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都市小说 > 碎玉蝶 > 正文 第34章 惨不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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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晓蝶本来被“他活该”三个字缠住了心思,一直在思索董娜的潜台词,骤然听到董娜问惨不惨,脱口而出:“什么惨不惨?”

    董娜见她心不在焉,分明在敷衍自己,心头怒气腾腾而起。

    本要发作,但费晨亲口告诉自己的经历,憋在心底已经太久,急需与人分享。

    在上海时,费晨乃是风靡万千少女的万人迷大明星,若是泄露一点点出去,都怕瞬间传遍整个大上海,到时候万一对费晨事业造成伤害怎么办?就算亲密如汪芳芳,她也不曾透露半句。

    而庄晓蝶则是自己习惯性的垃圾桶,有什么心事,常往她身上发作的,她口风紧,听了也就听了,这事不告诉她还能告诉谁?

    董娜重新说了费晨的事情,笑嘻嘻道:

    “小时候三耳光一捧爆米花,第一部电影十三耳光,你说惨不惨?”

    “惨。”庄晓蝶脱口而出,继而突然想起一事。

    上回董娜去上海,带回来很多报刊杂志,其中有一篇费晨的访谈,说他是世家子弟出身,三岁时父亲去世,由母亲一人抚养长大的,怎么可能六岁过年被父亲打?

    她说出疑点,董娜想了想,说:“简单呀,他三岁死的是亲爸,六岁打他的是继父,肯定是那样的,他采访时不便说得太透,再说,我跟他那么熟,他怎么会骗我?”

    庄晓蝶的心砰砰直跳,不敢再往深处想。

    董安邦原本去火车站接人的,半路汽车抛锚了,等修好车赶到火车站,找了整整三圈,没看到人,赶回来时,父亲的咆哮差点把房子都炸了:

    “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什么不好玩,玩家里人?你说不读书要拍电影做明星,差点没把你妈气死!你说不拍电影了要去私奔,差点没把我气死!”

    “不想读书是真的,想拍电影做明星也是真的,私奔嘛,目前是假的,若是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可能会是真的哦!”董娜满不在乎道。

    “你、你、你,是不是想气死爸妈好上坟!”董安国先开口了,狠狠骂,“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好念书,将来怎么嫁人?这个时代可不比以前了,读不好书,就算有爸妈给你撑腰又怎样,嫁人一样招人嫌弃的!”

    客厅内坐落着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大火山,董安邦实在没勇气走进客厅,更没勇气像大哥那样抢在父亲前面开口训斥妹妹。

    他恨自己的懦弱,独自一人在走廊不断徘徊,只听见大哥继续训斥,说妈妈当时知道妹妹要拍电影后,吓得魂不附体,半天说不出话来,明明身子不好,也抢着坐火车赶往上海,生怕迟了一步董娜便与电影公司签了合同。

    “你以为她要阻你前程?不,那是因为妈妈最了解你。你董大小姐一向贪玩,做什么都是凭借一时心血来潮。可你也不想想,看电影好玩,想看就看,不想看走人,演电影能这样?演得不好遭人骂,导演骂,搭档骂,观众骂,报纸骂,你堂堂董大小姐受得了半句批评?”

    董安邦总算听明白了,大哥抢在爸爸前面痛骂,表面骂得厉害,其实他做大哥的骂了,骂得越狠越好,爸爸反倒不便发作。

    他没大哥的勇气,也没大哥的机智。

    “我想做的事情,别说批评,就算挨打我也受了!”董娜大声道。

    董安邦暗叫糟糕,妹妹依旧不服气,只怕爸爸要爆发。

    “这是挨打的事情吗!该读书的时候不读书,将来怎么嫁入好人家!”

    “呵呵,你们果然都这样认为,文凭是女孩子最好的嫁妆是吧,我偏不!谁敢因此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他们!”

    “你、你真是混账!我平时纵得你多了,你才这样无法无天!”

    客厅内果然火山爆发了,一阵大乱,父亲吼,妹妹嚎,大哥喊,还有杂乱的乒乒乓乓响声不断。

    董安邦怕父亲一时暴怒伤了妹妹,也顾不得父亲的脸色,冲了进去。

    客厅一片狼藉,妹妹捂着额头大哭不止,大哥焦灼万分,劝她松手看一看伤势,她只喊痛死了,就是不松手。

    父亲喘着粗气甩下一句“打死算数,省得以后大家怄气”,愤愤然离开了客厅。

    董安邦凑上前劝解:“伤口还是早早处理吧,万一破相了怎么办?”

    董娜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董安国横了一眼:“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的话滚开,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蹲在妹妹面前,小声道:“没事的,市面上新出一种西洋玉颜膏特别好用,上回我有个朋友在舞厅被人砸破了额头,缝了八针,涂了那玉颜膏,眼看着没几天就好了,皮肤光滑得跟小孩一样!”

    董娜这才抽噎着松开手绢,露出右眉上一块青红的肿痕,委屈万分道:“大哥,爸爸他要打死我,他不要我当女儿了!”

    董安邦欲言又止,蹲在地上,收拾花瓶碎片。

    董安国则继续劝他,说爸爸对她怎样好,这次为了她,都差点坐飞机赶往上海了,若是有个好歹,她这辈子过意得去?

    “只怕你一辈子都不能再看电影了。你平时再怎么胡闹都有个底,这回怎么肆无忌惮了?跟汪芳芳学坏了?”

    董娜则说不关别人事,都怪爸爸。

    董安国笑起来,说这个借口倒新鲜。

    董娜道:“爸爸对妈妈不好,我就让爸爸不好过,吓死他!谁让他和妈妈吵架气妈妈了?”

    董安邦这才知道,董娜演这么一出大龙凤的真正目的,也不知是哪位仆人背后告的密,居然把爸妈吵架的事情告诉了她。

    董娜继而洋洋得意,说经过自己这么一试,爸爸对妈妈,还是心疼的,老宋头都说了,他急着坐飞机飞上海,不是担心我真的私奔了,而是担心妈妈受不了。

    “你都不知道,妈妈当时听了电话,笑得多欢喜!接下来,我还要做一件令妈妈更欢喜的事情!”

    若是庄晓蝶在场,她自然会想到,董娜即将要做什么。

    但董昌年到家第一件事情,便是让她回房,说有点家事需要处理。

    此后,庄晓蝶一直在房间里,为家事两个字而伤神。

    哪怕董伯父常常说自己也是董家人,在他内心深处,自己始终不过一个外人而已。

    她明知道自己太敏感,也不该如此敏感,却无法克制弥漫心头的忧伤。

    何况,这段时间董安邦也表现异常,看她时目光灼灼,仿佛看贼人一般。

    搬出去,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