去,抱着孙春梅的肩膀,安慰着她说:“春梅,不哭,好好活着。我理解你了,不怪你。高董知道是这样,也不会怪你。你放心,这个仇我让高崎给你报,让他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她回到家里,把孙春梅对她讲的事情,都告诉了高崎。 高崎一直沉默着听她讲完,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个龙哥,叫赵鑫磊,外号叫地龙,就是他一手策划的那次车祸。咱们出车祸没多久,他就被胡波给抓进去了。他手上有命案,估计会被判死刑。” “那涂长青和那个叫小东的人呢?”陶洁问。 高崎就摇摇头说:“这种人都属于小混混,我不认识。有空我带着春梅去公安局一趟,把事情经过让她讲一下,公安局会立案的。” “你还让她去公安局,再让她揭一次伤疤。”陶洁就不满说,“你知道你这么做,对她来讲,有多么残忍吗?再说这些畜生,就算公安局抓到他们,顶多判个十年八年的,这个惩罚太轻了!” 高崎就看着陶洁问:“那依着你呢?” 陶洁恶狠狠地说:“血债血偿!你不是告诉过我,薛雪死了,你和岳帆他们,为她报仇了吗?最起码,你也得抓到他们,把他们都阉了,让他们再也没法害人!” 高崎又看陶洁好久,才说:“你总算知道,过去的唐城,有多么黑暗了。过去我和岳帆他们出去平事,有好多就是这样的事情。有时候法律对待恶人和坏人,实在是过于仁慈了,根本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让受害者的灵魂,得到安息! 就像薛雪的死,如果是原先的我,我会杀了那三个对她施暴的农民工,绝对不是阉了他们算完。我还得把刘群生也给阉了,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去祸害女人。 可是,那时候我已经成功避免了那个自行车轧线断掉的事故,那个陶洁还和我在一起。我不能不珍惜自己的命,为这么几个小人把命搭上,不值得。 现在,你回来了,我就更不能再去冒险,触碰法律的底线。 陶洁,你要明白,过去的唐城,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在发生着。 如果我们不依靠国家的律法和执行机关,靠我和岳帆他们,这样去私下里行侠仗义,能拯救几个人呢?不但不能把唐城的黑恶势力彻底清除掉,还会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20.大牤牛 陶洁只是被孙春梅的悲惨遭遇给气昏了头。冷静下来,她就明白高崎是对的。她也不愿意让高崎再像过去那样,去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高崎也听进去了陶洁的话。让孙春梅去公安局,守着那么多警察,再次回忆那个不堪忍受的过程,对她来说,的确是另一种折磨。 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可以行走自如了。就专门抽了个时间,单独去医院,把孙春梅的事,告诉了胡波。 胡波遇到这样的事情多了,就更加理解受害者的苦衷。好多女人受了欺负,都选择沉默,就是因为害怕回忆被迫害的过程。 他向市局做了汇报,让负责调查司老大的专案组,把这个案子也并进去,派人抓捕涂长青和那个叫小东的人,从他们身上寻找突破口。 这种小混混,架不住审讯,用不了几个回合,就能老老实实招供。 这样,就可以避免让孙春梅露面,再次去回忆过去的痛苦。 只要涂长青他们招供,其余材料,由专案组去组织,最后让孙春梅签个字就行。为避免再次回忆,只要她信得过,她甚至可以不看材料的内容。 涂长青和那个小东,最终没有逃脱法律对他们的制裁。 从那以后,陶洁就不在家里待着了,她辞去了过去在聚香坊的财务总监职务,跟高崎说,她想和孙春梅一起,把仟佰聚经营好。 她已经没有了财务方面的知识,连个普通会计都干不了,当财务总监,纯粹就是挂个名,一点意义也没有。 “孙春梅受了那个打击,一直就没有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她对高崎说,“所以,三十五了,不谈男朋友,不结婚,对所有男人都有抵触感。这些年,她已经开始慢慢淡忘那个阴影了,却又被咱们旧事重提,重新揭开了伤疤。我得帮帮她,和她在一起,把她的精力转移到二次创业上来。” 孙春梅的这种情况,跟崔喜妹是差不多的,甚至还不如崔喜妹。至少,崔喜妹还有刘进爱着她。可孙春梅爱着的那个人,却变成了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 处在那样一个环境下,当真就生无可恋了。 高崎支持了陶洁这个决定,并告诉她,不必过于执着事业,权当她也散心,孙春梅也散心,只要玩得快乐,做什么都行。 “孙继超的唐城量具,已经重新夺回了全国大部分过去的市场。”他对陶洁说,“而且,他们独立研制的数显量具,处于全国量具行业的龙头地位,开拓了国外市场。另外,研发的激光测距和高精度定位系统,也开始和国内外的机床制造企业协作联手,为他们提供配件。我们聚香坊,就又多了一个高额盈利的领域。 我要告诉你的是,咱们聚香坊现在不差钱,你和孙春梅那点盈利,就当你自己的零花钱就可以了。就算你们一年赔上个几百万,对我们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钱,到时候我给你垫上就是了。” 这些,陶洁从新闻上已经看到了。 那个世界里的孙继超,因为上方的事情,被刘群生排挤打击,最终离开了唐城量具。后来,他在城里开了家小餐馆,去吃饭的人不少。 再后来,陶洁就不知道了。 孙继超开小餐馆这个事情,高崎都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是唐城出名的混混了,孙继超不屑于和混混打交道,就和他断了来往。 高崎的出现,不仅仅是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甚至是改变了唐城。 因为没有他,司老大十有八九会成功洗白,寿终正寝。而这种恶人,就算洗白了,内心邪恶的恶习是不会改变的,依旧要作恶。唐城还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孙春梅和崔喜妹来,也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像孙继超这样的千里驹,无处发挥才能,被埋没于茫茫人海,一声郁郁不得志。 “你既然不缺钱,能不能把仟佰聚转到我名下来啊?”陶洁突然就对高崎说。 高崎愣怔一下,问她说:“咱们还要分彼此吗?” 陶洁煞有介事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着,这仟佰聚如果是我自己的,我万一做出点名堂来,心里会有成就感。如果做不好,我心里会更难过。这样可以激励我,增加我搞好它的动力。” 原来的妻子,是争强好胜的,他竟然忘记了这一点。在工厂里,永远都是把活干的最快最好。买山顶上那个楼,也是争一口气,不让别人瞧不起她。其实,她是不愿意住楼的。在那个小镇里住着的时候,才是她最快活的时候。 这个世界里的陶洁,缺乏的,恐怕就是这个争强好胜,多了几分慵懒和随遇而安。怪不得过去他总是感觉,陶洁哪里不对了。 既然陶洁有这个志向,高崎也就由着她。有事情做,总比她总是一天到晚的闷在家里强。 她不是那个陶洁,自己就能找到快乐的事情做,班都懒得上。她没有事情做,让她跟着婆婆去跟那帮老太太玩,她会感到一点都不快乐。 她甚至连自己父母那边都很少去。一来父母跟着她弟弟陶辉住在省城,日子过得挺舒心,不用她担心。二来,在以前那个世界里,父母一直反对她跟了个穷小子高崎,白养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儿,一点好处没得着。 就算现在的父母对她好了,也是因为现在的高崎不是穷小子,而是省内知名的大佬。 她心存芥蒂,和父母处的倒不如和公婆好了。 怕孙春梅一个人呆着出什么意外,陶洁除了白天和她在一起研究今后仟佰聚的主攻方向,晚上还把孙春梅接到家里来,让孙春梅教她电脑。 她想认识这个全新的世界,自然就应该从电脑和网络开始,通过这个,和外面的世界链接在一起。 家里有高崎和高峰两口子,连高崎妈现在都能摆弄两下,学电脑自然用不着孙春梅教。她就是找个理由,尽量不让孙春梅单独呆着。 刚刚苏醒过来的时候,面对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也有过独处的痛苦。 一个人呆久了,脑子里总是想那些纠缠不清的问题,人很快就会抑郁。而一旦抑郁了,再想恢复,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抑郁症,也被称作慢性癌症,最终的结果,就是由轻度抑郁逐渐走向深度抑郁,再也无法自拔而走向死亡。 如果不是高崎有能力给她换一个外部环境,抛下所有的一切转门陪着她,又机遇巧合,让他们终于相认,她也会走向死亡。 孙春梅在陶洁形影不离的陪伴下,终于从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 高崎妈见儿媳妇天天和孙春梅在一块儿,甚至晚上都睡在一个屋里,心里就着急起来。 高崎的伤已经好了,儿媳妇的病也好了,可他们不在一个房间睡,她什么时候能有孙子? 终于,老太太沉不住气,没好意思找陶洁,直接去难为儿子去了。她也是比较敏感的人,已经感觉到重新好了的陶洁,和她没有以前那么亲了,这才会去先找儿子。 其实,老太太冤枉陶洁了。陶洁虽然内向了不少,婆婆的话却是不敢不听的。再说高崎也不是省油的灯。 日夜思念的妻子终于回来了,他又哪里肯轻易放过她?还没等他的伤完全好利索,搬回别墅的第一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把陶洁给收拾了。 那天晚上,他终于体会到了以前妻子的感觉,此生再无遗憾了。 最惨的就是陶洁,又怕碰到他断了的腿脚,又不敢大声抗议,只能有着高崎祸害她。 两个人都是如狼年纪,男女的事自然就用不着高崎妈操心。陶洁陪着孙春梅睡的时候,其实就是故意避开高崎。就算急着要孩子,那事也不能太勤了,要不然身体受不了。 总是睡在一起,高崎就总是管不住自己。最终陶洁让他给撩拨的,也管不住自己。夜夜笙箫那还得了啊? 就算没有孙春梅,她也得单独找个房间睡,不能总和高崎在一块儿。 他完全好了以后,陶洁就发现,这家伙简直就是一头大忙牛,比以前那个高崎强壮多了,陶洁直接受不了他的索求无度。 她就在心里想,哎哟,原先那个陶洁,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因为车祸,而是让给折腾完了的啊?后来胡丽丽和他在一块儿,胡丽丽比她年龄还大呢,她怎么受得了的? 后来,终于从高崎嘴里得到了实话,胡丽丽只一星期过来陪他一晚上,其余时间手指头都不许他动一下。 原来,人家胡丽丽也怕把小命搭在他身上! 嗯,她就有主意了。学胡丽丽,一星期只陪他一晚上。 这高崎哪受得了啊?再说,他妈还急着抱孙子呢! 为这个事儿,两口子曾经严肃地探讨过。陶洁最多只能接受一星期三次,再多就受不了,第二天浑身酸软,一天都没有精神。其实,三次她就已经是很勉强了,最好就是一星期一次。 陶洁把话撂这儿,高崎就不敢说了。因为对他来讲,想让他保持精力旺盛,最好就是夜夜笙箫,要不然他就会憋的难受。 原先倒没觉出什么来,陶洁回来了,倒把他体内所有的欲望都给调动起来了。 陶洁不傻,从高崎的眼睛里,就看到了他的不满意和刻意压制的情欲。 这一下,她更犯愁了。她要是怀上孩子,你说还让不让他碰啊?他跟个牤牛差不多的身量,万一一个不小心,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过年之后,陶洁的好事没有如期而至。她跟高崎说,让他陪着去医院检查一下,高崎不去。 “顺其自然吧。”他竟然说,“折腾这些年,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了。” 他无所谓,陶洁可不敢无所谓。她让孙春梅陪她去医院做了孕检,果然,她已经有了。 这下她倒更犯愁了。怎么对付那头大牤牛啊?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21.书上说什么了 , 陶洁在家里犯愁,高崎也犯愁呢。 回城之后,胡丽丽的事情,就一直悬而未决。 陶洁不表态,高崎就不敢跟胡丽丽在一起。他怕因此伤害到陶洁。 在这方面,胡丽丽还比较通情达理,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也不想伤害陶洁。 女人的欲望和男人不同。 男人一般是先有那个了,才会去逐渐发现女人身上其他的美,逐渐爱上女人。有时候也会走到相反的道路上。一日夫妻之后,心里立刻就会明白,身边的女人不是他所爱的那种,也就立马转脸无情,恩断义绝,迅速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为了解决自己的欲望,宁可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很少会选择克制。 女人是恰恰相反的,在爱上男人之前,一般是不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男人的。只有心里爱了,才会有下一步。 失去了爱的女人,在找不到下一个爱人之前,往往宁缺毋滥,会克制自己的欲望,把情欲转移到其他方面去。 胡丽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管理公司上,倒不是不可以忍受孤独。 问题是,她发现了陶洁的反常行为,就不得不跟高崎好好谈谈了。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陶洁和孙春梅,还真是在计划着改变仟佰聚的经营模式。 陶洁学习上网,就是为了和欧洲一些服装设计师建立联系。 她聘请广告公司,为仟佰聚制作了双语视频资料,介绍唐城,也介绍仟佰聚,为的就是向那些欧洲服装设计师推荐仟佰聚。 为了便于和对方沟通,她还聘请了唐城大学精通英语、法语和意大利语的的老师和外教来做顾问。 她寻找的欧洲服装设计师,都是有些资历的。比如作品参加过欧洲各大服装秀场的,最好是获过奖项的。 然后,她会想办法通过网络和对方取得联系。 她的要求也不复杂,就是和人家合作,由对方设计服装样式,授权给仟佰聚来制作这个样式的时装。同时,她正在忙着注册仟佰聚时装的商标。 分成的方式也很简单。她从服装设计师提供的设计样板当中,挑她满意的款式图样,付给对方基本稿费。然后,仟佰聚把这个服装制作出来,设计师那边,仍旧可以按照商定好的比例,拿到服装销售方面的报酬。 针对不同级别的设计师,付费和分成模式也不一样。基本稿费高的,将来的分成比例就少,反之亦然。对欧洲名设计师,在国际上有一定知名度的,知名度越高,这个基本稿费和分成比例就会相应提高。 她的这个办法,对相对富有的名设计师,起不到太大作用。但对那些知名度不高,收入相对微薄的欧洲设计师们来说,还是有很大的诱惑力的。 她也不排斥国内的服装设计师,也找他们洽谈,待遇和国外一样。 与此同时,她还在全国招聘手工裁缝,在市里找地方,准备成立自己的手工制衣工厂,四处联系着购买手工制衣设备。 外行人看来,她这纯粹是瞎折腾。现在都自动化了,她却要复古,够成本钱吗? 但在服装方面,胡丽丽不是外行。她一眼就看出来,陶洁是在走高端路线。 真正的品牌服装,都是限量版,手工缝制的。国家在一天比一天富裕,有钱的富豪在一天天增多。去欧洲旅游购物的,络绎不绝。好多人已经知道了欧洲贵族是怎么穿衣服的,他们有钱了,也争相急于摆脱土豪身份,想着摇身变为国内的新贵。 陶洁这个理念,恰恰就是投其所好。 当然,这不会是陶洁想出来的主意,而是孙春梅的想法。 她拿着高崎给的高薪,有钱了,有时候也会去欧洲旅游。这女人别看没多少文化,却喜欢学习和思考。当年胡丽丽就是看重她这一点,才会任命她为仟佰聚的接班人。 高崎听胡丽丽说了陶洁最近在忙的这些东西,也是挺吃惊的。想不到,她还有这个能耐。可是,她为什么对他只字不提她忙的这些东西呢? “不想让你看穿她最终的目的呗。”胡丽丽就说一句。 高崎皱着眉看着胡丽丽。 她就解释说:“她要求把仟佰聚放在她的名下,又不惜代价打造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仟佰聚。你想想,如果她这个计划成功以后,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高崎还是不明白。 胡丽丽淡淡一笑说:“她会变成一个有实力的小富婆,不用再依靠任何人,就能在这个世界上很好地活着。”就感叹一声,“这女人啊,想要活的自由自在,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经济独立的本事。她现在做着的,就是要获取这个本事。” “你的意思,是她在计划着离开我?”高崎问,接着就说,“这根本不可能!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不说了。再说下去,他怕胡丽丽难过。 他和陶洁之间的感情,是两世为人的感情了,怎么可能会分开? 胡丽丽幽幽地说:“她不一定非要离开你。当你不想成为他唯一的时候,她会用离开你来威胁你。” 高崎想想,才问她说:“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离开你,她就会选择离开我。用这个手段,来逼迫我离开你?”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恐怕这就是她真正的目的了。从这一点上看,她不会接受我。不过也无所谓。我都四十的人了,完全可以一个人生活下去,你不用为我担心。” 高崎就有些无言以对。 当初答应胡丽丽,绝不放弃她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苏醒过来的陶洁,才是他原来的那个妻子。 面对着回来的妻子,他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要求妻子在他们的生活里,再多出另外一个女人。即使他理由再怎么充分,这个口,依旧是开不了。 这些只能他心里明白的事情,他无法跟胡丽丽解释。在胡丽丽面前,他就显得有些薄情寡义了。 胡丽丽看出高崎的为难来了,对他笑笑说:“咱们的事儿,你不用勉强。” 高崎就摇摇头说:“我会尽力去说服陶洁,但我需要时间。” 胡丽丽说:“没事儿的,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等一辈子都无所谓。反正,我们在一起过,这辈子知道什么是强壮男人了,知道男欢女爱还有那样欲仙欲死的境界,比起这世上八成以上的女人来,我一点都不亏了。” 高崎就又皱眉看她说:“你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胡丽丽就咯咯地笑,然后说:“这又不是我说的,书上说的。” 高崎问:“书上说什么了?” 胡丽丽嘿嘿一笑说:“书上说,世界上80%的女人,不会有机会体验到欲仙欲死。思想相对保守的亚洲女人,甚至有九成。想有这种体验,要靠机缘。一是彼此真正相爱,无论从感情还是身体,都要相互欣赏和爱恋。二是男女都有优良的神经感知系统,还要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六成以上的男人,只会做快餐。六成以上的女人,神经感知系统不敏感。 你看,想要欲仙欲死,是多么不容易呀?我们得彼此相爱,还得互相欣赏对方的身体,还要是那为数不多的三成多一点的。这些凑齐了,才会有那个感受。 我和周光远在一起那么多年,对做那个是越来越没兴趣,他就是只会做快餐。后来我就想,男女那点事,其实一点意思没有,都是书上夸大事实,胡说八道。要不是遇上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书上说的,还不如现实里十分之一的快乐多。 所以,这辈子有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欲仙欲死的回忆,我就知足了。 其实,现在周光远已经可以算一个好男人了,他也有想跟我复合的意思。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吗?嘿嘿,快餐我吃够了,想起来都恶心。” 高崎终于明白胡丽丽在说什么了,吭哧半天说:“只要你有需要,咱们偷偷的也没什么。” 胡丽丽立刻接话说:“我总算没白说前面那些废话。” 高崎就明白了,她想他的身体了。 其实,只要不让陶洁知道,不伤害陶洁,他也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胡丽丽说前面那些话,也是在告诉他,她需要的是什么。解决生理需要,别再妄想感情,她就知足了。 于是,二人心照不宣,选了个偏远一些,又相对干净卫生的快捷酒店,然后分头走人。 那样的普通酒店,他们再换上普通的服饰,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高崎先去开个钟点房,把房号告诉胡丽丽,然后去房间里等着她。 胡丽丽接到他的短信,直接不走前台,从后门去房间,方便的很。 相对于陶洁,胡丽丽比较放的开,带给高崎的乐趣,就更多一些。 既然谁都舍不得谁,为什么偏要那么纠结?不让陶洁知道,不伤害她,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可也有高崎做不到的事情。激情过后,胡丽丽就告诉他一个让他头疼的事情。 王曼曼也想体验一下什么叫欲仙欲死。 高崎和陶洁跑到了深山里藏着,这俩女人反而走的更近了,同病相怜一般,喝多了什么话都敢说。 胡丽丽连什么时候和王曼曼说的,关于和高崎欲仙欲死的感受,连她自己都忘了。 她忘了王曼曼没忘。她活这么大,还没体验过那种感觉呢。大学那个男朋友,也是个快餐师傅。她这里刚刚有了感觉,人家那里已经日落西山了。 高崎听胡丽丽这么说,就有些不高兴了。 “你拿我当什么了?不许胡说八道!” 胡丽丽辩白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王曼曼这回铁了心要把你诱惑到手,你可要留神,曼曼绝对算的大美女,绝对不输陶洁。”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22.道不同不相为谋 听说王曼曼又要死灰复燃,贼心不死准备惦记他,高崎的脑袋就大了。 到他这个地位,漂亮女孩惦记他,本来也是常事儿,他如果没有点抵抗力,恐怕早就后宫三千了。 女孩单纯漂亮,并不能让他沦陷。 王曼曼不仅漂亮啊,而且有文化,且是省立大学的高材生。 漂亮加有文化,只不过增加一点筹码而已,也不见得就能引起他的注意。 关键是王曼曼的修养和学识,也让高崎着迷。听泉山庄里不卑不亢,侃侃而谈的样子,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这也不能完全打动高崎。 要命的是,从在听泉山庄开始,他们就是很熟的朋友,熟到高崎把人家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透,摸了个遍。 这就麻烦了。 人和人之间,是需要讲究缘分的。 他和王曼曼之间,就属于机缘巧合。明争暗斗,机缘巧合地在一起鬼混了好多年,彼此互相恐怕早就心里有了。 这个诱惑,对高崎来说,本来就很难抵御,王曼曼再死缠烂打地和他不散伙,早晚就得沦陷。 “不行,得找个人把她给嫁出去!”他就对胡丽丽说。 胡丽丽就叹息一声说:“她有你比着,还能看上谁呀?而且,她知道你不能把她怎么样,也不忍心不管她,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了。” 高崎琢磨半天,忽然说:“有一个人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比我帅多了,也很有钱,身体也绝对比我更吸引女孩。” 胡丽丽躺在床上,侧头看看他问:“谁呀?” “岳帆,帆哥啊。”高崎说,“帅气英俊而多金的帆哥,至今单身一人,那可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虽然有些风流,可王曼曼不是不在乎这个嘛。我把曼曼介绍给他。凭曼曼的身材、长相和学识、谈吐,绝对比帆哥找的什么赵艳、白灵、余丹、董璇强一百倍,帆哥被她吸引住,绝对没问题。” 胡丽丽忽然就咯咯地笑了,好长时间都没收住。 高崎看着她,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胡丽丽就问他说:“你确定帆哥没有女朋友,一直单身?” 高崎说:“有没有女朋友我不知道,但他单身这个绝对没问题。他那些女朋友,今天姓张,明天姓赵的,没有一个是正儿八经的。严格来说,根本就不算女朋友,玩伴而已。” 胡丽丽嘿嘿一声说:“帆哥在城西高新区还有一栋别墅,你不知道吧?” 高崎就是一愣,问她说:“他又买一栋别墅干什么?” “金屋藏娇啊。”胡丽丽说,“而且,藏了不知一两个娇。” “真的假的?”高崎有点不相信。 胡丽丽说:“你想的这个主意,在陶洁醒了之后,再用不着王曼曼替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可曼曼这么优秀,我也不能草率的就把帆哥推给她。让人一调查,好家伙,帆哥还藏着这么多新鲜事儿呢!他拿我们女人啊,纯粹就是当玩物。那个别墅里,住的全是他的女人。这些女人里边啊,还有MBA毕业的高材生,人家自己管理自己,管理的井井有条呢。帆哥平时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回家就是皇帝待遇,真是羡煞所有成功人士啊!” 高崎就让胡丽丽给说傻了,原来岳帆都玩到这个境界了。 胡丽丽看他发呆,以为他不信,就说:“待会儿我把他高新区别墅的地址发给你,不信你自己去看。” 第二天上午,高崎就把自己的劳斯莱斯幻影,开到了高新区郊外湖滨别墅区的东门口。 这个湖滨别墅区属于高档小区,里面都是一座座的小洋楼。每个小洋楼都带着自己的院落,相隔也很远。小洋楼院落之间,水泥车道曲曲弯弯,掩映在绿树花丛之中。一条人工河流在小区里绕来绕去,围绕着这条人工河,营造了小桥流水的南方园林景观,当真就是风景如画。 小区门口的保安,更是狗眼看人低,拦车杆是车牌自动识别系统,高崎不开自己的豪车,他们恐怕连进都不会让他进去。 这幻影2000,整个唐城也没有第二辆。看着这么个大鼻子车驶过来,还挂着本地车牌,保安竟然知道,这是高哥的车。高崎把车在拦车杆前面停下来,打开车窗,门卫竟然小跑着过来,冲他鞠了一躬,问候说:“高董好!” 高哥是江湖上的混号,是谁也不敢旧事重提的。因此,大家称呼高崎,还是要叫“高董”,聚香坊的董事长嘛,唐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高崎就探出脑袋来问保安:“帆哥住几号啊?” 保安如实回答他说:“淮阴路8号B幢。” 高崎就点点头,把头缩进车里,等着保安抬杆。 果然,保安挺赶眼势,立刻升杆,放高崎进去。 小区道路的拐弯和分叉的地方,都有路牌,高崎沿着路牌,很容易就把豪车开到了岳帆的大门口。 翘檐的门楼下面,装着两扇红色的,带着铜钉的大铁门,有点不伦不类。听到有人靠近,古色古香的院墙里面,就传出了犬吠声。听动静,这家伙不止养了一条狗,而且还都是大型猛犬。 高崎走到仿古的铁大门跟前,按响了门铃。 一会儿功夫,门边墙上按着的扩音器里,传出个娇媚的女声来问:“谁呀?” “高崎。”他就回答说。然后问,“帆哥呢?” 过一会儿,那女声回答说:“帆哥不在呀。” 高崎就不耐烦说:“快让他给我开门,我知道他在这里。” 女声说:“他真不在。要不,你有啥事儿和我说一声吧,等他来了我转告他。要不你给他打电话吧?” 他们对话这个工夫,院子里的狗吠声吵的高崎心烦。 他冲着对讲器喊:“帆哥,你开不开门?我可是带着棍子来的。你不开门,我翻墙进去,先把你这些狗给揍个半死,看它们还敢不敢冲我叫!” 说着,他果然就把袖筒里两条铁棍伸出来,冲着头上的摄像头摆了摆。 卧槽,这家伙要干什么呀?站在赵艳身边的岳帆给吓一哆嗦。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就高哥这两条铁棍,还给我的狗揍个半死?一棍子敲下去,狗不死才怪!他的两条大藏獒,可是花了一百万买回来的。 “告诉他,你马上去找我。我去楼下开门。”他悄声对赵艳说,然后赶紧穿衣服,往楼下跑。 听赵艳说去找岳帆了,高崎这才把两条铁棍拿出来,扔到车里面去了。 帆哥最爱脸面,让高崎知道他还弄个别墅养美人玩,面子上肯定挂不住,不会在这里见他。 他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不跟他犯点混,就逼不出他来。 果然,没用五分钟,岳帆就在大门口出现了。 高崎也不出声,直接进自己的劳斯莱斯幻影,把车一路开到院子里的三层洋楼门口,这才从车里出来。 岳帆跟过来,脸上老大不高兴说:“干什么呀,开这么个土鳖来,跟我炫富?你没事儿出门带棍子干嘛?” 高崎就看着他乐。 “我不带棍子,你肯出来呀?你那狗呢,弄哪儿去了?我看看。” 岳帆赶紧说:“不用看,不用看,不是什么好狗。” 心说你看看?你看完了我的藏獒就变中午的狗肉了。 两个人说着话进屋。 迎门是个带楼梯的大客厅,门口旁边是鞋柜。 高崎去抽屉里找鞋套。他怕自己脚臭,脱了鞋再把岳帆收罗的美人们给熏着。 “不用。”岳帆就在他身后说,“你鞋不脏。” 高崎还是把鞋套上塑料鞋套,跟着岳帆进屋。 岳帆没领着他往客厅走,而是往一侧的走廊里去了。 走廊尽头有间密闭的房间,四五十平米,一长溜柔软的皮沙发,沙发前面是茶几。墙上贴着墙布,前面一个大电视,两个麦克风扔在电视下面的矮柜上,矮柜里还有音响设备,两边放着两个大音响。 屋里灯光昏暗柔和,看着像个练歌房。 “行啊,帆哥,你挺会享受。”高崎打量着房间说。 岳帆过去,把墙上的窗帘拉开,屋里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享受什么啊?”他说,“我不怎么爱好这个,多是老虎和梁超跑过来折腾。” “嗬,你够意思。”高崎阴阳怪气说,“老虎和梁超都知道你有这么个好地方,唯独不让我知道。” 岳帆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半天才期期艾艾说:“你是唐城的大佬,怎么会看上我这破地方?再说,再说你这人不好女色,让你知道了,我光棍一个倒没什么,老虎梁超可有家有室的,都三十多的人了,不好交代。” 高崎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问:“怎么不好交代?你那意思,我会跟他们的老婆说,出卖他们对不对?你们原先就没少干坏事,我说过吗?” 岳帆陪着笑说:“倒不是这个。关键是你不好这个,跟我们在一块玩,你别扭我们也别扭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高崎就看着他坏笑,问他说:“说说吧,这小洋楼里,藏着几个大美女啊?” 岳帆就嘿嘿地乐了,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高崎头一回见他害羞的样子。 “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说,“就她们四个,你都见过的。” “不对呀,”高崎问,“你不都和她们分手了吗?那个董璇,我记得你至少和她分手四五年了。” 岳帆说:“是都分手了,可这帮熊娘们儿,自从见我开武馆,慢慢有钱了,一个个死皮赖脸又都回来了。” “啊,回来你就照单全收啊?”高崎不满说。 岳帆摊摊手说:“本来就是她们主动走的,我又没让她们走。她们回来,我为什么不收?” “不对吧?”高崎问,“我怎么听说,还多了个读MBA的大学生啊?”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23.打保皇 “我说,你这都听谁说的?” 岳帆终于让高崎给问的,有点恼羞成怒了。 高崎就笑着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可是练武的人,大道理比我明白,色大伤身。” 岳帆就又摊摊手说:“要不,我送俩给你,你帮我承担点?” 高崎急忙摆手说:“朋友妻不可欺,何况你还是我哥。这玩笑开不得。” 岳帆就嘿嘿一乐说:“都不是妻。我真没骗你,真不是我想要她们回来。这仨熊玩意儿,除了钱,六亲不认。一开始,我还跟你吹牛,赵艳绝对不是贪图钱财的女孩,还真考虑过要认真娶她。结果没出半年,特么的狐狸尾巴就露了,还不如原来那仨呢。可她会哄人啊,赖着不走,我也没什么办法。赵艳我都收了,那仨找回来,我干嘛不收?不过也没都回来。余丹跟了个退伍军官,现在当局长了,有着落了。剩下白灵和董璇,一直在外面瞎逛游。我有钱给她们花了,就都跑回来了,都是自愿的,不信你问她们。 对了,还真是有个大学生,李涛。我是招了来让她学着替我管公司的,谁承想,在我公司实习了仨月,实习到我床上来了。我这个人吧,就一点不好,不会拒绝别人。” 高崎就乐着说:“是不会拒绝美女吧?” 岳帆也乐了,感慨着说:“人生短短百年,又有这个条件,干吗苦着自己?你就是想不开。干吗那么怕陶洁?一开始吧,你就应该学我,坚决不结婚,没有那张纸,大家都平等,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你看她们四个,我爱对谁好就对谁好,谁也不敢跟我耍脾气,不服就滚蛋。” 高崎就摇摇头说:“各有各的活法,不能强求。”然后就认真说,“我是真有点担心你的身体,四十了帆哥,受得了吗?” 岳帆满不在乎说:“没事,放心。我不由着她们,她们就得由着我啊。我当然得视自己身体而为了,夜夜笙歌肯定不行。需要她们了我才过来,不需要我在我妈那边住。我对谁都不偏心。我过来了,她们四个打保皇,谁赢了谁来陪我。” 说着就站起来,走到窗子跟前,指着外面说:“你看到那边那个楼没有?我这院子里两栋楼呢。她们平时都住那边的楼,在那边打保皇。” 说到这里,就呵呵地笑了说:“高崎,别傻了。一个大老爷们,一棵树上吊死。等你老了,不行了的时候,你后悔就晚了。” 高崎就问他说:“你这辈子,就真不打算结婚了,也不打算要孩子?” 岳帆脸上的笑容就没了,过一会儿说:“反正现在暂时不想,想了的时候再说。” 高崎叹口气说:“我这还想着给你说个媳妇呢。” 岳帆问:“谁呀?” 高崎说:“王曼曼啊,你认识的。” 岳帆又乐了说:“是让她把你给逼的,无法可想,想推我这儿来,让我当冤大头吧?” 高崎半天才说:“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我还能坑你吗?” 岳帆说:“我知道,你怕老婆,不敢越雷池一步,活的也够可怜的。我就跟你说吧,这个王曼曼和我这个李涛,都一个德行,绝对的拜金主义者,只贪图享受,不适合做老婆。”叹息一声说,“现在这些女孩子呀,都特么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像我们那个时代一样,有什么理想啊,志向啊,除了想着躺赢,什么都不会想。 像我这里这四个,这都是模样一流的,没条件当演员成明星,就选择赖上个有钱人,凭着姿色躺赢人生。模样再次一点的,富豪看不上,就真的是只要有条件躺着挣钱,绝不站起来受罪! 我是看明白了,人生就是那么回事,及时行乐,别特么的对不起自己。 我早就找人伪造了病例,说我没有生育能力,我爸妈都对我死心了。 要个后代干吗啊?从小养到大,再到上大学,得付出多少感情,多少努力?太不值得了!” 高崎反驳他说:“你这话也不全对。陶洁跟我的时候,我穷的连顿肯德基都买不起,她不是一样不顾家里人反对,嫁给我了吗?” “这世上不就这么一个陶洁吗?”岳帆说,“除了陶洁,你再找一个出来我看看?” 高崎就问他:“如果真的还有这么一个姑娘,你肯不肯为了她,把你这些什么赵艳李涛的赶走,正儿八经地和人家过日子?” 岳帆想想,摇摇头说:“你就是个前车之鉴,日子一眼看到头,我才不过你这种苦行僧的生活。还相信爱情,有理想和信念的女孩,嫁个疼她爱她的穷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嫁了有钱人,对她的理想和信念,就是一种折磨,最终会被这些东西活活纠结死。有钱人谁能禁得住这世界的诱惑,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有吗?” 高崎说:“我就守着陶洁过一辈子。” “你拉倒吧。”岳帆说,“我不想揭你的短,你还没完了。你和胡丽丽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高崎无言以对。 晚上躺在被窝里,高崎也是犯贱,就忍不住把岳帆的事跟陶洁说了,还说了四个女人打保皇的事情。 他就是当个笑话说说,想不到陶洁多心了。 “你什么意思啊?”陶洁问他说,“你是不是很羡慕岳帆,打算把胡丽丽和王曼曼都弄到家里来,也打保皇啊?这打保皇还差一个,斗地主倒是正好。” 高崎就分辩说:“你看你,我这不是给你说笑话嘛,我又没有那个意思。” 陶洁就“哼”一声说:“你就是说话给我听。你要想和胡丽丽、王曼曼在一块儿,我也没拦着你,你去找她们就是。” 高崎就不敢说了。 陶洁就说一句:“真没有咱们穷的时候好,没这么多烂事!” 高崎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过一会儿问陶洁:“斗地主得仨人吧,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陶洁也发觉自己刚才的话有毛病,立马回怼他说:“我才不和你们凑热闹,你爱找谁找谁去!” 高崎就想起胡丽丽说的话来,问她说:“你呢,准备干什么去?你从我手里,把仟佰聚要了去,是不是真就在打离开我的谱啊?” 陶洁就不说话。 高崎就急了。 “我告诉你陶洁,这个念头你想也不要想!你做不到的,我现在的能量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他高了声说。 陶洁这才说:“我什么时候有那种想法了?你净瞎琢磨。”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高崎不依不饶。 “没意思。”陶洁说,“就是不想在家里闷着,变成个废人。你看胡丽丽那么大能耐,王曼曼也是个总监。我成了废物,心里发慌。” 高崎就劝她说:“你慌什么啊?你是老板娘,她们是打工的,你干嘛非要和她们一样?” 陶洁叹一口气,过一会儿说:“我就是不想让她们比下去。” 看来,妻子争强好胜的性格,果真就随着她一起回来了。不过她要仟佰聚,不是为了离开他,他也就放了心。 一个月之后,陶洁吃东西开始不舒服,吃了油腻的东西会吐。这一下,她怀孕的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老大终于要有后了,老高家一家人喜气洋洋,唯独陶洁自己不高兴。她新的生意准备的差不多,正打算去欧洲,和那些有意向的设计师面谈呢,婆婆知道她有了身孕,肯定不许她出远门。 高崎其实早知道陶洁怀孕了。一个月不许他碰,只能是这个理由。陶洁不许他和爸妈讲,要不然他妈恐怕连上班都得跟着她了。 媳妇要去欧洲忙事业,他不能不支持。就劝着父母和他们一起去,他们这辈子,还没去过欧洲呢,总得去长长见识,知道洋鬼子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吧? 米国虽然也是洋鬼子的世界,但和欧洲真正洋鬼子的世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那顶多算个移民世界。过去还以它的包容、自由和平等,让众多国民引以为荣。现在这些东西随着资本的越来越集中,在逐渐偏离轨道。什么种族歧视,说到底就是贫富矛盾。没有一场革命,拯救不了这个国家,只能一步步走向灭亡。 这种老大帝国,跟当年的大清,在本质上没有多少区别,到处都充满了铜臭和腐烂的味道,真的没什么好去感受的。 倒是欧洲,虽然让米国人的思想给搅和的有些乌烟瘴气,失去了自文艺复兴以来,好多优秀的东西,可是底子还在。那种恬静与浪漫,安逸与天真,还或多或少地存在于原住民的骨子里,进而体现在群居的社会之中。置身于其中,总会感受到人类文明与理想的火花,不时就会闪烁一下。 话说回来,米国本就是欧洲流放囚犯的地方。由一帮过去的贱民和囚犯的后代,繁衍起来的新思想和新文化,如今却要重返欧洲,去替代文艺复兴以来的,人类的思想精华,这本来就是一件悲哀的事情。都是那个小胡子惹的祸,给了腐朽的移民文明,占领人类文明高地的机会。 再不去欧洲走走,就真的见不到真正的欧罗巴了。 高崎的这些感受,都是几次欧美之行之后,自己的切身体会。 他没有什么信仰,却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理解阅读能力,感悟出来的东西,倒是更加的接近现实。 文化有时候并不一定要和学历挂钩。侯宝林大师没多少学历,但听过他的课的那一代人,都会感受到他骨子里那种满满的市井文明,这也是一种文化。 文明是要去感受的,熏染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把它搞成文字和理论,就一点文明的气息都没有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24.火红年代遗留下来的美好品德 老高两口子根本听不懂高崎到底在说什么,但架不住他的喋喋不休,还是跟着去了。 这一下,老少四人,再加上孙春梅、招聘的服装设计师、翻译,高崎简直就是组织了一个专业考察团,奔着欧洲出发了。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唐城量具老总孙继超,也是容光焕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新的量具生产线,已经一条条的建起来。现在的唐城量具,可以同时生产多种不同用途,不同型号,不同系列的各种量具,几乎囊括了量具行业当中,所有的通用品类。靠着优异的产品性能和质量,占据了国内大半江山,再次成为全国知名品牌,业绩也远远超越了老唐城量具最辉煌时候的水平。 全新的研发团队,已经羽翼丰满。研发的激光测距系统,光栅定位系统,晶体接近传感系统,已经接近或追赶上了世界先进水平,为国内外许多的机床制造企业,提供整系统产品。这是老唐城量具从来没达到过的高度,这业绩也值得他骄傲。 他已经有些志得意满了。唯一的遗憾,就是个人问题,依旧久拖不决。 女儿已经大学毕业,也进入了唐城量具,从一名普通员工做起,慢慢进入角色。她大学谈的男朋友,终于知道这位表面低调的女孩,原来是唐城量具老总的千金,远巴巴的赶了来,要做上门女婿。 女儿还在犹豫不决,因为这男孩在不知道她父亲是谁的时候,和她提出过分手。 本来,大学谈感情,毕业谈分手,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常见不过的习俗。因为社会激烈的竞争氛围,和紧张的生活节奏,已经不允许他们这一代,有什么爱情了。 要生存还是要爱情?这是个必须做出选择的现实问题。 虽然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可没有了生命,爱情又有个锤子用? 但女儿还存在着对爱情的幻想,介意男朋友毕业分手的表态,认为他对爱情不忠,对她不敬。 孙继超就劝女儿,先不要把人家一棍子给打死。世俗的东西,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改变的。 就像他这一生,对妻子那么好,得到的却是妻子的背叛。他的心早就伤透了,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早就和妻子离婚八辈子了。 可是,当时女儿小,离不开妈妈,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当女儿可以理解他,明白他的时候,他已经在为新的唐城量具谋划蓝图,位高权重了。在这个时候离婚,是不合适的。 生活里,有好多事情都是无奈的。 他把女儿的前男友安排进唐城量具,再给他一个重新追求女儿的机会。当然,也是他看出来,这小伙子挺优秀,有培养价值,处于为唐城量具招揽人才的考虑。 女儿对父亲的决定,没做任何表示。将来自己爱谁,嫁给谁,是她自己的事情,父亲也没有发言权。 她倒是挺可怜父亲的,把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她和工厂,唯独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如今,父亲已经是奔五的人了,该为自己的个人幸福考虑考虑了。 所以,她劝父亲,跟母亲离婚吧,去寻找自己下半生的幸福。 孙继超不置可否。 和妻子行同路人这许多年,除了工作,他没有朋友。唯一可以在一起说说话的,就是陶洁的师傅蒋秀英。他们年龄相仿,又在同一个车间工作了很久,彼此配合默契。 蒋秀英依靠高崎,摆脱了过去的命运。蒋师傅水饺连锁店,已经走出了省城,在全国好多地方,都有了自己的分店。但她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工厂,最怀念的还是计划经济时代,在唐城量具工作的那些日子。 随着连锁经营逐渐步入轨道化和模式化,她也就渐渐退了出来,只是做为聚香坊股东,再不去上班了。 能和她一起怀念唐城量具过去的辉煌的,也只有孙继超这一班老同事。退休在家里没事干,她去找孙继超的次数,也就逐渐增多。 孙继超形同单身,她老公因为尿毒症,虽然有钱了,可以保住性命,却早就丧失了尽丈夫义务的能力。 一来而去,两个人自然而然就瓜熟蒂落。 两个人从过去的老同事到现在在一起,竟然产生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到这时候,孙继超倒是可以和妻子离婚了,蒋师傅却不可以离开丈夫。 他们那一代人,思想过于保守,相比于现代年轻人,成熟的也就晚了许多。往往是二十几了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另一半是什么。而社会习俗又不允许他们等到很晚再去谈恋爱结婚。 因此,他们谈恋爱结婚的年龄,其实还是他们什么都不懂的年龄,多是由亲戚熟人介绍了,在一起见几回面,觉得差不多就结婚了。 结婚以后,才发现原来相互之间,风马牛不相及,彼此不适合,但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孙继超和蒋秀英年轻时候虽然在一起工作,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彼此错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两个人都有良心。蒋秀英的丈夫还活着,蒋秀英就不能扔下丈夫,只顾自己,孙继超也不愿意她这么做。 所以,孙继超决定等下去。也许,这辈子可以等到他想要的。也许,等来等去,还是一场空。 至于他自己的妻子,早就是非常明白的事情了,留走随意,他已经懒得和她多说一句话了。 本来,两个人各过各的,互不打扰,各自安好,可他老婆却想着坑他一把。 他和蒋秀英的事情,不少人知道,他老婆也多少知道一些。终于有一天,他老婆就想到了一个歪心思,以孙继超是过错方,起诉到法院,要求离婚。 那时候的法律,过错一方基本都是净身出户的。 在她想来,孙继超现在是唐城量具的老总,一把手,还是聚香坊的股东,没有个千数万的财产,几百万总是有的。只要她和孙继超离婚,这些财产都属于婚内财产,差不多就都归她,她不就成富婆了吗? 自女儿上大学以后,孙继超就再没有回过原先在唐城量具宿舍的那个家,他自己也没有房子,要么住在厂里,要么就回他爸家住。 他手里有多少财产,他老婆并不知道,只是以常理推算。连蒋秀英两口子都成了富人,孙继超总比他们两口子钱多吧? 结果,离婚官司开打,她才知道,孙继超什么都没有。 老总的工资,他做了三部分用,一份给了女儿,一份资助了过去工厂里生活贫困的同事。还有一份,则资助了贫困山区的学生。这个都有证据可查。 至于聚香坊的股份,自他不做蒋师傅水饺一店的厨师之后,就都转给了他爹孙立海,这是高崎给他出的主意。明着股份是孙立海的,暗着就是孙继超的。孙继超需要钱,找他爹要就是了。 结果,离婚官司打下来,他老婆除了原来住的老房子,什么也没捞着。那房子本来就是她住着,孙继超根本就不回去,这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通过这个官司,倒让孙继超捞了不少好名声。他资助贫困职工,资助贫穷学生,给山区捐款,过去没人知道。这一下,整个唐城都知道了。 唐城量具为什么可以起死回生,而且凤凰涅槃?人家有个不图名不图利,一心为公的好老总啊。这样的干部,应该走到更高的管理岗位上去。 要不是高崎坚决不同意,孙继超很可能已经从政了。市里几次调孙继超出任区长,都被高崎给挡了。 我好歹的找个好官,凭什么给你们啊?他走了,唐城量具如果出现重大损失,你们谁调走的他,谁就要负责! 高崎可是这唐城举足轻重的人物。有他拦着,孙继超才没被调走。 高崎倒不是成心要耽误孙继超的仕途,而是他知道,孙继超过于耿直了,不适合从政。 在唐城量具,有他这把伞罩着,他才如鱼得水,人尽其才。离开高崎,他会处处碰壁的。 一个堂堂大集团公司的老总,竟然没有私人财产,他老婆当然不相信,几次上诉申诉被驳回之后,神智就有些不正常了。 女儿毕竟是娘亲生的,女儿看不下去,还得管妈。管妈的费用,孙继超拿。但他不会让前妻知道,雇的保姆,保洁,所有的医疗费用,都是他替她出的。 蒋秀英的丈夫赵师傅,知不知道妻子和孙继超之间的事情,倒是不好说了。 当初得尿毒症的时候,高昂的治疗费用是哪里来的,又是谁照顾他到现在,让他保住了性命? 从得尿毒症那一天开始,他就失去了尽丈夫义务的能力,基本就是个废物。他这辈子,把妻子给害苦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孩子考上大学之后,他就在商量,和妻子离婚,不想再拖累她。可是,妻子没有同意。 蒋秀英对他说:“我们是自由恋爱,嫁给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既然选择了你,就是我们俩这辈子的缘分,我们就得一起走下去。我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经受了这么多苦难日子的考验,如今日子好了,反而要分开,哪有这样的道理?” 在蒋秀英心里,丈夫就是他最亲的亲人了,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抛弃亲人的事情,她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他们的日子,也只能这样过下去了。 一个大公司的老总,恢复了单身的自由,不乏年轻美貌的追求者。 孙继超保持了他们那一代人朴实无华的情感追求,面对诱惑,并不会像高崎那样缺乏抵抗力。 他可以理解蒋秀英的苦衷,可以无休止地等下去。蒋秀英同时要照顾好两个男人的生活,且无怨无悔。 那个早已远去的火红年代,还是在他们这一代人身上,留下了美好的烙印。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25.罗甸军的幸福生活 , 司老大被抓之后,罗甸军回了唐城,胡丽丽根据高崎的指示,安排他进总部培训部,担任部门副总。 培训部与下属各子公司的培训部门对接,主要负责培训员工的安全、环保、保密和相关工作技能,还有新入职员工的培训,与市相关职业技能部门合作,对特殊作业人员进行统计、体检、考试和特殊作业证书的考核、发放。总部培训部还兼职对高级员工的礼仪、形体、语言进行专业训练,以保持公司整体对外形象。 这么一堆复杂的事情,罗甸军根本就闹不明白,也一窍不通。胡丽丽就让他负责培训保安。 就是培训保安,也不能总是教人家如何打架,而是以形体和队列为主,以如何尽量避免激化矛盾为主,也是一门专门的学问。罗甸军能做的,恐怕就只有如何迅速将对方制服,这个可以教教。但军体拳一类,不是他的特长。他的特长是打架。 他知道,高崎这是要给他个拿工资养老的地方。 拿着副总的高工资吃闲饭,他干不出来,死活不肯干。 还是岳帆有办法,带着罗甸军去了他的健身中心,建议他在健身中心里,当个健身教练。 罗甸军的体格和肌肉都相当不错。虽然在监狱里待的,肌肉外形蜕化不少,但只要稍加训练,恢复不成问题。 这年头,来这里的年轻女孩还真不多,多的都是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男女都有,还是女的多一些。 到这个岁数的女人,身子发福,肚子也鼓起来,渐渐失去了原本的魅力。她们这才愿意过来,办张健身卡,妄图恢复原有的魅力。 听岳帆往这方面给他介绍,罗甸军就又不想干健身教练了。 他立在江湖一辈子,不说扬名立万,也颇有名气。都四十多了,老了老了,再去靠男色诱惑别人,这个他做不来。 岳帆就劝他说:“这怎么叫男色呢?这叫健美,形体美。人家来这里的目的,又不是来勾引男人。可是,看到你这么棒的身材,人家想的是你能把自己练成这样,一定知道怎么锻炼,也能把她给练出来。所以,她们会喜欢让你做她们的专职教练,让你帮她锻炼,指导她如何把肥肉给练没了。 这里虽说是我的,可我并不直接管理,有专门的管理人员来管,他们有各种管理制度和奖励机制。健身教练需要自己拉客户,客户越多,工资就越高,一月挣一两万的金牌教练也有。我让经理把他们叫过来,和你交流交流,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经过和健身教练们的交流,罗甸军终于在岳帆的健身中心上班了。 这家伙还挺上心的,把岳帆给他的,如何做好健身教练的几本书都看了,对这个行业有了全新的认知。 慢慢地,他开始入行。胡丽丽、罗小嫚、崔喜妹,包括王曼曼,在胡丽丽带动下,每周都会来健身中心运动。为给罗甸军捧场,就都让他当自己的健身加练。 有这些有钱女人们的托底,罗甸军信心开始增强了。他也明白了,这行的确也跟色情无关,还真是个正当职业,而且是他能够做得来,做的好,还挣钱多的,唯一适合他的职业。 慢慢的,他带的人开始增多,也成了月入过万的金牌教练。 让他当教练的女人们里边,还真有不少单身看上他的,可他不为所动。 他心里,惦记着一个人,就是那个当初他带着王利他们来聚香坊闹事,被王钊兄弟羞辱过的刘虹。 兄弟两个大庭广众之下,把刘虹给按在桌子上,衣服都给人家脱了个差不多,除了没真干成事儿,其他都干了。 一个女人,有过这么一场经历,要从当中恢复过来,很难很难。而且,当初事发的时候,那么多人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刘虹的事情,好多人都知道了。 她当时是大堂经理,过来吃饭的人,好多都会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是假借吃饭之名,专门跑来看她,这个被流氓当众脱了衣服羞辱的女人。 这种情况下,大堂经理很难再干下去了。胡丽丽把她调离了聚香坊,到海鲜市场做综合办公室主任去了。 这又是一个容易得罪人的差事。和别人闹了矛盾,别人就会把她这块心里的伤疤给揭出来,说她是万人骑的。好像当初犯错的,不是王钊兄弟,而是她。 最后,她主动辞去了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去了服务队,给各酒店饭馆送海鲜。 换上一身工作服,再戴上个大口罩,不用和别人接触,只低头干活就好,再不用担心别人指指点点。 那时候,罗甸军就在海鲜市场干保安,刘虹的遭遇,他全看在了眼里。这都是他一手惹的祸。 如果他当初不接房宽明这个活,或者他当初看的王钊兄弟紧一点,就不会让这个前程大好的女人,落到这个地步。 他逼着王钊兄弟,选一个出来,娶了刘虹。这俩小子不肯,刘虹比他们大好多呢。 罗甸军就火了,特么当初你们弄人家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个事儿呢? 俩人一看不对劲儿,直接不打招呼就跑了。 从那以后,只要刘虹去冷库搬海鲜,罗甸军就会过去主动帮忙。 一开始,刘虹心里恨他,不用他,还骂过他。慢慢的,看出他是实心实意帮她来,也就不那么抗拒。一来二去,刘虹就只管把车子推到车库门口,看着罗甸军自己给她装货。 有时候罗甸军事儿不多,就跟着刘虹去送货,到了饭店,再当一回搬运工。 两个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话就越来越多。就在两个人各自都了解了对方的不幸,说的越来越投机的时候,罗甸军主动去海城自首了。 走的时候,他以为这辈子再也出不来了,就没和刘虹说。直到宣判了,知道自己还有希望,这才给刘虹写信。 于是,在狱里这三年多,两个人互相鼓励,距离隔的远了,心却越走越近。罗甸军能够好好表现,提前一年多释放,这里面也有刘虹的功劳。 两个人的事情,对外人都保密,连罗小嫚都不知道,她那个未来的嫂子,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罗小嫚结婚的时候,他是靠高崎的关系,假释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没有去单独见刘虹的机会。可在婚礼现场,他们还是隔着很远,互相见到了,彼此含泪微笑,心照不宣。 不过那时候,刘虹已经不做搬运工了。小商品城一期建起来之后,高崎给了她一间店铺。 高崎就是这一点好,从来不会忘记对自己有恩的任何人。 罗甸军带着弟兄,在聚香坊打砸,没有人敢靠前拦阻,只有刘虹冲了过去。 他得对得起人家为自己的付出。店铺是他偷偷给刘虹钱买的,连进货的本钱,都是他给刘虹出的。 虽然花费不小,可他的这个举动,换来了刘虹的忠心耿耿。他虽然嘱咐刘虹,他出钱这事儿,谁都不许说,但刘虹没有瞒罗甸军。 到这时候,罗甸军这个孤傲的江湖汉子,感动的无以复加,这辈子为了高崎,他当真可以把命豁出去了。 罗甸军出狱之前,就和刘虹商量好了,等他的工作有了着落,稳定了,他们就结婚。 虽然刘虹在小商品城有了自己的门店,日子过的比一般人好了,可海城罗甸军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混出个头脸来,怎么好意思娶妻结婚? 如今,他觉得自己行了,有能力养活老婆孩子了,这才把两个人的事公开,把罗小嫚给惊的,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还在这儿给哥哥四下里瞎操心,想不到人家在监狱里,就把自己的人生大事安排好了。 “行啊,哥,你可以呀,看你把老妹儿我给瞒的,滴水不漏啊你呀!”她就不满地喊。 罗甸军摸着光头,只知道嘿嘿地笑。 “哥是谁?娶媳妇这种小事儿,还用老妹儿你操心啊?”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高崎和家人都在欧洲,赶不回来。高崎委托胡丽丽,给罗甸军送了一份厚礼,一辆豪华配置的雷克萨斯。 海城罗甸军,不能辱没了当年的威风,这辆雷克萨斯,在唐城也算得上高配了。 结婚之前,罗甸军领着刘虹,还有罗小嫚一家人,回了趟海城,给爹妈上坟。 坟头上,罗小嫚跪在父母的墓碑跟前,哭的昏天黑地,终于把罗甸军也给哭的鼻子一酸,喊一声:“爸,妈,你们在那边放心吧,我和妹妹都过得好好的,都成家了,对得起你们的嘱托了!”说罢也是再控制不住情感,放声大哭。 男儿流血不流泪,四十岁铁打的的汉子,哭起来感天动地。刘虹也陪着跪下,泪流满面。一边王利抱着孩子,也忍不住哭了。 罗甸军的婚礼,是岳帆给张罗的。他遵守了高崎留下来传统,弟兄们结婚,费用要算哥哥的。虽然论年龄,他比罗甸军小,但江湖之上,年龄大不见得就是老大,就得是哥哥。 婚礼是足够豪华了,不亚于高崎给罗小嫚他们办的那场集体婚礼。可来的领导就没有了,除了聚香坊的领导和员工,就是岳帆的朋友。 岳帆这家伙不是高崎,结交鱼龙混杂,山南海北,道上朋友众多。那天这帮人喝多了,差点起了内乱,把酒店老板都给吓尿裤子了。 要不是看在高崎面子上,胡波早就出动刑警,把这一干人都弄回去醒酒了。 但不管怎么样,人家罗甸军结婚以后,日子过得还是挺幸福的。 都经历过磨难的两个人,会更加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幸福。婚后罗甸军开着雷克萨斯,天天接刘虹上下班,接刘虹的孩子上下学,日子过得当真就是一家人的模样,谁也看不出孩子不是罗甸军亲生的来。 日子过得好了,刘虹还打算着再生一个,给罗甸军留个后呢。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26.中国夫妻的悲哀 , 谁也不会料到,这些小夫妻里,过得最幸福的,竟然是小崔和刘进两口子。 罗小嫚和王利,那是一天不吵三架过不下一天来。 罗小嫚急脾气,干活麻利,最看不惯磨磨叽叽。王利天生个慢性子,干什么慢的要死。两口子这性格正好拧着,不打架都难。 往往是罗小嫚支使的王利团团转,一件事还没干完一半,就又让他去干另一件事。到最后,没有一件事能让罗小嫚满意。 罗小嫚常常因为这个冲王利发脾气。多数时候,王利都忍着。他打架打不过罗小嫚,不忍着真得挨打。 可老实人也有脾气,兔子急了还咬人,狗急了还跳墙呢。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回两句嘴,两口子就得下手。 原先是有罗甸军在,看着妹妹欺负王利不像话了,他训斥妹妹一顿,能管三天事儿。 罗甸军自首去了以后,罗小嫚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王利没少挨罗小嫚的打。 总算盼的大舅哥回来,王利都差点感动哭了,他的救星终于来了。 不过罗小嫚不是不讲道理。她知道王利不是真打不过她,是舍不得真下死手打她。两口子虽然整天打打闹闹,搞得鸡飞狗跳,到了正事儿上,还是劲往一处使,小日子也算过的下去。 关键还是有了高崎送的那个时装店,手里就有了钱,虽然离着中产阶级还有不少距离,至少再不为吃穿住犯愁,两口子心态已经与以往大有不同了,夫妻间吵架倒成了感情调味剂。 吵吵闹闹的夫妻,不见得不是恩爱夫妻,相敬如宾也不见得就幸福。 孙小敏和高峰,现在就相敬如宾。平日里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互不交集。偶尔两个人一起在家,也是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各自抱着自己的手机,谁也不知道谁在看什么,相互间也不过问,更不要求对方把手机的解锁方式告知另一方。 说是形同陌路吧,又彼此是夫妻,连对方身上哪里有个痣都知道。说相互熟悉吧,有时候两个人一天都不见得能说上一句话。但说话的时候,相互间都能心平气和,互相容让,互相尊重,还真是相敬如宾。 从宋蕾给他造成的阴影里走出来以后,高峰的确对孙小敏好了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人家孙小敏不计前嫌,原谅了他。 可是,身份地位不一样了的高峰,接触到的世界,不是一般老百姓可以接触到的。 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攻关,平日里陪着客户出入高档娱乐场所,身边美女如云。长相一般的孙小敏,就越来越让他觉得,无法容忍。 孙小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纹眉、漂唇、割双眼皮,就是工作再忙,每周都要挤出时间来去做皮肤护理,甚至去做了下巴,隆了胸和鼻子,每年扔在美容院里的钱,不下十万。 经过这么精心捯饬,的确漂亮了许多,化一下妆,也可以算美女了。为了弥补自己个头矮的缺陷,总是要忍受高跟鞋的痛苦,最终闹得的脚上大拇指关节都变形外翻。 可是,见惯了美女的高峰,对人工堆砌出来的美女孙小敏,还是提不起兴致来。自有了孩子以后,就再不和妻子同床,甚至孙小敏有时候想了,碰他一下他都心烦。 几次的试探之后,孙小敏彻底对高峰死心了。 现在的他们,都是公司里举足轻重的人物,离婚是绝对不理智的行为。 身为公司高管,孙小敏不乏理智,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份,去寻求婚外情是不合适的,一旦暴露,自己身败名裂不可避免。 她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高档的会所里,不乏英俊潇洒的面首。只要你有钱,享受什么样的待遇都不成问题。 你高峰比起年青英俊的小伙来,也一样差的远。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不满二十的大学生,血气方刚,还不比你强的多? 这两口子,仅仅因为各自的利益,维持着名存实亡的婚姻。 你若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愿意蒙上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你待我真心或敷衍,我心如明镜。我只为我的喜欢装傻一程。 林徽因这话,似乎说出了孙小敏的心声。 与高峰两口子比起来,小崔和刘进在财富方面,一点都不比他们差。 小崔有自己的发廊、理疗店,还有美容店,生意都挺红火。 原先她让刘进伤了心,再不相信他,不肯和他结婚,也不把自己的财产和他共享,处处防着他。 为破开他们俩这个不死不活的局,高崎想了个办法,在那个大雪的夜晚,让人扮成流氓,在回开发区路上的僻静处,拦停他们的车辆,做出要劫色的样子来。 高崎的想法就是,刘进如果真的爱小崔,在危急时刻,他就应该挺身而出救小崔。如果是那样,他就得逼着小崔嫁给刘进。 如果在那个时候,刘进扔下小崔自己跑了,这样的男人你还跟着他干什么?他就会逼着小崔和刘进散了。他高崎的干妹妹,难道还愁嫁,离开你刘进还不活了? 没想到,平时好吃懒做,想尽办法算计小崔钱财的刘进,关键时刻竟然挺身而出,舍了自己的性命去救小崔。 小崔让刘进感动了个稀里哗啦,不用高崎多费口舌,就实心实意地和刘进好了,买了大房子和刘进结婚用,还要给刘进买辆好车。 这时候刘进却牛起来了,不要小崔给他买车,房子要一人掏一半钱。 那场十分逼真的劫色事件,刘进也不知道是高崎搞的鬼,以为真的是碰上流氓了,要把小崔给劫走。 这的确是考验一个人灵魂的时候。其实刘进自己也不知道小崔在他心里是那么重要,重要的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来换。 平日里,理智占据主导地位,他会觉得小崔脏了,不配给他当媳妇了。可是,小崔有钱啊,他也喜欢她的漂亮。就那么稀里糊涂和她混着吧,还能混她两个小钱花。 小崔防着他,他也知道。可他不认为小崔那么对他是应该的。 这人啊,大多都是看不到自己的错的。 他觉得,他并没有什么不对。你小崔不干净了,我凭什么就不能和你分手啊?我有分手的想法就不对了,再在一起你就得防着我? 既然都这样了,你不信任我,也就别怪我骗你钱花。 他天生就脸皮厚,根本不在乎小崔的态度,只要有钱花,有的玩,他不吃亏就行。 其实,他心里是真爱小崔的,只是他不肯承认,不愿意去想罢了。到了关键时刻,心里的东西就会自然流露出来。他自己缠住那三个流氓,让小崔逃命。 从此之后,他明白了,他不能没有小崔。 可是,他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让小崔看不起他,防着他,他得活出自己的尊严来,至少要在小崔面前,他必须是有尊严的,平等的。 想让小崔瞧得起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工作。 蒋师傅水饺把常青藤拿下来的时候,他就成了唐城第三家蒋师傅水饺店的经理。 他改变了蒋师傅水饺快餐模式的经营方法,糅合进聚香坊的小菜,把三店经营出了独有的特色,可以说是为蒋师傅水饺的连锁模式,又增添了全新的服务项目,让蒋师傅水饺更受顾客欢迎,为此深得胡丽丽赏识,把他列入了预备高层管理人员名单,从此真正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有了更好的前途。 两口子都有自己的事业,都收入不菲却没有像高峰夫妇那样。 高峰夫妇的行同路人,高峰经不住外界诱惑,一次次出轨,是主要原因。刘进却把精力全部用在了事业上,再加之小崔比起孙小敏来,更多一些浪漫情怀,刘进有时间的时候,两口子一起逛街,一起去各地旅游,总能给他带来些不一样的东西吸引住他,刘进也就没有其他的想法,心思都在小崔身上。 结婚之后,以为再不需要有所顾忌,把自己不好的一面充分暴露出来,让对方产生厌倦。这不是男方独有的毛病,而是男女双方都会发生的事情。 男人变得越来越懒惰,再不关心女方的喜好及心中所想。女方则再不注意自身的形象,迅速变为黄脸婆,妆都懒得化。特别是那张嘴,对一方有不满意的地方,就不住嘴地嘟囔,最终把对方给嘟囔个火冒三丈。 这就是少了恋爱之前的互相尊重和互相取悦,最终把日子过成了一地鸡毛和一潭死水,再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新鲜感。 如果让妻子在丈夫面前也要化一些淡妆,保持在丈夫心里的新鲜感和美好形象,妻子立马就会有一堆理由。 我一天到晚买菜做饭做家务,忙的鸡飞狗跳,还有功夫取悦他?我是不是还要跳个艳舞给他看呀? 有这样的想法,男人有了其他心思,也就怪不得旁人了。 到这个地步,没有条件的男人,可能会认命了。有了经济基础的男人,选择出轨,一定是大概率的事件。 没有交流,说话就是吵架和互相伤害。夫妻之间该有的事也越来越少。甚至互相手都不碰一下的时间,可以用年来计算。 剩下的就是各玩各的,一方发现另一方和别人暧昧,会大吵一架,最终再归于平静。 生活还是要继续。因为孩子,因为老人,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婚姻已经被锁死,离婚的成本远远大于凑合着过日子。 与其凑合着过,为什么不寻求改变,让自己拥有一个幸福的生活呢? 而多数人,却宁可选择别扭着凑合一辈子,也不愿意去试图改变。 这,大概就是中国大部分夫妻的悲哀了。 《传奇从重生开始》正文 527.尾声 , 司老大案,终于宣判。 整个案件,涉及上百人,十几个团伙,错综复杂,时间跨越十几年。 仅仅是案件的卷宗,就有一尺多厚,上千万字。 十几年间,由司老大直接操纵的罪案,就有上百件,十几条性命。受其指使,涉及他的案子,更是数不胜数。 这一次,可以说是将唐城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从这一年开始,唐城的各个市场里,再没有了菜霸、鱼霸、沙霸这一类的称谓,歌厅、酒吧、宾馆,各类娱乐场所,再没了公开的乌烟瘴气。 唐城老百姓渐渐就感觉到了唐城的变化。 街上再没有了打架斗殴的现象,就算是深夜出门,也不担心会不安全了。 车站前面的那条风月街,也见不到穿着暴露的那些女人们了。 遇到困难,大家第一个想到的,是找警察。一个电话打过去,五分钟之内,警车就会出现。 总而言之,人们再也不用怕坏人,都学会了依靠法律来保护自己。 这,兴许就是胡波们追求的河清海晏了。 即便还不能算是河清海晏,起码,所有唐城人的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 深夜的唐城,不再是冷冷清清,而是霓虹闪烁,灯红酒绿。而这灯红酒绿里,再也没有了邪恶。 司老大案在这一年的夏天结束。 这一年的秋天,高崎带着家人,从欧洲返回了唐城。 这一趟欧洲之旅,其实没有什么收获。 欧洲服装设计师,面对他们,即便是穷的要当裤子,也始终保持着他们的骄傲。 在他们眼里,高崎这些人除了有钱,什么也不是。 你们不懂什么是艺术,不懂什么叫高雅,你们只是一群靠出卖同胞廉价劳动力,一夜暴富起来的土豪,吸血鬼而已。 他们对服装的设计,是绝对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更改的。因为在他们眼里,高崎他们就是白痴,没有资格谈论他们的时装和艺术。 陶洁和孙春梅终于明白,胡丽丽为什么不认可她们的方案了。 西方人对东方人,那份自工业革命时代培养起来的,数百年的优越感,深深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即便穷到当裤子,也要保持那份精神上的高傲。 这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是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根深蒂固的歧视。 解决这个矛盾,最好的办法,恐怕就是如法炮制,把数百年来,西方强加在我们头上的耻辱,一分不少地还给他们,无论是通过战争或者是经济掠夺。 一百五十年前,人家用坚船利炮轰开了我们的国门,打掉了我们千年的高傲和尊严,让我们的血液当中融入了崇洋媚外的奴才基因且流毒至今,汉奸、公知频出。 一百五十年后,我们再重聚信心,再造骄傲。但这骄傲和信心,是不为人家认可,甚至是嗤之以鼻的。 以牙还牙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达不到这个目的,就击垮不掉他们骨子里的那份相对我们的高傲和轻视。永远教不会他们,用平等的态度,来对待我们。 高崎早就知道这一点,但他不会像胡丽丽一样,直接告诉陶洁和孙春梅不行,而是要用事实说话,让她们自己去体会这种东西文化的差异,让她们自己亲身去感受这种耻辱,从而再不对西方市场抱有幻想,从而发愤图强,去依靠自己,做属于自己,属于东方民族自己的品牌,找回自己的尊严。 对西方世界,我们不是要再去遵循闭关自守的祖训,不是不要和他们交易,而是放弃幻想,再不要用平等的观念去和他们交易,而是要用敌视的目光审视他们。对待他们,不择手段去挣他们的钱,掠夺他们的财富,不等于不道德。因为他们对我们不道德了数百年,现在依旧对我们没有任何道德可言。 他们的文明和道德,只是相对于他们自己。对我们,他们向来是不择手段,毫无羞耻。 我们针锋相对,理所当然。 欧洲之旅也不能说一点收获没有。陶洁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做人的格局,甚至是世界观就会有很大的改变。 至少,从思想境界上,她已经由一个小工人的心理,逐渐升华到了接近胡丽丽和王曼曼的水平了。 她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得制定符合实际的目标,围绕着这个目标不懈努力,一点点地,见微知著,把困难分解,一个一个去解决,从细微处入手,逐渐施加影响。一蹴而就的前提,是首先做好所有的细节,逐渐去接近,去靠近。细微的量变累积,才是最终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从欧洲回来之后,她已经逐渐显怀。但她没有像过去一样,闷在家里,也没有总是待在仟佰聚。 和孙春梅制定的经营策略,她并没有抛弃,只是放弃了一蹴而就的幻想,从国内做起,从附近的客户开始。 仟佰聚自己的品牌时装,不是欧美品牌,也不会卖品牌时装的离谱价格。但仟佰聚讲求的,是自己的风格,市场上独一无二的款式。手工裁缝的手艺,不亚于世界品牌。面料、制作质量,无可挑剔。 创立真正的仟佰聚品牌,恐怕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甚至需要穷其一生,但陶洁不着急。只要自己朝着心里的那个目标在前进,她所有的工作,就是有意义的。 工作以外的时间,她开始逐渐接近胡丽丽她们,主动请她们到家里来,或者跟着她们出去玩,尝试着慢慢融入她们的朋友圈。 她已经知道,以前那个陶洁是对的。她是聚香坊的老板娘,聚香坊不仅仅是高崎的,也是她的。她得替高崎,去维护管理层的亲情。 转过年来,陶洁给高崎生了个大胖小子,聚香坊终于有了继承人,胡丽丽和高崎妈都松了一口气,皆大欢喜。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高崎做了一个让大家都目瞪口呆的决定,把手里聚香坊的股份,大部分无偿转让给了聚香坊员工委员会,委托他们,制定分红方案,让聚香坊每一个员工,都可以享受到聚香坊发展的红利。他自己手里的股份,仅仅能够维持家里的生活开销。 这就足够了。 那些富二代们,他见得的太多了。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就是再有学问,吃不得苦,不知道钱财来之不易,也成不了气候。恰恰相反,他们多数都是让人暗地里耻笑的笑料。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将来成为一个笑话。 想出人头地,就不能依靠老子,要依靠自己的努力,从基层做起。真有本事,将来自己去竞争聚香坊的控制权。没有本事,就老老实实去做一个普通人。 话说回来,富二代们从一出生,周围接触的就是优质资源。相对于普通孩子,在起跑线上已经赢了许多。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还不能出人头地,那只能是废物一个。 一个废物点心,你给他多少财富他也守不住,没准儿还会因为这些财富,给他带来灾难和祸患,还不如让他一无所有,没有指望,去自己打拼好一些。 陶洁完全赞成高崎的做法。他们就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不经历风雨,哪有彩虹?真正的幸福,有多少财富,也换不回来。 2013年的阳春三月,北部山里的货运司机郭大庆,正收拾了自己的福田农用车,准备出门,去给雇主拉化肥。 眼看着桃花败了,山里的桃园,得再追一次肥,才能坐果多一些,果子也长的大一些,好看一些,可以多卖几个钱。 他还没来得及开车出自己家的院子,就见一辆长城越野车开过来,正好挡在他家院子门口。 这是谁呀,这么不赶眼势?你停在这里,我怎么出去? 他从福田农用车上下来,向着院门口走去。 这时候,从长城越野车上,也下来了一个身材健壮的高大男人。 那男人看着郭大庆问:“郭大庆,郭师傅吧?” 郭大庆疑惑地看着来人,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这个高大男人是谁来? 那人就看着他问:“郭师傅,你不记得我了?”就解释说,“前年秋上,在曹家川那儿,我出了车祸,是你把我送到县医院里去的。” 郭大庆这才恍然大悟说:“哎呀,原来是你。”就问,“怎么样,都好利索了?” “早就好利索了。”高崎说,“一直惦记着你这个救命恩人。可当时你把我送到医院就走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幸亏我嘱咐我媳妇,把你的车牌号给记下来了。可是,当时凭着这个车牌号,还是没有找到你。 去年我出国了,这事儿就这么拖着。直到今年开春,这才打听到你住在这里。” 郭大庆还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非要找到他干什么?难道,还要他去给他做证人?他这一天到晚忙的,哪儿有整的时间拿出来,跟着别人做证去? 就听高崎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里有一点钱,就表示一下我的一点心意。” 说着话,从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两摞钱来,递给郭大庆。 郭大庆看那两摞钱,都是封着银行标签的,一摞是一万。 他不接那两摞钱,拒绝说:“你这就不对了。我当初救你,可没想着让你报答。就搭把手的事儿,我不要你的钱。” 高崎还是把钱递过去说:“老哥,我是聚香坊的老板,高崎。聚香坊你听说过吧?” 郭大庆摇头说:“山里人,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少,我不知道什么聚香坊。” 高崎就说:“总之呢,我很有钱,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我心里老是觉得欠你的。” 郭大庆笑一下说:“你不欠我什么。那种事,谁碰上都会搭把手。我要收了你的钱,我才觉得心里亏欠的慌,睡不着觉呢!” 好说歹说,郭大庆就是不收钱。 高崎没了办法,就问他说:“那你有什么心愿呢,看我能不能帮得上你?” “心愿?”郭大庆就笑了说,“我的心愿,就是啥时候村上有钱,把门口这条道好好修修。你看窄的,就能容一辆车过去。要是走到一半,碰上对面有车,找个错车的地方都难!唉,都说要想富先修路,可这路修了十年,还是这么窄,山里的果子运出去,费了老劲了!” 高崎就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第二年春上,郭大庆门口这条水泥小路,果然就变了双车道的沥青路,宽了一倍。 路是聚香坊出资,委托村上修的。聚香坊董事长高崎,亲自为这条路命名,就叫大庆路。 与此同时,胡丽丽和王曼曼,正在高崎别墅的客厅里坐着。 王曼曼就问胡丽丽:“她好好的把咱们叫她家里来干什么?” 胡丽丽也不知道陶洁为什么要把她们约到家里来,就坐在那里摇摇头。一低头,却见宽大的玉面茶几上,放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扑克牌已经拆了封,去掉了外壳,放在茶几的正中央。奇怪的是,宽大的茶几上,除了那副扑克牌,什么都没有。 陶洁已经从走廊里出来,穿了一身休闲运动衫,完全是现代女性的打扮了。面容姣好,玉面桃花,嘴角带着笑意。 “这不早不晚的,你心急火燎的叫我们来干什么呀?”胡丽丽心急,先沉不住气问。“我还有两个会没开呢,要等到晚上九点以后才有时间。” 陶洁笑盈盈地不答,而是在胡丽丽对面坐下来,看看她,又看看王曼曼,这才指着那副扑克牌说:“斗地主啊。” “斗地主?”王曼曼瞪眼看着陶洁说:“陶总,你别开玩笑好不好?” 陶洁就看一下胡丽丽,对王曼曼说:“我没开玩笑,就是斗地主,咱们三个刚刚好。”就又对胡丽丽说,“兴人家打保皇,也得兴咱们斗地主,胡总你说是不是?” 胡丽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陶洁,半天才说:“你的意思,意思是……” 陶洁说:“高崎快回来了,咱们开始吧,看看今晚谁是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