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玄幻小说 > 剑来 > 第六卷 小夫子 第一千二十三章 童年是个楔子
    <div id="tet_c">一处乡野村塾,有个名为陈迹的教书先生,正在指点弟子某个桩架。

    赵树下休歇时,心情复杂,因为白天,师父差点被个闯入学塾的泼妇挠脸。

    玉宣国京城,无宵禁,摆摊算命的道士吴镝,下厨吃过一顿宵夜,在夜幕中走出宅子,期间路过长宁县衙署,衙神祠那边灯火通明,估计是又有争执了。道士往北走,走在一条永嘉县内的陋巷,打算找一个少年,闲聊几句。

    裁玉山那边,担任竹枝派外门知客的陈旧,来到河边已经打窝处,准备夜钓,高手就是如此,只需一竿一凳一鱼篓,绝对不摆地摊。

    合欢山中粉丸府,草鞋背剑、化名陈仁的少年,剑鞘空空如也,在犹豫要不然让弟子跟那个眼神不正的温宗师过过招,练练手。

    泼墨峰山顶这边,一派仙风道骨装束的陈平安闻言不置可否,笑着告辞,与曹溶行了一个道门拱手礼,“曹天君若能暇时做客落魄山,只需提前知会一声,定当扫榻以待。”

    曹溶也没有说自己一定会做客落魄山,只是笑着还礼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陈平安

    说来可怜,师尊陆沉几次莅临浩然天下,都不曾主动找过曹溶这个灵飞观嫡传弟子。

    关于师尊与那位年轻隐官的传闻,这些年来,一洲山巅的小道消息,曹溶自然是听闻了不少,何况之前游历北俱芦洲,见到了师妹贺小凉,也听到了些内幕。

    陆沉满脸愁容,点头道:“好是好,纠缠也深,一笔糊涂账。”

    双手合掌,轻轻呵气,陆沉再抬头望向合欢山那边,问道:“贺小凉如何了?”

    有些事,陆沉懒得去推衍演算,他是个以道为事的道士,又不是一只张开翅膀护住一群鸡崽儿的老母鸡。

    曹溶毕恭毕敬答道:“回禀师尊,前不久白裳秘密闭关,贺师妹明知有可能是个有意针对她的陷阱,仍旧执意要拦上一拦,弟子与顾师兄只好跟着她赌一把了。暗处还有天君谢实帮忙压阵,只是他碍于身份,不宜对白裳出手,只能是遥遥压阵,防止白裳对贺师妹痛下杀手。”

    那个道号“仙槎”的顾清崧,并非正儿八经的陆沉弟子,当年只是个追随陆沉一起出海访仙的撑船舟子。

    只不过曹溶这些嫡传,

    只是曹溶不得不承认,贺小凉这个师妹,真不是一般的福缘深厚。

    不是说他们几个联手,面对一位飞升境剑修,就毫无胜算,可曹溶此行,更多是一场护道,师出无名,他没有理由对白裳下狠手分生死。

    他们明明已经掉进白裳精心布置的陷阱,贺师妹却只是等于挨了一剑,就可以全身而退,是一种让曹溶无法想象的山上际遇。

    陆沉显然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笑道:“你以为那个北俱芦洲北地剑仙第一人的名头,是个花架子么?岂有此理。”

    “白裳为了证道飞升,他极有耐心,明里暗里,谋划深远,至少为自己铺设了三条道路,试图合而为一,很辛苦的。”

    “比如白裳不惜与正阳山茱萸峰田婉合作,觊觎宝瓶洲剑道气运。差一点就得逞了。”

    “志向高远,就是行事风格嘛,有点不择手段的嫌疑了,更像一个纯粹的山泽野修。贺小凉不跟白裳比运道,身为一宗之主,偏要跟白裳比拼勾心斗角,不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是什么。”

    “那北俱芦洲,是出了名的剑修如云。照理说是怎么都会有以看到很多的后来人,一步步走到山顶。

    陆沉笑问道:“他们俩有没有打得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曹溶摇头道:“白裳与那位纯阳道人,就在这山顶石坪大小的地盘之内,比较剑法高低。”

    “到最后,一座山巅,说是剑气浓郁似水再结冰,毫不夸张。”

    曹溶感慨道:“一道士一剑仙,纯以剑术对剑术,不曾想竟是道士完胜。”

    陆沉对此就更不奇怪了。

    刚刚跻身飞升境的白裳,若是赢了三千年前就已经证道的吕喦,才是怪事。

    纯阳吕喦,不能说未来一定跻身天下十豪之列,陆沉对此不敢拍胸脯保证什么。

    可是退一步,吕喦成为候补之一,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陆沉笑道:“金仙庵的开山祖师,当年是怎么回事,她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被你除名,沦为灵飞观弃徒,她又为何心心念念想要恢复谱牒身份?给说道说道。”

    曹溶老老实实给出真相,“当年她太着急想要跻身上五境了,走了条歪门邪道,偷偷闭关,结果道心失守,走火入魔,被弟子察觉到迹象,只得将她强行拽出幻境,,也要阻拦白裳的破境。

    只因为白裳出关破境过快,才让贺小凉这种堪称不惜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亏本买卖,落了空。

    陆沉也懒得计较这种事情,说道:“回头你与湘君打声招呼,恢复此人在灵飞观那边的谱牒身份。”

    曹溶低头拱手道:“遵法旨。”

    陈平安离开泼墨峰之后,径直返回原地,那边有一处古迹。

    仙家能履古人踪。

    先前循着一本地方县志的文字记录,果真被陈平安找到了一处自古就当地土民视为仙人居所的深山,只是山中祠庙,早已荒废,不复见历史上那种门庭若市的香火。却被陈平安在一条古旧磴道旁,寻见了几棵在山海补志上的“霜松”,这种古松能够凝聚月魄不散,月色下松针熠熠如雪。

    陈平安看着那几棵古松,考虑两个难题,境界不够,无法施展上五境神通的袖里乾坤,别说是方寸物,就是咫尺物都装不下这些古树,那么搬不搬,怎么搬?

    若说肩扛松树飞奔云海中,终究有点不像话了。

    落魄山。

    陈平安走出竹楼一楼,轻轻揉着手腕,夜色里眺望远方,星盘,一盘炒黄豆,老厨子丢了几颗炒黄豆在嘴里,正看到一

    处闺阁楼外,有白、红两件衣裳在空中萦绕回旋,就是不落地。

    老厨子起身,要让座,陈平安就没有打搅他们的雅兴,摆摆手,走了。

    去山道那边,岑鸳机还在练拳,她如今看待年轻山主的眼神,总算不那么防贼了。

    早年陈平安一想到这个就来气,老厨子那屋子色胚,老的小的,就没一个正经人,你不去戒备,偏偏防我一个正人君子作甚?

    走在台阶上,想起李-希圣赠送的《丹书真迹》,是一本薄册子,记录了八十多种符箓,分上中下三品,分别对应练气士的上中下三类境界。

    当初在陆掌教暂借十四境道行给陈平安期间,年轻隐官可没有闲着,“物尽其用”,在游历宝瓶洲山水之间,趁着境界高到不能再高了,得以“居高临下”,绘制了位于那部丹书真迹后边书页的上品符箓,数量极为可观,但是在那之后,即便是后来问剑托月山之时,一直没有使用,三百余张符箓,被陈平安全部锁在一只被“封山”的小木箱子里边,名副其

    寺内纸张粗劣,笔落纸上,如老驴负重登山。儒士休歇间隙,抖动手腕,以手指摩挲鬓角,想来与白云同颜色。

    入夜,儒生挑灯夜读佛典,寺内塔铃相语,星斗阑干去屋顶不远,似可以竹竿挑落一二星代替灯烛。

    清晨,闻钟声而起,儒生披衣穿鞋,开门启窗,白云冲帘而入,势不可挡,浓云如衾被。

    人如坐混沌中,伸手不见五指,口鼻之内,无非云气,熏熏然如饮酒而醉,儒生喃喃笑言,不料世间竟有云酒。

    云雾稍淡,寺庙尚未受戒的小沙弥,按时端来食盒,于僧侣梵呗声里,双鬓霜白的儒生,独自朝饭云中,一大碗白米粥,两份佐粥小菜,一碟豆腐乳,一碟盐豉干菜,儒生抬头偶见,一彩蝶乘云嬉戏至屋外檐下,为一老旧蛛网所缚,双翅扑腾不得去,儒生放碗起身,持屋内一支老竹根游山杖挑网救蝶,儒士回桌而坐,细嚼慢咽之际,见破旧蛛网,心中多出一问,要与住持和尚相询,饮食过后,出屋散步,巡檐览《戒坛律仪》,法度森严,偶有别字。

    今日有贵客登山入寺门,携十数仆客偶有来此避暑,皆言人间正值酷暑。

    院内有一小池,深二尺,潦不满溢,旱不干涸,此水若古佛,声味皆无。儒士曾细观其石土构造,似无滴水出山流泻至人间。

    古寺旁有聚仙崖,建造一亭。

    儒士每次到此观看云海,都会摆一古怪姿势,左手作拳安于腰侧。

    然后小沙弥就会听到一连串古怪至极的声音,竖耳聆听,似乎是个佛家咒语,小沙弥只听得出首尾两字,既像古钟闷响,又似牛声,期间声音稍弱,最后便是蓦然轰一声,就跟打雷似的。

    小沙弥好奇询问这是什么,儒士也笑容不语,只说以后有缘便知。

    登山路上,小沙弥脚力很好,走了数里山路依旧呼吸平稳,随口问道:“陈先生,什么叫修平常心。”

    寺庙里的巡山僧人,都说山中有那俗称大虫的山君,齿高于人,大如牛,似有灵,从不伤人。

    儒士微笑道:“淘米时淘米,吃饭时吃饭,念经时念经,敲钟时敲钟,睡觉时睡觉。”

    “陈先生,这些个道理,书上早就有的,方丈也是与我们说过的。”

    “那就举个我自己的例子云中,白莲月轮法座上。

    亭外来了个陌生人,小沙弥连忙低头合十行礼。

    看着那个相貌清癯、双鬓霜白的儒士,瘦如野鹤。

    袁化境疑惑道:“是你?”

    儒衫文士亦是疑惑道:“你是?”

    袁化境冷笑道:“果然是你。”

    相貌气态都可以变化,就是那么一对招子,实在是让袁化境看着就烦。

    难怪在大骊刑部某份隐蔽机密的谍报上边,照理说是极正经、讲究的措辞,却夹杂有不少只是照搬到情报上边的“公道言论”。

    其中某些出自剑气长城本土剑修的评论,便是袁化境看了都哑然,改艳他们几个,更是每每在饭桌酒局提起便要喷饭。

    远看是阿良,近看是隐官。狗是真的狗,一个比一个狗。

    对此袁化境是不太能理解的,按说剑气长城对这两位外乡剑修和读书人,是很有好感才对,结果却是“风评”这么差,虽说没有什么恶意,可调侃起来,如此肆无忌惮,不遗余力,还是让他们这些没去过剑气长城的人,倍感震惊。

    就像国师崔瀺,风雪庙剑仙魏晋,在宝瓶洲,怎么可能会这么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