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五小姐：皇叔，侍寝吧》 正文 第1章 十年的阴谋 骄阳似火，燥热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身粗布麻衣的石青衫缓缓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不由得往后跌了两步，她抬手覆上自己滚烫的额头，稍许降温后，便晃了晃不清醒的脑袋，脚步虚浮地走出去。 破旧的小院里，脏衣裳堆积如山。 她坐在洗衣盆前，毫不犹豫地将一双满是烂疮的手伸进脏污的水中，揉搓着衣裳。 脚步声渐近，一堆衣裳劈头砸向她，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裕王妃娘娘，您倒是手脚麻利点儿啊，要是不想吃饭，就早点说！” 石青衫抬头，看了眼这个面露凶色的老嬷嬷，便将头上的衣裳拽下来洗，如同木偶。 老嬷嬷冷笑一声，便离开了。 石青衫，丞相府的五小姐，楚城首富酒千万的外孙女，嫁给大皇子杨裕做裕王妃，却在这个小院里给下人洗了十年的衣裳。 石青衫知道，自己活成了个笑话，可她不后悔。 砰！大门被一掌推开。 石青衫猛然抬头看去，便不自禁地浑身发抖。 杨裕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眼眸阴鸷，唇边染了几分残忍的冷笑，二话不说就狠狠地踹向她。 这力道实在太猛，让她往后一跌，后脑勺磕在台阶上，鲜血汩汩往外冒，她的心口也疼痛难忍。 “酒家那个老头子终于死了，本王终于不用留着你这条贱命了！”大皇子冷然一笑。 打骂已经是家常便饭，可这次不同，石青衫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外公怎么会死……” 她的外公是楚城的首富酒千万，只有她母亲酒留这一个女儿，因此对她们母女格外疼爱，早就承诺要把财产全部留给酒留和她。 应声的不是杨裕，而是一道温婉的女声：“青衫啊，兴许你马上就能见到你外公了……” 闻声，石青衫便望向门口，一个娇俏女子，着一袭樱粉色长衫裙，手执一把桃花伞款款步入，美丽不可方物。 看见她，石青衫喜极而泣，“二姐……” 十年间她夜夜为二姐石成欢祈祷，希望善良的二姐可以平安无忧。 没有母亲的庇护，她受尽丞相府其他姐妹的欺辱，幸好有嫡出的二姐多次相助。 当初杨裕求娶的是美丽的二姐，可二姐想嫁的是有望继承帝位的二皇子杨恭，所以宁死不从。 石青衫不忍看二姐如此痛苦，便依了大夫人的提议，替二姐出嫁。 杨裕求皇上赐婚时，并没有说清楚是丞相府的哪位小姐，因此大夫人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这事无法回转，杨裕勃然大怒，暴打了石青衫一顿，扔进小院里囚禁起来， 此后的十年间，她饱受摧残。 即便如此，她犹自庆幸，幸亏嫁来的不是二姐。 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二姐，她忽然觉得，苦痛折磨算不了什么。 石成欢俯视着她，惋惜道，“青衫，你现在沦落至此，而我从二皇子妃坐到了太子妃的位置，这十年来，你有没有后悔替我出嫁？” “二姐，只要你过得好，青衫无怨无悔，”石青衫爬到石成欢脚边，拉住她的裙角，“二姐，我外公他怎么了？” 石成欢秀眉轻蹙，往后退了半步，唇角漫开一抹讽刺的笑容，“蠢丫头，死到临头了，总要让你做一个明白鬼。” 说罢，石成欢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个莹润的白玉坠。 “外公……这是外公贴身的玉坠，他说……”石青衫一眼就认出来。 “他说，他临死前会把家业都留给你和你母亲，这就是酒家的传家宝，对吗？”石成欢勾起唇角，笑容尤其温暖。 石青衫怔怔地望着石成欢，喉咙却是一阵发紧，不知该说什么。 石成欢收回玉坠，悠悠叹着，“把你嫁出去，母亲和我才能帮你继承酒家的家产啊！”她看了眼杨裕，随即笑了一声，“哦对，大殿下是你的夫君，自然会分得一半家产的。” “你说什么……”石青衫的身体轻轻发颤。 杨裕鄙夷地看着她，“为了酒家这份家产，本王留了你这条贱命十年，真是晦气！啐！” 石成欢的目光尽是冷漠，“若不是你外公家那么有钱，你和你弟弟怎么能活到今天？” “二姐，你……” “我最讨厌你叫我二姐了，你这贱胚子，配做我的妹妹吗？”石成欢冷笑道，“呵，难道你只记得我，忘了你的亲弟弟吗？” “青寒……”石青衫怔然。 “是我出主意，给他喂了哑药，不然你以为，我母亲会容得下他那个小哑巴？” 大夫人膝下没有儿子，容不得别的女人生出男孩来继承丞相府的家业。 “还有你生母啊，也傻到家了，当年因为她的缘故导致张姨娘小产，可其实张姨娘那一胎本来就保不住啊！你生母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商贾之女，敢爬到平妻的位置来和我母亲平起平坐！” 当初就连石青衫也以为，酒留是痛恨张姨娘，所以才害张姨娘落了胎，这实际上却是大夫人设计的圈套，害得酒留被送去了大空寺。 她的脑子轰然一响，她竟然错怪母亲这么多年？ 石青衫的喉咙就像是被一双手死死扼住，喘不过气来，原来这些年，她竟错信了两个蛇蝎毒妇！ “你……我要见我娘……”石青衫哆嗦着要站起来。 “你娘？”石成欢像是听了个笑话，连声娇笑，“我劝你不要见到她的好，几年前她想逃跑，被打断了双腿，她还想传信给你外公，所以被拔了舌头，母亲可怜她啊，就把她放了。大空寺的后山上，常有野兽出没，半天的时间她就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呵呵……” 石青衫的泪珠滚滚而落，心上像是被剜了好几刀，她嘶哑的声音染上了巨大的悲痛和愤恨，“是我太傻，偏信了你这个毒妇！石成欢，难道你没有心吗！” “我有没有心不重要，二姐要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石成欢盈盈笑着，向后退了几步，杨裕便扬起明晃晃的匕首，向石青衫的心口刺去。 “啊……” 石青衫的瞳孔骤然放大，那一瞬间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她眼见自己心头的热血飞溅三尺，耳听石成欢的娇笑声在耳边慢慢淡去，“傻子，去地底下跟你外公和娘亲团聚吧！” 倾盆大雨骤然而至，仿佛要将石青衫不甘的怨念尽数冲洗干净。 不甘啊，石青衫好不甘心啊！ 她只求还有来世，让她报仇雪恨！ 若有来世，她定要倾尽所有，让那些恶人挫骨扬灰，不得善终！ 正文 第2章 捡风筝 身上的疼痛让石青衫从睡梦中醒来，还没睁眼就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呼唤着。 “五小姐，五小姐……” 石青衫缓缓睁开眼，一个小丫鬟的脸在眼前放大。 小丫鬟着急地快要哭了，“五小姐，四小姐和六小姐她们又约您放风筝，昨天踢花键就把您摔成这样，今天放风筝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要不别去了吧！” “温茶，你怎么在这儿……”石青衫一时发懵，她不是死了吗？ 温茶急道：“五小姐，您摔糊涂了呀！奴婢不在丞相府伺候您，还能去哪儿啊！” 丞相府，温茶…… 石青衫立刻掀开被子，扑到梳妆镜前。 镜中的自己分明是十五岁时的样貌，什么陪四小姐和六小姐踢花毽、放风筝，这都是十五岁时发生过的事情呀！ 难道，她重生至十五岁了吗？ 石青衫摸着自己蜡黄的小脸，心中涌上一阵狂喜，这是老天开眼，让她报仇啊！ 石成欢，杨裕，你们一个个谁也别想逃！ 温茶已经急的团团转了，“五小姐，你怎么还笑啊……” 石青衫转头望着温茶，蜡黄无光的小脸却浮现一丝平静的笑容，“四姐和婉茵约我玩，我怎么能不去呢？” 石锦萱石婉茵，前世在丞相府里你们是如何欺辱于我的，我可一点也没忘记，这一世我会统统还给你们！ 丞相府后花园。 再度走进这里，能让石青衫立刻想到的便是年幼时家中姐妹对她的欺凌，还有那伪善的石成欢对她的多次维护，想来都觉得可笑。 不远处传来四小姐石锦萱和六小姐石婉茵的欢声笑语，她们正在放风筝，而石青衫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凉亭里在藤椅上浅眠的美人身上，那是她的二姐石成欢。 石成欢是从小美到大的，若非前世惨死在她手上，石青衫自知就算重活一世，也会被她那张伪善的美人皮所蒙骗…… “三请四请你都不来，你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将石青衫的注意力扯回来，她眼底的冷漠瞬间消失，换上天真的笑容跑向石锦萱，“四姐，昨天实在是摔疼了，所以早上起晚了些，你别怪罪！” 石锦萱将风筝线一把塞进石婉茵手里，双手环胸，讥讽道，“是吗？还好没摔傻，要不以后谁给我和婉茵捡花键呢！” 话里话外极度嚣张，完全不把石青衫当什么姐妹！ 石婉茵一听，便为难地拽了拽石锦萱的袖子，小声道：“四姐……” 石锦萱不耐烦地瞪了石婉茵一眼，石婉茵便不再敢开口了。 石青衫浑不在意，咧嘴一笑，“我最喜欢跟家里姐妹们玩了，你们可不能丢下我呀！” 见石青衫傻憨憨的，石锦萱嗤笑一声，鄙夷地看着她。 “呀！风筝！”石婉茵忽然低呼了一声，苦恼道，“风筝挂在院墙边的树上了，四姐，怎么办呀……” “你怎么这样不小心……”石锦萱正要责怪，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向石青衫。 她不怀好意道：“青衫，我舍不得丢了这风筝，婉茵还小，这院墙也不高，不然你帮她拿下来吧？” 院墙那么高，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而石青衫从不敢拒绝她们的要求，石锦萱这是故意的！ “好啊！” 石青衫转身走向院墙，眼底浮现一丝冷意，等我拿回来，你可别不敢要！ 看着石青衫狼狈地爬上院墙，站在墙头摇摇晃晃地伸手去够那风筝，石锦萱满脸地幸灾乐祸。 她巴不得石青衫摔断腿！ “啊！”石青衫刚抓到风筝那一瞬间，脚下一滑，便摔向院墙的另一头去。 石锦萱和石婉茵都愣住了。 院墙外，石青衫强忍着身上的痛意站起来，她将好不容易捡到的风筝撕了个粉碎，扔在大树后面。 “嗤！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石青衫心头一跳，闻声转头，便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那双眸子仿若深潭之水，透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眉目清朗，微微翘起的唇角给他这人添了几分邪气。 他骑着白马，青色长衫随风飘动，说不出的风流和俊逸。 皇子们已经是般若城乃至整个玄轻国最出众的男子了，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更胜一筹。 石青衫在脑海中不断搜索着，但确定不认识这个人。 石青衫没说话，但一脸警惕甚至冷漠。 男子嗤地一笑，“女子们见了我，哪一个不欢喜地快晕过去了？你这个丑丫头，还敢拿这种眼神看我！” 石青衫微皱眉头，随即快步离去，却被男子挡住了去路，“你刚才在干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逃跑？” 男子见石青衫盯着自己不发一言，他也不恼，仍是往常那一副调戏小姑娘的语调，“你不想说？或者你想逃跑，我可以帮你啊？” 帮她？ 青衫一想，眼下她身无分文，什么都办不成，估计眼前这陌生男子，顶多是个风流成性、爱管闲事的浪荡公子，他总不可能喜欢自己这个丑丫头吧？ “公子可否借我些银钱，我想买纸笔写一封家书。”石青衫这才开口，她想这男人爱管闲事，一定不会拒绝。 “好。”男子一口答应了。 石青衫买了纸笔，就在小摊上飞速写下几个字，便将纸折好收进袖管里，转身对男子拜谢：“多谢公子仗义相助，我先告辞了，有缘再见。” 没有给男子回答的时间，石青衫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丞相府的院墙外，那男子倚靠在大树边，随意叼着一片叶子。 一个黑影忽然闪现，男子轻笑道：“流光，让你跟踪一个小丫头，速度竟然这么慢！” 被称作流光的冷面男子半跪在这男子跟前，“王爷恕罪，那丫头刚才绕了好几条街，应该是怕您派人跟踪。” 这男子便是玄轻国皇帝捧在手心里的义弟，传说中的皇叔，杨择。 杨择饶有兴趣，“丑丫头心眼倒是挺多。” “她脚步匆忙，很快就回到丞相府了。” 杨择痞笑着，目光隐隐闪烁着光芒，“老皇帝说的没错，这丞相府的猫腻也不小啊……” 正文 第3章 冤枉 快步走进丞相府，石青衫心中隐约觉得那个男子一定来头不小，只希望他没有跟过来。 “青衫？你出府去了？” 石青衫停住脚步，望着眼前这位身穿华服、端庄典雅的女子，前世那些关于她生母被陷害的记忆一股脑涌上心头。 她袖管中的手不自觉地攥成拳，面上却带着柔顺乖巧的笑容，“母亲，女儿去帮四姐和婉茵捡风筝了。” 大夫人墨玉菱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却是慈爱笑道：“怎么会出去捡风筝呢，若是让外面的有心人瞧见你乱跑，声誉可是要败坏了呀！” 一道苍劲有力的男声斥责道：“一个女儿家随便出府，这像什么话！” 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他身材高大，神色威严，在石青衫的记忆中，她这位丞相父亲石明远就从没有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 石青衫似是受惊，低头道：“四姐和婉茵的风筝挂在树枝上了，我爬到院墙上好不容易探到，没想到摔下去了，这才从府外回来的。父亲……这都是女儿的错，您别怪四姐和婉茵……” 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是石锦萱她们又在欺负石青衫了，作为父亲的石明远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石明远向来是不待见石青衫的，他正要说话，石锦萱和石婉茵过来了。 只听石锦萱不客气道：“青衫，你捡风筝怎么去了这么久？难不成是出去玩了？” “父亲，母亲。”石婉茵怯生生地行了礼。 石锦萱横了石青衫一眼，便也行了一礼，先行开口：“父亲，母亲，青衫说是要帮我拿风筝，那风筝在哪儿呢？我猜你肯定是溜出去玩了！” “我没有……” “你肯定是去玩了，还想栽赃在我头上！”石锦萱横声道。 石青衫眼底藏着一丝冷色，一直以来石锦萱都是这样，恶人先告状，把所有黑锅都给她背。 大夫人看了眼石明远，随即笑道：“小孩子家喜欢玩也是有的，青衫，下次想出去玩就告诉母亲。” 石锦萱的脸上浮现得意之色。 听大夫人的话音明显是在偏袒石锦萱，石青衫抬眼望了望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显得很是委屈，“四姐，我本想帮你遮掩的，但你这样冤枉我，我……” “石青衫！你说什么鬼话！我有什么需要你遮掩的！”石锦萱立刻瞪大眼睛。 石明远和大夫人的目光在两个女儿之间流连。 见他们有所犹豫，石青衫便怯懦地开口了，“罗家公子早就在院墙下等着了，见我摔下来，便把四姐的风筝夺走了，还乐呵呵地说什么这是锦萱给他的定情信物……” “你……”石锦萱竟然一时语塞，脸都涨得通红。 这边的动静大，石成欢也闻声赶过来，行礼后，便柔声问道：“怎么了？” 见到石成欢，石锦萱指着石青衫大声控诉：“二姐，青衫非但没把风筝捡回来，还冤枉我，你可一定帮我评理啊！” 石成欢温柔的目光转向石青衫，“青衫，是发生什么误会了吗？” 石青衫的眼眶泛红，流着委屈的泪水，“二姐，我说的是实话，二姐你也知道，上一次罗大人带着罗公子来府中做客，罗公子和四姐聊得最投机，还常常送些小玩意儿给她呀！” 罗家那个混小子罗非凡来丞相府做客，看小姐们个顶个的好看，却只勾搭上了一个没头没脑的石锦萱。 她们姐妹几个都知道这件事，全都瞒着石明远呢。 石成欢思忖片刻，对石明远颔首笑道：“锦萱机灵又可爱，罗公子欣赏这个小妹妹，这是人之常情。” 大夫人接着笑道：“成欢说的是啊，青衫，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出去玩，没有人怪你的。” 连石明远都向石成欢投去赞许的眼光，石青衫眼底划过一抹冷色，随即泪目，“可我没有说谎，罗公子当我是丫鬟，拿了风筝后还塞给我一张字条，让我务必转交四姐。” “胡说八道！父亲，她想污蔑我！”石锦萱恨的牙痒痒。 石明远那一双眸子透着审视的目光，“青衫，你说的字条在哪里？” 众人的注视下，石青衫怯怯地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递给石明远。 字条上写着‘吾爱萱儿，今日黄昏，醉梦搂见，非凡字。’石明远一看，脸上有了愠色，“还敢说青衫污蔑你！” 石锦萱慌了神，拿过字条来看，嘴唇都发白了，她哆嗦道，“不，这……我没有，这一定是石青衫她自己写的！父亲，您别信了她的谎话啊！” 石成欢蹙眉，也看了看，仍是打圆场做好人，“父亲，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石明远怒道：“当我是瞎子吗？罗非凡的字我会不认识？” 石明远不是个无能之辈，他对书法颇有研究，见过人的字便过目不忘，所以他能一眼认出罗非凡的字。 石青衫的生母酒留是个才女，书法的技艺比石明远更胜一筹，所以从小教导石青衫习练百家字体。 前世，石青衫也曾见过罗非凡给石锦萱写的情书，俗词艳语不堪入目，字体勉强算是工整。 所以要模仿罗非凡的字，不在话下。 石青衫轻声道：“罗公子还说，让四姐见面时千万把那串红玉手串带上，那串成色不好，他会送一个更好的给四姐。” “石青衫！”石锦萱气得发抖，扬手就要打她，可这一抬手，众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她的手腕。 石锦萱反应过来，连忙捂住手腕，脸色惨白地辩解道：“父亲，您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还说什么！”石明远气道。 虽然他不待见石青衫，但也不见得会有多偏袒石锦萱这个庶女，“你伤风败俗，还欺辱妹妹，看来平时对你太过放纵了！” 闺中名誉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是万分重要的，前世里石锦萱能瞒天过海，可今生石青衫却不会让她好过！ “父亲……” 石成欢还想做和事老，刚出声就被大夫人的眼色制止，随即闭上了嘴，听候石明远的处置。 石青衫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石成欢做好人做惯了，可大夫人不同，她察言观色，懂得抓住时机和取舍。 譬如现在，大夫人看得很明白，石明远最注重名声的，石成欢求情，不仅不会落下好名声，还会把自己拖下水。 正文 第4章 深夜送炭 石明远冷冷道：“还未出阁就敢跟别人私下来往，我若不好好管教你，我相府的名声都会被你败光了！来人，打十个板子！” 听了这话，石锦萱腿都软了，可她怎么求饶都没用了，石明远说过的话不会收回。 这十个板子都打在石锦萱的腿上，石明远分明是在警告她别再跟人乱跑。 在场诸人都没敢动，看着她挨打，心里都各怀心思。 石青衫目光淡淡扫过石成欢。 她知道，在这丞相府里，除了石成欢，父亲对待这些庶子庶女们都不会心软。 石明远绝对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他看中的正是石成欢的美貌和才华，以之为仕途之路的登天梯。 府中上下心照不宣，石成欢一定会嫁给皇家，是丞相府的希望。 因此大家都把石成欢当做菩萨一样供着，而其他人尤其是她石青衫，会被人践踏在脚下。 世道的不公，石青衫早就知道，不过她不会一味地忍受了，属于她的，她绝不会再拱手让人！ 石锦萱不光被打，还被罚抄五遍经文，送去老太太的佛堂供着。 这本就是丑闻，没有人会再追究今晚罗非凡有没有在等着石锦萱，众人只知道那纸条和红玉手串可是铁证如山，这就够了。 这么一闹，石锦萱被抬走时还恨恨地瞪着石青衫，这仇是结大了。 而石青衫红着眼圈，唯唯诺诺的：“二姐，我……” 大夫人看着石青衫，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这件事的确是石锦萱胡闹，石成欢心里也明白，只是石青衫竟敢为自己据理力争，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她想了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她拍了拍石青衫的肩膀，“别多想，以后如果锦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来找二姐，二姐说她，最好还是不要让父亲知道了，免得他忧心伤神。” 对于石成欢的回答，大夫人很是满意。 石青衫乖巧地点头，心中却冷笑，若别人听了这话，不还是得夸奖石成欢爱护姐妹、为父母分忧吗？ 石成欢啊石成欢，我一定要撕了你的美人皮，让世人看看你的心肠有多黑！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石青衫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趴在窗边出神。 “五小姐，奴婢将晚饭给您热好了，您快来吃吧，今晚上还有鸡腿呢！”温茶将饭摆好，乐呵呵道。 石青衫坐在饭桌前，看到这清汤寡水的剩饭，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谁能想到相府小姐吃的竟然连下人还不如？ 她对温茶温柔一笑，“我在二姐那儿吃了好吃的点心，你把鸡腿吃了，剩下的都倒了吧。” 温茶双眼放光，边收拾边念叨着：“那我把饭留给断弦好了，她干了一天活儿，肯定饿了。” 看着温茶关门离开，石青衫不由得红了眼眶，她这个主子受气，连两个丫头也吃不饱，这样的局面，她不能再忍受了…… “啧啧，再哭就更丑了！” 听到这痞笑的声音，石青衫噌地转身，看到白天遇上的纨绔公子正半躺在自己床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悠哉的模样。 石青衫刚想出声大叫，却发现不妥，警惕地望着杨择。 杨择嗤了一声，斜睨着她，“怎么不叫了？你把丞相府上下的人都叫过来抓我啊，我可会讲故事了，比如什么……丑丫头翻墙撕风筝的故事，石丞相应该很喜欢听吧！” 石青衫定了定心神，面色放松了许多，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公子，白天实在有事走得急，问你借的钱……可以宽限几天吗？” “哦？需要几天呢？”杨择悠悠然，戏谑地望着她，“丞相府的五小姐，竟然连几个铜板都没有，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她淡然一笑：“丞相府家教很严，我们手里拿着现钱不合适。” “相府小姐的穿着都这么……朴素，丞相府这么节俭，皇上知道了该有多开心！”杨择乐得很，脚尖也跟着晃悠。 看样子，这人是有所图谋，石青衫收起笑容，“公子究竟有什么事？” 杨择吊儿郎当，“路过，顺便来看看你这个丑……呃，五小姐！” 哐哐！ 石青衫下意识看了眼房门，再一回头杨择已经不见了，窗子还开着小缝，冷风呼呼吹进来。 刚才太紧张，这会儿才觉得冷到不行，石青衫赶紧关了窗子，这就去开门，“三姐……” 来人是相府三小姐石红绡，她的生母名为酒月，是酒留的陪嫁丫鬟，带过来也就是给石明远做妾的。 石红绡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有了玲珑的曲线，她那双柔媚的眸子一扫，风情万种迷倒万千纯情少男。 她不是中规中矩的闺中小姐，就像今天这事儿，若是石红绡出门不归，没人会说什么的。 石红绡扭着小腰走进来，目光含嗔，“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你瞧瞧你这里，像是冰窖一样！” 平日里，石青衫和石红绡都不怎么来往，怎么今天来了？ “三姐，你等会儿，我让温茶再煮一壶茶来……” 石红绡玉手一伸，“诶！不用了，你这里的茶怎么可能会好喝！” 知道她是直性子，石青衫也不放在心上。 石红绡眨了眨眼睛，似是幸灾乐祸，“听说，锦萱因为你被打了？” 石青衫抿了唇，她说的好像没错，但是怎么听着别扭呢？ 见石青衫不作答，石红绡犹自乐得拍手，“她讨人厌得很，整天像只哈巴狗似的在二姐那儿献殷勤，你做的事可真让人痛快呀！” “三姐，我并没有做什么……” “无论你做没做，我看到结果就很开心啦！” 石红绡扬起红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青衫，没想到你平时蔫蔫地，倒也有两下子！你总算不那么傻了……” “三姐……” “你这儿冷得要命，不跟你废话了，我是来给你送炭的。” 石红绡起身，她的丫鬟银杏早就将一箩筐炭火填进小火炉中了。 石红绡离开之后，满屋子都是她身上浓郁的香气。 石青衫是个亲娘犯错、不受宠的庶女，就连取暖的炭火都有限。 炭火烧起来，石青衫感到周身都暖洋洋的，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前世里，当酒留被送去大空寺之后，酒月声称和她们一刀两断，平时也都和大夫人、张柔张姨娘她们往来热络。 可细细想来，酒月和石红绡并没有做过任何对她不利的事，反而像深夜送碳这样的事倒是常常有…… 看来，前世里她误会的人不只是酒留一个人，还有酒月啊！ 还有，那个纨绔公子，究竟是谁呢…… 正文 第5章 谁抄的经文 石青衫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愤怒与仇恨沉沉地压在她心上。 如今生母酒留还被困在大空寺中，这一年外祖父的身体还康健，大夫人她们对酒留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但凭自己现在的力量，就算能把酒留接回来，也不如在大空寺里安全。 若说在这丞相府里，石青衫还有牵挂，那么就是她的亲生弟弟，石青寒。 “温茶，让断弦去把青寒领过来。”石青衫唤了一声。 “是。” 前世临死前，石成欢说弟弟青寒是被毒哑的，并非像三姨娘墨香生的那个儿子石锦华一样，是真正的憨憨傻傻…… 不！石青衫眼眸乍现一丝冷芒。 三墨香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大夫人怎么肯让她生下丞相府的长子？ 除非，除非这个长子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所以，石锦华的痴傻没准也是大夫人的杰作！ 石青衫微微眯了眯眼，大夫人绝不是仁善之辈，这世上恐怕少有人知道她的狠毒心思吧！ “五小姐，二少爷过来了。” 断弦的声音清冷，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总是不怎么近人情。 石青寒倒是生了一副好面孔，他只有十三岁，身量已经快和石青衫一样高了。 他的皮肤白白嫩嫩，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明亮的光泽，让人看了就有种想亲近的感觉。 但是他怯怯的，看了石青衫几眼，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孩那般活泼开朗，更多的只是沉郁。 当下，石青衫的双眼就湿润了，走上前去将弟弟揽入怀中，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青寒，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她在说，是姐姐不够强大，才让你和母亲都遭人毒手，是姐姐不好…… 石青寒不说话，却伸出手去，帮她擦了泪。 石青衫拉住石青寒的手，轻声问道：“青寒，你过得好吗？” 石青寒轻轻皱眉，感到疑惑，前天不是才见面吗？但他还是用手比划着说，我很好。 “青寒，你别怕，有姐姐在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姐姐会保护你的……”石青衫笃定地说着，心上却隐隐地疼。 石青寒默然，点点头。 看见弟弟用手语，石青衫的心里只有心酸和疼惜。 她想，既然是下毒，那么一定可以治好！她一定会治好弟弟！ 天蒙蒙亮，石青衫的房门就被人粗暴地敲打着，吵醒了她。 听见动静，温茶也从房里跑出来，低声跟来人说，“画竹，你先等一会儿，五小姐还没醒呢……” 而画竹却故意扬声：“这都什么时辰了，五小姐还这样贪睡，知不知道我们四小姐早就起来诵经了！” 几句交谈后，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石青衫打开门，轻轻一笑，“温茶，没事你先去睡吧，” 然后看向画竹，“画竹，四姐让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画竹是石锦萱的丫鬟，和她主子一样，趾高气昂地完全不把石青衫放在眼里。 她鼻孔朝天，“五小姐，四小姐身上有伤，实在腾不开手抄写经文，麻烦您在这一两天抄写好了，奴婢就过来取。” 说罢，画竹将手中厚厚的一叠纸摔给了石青衫，石青衫差点没抱住。 末了，画竹还不忘补一句：“五小姐，过几天老太太要请各家的夫人来念佛诵经，所以这经文很重要，您可别给搞砸了呀！” 石青衫盯着手里这些纸，笑容慢慢浮现在脸上。 她抬头，“四姐受伤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做不了什么，能帮一点就帮一点，你明天傍晚来取吧。” 见石青衫答应的爽快，画竹顿时感觉自家小姐对石青衫的警惕未免太过。 这五小姐明明还是这么无能好欺负，有什么怕的呢！ 见画竹离开了，温茶这才走进来。 她看着这些纸，不免气道：“五小姐，明明是四小姐自己做错事受惩罚，凭什么让你帮她抄？不如告诉老爷吧？” 石青衫双眼清明：“拿着这些白纸去告状，只会令父亲更厌烦，什么事都要讲求证据，现在这些……还不能算做证据。” 说着，她唇角勾起一丝幽幽的笑容。 两天的时间，石青衫当真没出去，就在房间里安静地抄写经文。 温茶不断地抱怨着：“五小姐，四小姐这是摆明了欺负人啊！” 石青衫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笔这才呼了一口气，“福祸相依，快收好了，等会儿画竹就来拿了。”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温茶咕哝着。 画竹过来后，打开检查。 虽然不认字，但看着石青衫写的工工整整，她便不客气道：“奴婢代四小姐，谢过五小姐了。” 望着画竹的背影，石青衫的眼底泛起深深的笑意，让温茶感到莫名其妙。 每个月初五，老太太都会邀请般若城各家有名望的老夫人们来府中念佛诵经，交流心得。 十月初五，老太太的素心院很热闹，而石青衫坐在自己破旧的小院子里晒太阳，看着断弦在扫地。 断弦停下，疑惑道：“五小姐，你今天穿了最好的一件裙子……” 石青衫挑眉一笑，“你看的这么仔细……” 正想追问，素心院的胡嬷嬷进来了。 胡嬷嬷可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她行礼道，“五小姐，老太太请您去素心院。” 石青衫有礼有节地回礼，“是，我这就随嬷嬷去。” 看着石青衫走，断弦这才反应过来，五小姐难道早就知道老太太会来找她？ 素心院佛香萦绕，木鱼的敲击声沉稳有节奏，却没听见诵经礼佛的声音。 一众老夫人都不在佛堂，而是在待客的厅里。 石青衫低眉顺眼，跟着进了厅。 刚走进去，就听到石锦萱咬牙切齿的声音，“祖母，就是她！是她故意抄错了经文，她想害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恼羞成怒的石锦萱身上，石成欢只是瞥了她一眼，心底恨铁不成钢。 高座之上的是老太太，她年约六十，灰白的鬓发用素雅的发簪挽得整齐，面容透着雍容大气。 老太太冷眼看向石锦萱，低喝一声，“闭嘴，成什么体统！” 石青衫这才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对老太太行了大礼，“孙女见过祖母。” 接着还像在座的长辈问了好，“各位夫人好。” 虽然石青衫干干瘦瘦，没有石锦萱的容貌姣好，但她这相府小姐该有的礼节却分毫不差，心中自然有了偏向。 有了石锦萱的无礼在前，老太太看着石青衫竟然比平时顺眼多了。 “青衫，锦萱说这经文是你抄写的？”老太太问道。 正文 第6章 不合规矩 石青衫满脸疑惑：“经文？什么经文？” 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胡嬷嬷将经文捧到石青衫的面前。 石青衫翻开来，看了几页后，便回道：“祖母，从前孙女儿倒是喜欢抄经文静心，但最近没有抄写过，这应该是四姐的字迹吧……” “你……” 石锦萱刚想大骂，却被老太太瞪了回来，气鼓鼓地不敢说话。 “况且前几天，父亲不是让四姐抄写好经文，送去祖母的佛堂供奉吗？”石青衫道。 老太太定定望着石青衫，而石青衫面不改色，目光也不曾闪躲一下。 老太太看向石成欢，“成欢，你能不能看得出，这经文上到底是谁的字迹？” 石青衫心底苦笑，相府人人都认为，除了石明远，当属二小姐石成欢的书法最为高明。 石青衫从前还觉得埋没了自己，而如今这不为人知的技艺却成为她有力的武器。 “是，祖母。” 石成欢接过来，仔细翻看，然后深深看着石锦萱，眼底满是失望。 她对老太太回禀道：“祖母，这确是锦萱抄写的，不过成欢想，锦萱也并非故意抄错经文，饶了她吧……” “我……” 石锦萱十分委屈，看到石成欢的眼色便不说话了。 老太太看见石锦萱就有气，不过最疼爱的孙女石成欢都开口了，她怎么忍心拒绝呢？ 老太太肃声道：“抄错经文，这是大错！” 石成欢紧接着劝说：“祖母，不如让锦萱再抄五遍经文，来向佛祖赔罪，您就给锦萱一个悔过的机会吧！” 她这是投其所好，用抄经的方式，老太太一定会气消的。 石青衫微笑道：“孙女写字慢，以前抄一遍经文费了两天的功夫呢，四姐的字那么工整，抄写出来的经文，一定能得到佛祖的喜欢。” 旁人倒没觉得什么，石锦萱一听这话，便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我不要抄经文！” 她哪儿愿意抄写好几天的经文，这简直要她的命！ 口无遮拦，话说出来这才后悔，“不是……” 老太太一拍桌子，怒道：“不愿意抄经，就去你院子里供奉香火，每天跪足两个时辰！” 石锦萱彻底傻眼了，石成欢眼底满是失望，不打算再帮她。 石青衫眼底暗藏笑意，抬头的时候便很好地掩饰，一副忧心的样子。 其中有人开口问道：“老太太，如今没有了这经文，这该怎么诵经啊？” 这些诚心向佛的妇人们都有一个习惯，她们只诵读手抄的经文，诵读交流完毕之后，全部供奉起来，以示敬意。 所以，她们的手中都没有现成能诵念的经文，唯独有的就是那些满是错误的经文，可这些怎么能拿出来糊弄人呢？ 众人犯难之际，有人忽然开口道：“老太太，刚才五小姐说，她曾经抄写过经文？” 大家齐齐看向石青衫。 思及石青衫的生母过错颇多，老太太有些犹豫，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青衫，你那里有抄好的经文吗？” “这个……” 石青衫抿了抿唇，谦卑恭敬，“回禀祖母，抄好的经文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是上个月抄写的，有些陈旧……”石青衫脸上有难色。 老太太心头一喜：“不要紧的，青衫，你愿意拿出来，跟各位夫人分享吗？” 石青衫这次毫不犹豫，“若能帮得上祖母和各位夫人，是青衫的荣幸。” “胡嬷嬷，你快去取来。”老太太吩咐着。 无论如何，这可是救急用的，哪怕青衫的字很丑呢，老太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石青衫抄写的经文摆在老太太眼前时，老太太的喜色爬上眼角眉梢。 “好好，青衫的字清秀不失大气，一笔一划，佛祖看了也会知道青衫的诚心的！” 石青衫会模仿很多人的字迹，而她自己的字体却是别具一格，颇有风骨。 原本是众星捧月的石成欢，此刻却无人提及，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对老太太笑道：“祖母，孙女想看看青衫的字，也好多学习学习。” 石青衫谦虚道：“二姐写的簪花小楷才是最有韵味的，我只是随意涂画的。” 见石青衫没有越距，石成欢便对她笑了一下。 可在接过经文时，老太太却笑着说道：“成欢啊，你的确该好好学习一下青衫的书法了，她的字可是透着一股子灵气呢！” 其他看过经文的人，也都纷纷称道。 唯有石成欢和大夫人，低着的眸子里暗藏狠色。 她堂堂一个嫡女，竟然被这个丑陋的庶女比下去了？ 但她们母女二人，都掩饰的很好，石成欢也顺从地点头微笑，“祖母说的是，成欢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呢。” 大夫人那一双眼睛，头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石青衫。 这丫头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 怎么从前没有发现，难道是她故意隐瞒的？ 一时间，疑惑充斥着大夫人的思绪。 老太太乐呵呵地起身，领着大家去佛堂，准备开始诵经。 石成欢正要跟着去，只见老太太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姐妹二人，“这次，青衫来念经文吧。” 石青衫倒是很意外，诵经这事儿可不是在她的计划当中，她似有为难地看向石成欢。 往日都是石成欢来诵经的，这一次却突然换成了石青衫，石成欢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祖母……” 老太太笑道：“青衫抄写的经文，她肯定颇有心得，让她来读也很不错。” 大夫人干笑了一声，随即道：“母亲，这恐怕不太合规矩吧，往日里都是成欢来读的。” “你是在说我不懂规矩吗？”老太太收敛了笑意。 大夫人诚惶诚恐：“媳妇不敢。只是，青衫毕竟只是庶女，媳妇怕夫人们会有意见……” 在玄轻国，庶子庶女、商人都是不受人待见的，可偏偏石青衫是商人之女所生的庶女，两样都占全了。 老太太轻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佛祖面前，众生平等，青衫用心抄经，哪里来的不合规矩！” 见老太太有些怒了，大夫人便连忙圆场，对石青衫嘱咐着：“青衫，你祖母看中了你的诚意，那你可要用心诵经，千万别出了岔子。” 石青衫乖巧笑道：“请母亲放心。” 正文 第7章 赔裙子 常在深宅里的夫人们也都明白，大夫人这分明是偏袒自己的嫡女，生怕庶女抢了风头，真是小家子气。 众人嘴上不嘲笑，可那么多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似的，让大夫人和石成欢都尴尬极了。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便带着石青衫等人进了佛堂。 酒留本就是个知书达礼的才女，石青衫从小就是她带大的，若不是十岁那年酒留撞上了张姨娘的肚子，继而被送去佛寺，如今石青衫不知道要有多出众呢。 这样一来，丞相府五小姐成了般若城中夫人们热议的人物，一个庶女能盖得过嫡女的风头，得到家中祖母的赏识，这该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 大夫人自然察觉得到般若城中这风向变了，她开始对石青衫上了心，有时候还若有若无地发出警告。 可石青衫却如同往常一样乖巧，甚至是言听计从。 或许是巧合？ 大夫人感觉惴惴不安，但她暂时还不能动石青衫。 自从老太太用了石青衫的手抄经文后，石青衫的日子好过多了。 最起码这炭火是充足了，饭菜不仅管饱，每天花色还很多。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石青衫如往常般，阖着眼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听到断弦在扫地的声音，她出声问道：“断弦，今天是什么日子？” 断弦停止扫地，“初十了。” “初十……” 石青衫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断弦，“换季的初十，楚城酒家那边，应该会送礼物过来吧……” 断弦应声道：“对，老太爷心疼夫人和小姐您，每逢换季的初十都会送礼物来，但是，每次不都是大夫人清点入库了吗……” 断弦是酒留出嫁时带来的，应该算作是酒家人。 对于大夫人私自扣留酒家的礼物这件事，她也很不满，但此刻她更疑惑的是，向来不管这些事的石青衫，为什么会突然问起。 石青衫轻然勾起一个笑容，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抢了别人的东西，可都是要还的……” 往常在正厅吃饭，几乎是没有石青衫的份儿的，但有了老太太的喜爱，石青衫出入正厅，上桌吃饭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这一天中午吃饭，很难得的，人都到齐了。 石青衫挨着老太太坐，另一侧是她大姐石梦年。 石梦年的生母是个通房侍妾，刘氏。 她在大夫人嫁进来之前就开始侍奉石明远了，大夫人很是尊敬她，让她做大姨娘，还因此落下个美名呢。 再说石梦年这个人，她常年习武，倒是有一种英姿飒爽的别样美，但她喜静不喜笑，对谁都冷冷淡淡的。 大姨娘刘氏、二姨娘酒月、三姨娘墨香、四姨娘张柔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尽心服侍着他们，没有半分怨言。 石成欢自己吃的很少，多数都是在给大家布菜，照顾得很是周全。 石青衫端起小碗来，用汤勺盛了半碗汤。 她放下汤勺缩回手的时候，她那破烂的袖口不知怎么的，竟然勾住了汤勺。 那汤勺直接从汤盆里翘起来，一大勺鸡汤飞溅起来，正好尽数泼洒在她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是石成欢。 石成欢惊叫了一声，连忙往后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刚换上的碎花棉裙被这一勺鸡汤弄得满是油污，身上都散发着那股浓浓的鸡汤味儿。 石成欢呆住了，她从未这样狼狈过，她可是很喜欢这条裙子啊，就这样被毁了！ 一向好脾气的石成欢，胸口上下起伏着，看来是气得不轻。 石青衫慌忙站起身来，吓得都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二姐……要知道会出这样的乱子，我怎么也不会穿这件衣裳的……” 刚才大家都注意到了石青衫那破烂的袖子，她一站起身来，大家看得更清楚了。 她身上这件衣裳被缝缝补补了好几次，袖口那里是实在缝不住了，这才失手打翻了汤勺。 老太太下意识地看了大夫人一眼，问石青衫，“青衫，你怎么穿了一件破衣裳？” 石青衫哭着道：“那两条应季的裙子都洗了，只有这一件可以穿……” 大夫人心底一沉，看着石青衫这件破衣裳，就知道她要坏事。 石红绡不合时宜地嗔笑着：“青衫，咱们这可是丞相府，你去找找府里的奴婢有没有比你穿得更寒酸的！” 听着是在讽刺石青衫，可石青衫却觉得，石红绡是在帮自己。 老太太的脸色沉了几分，“每一次换季，小姐们都会分得几件新裁剪的新衣裳，青衫，你的新衣裳呢？” 大夫人盯着石青衫，双手已然攥紧了。 看到大夫人的神情，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 别人不知道，老太太还能不了解宅院里这些门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就算是庶出，那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由不得大夫人只手遮天！ “我……”石青衫哭得很委屈，“这件事都怪我，二姐，等酒家外公给我寄礼物了，我一定赔给你一条新裙子！” 这话说出来，老太太就觉得更奇怪了，“青衫，酒家以前给你寄来的布匹、银钱和首饰呢？” 石青衫哽咽着：“自从我生母被送走，酒家外公就再也没给我寄过东西了呀！兴许是外公不要我了……” 啪！ 老太太愤怒不已，将筷子一把摔在了桌子上。 她直接质问大夫人：“酒家每一季都会给青衫寄礼物，少则有千两的东西，可青衫一样都没收到，现在还穿着几年前的旧衣裳！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该解释解释吗？” 石青衫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大夫人，可眼底却暗藏冷意。 墨玉菱，我的东西好吃不好咽，我会一样一样夺回来！ 见惯了风雨的大夫人，此刻的笑容有些许僵硬。 可她很快冷静下来，起身去拉住石青衫的手，慈爱地望着她，“青衫啊，你是我的女儿，我能不为你着想吗？” “你现在年龄还小，让你拿着那么多银钱难免会出乱子，你放心，这些钱、首饰都是你的，母亲怎么会霸占着呢？母亲会帮你攒着这些钱，等你出嫁的那一天作为你的嫁妆，算做是你生母和外公的心意。” 大夫人毕竟是大夫人，处变不惊，三言两语就给自己戴了个慈母的高帽。 正文 第8章 酒家送来的礼物 石明远没说什么，这些内宅的事有老太太做主就行，他再掺和不合适。 老太太都快活成人精了，什么人没见过？ 她冷哼一声：“相府的小姐，穿的比下人还差，为什么应该分的衣裳，青衫却一件都没有？可我哪一次见成欢，她从没有穿过重样儿的！” 石成欢很是委屈，往日碰上这种情况，众人肯定是围着她转安抚她，可老太太不仅没宽慰，还这样说她…… 火苗引到了石成欢身上，大夫人见状忙接过话来。 “母亲，六个女儿的衣裳，媳妇都是挨个儿吩咐下去好好裁剪的，这中间肯定是哪个奴才使坏，看见青衫一个人好欺负，如果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一定不饶他！” 大夫人还心疼地摸着石青衫的头发，“青衫，我可怜的女儿，你受了委屈怎么也不跟母亲说呀，难道你不把我当做亲娘吗？” 石青衫一副感动的样子，“母亲，青衫的母亲就是您啊！母亲是当家主母，家中兄弟姐妹众多，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今日是青衫思虑不周，还请祖母、父亲、母亲恕罪。” 打眼儿一看，母慈女孝，但实际上各怀心思。 老太太看得出来，石青衫竟然这么相信大夫人，但她怎么也要为孙女争取啊！ “今天，就当做是误会一场！” 虽然老太太的口气不好，但总算是松口了，大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老太太又说了：“你把这些年，青衫该有的衣裳、首饰都置办齐，别让外人笑话我们丞相府家大业大，竟然还虐待庶出女儿！” 这话是故意说给大夫人听的。 大夫人连声道：“是，母亲，媳妇等会儿就吩咐下去，不会再让青衫受那些奴才的委屈！” 石青衫冷笑，瞧，大夫人总是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老太太横了大夫人一眼，呼了口气，慢声道：“青衫十五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将来嫁人总要学会打理家中财务，把酒家送来的那些礼物，全让她自己保管吧。” 大夫人有些耐不住了，青筋若隐若现，干笑着：“这……她从没弄过这些，万一没保管好……” “那就让她学着做！那些礼物加在一起能有多值钱？也就只配让青衫练手！”老太太气冲冲的。 大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是，母亲。”她心里憋着的火，快要喷出来了！ 石成欢也是头一次见到母亲有这样吃瘪的时候，今天她们母女二人竟然都被一个小小的石青衫弄得下不来台，真是邪门！ 石青衫心里明白得很，单凭这几天对老太太的陪伴，不可能完全笼络她的心。 老太太只不过不喜欢大夫人那一副只手遮天、半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罢了，这一次她也算是渔翁得利了。 这些年来，酒家送来的礼物可真是不少，满满当当放了将近十口大箱子，银票都有好几万两，大夫人如数还给石青衫。 大夫人是没法再扣下任何东西的，送到丞相府的礼物不光是大夫人那里有记录，老太太那里也有一份清单。 老太太怕大夫人搞鬼，还派了胡嬷嬷亲自去清点账目，将东西一个不差的全都抬到石青衫那里。 石青衫对胡嬷嬷自是感激，当即送了胡嬷嬷一串珍贵的珠串作为感谢，还大方地拿出了最贵重的佛珠、瓷器送去给老太太。 老太太对石青衫的行为很是满意，至少说明她没有白白帮忙，反而一想到大夫人这么多年私藏了这些宝贝，从不曾拿出来一个铜钱孝敬她，她就一肚子气。 石青衫从丞相府最穷的小姐，摇身一变成为这相府中最富有的小姐了。 她看着这十口箱子里金光灿灿，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这仅仅是个开始。 在石青衫初尝胜利的喜悦的同时，大夫人躲在房间里心疼不已。 她私自克扣酒家的礼物，已经花了很多，胡嬷嬷盯得紧，她这才咬咬牙，用自己的私房钱贴补上了。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夫人头晕眼花的厉害！ 石成欢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她问道：“母亲，我总觉得奇怪，最近得到好处的似乎总是石青衫，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可是……” 可是她说不出来，因为石青衫仍旧那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 大夫人冷着脸道：“那小贱蹄子最近风头很盛，在老太太那里很得脸，哼，还敢背后捅我一刀，野心不小！” “连我的差事也敢抢，我们的确该修整修整她了！”石成欢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外人从未曾见过的阴毒。 原以为大夫人会赞同她的想法，没想到大夫人瞪了她一眼，“石青衫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花心思去对付？” 石成欢愕然，“母亲……” “你现在最紧要的是修身养性，准备在围猎上大放光彩！” 大夫人的双眼闪烁着光芒，“成欢，你今年十六了，母亲让般若城的人都知道丞相府里有一个绝世美人，但我从不让你露面，任由他们疯传，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石成欢眨了下灵动的眼睛，微微咬了下唇，“知道。” 给石成欢的美丽戴上神秘的面纱，为的不就是勾起世人的兴趣，然后在一个重要的时刻大放异彩吗？ 这十六年来，大夫人等的就是这一天。 “从前你还小，美则美矣，但却不成熟，可如今不一样了，母亲敢说，放眼般若城，没有哪家女子能及得上你的美貌和才华！”对于这个女儿，大夫人绝对自信。 石成欢点点头，“母亲多年都在为女儿打算，女儿自然不会辜负母亲的期待。” 大夫人欣慰地点点头，随即慎重地说道：“皇后是我的族姐，本该让你嫁给她生的四皇子，但四皇子不求上进，沉迷修仙炼丹，我看皇后对他也失望透顶。大皇子荒淫无道，也是个废物！” 说完两个最不成器的，剩下的三位皇子让大夫人难以抉择，“剩下三位皇子，都各有千秋。所以，你的心一定不能偏向于任何一个，我们要等，等着看谁的胜算大一些！” 石成欢眼底也有晶亮的水光，她知道母亲为她谋划的，可是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 石成欢多嘴问了一句，“那，那个皇叔没有可能吗？” 正文 第9章 请大夫人过来 大夫人微微蹙眉，“皇叔战王爷……我没见过，他倒是很有实力，胜仗无数，为玄轻国开辟了不少疆土。” “不过他不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才破例认他为义弟，对他再怎么好，战王爷也不可能成为皇帝，不用理他！” 母女俩心中有了大计划，自然不把小小的庶女放在眼里了。 而石青衫倒是消停了很长时间，每天晨昏定省地在佛堂诵经，这样虔诚向佛的孩子，老太太怎么可能不喜欢？ 老太太让石青衫常伴左右，而石青衫不仅会诵经，还跟老太太说说笑笑，把老太太逗得合不拢嘴，让老太太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这一天，石青衫将抄写好的经文献给老太太，老太太一拿到经文便很是惊喜，“青衫，这经文上怎么有一股花草香？真是好闻啊！” 老太太凑近了闻，花草的清香扑鼻而来，更给人一种平心静气的感觉。 石青衫有些羞涩地笑道：“祖母，这是我自己做的墨汁，然后抄写出来的。” “哦？你会做墨？”老太太被勾起了兴致。 “嗯，从前酒夫人……”石青衫顿了顿。 见老太太的脸色立刻不好，她便急忙改口，“是她教我做这些的，外公将般若城的很多铺子给了她，其中有很多是经营佛教用物的，其中就有这样的凝香墨。” 看到老太太的反应，就知道当初大夫人和张柔张姨娘一定在背后搞了不少事，才会让府中对酒留避而不谈，石青衫心中冷意泛起，不由得更恨大夫人了。 还好老太太的心思都在这凝香墨上，“这个好做吗？能不能送给祖母一些啊？” 石青衫规规矩矩地说道：“这些花草香料是日出时采摘下来的，再经过研磨、晾晒、添加，以我的粗糙水平，得半个月才能做得出很少一点凝香墨。” 老太太有些失望，但她皱眉，“你不是说，酒家给你们的铺子里有这凝香墨吗？为什么还要费工夫自己做啊？” 难不成是不想给她，所以青衫才编了这么一套说辞？ “祖母……”石青衫脸上有些窘迫，“若是祖母着急用墨，那青衫尽快去请示母亲，看看能不能从铺子里取些凝香墨来。” 提到大夫人，老太太的脸色更黑了些，“你外公送的铺子，就算你生母不在，也该留在你的名下，为什么还要去请示她？” “母亲……母亲……”石青衫的小脸涨红了，似乎很为难，“我年龄还小，母亲不放心，所以帮我……” “你别替她圆场了！” 老太太很生气，连连拍着桌子，“她堂堂一个当家主母，竟然连儿女的东西都紧紧攥在手里，真是贪得无厌！胡嬷嬷，去把她给我叫来！” 大夫人被‘请’来素心院，石成欢也跟着过来了。 大夫人看到石青衫，心便是一沉，开始后悔没有早点对这个小蹄子下手，由得小蹄子来阴她！ 看见大夫人一进来，老太太不由分说就斥道：“你是怎么回事？酒家的铺子放在你的名下，你觉得外人不会非议吗？” 大夫人的脸色一僵，目光扫过石青衫，心上涌起恨意。 她赔笑道：“母亲，是青衫为了这事来找您吗？” “青衫怎么会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她处处维护你这个好母亲，但我这个老太婆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老太太横声横气，早就对这个只手遮天的儿媳妇不满了。 石青衫委委屈屈地低着头。 石成欢看了她一眼，便柔声道：“祖母您先别生气，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再做定论，否则难免会伤了青衫和母亲之间的母女感情啊！” 听得石成欢这温柔如水的声音，老太太稍微压了下火气。 大夫人分辩道：“母亲，酒夫人被送去大空寺悔过，当时青衫只有十岁，若我不站出来替她打点这些，还能有谁为她打算呢？” 老太太鼻哼了一声，不屑接话。 大夫人又看向石青衫，眼中满是真诚，“如今青衫长大了，想自己管理铺子，难道母亲会死扣着那些不放吗？青衫，你在你祖母面前这样说母亲，母亲真的很伤心。” 石青衫微微窘迫，快要哭出来，心中却暗骂着嘴硬的大夫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占尽便宜。 老太太却不理大夫人这一套，她冷道：“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就把铺子都还给青衫吧，这事但凡让酒家知道了，也会不愿意的。” 要知道这些年，大夫人贴补进来的银钱全都是从这些铺子里出的，把这么一个金矿叫出来，大夫人气得差点站不稳。 幸好有石成欢在身后托了大夫人的胳膊一把，她笑道，“一切都听祖母的，但是青衫你要知道啊，母亲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姐妹们好。”随即向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大夫人这才平稳了心绪。 石青衫感激道：“母亲的养育之恩，青衫当然不敢忘。” 老太太白了她们一眼，淡淡道：“总共有多少间铺子？” 大夫人的瞳孔骤然紧缩，这个老太婆真是要把她逼上绝路！ 她心底盘算着，便说道：“我也没有细细清算，都是底下人给我报账的，可能有七十多间铺子，这四年中有三十多间铺子都赔钱关门了，剩下的铺子都是我拿娘家的嫁妆贴补进去，这才勉强经营到现在的。” 石青衫眼底冷色尽显。 她跟断弦早就算过，自从酒留嫁过来，前前后后酒家将八十一家铺子都交到酒留的手上了，怎么会是七十多间？ 虽然老太太也觉得有问题，但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逼下去她们婆媳关系也不好处理了。 “那你派人清点出来，这就把铺子转交给青衫，青衫经营得好，那是她的本事，就算赔光了，酒家老太爷也没什么话说。” 大夫人冰冷的眼神扫过石青衫，嘴上恭敬道：“好，媳妇儿这就着人去办。” 老太太斜倚在榻上闭着眼睛，她摆摆手，“行了，你和成欢去办这事儿吧，我乏了，青衫留下给我诵经。” 临走时，石成欢和大夫人的脸色都不大好，在老太太面前也不能怎样，所以便悻悻离去。 正文 第10章 卖假玉 见她们走了，老太太这才睁眼，石青衫连忙拿起经文，“祖母，您好好睡，我这就读……” “青衫。”老太太握住她的手，目光含有慈祥和怜惜。 “祖母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你生母犯错与你无关。但你要明白，祖母是你们兄弟姐妹九个的祖母，不可能只为你考虑而不管别人，深宅大院里的人心啊，都坏透了烂透了……” “没有人保护你，连祖母都不能，所以你要自己强大起来。”老太太捋了捋石青衫的头发。 石青衫望着老太太，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这是前世今生未曾有过的温暖。 纵使大夫人千百个不愿意，但还是以最快速度，将铺子清点出来交给石青衫。 “三十二家铺子，当初的八十一间铺子竟然变成了三十二家！” 石青衫翻看着账目，不由得笑出声来。 断弦皱眉道：“五小姐，大夫人欺人太甚，如果酒家老太爷在这儿，看她还敢胡来！” 石青衫摇摇头，“以官为尊，以商为贱，如果外公能管得了丞相府里的事儿，当初母亲就不会被送去大空寺了。” 断弦默然。 的确，当初酒留被送去大空寺，留在丞相府的酒家人是给楚城酒家去过信儿的，但无力回天。 石青衫将账册一合，站起身来，“断弦，你留在这儿看院子，别让有心人把那十口大箱子给偷了，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我去清点账目了。” 然后她吩咐温茶，“你跟我一起出去，我要看看大夫人给我剩下的这三十二间铺子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般若城大街上，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边走边看，身后一个稍微瘦小的小跟班小跑着追上来，低声抱怨道，“五小姐，你怎么走的这么快……” 石青衫穿着男装，行事方便些，她见温茶穿男装不伦不类的，不由得笑了。 她嘱咐道，“别叫小姐了，就称公子吧。” 对于账本上的那些店铺，石青衫都记下来了。 来这大街上一看，果然都是些快要倒闭的铺子，店铺里少有人进去，掌柜和伙计也都懒懒散散。 石青衫冷然笑了，看来大夫人这是成心把烂摊子给了她。 走到一家铺子前，石青衫驻足看了看，墨雅轩。 墨雅轩是老店，酒留在时经常提到，而凝香墨就是这里卖的。 “走，温茶，正好去给祖母拿一些凝香墨。”石青衫抬步跨上台阶，走进门去。 进门没有伙计招呼，店里摆放的古董、笔墨纸砚等都落了灰，几个伙计百无聊赖地说笑，不见掌柜出来。 石青衫很平静，像普通客人一样转悠了一圈，这才问了一个伙计，“我需要一些凝香墨。” 伙计正玩得开心，随手一指，“就在那儿，自己拿过来结账！” 温茶的火气冒上来了，“喂！你知不知道这是……” “温茶！” 石青衫制止了她，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刚才温茶的叫嚷让伙计们怔住，很是扫兴，“哎，好了好了，快去给她拿，等会儿再玩。” 一个伙计起身去了柜台，拿出了很多凝香墨，但没有给石青衫好脸色。 “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你这是黑店啊！”温茶大叫道。 从前石青衫听酒留提过，凝香墨很便宜的，普通人家也用得起，几钱银子就能买很多。 石青衫冷冷望着伙计，“凝香墨最贵的是一钱，你这一堆加起来都不到一两。” 伙计脾气上来了，“你怎么回事？你小子是来砸场子的？” 这边正理论着，一个穿着白衫的翩翩公子进来了。 他声音满是懒散，但却是来找茬儿的，“掌柜在哪儿？给爷高价卖了个假的玉观音，就不怕爷拆了你的破店？” 听到这声音，正要回头的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将头转回来。 这明明是那个爱多管闲事的纨绔公子啊！ 伙计一见杨择过来，便打起精神，赶紧叫了掌柜的出来。 掌柜一出来便赔笑，在另一边柜台处跟杨择赔着笑脸。 杨择跟大爷似的，坐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懒懒笑着：“要么赔我十倍的价钱，要么我拆了你的店，你自己选。” 掌柜的哭丧着脸，连连拍着双手，“爷，小人只是掌柜，没权利决定这么大的事儿啊！再者说，您从这儿拿走这玉观音时，观音还是真的呀……” 杨择那双风流的眼睛扫了掌柜的一眼，勾唇道：“你是说，是爷故意来骗钱？” 掌柜顿时浑身一激灵，头摇的像筛子似的，“不不不，小人不敢，是小人的错……” 杨择呵呵轻声笑着，那笑声低哑诱惑，像是能沉到人心里似的。 “嘿！小子，爷今天好心劝你，这家可都是假货！”杨择的目光忽然落在石青衫的背影上。 温茶眨巴着眼望着杨择，都快看呆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 此刻，石青衫感觉后背快被杨择的目光烧出来两个窟窿，她深深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笑道，“这位公子，可否将你买的玉观音借我一看？” 杨择那双星辰般夺目的眸子望着石青衫，他眼中的笑意似有若无，随即对掌柜使了个眼色。 掌柜厌烦地看了眼石青衫，将玉观音一把塞给她。 接过玉观音，石青衫仔细察看了墨雅轩的标记，看成色摸纹路，淡淡道，“你敢卖假玉，就没本事赔钱？” 掌柜怒道：“跟你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关系！” “进门就是客，怎么没关系？”石青衫冷冷看着掌柜，“依我看，你赔给这位客人二十倍的价钱都不为过！” 杨择挑眉轻笑，似乎有些意外。 掌柜怒极反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职责老子……” “你嘴巴放干净点！” 石青衫语气强硬，气场和她瘦弱的身材成反比，“商人以诚信为本，你身为掌柜连最基本的底线都守不住，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 掌柜不屑道：“我们墨雅轩是楚城酒家开过来的老店，我可是楚城那边派过来的老人了！老太爷远在楚城，谁敢让我走？” “我。”石青衫冷冷吐出一个字。 掌柜愣了一下，忽然大笑：“真是……真是个癞蛤蟆，你个毛头小子究竟知不知道，墨雅轩背后靠着的，那可是丞相府的大夫人！我要是再大夫人那里告上一状，你个小子就算躲到天边去，也能把你……” 正文 第11章 一碗十文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在石青衫的授意下，温茶将墨雅轩的房契、地契等物拿出来。 反观杨择，没有一点惊讶，笑眯眯的像是在看好戏。 掌柜看到这些，顿时惊讶，“这些……你是从大夫人那里偷来的？” “瞎眼的狗奴才！这是丞相府的五小姐，楚城酒家嫡出小姐酒留的亲生女儿，你们正经八百的主子！” 温茶的口水唾沫喷了那掌柜的一脸，这下可以扬眉吐气了。 有时候事情很简单，身份可以压倒一切。 掌柜咽了下口水，这才感觉到事情不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个……五小姐……小人，小人……”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掌柜，酒家任何一个铺子也不会要你，三个月的月钱扣掉，赔给这位公子，也算是对你失职的惩罚。” 石青衫对这掌柜毫不留情。 掌柜一下子瘫了，但他立刻站起来，面色通红的辩道：“我是酒家的老人了，就算你是五小姐也没资格这样对我！” 石青衫淡淡挑眉，“是吗？” 掌柜像是扳回一成，面上有些得意之色。 只听石青衫吩咐温茶：“去把墨雅轩的账本抱走，我要好好盘查账目，看看这位酒家的老人贪了多少，然后立刻报官。” “五小姐……我……”掌柜面色惨白，立刻跪在石青衫的面前，哭道：“五小姐，小人错了……” 石青衫看都不看他，轻声吐了一个字：“滚。” 掌柜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可他看石青衫时眼神十分怨毒。 “等一下！” 掌柜刚要踏出大门，杨择的声音让他停住脚步。 杨择起身，逡巡四周然后选了一个比较值钱的瓷器。 他走到掌柜的面前，笑容温煦，“给，拿着。” 掌柜诧异非常，难道这位爷可怜他，还要送一个临别礼物？ 石青衫也微微蹙眉，可下一秒唇角不自觉地上翘。 掌柜的手指都没沾到瓷器的边儿，杨择就已经松手了。 啪！瓷器碎成一地，掌柜呆呆愣愣。 杨择后退一步，无奈一笑摊摊手，“你瞧，掌柜卖假玉不想赔钱，想拿瓷器行凶未果，只能送去官府了。” 掌柜猛然抬头看杨择，浑身发抖，这是落进一个圈套里啊！ “你！明明是你！凭什么送我去官府？谁能证明是我……啊！” 掌柜的话都没说完，就被杨择一脚踹出大门，他是飞出去的。 石青衫反应飞快，她的目光移向吓呆了的伙计们，正想嘱咐他们要作证，却见杨择转眼望着她，目光流转之间满是温柔的笑意。 “有我一个证人，就够他在里面蹲到下辈子了。” 狂。 傲。 石青衫看着杨择，没想出别的形容词。 转眼看看这些不成器的伙计，石青衫将他们全都辞退，并关了店铺。 门都关了，杨择竟还要跟着石青衫一起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五小姐，啧啧，几天的功夫，你真是有从乌鸦变凤凰的好本事！”杨择夸奖道。 石青衫无奈地看了杨择一眼，这算什么夸奖？ 不理杨择，石青衫跟温茶道：“这几天我会全部走一遍，你把这些要关店重整的店铺都记下来，之后我们要做的事情还……” “还真是有模有样的，看不出来你这个身材干瘪的丑丫头，做事情倒是雷厉风行！”杨择拊掌，表示欣赏。 石青衫深吸一口气，已经在努力忽视杨择了，但他非要刷存在感！ “这和身材干瘪不干瘪，有什么关系？”石青衫反击道。 杨择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石青衫往小巷里一指，“那里有小馄饨。” 她看向杨择，“公子，我想请你吃小馄饨，可否赏脸？” 杨择挑眉，很有意思啊，请吃饭这事倒是常有，吃便宜的馄饨可是头一次。 小摊上，三人吃馄饨吃的很香。 温茶本来不敢坐，石青衫可不愿意让她站着饿肚子。 石青衫细嚼慢咽，很斯文。 而杨择大口吃着，饶是如此，那模样也是一派风流。 “这馄饨真是好吃啊，丞相府里难道会让闺中小姐常常跑出来玩？” 吃也堵不住杨择的嘴。 等了半天，石青衫才憋出一句话，“食不言，寝不语。” 杨择望着她，“……” 石青衫吃饱后，放下筷子，杨择大快朵颐，喊道：“小二，再来一大碗！” “不用了，结账！”石青衫也喊了一声。 “喂，爷可还没吃饱……”杨择明显有些不悦。 石青衫跟小二算账之后，双眼注视着杨择，明澈且认真。 “公子，我不感兴趣你姓甚名谁，更不怕你知道我丞相府小姐的身份，上次你帮我，我感激不尽。你吃的这碗小馄饨是十文钱，正好是上次借你的钱，分文不差地还给你了。” 她起身，“公子，我们两清了。” 说罢，她便跨了一步出了小摊。 “喂！” 怪不得她只让自己吃一碗，真没见过这么抠门的！ 杨择被气得笑出来。 石青衫忽然回头，杨择的眼睛亮了亮。 却听她的声音清凉，“回答你刚才的话，我从没来过这家小摊，只不过恰好看到这招牌上写的字。” 杨择连忙扭头一看，招牌上写了四个大字。 一碗十文！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嘴角翘起，低笑出声来。 再一转头，石青衫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自从第一次见石青衫，流光就已经把她查了个底儿掉。 见石青衫举止怪异，杨择便想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查出石明远些什么。 但他发现，他对石青衫的注意已经远远超过了石明远，唯一不满的就是，有点丑。 比如这次，他正是知道了店铺都归还到石青衫手下，于是提早派人将酒家各个店铺的东西都买了个遍，见石青衫进了墨雅轩，他这才跟着进去的。 杨择摩挲着下巴，犹自笑个不停，“石青衫……丑丫头的名字怪好听的，就是……就是太抠了点！” “皇叔！” 一个人影忽然从杨择身后窜了出来，惹得杨择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小子！出来吓什么人！” 这男子俊朗非凡，阳光有朝气，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是宠妃玉贤妃的儿子，三皇子杨昭。 杨昭和杨择年龄相当，自从杨择回到般若城，杨昭最喜欢黏着这位不着调的皇叔了。 “隔老远，我就叫了你好几声……”杨昭捂住脑袋，瘪嘴抱怨道，自然不敢对‘长辈’还手。 杨择忽而挑眉，“小昭，钟山狩猎，各家大臣都会带着家眷去吗？” 说起这个，杨昭就哈哈大笑，“当然，往年那些世家小姐都打扮得像是花孔雀似的，明争暗斗的可热闹了！皇叔你每年都不愿意去，看不到那么好笑的事情，真可惜啊……” “世家小姐？那我可得去瞧瞧。”杨择勾唇一笑，眼中尽是风流。 望着杨择的背影，杨昭有点傻眼，“皇叔，你不是说，不稀罕美人吗？” “是啊，是不稀罕。”杨择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要看的，是丑丫头。 正文 第12章 闹上门来 日子在慢慢好起来，温茶和断弦为如今变好的待遇而感到开心，可石青衫却在为以后仔细打算着。 铺子只有一小部分回到她手里，而且都是破产倒闭的，她正头疼该怎么好好经营，事儿又来了。 “五小姐，老爷这回可是真生气了，大夫人命老奴来请您速速过去呢。” 来的这人是大夫人身边的心腹，刘嬷嬷。 见刘嬷嬷不卑不亢，一副为她担忧的表情和大夫人如出一辙，石青衫心中冷笑，却有些惊慌地站起身来。 “刘嬷嬷，父亲为什么会生气……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刘嬷嬷眼中的狐疑一闪而过，随即叹了口气：“您铺子里的伙计都闹到门上了，这传出去让老爷怎么做人呐……您快过去吧！” 石青衫怯生生地低下头，害怕得要命，跟着刘嬷嬷出了门。 一路上走，石青衫便觉得可笑，这还不明显吗？ 这是大夫人要来整治她这个不听话的庶女了，可是如今，她又怎么可能由人拿捏！ 还没走到门口，就能听到一波高过一波的吼声。 远远看去，丞相府门口聚满了人，而石明远正铁青着脸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夫人则站在石明远身边，满是无奈地看着这帮闹事的人。 石青衫心下冷然，大夫人这招可真是高明，事情一闹大，什么罪名都好扣在她头上了。 一看见石青衫过来，石明远的脸色更加凶狠，劈头盖脸地骂道：“你看你干的好事！” “老爷，青衫还是个孩子，犯错总是免不了的……”大夫人连忙劝着，可眸底却露出冷幽幽的神色。 石青衫也吓着了似的，双眼含泪：“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收起眼底的冷意，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青衫，你是这些店铺的老板，你要辞退伙计们这无可厚非，但怎么说你也得给他们结了工钱啊，他们都是穷苦的老百姓……” 听到大夫人这么说，闹事的伙计们群情激愤，不知是谁高声大喊着：“五小姐出来了！就是她！她不留情面，拖欠工钱，今天我们一定要讨个说法！” “对！讨个说法！” 石青衫的到来，就像是给人群加了把柴似的，这火气越来越旺。 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把丞相府围个水泄不通，看热闹的就怕事儿小。 石明远感觉自己的老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众人扔在地上踩似的。 “孽障！竟敢做这种无情无义的事！今天你要是解决不了，我也保不了你！”石明远压低声音，怒不可遏。 呵，她这位父亲什么时候保护过她呢？ 石青衫将袖管中的手慢慢捏紧，秀眉微皱，含泪的眸子显得倔强：“父亲，如果是我做错了，我会承担责任的！” 随即，石青衫转身，面对着台阶下那群如狼如虎的人。 断弦和温茶挡在石青衫身前，虽然她们也很害怕这阵仗，但却义无反顾地保护着她。 照石青衫这细软的声音，哪里能比得过这群莽夫的吵嚷？ 石青衫对着温茶耳语一番，温茶便赶紧跑去门房，端着一个大铁盆和棍子，使劲敲打起来。 这声音震耳欲聋，伙计们嫌恶地捂住耳朵，声音才堪堪平息下来。 大夫人却在这时说话了：“青衫，这些都是老伙计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多给他们一倍的工钱，打发了算了……” 站在中间的一个壮实伙计接话道：“大夫人心善，小的们感激不尽，但我们都是靠着这差事养家糊口的，五小姐突然把我们辞退了，怎么也得赔五倍工钱！” “对！五倍工钱！” 说起钱来，大家群情激昂，比之前还要积极。 石青衫那双清澈的眸子含了几分冷意，她一一扫过众人，开口道：“今天这件事，是谁出主意要上门来闹？” 众人神色各异。 刚才那个壮实伙计的目光瞟向石青衫的右边，随即横声道：“五小姐仗着身份尊贵，就把我们这些受苦人不放在眼里？我们就是来讨要我们应得的！” 这一下子，又激起了众人的愤怒，高喊着像是要活吃了石青衫一样。 温茶卯足了劲敲铁盆，这才勉强震住了他们。 刚才那几个闹事的看向大夫人时，石青衫就知道，大夫人这是想置她于死地！ “我是个女流之辈，年龄尚小，你们若想讨个说法，我也不能拦你们。”石青衫的声音不大，冷静中带着威慑力：“断弦。” 断弦上前，“小姐。” “去请京兆尹大人过来，这事若不对簿公堂，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赔给他们。” 伙计们立时慌了，“请什么京兆尹？你们还不是官官相护！” “我石青衫的名声可以不要，怎么容得你们这样诋毁我父亲！”石青衫怒道，大有一种要冲上去跟他们打一架的架势。 那一瞬间，石明远心中有感动，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恐怕别人就要议论他是个铁石心肠的父亲了。 石明远沉声道：“我丞相府的小姐，怎么容得你们这样构陷侮辱？我虽在朝为官却是清清白白，我保证这件事绝不插手！” “来人！去请京兆尹大人过来！” 石明远的话，可比石青衫管用的多，马上就有人要去。 伙计们慌了，大夫人勉强笑着：“老爷，这事儿闹大，青衫的名声可就毁了……” “事已至此，母亲难道想让女儿蒙受不白之冤吗？”石青衫泪目，望着他们。 石明远瞪了大夫人一眼，没再说话。 大夫人一愣，随即冷冷看着低头啜泣的石青衫，不由得怒上心头。 这丫头果真不是省油灯，今天明明是要教训她，让她低头的，可她却不知死活地闹到京兆尹那里！ 这些伙计可都是怂包，万一…… “石丞相，听说城中有人在您府上闹事，下官来晚了！” 去请京兆尹的奴才还没走出两步，京兆尹带着人马已经赶来了。 石明远有些惊讶，对京兆尹客气几句，随即寒声道：“有人要败坏我女儿的名声，还请京兆尹大人查明此事！” 正文 第13章 一场闹剧 石青衫都觉得好笑，石明远竟然也会有这么护着她这个女儿的时候！ 京兆尹对石青衫拱手，随即命人将一个五花大绑的犯人带来。 那犯人看着可真眼熟，石青衫微一皱眉，这人不就是被她辞退了的墨雅轩掌柜吗？ 大夫人心底一沉，但仍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京兆尹看了掌柜一眼，厉声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你过来说清楚！” 掌柜忙不迭地跪下，战战兢兢地：“小的是墨雅轩的掌柜，这些年墨雅轩的账目都是小的向大夫人汇报的，最近才换了五小姐，五小姐一来就把我们都扫地出门了……” 听到掌柜的回话还算聪明，大夫人心中暗暗得意，劝道：“左不过就是银钱的事，青衫，别让别人说我们丞相府小家子气！” 石青衫没理她，只是望着掌柜，冷道：“我究竟为什么辞退了你们，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在没人注意到的瞬间，大夫人向人群中那个壮实伙计递了个眼色，那伙计便立刻呛声道：“就算五小姐要辞退我们，也得把工钱付清了！” 人群马上又要骚动时，京兆尹用剑柄敲打了那掌柜的后背，“是不是五小姐欠了你们的工钱？” 那掌柜被敲打了一下，浑身颤抖，双手伏在地面上，连声道：“五小姐是最近才接管的，大夫人管理铺子时我们这些人就懒散不尽心，铺子亏空了这怎么能怪得着五小姐？我们更是没脸拿这些工钱啊！” 伙计们立时变了脸色，石青衫轻轻皱眉，虽然这掌柜说的话于她有益，但很奇怪，为什么掌柜会帮她说话？ 大夫人那一张慈悲的脸上立刻露出悲哀的神色，“你这是什么意思？铺子亏空了难道要怪我？” “那你还想怪在青衫头上吗！” 身上响起严厉的声音，众人一看，老太太气冲冲地出来，身边还有石成欢她们相陪。 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老太太？ 见大夫人面色尴尬，石成欢马上打圆场：“祖母，这事谁也怨不着，都是底下人搞砸了事儿，可不能因此伤了咱们家的和气啊！” 听到石成欢这么说，老太太这才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火气。 石青衫泪盈于睫，柔声道：“这事都怨我，是我没看管好铺子，我是丞相府的小姐，我受点委屈不要紧的，不能让旁人看了我丞相府的笑话！” 热闹看到这里，百姓们的脸上都露出嘲笑的表情，大家都在笑话乱套的丞相府，大夫人恶意欺压庶女，五小姐受了委屈没有人出头。 作为官员表率的石丞相，怎么能受得了百姓这样的眼神？ 石明远转向大夫人，怒声道：“铺子是在你管理时得了亏空，这帮蛀虫也是你养下的，怎么能让青衫背了这个黑锅？” 大夫人语塞：“老爷，这……我……” “父亲，这都是我的错，不关母亲的事，再怎么说，这些铺子原本就是我的，是我没有管理好……” 石青衫红着眼眶，唯唯诺诺：“母亲说得对，不过就是钱的事儿，我这就把所有钱拿出来，给伙计们分了……” “青衫，这里有你什么事？”老太太喝止住她，对大夫人横眉道：“这钱是要给的，不过怎么算也该是你来给！”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夫人微微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攥住帕子，“老太太，这个……” “嗯？”老太太眉头一皱，颇有一副不可违抗的架势。 场面再度尴尬，石成欢便拉住大夫人的胳膊，笑道：“这钱当然该是我们丞相府来出的，母亲，您说对不对？” 石成欢这样一说，不光把责任都撇清了，还给大夫人戴了高帽。 接收到石成欢的眼色，大夫人这才压了压火气，笑道：“当然了，青衫的事情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事儿，这些钱由我来出最合适不过了！” “哼！” 老太太冷哼一声，便甩着袖子进府了。 尽管大夫人和石成欢颠倒黑白，把这责任赖到了石青衫身上，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就是大夫人做下的烂账，栽到了石青衫的头上！ 听到有人给钱，伙计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别说钱了，若石青衫咬着不放，伙计们肯定都得被京兆尹抓走审问，他们谢天谢地还来不及，赶紧就散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草草结束，人都走光了。 石青衫正要进府，不经意间却看见尚未走远的京兆尹大人在一处茶棚停下来，对着一个男子作揖回话。 那个男子锦衣华服，身形很眼熟…… 石青衫微微蹙眉，正失神时，那男子转过侧脸，手中的茶杯对着她遥遥相敬。 是那个男人！ 石青衫心里一惊，他竟然有这么大本事，京兆尹都对他恭恭敬敬！ 见石青衫神色微变，杨择笑容戏谑，随即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在京兆尹等人的恭送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石青衫抚上自己的心口，转身回府。 掌柜就是被杨择送进大牢的，而今天，京兆尹带着掌柜能那么及时出现，一定也是杨择的授意！ 她左思右想，都觉得心里不安，她大概是惹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 在自己的小屋里，主仆三人可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石青衫躺在美人榻上，脸上敷了一层玫瑰色的膏子。 断弦不停地捣着罐子里的东西：“五小姐，这些真的能让你变美吗？” 石青衫去了大夫那里，让大夫开了许多美容养颜的方子和药材，内服外敷。 石青衫双眼闭着，淡声道：“不知道啊，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丑吧。” 经过前世的命运，石青衫深知美貌能给人带来多大的幸运。 比如她二姐石成欢，单凭美貌就可以在家中立足，甚至敢觊觎皇后之位。 她并非妄想，她仔细想过，她生母酒留堪称楚城绝色，石明远年轻时候也生得俊俏，不可能会生出个丑孩子。 她还能记得小时候，酒留带着她走到哪里，人人都会夸她这个小姑娘好看，可长大后却再也没有了。 正文 第14章 送来的丫鬟 自打酒留去了大空寺，她就吃不饱穿不暖，面色蜡黄，头发干枯，干瘦干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到后来去了裕王府，她受尽虐待，怎么可能长得好看？ 龙生龙，凤生凤。 这样看来，不是她本身长得丑，只要营养跟上，长成酒留那样应该不成问题。 石青衫现在如履薄冰，不光有丞相府这一大家子要应付，还有外面那个不知身份的公子，她生怕哪天，杨择会跑出来坏事。 不过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杨择的存在不会对她有什么威胁。 让石青衫挂心的一件事，就是过几天的皇家围猎。 府中的小姐们都在忙着打扮裁衣，练习才艺，好在围猎现场大放异彩。 尤其是石成欢。 石青衫很清楚地记得，前世的十五岁，石成欢就是在围猎上一舞扬名，成为了般若城众人艳羡的“月宫仙子”。 更因如此，众位皇子、王爷等有身份的人，都拜倒在石成欢的裙摆之下，一掷千金求她一笑。 而石青衫呢，则是因为身份卑微被忽略，根本没有被带到围猎场去。 闭目养神的石青衫抿起一个笑容，石成欢啊，这次你恐怕不能如愿了！ 这天，石青衫正要往脸上敷那些花花草草的药膏，老太太派人来了。 胡嬷嬷和一个小丫头进门，毕恭毕敬地给石青衫请安问好。 石青衫忙吩咐温茶和断弦：“快扶胡嬷嬷起来，青衫年龄小，哪里能受胡嬷嬷的大礼？” 这话说得十分得体，胡嬷嬷对她又添了几分好感，露出笑容：“五小姐，老太太命老奴过来瞧瞧您，看您这里需要添点什么。” “谢谢祖母关心，我什么都不缺，只盼着祖母和家里人都欢喜无忧。”青衫甜甜一笑。 这样大方的石青衫，让胡嬷嬷心中很感动，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前些日子，府中这些事儿让您受委屈了，老太太嘴上不说是为了府中的太平，她心里可想着五小姐您呢！” 胡嬷嬷这人说话做事向来严谨，谁也不得罪，她能成为老太太跟前的红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石青衫颔首一笑，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有些无奈和涩然，“是，这府里就属祖母最疼我了，若我还不理解她，那我才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呢！” 胡嬷嬷眼中透着些心疼之色，却被她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五小姐，老太太心疼您，特地选了两个机灵丫头来伺候您，来。”她招呼着那个丫头，“这是采意。” 丫头脆生生道，“奴婢见过五小姐。” 采意抬起头，那双眼睛透着灵气。 石青衫点头，微笑的双眼透着感激之意：“祖母想的太周全了，我这里只有断弦和温茶，人手的确不够用。胡嬷嬷，替我谢过祖母……” 见石青衫惊喜又雀跃的模样，胡嬷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惜之色，随即恭敬道：“老奴记下了。” 送走胡嬷嬷，石青衫便给采意安排了清闲差事，还拉着她说了好一阵子话，简直把她当做宝贝似的。 采意倒没有蹬鼻子上脸，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等采意先行回房歇息，温茶才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姐，您快把采意捧成主子了！” 石青衫收起白天对待采意的热情，淡淡微笑：“祖母派来的人，怎么能怠慢呢？不光是我要对采意好，你们俩对她更要言听计从。” “什么？”温茶有些气。 话少的断弦淡声道：“老太太派采意过来，是监视小姐的。” 石青衫望着窗外的月光，目光放得长远。 她在老太太跟前百般顺从，就是为了取得老太太的信任。 可老太太是这家里的女主人，最大的责任是维系后院的太平，可石青衫她最近的风头太盛，老太太不会任由一个庶女折腾得天翻地覆的。 这老太太，可从来不是个老糊涂啊！ 石青衫都能想明白老太太的用意，大夫人这些人精怎么可能不懂呢？ 可笑的是，隔了一天，大夫人如法炮制，也送来个丫鬟芳月，美其名曰是伺候石青衫。 石青衫不动声色，对采意和芳月一视同仁，甚至让芳月进出自己的房间。 可石青衫私下嘱咐断弦，要注意着点芳月。 于是芳月走到哪儿，断弦的身影就在哪儿，弄得芳月很讨厌看见断弦。 还没过两天，断弦就发现芳月会偷偷摸摸进房间里，翻箱倒柜的不知在翻什么。 事后断弦进去看，什么也没少。 “由着她折腾吧，但你得跟在她身边，好时刻警醒着她做事儿别太过！”石青衫对于此事不甚在意。 芳月进房间却不偷窃，那应该是帮大夫人来翻账本或者查查石青衫的小金库。 可大夫人这人也绝不简单，石青衫总有预感，大夫人意不在此…… 前有大夫人石成欢，后有杨择那么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纨绔公子，石青衫自己如履薄冰，却一直记挂着弟弟石青寒。 她正想带石青寒去找大夫，温茶却扑了个空：“二少爷不在。” 石青衫疑惑：“不在？他会去哪儿？” “听丫鬟说，大少爷叫二少爷出去玩了。”温茶回道。 石青衫眉头皱得更紧。 石锦华自己是个蠢货，在石锦萱和墨姨娘的教唆下，还看不起石青寒，说他是个小哑巴，怎么可能叫他出去玩？ 越是遇到事，她越不能慌张。 石青衫嘱咐道：“温茶，这两天你要盯紧芳月，尤其是晚上。” 温茶疑惑道：“不是有断弦在盯着了吗？” “断弦在明，我要你在暗处盯着。” 石青衫感觉头顶上有一张大网正在落下来，而她似乎无从反抗。 现在，她还看不透大夫人到底有什么阴谋，但芳月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石青寒对大夫人她们没有威胁，至少现在不会被害。 石青衫定了心绪，将一封信函交到温茶手中。 温茶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外祖父将般若城的商铺送给母亲，他亲手罗列了这些商铺的名字，还签名盖了印章的，我要拿回其余的商铺，就靠这个了。”石青衫解释道。 前世里温茶没少替她挨打受罚，在石青衫出嫁前，大夫人她们为了让她孤立无援，还给温茶安了个偷窃的罪名，活活打死了…… 所以，石青衫不怀疑温茶的忠心。 “你跟我出去一趟，大夫人不老实交出铺子，只好我们自己去收了！” 正文 第15章 又见面了 般若城，天香国色。 天香国色是城中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城中的夫人小姐都以这里为风向标，甚至不惜出高价来买。 “皇叔，你怎么也知道这家首饰铺？你才来般若城几天……”杨昭撇嘴，白了身边这人一眼。 “呵，小姑娘们喜欢首饰，我当然要投其所好啊，否则，哪有小姑娘会喜欢我？”杨择坏笑着，大手一挥买了一排首饰。 人来人往的天香国色里，因为杨择和杨昭的出现……不，准确的说是因为杨择，而更加人满为患。 隔着货架，小姑娘们的双眼一直追随着杨择的身影。 杨择回眸，温柔的双眸看向围观的姑娘们，随即勾唇一笑。 杨择继续把玩着首饰，仿佛不知身后那一阵又一阵兴奋的低呼是因他而起。 杨昭已经习以为常，他还是恨恨抱怨着：“那些姑娘的脸都快红成猴屁股了！皇叔，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招摇过市？” 很丢脸诶！ 杨择懒懒看他一眼，“不跟着我招摇过市，你什么时候才能被这么多姑娘前呼后拥？” “……”杨昭感觉胸好闷啊！ 自我安慰过后，杨昭道：“皇叔……” “小昭啊，你是觉得姑娘们对我不够热情，还要告诉她们，我身份尊贵，家财万贯？” 杨择叹了一声，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家的……小傻子。 杨昭撇撇嘴，改口道：“叔叔，你买了那么多，哪个是给妙儿和婼儿的？” 三公主杨妙是玉贤妃所生，杨昭的亲生妹妹。 而四公主杨婼是郑淑妃所生，杨昭也很疼爱她。 杨择无所谓道：“买了那么多，她们总能挑到中意的吧？” 杨昭无奈地瞪着大眼睛，好想说一句：皇叔啊，妙儿和婼儿喜欢的是你用心挑选的首饰啊！ 他们都知道杨择和皇家并无血缘关系，几位公主对杨择都很有好感，无论是做谁的驸马，大家都是乐见其成的。 但万人迷杨择却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对哪位公主都温柔相待。 杨昭眼珠一转，笑得促狭，“你买这么多，是不是还给杨婵留着一份呢？” 二公主杨婵是皇后的女儿，她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杨昭知道杨择也讨厌杨婵，故意打趣。 杨择没接话，目光穿过货架的缝隙，望向柜台处那一抹浅碧色身影。 他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丑丫头好看多了……” 又见面了，石青衫。 柜台旁，石青衫和温茶走走看看，正合计着要叫小二，没想到小二自己过来了。 小二拉着一张臭脸，不耐烦地挥着手，“去去去，不买就别在这儿瞎看！” 不光如此，又来了一个小二对她们推推搡搡的，往门外轰。 石青衫眸色一冷，这些小二对其他客人都笑脸相迎，偏偏她们一进来就横眉冷眼的，没问题才有鬼！ 温茶面红耳赤地叫唤着，小二们根本不听她的。 “喂！叫掌柜的出来！难道酒老太爷的亲笔书信都不管用了吗？” 情急之下，温茶把那信函摸出来，高举着挥了挥。 石青衫心头一紧，后悔把信函交给温茶来保管了。 这书信只此一封，容不得一点损坏。 见小二们犹豫，温茶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震住他们了。 下一瞬，掌柜就高喝一声，“还敢冒充老太爷的书信？轰出去！” 听令后，小二们一把夺过书信就要撕烂，温茶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诶？对小姑娘动粗，你们不怕讨不到媳妇儿断子绝孙吗？” 冰凉如泉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石青衫被一双大手揽着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小二们的推搡。 她扬头一看，只见杨择笑容清浅，低头望着她。 一副欠揍的模样。 “小姐！”温茶惊呼了一声，直愣愣地盯着杨择，半响再开不了口。 她本是要扑过去解救她家小姐的，啧啧，男色当前啊！ 石青衫瞅了眼不中用的温茶，随即赶紧站直了身子，后退好几步。 看石青衫双眼满是警惕，杨择不由得笑：“我是豺狼虎豹吗？” “是禽兽。”杨昭低声道。 皇叔真是够了，什么姑娘都要撩，眼前这个姑娘勉强算得上清秀好不好！ 石青衫低眉颔首：“谢公子相救。” 杨择刚要抬手再说几句，石青衫就已经转过身去，跟小二理论。 “这也算是待客之道？天香国色是想倒闭吗？”石青衫毫不客气。 小二忽然有些畏惧，不知是怕石青衫生气的模样，还是怕她身后的扬择。 杨择懒懒道：“让掌柜的，滚出来。” “你……” 小二指着杨择的鼻尖正想骂，被杨昭这个小暴脾气一脚踹翻，“我对小叔叔都恭恭敬敬的，你还敢指？” 小叔叔？ 石青衫皱眉望着他们，明明是一般大，竟然是叔侄关系？ 看来这个人背景复杂，果然不能招惹。 石青衫正要去找掌柜的，却被杨择叫住：“五小姐，不要你的手信了？” 石青衫无奈转身，给温茶递了个眼色。 温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杨择面前的，她小脸红扑扑的，双手捧起放在杨择眼前。 杨择笑意深深，只望着石青衫不说话。 石青衫心中暗骂一声，但只能上前，笑着伸出手心：“多谢公子。” 杨择却悠悠然走向柜台，“你一个姑娘，肯定对付不了黑心的掌柜，有我在，你想杀人放火都没问题！” 看着这位大爷的背影，石青衫眼中全是火，快步追上去。 咻！ 杨择只是把信函轻飘飘地甩在柜台上，可那掌柜竟也抖了三抖。 掌柜犹自镇定：“小店薄利，二位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还敢装？ 石青衫淡淡抬眸：“是不是早就有人知会你，不要让我踏进你这家店？” 掌柜眼神有一瞬的慌乱，可他这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镇住了？ “我是掌柜，这家店都是我说了算，谁敢管……” “大夫人？” 掌柜失语，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石青衫再道：“那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客人们都停下来看他们争吵，里三圈外三圈的。 有眼尖的，记得丞相府那个被伙计逼债、受了委屈的石青衫，“诶，那不是丞相府的五小姐吗？” 掌柜眼神闪躲，石青衫冷冷瞥他：“这天香国色原本姓酒，不姓墨。我看你这大掌柜也是做到头了！” 正文 第16章 打死了我负责 在大夫人把大部分亏损店铺交出来之时，她就生怕会出现今天这种事，所以早就给各大店铺的掌柜打过招呼，不要理睬石青衫。 掌柜也是老江湖，怒吼道：“天香国色是姓酒没错，老太爷把店铺交在酒夫人手上，谁能想到酒夫人心狠手辣，做下了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大夫人帮着接管天香国色，这有错吗？” 围观者想想，掌柜说的也有道理，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见石青衫不说话，掌柜得意：“就算你是相府小姐，可你毕竟是个小丫头，还是好好回去跟大夫人学学规矩吧！” 眼见石青衫面无表情，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暗藏着冰寒刺骨般的杀机，杨择扬唇笑了笑，心道这丫头该求他出手了吧！ 可石青衫没有如杨择所愿。 她转向那帮伙计，淡声道：“你们知道我是五小姐对吗？无论是天香国色还是般若城其他店铺，都是我和我娘亲酒夫人的，你们心知肚明。” 她将信函扬了扬，“如果酒老太爷不收回，这些铺子永远都是我的，你们最好弄清楚这一点。” “你们也听说，我手上其他店铺的掌柜伙计已经全部被辞退。而天香国色，我势在必得，你们的下场是怎样，我不敢保证。” 伙计们本以为，这小女娃就是胡闹来的，可她说的话句句都是他们头上的一把刀。 看伙计们面面相觑，掌柜有点慌了，走出柜台指着石青衫骂：“你还敢威胁他们？信不信我告诉大夫人？” 石青衫刚一转脸，却听得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就是掌柜的鬼哭狼嚎。 “能让我出手揍你，算你祖坟上冒了青烟。” 杨择甩开掌柜的手腕，从杨昭的怀中摸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塞回去。 “小叔叔！”杨昭嫌恶地把帕子拿出来丢掉。 “好帅啊……”围观的姑娘们眼冒桃花，看着掌柜的眼神似是嫉妒，恨不得被杨择亲密接触的人是自己。 石青衫眉头轻蹙，嫌弃地看了眼杨择。 杨择一时无语，他这是在帮她忙好吗？ 不识好歹的小丫头！ 石青衫对伙计们下了最后一道通牒：“掌柜对我不敬，如果有谁帮我教训了掌柜，那么他之前犯的错、对我的不恭敬，全都一笔勾销，并且会升任为下一任大掌柜。” 这话一出，伙计们脸上表现出雀跃的神色，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掌柜吓怕了，“你……你疯了不成？” 石青衫俯视着他，“后悔吗？” 杨择一怔，这丫头这是怎么想的？这时候怎么会问掌柜会不会后悔？ 掌柜哆哆嗦嗦的往后挪，还嘴硬：“你不过是个庶女而已，真是和你娘一样下贱！我要告诉大夫人！让大夫人好好治治你！” 石青衫眸中闪过冷色，再不留情：“打死了，我负责。” 石青衫后退三步，伙计们一拥而上。 石青衫在众目睽睽之下，教唆伙计们当场打死了掌柜。 这件事在般若城一下子传开了，一时间石青衫的口碑很差。 顺利接管天香国色，石青衫任命那个出力最大的伙计为新掌柜。 打死了那个掌柜，石青衫一点也不后悔。 出门走了好一段，温茶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打死人是不是太残忍了？” 石青衫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望着温茶。 温茶这才感觉到石青衫的改变，她家小姐那双满是畏惧的眼睛，什么时候会有这样冷漠的神色了？ 温茶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石青衫握住她的肩膀，声音稍柔：“温茶，如果我不那么狠，被扫地出门的就是我。” 温茶那双清秀的眉毛慢慢皱在一起，脑海中浮现出小姐受人欺负的模样，不由得眼泪汪汪，“小姐……” “何况，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母亲。”石青衫声音淡淡，“谁也不可以欺负母亲和弟弟……” “呵，小丫头气性还挺大！” 听到这声音，石青衫的心一沉，转身看着杨择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我们不是……道别了吗？”石青衫笑着，装作疑惑。 看着这张勉强算做清秀的小脸上，露出这样天真的笑容，杨择差点觉得自己花了眼，以为刚才那个杀人于顷刻间的人不是她石青衫呢！ 怪不得刚才他出手，石青衫那样不屑，原来她有更高明的法子。 真是小瞧她了！ 杨择环抱双臂站在她眼前，坏坏一笑：“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怎么也该报答我一下吧？” “小叔叔！”杨昭气急败坏地追上来，“你去哪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诶，又是她！” 石青衫发现这人的脸皮真是够厚！ 她扫了这叔侄两个一眼，心中升起许多疑惑，但嘴上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公子，刚才您要买的那些首饰全都没收钱，我想应该足够当做谢礼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尚且待字闺中，让人知道我和男子来往过密，对名声不好的！” “……”你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啊？ “先走一步，二位慢聊。” 石青衫一气说完，不给杨择开口的机会。 她刚一转身，脚下不知绊上了什么东西，她心头一惊，双手赶紧张开，好保护脑袋。 但她却是摔进了杨择的怀里。 杨择托着她的双臂，低低笑着：“疯狂的姑娘我也见了不少，你故意想让我英雄救美，这招儿新鲜！” 明明是皇叔你把脚伸出去绊人家的吧！ 知道真相的杨昭，真想自戳双眼，皇叔这品位真是奇葩！ 石青衫立刻就想明白，是杨择故意为之。 她利索站好，有些恼怒地推了一把杨择。 她死死盯着杨择，胸口憋着气，却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还以为她会说点什么，杨择低低一笑，摩挲着手心里这块白玉坠。 这是不小心从石青衫脖子上扯下来的，本想还给她，可这丫头那态度实在恶劣。 杨昭瞧见这白玉坠，戏言道：“皇叔，你还有这顺手牵羊的手艺？” 杨择收起玉坠，瞥了他一眼：“我是要还给她的。” “皇叔，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杨昭忍不住问：“怎么看，她也算不得美女吧？” 正文 第17章 她老子的声誉 杨择悠悠迈开长腿往前走，“我说我对她有意思了吗？” “没意思你还这样？”杨昭追上他，“她是石丞相家的千金没错，但怎么说她也是个庶女……你们成不了的。” 杨择再怎么样也是个正经受宠的战王爷，而石青衫却是相貌平平的丞相府庶女。 云泥之别。 杨择轻呵一声，不知是笑是讽：“她可是个恨石丞相的庶女，用她来拿下石明远，足够了。” 石青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男人绝不像表面那样玩世不恭。 至于他的身份……以她现在的处境根本查不出来什么。 她丞相府五小姐的身份早就暴露，她有预感，这人会再找上她。 …… 掌柜被活活打死，这么大的事石明远他们一定已经知道了，石青衫索性就摊开了说。 全家人坐在饭桌上，石明远脸色铁青地盯着石青衫，安静异常。 大夫人做足了委屈的表情正要喊冤，却听石青衫开口。 “母亲，前些日子您把铺子转到我手上，我今天去逛街，发现天香国色也是酒家送来的铺子，当时我就收回了，您不会怪我先斩后奏吧？” 看着石青衫略显羞涩的笑容，大夫人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本来不该是她怒骂石青衫，心狠手辣打死人了吗？ 怎么变成，石青衫明嘲暗讽她不老老实实交还铺子了？ 大夫人反应迅速，挤了两滴眼泪出来：“该是你的，一分也不会少。上次你辞退伙计这风波刚平，如今你又打死了掌柜，这……传出去的话，你还怎么嫁人呢……” 石青衫心下冷然，不出这个下午她的臭名就应该名扬般若城了，这一切恐怕少不得大夫人背后推波助澜。 啪！ 石明远摔了筷子，火冒三丈：“小小年纪，就学的这么心狠手辣！如果你不是丞相府的小姐，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生地坐在这里？” 看到石明远对石青衫发火，石锦萱兴奋起来。 石青衫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抬头时却泪盈于睫，受了莫大委屈一般站起身。 “父亲，那掌柜不是我杀的！更何况，您怎么不先问问女儿，为什么要让人打那个掌柜，难道外人的闲言碎语就能让您给我定罪，把我送进大牢里？” 石明远一时情急，知道刚才那样的措词不对。 见石明远神色微有犹豫，石成欢赶忙添上一把柴，“青衫，父亲什么时候说要送你进大牢了？父亲训导女儿是天经地义，你怎么敢说父亲错了呢……唉，快给父亲认个错。” 石明远是家中的权威，就算是错，也不能被小小庶女指责！ “放肆！你个逆子，犯错还不知悔改，今天不教训你，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石明远成功地被石成欢挑起怒火。 “好了……”老太太长长一叹，拍了拍石明远的肩膀，“青衫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听听她怎么说。” 石明远哼了一声，不再说重话。 石明远很敬重自己的母亲，这也是老太太得以在丞相府占有重要地位的原因。 石青衫这才道出原委：“我一进天香国色，就被小二和掌柜连推带骂轰了出去，许多人都能认得出我是丞相府小姐，可这掌柜偏偏不认，对我言辞侮辱。” “我还提起了母亲，可那掌柜十分不屑，说要替我老子好好管教我，我这才跟他们起了冲突……” 当时现场混乱，大家只记得那掌柜的嘴巴不干不净，但谁又能想起他骂的究竟是石青衫的爹还是娘呢？ 掌柜已死，伙计们怕了石青衫，现在还不是由着石青衫来说。 “何况，我手无缚鸡之力，是伙计们看不过眼这才帮我出了这口气……” 说至此处，石青衫已经泪流满面，“父亲，祖母，难道我要任由他们辱骂我的家人吗？” 大夫人眼中满是恨意，却无从辩驳。 事情一出她就听人汇报过一遍，石青衫说的都是事实。 可石青衫这话说的也巧妙，把自己的处境描述的那么可怜，听人说在天香国色时，她可是趾高气昂的呀！ 石明远冷着一张脸，倒是不如刚才那么生气了。 石青衫也说了，事出有因，她可是为了维护她老子的声誉。 既然是维护自己，当下石明远就想着，这种人打死了也不为过。 但他说不出服软的话。 老太太了解自己儿子，便开口道：“青衫不惧强权，维护了你父亲的声誉，谁都不会怪你的！” 随即老太天看了石明远一眼，石明远沉声道：“这是那个掌柜的不识抬举，这件事我会解决的。我的女儿我当然相信，绝不会做出那等令人不齿之事！” “谢父亲、祖母的信任！”石青衫深深鞠躬，但心中却一片冰凉。 相信自己的女儿？父亲恐怕只相信石成欢这个女儿吧？ 没有成功挑拨，石成欢垂眸，掩下不甘的神色。 石青衫冷不丁又来了一句：“母亲，您不会怪我擅自做主吧？” 大夫人真想打这丫头一耳光，可老太太那双沉沉的眸子正盯着她呢，她只得咬紧牙关地赔笑：“铺子没有清算好，都是母亲疏忽了。” 石青衫擦了眼泪，露出温柔乖顺的笑容，“那就好。” 看着大夫人有火发不出来，看着石成欢心有不甘，她心里多痛快啊！ 能让大夫人和石成欢心里添堵，她何乐而不为呢？ 大夫人眼底暗藏着一丝狠色。 她竟然没有想到，一直养在身边的小白兔竟然长成了一头狼？ 她不会手软的！ 等待着石青衫的，是一场天罗地网的阴谋。 方安生了没两天，石锦华的一场大病让墨香院的人鸡飞狗跳。 石锦华掉进水里到现在都发高烧醒不过来，石锦萱和墨姨娘已经急疯了。 虽然石锦华是个傻子，但她们娘俩若想得到家产，都得靠这个丞相府的长子啊！ 事情还是闹大了，石青寒竟然被拖到墨香院去了。 墨香院的事情，石青衫本不想管，可这事儿牵扯到了石青寒，她怎么还能坐得住？ 正文 第18章 妖物 石青寒那个小小的人儿，趴在地上缩成一小团，因为哭不出声音来，只能看到他的肩膀随抽泣而抖动。 看到石青寒可怜的背影，石青衫的心都揪起来了。 刚一进门，就见墨姨娘哭天抢地的，甚至要大喊着冲过来打石青寒。 “青寒！”石青衫快步走上前去，抓住墨姨娘的手腕，用力推到一边。 众人皆是一愣，才十五岁的石青衫就有这么大的力气？ 可人在被逼迫到绝境的时候，都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的。 石青衫搂住弟弟颤抖的身子，冷冷看着墨姨娘。 墨姨娘愣了一瞬，跟大夫人对视一眼后，很快就掩面痛哭起来。 “老爷，大少爷变成这样，妾身都没法为他报仇！妾身无能啊！” “胡说八道什么！”老太太怒道。 墨姨娘不就是说，害石锦华的人是石青寒吗？ 无论是石锦华还是石青寒，都是看着长大的亲孙子，老太太怎么可能容许墨姨娘这么说！ 有了老太太的训斥，墨姨娘这才消停了会儿。 石青衫求助似的望着老太太，“祖母，青寒不会故意推哥哥入水的，他这么小，不可能会有这种心机的。” “怎么不可能？都有丫鬟亲眼看见是你弟弟把大哥推下水！没准，这就是你指使的！”石锦萱咄咄逼人。 这次，石锦萱可是占理了。 大约就是前两天，温茶说石青寒被石锦华叫去玩了，石锦华就落水生病。 那天回来，石青衫让断弦去确认过，石青寒没事。 没想到石锦华这一病不起，听大夫说性命垂危。 看石明远不冷不热的态度，就知道他对这个傻儿子不甚在意，但怎么说石锦华也占着长子的位置，不管可不行。 石成欢美丽的面庞上满是担忧，她叹口气：“青衫，我也不相信青寒会这样，但怎么说也得给墨姨娘一个交代。” 石青衫抬眼看她，石成欢竟被她那冷漠又阴狠的目光吓到了，可再一仔细看，石青衫仍旧那副软弱模样。 难道是她眼花了？ 正说着，一个身穿黄袍的道士在刘嬷嬷的带领下进来了。 大夫人忙道：“这是清虚观有名的莫道长，锦华一病不起，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所以我想请莫道长过来瞧瞧。” 她看了眼老太太不善的神色，便又道：“当然了，查清楚没有那些脏物儿，我们也好安心呐！” 石青衫拉着石青寒退到一旁，那道士走到正中，开始有模有样的做法。 焚香很是刺鼻，那道士盘坐在地上，双眼一翻，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他浑身一抖，甩起手中的拂尘指向西南方，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 “清虚老君下达指令，妖物就在那里！” 听得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紧张起来。 还是酒月酒姨娘问了一句：“妖物？什么妖物？” 道士的食指与中指并起，放在眉心，煞有介事地说道：“万物相生相克，家人长病不起，这就是预兆，西南方是有一个大克星啊！” “预兆？锦华的病预示了什么？”大夫人忧心地问道。 “先克小辈，再克长辈，家破人亡，绝尽子孙！”道士双眼眯起，话音铿锵有力。 这话任谁听了心里都不舒服，更何况石明远？ 石明远怒斥道：“哪来的江湖术士？胡说八道！” 大夫人忙劝道：“老爷，我请道长来就是降妖除魔的，我都说了，如果没有那是最好，可如今找出妖物，万一真的后患无穷……那该如何是好啊……” 大夫人就是在暗示石明远，如果不除这所谓妖物，难免将来会殃及他自己。 石明远犹疑不语，大夫人知道这事儿可成。 一直旁观的石红绡，笑吟吟地开口了：“道长指的那个方向，妖物该不会说的是青衫吧？” 西南方，石青衫的院子。 道士甩头：“谁是青衫？我是传达了清虚老君的旨意，西南方必有妖物！” 石青衫快步走上前去，站在道士面前：“道长，你确定是西南方？” “我是清虚老君的关门弟子，你怀疑我？”道士显得不屑。 “不敢，”石青衫抿笑，“敢问道长，能否闻到妖气所在？” “妖……妖气？”道士有点懵，这是什么问题！ 看道士发懵，其他人都想笑不敢笑，而石红绡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娇柔的笑声。 石青衫目光深深：“道长，我再问你一遍，妖物的确是在西南方？” “哼！确凿无疑！” 石青衫神色担忧，望向大夫人和石成欢：“西南方还有我二姐的院子呢……” 大夫人心里一惊，咬紧牙关。 石成欢和石青衫的院子是一个方向，她竟然忘记了这茬儿！ 听了石青衫的话，道士的眼珠开始不安分地转，有些犹豫。 可石青衫做请的手势，在前面带路：“道长的道行高深，那就请道长一展身手，将这妖物抓出来吧！” 众人跟在后面，大夫人和石成欢的心里竟然有些不安。 这局明明是她们精心做下的，可她们怎么觉得，石青衫才是提着木偶线绳的那个人？ 青衫院门前。 石青衫定住脚步，有礼地问道士：“莫道长，清虚老君说的西南方位，是这里吗？” 那道士一路走过来，心里都在打鼓，听石青衫这么一问，竟露出心虚的神色。 石青衫好脾气道：“不是这里？或许是我二姐那边？”她指着成欢院。 大夫人和石成欢紧紧盯着道士，道士赶忙摆手：“不不，就是这里，这就是清虚老君所指之处！” 见道士这般，老太太和石明远都有些怀疑起来。 石青衫笑了笑，带着众人进门。 院子里不再像从前那般荒凉，被温茶和断弦种满了花花草草。 道士一进来，疾步走向一棵树，拂尘甩向树干：“千年妖树幻化成精怪，必有猫腻！” 这棵树的岁数倒是比石青衫大，但绝非千年不死之树。 大夫人惊讶地捂住嘴：“道长是说，这就是妖物所在？” “是不是妖物，挖开一看便知！”道士有模有样地闭着眼，捋了一把胡须。 大夫人看向石青衫，略微为难：“青衫，这是你院子里的树，你看……” “母亲说的哪里话？若是我不让挖，那我岂不成了耽误大哥治病的元凶？”石青衫可不上她这个当。 正文 第19章 布娃娃 老太太可是个明白人：“这哪里是千年树？我们石家刚搬到这府邸来时，我派人种的这树，最多也就二十年！” 之前，道士被石青衫问的前言不搭后语，心虚成那个样子，老太太显然不那么相信他了。 道士闭眼不说话，大夫人放低声音：“母亲，或许是天机不可泄露呢，锦华已经病成这样了，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虽然老太太不信这个邪，但她别过脸去表示默许。 大夫人唇边暗藏笑意，吩咐下人：“快来，把树挖开！” 青衫院头一次聚了这么多人呢，竟然是为了所谓的妖物！ 大夫人神色悲伤，墨姨娘和石锦萱表现出势在必得的神色。 在众人忙活的时候，石红绡悄默声儿地走来石青衫身后，低声道：“那树下有什么？” “三姐，我不知道啊！”石青衫一脸无辜。 石红绡笑着，一副你肯定知道的表情：“别瞒我了，她们大费周章的，你竟然一点也不慌，你肯定知道她们做了什么手脚！” 石青衫缓缓笑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三姐，等着看戏不是更有意思吗？” 两人相视，竟然有一种默契，石红绡便不再多问。 大树被挖开，下人大呼一声：“挖出来一个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里，只见下人捧着一块沾满泥土的布娃娃出来。 “布娃娃？”石成欢面色疑惑，看向石青衫。 石青衫摊摊手，无奈笑道：“二姐，没有证据你就说这是我的东西，可别像以前似的，冤枉了我！” 石成欢脸色微僵，随即笑着解释：“我怎么会冤枉你呢？这是在你的院子里找到的，所以我才先想到你的呀！” “呀！” 石锦萱一把抓起娃娃，却惊叫着松开了手。 下人捏住布娃娃的一个角，“四小姐小心，这娃娃上全是细针！” 石锦萱哼了一声，从下人手里接过布娃娃：“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妖物！” 当石锦萱把那布娃娃提起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猛然把布娃娃甩向石青衫。 “石青衫！你竟然敢诅咒我和大哥！” 那带针的布娃娃直冲着石青衫的脸来，她根本躲不及，但身后有一只手迅速拉了她一把。 石青衫踉跄站稳，缓缓回头：“谢谢大姐。” 比差点毁容更让她惊讶的是，刚才是石梦年拉了她一把。 石梦年没多说话，又退到一边装作透明人。 石青衫敛了心神，提起布娃娃：“四姐，这上面的确写了你们的名字，你又怎么确定是我写的？” 石锦萱几乎发狂：“在你院子找到的，不是你下的诅咒还能有谁？我看，你就是妖物！” 墨姨娘也扑在地上哭诉起来：“妾身在丞相府没地位也就罢了，可锦华怎么说也是大少爷啊！五小姐真就这么心狠，要克死他、诅咒死他吗！” 还没影儿的事儿，被她们娘俩说得板上钉钉似的。 空气都凝固了，大家连气儿都不敢大喘一下。 诅咒，扎小人，这可是邪术！ 石明远总算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这的确不是青衫的字迹，究竟是怎么回事还需要彻查！” 大夫人紧接着说道：“对！如果是有人要污蔑青衫、毒害锦华，我第一个不答应！” 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来人，把这院子里的下人都叫过来，我要问个明白！”大夫人吩咐道。 青衫院算是整座丞相府里，下人最少的院子。 四个丫鬟齐齐站着，断弦、温茶、采意、芳月。 这四人一上来，大家都能看得出芳月抖得厉害。 果然，还没等审问，芳月噗通跪下，哭哭啼啼地：“五小姐，您就承认了吧！” 众人脸色大变，而石青衫却似笑非笑：“你让我承认什么？” 芳月抽抽搭搭的不敢再说话，而大夫人忍痛看了眼石青衫，随即大义凛然道：“芳月，有什么你就说出来！我们绝不姑息养奸！” 石青衫看了眼大夫人，唇角翘地越高，似是更加不在意。 “那天夜里，奴婢水喝多了起夜，却看到五小姐把一个布娃娃埋进树下，奴婢觉得奇怪，还心想要不要告诉大夫人，但奴婢被送来青衫院前大夫人嘱咐过，不要搬弄主子的是非，一定要好好伺候五小姐！” “可是，奴婢听说连大少爷都被这邪门事儿牵扯了，这事……奴婢再也不能替五小姐隐瞒下去了呀！” 说罢，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石青衫不得不佩服大夫人，手底下的人搬弄是非黑白真是有一手。 大家都晓得，芳月是大夫人的人，她们也毫不避讳，反而用这层关系洗脱自己的嫌疑。 高招！ 芳月这般说，老太太这才将信将疑地问道：“青衫，真的是这样吗？” 石青衫双眼澄澈，坦坦荡荡地摇摇头：“不是，我没有做过这些事。” “你还敢狡辩！扎小人做邪术，你死千次万次都少！”石锦萱大骂。 对于石锦萱这疯劲儿，石青衫不予理会，她冷静地看着芳月：“你是哪一天看到我埋小人的？” 芳月微怔，脱口而出：“三四天前。” 石青衫抿笑，“大哥落水那天，我派温茶去找过青寒，她说青寒被大哥叫去玩了，那是六天前。” 芳月连忙改口：“那就是六天前。” “如果真是我做的，六天前的白天，大哥落水，晚上我才把小人埋在树下的是吗？”石青衫笑问。 芳月慌了神，闪烁的目光时不时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袖中的拳头都攥紧了。 难道精心安排这么一场局，就被芳月这个蠢丫头毁了？ 这时，石成欢叹道：“芳月年龄也小，没准是受了惊吓记不清了。” 芳月听后，继续抽噎着点头。 石红绡悠悠然道：“呦……光记着主子的行踪，真是爱护主子的好奴才啊！” 石红绡这句话，倒是让众人想起芳月之前的口吻。 芳月一直口口声声说，她对石青衫忠心不二，可现在却成了石青衫洗脱不了嫌疑的最大证据。 大家不禁有所怀疑。 只是很不走心的一句话，却让孤立无援的石青衫心头一暖。 正文 第20章 反转 石青衫看向采意，笑道：“芳月记不清了，采意的记性应该不错吧。” 采意站出来，恭敬道：“大少爷出事前后，那三四个晚上的时间，五小姐都在和奴婢学刺绣，不曾像芳月所言那般，去埋什么小人。” 大夫人等人都有些闷气，可她们不敢说什么。 采意虽是个丫鬟，但她代表的是老太太。 老太太自然更相信采意一些：“采意，事关重大，你所言非虚？” 采意点头：“奴婢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还有一件事，”她指着芳月，“这扎着针的小人是芳月埋在树下的！” “什么？” 众人皆是吃惊，这个转变让人猝不及防。 采意娓娓道来：“的确是有一个深夜，奴婢和五小姐刺绣之后太累，本想直接歇息，却听到房门外有猫儿叫，奴婢这才出来瞧，没曾想看到了芳月正在做这等陷害主子的事情！” 之前，石青衫一直让温茶暗处盯着芳月，还真是有了收获。 芳月正在挖土之时，温茶就赶紧汇报给石青衫。 石青衫也不惊讶：“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让采意看到芳月在做什么就行了。” 所以，那声猫叫是来自温茶的。 但事情确实是芳月做出来的。 采意是老太太的得力助手，在府中也是有地位的，她的话比芳月更可信。 老太太大怒：“混账奴才！不仅诅咒我孙儿，还敢嫁祸我孙女！你居心何在！” 芳月吓傻了，大夫人拧着眉头紧抿着唇不说话。 不怕得罪人的石红绡又来了：“她一个丫鬟哪有这么多心思，可能是背后有人在指使吧！” 石成欢凝眉：“红绡，你这是什么意思？芳月是母亲送给青衫的，你是说母亲派芳月来陷害青衫的吗？” 作为女儿，石成欢的确有立场维护大夫人。 见石成欢开口，大夫人立刻做出委屈状：“青衫这丫头可怜，我派个丫头来伺候也是好心，谁能知道芳月竟然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芳月愣了：“大夫人，你……”她没想到大夫人会反咬自己一口。 大夫人看向芳月，面露凶色指着她：“你一个小小奴仆，还敢害我女儿和儿子，好大的胆子！来人，拖出去打死！” 芳月这才是真正的哭喊起来：“大夫人，你怎么过河拆桥呢！我有什么理由害大少爷和五小姐啊！不都是您说……” “你心肠真真歹毒，害人陷害在前，现在还想挑拨我们家的关系吗？丞相府恐怕留不得你了！” 石成欢声音柔软，显得十分痛心和无可奈何。 大夫人和石成欢，明显就是想草草了事。 老太太和石明远不约而同冷着脸，不说话。 不管事出何因，此刻打死一个芳月就能解开这乱入麻的是非，他们自然接受。 芳月无论说什么，大夫人和石成欢已经将之定性为“挑拨关系”了，没有人再敢相信她说的话。 石红绡奇怪地看了眼石青衫，隐隐觉得她并非这样善罢甘休的主儿。 院子里清净了，大夫人正笑着说要散场时，石青衫却先开口：“道长，这是误会一场，那么妖物呢？” 道士一脸错愕，刚才还捏了把冷汗，生怕自己落得和芳月一个下场。 本以为这事儿算了了，怎么石青衫又提起来了？ 石青衫无奈笑着：“刚才只能证明，我不是妖物。若道长不把妖物除尽，大哥的恶疾又怎么能好呢？” 道士的鬓发间，留出两道汗水，他咂巴着嘴，似是有些紧张：“这个……” “西南方，不光是我住，还有二姐的院子。”石青衫笑得纯真。 石成欢微愠：“青衫，你在诬陷我是妖物吗？” 石青衫连忙摇头，“二姐美丽善良，怎么会是妖物？但是，连母亲都相信道长能斩妖，我们今日不把妖物除掉，怎么对得起大哥和墨姨娘呢？” 被点名的墨姨娘，看了眼大夫人和石成欢的脸色，随即默默低下头去。 石青衫转而看向石明远：“父亲，难道二姐的院子，就没有一点嫌疑吗？”她垂下头，“那为什么，大家都怀疑我呢……” 那垂头的模样，显得可怜又委屈。 向来公正的石丞相，怎么能落下个偏宠嫡女、冷落庶女的坏名声呢？ 老太太也看不过去了：“咱们过来不就是为了肃清后院的吗？”她似有所指地看向大夫人，“就像你说的，没有最好！” 大夫人讪讪笑了：“您说的是。” 成欢院。 成欢院比青衫院好了不知多少倍。 望着一排排参天大树，石青衫问道士：“道长，请问哪一棵是千年妖树？” 看着这么多树都眼晕，道士喉咙发紧，随手指了一棵，“就这个。” “好，挖。” 好一阵折腾，老夫人她们都到屋里等着去了。 石成欢站在门口忍不住观望着，一颗心提在嗓子眼里，等看到空空如也的大坑时这才放下。 她的声音有些幽怨：“现在，还不相信我吗？” 爱看热闹的石锦萱抓起石婉茵的手就往外冲：“婉茵，咱们去看看。” 石婉茵就站在石青衫旁边，由于石锦萱冲的太突然，石婉茵一个踉跄往前，撞倒了门口的大花瓶。 人没事，花瓶一声巨响成了碎片。 “那是什么！”石锦萱大叫一声，松开石婉茵后蹲在地上，捡起了一个布娃娃。 唯唯诺诺的石婉茵，一边揉着被撞的胳膊，一边小步往后退着，她那双眼睛在接触到石青衫的微笑目光时，吓得低下了头。 的确，刚才趁乱，是石青衫伸脚绊了石婉茵一下。 石青衫垂眸收起笑容，看来石婉茵不笨，还能察觉得到呢。 石锦萱的动作十分夸张，将布娃娃提起来，以免再被针扎到。 “这个……这个布娃娃是……”冒冒失失的石锦萱竟然语塞，看看石成欢又看看老太太，不敢说下去。 老太太抬了抬眼皮，“怎么了……” 石成欢脸上有疑惑神色，正要凑上去看，胡嬷嬷却提前一步把布娃娃呈给老太太。 当老太太看到被刺的破碎的布娃娃隐约还能看清身上的字时，她勃然大怒。 “石成欢！你好大的胆子！” 正文 第21章 棋差一招 石成欢一懵，“祖母，我做了什么……”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老太太把布娃娃甩到石成欢的脚下。 布娃娃的针脚显然很旧了，那身上绣着的三个字也几乎快要被磨掉线，但依稀能辨认的出那三个字。 贺云绣。 这是老太太的闺名。 石成欢的脸上失了血色，颤抖着扔掉布娃娃：“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她抬头，慌张道：“不是我做的，祖母你相信我！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害您呢！” “你还知道我对你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九九！”老太太眯着眼睛，怒声道。 家中子女众多，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老太太也偏着石成欢，可人永远也不知满足，石成欢总是想起墨家的外祖母给她的银钱首饰更多些。 家里人多嘴杂，不知是谁把石成欢的抱怨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装作没事人似的，不代表她不气。 这下好了，石成欢竟然敢诅咒她，老太太可不就得新账旧账一起算吗？ 到底大夫人是见惯了这些后宅争斗的，这么些年还没有人敢这么针对她们，她立刻道：“母亲，锦华生病，牵连众多，这一定是有人从中作祟，想让我丞相府不得安生！” “有人作祟？那你倒是说说，这居心叵测之人究竟是谁？”老太太可是不依不饶，不给大夫人一点台阶下。 大夫人尴尬之余，墨姨娘忙站出来道：“老太太，大少爷的病耽误不得了，还是麻烦老爷去请个御医来瞧瞧，已经因为此事而误会五小姐了，可不能再冤枉了二小姐啊！” 大夫人时不时地看了眼石青衫，她那张小脸倒是好看了许多，但怎么看也都是从前那副不中用的样子，她竟然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将这灾祸反转？ 对，大夫人认定了是石青衫栽赃到石成欢头上的，但她不能说。 如果道出栽赃这事儿，石青衫一定会顺着话把道士和芳月再翻个底儿掉，吃亏的还是她们。 两害相权取其轻，把这事遮掩过去就算了！ 可老太太着实是气坏了：“怎么着，我老太婆还说不得丞相府的嫡女了？” 酒月酒姨娘面色淡然，作揖道：“老太太您是丞相府之尊，谁人也不敢越过去。” 大夫人冷幽幽的目光扫过去，酒姨娘却眼观鼻口观心，没有表情。 老太太果然更怒，“这布娃娃的针法都是成欢所为，难道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了吗？成欢，到这份上你连低头都不愿意吗？” 老太太的刺绣是数一数二的，石成欢才艺双全，这刺绣更是不在话下。 要知道，老太太当初还指点过石成欢的刺绣手艺的，她绝不会错认。 石成欢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祖母，成欢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啊……” 她也觉得奇怪，她的绣法独一无二，没有人会的，现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石锦萱很快把火引到石青衫身上，“说不定，是石青衫模仿二姐绣的，就是她把大家引过来的！” 采意皱眉：“四小姐慎言！五小姐近日才学会刺绣的基本功，怎能冒充二小姐的绣工？” 别人不知道，采意可是手把手教会石青衫的。 石成欢感觉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几乎要被溺死。 眼看着，老太太硬揪着不放，大夫人她们偏找不出一点证据。 一直未曾开口的石明远，沉声道：“母亲，她们都小，不然算了吧。” 看来石明远也是想息事宁人的。 “算了？等哪天她送我上西天了，你是不是也高兴了？”老太太真的动怒了。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石青衫垂着眸子，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怎么能无关呢？ 每隔几天，花房都会给石成欢房间里换上新花样的花瓶和花儿，这只花瓶是昨天送来的。 各房丫头都可以进出花房，去取主子需要的花儿，就在昨天，温茶趁人不注意之时，将这个布娃娃塞进了最漂亮的一个花瓶里。 最漂亮的花瓶，永远都是留给石成欢的，至少从前十几年毫无例外。 当温茶发现芳月埋了布娃娃之后，石青衫着手开始绣另一个布娃娃。 十五岁的石青衫的确不会，但重生而来的石青衫却十分熟悉石成欢的绣法。 前世里，石成欢为了让石青衫嫁给大皇子杨裕，亲手为她绣了嫁衣。 石青衫央求石成欢教她，石成欢竟然答应了。 而在裕王府漫长的监禁生活中，石青衫就以刺绣来想念石成欢这个善良的二姐的。 所以，石青衫的刺绣比石成欢更加炉火纯青。 花房、花瓶、刺绣…… 这一切看似毫无联系的东西，石青衫却将它们串联起来，做成让石成欢逃无可逃的天罗地网。 这一天，她等很久了。 大夫人能在丞相府站稳，活得风生水起，绝不仅仅因为她背靠与皇后同族的墨家。 见女儿哭得可怜，大夫人也露出哀色，但她的话语无不是对老太太的威胁。 “母亲，您瞧瞧成欢都哭坏了，您不心疼吗？过几天的围猎，这孩子还怎么去得成啊……” 围猎！ 石青衫微微抬眸，眸底一片冰凉。 是啊，丞相府等待着石成欢大放异彩，然后走上光明坦途，就是围猎这一天啊！ 无论是老太太、石明远，亦或是丞相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弃石成欢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石成欢就是丞相府最大的筹码。 棋差一招！ 被大夫人明着威胁，老太太气得嘴唇都发哆嗦，她转头看了眼自家儿子，石明远眼底有哀求之色。 “哼！你是一家之主，你看着办吧！”老太太将这烂摊子甩给石明远。 大夫人抹了抹泪，眼底藏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石明远沉声：“这些脏物是从这院子找出来的，无论怎样成欢都有责任，成欢，抄一遍佛经献给你祖母，当做赔罪了。” 随即，石明远看向墨姨娘和大夫人：“墨家与御医素有交情，夫人去请应该会给几分薄面吧？” 大夫人忙点头道：“当然，我忙起来倒是把这茬儿忘了。”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大夫人一眼。 正文 第22章 身份 石明远起身，沉沉的目光扫过众人：“谁都不许再提这件事，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众人尽散，石成欢软倒在地上，脸上还挂着委屈的泪痕。 石青衫刚迈出一步，被石成欢叫住：“你等一下。” 石青衫收回脚步，转身去扶石成欢站起来。 站起来后，石成欢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清澈的眸子透着几分凌厉。 石青衫问，“二姐，怎么了？” “青衫，你敢说今天这一切，与你无关吗？” 石青衫无奈：“我倒是想和这件事无关，可芳月都不放过我啊！” 芳月不放过，不就代表大夫人不放过？ 大夫人仍在这里，她似笑非笑道：“青衫，还怨怪母亲吗？” 石青衫忙摇头：“许是那道士妄言，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 石成欢仔仔细细看石青衫的神色，不像有心机和有仇恨的模样。 她心中满是疑惑，石青衫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运气太好？ 失神间，石青衫挣脱了石成欢的禁锢，施了一礼道：“母亲和二姐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待石青衫离开，大夫人这才阴下脸来，冷声道：“今天这布娃娃就是这丫头弄的！这丫头真是不简单呐！” 石成欢惊道：“母亲，她真有这样的心机？”为什么从前没看出来？ “哼！我若真让这小庶女从手心里翻腾出去，我就不姓墨！”大夫人着实也气了。 虽然没损失，但想起两次都栽在石青衫手上，石成欢便也恨上她了，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母亲，我们一定要除掉她！” 这仇，算是结大了！ 大夫人请来的这御医真是药到病除，石锦华隔天就好了。 究竟是因为什么生的病，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芳月做了大夫人她们的替死鬼，采意也回到了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把采意放在石青衫身边，就是为了考察考察她。 将近半个月的相处，采意对石青衫真是赞不绝口，到了老太太跟前，也时不时地替她说好话。 府中上下不再闹腾，大家都在为了围猎做准备，而石青衫也没有懈怠。 敷脸，内服，裁衣，她也都面面俱到。 不说是像石成欢一样绽放光彩，但她要让自己变好，变成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围猎出发这一天，秋阳高悬，微风拂面。 丞相府主子奴仆几十人，套好了马车，装好行装，准备出发。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石青衫那张小脸显得气色不错，唇红齿白的，再加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倒是很娇俏。 她穿着一身绛紫长裙，柔顺的长发被簪花挽起，总算是配得上她名门闺秀的身份，这让众人眼前一亮。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呐！”石红绡咯咯轻笑，食指勾起了她一缕长发，轻挑更显妩媚。 石青衫扬起笑脸：“三姐过奖了，三姐坐的是哪辆马车？” 石红绡笑着摇摇头：“围猎那么麻烦，我可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石青衫面上笑着，心中却很疑惑，石红绡这人最喜欢在男人之间周旋了，她怎么会错过这个勾搭皇子、王爷的机会呢？ “呐，”石红绡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大姐会去，如果你碰到什么事就去找大姐，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顺着石红绡的目光看过去，石梦年穿着一身鲜红锦衣，没有任何丫鬟和随从，连行李都很少，举手投足都很潇洒。 石梦年穿红衣，不仅没有显出热情如火，反而让人生出一种更加不好亲近的冷淡之意。 石青衫怔了一瞬，便柔顺笑道：“大姐侠义心肠，当然不会看着我们姐妹受伤了。” 不知石红绡安的什么心，她该装傻时还是得装傻。 石红绡那一双含笑的眸子，透着些高深莫测的意味，懒懒道：“当然。” “呦！这是谁啊？以为插着两根鸡毛就能当凤凰了？” 这讥讽的话，当然只能是从石锦萱的嘴里说出来了。 石青衫尚未开口，就听石红绡笑声轻柔，微抬媚眼看向石锦萱：“锦萱啊，你有没有在菩萨面前诚心祈福呢？” “祈福？给谁祈福？”石锦萱皱紧了眉，最讨厌看到这个风骚的三姐了！ 石红绡身材高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当然是给你自己了，钟山险峻，刀箭无眼，万一摔断腿还是瞎了眼，可别怪菩萨没有保佑你。” 石红绡这张嘴，也是够损的。 石青衫不由得抿起唇角。 话音悠悠的，却让石锦萱一张脸气得发白。 她不敢对石红绡怎么样，却是把矛头指向石青衫，尖声道：“喂！听到别人咒我，你还敢笑！” “锦萱！” 石成欢喝住了她，疾步走来，秀眉轻蹙：“红绡是你姐姐，青衫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见石成欢过来，三个人纷纷行礼：“二姐。” 石成欢向来被众星拱月，但她同样也习惯了做众人眼中的善良人：“锦萱，给你三姐和青衫道歉！” 石成欢就是石成欢，她绝非一个空有外表的绣花枕头，她能容人，容忍之前所受过的气然后继续做个善良的二小姐。 在石成欢面前，石锦萱就是一条听话的哈巴狗，虽然有一百个不情愿，但她还是别着脸，冷哼道：“三姐，青衫，是我莽撞了，抱歉。” 石青衫余光往旁边一扫，看到老太太正在往这边过来，她对石锦萱唯唯诺诺道：“四姐，是我错了，我不该随便笑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石青衫仍旧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石锦萱露出得意的神色，不屑道：“你知道身份就好！” “青衫是什么身份？” 一道严厉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吓得石锦萱身子一抖，回头一看，老太太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石锦萱下意识地看向石成欢，石成欢的眼底满是失望。 刚才石青衫故意激石锦萱再说浑话，石锦萱一得意，没有看到石成欢在一旁不住地使眼色，更没有看到老太太过来。 “青衫是什么身份？你倒是给我说说！”老太太就差指着石锦萱的鼻尖骂了。 “她也是丞相府的小姐，为什么连笑的权利都没有？若论生母的出身，难道你就比青衫强吗？” 正文 第23章 他是战王爷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很讨厌提起酒留，但酒留出身富贵之家，的确比石锦萱的生母墨姨娘的身份高贵得多。 在明面上老太太都这么偏心，让石锦萱气得脸通红，却不敢再说什么。 见状，石成欢从手腕上取下来一个玲珑剔透的玉镯，给石青衫戴上，她柔声道：“祖母，这都是姐妹们之间的口角，妹妹们还小，我会慢慢教她们的。” 手上的玉镯折射了太阳的光芒，刺眼得很。 石青衫抬头，望进石成欢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真诚道：“二姐待我真好。” “我们是亲姐妹，二姐当然会对你好啊！”石成欢眉眼笑得更弯。 前世里，石成欢就如同今天一样百般维护着石青衫，可直到今生石青衫才明白，这样的维护就是一条锁喉的绳子，慢慢把她勒死。 老太太瞅了石成欢一眼，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她们，对众人道：“好了，别耽误时间了，快上马车准备出发吧。” 众人正打算上马车，却见一个队伍浩浩荡荡地从丞相府门口走了过去，占了一整条街。 一个骑着白马、身穿青袍的男子走在队伍最前面，那人看着像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唇边似有若无的坏笑，却让周围的姑娘们羞红了脸。 他那个威风的模样，真像个意气风发的将军。 滑头的将军，石青衫微微压下了眉头，心中暗想着。 她认得出来，那就是那个爱管闲事的公子哥，排场这么大，果然来头不小。 正在思忖着，却见石明远带着大夫人等人冲着杨择远去的身影行礼，恭恭敬敬的，等队伍走远后才站直身子上马车。 大夫人跟一群女儿边说边笑：“那人是皇上的义弟战王爷，皇叔声名赫赫，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有点排场也是应该的……” 战王爷！皇叔！ 石青衫的脑子懵了，她怎么就惹上了那个不省事的皇叔呢？ 前世里，她也只是在闺阁里听说过战王爷，一没有军功二不是真正的皇族，战王爷杨择只是个草包皇叔，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 当初她一嫁进裕王府就被关起来了，自然没有机会见到杨择，今生和杨择有了交集，也不是她情愿的…… 只希望杨择真的是个草包，可石青衫一想到他那双玩味的眼眸，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安…… 几个姐妹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连石婉茵都红着脸笑说道：“战王爷玉树临风，不知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王妃呢！” 那墨姨娘贯是会恭维大夫人和石成欢的，“战王爷那等英姿，当然要有咱们二小姐这样的美人来相配的。” 众人都点头称赞，墨姨娘看大家跟着附和，便觉得自己聪明会说话，肯定能讨得大夫人高兴。 谁料大夫人只是淡淡笑着：“成欢还小，我还要多留她两年。” 紧接着，石成欢也颔首微笑：“战王爷战功赫赫，风流倜傥，我自然是配不起的。” 大家的笑容越发尴尬，墨姨娘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而石锦萱似是很高兴的样子：“那是当然了！哎，真不知道战王爷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她大概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丝毫没注意到石成欢投来冷幽幽的目光。 刚才她那一句“那是当然”，是什么意思？ 石成欢说自己配不上杨择，石锦萱怎么能这样附和？ 她们之间说笑，石红绡向来不凑到跟前，她看着石青衫，勾唇道：“战王爷位高权重，那么优秀，为什么母亲和成欢对他不感兴趣呢？” 石青衫双眼笑眯着，很有兴趣：“看来三姐知道原因？” “原因很简单啊……”石红绡看向言笑晏晏的石成欢，笑容意味深长：“战王爷并非皇室，与皇位无缘的人，母亲和成欢怎么会放在眼里呢？” 阳光下，石红绡那双眸子散发着透亮的光泽，显得分外妖娆。 石青衫收回目光，敛起笑容，脑海中浮现杨择那副不羁的脸。 既然不能继承皇位，那么他应该是某位皇子身后的一股重要力量吧？ 他支持的，是哪一位皇子呢…… 石青衫正要登上自己的马车，却听到石成欢的邀请：“青衫，过来和我们一起坐吧？” 石青衫偏头，见石成欢、石锦萱、石婉茵都登上了那一辆豪华的大马车，石梦年独自一人骑马。 石成欢笑盈盈地招手，眼神中满是真诚：“一个人坐，不是怪无趣的吗？路途漫长，咱们姐们坐在一起聊天说笑，也好打发时间。” “呵，有祖母为你撑腰，你二姐对你好还来不及呢。”石红绡朝另一边抬了抬下巴。 顺着石红绡的目光看过去，老太太正坐在马车上看石成欢她们呢。 就算没有一个人待见石青衫，顾及着老太太，石成欢也得对石青衫好。 “快去吧，别让人说你不识抬举。”石红绡留下一串笑声，转身离去了。 “来了。” 若是从前，石青衫与石锦萱在马车上相对而坐，一定如坐针毡。 可如今的她该说说该笑笑，就连石锦萱的嘲讽也巧妙化解了。 马车摇晃着，让人昏昏欲睡。 作为这车里的姐姐，石成欢挑起了几个话题热场，但都很失败。 石锦萱无脑不懂得迎合，石婉茵只赔笑不做声，石青衫则是礼貌回应绝不主动。 石成欢脸上挂不住，正要歇会嘴，目光忽的落在了石青衫身上：“青衫，你这衣料，看起来很名贵啊……” 石青衫颔首道：“这是祖母赏赐的，我本想这绛紫布料太华贵，我衬不起，可温茶那丫头非说好看……”她心中暗笑，就等着她发问呢。 这才引起了石锦萱的注意，她斜睨过去，不由得惊讶。 之前没留意，这么仔细一看不正是她逛街时，想买却买不起的一匹布料吗？竟然被这小贱人穿在身上！ 石锦萱眼中有妒火，暗骂老太太偏心。 “祖母待你真好。” 石成欢轻扯嘴角露出微笑，垂眸喝茶，可她另一只手却紧紧攥成拳。 正文 第24章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这时，石婉茵提壶倒茶，恭敬地递给其他两个姐姐。 石锦萱懒懒抬手正要接时，计上心头。 石锦萱看着石婉茵递过来的手，忽然计上心头。她懒懒抬手，刚好撞到了石婉茵的胳膊，一碗热茶全泼在了她的裙子上。 “四姐……我，我……”石婉茵吓坏了，缩回手来捂住嘴巴。 石青衫微抬眼看石锦萱，她并不像从前那样大发雷霆，反而大方摆手道：“没事的婉茵，我怎么会怪你呢！” 这不像石锦萱啊！石青衫心中冷笑，没有露出一丝情绪。 石锦萱哀叹起来：“唉，我只带了这一套衣裳，这可怎么办……” 石成欢有些为难：“我倒是带了好几身，但你穿我的衣裳应该不合身，”随即她看向石青衫，“你和青衫的身量倒是差不多……” 似乎石锦萱就在等着这句话，她眼中满是期待的神色：“青衫，你应该有多带的衣裳吧？” “嗯，有的。”石青衫微微一笑，但又犯难起来，“不过，另外一身没有这件料子好，四姐可能会嫌弃……” “这个简单啊，你把身上这件脱下来给我，你穿那件不就行了！”石锦萱脱口而出，这就是她的目的。 石成欢皱眉：“锦萱，你这样做真是太不对了，你都没有问过青衫的意思。” 听起来像是在为石青衫考虑，实则是把这个问题抛给石青衫。 若石青衫不给，石锦萱就没衣裳穿，到时候石锦萱会到处编排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石青衫抿唇又皱眉，好一会儿纠结都快把石锦萱弄烦了。 “不就是祖母赏赐的你舍不得吗？那你直说好了，当我没穿过吗？”石锦萱很是不屑。 石青衫小心翼翼道：“四姐，我穿过的你真不嫌弃？” 石锦萱大喜，“不嫌弃不嫌弃，你是我亲妹妹，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那好，我这就脱下来换给你。” 石锦萱啊，你这么想穿，那就给你好了。 石青衫换上了一身青碧色衫裙，显得俏皮又灵动。 而石锦萱穿着这不太合身的名贵衣料，欢欢喜喜地自我欣赏了半天。 石成欢笑了笑，从石青衫身上收回目光，闭上双目休息。 她是嫡女，是大家闺秀，有些报复的事情不方便做呢，当然要有石锦萱这样的人来帮她出气。 石青衫多次挡她的路，她总会给这个不识时务的庶女好看的！ 大清早就出发，到了下午才到钟山脚下。 小姐们不常出远门，这样的颠簸旅途后，脸色都不太好。 石青衫也不是很舒服，她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不经意间望见远处的景色。 遥望钟山之上，树木葱茏，遮天蔽日，偶尔有鹿的身影自林间穿梭。 此时正值午后，太阳散发出无限的光芒，穿透茂密的树荫洒下明亮的光斑。 这般奇特壮丽之景，让石青衫胸中澎湃不已。 自己的目光真是狭窄，永远只能看得到那四四方方的宅院，殊不知天地之大，人人皆可是自由人！ 被一阵喧闹拉回思绪，山脚下已经停放了许许多多的马车，主子奴仆一大片。 秋日围猎，是玄轻国皇室的传统。 皇帝会邀请臣子和家眷都来参加，君臣一家，才能体现皇帝的仁爱。 石家姐妹正站着四处张望，新奇不已，几个衣着华贵的女子一路巡视过来，让石成欢连忙拢袖拜见。 “臣女成欢，拜见公主。” 其余人赶忙跟着拜见，毕恭毕敬的。 杨珂，杨婵，杨妙，杨婼，皇帝很宠爱这四位公主。 石成欢是见过她们的，所以最先反应。 杨珂客气道：“石丞相家的小姐啊，果然个个都美，起来吧。” “谢公主。” 待起身后，石青衫方才看清她们。 前世与杨裕大婚时，这四位公主都是走过场的，这次才算看清了她们。 不过石青衫对于杨珂有印象，前世听裕王府嘴碎的下人说起，大公主的驸马找了个外室，把她气得都老了十几岁。 十几岁有点夸张，不过杨珂面相刻薄，的确显老。 四位公主的目光扫过石家姐妹五人，当二公主杨婵看到石青衫时，不由得轻嗤：“这小妮子怕是还没长开吧。” 石青衫颔首不语，她当然听得出杨婵是在讽刺自己丑。 经过最近的保养和食补，石青衫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容貌正在走上正轨，只不过现在年岁小，真的是没长开。 虽不敢保证像酒留那样好看，也差不多是个清秀的姑娘。 杨婵说她丑已经很客气了，杨婵可是皇后的女儿，比杨珂娇惯多了，见谁都要踩几脚。 杨婵的声音忽然扬了起来：“成欢，你这妹妹身上穿的是什么？” 众人抬头，看杨婵正趾高气昂地指着石锦萱。 石锦萱低头，声音有些紧张：“回禀二公主，臣女这……就是一件普通的衣裙啊！” 没什么心机的三公主杨妙看了她一眼，随即问道：“二皇姐，她这衣裳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杨婵杏眼圆睁，双手掐着细腰。 四公主杨婼最小，比石青衫的年纪还小一些，她扯了扯杨妙的衣袖，看了大姐杨珂一眼后，这才低声道：“三皇姐，这石家小姐身上穿的这件裙子，不正是咱们去抓奸时，大姐夫那外室穿的吗！” 杨妙再仔细一看石锦萱的裙子，这才恍然大悟。 石成欢微惊，立刻看向杨珂。 杨珂气得脸色发白，双拳紧紧攥在一起：“你叫什么？” “石……锦萱。” “丞相府家大业大，没想到丞相府家的小姐，竟也不把我这个养女公主放在眼里了！” 这话一出，石成欢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大公主息怒，四妹年幼无知，并非有意冒犯。” 杨珂的两大忌讳，一是怕人说她不是真正的公主，二恨人提起她那驸马和戏子。 石成欢不想得罪公主，但杨珂生了石锦萱的气，有可能会牵累到丞相府，前累到她，她当然不可坐视不管。 杨婵却不是个好对付的：“哼，无意冒犯都让人生气，若有意冒犯，岂不是要把我们这几个公主放在脚底下踩？” 石成欢脸色微变，咬着唇不再说话。 杨婵说变脸就变脸，哪怕大夫人是皇后墨家的人，她也不会给石成欢一分面子。 正文 第25章 自己作孽 杨珂不说话，杨婵便冷道：“不如把你这衣裳送给我？” 石锦萱已经紧张到大脑不会运转了。 “来人！给她另拿一身衣裳，小姑娘家穿的朴素些才好！”杨婵道。 一个宫女把衣服送过来，石锦萱一看傻眼了，“这……这是宫女的衣裳……” “怎么？你不愿意？”杨婵横了她一眼。 石锦萱忙摇头：“不，臣女不敢，不敢……” “知道不敢就好！”杨婵不屑道：“我是要教教你规矩，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说罢，杨婵拉着杨珂要走，临走前还留下句话，“钟山围猎这期间，若我看到你脱下这衣裳，你是知道我的……:” 石锦萱捧着衣裳，惨白着一张脸，有些茫然。 她被吓得，都忘记责怪石青衫、拖着石青衫一起下水了。 石青衫眸中闪过一丝冷然的神色，这就是这件绛紫衫裙的价值所在了。 前世里，石青衫听说过杨珂这公主的事儿，杨珂早年嫁给了一位有才华的状元，两人十分恩爱，可这状元却在外面养了个戏子。 其他三个公主知道了都气坏了，拉着杨珂就去报仇。 四位公主一起出宫找那状元和戏子算账，据说戏子是被几个太监从院子里一路拖到大街上鞭挞的，身上穿的就是绛紫衫裙，石锦萱穿的那裙子，颜色、布料、款式都分毫不差。 石青衫是知道的，石锦萱最喜欢这颜色，和那戏子一样。 可石锦萱从不关心公主们这些烂事，她只想着怎么欺负石青衫，怎么抢东西。 所以，都是她活该的。 石成欢反应过来，冷冷盯着石青衫。 石青衫就是不与她对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石成欢心中气闷，事到如今，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石青衫还是那个任人宰割的五妹了。 让石锦萱被骂就算了，竟连累她也在杨婵那里受气！ 想到这里，石成欢对石青衫的愤怒越发膨胀。 老太太、大夫人收拾好东西这才过来，她们看到这场面，不由得拉下脸来。 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大夫人看石青衫的目光都发冷了。 石锦萱扒着大夫人的裙角，可怜兮兮道：“母亲，能不能跟二公主求个情，我不想这一路都穿着这宫女衣裳啊……” “你自己作孽，还有脸说！”老太太那龙头拐杖不住地敲打着草地，发出闷响。 老太太很生气，石家的人一过来就惹怒公主，她这个女主人脸上无光啊！ 石锦萱委屈地望着老太太，她真想说，如果不是老太太赐给石青衫那布料，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啊！ 不过她还是不懂，那裙子碍着公主们什么事了？ 到现在，石锦萱终于想起这裙子是怎么穿到自己身上来的，她指着石青衫愤怒道：“祖母，这裙子是她的！” “她的？青衫的衣裳怎么会穿在你身上？”老太太早就对爱惹事的石锦萱失望透顶了。 “是……她想让我在公主们面前出丑，才设计让我穿上这裙子！祖母，您要相信我！”石锦萱这哭诉，漏洞百出。 如果她不愿意穿，石青衫又拿她有什么办法呢？ 石锦萱可不是石婉茵，能任由人拿捏的。 老太太气哼了一声：“满口谎话！” 石青衫这才辩驳道：“祖母，这裙子的确是我的，四姐的裙子被茶水弄脏了，她说喜欢我的衣裳，所以我就换了另一套……” 话说的够委婉了，老太太她们这些人是知道的，如果石锦萱看上什么就会明着抢，石青衫分明是受委屈的那个。 石锦萱瞪大眼睛，“你！明明是你……” 是石青衫怎么样呢？难道要在老太太面前说，她嫉妒老太太送给石青衫这上好的布料，所以找了个由头把这裙子抢过来了？ 纵使再蠢笨，石锦萱也不会说的。 老太太怒道：“做错事还不知悔改，让妹妹帮你圆场，早知道这次就不该带你出来！” “祖母……”石锦萱哭道。 “什么都别说了！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公主赐的衣裳不许脱！还有，围猎后的大宴上，不许你出来表演！” 要知道，很多从未露过面的世家小姐，都希望在今天一展风采，石锦萱不奢求自己能像石成欢一样，但丞相府这个名头怎么也能让她找个如意郎君啊！ 穿这宫女衣裳都还是小事，不让表演的话她还来这里做什么？ 石锦萱噙着泪水，无比可怜地拉着老太太的衣角：“祖母，这……这真的不可以啊……” 老太太别着脸不看她，看她就来气。 这样闹开了，周围人纷纷侧目。 石成欢便求情道：“祖母，锦萱也不知大公主的喜好，无心之过，不让她登台，这太狠了些……成欢想为她求个情，能不能让她当我的伴舞？” 看到石成欢容貌的人都眼前一亮，再听到她求情更觉得这嫡出小姐善良大方。 因为那布娃娃的事，老太太心里对石成欢还有气，但在这公众场合，总不能让人看了丞相府的笑话。 何况，丞相府的人多年达成的默契就是，用尽一切方法捧石成欢。 老太太瞪了石锦萱一眼：“这次是有你二姐帮你求情，好好反思吧！” 全程未吭声的大夫人，低眉顺眼地扶着老太太离开了，石成欢也随之离去，不想再理石锦萱这个蠢货。 大夫人不说话，反倒给人留下了一种尊敬婆婆、礼贤退让的好印象，并非是宅院那些和婆婆抢当家权的恶毒女人。 在人前，大家都会做人。 热闹散场，石青衫正要离去，余光瞥见石锦萱恶毒地盯着她，并伸出一只脚拦在她面前。 石青衫微微勾唇，直视前方假装没看到。 没有如预料中让石青衫摔个狗吃屎，石锦萱感觉自己脚背快要被人踩断了，她龇牙咧嘴地大叫起来。 石青衫不动声色又狠狠踩了一下才退了一步，惊讶低头：“四姐，真是抱歉，我没看到你的脚……竟然伸得这么远，不过也难怪，你比我高，腿自然也长一些。” 正文 第26章 搬弄是非 刚才看到石锦萱出了一系列幺蛾子，大家对于石青衫‘不小心’踩上她这事，自然也一笑了之了。 石青衫无辜地看着她：“四姐，用我扶你吗？” “不用你假好心！”石锦萱咬牙切齿道。 “我就知道四姐坚强，那我先走了。” 看着石青衫潇洒离开，石锦萱趴在地上欲哭无泪，狠狠地捶着泥土。 “哈哈哈……” 不远处，三公主杨妙看完了全程，大笑起来。 杨珂和杨婵走了之后，杨妙觉得好奇，就拉着杨婼在一旁看这丞相府的后续发展。 看石锦萱作死，弄得杨妙也很气，最后还不忘要绊石青衫。 可杨婼这小丫头却撇撇嘴：“要我看，这石丞相家里的女儿，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当然包括石青衫了。 可杨妙不以为然：“怎么会呢，我看那个五小姐就挺有意思的。” 让杨妙惊讶的是，看起来那么不起眼的石青衫，竟然也会玩这种恶作剧，还故意问石锦萱用不用扶。 杨妙真觉得，石青衫真是解气啊！ 大约是刚才的恶作剧对了杨妙的胃口，她对石青衫生出了几分好感。 …… 钟山是皇家狩猎的地方，早就修建好了华丽的行宫。 当晚，各家按品级、分男女入住了行宫，可其中不乏活络的，屁股还没坐热就跑出来活络关系。 比如石成欢。 石成欢来拜访杨婵合情合理，大夫人是皇后的族妹，所以杨婵也算是石成欢的远方表姐了。 当然，如果杨婵承认这关系的话。 杨婵这里，墨国公的两个女儿早就过来了，墨素绫和墨素纱。 墨国公和皇后可是亲兄妹，自然要比大夫人这层关系亲厚许多，墨家姐妹过来更是应当应分的。 见石成欢进来，墨家姐妹便热情相迎：“成欢妹妹来了。” 石成欢笑着请安：“成欢拜见二公主，见过素绫表姐，素纱表妹。” “嗯。”杨婵淡淡应声。 墨素绫和石成欢交好，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寒暄了好多。 墨家姐妹很有意思，姐姐墨素绫依附于石成欢，妹妹墨素纱巴结杨婵。 可能她们觉得，靠自己是决计靠不住的吧。 墨素绫看着石成欢的脸色，有些担忧：“成欢，你这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舟车劳顿太累了？” “也是有的，主要是家里的妹妹，真不让我省心。”石成欢勉强笑笑。 “妹妹？哪个妹妹？” 杨婵轻嗤一声：“还有哪个？不就是连大皇姐都不放在眼里的那个，叫石锦萱？” 石成欢尴尬笑道：“公主记得没错，那是我四妹锦萱。” 但她不说石锦萱，反而把话题引到石青衫身上，“不过，今天的事，错也不全在锦萱，那衣裳本是五妹青衫的，从款式到颜色，都是她自己挑选的，谁知道怎么穿在了锦萱身上……” “唉，若我提前知道这件事，是绝对不会让她们这样做的！”石成欢一副忧心的样子。 这话听在杨婵耳朵里，倒是生出了别的意味，“你的意思是，你妹妹石青衫知道大皇姐讨厌那裙子，故意陷害石锦萱的？” “这……”石成欢慌了下，连忙解释道：“妹妹们绝对不是那样恶毒的人，虽然青衫不懂规矩，但她……不至于……” 这处处维护、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不觉给石青衫泼了一盆污水。 一旁的墨素纱却想起来：“石青衫……之前是不是有一大帮伙计闹上丞相府，就是冲着你这个五妹来的？” “那次……”石成欢温柔的双眸中满是为难之色。 “哦对！最近般若城中的一大奇闻，丞相府五小姐教唆伙计打死了掌柜，这就是你家五妹石青衫吧？” 墨素纱和城中夫人、小姐们走得近，什么风吹草动都知道，最近的大新闻莫过于石青衫这件了。 石成欢的双眼像是泡在泪水中似的，柔柔弱弱：“那掌柜言语冒犯，青衫……” “呦，果然是丑人多作怪！”杨婵冷哼一声。 在杨婵眼里，石青衫的长相是清汤寡水的那种，竟然还招惹上这么多是非，可不就是丑人多作怪！ 没呆多久，杨婵就说要休息，这三人便退出去了。 一路上石成欢都苦兮兮的样子，墨素绫逼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才‘迫不得已’告诉表姐最近家中的事情。 “你这个五妹，竟敢欺负到你头上来？姑母没有管吗？”墨素绫气道。 如何夺回酒家的铺子、用布娃娃陷害、包括诵念佛经这件事，都被石成欢扭曲了事实，以受害人的面孔把‘事实真相’讲给了墨家姐妹。 石成欢拿起帕子拭泪，“我是她姐姐，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害她啊！” 要说墨国公的头衔也不小，可石明远却是掌握真正权力、人脉的丞相，两相比较自然占了下风。 石成欢才貌双全，再凭着这家世，怎么也要嫁进皇室。墨素绫和墨素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如石成欢。 杨婵不好亲近，不如石成欢这样平易近人，所以墨素绫选择巴着她。 这倒是激起了墨素绫的兴趣，这次可是个讨得石成欢高兴的好机会。 她拍着石成欢的手背：“你放心吧，表姐不会让一个庶女骑到你头上的！” 石成欢抬起泪眼，微微皱眉：“表姐，你要做什么？” “明天一早，咱们女子不是也要赛马吗？我要看看，这小庶女怎么能上场！”墨素绫充满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石青衫的凄惨下场。 “表姐，还是不要……” “成欢，是我要为你出气的，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好好休息去吧。”墨素绫嘱咐道，然后和墨素纱双双走远。 走在路上，墨素纱还说着：“姐，怎么说那也是丞相府的小姐，这样做不会牵扯到我们吗？” “丞相府的嫡出小姐才被人重视，我们只不过修整下小小庶出，谁会管呢？放心吧！”墨素绫成竹在胸。 见她们走后，石成欢擦去泪水，脸上露出冷漠的笑容，“青衫，二姐可是劝过她们了，但是不管用呢……” 石成欢要保持她端庄淑女的形象，不能轻易动手。 可是，只要她说一声，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为她出头呢！ 只是不知，墨素绫想出来的是什么阴招？ 正文 第27章 挑马 这次来行宫的人众多，石青衫也只带了温茶，断弦留在府中看顾着石青寒。 房间早已分好，石青衫好好梳洗一番，方感觉神清气爽，坐下来喝凉茶。 “小姐，这行宫真好，比家里还好呢。”温茶端来水果和点心，她从一进门就赞不绝口了。 石青衫吃着点心，“为了建这座行宫，不知道要死多少工人、工匠，能不好吗？” “怎么会死人……”温茶这小丫头似是被吓着了。 哐哐！ 有人敲门，“五小姐，明天一早各家小姐要赛马，奴才是来请您去马厩挑马的！” 温茶打开门，客气地把这太监让进来。 石青衫起身，礼貌点头：“请问公公，是哪位主子派人来请的？” 太监倒是很傲气，“咱们是行宫的宫人，有专人负责的。”意思是我过来叫你就是给你面子了，别多问！ 石青衫也知道他们狗仗人势，便微笑道：“公公稍等，我这就来。” 温茶看天黑了，便急忙道：“我也去！” 那太监立刻瞅了温茶一眼，很是不满。 石青衫故意训斥道：“有公公引路，怕什么！” 温茶一脸委屈，石青衫拍拍她的肩膀，认真地望着她：“留在这儿准备衣裳，我……去马厩选马，过会儿回来还要去拜见祖母呢。” 总之，石青衫念念叨叨跟温茶嘱咐了好久，这才跟着太监出去。 见石青衫出去，温茶这才坐下来拧眉思考着，为什么小姐会嘱咐那么多，这不像小姐的风格啊！ 温茶蓦然想起出发前夜，石青衫对她嘱咐的那些事：“在外面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我把一件事重复多遍，你就要牢牢记住。” 重复多遍……去马厩，拜见老太太…… 温茶腾地一下站起来，难道五小姐可能有危险？ 石青衫和太监一前一后走出门，太监还嘲讽道：“五小姐这丫鬟可不是个机灵的，出个门还用主子叮嘱那么多！” 石青衫笑笑：“是，小丫头年龄小，我这个做主子的只能多教教了。” 只听太监笑了一声，就再不说话了。 天已黑，大家刚来行宫都累了，除了巡逻的很少有人出来溜达。 太监带着石青衫拐了好几个弯，若是一般人应该记不住路，可石青衫没有丝毫分神，一直记着路线，以防万一。 他们走的地方，离主要营地越来越远，灯火也稀疏起来，石青衫便问道：“公公， 马厩是在这儿吗？” 太监回头睨了她一眼，一副看乡下人的模样：“马厩这地方又脏又臭，怎么能建在人多的地方？五小姐怕我骗你不成？” “当然不敢。” 石青衫镇定的模样，让太监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九曲十八弯，总算到了马厩。 “五小姐，咱们可没逗你玩吧？”太监打开马厩的门，做请的手势。 的确没骗人，但是……石青衫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耳边只能听到马嘶嘶的声音，显得很诡异。 “公公……啊！” 石青衫刚转过去，就被那太监狠下劲儿来一把推进马厩，“你给我进去吧！” 石青衫跌了个踉跄，差点撞到马厩的墙壁上。 太监手脚利索地锁上了马厩，邪邪一笑，“哼！蠢货！” 石青衫不顾擦破皮的手掌，趴在马厩门边冷声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呵！还当你是个什么狠角色，这么好骗！” 墨素绫和墨素纱走过来，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打量着狼狈的石青衫。 石青衫皱眉，加上前世的记忆，她也没见过几次墨家姐妹，只能算眼熟。 “素绫表姐，素纱表姐，你们想干什么？” “呸！谁是你表姐！下贱胚子生的下贱货，也敢跟我们姐妹相称？”墨素纱最看不起这些讨人厌的庶女了。 石青衫的眸色渐冷，看到这姐妹俩她就猜出来，一定是石成欢唆使她们来陷害自己的。 这姐妹俩素来爱找事！ 墨素绫上下打量着她，嘲讽道：“真不明白，凭你这样的货色也敢给成欢添堵？成欢真是太软弱了！” “姐，现在怎么办？”墨素纱看向她。 “就把她关在马厩里，好好长长记性！”墨素绫道。 墨素纱有些担忧：“她要是乱喊乱叫怎么办？这行宫里人多嘴杂，咱们……” “她敢！” 墨素绫一记眼刀扫过去，冷笑道：“你老老实实待在这儿思过，明天早上公公就会放了你。若你敢大叫求救，我不保证公公会把你怎么样，他也想找个女人尝尝鲜呢！” 那太监露出淫、贱的笑容，连声拜谢：“谢大小姐替奴才着想，奴才会见机行事的！” 她们不怕事情暴露，是因为吃定了石青衫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一旦东窗事发，无论是石丞相还是皇上，只会把风头压下来，不会任由这丑闻流出去。 所以，石青衫注定是牺牲品。 石青衫双手按在木栏上，太过用力的指尖都泛出白色，她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素绫表姐，你和我二姐那么好，真不知道她在背后怎么说你的？” 墨素绫嗤笑了一声，“挑拨离间？也就你这个下贱庶女才能做得出来！” “怎么说，我和她都是亲姐妹，她不可能宁愿相信外人都不相信我这个亲妹妹的。”石青衫微一偏头，笑容显得俏皮。 这真是勾起了墨素绫的好奇心，但她装作不在意：“你要是想告诉我，还用兜这个圈子？” 石青衫真诚地望着她：“我是看你可怜，你千方百计接近二姐，以为二姐傻吗？” 这话说得墨素绫脸都快烧红了，没人当面戳破这些事儿的。 “哪件事二姐对你是真，哪件事二姐对你是假，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石青衫转过身去，背靠在木栏边。 墨素绫咬牙切齿，她自认为是把石成欢玩弄在股掌之中的，难道真的反被她利用？ 墨素绫走上前去，拍拍木栏，“喂！把话说清楚，否则你今晚别想活着出去！” 石青衫转身，笑吟吟的，“素绫表姐，你想知道，我当然会告诉你。” 她勾了勾手指，墨素绫便靠近了许多。 正文 第28章 她是个疯子 石青衫眸光乍寒，一手揪住墨素绫的头发，另一手扣住她的下颚，低声道：“你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啊！”墨素绫大叫，双手无力地拍打着木栏，但却无法摆脱石青衫。 墨素纱也惊呆了，没想到石青衫会这么狠，她拍打着太监：“你快想想办法呀！” 那太监四处探看，从角落里抱来一根长木棍，伸进那栅栏的缝隙要打石青衫。 马厩被一根根粗壮的木棍围得严严实实，太监伸进来的木棍还是能打到石青衫的腰。 “呃！”石青衫的腰部被打了一下，便吃痛地松开了手。 墨素绫嘭地往后一跌，摔在了地上，看到自己的一大绺头发被石青衫抓下来，她整个人狼狈又惊恐。 石青衫一直后退，身子紧紧贴在最里面的墙壁上，捂着后腰躲避着棍子。 墨素绫哆嗦着嘴唇：“疯子！她是个疯子！” 墨素纱狠狠瞪了石青衫一眼，搀起墨素绫便道：“姐，要不要打她一顿出出气？” 墨素绫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不，这事不能再闹大了！” 马厩这边的人都被墨素绫打发走了，但巡逻的来来往往，万一被发现可就惨了。 “公公，去把她嘴巴堵上！”墨素绫吩咐道。 太监扔下棍子，有些犯难：“这五小姐似乎真的是个疯子！”他也怕被打。 三人看向马厩，只见石青衫紧贴墙壁，目光冷漠，凄迷的夜色更衬得她煞气凛凛，大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 想起刚才的遭遇，墨素绫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抓住墨素纱便往外走：“我们走！快点走！” 她们走后，太监便提着棍子蹲在角落，不敢对石青衫生出别的心思。 他是知道轻重的，事情不可能像墨素绫说的那样，杀死个石青衫没人会在乎。 再怎么说，石青衫也是丞相府庶女，真有个闪失，或许墨素绫她们可以免于灾祸，那么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下人就会被拉出来做替罪羊。 他才不傻，等天一亮交了差，他就要拿着墨素绫给的大笔银钱跑路了。 马厩里的腥臭，石青衫已经完全闻不到了。 那老太监已经睡着了，石青衫的身子顺着墙壁往下滑，蹲坐下来。 她摊开掌心，一只流苏耳环借着月光散发着淡淡光芒。 这是墨素绫的耳环。 刚才她的确为了出气，更是为了留下一个证据。 明知这是陷阱，她也敢往里面跳，是为了引蛇出洞。 现在看清了，这个蛇就是墨素绫。 她知道墨素绫不敢害自己性命，但墨素绫也料定她不敢声张。 她不声张，有了这只耳环做证据，她有的是法子让墨素绫吃尽苦头！ 夜深渐凉，石青衫环抱住身子也无法抵挡得住寒意。 她根本无法入睡。 忽然，马厩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个高大身影逆在月影之中，走向她。 “石青衫！” 这声音一如人的风格，放荡不羁。 石青衫心头一惊，杨择？怎么会是他？ 太监被惊醒，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喝道：“你是谁？” 杨择悠然迈步进来，微微勾唇：“连我都不认识，你这些年太监都白当了！” 太监刚提起来身边的大棍子，杨择就已经腾空而起，旋起一脚踹在了他的心口。 太监吐血不止，气息奄奄。 杨择唇角上翘，目光中却透着几分冷意。 淡淡月华之下，杨择慢慢靠近马厩。 那一刹那石青衫竟然有种错觉，他好像是拯救自己的天神。 ‘天神’开口了：“你长着嘴巴不会喊吗？还是说，臭味相投？” 石青衫抿紧唇，果然，都是她的错觉。 杨择双手搭在木栏边，看着墙边瑟缩着的石青衫，不由得弯唇：“还不过来？” 石青衫也不矫情，不过站起来的时候有点猛，往后跌了个踉跄。 “呵……真是蠢……”杨择将手半拢起放在嘴边，掩着笑意。 石青衫走到他面前，抬起眸子：“你怎么会过来？” 杨择挑眉：“正常人不应该先说感谢吗？” 之前对杨择假情假意的感谢太多了，石青衫真觉得乏味，不如开门见山。 杨择伸了个懒腰：“你那个小丫鬟说，你被老太监骗到马厩来，正急得团团转呢。” “你特意来找我？”石青衫皱眉。 杨择懒懒看她一眼：“我刚来般若城，朋友不多。” “谢战王爷抬举。”石青衫不冷不淡，她总觉得杨择这个人不简单，不可深交。 杨择摩挲着嘴唇，盯着她笑：“就这样说话？你不打算出来？” 石青衫还在马厩里呢。 石青衫的目光转向马儿，定了许久才开口：“王爷，请问你有匕首吗？” 杨择望了她半响，随即甩出一把匕首递给她，“你要干什么？” 她接过来也不说话，径直走向一匹白色大马。 这白马毛色纯正，十分俊美，一看就是上好的马。 更重要的是，白马前有木牌，上面写着杨婵的公主尊号，这意味着明天杨婵会骑着这白马去比赛。 石青衫单手握住匕首把，长吐一口气后。另一手也紧紧握住。 她扬着匕首高高举起，却迟迟不敢往下刺。 “呵，有贼心没贼胆啊！”杨择看她想下手却又不敢，不免嘲笑道。 石青衫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便收了匕首，靠在木栏边。 “战王爷，可否跟你谈个条件？” 杨择笑容微凝，目光中露出桀骜不驯的神色，“我不认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父亲，石丞相。” 杨择瞳孔微缩，倒是小看了这个丫头。 石青衫看着他的眼睛，摊开了说：“第一次见面应该不是巧遇吧，你原意是想查我父亲的对吗？” 杨择笑了一声：“继续。” 石青衫收回目光，望着夜空：“你一定查过我，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你看中的就是我对我父亲的恨，对吗？” 杨择不回应，她就接着说：“战王爷你的心思，我自然是猜不透的，比如我并不知道你会支持哪一位皇子，但我了解一点，皇上对你很好，你是为他效力的，所以皇上的眼中钉应该就是你要下手的对象。” 正文 第29章 杀掉那匹马 石青衫偏头看他，“墨家，皇后一族墨家，这是你们真正想对付的。至于我那位高权重的父亲，如果他对皇上有异心，你们会杀掉，以免他长了墨家的威风。” “你们更希望能掌控他，这样可以多一股支持的力量，”石青衫轻笑，“相比于游说，不如找到把柄才更好控制他吧。” 杨择笑而不语，石青衫眨了眨眼睛，“王爷，我说的可有错处？” 下一瞬，杨择的手已经扣在石青衫的喉咙，掐的她喘不上气来。 石青衫小脸涨红，双手去抠杨择的手，没有一点用。 杨择压低了声音，沉哑的嗓音透着危险气息：“你这么聪明竟然不懂得，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活不久这个道理？” “王爷……咳……我说这些……我想……能帮你得到……父亲的……把柄……咳……”石青衫挣扎着说了这句话。 杨择松开了手掌，依旧懒散靠在木栏边，眸中含笑，仿佛刚才他不曾起了杀心。 “咳咳……”石青衫弯腰都快咳出眼泪来了。 她心想，之前的判断果然没错，杨择真的是个笑面虎，她可要做好了与虎谋皮的准备！ 杨择挑眉看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石青衫顺过气来，擦掉眼泪：“猜的。” “猜的？”杨择笑道。 “王爷这么大反应，说明我猜对了。”刚才那一招锁喉，让石青衫心有余悸，手依旧捂在胸口。 杨择忽然有些看不透这丫头了，面对一个决定自己生死的人，还敢开玩笑？ 石青衫正色道：“王爷，如果皇上想把我父亲这股力量攥在手里，不去干扰你们打击墨家，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而且你心中早有判断才三番两次找上我，不是吗？” 她微微扬起下巴，素净的脸上透着坚定、决绝的意味，“相信我，只有我可以做到最好。” 人不可貌相，大概说的就是石青衫。 杨择用审视的目光望着她：“你图什么呢？” 想了好久，石青衫冷声道：“我自己的力量太单薄，无法让害过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想要的惩罚，是让那些人不得好死！ 之前流光查过石青衫的底细，杨择早就知道她在丞相府过得并不好，大概是想报复吧。 杨择痞痞笑着：“我凭什么相信你呢，你这么聪明，万一会背叛我呢？” 石青衫微微蹙眉，正在思索一个法子取得他的信任。 杨择伸出拳头，一个白玉坠忽然悬在半空中。 “我的玉坠！”石青衫神色紧张，伸手去抓。 前几天她翻箱倒柜都找不到白玉坠，原来在杨择手里。 杨择立刻收回来，“看来你很宝贝这个玉坠，那我暂且帮你保管好了。” 石青衫有些气不过，“战王爷，你怎么能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 杨择横了她一眼，竟然和杨昭那臭小子的说法一样，“我是捡到的！本打算还给你，但你说要结盟，那正好有个抵押。” “抵押？”石青衫没听过这种神逻辑。 “待事成之后，玉坠自然会还给你。”杨择懒洋洋道，看这这丫头生气还挺有趣。 名贵的不是这玉坠，而是玉坠的意义。 酒老太爷当初把般若城的生意都送给酒留和石青衫，这白玉坠代表了这些生意的主人。 大夫人曾听说过这个传闻，但她用白玉坠去接管酒家的生意，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没有来抢。 白玉坠是她能拿回产业的底牌，是她给自己留的另一条路，她当然会紧张！ “战王爷，既然已经结盟，那我现在就有件事要你帮忙了。”石青衫小脸皱巴巴的，忽然长长吐了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 将来找个机会拿回白玉坠，现在先稳住杨择再说！ 在石青衫的怒视下，杨择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白玉坠，还笑说着：“你倒一点也不客气。” “给你。”石青衫把匕首递给他，“杀掉那匹白马。” 杨择看了眼，意味深长道：“你跟杨婵有仇？” 石青衫目光清冷，“墨素绫想让我栽在这马厩里，我当然要以牙还牙了。” 听杨择没回话，石青衫看了他一眼，道：“墨素绫不也是墨家的人吗？你也不吃亏。” 杨择失笑，接过匕首后，一个漂亮的翻身就进了马厩。 虽然他尚未明确石青衫预备如何，但他却相信这丫头的作为不会让人失望。 手起刀落，手法干净利索，白马还没来得及嘶鸣一声就轰然倒地。 看到白马死了，石青衫心里发紧，目送它走完人世间的最后一程。 纵使再活一世，石青衫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冷血心肠，无辜的人她还是不忍心伤害。 “呵，你还当真奇怪，要杀它的是你，心疼它的也是你。”杨择捡起稻草，擦掉匕首上的血迹，望着石青衫觉得好笑。 “毕竟它是无辜的。”石青衫垂眸。 “世上哪有什么无辜可言？若想做成一件事，势必会牵累许多，一味地瞻前顾后，什么时候才能成事呢？石青衫，若你是拿这种态度来跟我谈合作，不如趁早回去给你嫡母嫡姐磕头认错，等她们大发慈悲给你找个好人嫁了！” 刚才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石青衫皱眉看着扬择。 说话不毒，真的会死吗？ 看石青衫的眼神倔强，扬择勾唇，“这次给你个机会，好好回去反思！” 他一步向前，翻身出了马厩，他回头，“你不走？” 石青衫眉头紧皱，嘴唇抿了又抿，这才道：“我……怎么出去？” 杨择失笑，摇摇头走过来，“小姑娘不要凶巴巴的，你求求我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来，伸手。” 见石青衫迟疑，杨择无语：“我会吃了你吗？” 真想不通石青衫要犹豫什么，他能出手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 杨择拉住石青衫的手，把她身子往上一提，另一手顺势揽住她的腰，一个翻转就把她抱出来了。 对，是半搂半抱着的，石青衫脚刚沾地一个踉跄又栽在了杨择身上。 杨择低头看她，“呦，投怀送抱？本王可只喜欢美女。” 正文 第30章 只能受气 虽然没照镜子，石青衫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发红，她匆忙推开杨择，很快恢复镇定的表情，“谢谢战王爷。” “嗯，不用这么警惕，本王不会让你以身相许的。” 看扬择大步走在前面，石青衫对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盯了好一会儿，才跟上去。 对，追上去之前，石青衫还不忘把墨素绫的耳环丢进马厩里。 “说起来，你这位结盟者打算怎么帮我？又预备怎么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呢？”杨择悠悠地问着。 石青衫凝神想了想，“父亲这边好说，先试探下他的底线，若他早就投靠皇后与墨家那边，那就好说了。” “好说了？”杨择挑眉。 “敌对的一方，不趁早解决掉，难道还要等着他联合墨家一起造反吗？”石青衫眨眨眼。 杨择嘶了一声，眼中带着些玩味：“你不是心地善良，连一匹马都不忍心下手吗？为什么对你亲生父亲这么狠？为什么……不想想如何劝服他，让他归顺到皇上这边？” “他位极人臣，早就练就一双判断世事的精明火眼，若他早就成为墨家的羽翼，那么他必定倾注了自己很多心血，就不可能轻易改变立场。如果劝说有用，那么这世上大部分人都能成为纵横家了。” 杨择轻呵一声，“那么你呢？你的难题是什么？或者说，你想杀掉什么人？” 石青衫脚步微一停顿，目视天上那一弯清冷的月。 “你不是查过了吗？就是那些人。” 杨择是查过了，她所痛恨的那些人，应该就是她的嫡母、嫡姐和庶妹吧。 “就这些小角色，还需要我帮忙？”杨择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石青衫目光冰凉，看向他，“如果我能自己动手，尽量不用王爷出手。” 只不过，大皇子杨裕的狗命，她一个人可无法取啊！ 当然，她现在还不能告诉杨择，但她一定会杀掉杨裕，无论多难！ 杨择望着她，忽然道：“就这样？” “就这样。”石青衫点头，继续前行。 翌日，行宫的客人是被大发脾气的二公主杨婵惊醒的。 石青衫刚打开房门，从她门前经过的墨素绫和墨素纱姐妹像是见鬼了一样。 “你……你……” 来往人多，她们还不敢说那些关于马厩的事儿。 睡了一个好觉，石青衫神清气爽：“二位表姐，也是要去二公主那里吗？正好顺路。” 石成欢她们几个也过来了，看到墨家姐妹后纷纷行礼。 一个晚上过去了，石青衫还好模好样的，这墨素绫真是不中用！ 石成欢心中暗暗恼着，嘴上笑道：“表姐，素纱，没什么事的话，我和姐妹们就先去二公主那里了，听说很着急呢！” 这便客气地带着众人走了，石青衫也笑盈盈地跟上，只留着墨家姐妹在这儿干气。 “姐，你看成欢表姐那是什么态度？我们昨天明明是去帮她出气的！”墨素纱不高兴了。 墨素绫也气，但她定了定心神，“先去二公主那儿，那个小贱人的事儿回来再说。” 天蒙蒙亮，除了不敢惊扰皇上和皇后，杨婵几乎把所有人都弄过来了，真是热闹！ 很多人忍着哈欠不敢打，就怕杨婵看见会生气。 让大家感到意外的是，战王爷竟然也会过来！ 杨择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悠哉悠哉地喝茶，跟个二大爷似的。 石青衫发现二大爷那小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飘过来，她便垂下眸子，面无表情。 “呵！” 杨择一声轻笑，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众人。 大家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的不明白这战王爷在笑什么。 墨家姐妹一走进来，杨婵立刻开骂：“你们还敢过来？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造次，胆子不小啊！” 早上接到侍女的禀报，昨天挑好那匹参加比赛的马，竟然被杀了。 杨婵气了一早上，在房间里见什么摔什么。 被杨婵这么一吼，墨家姐妹怔住了，墨素绫大着胆子：“二公主，这是谁惹您生气了，要不……” “好能装啊墨素绫！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是不是忘记这玄轻国究竟姓什么了！”杨婵发怒，口不择言。 这话一出，心思敏感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心中自然有一番计较。 杨姓皇亲和支持皇上的人都暗暗为杨婵叫好，这份恶气总算出了。 而以墨国公为首的皇后母族墨家人，脸色一下子青了。 墨家争权夺势这么久，就连杨氏皇亲国戚们都不敢当众埋怨一声，可今日却被杨婵说出来了。 而杨婵，偏偏是皇上和皇后的女儿，两边谁都不敢动她。 墨家人只能受她这个气。 “我……公主，臣女怎么会惹您生气呢？是不是……有什么奸人挑唆？”墨素绫面红耳赤。 墨素纱已经悄悄地退到了人群之中，急于和姐姐撇清关系，生怕杨婵迁怒于她。 墨国公也在场，可杨婵丝毫没有留情面：“奸人？恐怕你就是那个贱人吧？还敢杀了我的马，平时在我跟前俯小做低的姿态都是装的吧？” “杀……杀您的马？”墨素绫双眼通红，不知从何说起。 众人都静悄悄的，墨国公觉得老脸挂不住，站出来说了一句：“二公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婵面色冷冷，侍女便有眼色地站出来解释：“国公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公主挑选好了马，可今天早上宫人就来禀报，说马被杀了，而这个杀马的人就是墨大小姐。我们二公主可不会轻易冤枉了人。” “杀马？” 墨国公有些愣住，看着墨素绫怎么也想不出她要杀马的缘由，便追问：“二公主可有证据，证明下手的人是我家素绫？” “哼！人蠢笨，还想做这些事瞒天过海！”杨婵骂道。 当侍女把耳环拿出来之后，墨素绫大惊，目光却是看向石青衫。 石青衫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她的眼睛，甚至还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那眼神仿佛在说，对啊，这就是我故意栽赃在你头上的，你对大家说出真相啊！ 墨素绫握紧拳头，身子抖了又抖，不知该说什么话。 正文 第31章 以为本王想泡你啊 捕捉到石青衫的眼神，杨择唇角不由得上扬。 杨婵和墨素绫这么一闹，皇后和墨家的关系也就出现了裂缝，他果然没看错，小丫头的本事可不小！ 杨婵把耳环甩在墨素绫身上，“这耳环是你墨大小姐的吧？” 那耳环分量明明很轻，可打在墨素绫身上，她双腿都软得跪了下来。 见墨素绫这样子，大家便看明白了一切。 杨婵冷冷看向墨国公：“舅舅，这下还说是我冤枉了你的宝贝女儿吗？” 向来都是高高在上，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过？杨婵这不是在打他的老脸吗？ 墨国公一个箭步上前，对着墨素绫劈头就是一巴掌，“孽子！公主平日里对你那么好，把你当亲姐妹一样看待，你竟然做出这种混账事！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墨素绫被打得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却不知从何辩解一句。 墨国公微微喘了一口气，对杨婵赔罪：“公主，小女不懂事，老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看在舅舅的面子上，我不追究了，杀马的缘由我也不问了，无非就是对我不满罢了！我杨婵最讨厌别人在背后耍阴招，有本事直接冲着我来！”杨婵说罢，便甩袖离开。 这哪里给了墨国公面子？简直就是下马威啊！ 因为二公主心爱的马被杀，所以赛马推迟到明天。 墨素绫得罪了二公主杨婵，这哪家的小姐还敢跟她交好？恨不得装作不认识她！ 石成欢更是失望，她在庆幸，幸好这蠢货昨天没为她做什么事，否则今天还不得把她也折进来？ 白天里，石青衫在凉亭‘偶遇’杨择，并跟他讲：“二公主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对啊，做她的敌人下场都很惨，不会因为这些亲戚关系有所改变。”杨择也道。 “墨素绫应该活不过今天晚上了。”石青衫思忖片刻。 “别告诉我，你善心大发想救她？”杨择夸张笑了笑。 石青衫点头，“想救她没错，不过我是另有所图。” “我们只是合作而已，不必事事向我汇报。”杨择故意摊摊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石青衫皱眉，抿唇望着他，“王爷，凭我一个人怎么能救她？我需要你的帮助。” “呵，昨天帮你，今天又帮你，你真以为自己好看，本王是想泡你啊？” 面对他的嘲讽，石青衫很是镇定，“王爷，你心知肚明，昨天那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你，我只是其次。” 墨素绫不是她要报复的对象，哪怕是死了，她也不会觉得很开心。 通过这件小事，让杨婵和墨家对立起来，这可是皇上和杨择想看到的局面。 都是聪明人，石青衫不用解释太多。 杨择挑眉：“你想怎么做？” “就是一直跟着墨素绫，别让她被二公主杀掉就行。”看扬择松口，石青衫神色也放松不少。 杨择哼了一声，“想把本王当奴才使，石青衫，你好大的面子！” 石青衫忙道：“不……” “绯梦！”杨择喊了一声。 石青衫刚皱起眉头，就见一人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半跪在杨择面前，“王爷，属下在。” 绯梦是杨择的属下，和流光一样是暗卫，她神出鬼没的让石青衫很吃惊。 杨择对着石青衫抬了下巴，“今天听她的安排，让你去救人你就去救。” “是。”绯梦答道。 石青衫刚一看向绯梦，一眨眼间绯梦在空中翻了个转儿就不见了，让石青衫以为自己花了眼。 “这……她当真是武功高强。”石青衫对着空气感叹道。 “真是没见识。”杨择摆摆手，便离开了。 石青衫回神，忙急追了几步，“王爷，以后我要怎么见你？” “告诉绯梦就行。” 待杨择走后，石青衫有些犯愁，跟杨择还能偶遇，这个绯梦根本就不见人影，怎么指望啊？ 石青衫忽然想起杨择那一喊，便也学着对空气喊了一声，“绯梦。” 电光火石之间，绯梦就出现在她面前。 “石小姐，有何吩咐？”绯梦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 “你去寸步不离地跟着墨素绫，如果有人要害她，一定要把她救下来。” “是。” 一天时间过去，就在绯梦都觉得墨素绫不会有事时，就在这天深夜，墨素绫被一群人拖到了山上。 墨素绫差点被扔下悬崖时，绯梦救下她。 由于绯梦无法直接通知到石青衫，只好先放信号烟火告诉了杨择。 深夜惊了杨择的觉，他没什么好气地敲开了石青衫的门。 “你的鱼饵上钩了！”没等石青衫开口，杨择便拉着她腾空而起，赶往山中。 墨素绫当真狼狈，跪在悬崖边上嚎啕大哭。 绯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见扬择过来便迎上前去，“王爷。” “嗯。”杨择打着哈欠摆摆手，倚靠在一块大山石边等着。 石青衫走到墨素绫身边，俯视着她，“自作孽，不可活！” 墨素绫满是怨恨的望着她，“这一切都是你害的！石青衫！” 杨择翻了个白眼，大晚上过来跟碰瓷儿的讲道理，这丫头多半有病！ “我这人心地善良，喜欢以德报怨，你瞧，你要害我，但是我偏偏要救你。”石青衫眨了眨眼。 那副天真的模样落在墨素绫眼中，真是莫大的讽刺。 墨素绫抓住石青衫的衣角，却被她嘲讽，“怎么？你有胆子拉我同归于尽？” 当然没有，墨素绫大喊道：“你要杀要剐就痛快点，羞辱我算什么君子？” “谁要当什么君子！”石青衫冷着脸甩开她，“听着，我要你去做一件事，如果办不到的话，你今夜只能葬身悬崖下了！” 原来，这是石青衫的阴谋？ “你，你信不信我回去告诉皇后姑母……”墨素绫颤抖着声音，受不了这些致命的威胁。 “那你去说啊，看看皇后会向着你还是向着二公主！”石青衫目光寒冷，“二公主向来赶尽杀绝，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她笑了一声，在这凄迷的夜色中显得很是骇人。 墨素绫当真怕了，她妥协道：“你……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正文 第32章 将计就计 “很简单，只要你帮我给石成欢的马喂一把巴豆，让她参加不了明天的比赛，这就可以了。”石青衫一脸轻松。 “你敢害成欢？”墨素绫皱眉。 石青衫不屑看着她，“你帮她来害我，当你有危难时，她何曾为你出头？别傻了！你帮了我，也算帮你自己出口气。” 墨素绫神色有些犹豫，但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石青衫立刻喊，“绯梦，把她推下悬崖！” “别别！我答应你！”墨素绫紧紧扒地，立刻大叫。 “等你的好消息！”石青衫满意地笑着。 绯梦带着墨素绫飞下山，杨择和石青衫走回去。 一路上，石青衫没有了刚才对墨素绫那样的聪明伶俐，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杨择后面。 杨择步子大，走得快，石青衫追不上，好几次差点栽了跟头。 “啊！” 石青衫一脚踩空崴了脚，坐在地上吃痛地捂着脚踝。 杨择过来，皱眉，“连路都不会走，真不知道你这丫头是精明还是笨！” 石青衫疼得双眼冒泪，她低声道：“抱歉，王爷。” 这会儿倒是从大灰狼变成乖巧的小白兔了，杨择微一弯唇，蹲下来平视她，“还能走吗？” 石青衫痛下一个决定，“王爷，要不您先走，等明天天亮了我就回去。” 杨择背对她，蹲了下来，“上来。” 石青衫很惊讶，但迅速爬上了杨择的后背，让他背着下山。 皇上能重用无亲无故的杨择，把他捧在这么高的位置上，当然不能小觑。 而石青衫更是深信，杨择绝非善类。 她对这人敬畏有加，所以相信他的判断，并且不会质疑。 石青衫趴在杨择的背上，沉默无声。 “你知道，墨素绫不会听你的话去陷害石成欢，那么你的用意呢？”杨择忽然问道。 石青衫吃了一惊，她还没有下一步作为，就被扬择看穿了心思。 “我意在石成欢，过程不一样，但结果都是石成欢会栽在我手上。”石青衫道。 杨择笑笑，不再发问。 这，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夜很凉，他的后背很暖，她要面对的未来会更加残酷无情。 侥幸逃脱的墨素绫，果然没有陷害石成欢，反而将事情全部告诉了石成欢。 “成欢，我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可能让石青衫那丫头来害你！”墨素绫哭诉了一顿，愤然道。 本来墨素绫上门，石成欢是不待见的，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件大事。 石成欢假装感动道：“表姐，你从小就疼我，我心里是知道的，至于二公主那边，咱们都是一家，改天带了礼物去皇后姨母那儿走一趟，应该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墨素绫心中暗喜，她把这事儿透露给石成欢，就是想让她帮自己解决与杨婵这桩恩怨。 “那，你想怎么对付那个贱丫头呢？”墨素绫问。 石成欢想了想，便悠悠地笑了，“表姐，既然她想害我，那就遂她的愿。” “什么？” “按照她的计划进行，明天我的马会出问题，然后你就站出来揭发她！” 墨素绫有些犹豫，“我站出来……大家会相信吗？” “有我帮你圆场，大家当然会相信！而且，我也会帮你把之前的事情全推到她身上。”石成欢那笑容里满是自信。 她当然自信，她石成欢想得到的，绝不会失手。 然而，第二天的结果让石成欢震惊。 除了石成欢的马，其他的马全都口吐白沫，虚弱到无法参加比赛。 其他人还好说，杨婵可是要气炸了，“这是怎么回事？石成欢，不如你来给我解释一下！” 只有石成欢的马没有问题，问题自然出在石成欢身上了。 石成欢的脸一下白了，“二公主，这……臣女不知情啊！” 墨素绫很是震惊，她没有对石成欢的马做任何事，但石青衫却对剩下的马下了药！ 这才是石青衫的计谋吧！ “二公主，这绝对是有人陷害！”墨素绫不顾形象地大喊。 昨天没杀掉墨素绫，今天她还敢在这儿大呼小叫，杨婵不悦，“又是你！你三番两次，真当本公主是个软柿子吗？” 墨素绫急忙指认石青衫，“公主，一定是石青衫，这一切都是石青衫的诡计！” 石青衫委屈道：“臣女对公主们只有尊敬，哪敢做这样的事？更何况，我的马也遭到毒手了呀！” “真是个疯女人！一连出了两次幺蛾子，还敢栽赃到别人头上！”杨妙对石青衫有好感，这会儿也就出言帮了几句。 杨婵冷冷看向石成欢，“石家大小姐，你大概是看我们杨家这几个姐妹都不爽吧？” 石成欢急切摇头，泪莹莹的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看着着急，便上前相帮，“二公主，成欢天性善良众人皆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呵，石成欢善良，墨素绫也善良，那本公主不介意当这个恶人！”杨婵面露狠色。 反正，杨婵做惯了恶人，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 “重新选马，石成欢不许参加赛马！” 石成欢哭得梨花带雨，可杨婵不会理睬。 杨婵可不是皇上和皇后，无须顾及朝臣的颜面，她也不是皇子，不需要笼络这些权臣之家。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看见杨婵都想躲开，看见石成欢和墨素绫更想躲开。 说是赛马，可这比赛一点也不公平，黑幕颇多。 众人都压着速度，让四位公主跑在前面。 而石青衫更没想到，石锦萱和墨素纱竟然会联合夹击自己，帮她们的好姐姐报仇。 石锦萱驱马靠近石青衫，恶狠狠道：“石青衫，等死吧！” 墨素纱早就在石青衫身后跟随着，她瞅准了时机，将一把小刀刺进马的臀部，便赶紧闪开。 不好！石青衫心中暗惊。 马儿正在飞速地跑着，突然感受到刺痛，便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这下恐怕完了！石青衫有些不甘，做好了要被摔下去的心理准备。 正当她快要被马儿颠下马时，一双手快速揽住她的腰，把她带上了另一个马背。 惊魂将定，石青衫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时，却无比惊讶。 竟然是石梦年救了自己一命。 正文 第33章 风流成性的皇叔 原本石梦年早就跑远，可无意回头间看到石青衫有危险，这才折回来。 “谢谢大姐！”迎着疾风，石青衫喊道。 石梦年偏转了下侧脸，好听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坐好！” 话音刚落，石梦年高高扬鞭抽打着马儿，马儿立刻加速前行，石青衫忙抱紧了大姐的腰。 虽然石梦年耽搁了一段，但她的速度着实惊人，很快就追上了杨婵的脚步。 见石梦年马背上驮着一个石青衫，速度竟然还和自己相平齐，不由得愤怒，奋力抽打着马儿。 令众人出乎意料的，石梦年远超杨婵，获得了第一。 众人纷纷围上来，对石梦年道一声恭喜。 见石梦年回应平淡，众人深觉无趣，还是急忙忙围到了杨婵跟前夸赞。 “只得了个第二，有什么好喜的！”杨婵气道，驱马离开。 大家扫兴不已。 石青衫下了马背，恳切地对石梦年道：“大姐，这次谢谢你。” “没什么。”石梦年淡声道。 她蓦然回想起来之前，石红绡对她说的话，关键时刻石梦年果然会出手相救。 石梦年望着她，“是你做的吗？” 石青衫愣了下，没想到一向沉默的大姐竟会管这些事，她坦坦荡荡，“大姐，从来不是我先动的手。” 前世不是，今生也不是，她不过是把这些统统还给她们罢了。 “最好别惹她们，你惹不起。” 听到这句话，石青衫心头一热，原来她这个大姐并非是冰凉的石头。 见石青衫没有摔个大跟头，墨素纱和石锦萱都气哄哄的，站在一旁干瞪眼。 “石大小姐，恭喜你呀！”杨妙走过来，甜甜说道。 石梦年双手抱拳，行礼道：“多谢三公主。” 礼倒是挺全，不过这可是江湖中人的礼节啊！石青衫弯唇笑了，现在越看自家大姐越觉得可爱。 杨妙笑盈盈地点头，将目光转向石青衫，“五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没想到杨妙会关心自己，石青衫受宠若惊倒是真的，“谢三公主关心，臣女没什么事。” “哼！小人竟敢当场做鬼！”杨妙气哼哼的，看着墨素纱和石锦萱。 刚才她们做的已经很隐蔽了，但杨妙骑马并不快，当时恰好在她们身边，目睹了一切。 墨素纱和石锦萱正要灰溜溜的走掉，却被杨妙站住，“你们要去哪儿？没听到我说的是你们吗？” 她们站定脚步，略微尴尬地回身，“三公主，您在说什么啊？臣女可听不懂。” 装傻充愣！杨妙气坏了。 虽然不如杨婵那般嚣张，可杨妙也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这时候便不依不饶起来。 “三皇姐，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亲妹妹，另一个是表亲姐姐，石青衫肯定也有错！”杨婼白了石青衫一眼。 杨婼受了杨婵的影响，觉得石家这几个姐妹都不是好东西，看石青衫这蔫儿样，估计心里也憋着坏水。 “婼儿，你刚才也看见了啊，是她们先下手害人的！”杨妙生气。 “三皇姐，我们和她又不熟，干嘛帮她！”杨婼也是个小傲娇。 两人争执不下之时，杨择忽然出现在身后，一左一右地搭上了她们的肩膀。 杨妙和杨婼皆是一喜，“皇叔！” “嗯……”杨择颇是享受地拉长语调，“还是妙儿和婼儿的声音甜，你们哥哥叫我皇叔真是难听！” 杨昭站在一旁，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 杨择过来，就连受骂的墨素纱和石锦萱都红了脸。 杨婼噘嘴，“皇叔，你也看见了，我相信石青衫也有错，三皇姐帮她真是多此一举！” 杨妙则是不让，“无论石青衫是怎样的人，这次可是她们两人有错在先啊！” “好了好了……”杨择的口吻很像是乖哄，两个娇滴滴的公主立刻安静下来。 石青衫心中佩服，而石梦年看着扬择则是一脸鄙夷。 “让我说呢，这两位小姐的确过分了些！”杨择佯装斥责她们。 可他的口气，只能让墨素纱和石锦萱感觉到飘飘然，没有一点震慑的作用。 “皇叔！那她呢？”杨婼指着石青衫。 杨择眯起那双眸子，口中慢悠悠地念着她的名字。 “石青衫嘛……” 石青衫无语地望着扬择，总觉得他说不出好话。 “我觉得她没错啊！婼儿，她是受害人啊，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杨择反问杨婼。 这倒是让石青衫惊讶，竟然没说坏话？ 杨婼不干了，撒娇似的摇着杨择的手臂，“皇叔……” “好啦……”杨择收手，悠哉转身走，“听说今天的午饭有时鲜水果，我是真馋了啊，你们俩要不要去啊？” “我要去！”杨妙立刻追上。 杨婼更不甘示弱，“我也要去！” 杨择转头对这两个娇公主笑，不经意间，石青衫看到他对自己眨了下眼，很是狡黠。 石青衫失笑，这个皇叔真是……风流成性！ 世家小姐们的赛马只是玩闹，真正激烈的当属男子们之间的赛马。 微风和煦，暖阳高悬，人们将赛马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围观的人，女子偏多。 大部分的世家小姐都想嫁给皇子，哪怕是皇亲国戚也行，这正是她们可以看看未来夫君威风的好时机。 当然，女子里以仰慕战王爷杨择的人数最多。 “你看，战王爷今天穿的那一身天青衣袍，再骑着那匹威风的黑马，像不像天上的神仙？” “哪是神仙啊？他这样大有上战场破敌百万的气势呢，分明是俊朗非凡的将军！” 站在人群里，前前后后总有这样夸赞杨择的声音钻进石青衫的耳朵，她看了扬择一眼，不由得弯唇笑。 万花丛中过，半点不沾身，他这个人处处留情，碰不得碰不得啊！ “哎，真不知道他会喜欢谁！” “八成是公主吧，但这么些年咱们也没看出来，他究竟喜欢哪位公主多一些！” “全看皇上赐婚吧……” “哼，等赐婚？战王爷怎么会是那等趋炎附势之辈？若是这样，我都要看不起他的。” “谁会管你啊……” 石青衫不禁多看了杨择两眼，心中感叹着，姑娘们这是瞎操什么心呢，估计这位皇叔大人自由惯了，才舍不得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正文 第34章 东施效颦 一声令下，二十多位参赛者犹如利箭齐发，窜出人们的视线。 旁边有人惊呼，“哇，战王爷好帅啊！你看你看！” “拜托，他冲在最前头，连影子都看不到好吗？” “想想都觉得很帅啊！” 石青衫彻底无语。 这次能参加比赛的，都是个中翘楚，皇子们肯定不用说，还有一些官员和公子们。 优中选优，能夺得第一的，大概是高手了。 赛马的距离很远，穿越丛林的部分还有很多障碍，等他们回到起点时应该很长时间了。 人们站着寒暄了一会儿，便都要回到宴席的位置去候着了。 “看！有人回来了！” 人们刚四散开来，就有眼尖的看见一个身影从丛林深影中奔窜而出，速度犹如闪电。 众人立刻趴到围栏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连一炷香时间都没用的参赛者。 那人越来越近，人们只见一抹青影从眼前唰得闪过，便见那人勒住马缰，停在了终点线。 做记录的太监都有点激动，尖细的嗓子有点破音。 “本次围猎赛马的第一名，战战……战王爷！” 如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起，甚至有姑娘激动地泪目。 那黑色战马昂起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而马的主人杨择，调转马头面对着围观众人，他轻软的青袍随微风吹起，而他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马鞭，唇角含着一抹如春风般温煦的笑容。 阳光遍洒大地，杨择周身带着些融融的金光，威风得让人不敢直视。 那一瞬，石青衫仿佛看到了杨择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而在战场刀光血影、奋力拼杀，不由得胸中澎湃。 等杨择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喝了两杯茶之后，剩下的参赛者才陆陆续续回来。 皇子们一个个地入座，见到杨择都称赞几句，杨择对谁都是笑意淡然，仿佛分不出亲疏。 不过，最终大咧咧地坐在杨择身边的，是三皇子杨昭。 皇上皇后称赞了杨择等人，并给了丰厚的赏赐。 众人多次起身拜谢，称颂国泰民安，感谢皇恩浩荡，宴席这才开始。 这次的宴席，才是贵女小姐们明争暗斗的所在，大家都希望在这个难得的场合崭露头角，得到权贵们的青睐。 石成欢为这一天，准备多年了。 几个小姐上来弹琴吟唱跳舞，众人觉得乏味，只是碍于面子礼貌性地称赞几句，随后又继续喝酒寒暄。 直到石成欢的登场。 一身水袖白衣犹如仙子，一地月白花瓣香气四溢，犹如踏月而来的石成欢，让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停下来手上的动作。 石成欢只是浅施粉黛，衬得她人如仙子般高贵淡雅。 看石成欢在中央舞动着，石青衫目光冷冷，不由得想起前世里，她的二姐不就是以这样一曲《月中仙》出场，此后便冠上了月宫仙子的美名吗？ 可是二姐啊，如今你还想一步登天，恐怕是不容易了！ 男人们都看痴了眼，他们甚至都不忍心触碰这样美好的石成欢。 女人们除了惊羡，连嫉妒都不曾有了。 石成欢太过美好，真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而石锦萱却不，她眼中全然是妒火，她到现在都还穿着那一身宫女衣裳。 石青衫看向石锦萱，低声笑问：“四姐，祖母真的不让你上去表演吗？” “你幸灾乐祸是不是？”石锦萱低声呵斥道。 “哪敢？”石青衫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四姐啊，二姐不是为你求了情，让你去给她伴舞吗？” “伴舞……”石锦萱怔了怔，望着台上美如仙的二姐。 “对啊，二姐从不食言，没有事先通知你，可能是来不及了。”石青衫仿佛是在安慰她一样。 石锦萱皱眉看她，“你干嘛对我说这些？” 虽然有些动心，但石锦萱还是清楚她和石青衫绝不是好姐妹的关系。 石青衫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四姐的美丽不输二姐，四姐缺少的只是个大放光彩的机会而已。” 看石青衫托腮望着台上，石锦萱心中蠢蠢欲动。 机会，机会，机会不就摆在眼前吗？ 见石锦萱眼中露出迫切的神色，石青衫立刻道，“四姐，这曲《月宫仙》时间很长，你也听过吧。后台肯定还有白色纱裙，你现在去换还有时间。” “这……”石锦萱望向那边正得意的大夫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你怕母亲怪罪啊？”石青衫撇撇嘴，毫无心机的模样，“母亲向来视我们如己出，你这是去帮二姐，母亲表扬你还来不及呢！” 石锦萱抓紧了自己那身难看的衣裳，手心冒汗。 石青衫漫不经心地叹着，给她下了最后一记猛药，“四姐不敢上台就罢了，等明年秋天也可以啊，不过不知道那时候皇子们会不会都已经成亲了……” 话音刚落，石锦萱就已经起身，匆匆从不起眼的地方跑去后台了。 石青衫手执起一杯果子酒，笑意悠然。 正是这一舞的高潮部分，石成欢将长长的水袖甩向天空时，余光瞥见一个白色身影正跑向她身边。 石锦萱？ 石成欢慌了神，她怎么会上来搅局？ 石锦萱也学过一段时间的舞蹈，只不过是照猫画虎没有美感。 她学着石成欢出场的样子，甩着水袖跑上来，自己一脸陶醉，可台下的众人都看傻了眼。 噗…… 不知是谁笑出声来，爆笑声便此起彼伏。 一场灵动的舞蹈，竟然变成了个闹剧，偏偏石锦萱还沉醉其中，以为自己的出场将会和石成欢一样轰动全场。 东施效颦！ 大夫人和石明远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让石成欢如仙般出场，是他们夫妻俩多年的准备，就这样被这个蠢货给毁了？ 石青衫看到他们神色各异，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对面的杨择可是看到了，他仍自低笑，端起了酒杯晃了一晃。流光在暗处追随，酒杯晃三晃便是信号。 小丫头真是刁钻，让本王帮你一把！ 石成欢脸色微一尴尬，仍旧继续舞动着手中的绸子，只不过心神分散，明显不如刚才。 而石锦萱围着石成欢转圈，正是兴起时，谁知脚下踩了一块滚石，她重心不稳栽到了台下，立刻摔了个狗啃屎！ 这块滚石，便是流光的杰作了！ 正文 第35章 请五小姐表演吧 众人第一反应不是上去搀扶，而是哄然大笑！ 漂亮的世家小姐东施效颦，当众出了丑，还有比这更让人捧腹的吗？ 终于被石锦萱毁了，石成欢无力地甩下袖子，跑去搀扶石锦萱。 妹妹摔倒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怎么可能继续舞下去？ 原本兴致盎然，莫名出现个石锦萱，让皇上大为扫兴。 石成欢心中愤然，面上则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搀着石锦萱下台，嘘寒问暖着。 人们对石成欢的好感度，当然又提升了许多。 石成欢这一舞，也不算太失败，至少她看到了那几位皇子眼中的惊艳之色。 皇上兴趣缺缺地摆摆手，“丞相府的小姐跳得不错，有赏！” 杨婵看着狼狈的石锦萱，冷冷一笑，“父皇，另外一位四小姐您不赏吗？呀，四小姐怎么把我送给你的衣裳脱掉了，你不是说很喜欢吗？” 杨珂也看向石锦萱，满心的厌恶写在脸上。 看杨婵皮笑肉不笑那一副阴狠劲儿，石锦萱打了个颤，不知该说什么。 知情的人都清楚，石锦萱这是彻底得罪了杨婵。 看女儿过来，大夫人连忙过去接，扶上石锦萱时，她低声斥道，“怎么回事？谁让你跑上去的？” 石锦萱抬眸，怔了半响，便愤然地看向石青衫，颤声道：“她……她说……” 大夫人和石成欢看向石青衫，见石青衫笑意盈盈，便都明白过来。 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个小贱人！ 石成欢眼底滑过一抹阴暗之色，她尚未坐下来，便向皇上拜道：“皇上，臣女这一舞没能让在座众位看得尽兴，是臣女的过失！” 皇上眼中有赞许之色，石成欢的说辞让众人也都称赞不已。 明明是石锦萱搅和了她的舞，可石成欢没有丝毫埋怨，把一切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真是个好姐姐啊！ 石成欢微微扬起曲线优美的脖颈，笑道：“臣女的妹妹青衫多才多艺，不如让妹妹为大家表演，也算为我丞相府挽回了颜面。” “二小姐这提议当真不错，如此甚好！” 开口附和的是大皇子杨裕，他正用欣赏的目光望着石成欢。 再度听到这声音，石青衫浑身寒意乍起，在前世里这如恶魔般的声音伴随了她整整十年，每次听到这声音便是她要挨打的时候。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杨裕带给她那漫漫十年的伤痛！ 而杨裕仍如前世一般，迷恋着石成欢。 这提议却遭到了石明远的婉拒，他瞪了石成欢一眼，便立刻道。 “皇上，青衫年龄尚小，还不懂事，她二姐向来把她捧在手心里，以为妹妹们都是珍珠一般的伶俐人。臣的女儿，臣是知道的。” 石明远笑说着，十分宠溺地评说着自己这几个女儿。 仿佛石成欢真是那么个好姐姐，仿佛他真是这样一个慈父。 皇上静观不语，皇后也淡淡微笑，不做评说。 杨婵的声音淡淡，“既然是石丞相的掌上明珠，又有二小姐、四小姐这样的好姐姐珠玉在前，想必五小姐必定不差！” 石明远一脸为难，“这个……” “若丞相再推辞，倒显得我们婵儿刻薄了。”皇后笑着打圆场。 杨婵看向石青衫，淡声：“那就请五小姐表演吧。” 石明远一脸苦色，石成欢眼底却暗藏笑意，因为她太知道石青衫了，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 石青衫双手绞在一起，面色绯红显得有些局促，小女儿家的姿态做足了。 可杨择笑了，他也想看看石青衫究竟有什么好本事呢？ 她站在台上，对大夫人道：“还请母亲，帮女儿准备一桶墨水和宣纸吧。” 大夫人慈爱地望着她，“好。” 转身便收起笑容，跟下人耳语几句。 下人将一桶墨水递给石青衫，她费力地提着捅走向已经铺在地上的大幅宣纸。 刚才铺纸的那两个下人都还站在一旁，听候石青衫的吩咐。 可石青衫刚走到宣纸旁边，就被一只突然伸出来的脚绊了个踉跄，桶中的墨水泼洒了一大半。 那个角度太过隐蔽，没人能看得见下人是怎么绊的石青衫，只当石青衫太过紧张，自己栽了一下。 众人低呼一声，只见那洁白的宣纸上已经被墨汁染了一大半。 石青衫冷冷看了那下人一眼，并没有做声，反而凝神望着这张脏了的宣纸。 半响都不动，众人窃窃私语。 “没本事还不下去！” “她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我可是听说，这五小姐名声不大好！” 杨婵也不耐烦了，“五小姐，脏了可以换一张纸，画不出来可以直说！” 石青衫缓缓抬头，露出镇定的神色，“谢二公主体恤，臣女要开始作画了。” 她趴在地上，用大毛笔在那些未干的墨汁上蘸了蘸，涂涂画画起来。 众人讥笑着，都以为这又是一个来献丑的丞相府小姐。 那些被泼洒的墨汁被石青衫化成了盘根错节的古树，枝丫朝天生长着，墨汁染就的黑色给这古树添了几分沧桑。 大气，这就是最直观的感受。 不过，这画作放在众位有才华的能人们面前，的确是班门弄斧。 大家一边嘲笑着，一边坐等看石青衫的笑话。 石青衫换了一支毛笔，一手执笔另一手扶着宽袖，在一旁题字。 她写了寥寥几句，一气呵成。 待她完成后，便站起身来，让下人和她一起把画卷展开，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字，当真是大家之笔！” “皇上，老臣敢说，满朝文武没有一位能比得上五小姐的字！” 一声又一声的惊叹，在人群中响起。 人们被石青衫这书法震惊到了，尤其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墨客，此刻都绞尽脑汁地想着，该用怎样的溢美之词来赞美石青衫的字。 确实，石青衫这书法是下了功夫的。 从小在酒留的教导之下，练习百家字体，从前酒留还带她回楚城的娘家那里，酒老太爷很宠爱这个外孙女，便请了楚城多位有名的文人来教习。 石青衫的书法一度突飞猛进，她天分太高，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父亲。 正文 第36章 强强联手 酒留是个有智慧的女子，知道石明远有自己的骄傲，石青衫超过他并非是好事。 于是酒留就教石青衫，要隐藏自己的锋芒，不要向外人透露她书法超群的事情。 前世在裕王府里做苦活，她不知做什么打发时间时，便拿着树枝在土上写写画画。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的书法应该有二十多年的造诣了。 “石爱卿，你的书法造诣也算当朝数得上的，你这女儿更不简单呐！”皇上毫不吝啬地夸奖。 意外之余，石明远忙回道：“小女年幼不懂事，在皇上面前献丑了！” “丞相不必谦虚，令嫒这字真让老夫叹服！老夫改日定要拜访五小姐，讨教几招！”说话的这人是史官周思明，当朝的大文豪。 见周思明老前辈都开口了，石青衫忙拜道：“青衫自知修为不够，周大人抬爱了，青衫改日定会去府中拜访。” 从前，石青衫可是很仰慕才华横溢的周思明，只是苦于无人引荐。 一时间，大家对于石青衫才华的赞美，甚至超过了对于石成欢美貌的注意。 石成欢和大夫人暗暗咬牙，但她们怎么也想不通，眼皮底下长大的丫头，怎么会多出来这么一个手艺？ 石青衫正要退下，却听一个声音懒懒道：“五小姐书法超群，本王有意讨教讨教，不知可否赏脸？” 众人望去，杨择正手执酒盏，唇边挂着疏懒的笑意。 石青衫眉头轻蹙，这人又要出什么乱子？ “哦？阿择竟然也要献艺了？朕可是期待已久啊！”皇上的兴致被提了起来。 连皇上都发话了，石青衫怎么敢推？ “战王爷请，是臣女的荣幸。” 近距离地面对着杨择，石青衫笑容淡然疏离，巴不得早点下场。 杨择凝神片刻，便提笔作画。 短短时间内，一副栩栩如生的围猎图跃然纸上，仿佛看画人的情绪能被那画中的热闹感染了似的。 有人赞道：“不愧是战王爷，以前还当王爷是战神，如今才得知他的文韬武略啊！” 还有花痴一般的，“如果战王爷能看我一眼，无论嫁给谁我都认了！” 有那么夸张吗？石青衫盯着画儿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杨择这一手真是不赖，围猎者那种好战的性子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皇上拊掌大赞，“阿择当真是没让朕失望啊！” 杨择点头笑笑，便转向石青衫，扬眉道：“五小姐，该你了。” 没想到杨择并未为难，只是让石青衫看着题字便可。 待一首诗写好，两人将画卷展开给众人看，赞许声不绝于耳。 皇上显然是高兴不已，“刚才五小姐那一副，画工平平，朕是知道的，阿择的字绝对不如五小姐，可画工却是超群。两相结合之下，这幅围猎图堪称完美之作啊！”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石青衫无意识地抬头看向杨择，他正笑弯了眉眼望着自己。 她心头一动，这就是杨择的真正用意吗？ 杨择在告诉她，这是强强联手！ “什么嘛！皇叔干嘛看那个丑女人！”杨婼不高兴地抱怨着。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那两人，少有人听到杨婼的抱怨。 可石成欢却注意到了，她眸色一凛，计上心头。 “四公主，你看看我家五妹和战王爷站在一起，是不是很相配呢？”石成欢来到杨婼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杨婼一听，便浑身炸毛，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什么相配？皇叔怎么会看得上那种丑八怪？” 离得近的人也都听到了，但碍于杨婼是公主，听到也只能装作没听到。 石成欢继续低声道：“我看着，战王爷那眼神里对五妹都是宠爱，估计王爷喜欢五妹，五妹肯定会是战王妃的！” “凭她石青衫一个庶女也想嫁给我皇叔？怎么也要问我答应不答应吧！以为我杨婼是个摆设吗？哼！”杨婼真的生气了，不分场合地大声嚷嚷起来。 这一嗓子，周围一圈二十多人都听见了，想装聋作哑都装不住了。 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杨婼气不过，“看什么看？本公主还不能讨厌一个人了吗？” “可以，可以……”大家讪讪笑了，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石成欢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便悄悄地走开了。 因为这次的出彩，石青衫又得到很多赏赐，她倒是没什么，把温茶乐坏了。 一天的折腾，石青衫累坏了，倒在床上就睡。 石青衫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中她似乎在被什么人追赶着，她找不到尽头，甚至快要窒息…… “呃！”石青衫从梦中惊醒，对眼前的场景所震惊。 这房间里着了大火，房梁上都窜着火焰，一股一股的黑烟真的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咳咳……温茶……” 石青衫赶紧去找温茶，两人猫着腰想找找逃生的出路，可大门和窗户都已经被锁死了。 锁死！ 对，不是因为大火堵住了出口，而是有人故意锁住的！ 火光熊熊，外面则是围满了人。 绯梦听从杨择的命令，一直在暗处跟随着石青衫，她一发现不对劲，就赶紧通知杨择过来。 因为住在一个院子里，很早就闻到了烟味，石家姐妹都赶紧跑出来。 石锦萱幸灾乐祸不用说，石婉茵则不知所措，而石成欢……这场大火就是她找人放的，如果石青衫出不来，她自然高兴了！ 火势太大，下人们也都看呆了，不敢进去营救。 石梦年则是二话不说，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往旁边池塘里沾水后，捂着口鼻便往里面冲。 杨择跑过来看到这情景时，想都没想便往里冲。 立刻有人大喊，“快来人呐！战王爷进去救人了，快去保护王爷的安全！” 这才有一队人马冲进去，对，他们是冲进去保护杨择的！ 这就是差别，天上地下的差别！ 火场中看到杨择冲过来，石梦年也惊讶极了。 看到门上的锁头时，杨择那双嬉笑的眸子里难得添了一抹寒色。 他没有迟疑，飞起一脚便踹开了门。 石青衫和温茶两人已经昏倒在地，石梦年背起温茶，杨择抱着石青衫，匆匆出了火场。 正文 第37章 杨择本无情 而冲进去救人的那群笨蛋出来禀报：“属下没发现战王爷的踪影，请求多支派人手！” “等你发现本王，恐怕只剩下一具尸骸了！”杨择的声音冷冷响起。 那名出来禀报的小将一惊，连忙跪下，“末将该死！” 随行的御医正在救治石青衫和温茶，还有几个御医则是围着杨择团团转，想要帮他检查有没有受伤。 杨择推开御医，脸上那些灰痕不显狼狈，反而透着些冷面无情的意味，他声音沉沉，不似平常。 “今夜在附近巡逻的人有哪些？” 一队巡逻军站出来，“末将罪该万死！” 杨择冷冷扫过这些人，“昼夜轮流休息，这里不过是三四个院子，你们二十多个人都没注意到这里起了大火吗？” 他语气冷冽，令其他人也不敢出一点声音。 大家从没见过这样的杨择，看惯了那个嘻嘻哈哈的纨绔公子，世人差点要忘记战王爷是因为什么而得名了！ 巡逻军的首领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辩解一下，“每个房间里都有蜡烛，窗帘布料等极易燃烧，或许是房间里的下人不小心……” “不思悔过，还敢狡辩！”除了哔哔剥剥的火声，就是杨择这严厉的斥责声了。 杨择眼睛不眨，“行宫这一队巡逻军，不能尽职尽责，拉去流放！” 巡逻军都大惊，如果早知道是这样，那个小太监给他们送酒菜来时，他们怎么也不会碰的！ 可杨择本无情，军中早就有传闻。 只不过，他们今天才见识到罢了。 不光是巡逻军，还有后来那些去救火的，就连那些见死不救的下人，都一应受到了责罚。 “人命关天，你们能坐视不理，若不严加惩处，不知日后会生出怎样歹毒的心思！”杨择毫不留情。 被杨择这么一弄，石成欢有些后怕，她怕杨择动了真格，真的查到她头上来。 不过，她心里也算是有底的。 看石青衫醒过来，没什么大碍了，杨择终于说到正题上，“本王进去时，门窗被人从外面锁死了，究竟是谁？” 也就是说，这一定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在火场中，石青衫帮温茶挡了一根快要掉下来的木头，门板压住了腿。 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小腿只是擦破了皮，最近走路应该是得有人扶着了。 大家低头窃窃私语着，忽然有个声音冒出来，“今天，四公主对石家五小姐可是颇有不满呐！”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人回想起杨婼当众说起对石青衫的不满，眼中露出难言的神色，仿佛是不敢相信堂堂一个公主竟然会下这样的狠手。 听到这些声音，杨婼的小脸唰的一下白了，她指着那些咬耳朵的人，大声道：“你们敢污蔑我！好大的胆子！” 众人都畏畏怯怯，后退个几步，似是真的怕了这个狠毒的公主。 太医正给石青衫包扎着，她疼的嘶了一声，抬眸望向杨婼。 杨婼又急又气，她心思单纯从不知流言的可怕，眼眶泛起泪花，望着杨择，“皇叔，她们冤枉婼儿……” 杨择盯着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牵扯到丞相府小姐和公主，皇上不好惊动，但免不了让皇后出来秉持公道。 “婼儿，是你做的吗？”皇后靠在暖榻上，神色懒懒像是没睡醒似的。 “母后，婼儿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我跟她能有什么仇？”杨婼气得眼睛都红了。 杨婵坐在一旁玩着自己的手指甲，根本不在乎杨婼这个妹妹的死活。 杨妙则立刻站在杨婼身边，“母后，虽然婼儿年幼不懂事，那也只是跟宫女太监们胡闹玩耍而已，她连只小兔子都不敢杀！” 仁淑妃是杨婼的生母，她生性温柔，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种高贵的气质。 “婼儿，母妃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没有害丞相家的五小姐？”仁淑妃道。 听到生母开口，杨婼眼泪都出来了，“母妃，婼儿怎么敢杀人呢？真的不是我！” 杨婼从小被捧在手心里，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仁淑妃心疼不已，坚定地对皇后道：“皇后，臣妾相信婼儿。” “呵，淑妃，你想维护婼儿的心这无可厚非，本宫也心疼婼儿。可是，再怎么说五小姐也是石丞相的宝贝女儿，咱们得给丞相府一个交代啊！” 皇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得仁淑妃好像是想偏袒杨婼、不给石青衫一个公道似的。 几句话之间，石青衫对于宫闱这些娘娘们的斗争已经明了。 仁淑妃来自女权国家白楚国，她是白楚女帝的亲妹妹，温柔貌美，嫁到玄轻来很是受宠，皇后当然是讨厌她的，表面上和和气气，一到出了事儿时，皇后就恨不得把仁淑妃踹下无底深渊。 仁淑妃柳眉轻蹙，心疼地看着女儿，没有再说话。 皇后隐去眸底那一丝嘲讽之意，将目光从仁淑妃身上挪开，看向石青衫，“行宫里的下人没有处理妥当这些事情，让五小姐受惊了。” 石青衫行礼，“谢皇后娘娘体恤，为了臣女的事而扰了皇后娘娘的清净，臣女心有愧疚。”端的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皇后唇角微微勾起，“石丞相家的家教果然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五小姐这几句话都让本宫听得舒坦，玉菱，想必少不了你这个当家主母的功劳吧。” 玉菱，正是大夫人的闺名。 大夫人正心中恼着为什么这大火没把石青衫烧死，听到皇后叫她，连忙回神来，慈爱地看着石青衫：“皇后过奖了，妾身怎么敢居功？青衫自幼知书达礼，让妾身很少操心呢！” 石青衫也回以大夫人一个感激的笑容。 别人不知道，可杨择却清楚得很，怪不得这丫头演技这么好，每天要跟这人面兽心的嫡母纠缠，她怎么敢不练就玲珑心思？ 话回正题，皇后发问：“婼儿，你说你没有害五小姐，那怎么解释下午那些你讨厌石家小姐的言论？” “母后，下午那是我有口无心，我……就算我对她多生不满，也会光明正大的跟她比，怎么会……不可能会做出这些拿不上台面的事啊！”杨婼有些语无伦次，那些话的确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正文 第38章 笑面虎不可近 从小就养在深宫里，杨婼是被宠爱着长大的，此时她根本没有想起自己时受了石成欢的引导才说出那些致命的话的。 杨婵悠悠叹了一声：“你这些话根本没有说服力，石青衫那房间的门被锁了，而你恰好说过讨厌她的话，所以你的嫌疑是最大的啊……” 她这一番话，反而是让大家更加确定了杨婼的嫌疑。 杨婼的脸色惨白，眼泪珠子像是断线了似的。 此时，御史家的刘小姐站出来犹豫了半天，才道：“回禀皇后娘娘，傍晚时臣女曾看到四公主身边的丫鬟在五小姐房门前经过，似乎还停留了片刻，不过，臣女没有细看……” 刘小姐名为刘懿好，她父亲刘良在石明远手下当差，而她向来喜欢和善良仁慈的石成欢在一起赏花赏月、弹琴赋诗，私交非常好。 杨婼说讨厌石青衫那一席话时，刘懿好正巧在场，石成欢也没做什么，只是拉着刘懿好在行宫里四处转了转，‘偶然’看到杨婼的丫鬟小荷在石青衫房门前停了好久。 正直善良的刘小姐啊，当然不会任由高高在上的公主去欺负人了！ 小荷被皇后问话，吓得跪在地上，“奴婢，奴婢下午确实经过了五小姐的房门，不过……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杨婼气急，“我的房间离那里十万八千里，谁让你去那儿的！” “奴婢……奴婢知错了……”小荷哭道。 众人向杨婼投来异样的目光，只当她是在演戏。 皇后悠悠一声叹：“婼儿，正如你所说，你的丫鬟不应该出现在那里，至于其中缘由应该只有你们两人知道吧……” 仁淑妃一脸戚色：“皇后……” “婼儿，平时本宫是怎么教导你们姐妹的？你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若五小姐今天有个闪失，你可知就连你父皇都保不了你！”皇后忽然疾言厉色，这便是坐实了杨婼的罪名。 杨婼身子一软，不自觉往后跌退了两步，却被杨昭扶住。 “母后，五小姐受伤是行宫的人出的差错，应该算在我们皇家头上，可事情尚未查清楚，怎么能这么草率地怪罪婼儿呢？儿臣相信婼儿，她说不是就一定不是！”杨昭很是坚定。 石青衫不由得暗暗惊讶，看向杨昭。在她的印象中，杨昭应该是个什么都不管的孩子。 杨昭的年龄和杨择差不多，但远远没有杨择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场。他血气方刚，却不轻狂，身上那一份责任感和担当让他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保护杨婼。 “三哥……”杨婼扑在杨昭的怀里痛哭。 直到现在为止，只有杨妙为杨婼说话，杨婵则是把她往更深的浑水里推，真正有地位的哥哥们却都缄默不言。 “昭儿，你的意思是本宫故意冤枉了婼儿吗？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一时一刻把本宫当做母后来对待！”皇后的脸色一沉，单手拍在凤座的扶手上。 杨昭正欲解释，却见皇后目光一转，看向了玉贤妃，“难道是有心人故意挑唆你我的母子关系？” 玉贤妃是杨昭和杨妙的生母，她是以医传世的玉西族送来玄轻国，好求得一族长存的，所以出身不算高。 她在玉西族时就是神医圣手，进宫后便成了盛宠在身的贤妃，那气度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 “皇后娘娘息怒，昭儿心疼妹妹这才冲撞了您，咱们总得体谅不是，若他今天不站出来帮婼儿，臣妾才会羞愧自己生了个怂包呢！”玉贤妃没有站起身，就那般笑劝道，把皇后的怒火当做不值一提的事情带过。 这不是在讽刺其他的皇子，连亲妹妹都不敢帮吗？这其中自然包括了皇后的四皇子，皇后脸色更差了。 “咳！母后，依儿臣看啊，婼儿再调皮任性，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的！”四皇子杨逸站在杨昭身边，对皇后拱手一拜。 杨逸这人就像他的名字似的，潇洒飘逸，很是儒雅，他平日里最喜欢和杨昭在一起玩闹，杨昭为妹妹说话，他没有躲在身后的道理。 仁淑妃面色一喜，可皇后的脸却是臭极了，她这个亲儿子向来看不懂她的眼色，不像亲姐姐杨婵似的，能和她一个鼻孔出气。 “婼儿，若换做别人也就罢了，五小姐是丞相府家的，若本宫不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恐怕石丞相和玉菱也会埋怨本宫的！”皇后轻瞥了眼仁淑妃，就算不能重罚，也要小惩！ 杨婼立刻眼泪汪汪。 皇后目光转向石青衫：“五小姐，这件事你受的委屈最大，若你要讨个公道，本宫不会偏私的！” 这不就是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石青衫吗？ 很明显皇后下不来台了，而且她不想让杨婼轻易逃过这一劫。 若石青衫追究，便是得罪了仁淑妃和杨婼，若不追究，皇后一定不高兴。 看皇后这算盘打得多精明，无非也就是牺牲了石青衫一个不中用的庶女，没准还能让杨婼受罚、仁淑妃被牵累呢！ 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石青衫身上，杨婼的泪珠滚滚落下，她觉得自己完了。 石青衫浅施一礼，恭敬拜道：“回禀皇后娘娘，这次失火是个意外，许是臣女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牵连了四公主，臣女在此向诸位赔个不是！” “你说什么？”皇后的声音不悦。 杨婼抬起泪眼看她，觉得很是奇怪，大家都看到了，她的房门被人反锁，一定是有人要害她，她不可能不知道，可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石青衫面带愧色：“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并非臣女所想见的，青衫在此跟各位道歉，谢谢皇后娘娘的体恤和疼爱，感谢战王爷和大姐的救命之恩。” 这样一来，皇后再想追究杨婼的责任就没办法了。 皇后很生气，本想借石青衫的手整治杨婼和仁淑妃，却让石青衫坏了好事！ 石梦年看了她一眼，只是淡淡点了个头。 杨择懒懒坐着，十指交叉悬在胸前，他笑意绵长：“客气了，能救五小姐，是在下的荣幸！” 虽然口气暧昧，但大家也不会多想，因为大名鼎鼎的战王爷向来风流多情，荤素不忌。 只不过众人胆寒，笑面虎不可近也！ 正文 第39章 杨婼的态度 石青衫不追究，这事儿自然就过去了。 散了的时候，石成欢刚一抬头，恰好对上石青衫的双眸，她心里咯噔一下，敛去了脸上的不甘神色，温柔笑道：“青衫，你受伤了，我送你回去吧。” 石青衫唇边散开笑意：“还是二姐对我好。” 两姐妹便在众人称赞声中一同离开，可走到僻静处时，石青衫的声音凉了下来，“二姐，这大火来的真是蹊跷啊！” 石成欢心里一紧，柔声道：“四公主那小妮子不懂事，若不是你好脾气，父亲母亲定要为你出这个头的。” “出头吗？”石青衫站定脚步，偏头笑着，“二姐不懂事的话，父亲母亲也会为我出头吗？ ” “你说什么……”石成欢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有些生气地放开手，“青衫，我们是同胞姐妹，难道你以为是我要害死你？” 石青衫浅笑，眸中却无半点温度：“有些话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二姐，若今天我继续纠缠下去，求着战王爷和皇后彻查此事，就一定能洗脱四公主的罪名，找出真正的凶手。” “四公主和仁淑妃都深受皇上宠爱，你认为这个凶手能不能活着回般若城呢？” 石青衫的声音轻得如何落叶坠地，却惊起石成欢一身冷汗。 “你……”石成欢秀眉轻蹙，纵使是愤怒也含着无限的柔情，“你受了不小的惊吓，在姐姐跟前胡言乱语，我尚且能原谅你，快回去休息吧！” 说罢，石成欢拂袖而去，显得匆忙。 望着她的背影，石青衫轻然一笑。 石成欢啊，这只是个警告。 石青衫那一手好书法让众人眼前一亮，这场大火彻底让她出了名，行宫里都在讨论她。 皇后、仁淑妃、玉贤妃都送来了礼物，一些命妇还以为石青衫因此得了青睐，便跟风送礼，石青衫这小小的房间一时间门庭若市。 温茶收礼收的手都软了，“小姐，以前这些夫人都没见过您，怎么还拉着你的手说的这么亲热！” 石青衫斜倚在床边，笑道：“见风使舵，这就是人的本性。” “再贵重的有什么用，咱们都差点被烧死了……啊，呸呸呸，我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温茶倒也不是贪财的，她扔下礼物赶紧来给石青衫换药。 “呵，没那么多讲究！”石青衫笑着抬眸，却见杨择大步走进来，她收敛笑容，“战王爷……啊！” 听到杨择过来，温茶分神不小心弄痛了石青衫，当下手忙脚乱。 正疼痛皱眉的石青衫，看见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从杨择身后窜出来，把温茶推到一边去，就开始给她上药。 是杨婼。 石青衫狐疑：“四公主？” “嗯。”杨婼心虚地抬头看她一眼便低下去，把纱布解开撒药然后再缠上。 石青衫神情不变，“臣女地位卑微，四公主这样做，真是折煞臣女了！” 包扎好后，杨婼起身站到床边，脸都红了。 “这个……这是玉娘娘从前送我的伤药，玉西族的伤药是最好的，你用了能好得快一些……”杨婼小声说道。 石青衫有些诧异地望向杨择，他正懒洋洋地坐着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她非要过来的，有什么事你问她就行。” 杨昭笑着走进来，搂住杨婼的肩膀，“我看，你用不着我和皇叔陪嘛！你要是没话可说，不如咱们走吧？” 杨婼嗔怪地看了杨昭一眼，转向石青衫时又欲言又止，食指不安地缠在一起。 “四公主，是臣女还有什么得罪之处，非要今晚解决吗？”石青衫仿佛知道了这个公主的小纠结，故意冷声问。 杨婼连忙摆手：“不不，我是……我是来跟你说声，谢谢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石青衫挑眉，“什么？” “我说……”杨婼鼓起勇气放大声音，“谢谢你帮我说话，青衫姐姐。” 噗！ 杨择一口茶喷出来，杨昭则是捂着嘴笑。 不是说来道谢认错，怎么平白认了个姐姐？杨婼这小丫头可从没向人低过头啊！ 杨婼的态度着实让石青衫吃了一惊，不过她面色仍是淡淡的，“四公主言重了，本来就不是你所为，我当然不会让你背这个黑锅。至于这一声姐姐，臣女真是担待不起。” 饶是石青衫这样冷淡，杨婼依旧好声好气，掏了一堆瓶瓶罐罐给她。 “这些伤药都是珍品，你用完了让丫鬟告诉我一声，我再给你送来。我听太医说了，你没有伤到筋骨，擦破了皮肉也得好好养着，省的留下疤痕……” 杨婼絮絮叨叨，一个人说的有些尴尬时，石青衫抬眼：“谢谢四公主，还有别的事吗？” 杨择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他倒是头一次看见杨婼吃瘪，宫里哪个人不是宠着她？ “没。”杨婼咽了咽口水，“那青衫姐姐，你好好休息。” 说完话杨婼转身就出去了，杨昭则是挠着脑袋，有些埋怨：“五小姐，再怎么说婼儿也是公主，她向你低头，你怎么也要卖个面子吧？” 石青衫抬起清亮的眼睛：“三殿下认为，臣女刚才哪一句话有失礼数？” 杨昭无语，摇摇头去找杨婼了。 “呵，给你两把刷子，你还真是开染坊了！”杨择轻笑着，这才说话。 石青衫微微颔首：“王爷过奖了。” 杨择起身打量了她一眼，语气正经了许多：“杨婼尚且年幼，未经世事，你这样逗她，她会以为你还在生气。” 因为杨婼从小是蜜罐里泡大的，所以谁也不能说一句重话吗？那么她石青衫呢，就活该任人欺凌、不许抱怨吗？ “王爷的说法，恕臣女不能苟同，年幼又如何？难道就永远不会长大、不用经世事了吗？臣女也不过年长公主一岁而已。”石青衫口气平静，杨择能听得出来这话夹枪带棒。 说出话来，她就有些后悔了，这些赌气的话怎么能和杨择说。 杨择微眯了眼，透着几分冷冽：“石青衫，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如若不然……” 正文 第40章 下马威 “没有如果，臣女知错，再不敢犯了。”石青衫言语恭敬，低头认错的态度非常好。 每个人都有底线，石青衫现在还没摸清杨择的底线，不过她也不想触碰到杨择的底线。 “呵，看在你认错及时的份上，本王就不追究了。”杨择痞痞笑着，悠悠然走了。 直到温茶关上了门，石青衫这才长舒一口气，她目光落在腿伤处，不由得笑了。 这四公主就是个纸老虎，吓不得。 不过这么一闹，倒是让杨婼知道了石青衫的好，竟然还肯低下头来道歉言谢。 “小姐，听说玉贤妃是玉西族的神医圣手，她开的药肯定差不了，没准明天早上，您都能去狩猎呢！”温茶收好小药瓶。 石青衫无奈笑了：“这不是灵丹，看来明天只有吃肉的份儿，也算因祸得福了！” 温茶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的腿伤，心里总觉得小姐和从前不同了，对，五小姐从前绝不会这样调侃自己，更不会有这样的沉稳和自信。 不过，只要小姐能过得好，怎么样都行！ …… 烛火在昏暗的房间中隐隐闪烁，两人的谈话声窸窸窣窣，外面不可能听到。 “母亲，今天石青衫竟然那样质问我，她是不是发现是我了……”石成欢秀美的眼中带着怨毒，捏紧的双手出了一层薄汗。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有些责怪：“你太心急了，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呢，我不是早就告诉你，由我来对付那个小贱人吗？如果真的因为这个不值钱的小贱人而把你自己折进去，值得吗？” 毕竟她们的目标可是皇后之位啊，区区一个石青衫算什么挡路石！ “母亲，我知错了……”石成欢又不甘地抬眸：“可是，石青衫实在欺人太甚，今天那一场表演，把我这么多年的辛苦都毁了！” “防了这个防了那个，竟然让这小贱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翻了身！真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多花样！这次的确是我疏忽了！”大夫人的手掌拍在床沿，发出沉闷的响声。 想到今天石青衫出尽风头，石成欢那张素来温煦美丽的面孔变得狠戾，“母亲，我们一定要找个机会狠狠整治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看她今天得意的样子，还敢跟战王爷站在一起写字画画，她配吗……” 大夫人忽然按住石成欢的手：“成欢，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战王爷了吧？” 石成欢微一愣，扯了嘴角：“怎么会呢……” 杨择年轻俊朗，凭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受到器重，不知比其他继承血脉的无用皇子们好多少倍，石成欢也是个年轻的姑娘，再有多深沉的心机，看到杨择也会脸红心跳。 大夫人眸光暗沉：“就算你喜欢，也得收好你的心思！你未来的夫君，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异姓王爷！” 石成欢神色暗了暗：“我知道。” “我的眼光没有错，咱们墨家在皇后的庇佑下势力遮天，皇后一定会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所以母亲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你送在四皇子身边！”大夫人势在必得。 大夫人和皇后本是同族，若石成欢嫁给了杨逸，皇后等于多了石明远这个力量，想必皇后乐见其成。 石成欢咬了咬唇，轻声道：“母亲，我知道分寸。” 杨逸是个不错的男子，可石成欢在脑海中把他和杨择放在一处比较时，心中顿时生了一股闷气。 可没有办法，她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要做皇后的，这不仅是大夫人的愿望，也是她自己的。 为了这个野心，她什么都可以舍弃的！ 真正的角逐是围场狩猎。 秋阳煦暖，微风轻柔地抚摸着人的面庞，空气中的味道都是阳光清新的。 围猎这天的天气很不错，大家的兴致也高昂。 石青衫姗姗来迟，因为腿伤，她是让温茶扶着过来的。 才走过来，就听到墨素绫的奚落：“真是新鲜，还没见过瘸子来打猎的！” 众位小姐看着一瘸一拐的石青衫走来，便都掩唇笑了，毫不掩饰她们的鄙夷之意。 石青衫本是庶女，却在献艺时出尽了风头，这些嫡女小姐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温茶都向冲上去和她们拼了，可石青衫暗暗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别乱来。” “温茶，你先回去吧。”石青衫松开温茶的手，独自走向她该站着的位置。 见石青衫默不作声，墨素绫气焰更加嚣张，佯装不经意走过去，让石青衫绊了个趔趄。 “呵呵呵……”众位小姐见状，娇滴滴的笑声此起彼伏。 石青衫微微皱了眉头，她双手撑在地上，望向墨素绫。 “五小姐！”温茶心疼地大喊，赶紧去扶她起来。 看着石青衫狼狈出丑，哪怕是等会不能参加围猎，墨素绫也觉得快意无比。 墨素绫是见过石青衫发疯发狠的，但当着人面儿，她估摸着石青衫不敢乱来，所以想好好羞辱羞辱。 另一侧，石成欢和刘懿好看完了全程，这才匆匆赶过来。 “素绫表姐，你太过分了！”石成欢用很温柔的语气‘责怪’了墨素绫。 墨素绫不以为意道：“成欢，她不过是个不上台面的庶女，昨天还敢抢了你的风头，我只是教教她该如何做好一个庶女！” “青衫，有没有伤着？”石成欢叹了口气，怜惜地望着石青衫。 石青衫望着她温柔地笑：“二姐，我没事。” 可她的笑意不达眼底，她一过来时就看见，石成欢就远远地站在那里，直到她被绊倒后才过来装好人。 单凭墨素绫还不敢当着众人面来为难她，所以只可能是石成欢教唆墨素绫，来给她一个下马威好出气。 看着石青衫，一向温柔善良的刘懿好都摇了摇头：“成欢，凡事都提防着点，不该同情的人就不要搭理了。” “没事就好。”石成欢笑意盈盈的，拍了拍石青衫的肩膀，然后走开。 石青衫垂眸，她又如何不知道石成欢眼底那一抹深意。 石成欢生怕昨天放火的事情会被继续挑起，所以今天就给了石青衫一个威慑。 正文 第41章 杨裕的心思 石成欢就是要让石青衫看清楚，如果不来仰她鼻息而存活，那么石青衫只能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石青衫低下的小脸上，浮现一抹凉凉的笑容，也该动手了。 男子们骑着高头大马，朗声笑谈着，这参加围猎的队伍中还有两个女子。 杨婵，石梦年。 石梦年是一定会参加的，杨婵本不打算参加，可上一次赛马输给石梦年，她实在不甘心。 太监正要下令比赛开始时，杨裕却叫停。 “父皇，儿臣有一个想法。” 难得杨裕会来谏言，皇上饶有兴趣道：“裕儿想说什么？” 杨裕一扫旁观的女子，笑道：“这次围猎本是大家同乐，男子不必说，想必公主小姐们也想和婵儿、石家大小姐一样试试身手，不如父皇给众位姑娘一个机会？” 想到杨裕向来亲好女色，皇后不喜：“裕儿的想法甚好，不是不让各家小姐上场，只不过女子毕竟不如男子，万一有个闪失……”她对皇上无奈笑了，“皇上，咱们怎么和文武百官交代啊！” 皇上点点头：“皇后说的是，围猎场中猛兽出没，女子柔弱，实在不适合进场。” 杨裕不慌不忙，再作一揖：“父皇，儿臣想了一个比较周全的计策，让男子和女子组队，男子可保护女子，也能让各家小姐们体验到围猎之乐，不忘我玄轻是如何在马背上开国的！” 大皇子虽然好色，但也很会溜须拍马，他提到了先祖开国的事，自然会勾起皇上的自豪感。 杨婼凑在杨妙的耳边：“皇兄从不管这些闲事的，怎么今日还向父皇谏言了呢？” “这个……也许皇兄真的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吧。”单纯如杨妙，自然是不知道杨裕的花花肠子。 皇上思忖片刻，赞许道：“裕儿想的办法不错，男儿保家卫国，若连身边的女子都保护不了，何以破敌？” 得到了皇上的许可，杨裕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笑意。 当杨裕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石成欢的身上多停留了那么一瞬时，石青衫就明白了杨裕此举是为了什么。 有些跃跃欲试的世家小姐，主动找了自家的兄弟亲戚保护自己，还有些待定未动的，比如石家的姐妹。 石成欢眼观鼻口观心，神色从容。 她知道，就算她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让很多男人为她争抢。 果不其然，杨裕过来了。 “不知二小姐可有意去围猎现场一观？”杨裕笑容温和。 说起来杨裕也是个俊朗男子，只不过成日来的荒淫让他的双目显得浪荡。 石成欢抿起笑容：“成欢自然是愿意去看个热闹的……” 闻言，杨裕更加为之振奋：“那么，不如二小姐就跟随在下一同去吧，我定会护得二小姐的周全……” 石成欢面色一红：“大殿下……” 石青衫就站在一旁，她目视前方，耳朵却听着这两人虚伪的对话，心中的恨意如同野草一般疯长起来。 害她一世凄凉的两个罪魁祸首就近在眼前，可她却没办法撼动他们分毫！ 哪怕是在这一世，杨裕也为石成欢的美貌倾倒，果然都逃不过命理呢。 呵，既然想跟石成欢在一起，将来一定会成全你们…… 正在凝神的片刻，大夫人就挤过石青衫，走到石成欢的跟前。 被故意推搡了一把，石青衫没有丝毫生气，反而转过身来很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大夫人回身儿时不经意间剜了石青衫一眼，转头就对杨裕满脸堆笑：“大殿下安好。” 杨裕亦是恭敬：“丞相夫人安好。” 大夫人笑着点点头，便拉起石成欢的手嗔怪起来：“成欢，你怎么忘记我昨天叮嘱你的，我们不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吗？” 石成欢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杨裕抱歉地笑：“大殿下，成欢实在糊涂，昨天约好了要去给皇后姨母请安的……” 杨裕面色微微一凝，笑容明显不如刚才柔和，他侧身一让：“去给母后请安要紧，夫人和二小姐快先去吧。” 母女俩欠了欠身，仿佛十分抱歉的样子。 石青衫了然一笑，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终于对上了那一双透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眸。 她望着扬择，只是朝石成欢那边抬了抬下巴，扬择唇边的笑意更甚，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 石青衫的目光微微一滞，心下一慌便错开他的眼神。 不知为什么，刚才对上杨择的目光时，她的心就跳得厉害。 石青衫轻轻摇头，杨择果然是个情场老手呢！ 石成欢母女刚想离开，杨择却带着杨昭等人走过来了。 “二小姐已经找到合适的公子，带你进山了吗？” 杨择笑意悠悠，那目光中仿佛有碎金在闪烁，晃得石成欢愣了一愣。 “呃，还……还没有。”向来从容的石成欢竟然也结巴了，瓷白的面庞浮现羞赧之色。 大夫人暗暗瞪了眼石成欢，她这才收敛了笑意。 “呵呵呵……这样就好办了，其他的小姐都已经找好护花使者了，大约只剩下丞相家这几位了。”杨择仿佛没看到大夫人的小动作一般，犹自说着。 杨昭立刻搭话：“我和兄弟们也愿意出一份力，父皇不做安排，估计各家小姐们也羞涩不敢来找我们，在场以皇叔为大，皇叔，不如由你来安排吧！” 杨择那一双含笑的眸子扫过杨裕、杨恭：“本王可以胜任吗？” 杨裕自知地位不如杨择，当然会退一步：“皇叔做主便是。” 说起来杨裕比杨择大了好几岁呢，这样的低姿态让石青衫心中似乎解气不少。 “不是什么大事，皇叔做主分配，也可以少很多麻烦。”杨恭笑道。 石青衫望着杨恭，前世在裕王府听得的闲言碎语中，二皇子杨恭在那十年间频繁立功，一个庶出皇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为太子，可见杨恭绝非表面这般恭顺。 杨择行事张扬，杨昭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杨裕烂泥扶不上墙，杨逸只求安稳，还有一个五皇子杨嶙在外带兵未归，他是个莽夫。 他们都当刺头，反而显得杨恭十分无害。 隐忍蛰伏，这便是杨恭的厉害之处了。 正文 第42章 皇叔岁数大了 杨择点点头，双眼微眯看向石成欢：“二小姐这么美丽，本王真是不知道让谁保护你才能放心得下啊……” 石成欢满面红云，如果杨择此刻说跟着他自己，石成欢恐怕也会违逆大夫人一次的。 “恭儿，本王信得过你，就由你带着二小姐吧！”杨择向杨恭抬了抬下巴，一副信任的样子。 杨恭未显惊讶，恭敬道：“是，皇叔。” 石成欢的脸色稍有尴尬，也很快回道：“谢……谢战王爷关心。” 大夫人捏了捏帕子，也是恨这个战王爷突然过来插一脚，为什么不把石成欢配给杨逸去培养感情呢！ 看着这母女俩暗中懊丧，石青衫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杨择真是聪明，她只不过是使了个眼色，杨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跟聪明人合作，省事得多！ “皇叔，那我和婼儿怎么办……”杨妙和杨婼跑过来，一边一个抱着杨择的胳膊又撒娇。 “好好好……本王快要被你们晃晕了！”杨择眼波流转，笑意尽显，“皇叔岁数大了，禁不起你们这么晃！” 众人恶寒，皇叔……岁数大？ 杨昭笑着搂住两个妹妹，把她们从杨择身上抓过来：“咱们仨不一直是铁三角吗？你们两个小麻烦鬼，还想去拖累哪个皇兄啊！” 杨妙和杨婼瘪瘪嘴表示不服气，但也是开开心心地站在杨昭身边。 的确，再没有哪个哥哥比杨昭对她们更好的了。 着一身流云锦缎制成的白衣的杨逸，几步跑过来：“妙儿，婼儿，怎么不带我啊！” “四皇兄，瞧你这仙风道骨的装扮，是不是刚下凡来啊！”杨婼大笑着，她向来没大没小。 众人被杨婼的话逗笑了。 杨逸脸上一窘，“只是刚睡醒……” 杨择拊掌大笑，转头却看见刘侍郎家的小姐刘懿好站在不远处，似是不好意思过来。 “逸儿，你不要跟他们三个胡闹了，去做点正事吧！”杨择轻咳一声，佯装严肃。 “啊？”杨逸没反应过来，皇叔跟他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正经过？ “刘小姐娇美柔弱，没有人保护怎么成？你去！”谁知杨择随手一指，却是给杨逸指了一段姻缘。 见自己被点名，刘懿好面色微红。 杨逸向来是个好脾气的，见刘懿好温婉乖巧，便叹笑着答应了。 左不过是不能和杨昭他们一起玩闹了。 其实杨择这也不算是随便指的，他知道石成欢和刘懿好私交不错，也知道石成欢母女志在杨逸。 让闺中好友和心仪之人凑在一起，看石成欢和大夫人心里堵不堵！ 所以啊，杨择这人坏透了！ 这样一来，石婉茵被分给了杨裕，杨昭带着两个小妹，杨逸和刘懿好，石成欢和杨恭一组。 墨素绫被杨婵打压，这次不能到场，墨素纱一个人落单。 杨择临时起意，便把墨素纱分给了杨恭。 见分好组后，石青衫轻声对温茶道：“我们也回房休息吧。” 石青衫的小腿还有擦伤，其实已经不影响走路了，但她不想参加这场无趣的游戏，便借口推掉了。 “呦，本王忘记还有五小姐呢！” 杨择那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传过来，石青衫无奈转过身，笑着低头看自己的腿：“王爷费心了，我的小腿伤着，现在都得有人扶着，若贸然进场，也只会拖累大家。” 来钟山已经五天了，石锦萱为着身上那件难看的婢女衣裳天天生气，看到石青衫跟自己一样没有进场的资格，便嘲笑起来：“知道自己是个拖油瓶，还不算没得救！” 杨择望着石青衫叹道：“昨天本王还特地问过随行太医了，五小姐的腿……的确还没好。” “谢王爷关心。”石青衫总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啊，一定得有人保护才能进场，这么一场盛事，怎么能错过？”杨择拊掌，似是有些遗憾。 “哎，那我……”杨婼刚要冲出去，想自告奋勇把石青衫拉进自己这组，就被杨昭大手一捞，拽到怀里。 “三皇兄，你搞什么！”杨婼恼的甩开他的手。 杨昭按住杨婼，轻斥道：“别胡闹！”随后将目光再度放在石青衫和杨择身上。 别人不知道，可杨昭却是明白的，杨择故意把石青衫留到最后，是想自己保护她！ 这让三观五官都端正的杨昭恨不能理解啊，石青衫哪里好看了，皇叔怎么揪着她不放了？ “本王原打算恣意山林，夺个好彩头回来，但不忍看五小姐这般孤苦，你便跟着本王吧，绝不会让你掉一根头发的！”杨择连声叹着，仿佛着实委屈了自己，成全大义。 看扬择那个样子，石青衫嘴角抽了抽，半响才道了一声好。 实在是石青衫的长相太过普通，就像一个没有长开的花骨朵似的，就算杨择言语再过一点，大家也不会觉得杨择对她有意思。 围猎正式开始，众人势如破竹一般，驱马冲进了山林，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一棕一白的两匹马之间，杨择怀抱双臂，戏谑地望着干瞪眼的石青衫。 对，只有他们两人还在起点。 “五小姐，需要我帮你吗？”杨择笑问。 身后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石青衫压住了火气，“王爷，拜托你帮我上马。” 杨择低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腿好了呢，说话这么硬气！” 说话间，杨择伸出手掌，托住石青衫的腰部，十分轻巧地把她送上马背。 杨择站在她的白马前，又笑问：“你不是腿伤还没好，不如我跟你共骑一匹马，也好放心呐！” 石青衫嘴角又是一抽：“王爷，人言可畏，我还要嫁人的。” “哈哈哈……”杨择朗然的笑声响起，沉入周围宫女们的心里，惹得她们小鹿乱撞啊！ 杨择翻身上马，率先领路：“跟好我，跟丢了就把你送去跟狼做伴。” 石青衫心中暗骂，便驱马跟上。 他们的身影也没入林间的树丛后，皇后收回目光，笑得有些怪异：“皇上，您看战王爷这心思，臣妾当真是看不懂……” 皇上喝了口茶，目光中带着浓厚的兴致：“阿择的心思，向来和别人不同，哈哈哈……” 正文 第43章 办正事要紧 “呵……对，战王爷心思独具，非常人所能比……”皇后顺着皇上的话说道。 何止是皇后，众人也都看不透战王爷杨择这心思呢，怎么三番四次对一个平庸的庶女示好呢？ 对，他平时也调戏宫女的，或许是他真的荤素不忌吧！ 马儿飞奔进山林，杨择就放缓了速度，悠哉地仿若进山赏玩。 石青衫心里有气，却面无表情：“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做？” 杨择剑眉轻挑，看向她：“你想玩什么呢？反正本王也不打算夺这个彩头了，不如咱们玩点什么？” 若石青衫真如石成欢那般天生丽质，那路过的人恐怕都要误会杨择是个臭流氓了。 石青衫的语调不变：“王爷，我们最好还是办正事要紧。” “正事？跟本王在一起玩不是正事，还有什么是正事？”杨择的声音满是戏谑。 石青衫微怒，猛地一转头过来，却看见杨择那张脸放大在眼前。 虽然她没有立刻叫出声来，也是倒抽了一口气。 看见石青衫这么生气了竟然也不发作，杨择哈哈大笑起来，马儿带着他在原地走了个圈儿。 原来这般恶趣味吗？ 在他背着身子时，石青衫投去万分恶毒的目光。 “瞧见没，那边有兔子和鹿出没，不如我们就站在这儿比试射箭，回去也好交差！”杨择懒懒道。 不远处，兔子在草丛里窜上跳下，时不时有小鹿穿越林间。 石青衫收回目光，轻轻蹙眉：“王爷，我不会射箭。” 杨择望向她，眸中仿若盛了星子一般灿灿发亮，“是吗？你不会？” “的确不会。”石青衫挺直了后背，下巴扬起。 “若是不会射箭，只有被人当做猎物的份儿了……” 杨择的声音幽幽，不知何时已经架好长箭，四处瞄猎物却是对准了石青衫。 石青衫心下一惊，尽量保持镇定：“王爷，我和你是合作关系，并不是任由你取乐的女奴！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只是在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若是不拿起刀枪剑戟，只会任人宰割……” 杨择的手时不时松了松，仿佛随时会松开射向她似的。 石青衫的心皱成一团，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杨择不会朝自己下手，只不过她有些后悔，为什么真的与虎谋皮！ “皇叔！住手！”一声娇喝，让石青衫紧绷的神经立时松了许多。 杨婼飞速驱马赶过来，生怕杨择真的伤到石青衫。 见杨婼飞奔过来，杨择唇角微扬，已经松手。 石青衫眼睁睁地看着箭矢朝自己飞速而来，似乎直击命门。 然而箭矢如流星般划过，划过石青衫的耳畔，射向她身后丛林中正窜起来的小鹿。 那一瞬间，她听到箭破长空的声音，更听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 杨婼松了口气，仍是气骂道：“皇叔，这样真的很危险！万一真的伤到青衫姐姐怎么办！” 没有理会杨婼，杨择只是笑望着惊魂未定的石青衫，犹自道：“真的不会射箭啊……” 石青衫望着杨择，心中不由火大起来，原来他把她逼入绝境，只是为了试探她究竟会不会射箭？ 杨择，果然不是良善之辈！ 如此看来，今后在他面前一定要狠得下心来才行！ 见他们两人两手空空，杨婼气呼呼的，把自己马背上的猎物塞进石青衫的筐里一大半。 “不就是没猎到猎物吗？皇叔你至于这么吓她吗？这下够不够，不够我来帮青衫姐姐补！” 杨择望了望天，笑叹道：“婼儿啊，如果你今后敢为了哪个男子来顶撞皇叔，皇叔可承受不住啊！” 杨婼被逗乐了，“皇叔！” 石青衫看着杨婼，不由得笑了。 杨婼的性子也简单，爱恨分明，别人对她好一点就掏心掏肺。 石青衫心下涩然，她前世里不就这么简单地活着的吗？可她不是公主，没有资格活得那般自由。 “婼儿！”杨昭和杨妙着急忙慌的，赶过来找杨婼。 杨妙急道：“婼儿，你乱跑什么，万一丢了怎么办！” 杨婼笑嘻嘻地：“有三皇姐和三皇兄在，我怎么会丢啊！何况我是看见皇叔和青衫姐姐在这儿，才过来的。” “青衫姐姐好。”杨妙甜甜地叫了一声。 石青衫坐在马背上，半弯了身子以示尊敬：“三公主好。” 这姐妹俩性子都率真直爽，她们只需按自己的性子活，从不管什么容貌、身份。 毫无疑问，石青衫是羡慕的。 望向一边叼草的杨择，杨昭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皇叔，你猜我和妙儿刚过来的时候，碰见谁了？” 杨择斜了一眼：“难不成是玉姑娘？” 杨昭的脸立刻臭了，杨妙和杨婼捂嘴笑着。 知道石青衫不懂，杨妙好心解释着：“三皇兄从前，很中意玉姐姐。” 至于这个玉姐姐的来历，杨妙没说，石青衫也不多问。 姓玉，应该是玉贤妃的族人吧…… 杨昭善良地压下了自己的火气，好声好气地说道：“大皇兄一直在挑衅二皇兄，射猎的时候三番五次地不让二皇兄得手，就是这样，二皇兄还没发火，不过那条路上来往的人众多，大家都看见了。” 杨裕挑衅杨恭…… 杨择和石青衫对视了一眼，这不就是他们俩暗中谋划的事情吗？ 故意把石成欢和杨恭放在一起，让杨裕针对杨恭，好挑起他们二人之间的战火…… 一石二鸟之计！ 不过让石青衫惊讶的是，杨恭竟然那么能忍，果然不可小觑！ 若皇上和杨择选定的皇位继承人是杨昭，杨恭应当是个劲敌！ 杨择不以为意地笑着：“是吗？再好的兄弟也有闹着玩的时候，你们好好打猎，没准猎一头狼回去，能夺个彩头！” “这片早就被清场了好吗！哪还有狼！”杨昭没好气道。 杨昭对于杨择的反应有些失望，本以为皇叔会带领他们一大帮去看热闹的。 为了安全起见，杨择让这三兄妹就在周围活动。 见他们都散开，石青衫叫住杨择，低声道：“王爷，这是动手的好时机。” 杨择扬眉，笑了一声：“说说。” 正文 第44章 清白没了 “众人都看见大皇子和二皇子生出矛盾，如果这时二皇子有危险，最大的嫌疑会是谁？” 杨恭和杨裕的矛盾，是在分组时石青衫就已经预见了的，愿意跟随杨择进场，她为的就是布这个局。 杨择的目光落在石青衫的面庞上，笑意透着些凉：“从你示意我不让杨裕和石成欢分在一起时，你就已经计划好要这么做了吧？” 微风恰好吹起了石青衫的碎发，她抿起笑容：“可能我是多此一举，王爷肯定想在我前头了。” 杨择低笑着望向她，的确，他想到的计谋正如石青衫所言。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么个小丫头的心思竟然与他不谋而合！ 他培养杨昭这么多年，杨昭和他都没有这样的默契，这个小丫头倒是通透！ 不知日后，小丫头还会带给他什么惊喜呢？ 杨裕无理取闹，杨恭忍让了很久，这才等到他离开。 杨恭隐去厌恶之色，对石成欢温和一笑：“没有吓着二小姐吧。” 石成欢微微一怔，刚才杨裕对杨恭百般刁难，杨恭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她？ 谦谦君子，谁能不爱？ 石成欢笑道：“没有，多亏二殿下在成欢身旁保护。” 那嫣然一笑，让杨恭心中的郁结尽数扫去。 “二小姐跟好了我，马别骑得太快，当心激起马儿的烈性。”杨恭悉心嘱咐着。 “嗯，好。” 两人才走了没多远，杨恭正想着怎么收拢这位丞相府的嫡女呢，却瞧见树林中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朝他们极速而来。 杨恭心头一紧，“竟有刺客！” 石成欢花容失色，很不镇定，“该，该怎么办……” 杨恭咬咬牙，“二小姐，你跟在我身后，只管躲……” 话音没落，一个黑衣人窜出来劈头砍向杨恭。 杨恭拿弓箭抵挡住，跟他纠缠在一起。 瞬时又多了五六个黑衣人，一起围攻杨恭。 还有两三个黑衣人则是冲向石成欢。 “二殿下，救我！”石成欢失声叫道，已经被黑衣人拉下马来。 杨恭看了石成欢一眼，心里沉沉的，他现在都很难脱身。 该死，钟山围猎向来守卫森严，怎么会混进来刺客？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你说，什么时候我们才去英雄救美呢？”不远处的丛林后，杨择笑看着自己的猎物游戏。 石青衫的目光淡淡落在石成欢身上，“让他们多吃点苦头，到时候才好闹出点动静。” 顺着石青衫的目光看过去，石成欢被那几个黑衣人扯到地上用鞭子抽了几下，把她身上的衣裳都扒了，留下的小衣几乎不蔽体。 “呵，你连马都不敢杀，对待自己的亲姐姐竟然这么狠，该说你什么好呢？”杨择低低笑着。 石青衫眼底的笑容是冰冷的，“乌鸦知反哺，猫狗知报恩，有时候人不如牲畜。” 杨择笑笑，身边这个小丫头，将来可是了不得啊！ 杨恭浑身是伤，石成欢也受到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羞辱。 这将近十个黑衣人中，领头的是流光。 他注意到了杨择的指令，便迅速带人撤离，没留下一丝痕迹。 紧接着有人路过此处，看到这景象都惊呆了。 先到的人大声呼救，周围打猎的人也都围过来，惊叹不已。 “叫上昭儿他们，该去看看我的好侄儿了！”杨择驱马出了丛林。 石青衫返回去，通知那兄妹三个，便一同过来了。 有人把杨恭扶起来，却是不知如何是好，但没有人敢动石成欢。 石成欢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丞相府嫡女，若配不上她的男子碰了她的身子，恐怕会被斩断双手甚至是灭口的。 石成欢娇弱的身躯浑身发疼，白嫩嫩的肌肤大片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可她一动身子，就是钻心的疼痛，只能接受众人目光的凌迟。 一路赶过来，石青衫看到石成欢痛苦不堪的模样，没有一点表情。 她似是很焦急地赶过来，翻身下马时还跌了一下，像是小腿还疼着。 “二姐！” 石青衫腿脚有些不利索，还是着急地跑向石成欢，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裹在她身上。 听到这凄惨的一声叫，还没来得及发话的杨择不由得转眼看向石青衫。 这小丫头的眼泪已经像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二姐，这是怎么回事，是哪个奸人侮辱了你，我定要让父亲讨回个公道来！” 石成欢本就惨白的脸，更是绝望。 她的清白还在啊，怎么被这个死丫头三言两语，颠倒了是非？ 石青衫这话说的似是无心地叫屈，却被众人听进了耳里。 大家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石成欢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跳进黄河洗不清！ 围猎场上出现黑衣人，这件事让皇上都震惊不已。 虽然杨恭不是得宠皇子，但他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皇上震怒。 “钟山不是早就在清场了吗？竟然让贼人混进来，你们是怎么当差的！”皇上劈头盖脸的骂着，行宫里的人都吓怂了。 杨恭多处受伤，特赐他坐下来。 石成欢换了身衣裳过来的，她仍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听了皇上的训话，行宫的官员这才抹了一把汗，怯怯地为自己辩驳道：“皇上，微臣一个月前就已经排查过钟山之上所有不安全因素，不可能有贼人混进来的……” 皇上神色一凛，“那你是什么意思？朕冤枉了你不成？” 官员忙磕头：“微臣不敢，只是……微臣听手下人说，二殿下在遭遇黑衣人袭击前，还出了一些小岔子啊！” 正说到这里，迟迟未归的杨裕这才带着石婉茵回来。 一回来便见到这个阵仗，当杨裕看到杨恭被打成个猪头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没忍住笑了一下。 皇上怒道：“你二弟成了这样，你还笑得出来？” 杨裕的脸色顿时僵住，连忙跪下来：“儿臣该死，儿臣也是担忧，为何二弟会弄成这样……” 皇上瞪了杨裕一眼，便看向那官员，示意官员继续说下去。 “据说，二殿下一进入钟山围场，就被大殿下三番四次地为难，不管二殿下要做什么，似乎大殿下都看不顺眼的样子，很多人都看见了的，微臣没有半句不实……” 杨裕脸一沉，为什么他一来，这官员就在告状？ 正文 第45章 你敢诬陷本王 “然后没过多久，二殿下就遭遇黑衣人的毒手了……”官员都快把头埋进土里了。 杨裕大骇，他没那么傻，这官员这么说不就是在告诉皇上，杨恭遭遇毒手跟他有关系吗？ “你敢诬陷本王？”杨裕怒指着他。 皇上重重拍在桌子上，“你放肆！” 杨裕连忙跪伏在地上，那官员哭喊着：“微臣打理钟山行宫十余年来，从没出过闪失，皇上您是知道的……” 他没闪失，围场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不就是杨裕喽？ 石青衫低垂着眉眼，暗道杨择找的这个官员还真是靠谱。 皇上的脸色阴沉，如果真是杨裕做的，还没有立储君呢，这手足残杀就已经开始了，真的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了吗？ “裕儿，你老实告诉朕，你是不是不喜欢恭儿？” 皇上这话问的巧，他不直接问是不是杨裕派人害杨恭，他不仅是为了给杨裕留面子，更是给皇家留个面子。 杨裕急急否认：“父皇，儿臣没有理由对二弟下手啊！” 可众人的眼睛不是瞎的，有正直之士向皇上禀报，的确是大皇子为难过二皇子，而且说得精彩纷呈。 皇上的脸黑了又黑，勃然大怒：“杨裕，朕平时对你太过仁慈了是不是？竟然让你做出这等残害手足的恶事！” 杨裕身子一抖，连忙磕头：“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没有害二弟啊！” “不是你做的，那谁还能和恭儿过不去？” 皇上气得连拍桌子：“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力量，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调遣杀手？” 众人亲眼瞧着杨裕挑衅杨恭，紧接着黑衣人就出现。 在这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杨裕可不就得背这个黑锅吗？ 作为始作俑者的杨择，他悠悠然坐在皇上的下座，喝着婢女刚沏好的新鲜花草茶。 而石青衫恭恭敬敬地站在人群之中，她是与这件事最无关的一个。 谁又能想到，这一切的开始，竟然只是源于石青衫给杨择使的那个眼色呢？ 杨裕有些愤懑，“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群黑衣人是儿臣派出去害二弟的！” 石青衫暗自冷笑，这杨裕倒是不傻！ 杨恭身边的一个得力助手田聆，他站出来跪倒在地，高声控诉着：“皇上，二殿下向来与人为善，敬爱兄长，可不知是什么时候碍着了大殿下的眼，大殿下一见到二殿下，就如同看见仇人一般，在围场处处刁难。二殿下一再忍让，这些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难道大殿下还有的抵赖吗？”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出来说话！”杨裕气煞，就差冲出来打田聆。 浑身是伤的杨恭勉强斥了一声：“田聆！不许这么对皇兄说话！咳！” 石青衫抬眸看去，杨恭被打得没有一块好皮，哪怕是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在皇上面前装好人，可见此人心机不是一般的深！ 田聆一副忠仆的模样，泣血进言：“皇上，二殿下命悬一线都要维护大殿下，您一定要为二殿下做主啊！” 杨择不经意抬眸，对上了石青衫微冷的眸子，他唇边划过一丝笑容。 这一次，很有可能便宜了杨恭这小子，让他在皇上面前得了脸。 看来，他和这丫头又想到一处去了。 皇上冷着脸：“你还有什么可辩的？” 杨裕几次叩首，不敢再抬头：“儿臣本想和二弟闹着玩玩，没想到太过了，儿臣罪该万死！但是父皇，黑衣人真的不是儿臣派出去的，儿臣就算死也不会承认的！” “你！”皇上气得差点把手边的水壶砸下去。 还是杨择悠悠开口劝和：“皇上，依臣弟看来，裕儿已经这么说，想必真的是冤枉他了！” 皇上态度有所缓和，望向杨择：“那么阿择，你说该怎么处理？” “大殿下和二殿下兄友弟恭，向来和睦，这次只是个误会罢了。”杨择起身，目光逡巡跪着的众人，落在了行宫官员身上。 “就算钟山围场早就排查干净了，你也应该加派人手，以防万一。归咎起来，这责任还是在行宫管辖范围内。” 官员忙道：“是是是，战王爷您说的是。” 杨择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念在你常年打理行宫有功，降职处理，罚俸半年，你可服气？” 那官员似是松了一口气：“臣谢战王爷开恩，”然后转向皇上，“臣谢主隆恩。” 杨择早就跟这行宫官员打好招呼，乖乖降职罚俸，将来一定给他个好前程。 这官员深谙官场之道，如若顺从，则可能真的有一线生机，若不顺从，杨择一定会把他打入深渊。 所以，听杨择如约般给他降职罚俸，这官员反而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杨择对皇上拱拱手，笑道：“皇上，是臣弟僭越了。” 皇上和颜悦色地摆摆手：“何来僭越一说？你处理地很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杨裕的责任肯定是撇不清，但皇上有心偏袒自己的儿子，又不能当众说出来。 杨择代替皇上作出决定，将大事化小，皇上感激他还来不及。 杨择拍拍杨裕的肩膀：“裕儿，你和恭儿打闹，下次要注意分寸，这次是你做的过了！” 平白遭了冤枉，杨裕自然恼怒。但他听懂了杨择的言下之意，咬咬牙起身便朝杨恭走去，放下姿态道：“二弟，皇兄行为太过，是皇兄的不是，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杨恭连忙要起身，却被伤口牵扯到，吃痛地坐了回去，他温和道：“皇兄，咱们是亲兄弟，就算有什么不愉快，你也不可能派人来害我的。” 杨恭大气坦然，倒是让皇上和众人都眼前一亮。 石青衫叹了口气，双眼含泪从人群站出来，委屈道：“皇上，臣女求您做主……” 欲语泪先流，石青衫哭起来不动人倒也是显得可怜。 眼看着事情都算草草了结，石青衫再不出来，岂不是要放过石成欢一马了？ 皇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臣女的二姐，惨遭黑衣人的毒手，失了清白，女儿家的清誉最是紧要，求皇上一定要为二姐做主啊！”石青衫抽抽搭搭，仿佛快哭晕过去了。 被石青衫这么当众说出来，众人目光都投向石成欢。 正文 第46章 你太狂妄了 石成欢向来是人群中的焦点，可她此刻却感觉这种目光仿佛是黑衣人的手，把她的衣裳剥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 “青衫，别再说了……” 石成欢的脸红了再红，泪珠儿挂在眼角上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当着这么多人，她怎么能把‘清白还在’这种事解释清楚？ 何况，那么多人都看见她衣不蔽体了！ 石青衫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即更加悲愤地磕了几个头：“皇上，那些歹人羞辱了二姐，幸好有人经过，二姐才幸免于难，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让二姐今后怎么做人啊……二姐冰清玉洁，可为什么善良的人没有好报？” 她声泪俱下，仿佛恨极了那些侮辱她二姐的黑衣人。 石成欢只是抹泪不敢抬头，在众人看来，好像坐实了石青衫所言。 这一番话，听得大夫人心惊肉跳，都快晕过去了。 或许没有那么多人看到石成欢破衣烂衫，但石青衫这么一嚷嚷，众所周知。 这下石成欢的脸，算是丢大了！ 皇上面色有些为难，见石青衫该哭的哭完，杨择收起脸上那一抹笑容，轻咳几声佯装严肃。 “好了，这件事一定会彻查的。二小姐受了委屈，改日本王会派人送上厚礼以示宽慰的，皇上政事劳碌，还是别给皇上添忧了！” “是。”石成欢悻悻地回礼。 饶是石青衫阴了石成欢一把，石成欢也不得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柔道：“妹妹，我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别劳烦皇上了！” 人还三三两两的散去，石成欢当然还是那个美丽善良的姐姐了。 站起身时，石青衫凑在石成欢耳边，低笑一声：“二姐，幸好我没在大火中丢了性命，不然没有我去给你披件外衣，恐怕你的身子会让更多人看了去吧！” 石成欢浑身一震，眸色冷了下来，“你……” 石青衫握住她的手腕，笑意温柔：“诶？二姐，我们姐妹向来和睦，从前你在家里对我百般好，我当然不会忘记姐姐的恩德的。” 虽然石青衫的腿伤不影响走路，但她也放缓了速度，不会给任何有心人留下话柄。 看着石青衫小小的背影，石成欢整个人都难以抑制地发抖。 看来石青衫根本就知道，放火那件事是她做的，所以今天这是报复！ 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温茶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开心。 “温茶，你很讨厌二姐吗？”石青衫喝着温茶炖好的鸡汤，抬眸问道。 温茶挠了挠头：“说不上讨厌，虽然二小姐不像四小姐那样欺负您，但却时时压着您一头，总觉得不太喜欢她。” 石青衫笑笑，所以说女人的直觉最可怕了，尤其是对其他女人！ 哐！ 哐当！ 房顶上连连响起瓦片碎裂的声音，在深夜格外刺耳。 “是谁！” 温茶警觉地跳起来，目光四处寻找着趁手的家伙，万一有贼人好跟他决一死战。 可这人仿佛很狂妄，又砸了一块瓦片下来，吓得温茶张口就要叫人。 “别叫！”石青衫忙拦住她。 温茶颤声道：“小姐，会不会是白天里，欺负二小姐的那些黑衣人？” 石青衫抬头看了眼屋顶，便对温茶使了个安心的神色：“不是，可能是小猫，没什么大事。” “真的吗……”想起上次石青衫被关在马厩，还有今天的黑衣人，温茶心有余悸。 石青衫点点头：“你先出去吧，早点休息。” “小姐……” “不会有事的，去吧。” 见石青衫这么笃定，温茶也没办法。 临走之前，温茶把花瓶、切水果的小刀、剪刀都放在石青衫触手可及的地方，嘱咐了几句这才走。 看着眼前这些物什，石青衫哭笑不得，她轻声道：“王爷，扔瓦片累了吧？不如下来喝一碗鸡汤？” 静了片刻，仿佛只有风吹响窗子的声音，杨择就大摇大摆地从窗户那边走向她，不客气地坐下来。 “好喝？” 石青衫很是镇定：“温茶的手艺一向不错！” “呵，你那小丫鬟的脑子可不太好使！” 杨择将剪刀拿起来掂量了下，嘲笑道：“她的意思是不是说，万一有刺客，你可以拿着剪刀自杀，也省得刺客亲自动手了？” 他的毒舌，石青衫向来不予理会：“王爷，这么晚不睡觉，难道是失眠了要找我聊聊天吗？” 石青衫盛好一碗鸡汤递给他，他也不见外地端起来就喝。 看着扬择享受这鸡汤的美味时，石青衫才发觉，方才那一系列动作太过自然，就像是……老夫老妻。 石青衫垂眸，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今天不是有机会，置你那二姐于死地吗？为什么不动手呢？” 杨择忽然问起，石青衫怔了片刻，才答：“死不是最容易的事情吗？” 石成欢带给她的痛苦，怎么能一刀来报复呢？ 她要把石成欢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欺骗、虚伪、伤痛尽数还回去！ 扬择失笑：“你们之间，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嗯。”石青衫不再多说。 一碗鸡汤喝完，扬择把碗递给她，示意她再来一碗。 “凭你今天的表现，作为我的合作者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恨的人应该不止是石家那些人吧？”扬择微微眯了眸子。 石青衫的手停顿了一瞬，将鸡汤舀好端给他，“是，还有别人。” 扬择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盯着她，她也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但是请王爷放心，我的目标和王爷您的目标，没有半点冲突，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要杀皇子，对于皇上而言也是两得的事吗？”扬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石青衫呼吸微窒，她自然知道，站在扬择身后的是皇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皇上要对付墨家，也不可能伤害四皇子杨逸的性命，杨裕也是一样。 “皇位之上，不也只有一个主人？”石青衫无所畏惧：“夺嫡之战，不正如同修剪多余的枝叶吗？” “那都是皇上的亲儿子，天之骄子，怎可与草芥相比？” 杨择眸色冷然：“石青衫，你未免太狂妄了些！” 正文 第47章 美人垂泪 石青衫微微捏紧手指，露出镇定的笑容：“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若不能走上皇位，活下来又能比草芥高贵多少？若我无能无用，王爷随时都会取走我的性命，更何况皇上英明神武，又怎么会留下那些无用竖子！” 那一霎那空气凝固了，杨择周身那迫人的气场让石青衫不敢呼吸。 “呵……呵呵……你这丫头好胆识！” 低沉的笑声似是从杨择的胸腔中发出的，他手执起汤碗，慢条斯理地品尝着。 那十足的优雅和高贵之态，足以让人忘记杨择并非是高贵的皇室血脉。 看着扬择喝汤，石青衫暗自松了一口气，松开满是冷汗的手心。 说起来扬择并不凶，甚至是温柔的，只是他那种气场足以震慑人心。 石青衫便知，与扬择合作一定会成功复仇，不过一定要提高警惕，实在是摸不准他的脾气！ 出了石青衫的门，流光这才迎上来。 主仆二人正在空中飞着，流光道：“王爷，您有事嘱咐五小姐，属下可以过来，免得王爷奔波劳……” 杨择忽然停下来，落在了不知是谁的屋顶，流光没留神，差点从房顶上栽下去。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 杨择扔下一句话转身就飞走，临走前还踢掉了屋顶的两片瓦。 他就是想亲自来和石青衫‘嘱咐嘱咐’，不行啊！ 流光懵了，他只是担心王爷太累了啊！为什么会遭骂？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有刺客！” 屋顶下传来一声爆喝，一个人影冲破屋顶飞出来，作势就要和流光打起来。 “三殿下息怒，是属下！”流光认清来人，赶紧喊住。 杨昭停手，他瞪着流光：“大晚上的你来我房顶干什么？” 流光拱手：“属下不敢，属下跟随王爷去找五小姐谈话，途经此地，王爷不小心踩破了屋顶，这才惊扰了您……” 杨昭抬头望了望圆圆的月亮，他陷入深思。 他越来越弄不懂皇叔是什么意思啊，大半夜的去找那个相貌平庸的石青衫…… 对着那张脸，真的能亲的下去吗？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杨昭连连摇着头，跳进了自己房间赶紧睡觉，不敢再想象下去。 …… 黑衣人本就是杨择派出去的，他当然会一手把这件事压下来，行宫换了巡察官员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杨恭身上都是皮外伤，他伤势大好后，连连去看望石成欢，殷勤献足。 石成欢对所有男人都一视同仁，不拒绝也不亲近。 只要石成欢还是丞相府嫡女，还拥有惊天的美貌，那些什么失了清白的闲言碎语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大夫人见到杨恭总是过来，便借口说带石成欢去给皇后谢恩，不让石成欢和杨恭多接触。 皇后对石成欢倒是很满意，赏赐颇为丰厚。 当然，她也是默许了石成欢和杨逸这段缘分的。 “逸儿，成欢也算是你的表妹，你得多多照顾着她。”皇后对杨逸说着。 石成欢面带羞容，一颦一笑之间都让人心生涟漪。 杨逸笑容灿烂，不住点头答应着：“母后说的是，若我力所能及之处，成欢表妹尽管开口。” 大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怎么说也是一家，成欢啊，还不谢谢五殿下？” 石成欢刚要开口，就见杨逸的目光及向远处，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母后，丞相夫人，表妹，我忽然想起，我的马儿还没梳洗，这便先行告退了！”杨逸拱手一拜，便匆匆离去。 石成欢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杨逸，只见杨逸去找的人，正是她的闺中密友刘懿好。 杨逸见了刘懿好，笑容灿烂的不得了，邀着她去往马厩那边。 杨逸倒是没说谎，真的是去马厩。 不过，是带着刘懿好一起去玩的。 那一天杨择的乱点鸳鸯谱，倒是真给杨逸点了个有缘人。 被冷落的石成欢，面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皇后打圆场道：“成欢啊，你表哥爱惜马，你应该多体谅。” “嗤……” 石成欢刚努出一个笑容，就听得一声嗤笑。 不知杨婵何时过来的，她环抱双臂，靠在柱子边上看着石成欢的笑话。 她是出了名的霸王，那天唯独石成欢的马不死，杨婵可是记仇呢！ 石成欢微微垂下头，紧紧咬住下唇，眼中浮起羞愤的泪水。 这天傍晚，晚饭过后，杨裕竟然在行宫的凉亭里‘巧遇’了石成欢。 美人石成欢，正独坐在池塘边，对着影子流泪。 美人垂泪，杨裕自然挪不开眼睛。 “二小姐，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杨裕的声音不自觉地柔下来。 石成欢仿若受惊般转过头来，“大殿下，我……” 杨裕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怜惜道：“别哭了，二小姐哭了会让我很心疼。” 石成欢接过帕子擦了擦，却是哭得更加凶，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杨裕恨不得立刻把她拥进怀中。 杨裕强忍住抱她的冲动，坐在了她身边：“二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本王能帮你解决呢？” 石成欢喃喃道：“不，她是我亲妹妹，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 钟山围猎只剩下最后一个大型的活动，那就是登顶祈福。 按理说，凡是来钟山的人都应该随同皇上皇后登上钟山之巅，再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可石青衫发现，这腿伤来得挺及时，今天只需要去走个过场就行。 她刚一出门，就碰上了杨裕。 杨裕还是那么喜欢穿金绣的锦袍，前世里每当这金绣的衣角出现在她视线之中时，她都免不了遭受一顿毒打。 “大殿下是不是迷路了，殿下们的寝宫离这里似乎很远。”她抬起脸来笑着，却没有半分温度。 只有石青衫自己知道，因前世遭受的毒打太多，她怕极了。 哪怕是重生归来，她每一次面对着杨裕，心都会颤抖。 杨裕打量着她，狂傲地冷笑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竟敢如此跟我说话！” 昨晚上，垂泪的美人跟他哭诉了一番，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伤害妹妹青衫。 于是，想为美人出气的英雄杨裕便一大早来堵石青衫了。 石青衫亦然笑着：“我是庶出之女没错，可庶出子女就上不得台面了吗？那大殿下岂不是骂了自己？” 正文 第48章 真的受伤了 “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不敬！”杨裕气煞。 他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皇后的儿子，但决不允许旁人妄议此事。 杨裕向来气性暴躁，他刚说完话就抬起一脚，作势就要往石青衫身上踹去。 石青衫的眼眸在一瞬间失焦，仿佛有一双手将她拉回前世噩梦的漩涡里，让她再无翻身之地。 “呃！”那一脚却是落在了扑过来的温茶身上。 温茶护着石青衫，主仆两人都扑到在地上。 身后就是台阶，石青衫的小腿骨磕在台阶上，立刻疼得冒泪。 这一脚可不轻，温茶扑到地上都起不来身。 “温茶！”石青衫赶紧把温茶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石青衫，少做那些不自量力的事情！”杨裕冷哼了一声，便扬长离去。 温茶疼得眉头紧皱，双眼含泪，还不忘问道：“五小姐，您没事吧？” 温茶这小丫头是真心对她好。 石青衫心头一酸，便拍着温茶：“你别动，我这就去找大夫过来……” “青衫姐姐，青……你们这是怎么了？” 杨婼和杨妙蹦蹦跳跳地过来，见她们主仆二人都趴在地上，便赶紧跑过来。 有两位公主在，请御医给温茶瞧瞧不是什么难事。 “旧伤又添新伤，大皇兄怎么能平白无故地打你呢！”杨婼气愤道。 石青衫自己知道，这下她的腿是真伤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温茶已经跟她们说了。 杨妙叹道：“大皇兄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下人但凡有一丁点不对的，就非打即骂。还好只是踹到了温茶的背上，养两天就没事了。幸好青衫姐姐你没事。” “谢谢两位公主的救命之恩。”石青衫真诚道，甚至还鞠了一躬。 向来接受他人跪拜的杨婼，竟然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扶石青衫起来：“青衫姐姐，你太见外了！如果你上次不帮我说话，估计我现在就已经被送回宫关禁闭了！” 杨妙也道：“再者说，让你们受伤的，是我和婼儿的大哥，由我们俩来救你，也是应该的，他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杨妙和杨婼身为公主，这份善心真的难得。 杨婼苦恼道：“原本是来叫姐姐你跟我们一起登顶的，这下……” “登顶的时间也快到了，就算我不能爬山，现在也要到场恭送皇上，两位公主，我们这就出门吧。”石青衫说道。 这一次，石青衫是由杨妙和杨婼两位公主搀扶着过来的，很是引人注目。 杨裕邪邪一笑，暗中对石成欢眨了眨眼。 石成欢心中狂喜，自知杨裕算是为自己出了口恶气。 刚一过来时，杨择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三人，以为石青衫又出什么幺蛾子。 石青衫才走了两步，杨择就看出来，她这是真的受伤了。 见扬择的眼神，杨昭便低声道：“妙儿的丫鬟说，清晨时大皇兄出手打了石青衫。” 杨择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只听杨昭低笑了一声：“不过，石青衫的丫鬟替她挡了，她只是小腿又受伤了！” 皇上皇后的轿辇以及大部队已经出发了，杨婼杨妙还在担忧地看着石青衫。 “二位公主快走吧，我现在就回房间静养，不会有事的。”石青衫笑道，心中很是感激这两个好心的公主。 杨婼抓了抓碎发，有些急道：“行宫里没剩下什么人，我是怕皇兄派人来找你麻烦啊！” “不会的……” “怕的话，就一起走。”杨择的声音在她们头顶上方响起。 看到杨择这个能主事的来了，杨妙喜道：“皇叔，你看青衫姐姐伤得这么重，该怎么办？” 杨择上下打量着，让石青衫感觉浑身不自在，“战王爷，我留下就可以。” “凭你的本事，留下让人灭口？”杨择似笑非笑道。 石青衫语噎，她想说把那个武功高强的绯月一并留下不就好了，可她没说。 一来她没这个资格指使杨择，二来当着杨妙她们的面儿也不好暴露杨择手中的力量。 “跟着我们，一起上山。”杨择的口气不容拒绝。 石青衫微微皱眉：“可是我的……” “昭儿。” “啊？” “你来背着她走。” “啊？！” 把杨昭惊讶的下巴合上，杨择对着石青衫摊了摊手：“你看，杨昭不愿意背你，只好我来背你上山了。” 大家瞪大眼睛，这是什么逻辑？ 杨择刚抓着石青衫的手往自己背上扔，她是拒绝的。 “有话要问你。”杨择一句话，便让石青衫停止了反抗。 看着扬择乐呵呵背着石青衫在前面走，杨昭三兄妹在后面看傻了眼。 “三皇兄，皇叔他怎么……很高兴的样子？”杨妙有些不解。 杨昭叹道：“我也搞不清楚他最近是吃错了什么药！” 看着道路两旁跟随前进的大批随从和侍卫，杨妙不禁道：“三皇兄你不愿意背，不还有这么多侍卫吗？皇叔这是……” 虽然对石青衫的好感度很高，可杨妙也不认为丰神俊朗的皇叔能看得上相貌平平的石青衫。 “我能知道吗？可能……皇叔真的岁数大了！”杨昭啧啧道。 岁数大了想找个伴儿，不挑品种和好坏。 杨择背着石青衫走了许久，石青衫这才忍不住道：“王爷，现在周围都没有人了，有什么话你可以问。” 她还没那么自作多情，认为杨择喜欢她才故意背她。 杨择横了她一眼，“急什么？” 石青衫：“……”莫名其妙。 “你那么恨杨裕，为什么今天却让自己落了下风？”杨择问起。 杨择明显感觉到，他提起杨裕这个名字时，石青衫的身子僵了一瞬。 不过石青衫的声音很平静：“毫无防备。” “无防备？与我共事的人，这就是你的回答？”杨择讽刺地笑道。 石青衫垂下眼眸，她能怎么说，数十年间的恐惧怎能因为一场重生而抹灭？ 但她保证，下一次绝不会放过杨裕！ “好好想想，这一路上该怎么把这笔账算回来！”杨择的声音很轻，很冷。 “嗯。”石青衫怔了半响。 杨择的脚步忽然一顿，又道：“最迟，在回般若城之前。” 正文 第49章 你的良心真小啊 对于杨择的命令，石青衫没有怀疑，她对于杨择的利用价值就是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几个挡路的皇子。 因为这件事，不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否则皇上的心狠手辣将会被世人诟病。 “王爷，让我自己走吧，或者让侍卫来背我也可以。”石青衫忽而轻道。 大部队已经走在了前面，虽然没有什么人看到，但石青衫心里明白这于礼制不合。 杨择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你在嫌弃我？” “不是！” 石青衫连忙否认，她哪里敢嫌弃堂堂战王爷！ “那是什么？” 石青衫只看到杨择微微偏转了侧脸，他剑眉扬起，漫不经心却也颇有气势。 石青衫抿唇：“我只是怕王爷太过劳累，况且我身份卑微，不……” “呵……”杨择一声轻笑，便松开她并拽到身前。 石青衫看了他一眼，便沉默地低下头。 杨择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石青衫，在别人面前你都是张牙舞爪的，唯独见到我……难道我不温柔吗？” 石青衫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随即一字一句道：“王爷温柔耐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男儿，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倾慕王爷，而……” “摸着你的良心说话，石青衫。” 杨择的声音温温的，打断了她机械式的夸奖。 石青衫屏住呼吸，可下一瞬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满脸通红。 只见杨择抓起她的手腕，放在了她的心口。 半响，杨择低沉的笑声才自胸腔中闷闷响起：“原来，你的良心真小啊！” 顺着杨择目光的方向，石青衫看到了他们二人双手交叠落下的地方—— 那是十五岁的她正在发育的胸部啊！ “混蛋！” 石青衫羞愤地甩开杨择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腿上的疼痛扯得她差点摔倒。 “哈哈哈……” 这丫头总算有点小野猫的气势，杨择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无论前世今生，石青衫都是绝对标准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的丞相府千金。 前世里，杨裕把她娶回家就扔去洗衣裳了，从来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她甚至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 杨择这样的玩笑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很难以接受的！ “皇叔！青衫姐姐！” 他们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这么一会儿，杨妙和杨婼已经追上来了。 杨择擦掉眼泪，心情甚好地看着她：“快点上来，该继续走了。” “王爷，臣女出身卑微，还是让侍卫大哥代劳吧。”石青衫说着，就向旁边的侍卫道了声谢，要让侍卫来背。 侍卫刚要蹲下来，却被杨择一个眼神瞪得吓跑了。 “王爷，如果你要取乐，恐怕是找错人了！”石青衫气道。 杨择无所谓地耸耸肩，抓着她的手就往背上扔。 石青衫挣扎着要下来，杨择说了句：“真想让人看出来，你我之间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石青衫实在不能理解杨择的思维。 杨妙和杨婼追上来时，就看到杨择与石青衫‘相处融洽’的画面。 “咳，皇叔，我记得你以前说临仙楼里的明思姑娘很好看来着……”杨婼打量着杨择。 杨择淡笑着看了她一眼：“是啊，怎么了？” “青衫姐姐……长得也不错，”杨婼很委婉，“可是她跟明思姑娘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你们想说什么呢？” 杨择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可石青衫却是冷着脸，不言不语。 杨昭凑在另一边，贼兮兮地笑着：“她们想说啊，皇叔你的口味怎么变了！” 杨择感觉到背上的那个小人一身别扭，便朗声大笑。 “我是什么口味？” 杨妙似乎是有些拈酸吃醋：“皇叔，你夸过那么多姑娘好看，我已经摸不清你的口味是什么了……” 看来杨妙是喜欢杨择的，石青衫望着杨妙觉得想笑，这个傻姑娘怎么会喜欢这种浪荡子呢？ 只听杨择悠悠叹口气：“皇叔的口味确实变了啊，皇叔觉得，你们青衫姐姐就很美啊！” “王爷！” 石青衫的声音冷冷的，却让杨择再次大笑起来。 看来得给皇叔请个御医看看了，杨昭兄妹三人用古怪的眼神盯着杨择。 忽然，杨婼很急切地拉着杨妙往山顶上跑：“怎么忘记了正事，第一个登顶的有封赏啊！” 每年的钟山围猎，第一个登上山顶的会得到皇上的重赏。 见兄妹三人都纷纷奔在他们前面，杨择勾唇道：“想不想知道，皇上会赏赐些什么宝贝？” “……啊！”石青衫一声惊叫。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杨择已经背起她用轻功赶在兄妹三人前面了。 “皇叔！你耍赖！”杨婼看着半空中往前飞的杨择，不禁恼得跳脚。 石青衫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对杨妙和杨婼大喊：“二位公主，务必让我二姐知道，四殿下会在山顶旁的连理树下休息！” “你说什么？”杨婼大声喊着，杨择却已经飞远了。 杨妙拉住杨婼，“青衫姐姐说，让我们告诉石成欢，若想找四皇兄就去连理树那边。” 如果石青衫知道杨妙是这样理解的，一定会很欣慰。 杨妙疑惑：“可是，为什么呢？” “别看她长得不好看，花花肠子可不少！”杨昭悠悠笑着，往前走去。 杨择和石青衫结盟，仍然都是为了杨昭的皇位，杨昭清楚这一点。 他更清楚，能让皇叔看上的合作者，一定不会差！ 只不过……石青衫委实丑了点！ 飞在半空中，杨择仍然脸不红气不喘，从容自如。 “你在打什么小算盘？” “王爷不是说，让我快些跟大殿下算这笔账吗？” 旁边的树木快速倒退，石青衫搂紧了杨择的脖子，生怕掉下去。 飞在半空中，风灌进了杨择宽大的衣袍，他是冷的。 可后背却是温暖的，是这丫头身上的温度。 杨择意味深长地笑笑：“哦？你下手倒是快！” 石青衫皱眉，狠狠瞪了眼杨择的后脑勺。 杨择低头一扫，在道路的另一旁，杨裕在前后簇拥下正在气喘吁吁的爬着台阶。 石青衫看不到杨择脸上的坏笑，只听他笑声道：“本王发发善心，帮你一把。” 正文 第50章 你去过不老山吗 杨裕的脾气很差，周围跟着的侍卫、奴仆都被他骂过踹过，此刻都耷拉着脑袋，认命似的往前走。 “水！”杨裕口气不善。 侍卫急忙递过来水袋，杨裕横了他一眼后，便咕咚咕咚地喝，才喝了没两口就把水袋摔在侍卫的头上。 “你装的这是什么水？配给我喝？” 杨择已经带着石青衫，躲在不远处的草丛后面。 看到杨裕暴怒的模样，石青衫的双拳攥紧，甚至有一丝颤抖之意。 可她告诉自己，不能怕，不要怕他！ “怕什么！” 杨择似是感觉到石青衫的惧意，温暖而干燥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拳头。 石青衫内心微微有些触动，抽出手来，似是在逞强一般。 “我没有怕。” 杨择看她一副倔强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杨择捡起地上的几个石子，在手中掂量着。 “嗯？”石青衫微有疑惑，将目光转回杨裕身上。 杨裕正在盛怒之下，众侍卫奴仆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哎呦！” 走在杨裕身后的一个奴仆，忽然摔了一跤。 “没用的东西！” 杨裕没好气地回过头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奴仆，抬脚便要踹他。 杨裕那一脚还没踹下去，站在他之上的那个奴仆不知怎么回事也被绊倒，直直地往台阶下面栽去，还撞到了杨裕。 杨裕背对着上面那个奴仆，所以没有防备。 下坠的力道太大，再加上杨裕背对着上面那个奴仆，根本没有防备，三个人滚做一团，生生地从台阶上面滚了下去。 一众奴仆都惊叫着躲开，没有人敢上去拦住这滚成球的三人。 等他们停下来时，杨裕满脸是血，浑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躺在草丛里微微喘着。 “怎么样，要不要跟爷学几招？ ” 杨择扔掉了手中剩下的石子，歪头笑看着石青衫。 石青衫有些愕然，杨择刚才只用了三颗小石子就让杨裕摔成了猪头。 如果真的有人惹到杨择，那其人下场必定惨痛！ 正在石青衫心中快意时，杨择背起她向前走着。 杨择的步子快且稳，说话的时候气息很平顺。 “你自小生活在丞相府，算不算是受尽委屈？” 想必杨择早就把她查得底儿掉，石青衫也没什么隐瞒：“生母从前也算受宠，十岁那年她被送去大空寺之后，我和弟弟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那么说来，你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小姐了。”杨择啧声。 想到酒留那温柔端庄的模样，石青衫就不由心痛：“若生母不嫁给父亲，她这一生都会是酒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算什么……” “听说，你从前傻乎乎的很好骗，你嫡母、姐姐说什么，你都相信。”杨择道。 石青衫无语：“为什么不委婉些说，那叫单纯？” “对你有必要委婉吗？” 杨择的笑意忽然变得深长，“为什么变了呢？怎么会从一个蠢丫头，变得这么谋于算计？” 在杨择看来，石青衫平时那种倔强的性子倒是没什么毛病，显得孩子气十足。 可石青衫的心思和算计，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丫头。 她恨石成欢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厌恶一个素昧平生的杨裕呢？ 这其中的疑问太多，杨择若没有察觉，那他真是白活了！ 石青衫的心咯噔一下，平静答道：“若母亲一直在，我可以无忧无虑，可如今我不寻求自保之法，又有谁能护得了我呢？” “你去过不老山吗？”杨择忽问。 “我怎么可能去过？”石青衫皱眉。 天下分为三国一山，玄轻国，赤焰国，白楚国，不老山。 不老山独立于三国之外，传说不老山之上的鬼老道秉承上天一致，会将可以一统天下的帝王书传给真正的天之骄子。 这么多年众人也只见过鬼老道座下的四位鬼夫子，却从未有人见过鬼老道本人，可三国中人却深信帝王书的存在。 因为万古大陆迟早是要统一的，得到帝王书就是秉承上天意志，名正言顺。 而鬼老道多年避世，就是为了等待那个命定的君王。 不老山炙手可热，但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个传说。 片刻的平静，杨择笑了一声：“不老山的传说，难道你不相信吗？” “相信。” 连她石青衫都能重生一次，她更会敬畏这世间的鬼神了。 不过石青衫笑了：“无论有没有帝王书存在，万古大陆都一定会统一吧。” “你又知道了？” 杨择唇边的笑意散漫，他不得不说这丫头的心思玲珑。 “分久必合，天下三分的局面已经足够久了，若不老山即刻提帝王书的归属，那么战争一触即发。” “哦？那么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天下生灵涂炭，民不得安，我不喜欢……” 听得石青衫在耳边一声长叹，杨择的笑容凝然，随即划开更大的弧度。 这个丫头倒真是心怀天下，不过她竟然和不老山没有关系…… 杨择的速度加快，一次又一次超过那些早就冲在他们前面的人，遥遥领先。 一个人影从眼前晃过，石青衫急忙拍拍杨择的肩膀，“王爷，慢一些。” 杨择仿佛知道石青衫在看什么，便放慢脚步，径直走向正在奋力前行的杨恭。 “恭儿，是不是累了。” 杨择的声音饶是温柔，仿佛真是一个长辈，可他还没有杨恭大呢。 尽管额头冒汗，杨恭以礼对待杨择：“皇叔，您背着石家五小姐，肯定更加辛苦。” 随即，他从随从侍卫那里取了水袋递给杨择，“皇叔，我府上的侍女还算聪明伶俐，这水袋里的水还是冰镇的。” 装得倒像是人，而且不像其他人一样，对于杨择背上的石青衫投来异样的目光。 通达世事，心思深沉。 客观些说，杨恭比一直活在阳光之下的杨昭更适合皇位，石青衫如是想着。 杨择从善如流，喝了水后还不忘大赞道：“看出来你这侍女的灵巧心思了，你若是喜欢这侍女，你父皇那边有皇叔顶着呢！” 这算是拿人手软吗？ 杨恭谦和笑笑：“皇叔别取笑我了。” 正文 第51章 我正好捡个漏 “二殿下，你走得这样快，不去歇息一下吗？”竟然是石青衫开口了。 杨恭并未诧异，笑道：“皇叔身为长辈尚且如此奋力，我又如何能休息呢？” 石青衫听得出来，杨恭这温顺的话语里实际上是在骂她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竟然让堂堂战王爷背着上山。 石青衫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她回头看了几眼，便用十足天真的口气道：“二殿下走得这么急，难道不知道我二姐一直在找您吗？” “二小姐？”杨恭微微皱眉。 石青衫忙点点头，很是忧心的模样：“二姐说，幸好有二殿下的保护，否则她可能都没命回来的。所以呢，二姐想要当面谢谢您啊！” 许是午后的阳光刺眼，杨恭微微眯了眸子，带着几许打量的神色。 可石青衫那张朴素的小脸，分明写满了纯真和稚嫩。 况且，杨恭早就了解过石明远家的情况，这个五小姐蠢蠢的，很好骗。 单看那天她哭天喊地求公道，就知道石成欢母女早就把她骗得团团转。 杨恭只是一瞬的疑虑，便笑着回应：“区区小事罢了。” “才不是小事，”石青衫对杨恭眨眨眼，很是神秘道：“二殿下玉树临风，二姐会倾慕，这很正常啦！” 男女情爱之事，被石青衫当面说出来，杨恭难免脸红了红。 “皇叔，您瞧五小姐倒是心直口快！” 杨恭尴尬一笑，心中暗骂这个五小姐真是没头没脑。 杨择一直笑着，听这个丫头鬼扯。 “二殿下啊，不如你在那边的连理树下等等二姐，若二姐不来，那您随时来丞相府找我算账，如何？” 石青衫很是无奈，一副恨不得跳下杨择的背，去把石成欢拽上山来的模样。 杨恭像是玩笑似的：“这可是登顶大赛，父皇可是设置了奖赏的。” “二殿下，这天下都是您家的，皇上给的封赏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大臣子女沾一些福气的！”石青衫无奈笑着。 听了这话，杨恭真的很受用。 天下都是他们家的，也就是说，他也有可能成为天下之主的！ “战王爷，劳烦您继续走吧。”石青衫搂住了杨择的脖子。 杨择倒是很听话，“恭儿，那皇叔先行一步咯！” 走开了几步远，杨恭还能听到石青衫的叹息声：“二姐对我好，我也希望能帮得了她这段好姻缘呐……” 杨恭在原地冥思了片刻，便改变了方向，径直向连理树走去。 “你算准了，他一定会信了你的鬼话？” 看过杨恭的选择后，杨择便背着石青衫继续向前。 石青衫摇头：“二殿下不是相信我，他只是不愿意错过能与丞相府结亲的机会。” 石成欢是石明远的嫡女，若能得到石丞相的支持，生母卑微的杨恭便是得到了一支强大力量。 所以杨恭会做，哪怕成功的几率很小。 “呵，你怎么知道这半山腰上有连理树？” 石青衫的呼吸微顿，她没想到杨择竟然会关注到这样微小的问题上。 “父亲从前说过，他们登顶走不动时，会在连理树下歇息。” 否则她要告诉杨择，她是前世听裕王府的下人说，杨裕因为坐在连理树下休息而被皇上大骂懒惰吗？ 杨择只是笑笑，不再多说。 石青衫定了定心绪，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得随时提心吊胆，不一定就会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倒是让两个女子赶在我前面了！”杨择轻笑着，站定了脚步。 杨择速度够快，可杨婵和石梦年这两个女子却是明争暗抢，赶在了最前面。 这不，两人在前面打得不可开交，就在比试究竟是谁先摘下观景台上面那个代表第一的花环。 “看好戏吧。” 杨泽放下石青衫，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女子打架。 石青衫扶着大石块，勉强站稳：“王爷，不去抢了？” “就在这儿，姑娘们累了，我正好捡个漏！” 杨择为自己高明的战术洋洋得意。 石青衫不由得失笑，她倒是忘了，这战王爷向来不走寻常路！ 杨婵的功夫不差，招招出奇。 可石梦年从小是送去军营里历练的，她招招出狠。 两相比较之下，杨婵只过了几招就节节败退，只是不甘地抵挡着，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石梦年的余光瞥见了这边两个看戏的人，忽然扬声喊道：“青衫，过来！” “你大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石青衫微有不解，杨择已经将她扔在背上，大步朝前走去。 石梦年步步逼退杨婵，让她沾不到观景台的边儿。 两个拼命的女子，都已经到观景台边上去了。 只见我们战王爷大摇大摆地走向观景台。 他看了眼杨婵，便坏笑道：“婵儿，承让了！” “石梦年！” 杨婵咬牙切齿地大喊一声，可眼前的石梦年像个冰冷石头一样，怎么也不肯松手。 杨择一个旋身飞起，轻而易举地抓住那花环戴在了身后石青衫的脑袋上。 石青衫怔了片刻，勾起一个意外的笑容。 竟然是她，不菲吹灰之力得到第一。 见状，石梦年才松开手，神色淡淡。 “石梦年！你有病吧！”杨婵怒声道，杀了石梦年的心都有。 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扬择轻易得到花环，眼睁睁看着花环戴在石青衫头上，她杨婵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杨婵恶狠狠地盯着石青衫，“石青衫，你最好戴稳了！” 石青衫笑着行礼：“谢谢二公主关心，相信战王爷会帮我到底的。” 杨婵冷冽的目光扫向杨择，带着些又爱又恨的意味，甩着袖子便往山下冲。 “拖我下水……石青衫，你有几个胆子！” 杨择眯了眯眼，脸上的笑容常常让人琢磨不透。 石青衫连忙恭敬行礼，语气不卑不亢：“王爷，王爷送我一路到这里，照拂有加，我只有在言语上表示感谢，否则青衫真的无以为报……” 这番话冠冕堂皇，说的杨择气笑了。 石青衫起身太快，一不小心崴了下，石梦年一个箭步过去，托住她的胳膊。 “谢谢大姐。”石青衫暖暖笑着。 石梦年松开她，淡然道：“王爷带你上山，那是王爷有善心，如果你要胡思乱想，便是辜负了王爷的苦心。” 正文 第52章 当真负责 这一番耿直的话，让石青衫和杨择都忍不住想笑，只不过杨择真的笑出声来了而已。 石梦年淡淡看着扬择，像是看着个地痞流氓般不屑。 “大小姐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带着你妹妹……去照照镜子！”杨择双手叉在腰上，笑望着山下赶来的人群。 极尽讽刺，让石梦年又忍不住用眼神杀死他一个来回。 被讽刺的当事人——石青衫倒是一点也不生气。 她能说，她已经习惯被杨择揶揄讽刺了吗？ …… 杨婵气冲冲地跑下山，连等会儿的祈福都不想参加了。 在下山路上时，杨婵看到了连理树下，杨恭正和石成欢谈笑风生。 “石家的女儿都是些狐媚货色！”杨婵不屑地骂道，又气冲冲地走了。 幸好身边的侍女懂事，及时劝阻了杨婵，让她原路返回。 在回去的路上，杨婵偶遇了遍体鳞伤的杨裕，不禁惊讶道：“皇兄，你这是怎么了？” 杨裕出身低，杨婵能叫一声皇兄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不小心摔下台阶了。”杨裕压着愤怒，这飞来横祸他都不知该去找谁算账。 看杨裕这模样，杨婵忍俊不禁，却又不能笑得太明显，于是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很是讽刺。 忽然，杨婵想起前几天的传言，说杨裕为了石成欢而招惹杨恭，还派了杀手。 她叹惜道：“皇兄，你说你也不差，为什么二皇兄就能抱得美人归，你就只能遭到父皇责骂，还摔成这个德行？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除了亲弟弟杨逸，杨婵从来不把这些兄弟姐妹放在眼里，说话向来尖酸刻薄。 杨裕果然起疑：“什么美人归？” “经过上一次的黑衣人事件，二皇兄和石成欢的关系更亲密了，他们现在正在连理树下幽会呢！”杨婵故意大惊小怪。 本就满脸伤了，此刻再动怒，杨裕的表情更加凶狠。 身边的下人下意识地往边上躲，生怕被迁怒。 “大皇兄，你明明和二皇兄一样身份地位，可这些年他得到的却总是比你多，就连女人也是！我真是替你叫屈啊！” 杨婵耸耸肩，上了台阶还不住地惋惜着。 杨婵还没走多远，就感觉到身边一股带着怒气的风刮过。 杨裕怒了。 “呵，真是沉不住气，是长子又能怎样！”杨婵冷笑一声，便跟了上去。 杨裕和杨恭这两个皇兄都是庶出，身份卑微，杨婵向来讨厌。 有这么个好机会挑起他们之间的战争，杨婵当然乐见。 连理树下，杨裕不由分说便打了杨恭，吓得石成欢脸色都白了。 两位皇子缠打在一起，而一位美人站在一旁，路人该怎么想？ 更何况这三位，和前两天的焦点相同，恐怕不再会有人认为石成欢能置身事外了。 直到看完这场好戏，杨婵胸中的这口恶气才算是出了一半，又返回到山顶。 祈福照旧，石青衫也得到了许多银钱封赏，石成欢惨白着脸站在角落，却是不见两位皇子的踪影。 可是，皇上不是老糊涂，听说了两个儿子打架，他早就下令让人绑了他们送去山下，跪在佛堂里忏悔。 皇上宠溺公主，可对皇子们却是下得了狠心，毕竟将来的储君要承受得更多。 祈福仪式的最后，皇上淡淡看了眼石明远：“石丞相，就算朝政之事再缠身，也该好好教导儿女。” “……是。”石明远一惊，连忙答应着。 他心里是在想，石梦年总跟二公主争抢，石锦萱得罪了大公主，石成欢更是跟两个皇子纠缠不清……这几个女儿似乎都没给他省心，皇上说的是哪一个？ 可皇上又道：“皇后平时对公主们教导有方，常以女诫之道鞭策她们，丞相不妨效仿。” “谢……谢皇上挂心，臣一定谨记在心。”石明远身上的衣裳都汗湿了一层。 女诫，女诫！ 石成欢一听到这两个字，差点没哭出来，只不过被石明远一眼瞪得憋了回去。 石成欢紧紧咬住下唇，正要低下头恭送皇上先行离开时，却对上了石青衫的眼睛。 石青衫眼底尽是笑意，温柔如水的笑意，这让石成欢泪汪汪的双眸立时冒火。 杨婵和石梦年争第一，花环却被杨择戴到了石青衫身上。 而她石成欢，却成了众人的笑柄。 若石青衫没有从中作鬼，石成欢打死也不信！ 这个小贱人…… 石成欢心中的愤恨叫嚣着，气得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下山时，石青衫这个小瘸子该怎么走又成了个问题。 “皇叔，你还要背她吗？”杨妙的眼睛有些红，似乎很委屈。 石青衫不语，知道杨妙这是吃醋了。 杨婼心里也堵得慌，但又不能扔下石青衫不管：“皇叔，不然我们找个世家公子来……” 这话一出，周围的世家公子都后退了一步，有些人脸上还挂着疏离不屑的笑容。 石青衫却笑了，这些人都是趋炎附势之辈，他们知道纵使她一朝得势，也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庶女。 身份，在玄轻国会压死人的。 杨择看都没看这些不中用的世家子弟，只是摊摊手：“是我把人家弄上来的，我得负责到底啊！” 石青衫倒是没什么，只当他又在胡说八道了。 可杨妙的眼睛却红通通的像只小兔子一样，“皇叔……你当真要负责……” “不说金口玉言，皇叔怎么也是一言九鼎的！” 杨择打了个响指，笑吟吟地望着石青衫，“负责，当然负责！” 杨妙背转身子，柔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那是杨妙初长成的少女心啊！ 杨昭心疼地看着妹妹。 唉，妙儿啊，你把刚生根发芽的红豆种在皇叔身上，可不就等着旱死吗？ 杨择背起石青衫，慢悠悠地下山：“唉，我本就是草民一个，比不得皇亲国戚、世家子弟啊！” 深受皇恩的战王爷尚且能做到如此，可这些无所事事的世家子弟却不行。 周遭的世家子弟，大约没有不红了脸的。 他们自然知道，杨择这是在打他们的脸呐！ 正文 第53章 中邪了 “王爷，你把大家的视线从我身上转移走，我很感激。”石青衫十分诚恳。 杨择故意那么说，众人本对杨择背着石青衫而议论纷纷，此刻却都在背后说扬择的出身如何如何。 石青衫分得清楚好坏，杨择在帮她，好让大家别那么敌对她。 杨择懒懒一笑：“你这丫头也不算没良心，不枉爷疼你一场！” 这个王爷说几句就没正行！ 石青衫的小脸微红，轻皱了眉。 等下了山，石青衫顺利回到房间时，才忍不住道：“王爷，我有一事不明。” “说。”杨择斜倚在门边。 “我是个不起眼的庶女，世家子弟不背我是为了避嫌，侍卫和随从可以背我啊，为什么王爷非要这样？” 杨择挑眉：“石青衫，本王对你太仁慈了是不是，不知感恩反而敢责问？” “王爷，我自知身份卑微，相貌粗鄙，不可能入得了王爷的眼。”石青衫的眉心轻轻皱起，满是倔强的神色。 “可是，王爷一定要把我捧到万人之上，然后让他人对我心生怨恨，给我找更多的麻烦吗？” “王爷，我一身清白才好替你做事，相信我这段时间的努力，你也看在眼里。” “我不会妄自菲薄，知道自己的价值尚且还能为王爷所用，若是王爷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我，那就当我心盲，没能识得真英雄。” 石青衫一口气说完，脸上一派平静仿佛她不曾生气。 有些话必须说清楚，在她眼中，她和杨择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并非主仆。 杨择倒是有些意外，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为什么不早说？你倒是很能忍。” 石青衫看了看他，眼中有警惕之色。 她垂着眼帘，一字一句道：“在山上，若王爷一个不高兴，可能会把我暴尸荒野、扔去喂狼，我是识时务之人。” 噗！ 杨择笑出声来，看着她认真回答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这小丫头才不傻，能把她从山上带下来的人只有杨择，她才不会惹怒杨择。 笑罢，杨择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却又坏笑着回头。 “到了山下，你以为我就不敢把你暴尸荒野、扔去喂狼了？” “……” 石青衫没表现出生气的模样，紧抿起的唇线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看石青衫恼怒不敢发作的小模样，杨择心情好得不得了，哼着小曲儿走了。 走远后， 流光追上杨择：“王爷，今天为什么不让别人来背五小姐呢？其实不像五小姐说的那样，你就没有害她的意思……” “啧……” 杨择瞪了眼流光，“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 “属下知错！” 流光委屈，他只是心疼王爷嘛。 杨择悠悠地往前走，他才不要告诉流光这个蠢蛋，他家王爷今天好像中了邪，就是想自己来背小丫头，连看她生闷气的样子都觉得想笑。 中邪了！ 绝对中邪了！ 半个月的围猎很快就过去，大家都收拾行装准备回般若城中。 在这短短半个月之中，众人都十分惊讶，石丞相家那光芒夺目的二女儿竟然这么不懂事，骂声可不少。 骂声更高的就是石青衫了。 明明她是在宴会上最出挑的，也拿到了登顶的彩头，可没有一个人愿意恭维她亲近她。 大家都说，这个庶女这么丑，不知是抓到了战王爷什么把柄，才会让战王爷对她格外好。 如果她与石成欢的位置相调换，那反倒不会惹人非议了。 而且，大家应该会换一种说法，最次也是石成欢勾引了战王爷，不过他们也真真是郎才女貌啊！ 对于众人的白眼，石青衫仿若没看见没听见。 但杨婼却听不下去了，当众指着这些说三道四的人的鼻子骂。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叔背后指指点点，难道忘了君臣有别吗？” “忘记了这个无所谓，你们也能忘记去年年末，那个在玄武大街上挡了皇叔去路的胖子的下场吗？真是不知死活！” 杨婼一边骂，还一边气呼呼地走过来走过去。 不过这一番话，倒是让大家都色变，回想起那个胖子的下场。 去年年末，刚刚入般若城的战王爷杨择闲来无事，去玄武大街上瞎逛，没成想遇到碰瓷儿的了。 那坐轿子的胖子正是当朝三品大员，平时就喜欢摆谱，几乎是横行。 可他有眼无珠，不识杨择，说杨择挡了他的道儿。 好吧，那次的确是杨择挡了他的道儿…… 那又怎样？ 堂堂战王爷，哪里不能走了？ 三品胖子发怒了，想收拾杨择。 杨择笑了，当场把他拖出轿子绑在一头驴身上，然后自己骑着驴，带着三品胖子满街游行示众。 一连半个月，杨择都派人骑驴拖着三品胖子当街跑，生生把个胖子跑成了瘦子。 三品瘦子没死，不过他比死还不如。 皇上没管，只说谁眼拙再不识战王爷，就拖出去处斩。 战王爷求情：“诶，皇兄，别那么心狠嘛，若再有人犯错，就把他拖出去……送到我这儿来。” 众人胆寒，再没人敢招惹堂堂战王爷。 见惯了杨择这温柔笑脸的模样，若非杨婼提醒，大家都快忘了杨择是个如何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了。 见大家畏惧地退了几步，杨婼这才冷哼一声，不再骂了。 这样一来，也没人再敢非议石青衫和一转身便拽着石青衫嘀咕。 “青衫姐姐，你就让他们这样诋毁你呀？” 石青衫笑：“我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只能管住自己不看不听。” 何况，石青衫认定这是杨择的坏水，把她捧到万人唾骂的高位，不默默承受的话，恐怕杨择会想出更阴毒的招儿。 “那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嘛……”杨婼叹气。 总是在意别人怎么说，石青衫恐怕早就被唾沫淹死了。 杨婼回头看了眼刚上了马车的杨妙，她眼珠一转，略显神秘地问道：“青衫姐姐，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好好回答我。” “什么事？” 石青衫歪过头来，望着杨婼。 杨婼一脸认真，“你是不是，喜欢皇叔？” 正文 第54章 还不算没救 “呵……”石青衫掩唇笑了。 杨婼微微皱眉，撅起嘴来：“笑是什么意思嘛！” “我怎么会喜欢王爷呢？他……可是战王爷啊！” 石青衫再没有听过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了。 莫说堂堂一个王爷不会娶一个庶女，单看长相的话，石青衫也绝对入不了杨择的法眼啊！ 昨天杨妙都因为这个大哭一场，可如今石青衫又说她不喜欢杨择…… 杨婼又回头望了望杨妙的马车，转过头来细细琢磨着：“那么，是皇叔喜欢你喽？” “公主殿下，正如战王爷所言，你好好看看我，觉得有谁可能会喜欢我吗？”石青衫无奈笑笑，倒是浑不在意拿自己的长相说笑。 且不说她有信心变得清秀些，这辈子她就没指望用长相留住男人的心。 不过一副皮囊，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啊，五小姐！” 杨择那幽幽的声音自头顶上方飘过时，石青衫吓了一跳。 “王爷，你……” 石青衫有火不能发，只是盯着他不再说话。 她只是想斥责杨择，走路能不能别像鬼一样没动静！ 杨择笑看着她，带着些琢磨的意味：“你自知长得丑，还不算没救！” 石青衫以礼答之：“谢战王爷夸奖。” “青衫姐姐，皇叔哪里是在夸你……”对于石青衫的乖巧，杨婼有些无语。 石青衫当然知道，可只有乖巧些，杨择才不会继续寻她的麻烦。 谁料爱找麻烦的战王爷，以修长的食指托起石青衫的下巴，那双眸子似是含了潋滟的水波，声音在她的耳边绕啊绕。 “可是石青衫，我还没见过哪家姑娘胆敢不喜欢我呢……” “……” 石青衫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圆，透着几许怨气。 真是……够变态！ 看了这一出，杨婼赶紧跑回马车上，兴奋地叫着：“三皇姐，三皇姐……” “你怎么了？有话慢慢说。” 杨妙的声音软软的，她抬起微红的眼睛，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杨婼和杨妙关系好，可她们俩的性子却大不相同。 杨妙很柔软，像是小白兔一样温顺，却也有自己的主见和固执。 而杨婼则带了几分天之骄女的骄矜，但她天性善良，很容易被感动。 “原来，皇叔和青衫姐姐……” “你别提他们了……” 杨妙的眼眶又红了些，“婼儿，难道你就高兴看到皇叔和别人在一起吗？” 杨婼摆摆手：“三皇姐，我是喜欢皇叔，但我没想嫁给他呀！” 杨婼喜欢杨择，就像是喜欢哥哥杨昭一样，亲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可杨妙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没有接触过什么男子，除了自己哥哥外，就是杨择了。 况且，杨择足够优秀，就连傲慢的杨婵，也会动心呢！ “总之呢，青衫姐姐是真的不喜欢皇叔，这是她亲口说的。”杨婼有理有据。 杨妙迟疑，抬起通红的双眼：“真的？” 杨婼拼命点头。 …… 回到般若城丞相府中时，已经是深更半夜。 半月没见到断弦，温茶竟然热情地抱住了她：“好想你啊，断弦……” 断弦拽着她的胳膊，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下去，忙给进门来的石青衫行礼。 “五小姐……呃，小姐您这是……” 一见石青衫的小腿包裹的像是粽子，断弦大惊，赶紧过来扶着她坐下。 知道断弦的性子冷，却是对她这样上心，石青衫便笑笑：“没什么事，摔了一下而已。” “如果不是大皇子殿下，小姐怎么会受伤啊！哎呦，我后背还疼着呢！”一提起这事儿，温茶就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有钻心的疼痛。 断弦皱眉：“小姐，您是怎么惹上大皇子了？” 石青衫微一挑眉，对于断弦这种略带质询的口吻稍显不满。 似乎感觉到自己太过，断弦忙改口：“小姐，是不是这一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温茶倒了一杯水：“那是啊，一会儿被大火烧，一会儿被打，真是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这……” 断弦还想再追问，却被石青衫打断：“青寒怎么样？让你留下照看他，没有人欺负他吧？” 说起来石明远这丞相倒是真不中用，别人家都是把自己的儿子带在身边，而他把两个儿子藏在家里，只带着女儿们出门招摇。 他倒是想不藏着，两个儿子都是庶出儿子，而且一个憨憨傻傻，另一个是哑巴。 拿不出手啊！ 不过，石青衫倒巴不得石青寒不出去招摇，省得惹上麻烦。 断弦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二少爷很好，因为小姐您最近在老太太那儿很得脸，这次留下掌管家事的张姨娘都对二少爷嘘寒问暖的，很是优待。” 张柔？ 这让石青衫不由得蹙起眉来，前世死前，石成欢曾透露张柔当初那一胎根本保不住，她是故意用来陷害酒留的。 若不是张柔，酒留也不会背上杀害丞相子嗣的罪名，被遣送去大空寺…… “快去把青寒带过来，我要亲眼看到他好才行！”石青衫心里不安起来。 “小姐，已经很晚了……”断弦很是奇怪。 石青衫噌地站起身来，“我自己去看。” 直到看见石青寒睡得香甜，石青衫这才放下心来。 “走吧。”她轻声吩咐断弦和温茶。 “咳咳……” 她们刚打开房门，就听到石青寒咳嗽了两声。 石青衫又折回来，将被子给他掖好，轻轻拍着他，让他熟睡了这才离开。 …… 大夫人的玉苑中，有三人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却听不见说了什么。 “夫人，妾身都按照您说的做了，那个小哑巴肯定活不成了！” 张柔阴阴地笑着，与白天那个温顺乖巧的张姨娘完全两样。 大夫人慈悲的脸上，也露出阴险的笑容。 “这次把这个贱丫头带过去，真是最大的错误！还好，还好我留了后招，让你在府里下手！” 石成欢也是恨得牙痒痒，但在张柔面前，她也只是淡淡的：“从前倒是没看出来，青衫的本事竟然这么大，连我都被比下去了呢……” “二小姐是天仙之貌，那个丑八怪怎么能和二小姐相提并论？”张柔冷笑一声：“这小贱人和她娘一样，都不是安分的主儿，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该把她和她娘一起送去大空寺！” 正文 第55章 快不行了 当年酒留貌美聪慧，几乎是石明远的专宠，甚至被抬做了平妻。 除掉了酒留，大夫人这些年都觉得很安稳，可如今酒留的女儿又出来兴风作浪！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现在尚且不好动那丫头，如果不赶紧除掉她弟弟，等她成了气候，必定也会扶持着这个石青寒来抢夺丞相府的家产！” 不得不说，大夫人的顾虑是有必要的，因为石青衫就是要争。 不是争一份家产，而是将整座丞相府都要抢过来给她弟弟！ 这都是丞相府欠她们姐弟的！ 大夫人微微敛了神色，望着张柔：“张姨娘，给石青寒的被子是你亲自过手吗？” “夫人且放心，妾身怕底下人不仔细，亲自缝好被子才让送过去的。”张柔赔着笑脸。 若说酒留在丞相府站不稳脚也是应当的，墨香墨姨娘本就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而张柔从一进府就投身于大夫人门下。 至于酒月酒姨娘…… 虽说酒月是酒留的陪嫁丫鬟，但她从未表现出与酒留的亲厚，对大夫人不巴结也不失礼。 幸好她不争宠，只是安静过自己的日子，大夫人才没有生出除了她的念头。 大夫人垂下眸子，淡淡道：“辛苦你了，张姨娘。婉茵的将来你不必担心，我一定替她选一门好亲事，怎么也让她当上一家主母，好全一全你的夙愿。” 张柔面色一喜，反应过来马上跪在大夫人面前，惊惶道：“大夫人，妾身跟在您身边这十几年，帮您除掉酒留，斩断老爷外面那些花花草草，妾身一片忠心，对夫人只有满心敬意，绝没有异心啊！” 看张柔都快哭了，大夫人给石成欢递了个眼色，石成欢便笑着搀扶张柔起来。 “张姨娘啊，你这是做什么，母亲只不过是爱怜婉茵，要给她寻个好人家，难道你不开心吗？” “开心，妾身开心的……” 张柔望着温柔如水的石成欢，努力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张柔知道，石成欢才是个蛇蝎美人！ “难为你这么晚还在等我，快回去休息吧。”大夫人有些困倦地摆摆手。 张柔战战兢兢：“是。” 见张柔离开，大夫人眼中的倦色才消失，她冷笑一声：“哼，张柔打得什么算盘，还当我不知道吗！当初她和酒留争宠，要不是我帮了她一把，如今在大空寺呆着的就是她！还敢颠倒黑白，说是她帮我！” 石成欢抚着大夫人的后背，宽慰道：“母亲，生这些闲气做什么，这么些年，张姨娘在您面前都很乖巧，这就足够了，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听了女儿的劝说，大夫人的神色这才缓和不少。 “说起来，我们现在最要上心的应该是怎么除掉石青衫！”石成欢的长指甲不自觉地扣进掌心。 大夫人拍拍她的手：“那丫头不足为患。” “母亲，她都已经骑到我脖子上来了，我怎么装作看不见！” 石成欢眼中浮现愤恨之色，气得她都站了起来。 “母亲，我才是丞相府的嫡女，却连连被骂被嘲笑，而石青衫却踩着我的肩膀，一步步走到人前！如果说这不是她蓄谋已久的事情，我根本不会相信的！” 大夫人有些疑惑：“自从酒留被送走之后，这丫头一直都是个软柿子，从前都不敢反抗锦萱她们，可现在却连你的风头都盖过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也想过很多可能，可她万万没想到，石青衫这是重生一世回来报仇的！ 石成欢有些激动：“母亲，想那么清楚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该怎么对付她！” “你别急，我们这不是已经开始对石青寒下手了吗，很快就轮到那个小贱人了！”大夫人宽慰道。 石成欢有些失望地跌坐下来，眼中涌起愤恨的泪水。 “很快……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石成欢丢人丢大了，石青衫的风头也出大了。 从来都是众星拱月的石成欢，一下子跌落凡尘，她当然接受不了。 她对石青衫，已经恨之入骨了！ …… 大约是从钟山回来的第五天清晨，石青衫是被青寒院的老嬷嬷敲门敲醒的。 “五小姐，您快去看看二少爷吧，二少爷快不行了……” 听到二少爷这三个字，石青衫乍然睁眼，翻身下了床，跑着去开了门。 “怎么回事？” 蒋嬷嬷是一直跟在石青寒身边的，对待石青寒就像爱护自己的小孙子一样。 “这几天二少爷不停地咳嗽，刚开始老奴以为没什么，没想到越来越严重，昨晚上差点背过气去！”蒋嬷嬷哭道。 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这几天总觉得睡不好，似乎要出什么事一样。 她穿起衣裳就跟着蒋嬷嬷走，一路走一路问询着。 “为什么没有请大夫呢？”石青衫脚步匆匆。 “只有老太太老爷夫人二小姐她们传唤，府医才会随叫随到，咱们二少爷哪来的那种特权呦！” 石青衫的手掌倏然握紧，她咬紧了牙关，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成长，保护弟弟。 还没进门，就听到石青寒那沙哑的咳嗽声，这声音似乎传入了石青衫的心里，一刀刀地凌迟着她。 “青寒！” 石青衫轻唤了一声，急忙跑进去。 床上那个小人儿面色苍白，被子下的身体因为严重的咳嗽而蜷缩着，颤抖着。 看到这一幕，石青衫的眼泪禁不住掉落下来。 她将石青寒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想给他喂点水，可他咳嗽得根本喝不进去一滴水。 “青寒，是姐姐没用……” 石青衫心疼地搂住石青寒，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时，她是真地怕了！ 她怕石青寒会离开她！ 断弦皱紧了眉头，好几次忍住却还是开口道：“五小姐，万一这是痨病……” “就算会传染给我，又能怎样？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石青衫冷冷扫向断弦，转头看着石青寒时又是一副心疼的模样。 断弦立刻闭了嘴，眼中甚至透着些失望之色。 正文 第56章 不能救便不救吧 “温茶，你快点回房里拿几张银票，请般若城最好的大夫来！”石青衫立刻吩咐着。 温茶抹了眼泪，“哎，我这就去！” 温茶知道二少爷对自家小姐有多重要，虽然现如今小姐有了丰厚的身家，但在银钱方面却不大方，这次却一出手就是银票。 所以，温茶听了命令转身就走。 还没迈出大门，就和端着温水进来的一位嬷嬷相撞。 嬷嬷急道：“温茶姑娘，烫到了没有啊，这么着急是去干什么啊？” 温茶摇摇头：“我没事，我得赶紧去给二少爷请大夫呢！” “大夫？不用请啦！府医上门了，等会让府医来瞧瞧二少爷不就好了！” 温茶疑惑：“府医不是很难请吗？怎么他自己主动过来了？” “哪里是府医自己过来的，大少爷也病了，墨姨娘昨晚上哭闹着求大夫人，这才连夜让府医赶过来瞧病的。”嬷嬷说着。 温茶惊讶地看向石青衫，“小姐……” 石青衫双眉渐渐蹙起，石锦华竟然也病了…… 如果不是阴谋，她很难想出第二个理由。 “去请，快些去请。”石青衫当机立断。 “是。” “等等，”石青衫冷声道：“不过要等府医看过之后，再让大夫进来。” 石青衫倒是想看看，这些人又想做什么鬼把戏！ “……是。” 虽然温茶弄不明白这样做是为什么，但她觉得自家小姐总是没错的。 温茶从外面请来的大夫偷偷送去青衫院，自己又悄悄折回石青寒这里来时，一大批人马也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青寒啊，我的儿，这是怎么了？” 哭着进门的是大夫人，她几乎伤心欲绝地趴在石青寒身边，仿佛没有看见石青衫似的。 石青衫的小脸上挂着泪水，一副伤心的模样，可她的余光正冷冷瞥着大夫人。 “青衫，你也过来了，青寒这……怎么也病了呢？” 虽然两个孙子都不是什么栋梁之才，但那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老太太最是心疼了。 石青衫赶紧上前扶住老太太的胳膊：略微惊讶：“祖母，难道还有别人生了病？” 她假装不知道石锦华的事情。 老太太的目光扫了眼墨香，墨香便拿了帕子擦她那些流不完的眼泪。 “如果老天爷有什么不满，都冲着我来好了！别为难我的锦华啊！” 墨姨娘捶胸顿足，哭得好伤心。 石锦华发烧很严重，浑身都是烫的。 看她的样子，不像装的。 石青衫微微蹙眉，目光在墨姨娘和大夫人之间流连。 似乎不像是上次一样，墨姨娘故意让石锦华生病，好栽赃到石青衫姐弟身上。 那么，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名堂？ “先给青寒看病吧。”石明远吩咐府医。 石青衫抬眸，忽的对上石明远的目光，她感激道：“谢父亲为青寒打算。” 石明远目光微沉，在与石青衫对视时，眸光微微闪动。 这是围猎过后，他第一次在家中见到石青衫。 他从没有想过，在围猎场上为他石家争光的竟然是这个平凡的五女儿！ 他从前也想不明白，青衫的母亲那么美丽聪慧，怎么就会生出青衫这样一个长相平凡、头脑笨拙的女儿呢？ 不不，恐怕青衫从来不笨拙，只不过她的锋芒在一点点展露而已。 他似乎，太过忽视这个五女儿。 只不过，就算聪明、书法得到周思明的赏识又能怎样？ 青衫没有成欢那份美貌，注定了她这辈子都只能这么平庸下去…… 石明远将目光挪开，望着天边的云时，忽然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石家要稳步高升，最大的筹码还是二女儿成欢呐！ 石青衫的眼睛一直盯着石青寒，根本没有想到，她的父亲在片刻思绪之间已经放弃了她这个女儿。 “回禀老太太，老爷，夫人。” 府医将药箱收好，过来回话。 老太太急急道：“怎么样了？” 府医目光逡巡在他们脸上，一脸凝重：“二少爷病情很不乐观，他这病来得突然，很有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就……” 话没说完，老太太就吓得跌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 “不该啊，石家是做了什么孽事，连两个孙儿都保不了！” 大夫人痛心疾首：“大夫，青寒还那么小，真的治不了了吗？我们丞相府出多少钱都可以啊！” 听起来倒是像一个要极力挽救孩子的母亲。 府医摇摇头：“老爷，恕小民无能！” 石明远望向床上的石青寒，眼中那一抹心疼之色迅速划过，他闭上了双眼。 这个儿子是个哑巴，从来就没有为他长过脸。 活到现在，也算是丞相府对得起青寒了！ 不能救，便不能救吧…… 石明远，就是这样一个硬心肠的人！ 石青衫也有些吓住了，她的指甲死死扣住手心，这才勉强保持清醒和镇定。 不能全听这个府医的！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聚在这儿？” 一个窈窕的丽影进来，却被酒姨娘拉住低声斥责：“这是什么场合，容不得你胡闹！” 石红绡笑着拍拍酒姨娘的肩膀：“你担心什么，又不是我把青寒害得下不了床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看向石红绡。 “红绡，你两个弟弟都这样了，你嘴里在说得什么话！”大夫人擦了一把泪，声音很是严厉。 石红绡摆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母亲，我知道您对我们这些庶子庶女一视同仁，你也不能偏疼青寒，光骂我呀！” 像极了一个会撒娇的好女儿。 可石红绡哪是那种女儿？ 大夫人微微缓和了口气：“知道你爱说笑，我和你父亲这儿正着急呢，你不要添乱了！” 对于石红绡，大夫人是不待见，也不予理会的。 石成欢只是默默地忙前忙后，把一切打点好，还安慰着老太太她们。 这一切，都被老太太看在眼里。 待了一会儿，众人一个个离开了。 “三姐，慢走。”石青衫有礼貌地送石红绡出去。 众人都在为石青寒忙得鸡飞狗跳时，石红绡却靠在窗边睡着了，最后一个走的。 正文 第57章 哑病可治 石红绡摸出一块香气扑鼻的帕子，掩着红唇轻笑着。 “真是难为你了，看着我这么没心没肺的姐姐，竟然也能说得出来这些客套话！” 石青衫点点头，正要开口，却见石红绡拿着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 石红绡扬声道：“哎呀，瞧把我这五妹妹累的，你忙了一天，也该好好休息了……” “多谢三……” “去围猎的那半个月，母亲把府中的事务都交给了张姨娘手里。” 石红绡离她非常近时，声音忽然低下来。 石青衫再看向石红绡时，她已经收了帕子，笑着出了门。 “我怕是帮不上青寒什么……我这个三姐当得没什么用啊，不如你这个亲姐姐……” 石红绡的笑声悠悠远去，可石青衫却陷入了深思。 刚才，只有张柔张姨娘没有说过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这分明不对，张姨娘平时也最是张扬，有什么事儿都会头一个挑刺儿，今天反倒安生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张姨娘和大夫人串通一气害了青寒！ “快去把大夫带过来！”石青衫匆匆走进房间，并吩咐着温茶。 这位大夫是城中很有威望的，因为收了石青衫的重金，他也不敢怠慢。 “小姐，少爷的咳疾不是一直就有的吧？”大夫问道。 “最近几日。”石青衫回道。 大夫的眉头渐渐蹙起，“那小民知道小少爷这是什么症状了！” “是什么？”石青衫的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小少爷最近吸入了不少的棉絮之类的东西，所以才呼吸不畅，咳嗽十分严重，像是痨病的症状，但却不是。” “你说，棉絮？” 石青衫有些难以相信。 温茶嘴快：“可是现在，不是夏天棉絮满天飞的时节呀！” “是了，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大夫点头。 石青衫捏紧手指，随即问道：“大夫，还能救吗？” 大夫神色微微放松：“现在发现得早，不要再让小少爷接触那些东西，开窗通风，再辅以一些汤药就可以了。” 这番话说的让石青衫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大夫又补充道：“别看小少爷现在病着，他平时应该没少活动，身体强健着呢，一定更好恢复！” 说到这个，石青衫微微有些心酸。 府中对待石青寒，可不像是对待墨姨娘的石锦华那般好。 但凡石青寒想做什么，无论是做饭还是洗衣，他都得亲自去做。 也是多亏了蒋嬷嬷才少做了不少活儿，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儿，石青寒还是要做的。 就前世里石青衫看见过的，石青寒这么个小小的人，就能独自打了一桶水搬回自己院子里。 没想到，这样反倒是帮了他！ 石青衫忽然想起：“大夫，能不能再帮我瞧瞧，他这哑病能不能治好？” 大夫仔细检查过石青寒之后，这才道：“小少爷不是天生的哑巴。” “对。”石青衫的神色中满是希望。 “这明显是被什么药材伤着了嗓子，这才不能说话的。”大夫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深入说下去。 从今天偷摸进了丞相府的门时，大夫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深宅大院里是非多，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儿也多，他再有善心也得为自己留有余地。 “……或许是。”石青衫的眼眶里微微湿润，“大夫，这个怎么治？” 大夫叹道：“小民倒是看得出来，小少爷这哑病是可以治的，不过他已经哑了这么多年，小民医术浅薄，自认没有那个能力治得好小少爷。” 石青衫倒也没生气，青寒有重新开口的机会她就已经很惊喜了，不会再怪罪大夫。 大夫开好药，温茶又悄悄地送出府去了。 “大夫，这一趟辛苦您了，这是小姐的嘱咐。”温茶将一袋银子塞进大夫的手里。 大夫受宠若惊，都没有敢收：“来之前小民收过诊金了，小姐真是太客气了……” 一看这个大夫就是个老实人，温茶硬是把银子塞到他手里。 “大夫，小姐让我告诉您，我们府中的事情想必你也看出些猫腻了，您敢跟着过来瞧病，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这些都是您应得的。” 大夫连连拱手：“小姐抬爱了，是小民无能，治不好小少爷的哑病。” 温茶笑道：“大夫，您言重了，小姐说了这不怪您，只不过，今天您看诊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对外说了，免得我们府医也不高兴了。” 丞相府的府医，那可是和太医院沾亲带故的。 石青衫嘱咐温茶这么说，只不过是威慑一下这位大夫，让他不要出去胡说八道，平白惹出是非来。 大夫很是谨慎：“小姐的嘱咐，小民谨记在心，不敢胡言乱语。” “大夫慢走。”温茶行礼后，转身进门。 “哎，姑娘！” 温茶都已经快关上小门了，那大夫又喊了一声。 温茶拉开门，“大夫，又有什么事儿吗？” 大夫疾走几步，低声道：“依小民所见，小少爷的哑病，目前只有一位大夫能治。” 大约是石青衫对他太好，大夫良心发现了这才说的。 温茶喜道：“大夫请讲。” “普通的法子肯定不行，万古大陆唯有玉西一族的医术最为精妙，他们可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啊！” 说起玉西族，大夫都有些激动，明显是十分崇拜。 温茶有些迷茫：“玉西族，就算我们带着二少爷去了玉西，玉西人族人也不一定会给我们看啊！” 传闻中，玉西族十分骄傲，他们不轻易给外人看病的。 何况，玄轻离玉西千山万水，单凭她们的力量怎么能去得了？ 顿时，温茶又蔫了。 大夫悠悠道：“当今皇上的宠妃，玉贤妃不就是玉西族人？” 温茶有些惊讶：“那可是贤妃娘娘，怎么会委身来给二少爷看病！” 她想都不敢想。 “丞相爷在皇上面前都说得上话，如果丞相为小少爷去求贤妃娘娘，没准会成呢？”大夫笑道。 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这是登天的难事。 可对于石明远来说，这无非就是手可摘星辰的小事儿了。 温茶有些失望的笑笑：“多谢大夫指教了。” 正文 第58章 张姨娘 随即，她便关上了门。 大夫还有些奇怪，这明明是个不错的注意，怎么这个小丫鬟显得有些失望呢？ 大夫不知道，温茶还能不知道老爷是怎么对待石青寒这个庶子的吗？ 怎么可能卖着自己的老脸，还去请求贤妃娘娘屈尊来看病？ “贤妃娘娘……”石青衫仔细琢磨着这个名字。 温茶把大夫的话对石青衫说了一遍，还不忘补上一句：“这简直比去玉西族治病还天方夜谭！” “或许……未必。”石青衫缓缓道。 连重生这种事都可能发生，请玉贤妃来看病又怎么不可能呢？ 不过，的确有些棘手！ 哑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的，石青衫道：“温茶，断弦，你们将这屋子里上上下下都翻一遍，看看哪里有问题。” 石青寒病的这几天，从来没出过门，大夫说的棉絮一定就在房间里。 石青衫又问了蒋嬷嬷，“蒋嬷嬷，围猎那几天，有谁来找过青寒吗？” 蒋嬷嬷回忆了一下：“这其间，张姨娘倒是来过两次。” “张姨娘？”石青衫蹙眉。 “第一次来，张姨娘说二少爷可怜，被子都是旧被面儿，便吩咐下人赶紧去缝制。又过了几天，张姨娘瞧见二少爷盖着新被子，便很欣慰地走了。” “老奴想，张姨娘可能是想趁着大夫人不在，好行使一下当家主母的权力吧！” 蒋嬷嬷拿石青衫和石青寒姐弟俩当主子，自然敢说。 石青衫眼眸微寒，转向床边：“别翻了！去把被褥都扯下来，撕开看！” 等扯开石青寒贴身盖着的被褥时，石青衫眼中的恨意越发扩散。 被褥里不是普通的棉花，而是棉絮。 石青寒常年盖着这被子睡觉，那些棉絮就会钻出被面儿，进了他的口鼻。 这就是让石青寒咳疾严重、喘不上气来的棉絮了！ 温茶有些害怕：“张姨娘的心机好深啊！” 石青衫垂下眼眸，心机深的人恐怕不只是张姨娘一个人，大夫人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断弦抱着那些被子，恨声道：“小姐，当年就是因为张姨娘，才害得夫人去了大空寺，如今还想害二少爷！” 说着话，断弦就抱着被子准备扔出去。 “等一下！” 石青衫叫住了断弦，“把被子放回去，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小姐，那可是你亲弟弟！”断弦瞪大眼睛。 石青衫冷声：“我要让她们也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当天夜里，丞相府里所有院子的人都听到了石青衫哭哭啼啼地跑去找石明远。 “父亲，求求您去请御医过来，救救青寒吧！”石青衫泪流满面。 石明远默不作声，大夫人过来慈爱地帮石青衫擦掉眼泪。 “青衫啊，你要知道你父亲这个丞相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咱们家不是皇宫，太医院那帮人不可能随叫随到的。” 石青衫望着大夫人，心中冷笑着，太医院的御医们，哪一个不是上赶着往有名望的官员家跑？ 从前老太太、大夫人有个头疼脑热，太医可是来了两三个呢！ “母亲，您帮我劝劝父亲啊，您膝下无子，不是一向把青寒这个庶子视如己出的吗？”石青衫握住大夫人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膝下无子！这似乎戳到了大夫人的痛点，她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还未曾开口，只听龙头拐杖咚咚砸地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视如己出？哼！”老太太走过来，口气不屑。 “母亲，您……” 大夫人正要伸手去搀老太太，却被老太太躲开，不免有些尴尬。 现在，老太太对大夫人的印象差极了，在家里一点掩饰都没有。 石青衫抓住老太太的袖子，惨兮兮地哭着：“祖母，您帮帮孙女，去救救青寒吧……” 老太太怜爱地拉起石青衫的手，“好孩子，那是我的亲孙子，我怎么会舍得放着他不管呢！” “可是父亲，他不愿帮我去请御医……”石青衫抽噎着，似是胆怯般地望了望石明远。 老太太严肃地看着石明远，石明远只得站起身来，叹气道：“母亲，不是儿子不愿去请御医，实在是……那些御医的派头大得很！” 哪里是御医的派头大？如果石明远真的为一个庶子去劳动御医的大驾，恐怕全城人都要笑话他生不出来个嫡子，只能把这个哑巴庶子当做宝贝了。 面子和庶子，当然是面子重要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老太太睨了眼石明远，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儿子的心思了。 大夫人柔声开口：“母亲，我们丞相府全指着老爷而活，如果让别人戳老爷的脊梁骨，那也是丞相府上下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老太太冷冷盯着大夫人，她听得出来大夫人这是温柔的威胁！ 如果真的让石明远去丢这个脸，那么也会波及丞相府。 权衡利弊，怎么想也不该让石明远去请御医。 “青衫，你别着急，祖母帮你想办法好不好？”老太太摸了摸石青衫的头发。 石青衫心里有些冷，她知道面对大夫人的威胁，老太太已经妥协了。 “祖母来出钱，去城中找最好的大夫给青寒治病，你说好不好？”老太太的口气中，含着一丝无奈。 她再怎么埋怨石明远，也不能不为这个儿子想周全。 石青衫满眼绝望的神情，她松开了老太太的手。 “青衫……”老太太也很心痛。 “祖母，父亲，你们都不愿意帮我帮青寒，就因为我们是庶出子女吗？”石青衫声泪俱下。 “那青衫不让你们为难，我会把名下所有财产拿出来，我去城中悬赏重金求医！我一定会治好青寒的！” “父亲，青寒是你的庶子，但他却是我唯一的亲弟弟！” 石青衫很是绝望地说完这段话，转身便跑了。 “青衫……”老太太痛心地大喊了一声，“这是在造什么孽呦！” “母亲，您宽心吧，青衫只是个孩子，说说孩子气的话罢了，闹不出什么动静的。”大夫人劝道。 老太太瞪了大夫人一眼：“庶出子女病的病，哭的哭，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当家主母做的不称职！” 正文 第59章 我才是你亲哥 说罢，老太太便离开了，大夫人只能窝着一团火气没处发。 出了石明远的房门，石青衫泪痕犹在，但表情却是极为淡然。 她已经确定石青寒的病症没什么大碍，现在她要开始反击了。 她才不是说什么孩子气的话，而是真的下了重金的悬赏令，闹得满城风雨。 当时温茶已经请来了城中威望最高的大夫，给石青寒看诊。 她需要的不是名医，而是将这件事闹大！ 般若城中的人家喻户晓，丞相府家的五小姐悬赏一千两黄金求名医。 石明远气坏了，“这个逆女！真的把这悬赏令发出去了，她到底让这般若城的人、让皇上如何看待我？” 这对于石明远的名誉当然败坏了。 大夫人抚着石明远的心口：“老爷，别气坏了身子……可是，怎么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呢？” 石明远怒道：“皇上的耳目遍布天下，今天上朝时竟然还问起这件事，明里暗里都是对我的不满，让我今后有什么颜面去面见皇上和同僚们？” 大夫人眸色暗了下来，心中窜起一股火气。 她让张柔留在府里，给石青寒缝制了那样的棉被，就会为了杀死他。 为了掩人耳目，她们还给石锦华下了药，才让大家没产生什么怀疑。 大夫人，那可是墨香一直忠心的主子啊！ 若墨香知道，大夫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惜牺牲她的锦华，她可能会发疯。 可是，事情竟然没有按照原想的那样发展。 如今，石青寒没有立刻死，石青衫也没有被逼得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事情，再度脱离了大夫人的控制。 这让大夫人更加坚定，一定要除掉石青衫！ 坊间现在传的已经不像样了，大家都说石丞相铁石心肠，对庶出子女十分冷淡，若不是五小姐有钱，她的同胞弟弟一定会病死的！ 而石青衫，也只不过是发布了悬赏令而已。 只不过，她还给了温茶一袋钱，打发温茶去茶楼酒馆跟三姑六婆套套近乎，聊了聊丞相府的这些八卦而已。 温茶是从大门口跑进青衫院的：“五小姐！五小姐！” 断弦拦住温茶，皱眉道：“稳重点，小姐在午睡呢。” 温茶推开断弦，依旧兴奋地喊着：“五小姐，你猜猜谁过来了！” 有温茶这么叫，石青衫早就醒了。 “谁？”石青衫披上外衣走出来。 “是三殿下啊！” “三殿下？”石青衫的睡意全无。 温茶兴奋地点头：“对，是小姐发布的那张悬赏令惊动了三殿下，他带着两个御医来府上了，老爷正在正厅里陪着呢！” 石青衫穿好衣裳，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自问：“三殿下怎么会来呢……” 她想了想没有别的可能，脑海中只有杨择那张脸。 兴许，杨昭是杨择这个皇叔派来的吧！ 正厅里，石明远对杨昭眉开眼笑，一屋子人都伺候着杨昭这个大爷。 “父亲，三殿下。”石青衫匆匆进来，对着他们行了礼。 石明远立刻沉着脸，“放肆！见着殿下和公主，理应先给他们请安才对！” “不要紧，我和青衫姐姐是朋友，叫我名字都无所谓！” 穿着一身樱粉的杨婼，像只花蝴蝶似的扑到了石青衫那里。 想起杨婼在钟山上是如何帮助自己的，石青衫的笑容便生了几分暖意。 “四公主，你也过来了。” 杨婼笑吟吟地点头：“我听三皇兄说，你的亲弟弟受了伤，我也担心的很呐！” “劳公主挂心了！” 杨昭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杨择的那句话：“若是治不好那丫头的弟弟，你的皇位甭想要了！”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石青衫，肤色还算是白嫩，眼睛也勉强算得上灵动，可她的五官凑在一起完全没有看头嘛！ 瞧瞧她胸前那叫一个平坦呦！ 再看看她这身高也让人汗颜！ 再瞅瞅…… “三皇兄！”杨婼一声怒吼，将杨昭的思绪拉扯回来。 “咳，叫这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耳聋！”杨昭白了杨婼一眼。 杨婼瘪了瘪嘴：“青衫姐姐都叫你三遍了，你在发什么呆啊？” “你搞清楚，我才是你亲哥！”杨昭对于杨婼的迅速叛变表示不屑。 石青衫笑了笑：“多谢三殿下带两位御医来为弟弟看诊，这边请。” 石明远笑着做请的手势：“三殿下，请吧。” “哎，石丞相，你辛苦一天了，快些休息吧，让五小姐带着我们去看看，这便行了。” “这……”石明远脸色僵了。 杨昭很痛快地甩掉了石明远，带着一众人马走了。 见他们离开，石明远快要气得跳脚：“三殿下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万一那个逆女得罪了……唉！” 现如今，东宫尚且未定人选，石丞相是哪头都不得罪，哪头都得巴结。 像是杨昭这样，生母深受宠爱，背靠玉西一族的，石明远更不敢怠慢了。 如今，杨昭却对他不冷不淡，石明远能不跳脚？ 走远了，杨昭这才悠悠地开口。 “我说，五小姐……” “殿下请吩咐。”石青衫随时不忘规矩。 “啧……” 杨昭越发奇怪，就算这石青衫有点小聪明，可她中规中矩的也不好看，哪里能吸引的到皇叔了？ “我这一趟来呢，实际上是受人之托的。” 石青衫点头：“青衫明白，但是也多谢三殿下辛苦这一趟。” “你明白？”杨昭望着石青衫。 算了还是不看了，石青衫这长相实在是不值得一看。 “原来你还是个明白人儿！那倒不用我费心多说了！”杨昭勾唇一笑。 石青衫恭恭敬敬：“改天，我会亲自登门，向两位表达谢意。” “好啊……” 杨昭拖长了语调，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皇叔啊，虽然我觉得她丑，没准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觉得她好看……那便好看吧！ 侄儿，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御医给石青寒诊断之后，都说已经大有好转，还在奇怪为什么外界传言，丞相府的二少爷快死了？ 石青衫求助似的望着杨昭，杨昭便会意道：“二位御医，今天的诊断情况，你们说给我听即可，若是别人问起，你们就按照外界的传言说就好了。” 两位御医都是人精，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便出门等候了。 正文 第60章 真是亲姐弟吗 石青衫行礼感谢道：“多谢三殿下为我周全！” 杨昭悠悠地坐了下来，“现在你可以说，为什么要把丞相的名声搞臭了吧？” 石青衫抬眸看杨昭，这个语气这个神情，倒是像足了杨择。 “我没想过要败坏父亲的名声，事出有因，为了弟弟我可以做任何事情。”石青衫自认为，这些事没必要对他解释。 看着石青衫这个淡然的表情，杨昭就知道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了。 杨昭有些恼，为什么皇叔只教他问第一句，那么后面该怎么逼问口供啊！ “哎呀皇兄，青衫姐姐自然有她的想法，人家不想说，你就不要逼问了嘛！”杨婼嗔怪道。 杨昭瞪了瞪眼睛：“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逼问她了？” 明明是皇叔这么吩咐的！ 为什么黑锅全让他背？ 杨婼从袖管中摸出一个小盒子，当做珍宝似的献给石青衫。 “你看，这是我从玉娘娘那里求来的，你知道的哦，玉娘娘可是医学世家出身，她赐的药必定有奇效！” 说到这个，杨昭就忍不住嘲笑起来，“还说呢，这个傻蛋一大早就跑去找母妃求药，捧着个盒子怕摔坏了，结果她自己从台阶上踩空了！” 杨婼恼道：“杨昭！你还敢说，信不信我回去了，让玉娘娘多给你安排几门亲事！” 亲事？杨昭是真的怕了。 石青衫接过盒子，心疼地望着杨婼：“谢谢公主了，公主有没有伤到哪里？” 杨婼微微有些羞赧：“没有啦，只不过是擦破了一点皮而已，不值一提！” “公主，你的恩德，我和青寒都会铭记在心！” 杨婼摆摆手，“青衫姐姐，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的弟弟，也算是我的弟弟嘛……” 说着话，杨婼往床边走去。 当她看到石青寒的模样时，有些愣住了。 床上那个男孩，如玉的面色透着些苍白，他的睫毛很长很密，睡着的样子很乖巧…… “像个娃娃一样……”杨婼自言自语着，伸出食指去摸他的睫毛，仿佛很好玩似的。 忽然，石青寒睁开了双眼，那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里，倒映着一个傻眼了的杨婼。 “你……”杨婼瞬间脸红，背转过身子去，她可是从未做过如此丢脸的事。 她忙收回手指，抢先说道：“别想骂我哦！本公主是来给你送药的，我看看我救的是谁，不行啊！” 等了半天，杨婼没有听到生气的骂声，她狐疑地转过头，望着石青寒。 “你……你不生气？” 石青寒看着杨婼，缓缓笑了起来。 这倒是吓了杨婼一跳，“你……” “公主，我弟弟他不会说话，而且你是他的恩人，他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石青衫解释道。 杨婼捂住嘴，盯着石青寒那张漂亮的脸。 不会说话？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是个哑巴呢？ 石青衫拉下杨婼的手，笑道：“公主，我弟弟可比你大呢，可算不得你的弟弟哦！” 杨婼的小脸又是一红，目光不由得飘向石青寒。 她心中不住地感叹，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不会说话呢？ 许是石青寒真的生得太好看，杨婼围着他问这问那，听不到回答也觉得开心。 杨昭叹了口气，对石青衫道：“她见到好看的人，就挪不动步了！” 石青衫笑笑，目光中染了几分悲伤。 如果弟弟会说会笑，如果母亲还在，可能弟弟也像杨婼这样快快活活，无忧无虑。 “不过……” 杨昭顿了顿，用奇怪的眼神望着石青衫，“你们两个的长相差的太多，真是亲姐弟吗？” 石青衫的目光转向石青寒，那张像极了母亲酒留的面孔。 同时，她也想到了年幼时自己那张可爱的小脸。 她自己最清楚，没有人比她和青寒长得更相像了。 石青衫忽然道：“三殿下，劳烦你帮我去看看我大哥吧，他病得也严重。” “你大哥？” 杨昭听说过，丞相家的长子是个傻子。 但这个傻子似乎是姨娘的孩子，石青衫会真的把他当做大哥？ 如果杨昭相信，那他就是傻子！ 墨香院，墨姨娘满面愁容地陪在石锦华身边。 “墨姨娘，有御医来为大哥看诊了。”石青衫进了门。 墨姨娘惊得站起来，转身就看到杨昭杨婼一行人。 后院里的女人没有见过皇子公主，她都发懵了。 石青衫引荐道：“墨姨娘，三殿下和四公主仁心仁德，他们带着两位御医过来，给大哥和青寒看病了。” 皇子公主？ 听到他们的封号，墨姨娘噗通一声跪下来，都哆嗦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杨婼嗤地一声笑，充满了讽刺。 石青衫没有扶，只是笑笑：“墨姨娘，能请到御医来给大哥看病，这是天大的荣幸，还是别耽误时间了。” 说罢，石青衫便让御医先行去看石锦华。 看见石青衫那种淡淡的神色，杨昭便轻咳了一声。 两位御医听到杨昭这声音，仿佛懂得了些什么。 他们是御医，更是皇家的奴才。 察言观色，是这么多年来练就的本事。 给石锦华看病不假，不过两位御医用了比较狠的法子。 让病痛中的石锦华都吱呀乱叫，疼得冒了一身汗。 “哎呦，你们可慢点呦！别伤着大少爷！” 墨姨娘作势就要冲上去保护石锦华，却被两个带刀侍卫拦住，吓得她失色。 石青衫淡笑着：“墨姨娘，难道御医们还不如母亲找来的府医？要不，让御医们早早回去休息吧，也省得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别！求两位御医好好治大少爷，一定要治好啊！”墨姨娘满脸苦色。 石青衫微一挑眉：“墨姨娘，你是有些担心这两位御医会治不好大哥？不如我去请母亲过来，她的人脉广，一定能请到医术更高的御医……” “不要！五小姐！”墨姨娘抓住石青衫的胳膊，浑身都在发抖。 “求五小姐，不要知会大夫人了……就让……就让这两位御医看吧……”墨姨娘的眼中，似乎有畏惧。 盯着墨姨娘的眼睛片刻，石青衫挣脱了她的双手，站到一旁去。 石青衫垂着眸子，心里在思忖着。 正文 第61章 你不是不来吗 看样子，谋害青寒这件事与墨姨娘没有关系，墨姨娘母子可能也是受害人。 不过，这也不能抹杀墨姨娘从前帮大夫人做的那些恶事！ 让石锦华吃尽了苦头，两位御医这才收手。 天都黑了，石青衫又带着杨昭去正厅复命。 “我怎么觉得，我这一整天都被你当做棋子似的？”时近黄昏，杨昭才反应过来。 石青衫笑意盈盈：“三殿下多虑了。” 这棋子，还没有被利用完呢。 “三殿下，四公主，真真是辛苦你们了。” 见杨昭杨婼进来，石明远那张懊丧的老脸立刻换上了笑脸。 早就备好了丰盛的酒席，石明远迎着他们过去。 杨昭毫不客气，坐下就痛饮三杯，“真是不错的酒啊！” “呵呵……三殿下喜欢，那就拿……” “青衫姐姐，你怎么不坐下呢？不坐下怎么吃饭呢？”杨婼忽然惊讶地叫出声来。 石青衫就乖巧地站在一旁，听到杨婼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杨昭杨婼这是冲着石青衫来的，石青衫还端着这么大的架子。 石明远不由得沉了沉声：“青衫，快过来坐吧。” 石青衫抬眸已是泪目：“父亲，弟弟青寒尚在病中，真凶尚未绳之以法，女儿怎能有心情坐下享受美食？” “青衫！你胡说什么！哪来什么真凶！”大夫人冷声道。 大夫人当然紧张了，明明做的天衣无缝，石青衫偏偏来了这么一句。 石成欢善解人意一般，起身去拉石青衫的手：“青衫啊，咱们丞相府的人向来清清白白，光明磊落，怎么会有人蓄意加害呢？何况有两位御医在，青寒不是好好的吗？” 石青衫甩开石成欢，一脸倔强：“父亲，连两位御医都看得出来，弟弟这并非简单的病症，是因为口鼻之中吸入了大量的棉絮，才导致咳疾严重，甚至危及性命！” 这让大夫人倒吸了一口气，她脸色僵了僵，便笑道：“老爷，许是两位御医……” “母亲，他们可是为皇上看病的御医，难道你觉得他们的诊断会出错？”石青衫故意反问。 大夫人望了望杨昭和御医们，尴尬笑着：“当然……当然不是……” 见石明远还没有动静，石青衫便对着杨昭行礼：“三殿下，可否让两位御医说清楚，我弟弟青寒是如何受了歹人的恶意，才疾病缠身的？” 杨昭微一挑眉，心里有些发气，这个丑丫头，竟然闷不做声就想利用他！ 当初御医们说，只是怀疑有棉絮等物造成了石青寒的咳疾，并没说过是有恶人故意为之！ 石青衫这红口白牙的，倒是给这两位御医编造了一套说辞。 “还请两位御医，给丞相说一下吧！”杨昭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然后瞅了石青衫一眼。 石青衫利用杨昭，杨昭偏偏要受了她这个利用！ 这可是皇叔的嘱托啊！ 两位御医对视了一眼，当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便照着石青衫的口气，顺着往下说。 “谋害丞相子嗣，罪大恶极！丞相家有这样的大奸大恶之人，必定要找出来，好好惩治才行！”御医义愤填膺，仿佛这天大的委屈是发生在了他们的身上。 说罢之后，两位御医看了看石青衫，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放下心来。 御医们知道石青衫在胡扯，但杨昭愿意配合，这就足以让他们顺着石青衫的心思。 “两位同僚说得极是，敢在我丞相府胡作非为，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石明远一拍案子，像是气个不轻。 石青衫垂下眼眸，暗藏着笑意。 三殿下杨昭发话，两位御医开口作证，她这位丞相父亲敢不生气吗？ 杨昭喝了口茶：“嗯，丞相大人明事理，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上，自然非常人能及的！” 这话极尽恭维，让石明远感觉自己长了几分面子。 石青衫顺势道：“父亲，那就按着两位御医的说法，着手查吧。” “青衫！” 没等石明远开口，大夫人就先叫了一声，她笑容温和，可太阳穴的青筋却一跳一跳的。 “青衫啊，府中这些人非亲即故，你让你父亲去查谁呢？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石明远再度沉思，石青衫的目光扫向杨昭。 杨昭便悠悠道：“丞相大人，为难吗？” “不为难！来人啊，快去查查，这段时间究竟有谁去过二少爷的房间！” 石明远的眼角因为微笑而浮现几道皱纹。 石青衫望着他的时候就在想，父亲年轻时是俊朗的男子，可如今还是老了。 母亲怎么就会喜欢上了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不知母亲再见到父亲，还会有当初那般心动吗？ 大夫人感觉到一阵眩晕，石成欢忙扶住了她。 正在这时，一阵悠悠然的笑声传了进来，众人见一角白衫飘入了眼帘。 “呵呵，丞相大人在断家里的官司吗？那本王来得倒真是不巧啊！” 见这吊儿郎当的人站定，石明远等人惊得站起来，忙躬身作揖，高声拜道。 “恭迎战王爷！” 杨昭起身，两条眉毛拧起来显得怨气十足。 “皇叔，你怎么过来了？” 来之前可是说好了的，让杨昭过来帮石青衫一把，怎么杨择自己过来了？ 杨婼蹦蹦跳跳地搀上杨择的胳膊：“皇叔，你不是不来吗？” 别人没听懂，石青衫却懂了，她抬起头来。 “咳！” 杨择假意咳了一下，随即扬了扬手中的坛子酒，“昭儿，我去找你喝酒，你家下人却说你来了丞相府！” 没管杨昭幽怨的眼神，杨择立刻扭头对石明远笑：“丞相的酒菜都备好了，看来本王赶得巧啊！” 石明远忙道：“王爷您请坐，老臣再让底下人做一些新鲜的饭菜来，陪您和三殿下喝个尽兴！” 可见，石明远对杨择比杨昭更加热心。 虽然杨昭是储君人选之一，可却远不及杨择的战功和在皇上面前的受宠程度。 杨择坐下，懒懒摆手：“不必麻烦了，丞相断你的家事便好，我和昭儿喝酒，正好看个热闹！” 正文 第62章 非分之想 石明远的脸色僵了僵，他家的丑事却让杨择当了个热闹看！ “那，战王爷您和三殿下慢聊。”偏偏石明远不敢发作。 杨择要看热闹，他们丞相府就必须演出个热闹给他看！ 杨择谈笑风生，可杨昭却一个白眼接一个白眼地翻。 偶尔，杨昭还会奸笑着出馊主意：“五小姐，不如你过来敬皇叔一杯？” 杨择的下巴昂得高高的，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石青衫连眼皮都没抬，一板一眼道：“臣女身份卑微，不敢污了战王爷的眼。” 杨择单手托着酒杯，终于低下了他那骄傲的下巴，眯着眼望向石青衫。 “卑微嘛……” 他调子拖得很长，石明远他们可看不出一脸笑容的杨择已经生气了。 他先打发杨昭杨婼过来替她弟弟看病，然后自己亲自过来，她一句卑微就打发了？ 杨择轻轻放下酒杯，唇角微微上扬。 可他内心却有些乱呐！ 他和石青衫无非就是合作关系，利用完这颗棋子随时可以舍弃，为什么要帮她这么多呢…… 跟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丑丫头，他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杨择再度端起酒杯，和那杯放在桌上的酒杯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杨昭愣愣地看着他，咽了一下口水，便苦着脸喝掉那杯酒。 石明远对石成欢招招手，笑道：“小女儿不懂事，不如让成欢代替妹妹敬二位……” 石成欢很快绽放笑颜，但袖子却被大夫人拉了一下。 石成欢看懂了大夫人的眼神，不可以和杨择有过分亲密的接触。 她眼眸中的失落转瞬而逝，还是为着心中那一丝光亮走向杨择。 “战王爷，臣女名为……成欢，成欢为您斟酒……” 酒都没有喝，石成欢的脸上浮现醉人的红晕，无比美丽。 石成欢端起酒来，望着杨择时的目光沉醉且迷恋，声线也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战王爷，祝您诸事顺遂，一世平安无忧。” 看女儿这个模样，大夫人心中大失所望。 还是修为不够，心思这么容易动摇，怎么能成大事？ 而石明远却十分欣慰，他的心思和大夫人不同，能通过杨择攀上皇子的关系，这也是个好出路。 杨昭看好戏似的：“皇叔，你快接啊！别让人家二小姐等久了！” 杨婼却酸道：“皇叔，围猎场上二小姐可厉害着呢！当着众人的面儿跳了那么一曲舞，现在外面都叫她月宫仙子呢！” 石成欢的脸色更红，很是羞涩。 可杨婼下一句话就让石成欢仿若吃土：“所以她就趾高气昂，自以为高过我们这些公主，还敢谋划着杀掉二皇姐的马儿，让大皇兄和二皇兄反目成仇，啧，究竟是月宫仙子还是狐狸精呢？” 这番话让石成欢下不来台，端着那杯酒气得身体微微发颤。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羞辱她！ “公主，我哪里得罪过您吗？为什么要出口伤人？”石成欢拿出惯用的伎俩——哭。 杨婼柳眉轻挑，扯住杨择的袖子撒娇。 “皇叔，她表面那么温柔，却对我这么凶，还说我故意伤她……我哪里伤她了？青衫姐姐，她平时是不是就这样诬陷你？” 其实杨婼这仅仅是胡说八道的猜测，可却歪打正着，让石成欢和大夫人的脸色都黑了许多。 “没有，二姐对我很好……怎么会诬陷我呢……” 石青衫抿起的笑容恰好掩盖了眼眸中那委屈之色，仿佛是给杨婼的话一个印证。 杨婼气焰更加高涨，直接推开石成欢端酒的手腕：“你端的酒，我皇叔可不敢喝！” 石成欢几乎气得发抖。 石明远声音微冷：“成欢，站到一边去！” 看到石成欢一脸土色，杨婼毫不掩饰自己高兴的神色，还趁人不注意，对石青衫眨了一下眼。 石青衫垂首，遮住了眼角的笑意。 她真是啊，越来越喜欢这个四公主了！ 不一会儿，张姨娘被带上来。 这是石青衫有意引导着东窗事发的，当然会留下足够多的证据证明是张姨娘所为。 看到这么多大人物，一向牙尖嘴利的张姨娘也打了哆嗦。 “见……见过王爷，公主……” 两位王爷推杯及盏，仿佛这一切与他们无关。 石明远收回目光，便对张柔厉声道：“说，是不是你蓄意加害青寒？” “老爷……妾身冤枉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陷害妾身！” 这撒泼的模样，连大夫人都皱了皱眉头。 当初怎么会用这么个蠢货！ “放肆！在三殿下和战王爷面前还敢胡说八道！”石明远骂道。 张姨娘趴在地上，身子伏得更低。 石青衫问道：“张姨娘，青寒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竟然要这样加害于他？” 听到石青衫的声音，张姨娘这才敢抬头。 她几乎是立刻否认：“五小姐，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妾身害二少爷？妾身待他视如己出啊！” “视如己出？张姨娘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和青寒的母亲只有一个，却不是你！” 石青衫眼中透着不屑，这种不屑恰恰表示了对大夫人身份的认可。 张姨娘下意识般看向大夫人，些许畏惧：“大夫人，妾身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啊！” 大夫人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她温柔地笑：“我知道，小孩子家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张姨娘却胆寒了，人们常说的笑里藏刀，指的就是大夫人这样的。 张姨娘还要争辩下去，却见扬择略带不耐烦的放下酒杯，看向石明远。 “石丞相，你家小妾害人这事儿，是否有确凿的证据？” 石明远沉吟：“回禀王爷，管家带人的确查到了人证……和物证。” 早在管家带人去查真相之前，石青衫就已经把人证物证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了。 石青寒房里的两位嬷嬷，那床装了棉絮的被子，还有辅助张姨娘做针线活的婢女。 杨择轻笑一声：“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他浑不在意地跟杨昭继续喝酒。 当石明远望向张姨娘时，张姨娘的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 她再愚不可及可听得懂，老爷一定会遵从战王爷的指令，早早处决了她…… “我再问你一句，你究竟为什么要害青寒！”石明远狠声道。 正文 第63章 不觊觎平妻之位 在杨择杨昭杨婼面前处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家事，这才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平时关起门来，石明远对张柔千好百好这都不重要，张柔让他丢了面子，那些好也都是过眼浮云。 张姨娘的嗓子发紧，那双勾人的眼睛也发红了。 “老爷，妾身没有……” 直到现在，她还不承认，或者说不敢承认。 而石锦萱却嘁了一声：“害了丞相府两位少爷都病了，她无非就是想自己生个儿子，好做平妻呗！” “你血口喷人！” 张姨娘大叫一声，眼泪簌簌流下来。 墨姨娘扯住石锦萱的衣袖，低声道：“四小姐，别说了！” 这一次牵扯到了石锦华，墨姨娘心里自然是气的。 但墨姨娘也知道，这些年张姨娘一直为大夫人所用，她们也算是自己人。 就算大夫人要处置张姨娘，也不该由石锦萱来出这个头。 可石锦萱这话，却激起了大夫人心中的猜忌。 大夫人怜惜地望着张姨娘：“张姨娘，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是，你可以告诉我啊，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呢？” 连石锦萱这蠢货都看得出来张姨娘的心思，可见张姨娘司马昭之心啊！ “大夫人，这些年妾身是如何侍奉您和老爷的，您都看在眼里了吧，妾身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啊！”张姨娘忙去抓住大夫人的衣角。 旁人看到的是大夫人的慈悲，可张姨娘却看到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意。 大夫人这样说，分明就是放弃她了啊！ 大夫人往后退了一步，心痛地摇摇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和老爷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对老爷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 “毒妇！” 石明远一掌挥过去，张姨娘娇嫩的脸上顿时出了五个血印子，身子歪倒瘫在地上。 被打懵了。 看着自己亲娘被打，石婉茵怯怯地捂嘴哭，却也不敢上前去帮忙。 石青衫淡淡道：“父亲，青寒和大哥差一点就没命了，这一次可不是旁人的错，张姨娘该自己承担的！” 她话里有话，几年前张姨娘利用本就保不住的胎儿害了酒留，她就是故意给众人提个醒呢！ 可大夫人和石明远都仿佛没听懂似的。 石明远思考片刻，便望向石青衫：“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理？” 石青衫似是惊着了：“父亲，女儿怎敢越俎代庖？” 话虽然是问石青衫，可石明远那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瞟向正喝酒的杨择他们。 “父亲，玄轻国讲究长幼尊卑，战王爷与三殿下都在这里，我们不如请二位贵人代劳如何？” 石青衫注意到了父亲的眼神，便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了。 石明远很是满意。 让杨择和杨昭处理，一则给他们个面子，二则…… 石明远想探一探，石青衫在他们跟前说话的分量。 索性，石青衫就让她父亲看看。 杨昭被酒呛了一口，他摆摆手：“让皇叔决定吧，我最是头疼这些家长里短了……咳咳……” “臭小子！难道本王就喜欢断这些婆婆妈妈的案子？”杨择笑骂一声。 石明远赔笑：“家中姬妾不懂事，劳烦王爷了！” 杨择侧过半张脸，声音疏懒：“依本王看，既然丞相的爱妾喜欢针线活，那一定是手艺不错咯？那就让她把丞相府这一冬天所用的棉被都缝好吧！” 石明远皱眉：“王爷，请您千万别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就对这个毒妇心软……” “她哪里好看，需要本王心软呢？”杨择摇摇头。 石明远仿佛被噎了，的确是，杨择从没正眼瞧过他们这一大家子。 杨择浅酌一杯：“本王从不滥杀无辜，何况那两位小少爷不都好好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石家才能添福添寿……” 他的语调拉得很长，一副长者教导人的姿态。 石明远忙不迭地拱手：“是，王爷说的是，就按王爷说的办！” 连皇上都喜欢听杨择的，他一个小小丞相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哦，对了，”杨择煞有介事道：“冬天的被子，棉花一定要足，被面上不要太花哨，三朵即可！” “下个月就是十一月了，你府上人多，辛苦这位……爱妾喽！”杨择悠悠地，又喝了一杯酒。 杨择挑起他的眉，望向石青衫：“五小姐，你觉得还可以吗？” 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不紧不慢上前一步作揖：“王爷英明！” 她心中偷笑，这杨择的心思真是玲珑，竟也看得出来石明远的意图，还愿意帮她一把。 杨择满意地勾唇。 看到杨择的态度，石明远心中暗暗惊讶。 没想到自家这其貌不扬的女儿，竟然被战王爷这样优待。 可杨择这话，听得张姨娘快昏了过去。 丞相府家大业大，前前后后的奴仆少说也有上百号人。 杨择这样的命令，明显就是不让其他人帮忙，眼下离十一月还有整整一个月，张姨娘岂不是要死在棉花堆里？ 看着张姨娘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大夫人慈祥道：“王爷倒也真是善心人，这次饶了你，你该去祠堂里好好诵经悔过了。” “谢王爷开恩，谢老爷、夫人开恩。” 张姨娘认命地磕了个头。 她不敢揭发大夫人，没有人会相信她，而且她和石婉茵都完蛋的。 “正好今天王爷和三殿下在这儿，也好做个见证。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敢当着众人面儿许个诺吗？”大夫人循循善诱着。 张姨娘一愣：“夫人，您想让妾身发什么誓……” 大夫人笑着：“锦萱说你是为了做平妻，才害了锦华和青寒，这个我不信。” “谢……夫人信任。”张姨娘喉咙发紧，算是松了口气。 但大夫人再言，就将她打入地狱：“但这不代表府中其他人不会怀疑你，如果你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不如你发誓，说不会觊觎平妻之位？” 看着大夫人那精明的眉眼，张姨娘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一潭死水。 “妾身……愿意发誓。” “妾身对平妻之位从没有非分之想，日后也不会沾染平妻之位，若有违誓言，妾身……不得善终！” 正文 第64章 皇婶 发完毒誓，张姨娘像是泄了气般垂下手腕。 她这辈子的希望，全都没有了。 大夫人满意地垂眸，复又吩咐身边下人：“快把张姨娘扶下去吧，怎么说也是伺候老爷多年的人了，功过勉强抵平了……” 张姨娘被带下去了，大夫人转头看着杨昭杨婼，便热情地问道：“三殿下，四公主，你们还想吃点什么，臣妇去让小厨房做。” 大夫人不动声色就把张姨娘处理了，这让杨昭心中暗暗咂舌。 杨婼更是目瞪口呆，“不用了，够了够了。” 墨家的女儿，果然不是吃素的。 墨玉菱这些年做丞相夫人，她的大腿可不是石青衫这小手腕能轻易拧过的。 饭后，石明远故意打发了石青衫去送杨择等人离开。 “你这嫡母厉害得很呐！不知道你得努力多少年才能斗得过她呢？” 杨择在前面晃荡着，石青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石青衫思考片刻，便抿唇道：“五年时间吧。” “嗯？”杨择转头望她。 “我是说，今年我十五岁，在我二十岁之前，一定会把该解决的人，都除掉。” 说这话的时候，石青衫低了头看脚下踢走的一颗小石子。 可是她的语气很认真，仿佛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 杨择顿了一下，随即笑了声：“大话很容易说？” “我没有说大话，我很认真。” 石青衫抬起头，“战王爷你刚从战场回来，这段时间对于般若城中的形势，一定看的比我透彻。” “为了辅佐下一代君主，以您的本事一定会快刀斩乱麻，为皇位继承者铺平一条康庄大道，从而功成身退。” “这时间不宜过长，但总要给未来的太子一些建功立业的机会，我认为也是五年之内的事情。” 五年。 石青衫把时间卡的这样准确，而且与杨择和皇上的估量是差不多的。 杨择的目光放在石青衫身上，忽然他笑了。 那笑容，仿佛温暖了般若城中纷飞的落叶。 他抬起手来，为石青衫将碎发拢起，唇凑近了她的耳朵。 石青衫动都不敢动，她感觉到杨择清凉的呼吸，更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微微发烫。 只听杨择在耳边道：“丫头，你很厉害嘛，有你在，我轻松很多啊！” 他们身后十米开外，杨昭和杨婼他们带着队伍，都惊讶地张大嘴望着。 “皇兄，那……皇叔来真的？” 杨婼木了似的，拍一拍杨昭。 杨择对石青衫耳语的背影，在杨昭他们眼中就是在亲吻啊！ 杨昭叹了一声：“你回去多劝劝妙儿，不要再喜欢皇叔了，皇叔啊，他这儿有问题！” 杨婼转头，就见杨昭伸出食指在脑袋跟前比划着。 “皇兄，这……”杨婼还是很难以接受。 杨昭迈开两条大长腿，“婼儿，估计再等个三四年，那丫头长大了，咱们就有皇婶了！” 杨婼瞠目结舌：“皇……皇婶……” 送他们到正街，石青衫拜别道：“青衫在此，多谢战王爷、三殿下与四公主的大恩。” “你想报恩的话，把我和婼儿的那两份，算在皇叔身上就行！”杨昭摆摆手。 见扬择微微勾唇，杨昭又盘算着：“这三份救命之恩，怎么也能换个以身相许，你说是吧，皇叔！” “谢谢三殿下抬举，青衫自知轻重，不敢妄想。” 石青衫眼观鼻口观心，对杨昭的胡说八道不予理会。 杨昭摸了摸鼻子，不屑地撇撇嘴。 杨婼瞪了杨昭一眼，随即对石青衫道：“青衫姐姐，两位御医会常过来，你弟弟的病不用担心，如果我能逮着机会，也会溜出来看你们的！” 杨择慢悠悠地走到杨婼身后，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看来我们小婼儿也是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别人家的弟弟了！” “皇叔！” 杨婼甩开他，脸色有些微红，“不然我们家，有弟弟吗！” “想要弟弟还不简单？没准哪天哪位娘娘就会给你们添个弟弟！”杨择朗声笑着。 敢拿皇家的事儿开玩笑，也就是杨择了。 说到这个，杨昭一个头两个大：“我们这些兄弟就已经够烦心了……” 石青衫抿唇，对杨婼道：“公主，等青寒病好了，我们姐弟请你去临仙楼，算做谢礼。” 杨婼正高兴着，杨择却懒声道：“也一并请了我和昭儿吧，否则你还要另请一次，太破费了！” 石青衫望着杨择，心中忍着这股无名火。 真是个不要脸的王爷！ 送别杨择他们，石青衫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温茶就紧张兮兮地跑过来了。 “小姐，小姐，你知道大夫人说了什么吗？” 温茶赶紧将房门关起来，生怕有人听到。 石青衫倒了茶，“说了什么？” 断弦却打断道：“温茶，六小姐成不了什么气候，你别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小姐！” 温茶却不以为然，仍旧说道：“小姐，你送王爷他们离开后，大夫人跟六小姐说了好多呢，平时看大夫人是慈悲心肠，可没想到她在挑拨你和六小姐的关系呢！” “你说具体些。”石青衫抿了口茶，这倒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温茶这就将刚才的事娓娓道来。 杨择等人离开后，石家的人也都散了，不知怎么，就剩下大夫人、石成欢和石婉茵了。 石婉茵正要走，却被叫住：“婉茵，你就不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大夫人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些惋惜，正如她平时对庶子庶女说话的语气。 可石婉茵的后背僵住，她是知道大夫人的厉害的。 石成欢拉过她的手，温声细语的：“这些年张姨娘帮母亲操持家务，母亲和我都记在心里呢，你想想母亲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呢？” 确实不曾亏待，但也从未让石婉茵有飞上枝头的机会。 石婉茵怯生生地低下头：“母亲，母亲和二姐待我很好……” 大夫人与石成欢对视一眼，随即笑着牵过石婉茵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着。 “婉茵，我和张姨娘做了什么想必你也清楚，但你要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我们不这样做，这个家会乱成什么样？” 正文 第65章 明抢 看石婉茵懵懂的样子，石成欢的话便深入了些。 “如果真让青衫做得了这个家的主，那么张姨娘当初陷害酒夫人的事情一定会败露！” 霎时石婉茵白了脸。 石成欢连忙安抚着：“母亲自然不会不管张姨娘，只是你想想，青衫若真的借着战王爷一步登天，她会放过母亲和张姨娘？放过我和你吗？” 这番话，让石婉茵紧咬住了嘴唇。 就算从未参与过家宅里的勾心斗角，有张柔这个亲娘在，石婉茵也是知道宅院里这些争斗都是要送命的。 酒留被送走时，石婉茵已经好几岁了。 她大概永远忘不了，那么温柔的酒夫人竟然会有那么疯狂的时候。 酒夫人笑了，笑得那张美人面都满是泪水。 直到后来，石婉茵偶然从张姨娘那里知道了真相，她竟然会时不时地梦到酒留。 梦到酒留那么凄美的模样。 石婉茵怕宅院里的这些女人，所以她默默无闻，不希望被人想起。 可如今，还是被大夫人和石成欢惦记上了。 见石婉茵露出畏惧的神色，大夫人便抚摸着她的小脸：“婉茵，你二姐的意思你听懂了吗？” 石婉茵抬起头来，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大夫人。 “婉茵啊，张姨娘和我是一条心，只有母亲好了，你的前程才有保证，这个你懂吗？” 石婉茵的双眸失神，片刻才点头。 大夫人又叹了口气：“青衫最近真是变了，已经不是养在我膝下那个乖乖的女儿了。她想飞上枝头我不管，可你也看到了，今天她借着战王爷的势，敢逼着我处置了张姨娘，不知以后还会怎么样呢！” 她这么一说，本是她对张姨娘落井下石的，现在却全都推给了石青衫。 石婉茵眼中的神色愈发复杂，畏惧之中透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恨意。 见状，大夫人便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张姨娘做了一天的棉被，肯定累了，你快回去瞧瞧吧。” 石婉茵擦了一把眼泪，便乖巧地行礼：“母亲，二姐，我先回去了。” 见石婉茵出了门，石成欢这才卸下了温柔的伪装。 “母亲，婉茵这胆小的性子能成什么事？你何必在她身上花费功夫？” 大夫人挑起她秀长的眉，悠然一笑：“她的性子像猫儿一样温顺，可真把她逼急了，也会露出锋利的爪子。” “您是说，利用婉茵来对付石青衫？”石成欢略显兴奋。 大夫人摇摇头：“现在的婉茵，远远不是那丫头的对手。” “那……” 说白了，石成欢现在是有些着急了。 现在的石青衫都能给她添堵，她更怕石青衫成了气候，会挡着她平步青云的道路。 “成欢！你现在怎么这么心急？不就是让庶子庶女多活几天吗？我们都容忍他们十几年了，怎么到这时候反而沉不住气了！”大夫人训斥道。 石成欢那双秀美的长眉轻轻皱在一起，忧愁之感惹人疼怜。 大夫人和张姨娘联手，都没有把石青寒弄死，这以后不知要让这对姐弟活多久？ 她当然着急了，简直是又急又气。 …… 石青寒的身体也在调理之下，一天一天地好转。 石青衫这便打算，要把收回来的铺子好好经营，每天都会带着温茶去巡店，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好好记下来。 石青衫杀伐决断，雷厉风行，渐渐在众人之中也树立起威信来。 这一天，石青衫巡到国色天香，正巧碰到石锦萱正在无理取闹。 “你这个小厮，没长眼吗？我可是丞相府家的四小姐，那是石青衫的四姐！” “国色天香怎么了？难道我来自己家拿点东西还要给钱吗？你们是不是活腻了？小心我把你们都辞退了！” 任凭石锦萱骂得口干舌燥，掌柜和伙计们就是不搭腔。 石青衫早就发话，除了她之外，其他人过来都要给钱，哪怕是石明远！ 这意思就是，他们的正经主子只有石青衫一个！ 石锦萱算是哪根葱？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石锦萱这么干骂着，竟然也知道脸红起来。 可这些掌柜和伙计把东西扣下不让走，也不跟她搭腔，就晾着石锦萱。 石锦萱正想要怎么才能赖掉这笔账，就听石青衫说话了。 “四姐，真巧啊，你来逛街吗？” 看到石青衫那一脸无害的笑容，石锦萱微微有些尴尬。 石锦萱本想背着石青衫，好好在国色天香占一把便宜的。 “对啊，你瞧瞧你这些伙计怎么这么不懂事，连我都要拦着！”石锦萱摆了个谱。 当着掌柜的伙计们的面儿，连老板都不放在眼里，这就是石锦萱要摆的谱儿。 温茶没什么好气的，暗暗瞪了石锦萱好几眼。 而石青衫却笑容满面，客客气气的：“四姐别生气，我都嘱咐过他们，但凡姐姐们过来了，一定要便宜些才行，来四姐，我来亲自给你算。” 说着，石青衫就要拉着石锦萱进去算账。 石锦萱慌了，这么多首饰衣裳算下来，把她所有的家底儿拿出来都不够付啊！ 她连忙甩开石青衫：“石青衫，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和我不是一家吗？” “四姐，我们都没有出嫁，当然是一家的。”石青衫笑着注视她。 石锦萱头扬得更高：“一家怎么还用分彼此？这里面还有我为大哥买的，就当做你送给我们的礼物好了，我们……会记下你的这份情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石锦萱还咬牙切齿的，仿佛她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伙计们一听就来气，这不就是明抢吗？ “四小姐，五小姐虽然是这些店铺的老板，但手底下有这么多伙计掌柜要吃饭，没有规矩的话，怎么能养活这么多人？”温茶有些气不过，忍不住说了两句。 石锦萱立刻炸毛，说着就要上去打温茶：“一个小小贱婢，都敢来教训我？” 温茶被石青衫反手一推，推到了伙计那堆里，伙计们立刻将温茶围起来保护她。 这一拨伙计都是石青衫亲自挑选的，个个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而石青衫十分厚待他们，他们自然会维护石青衫。 正文 第66章 两千两 “你……”石锦萱气煞，连个丫鬟都打不了。 石青衫挡在他们身前，“我的丫鬟固然不懂事，但是她说的也在理，我跟他们有言在先，就算父亲来了这该结算的账也不会少一分，这样才好立规矩，四姐你说呢？” 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么多耳朵听着，任谁都能看出公理在谁那边。 石锦萱自知理亏，底气都不足了。 但真的让她把这些好东西扔下走掉，也真是做不到…… “锦萱，青衫，你们都在啊！” 甜柔的声音，仿佛让众人感觉到春风拂面。 石成欢就在万众瞩目之下，款款走来，一如她平时的出场方式。 石青衫望着石成欢，浅浅的笑容便浮现在脸上。 “二姐，你来了。” 现在的石青衫有多么能忍，就代表她受过的委屈有多么大。 而她，会把这些委屈和痛苦，全部还给石成欢。 石成欢眼眸中的波光闪闪，“不光是我，还有二殿下呢。” 二殿下杨恭，从石成欢身后走出来。 他像是一个谦谦君子，“四小姐，五小姐，许久不见。” 石锦萱的脸色微红，声音竟然小下来：“二殿下好……” 石青衫不卑不亢，“二殿下。” 她不会相信，石成欢偶遇了杨恭，又无意间碰到了她们。 “你们在国色天香买了什么？”石成欢的话出口，便笑着拍了下手，“瞧我这记性，国色天香是青衫的，用不着买呢。” 石锦萱像是立刻被点了火：“二姐，难道青衫和我们分家了吗？” “这话怎么说？”石成欢轻轻蹙眉。 “我只不过从这么拿些日常用品给大哥，青衫就小气到不肯给，说是连父亲来了，也分毫不少！”石锦萱哼了一声。 石锦萱说这个话，都快把温茶气坏了。 明抢别人的东西，还要别人心甘情愿！ 不光是石锦萱如此，大夫人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石成欢看向石青衫，有些为难：“青衫，锦萱也是为了锦华，难道你不希望锦华好吗？” 为了锦华好和白吃白拿白占便宜，这是一回事吗？ 可话由石成欢来说， 大部分人就会相信了。 比如，现在围观的百姓中，已经有人对石青衫指指点点了，说她六亲不认。 似乎没有人管，石锦萱口口声声说的那些日用品有多么昂贵！ “二姐，这是我名下的店铺没错，但这不是石家的店铺。”石青衫笑容平静。 石成欢一副受伤的样子：“你就这么狠心，为了银钱连父母姐妹都不想认了吗？” 看到石成欢受了委屈，杨恭便好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五小姐，你这样说话，未免会伤了你们姐妹的和气，不过是些小钱，何必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杨恭的口气很平常，没有一点鄙视石青衫的意思。 石青衫心里觉得好笑，小钱？这些人还不是觊觎她这些小钱，才让她前世惨死？ 今世重生，她一定要守住这些银钱，让她们永远得不到想要的！ “的确是小钱，但国色天香是有规矩的，掌柜还要入账。所以四姐快付钱吧，别让大家看了我们的笑话！” 还没等石锦萱开口辩驳，石青衫已经吩咐掌柜去拿出了算盘和纸笔。 伙计在一旁翻着石锦萱挑选好的东西，石青衫双手飞快地拨着算盘，并不紧不慢地跟掌柜报账，让掌柜记下来。 石青衫做这些很顺手，而且从没出过错。 这还多亏了酒留。 酒留从前在楚城时，就帮着酒老太爷算账，家里的大账目几乎都是经过了酒留的手。 于是，酒留便悄悄教石青衫算账拨算盘。 因此，石青衫那一双手最大的用处是写字，第二便是打算盘了。 看着石青衫这气势，石成欢她们都有些目瞪口呆。 没一会儿，石青衫便晃了晃算盘，抬眸轻笑：“四姐，总共是两千五百两。” “两千两？” 石锦萱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要打结了。 石青衫好意提醒着，“两千五百两。” 石锦萱的脸都绿了，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石青衫温和笑着：“店里每一件物品，都和掌柜伙计的工钱挂着，这些我不能轻易动，我能做主的就是给四姐少算一些。” 众人只见石青衫露出为难的表情，白润的食指和拇指在算盘上拨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按四姐说的，两千两。” 两千两……就连五百两，石锦萱都拿不出来啊！ 见石锦萱苦着脸，石青衫便关心道：“怎么了，四姐？” 随即，石青衫转向石成欢，“我这里的确有难处，二姐对我那么好，一定不会叫我和四姐为难吧，不然二姐，你帮四姐付了这些小钱吧？” 她的口气，甚至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憨。 这倒是真显得她们姐妹感情不错了。 石成欢一愣，她倒是有两千两，可真的给出去了，她也就没剩下什么了啊！ 何况，她为什么要替石锦萱付钱？ 石成欢笑容略显抱歉：“青衫，你可是说笑了……” “二姐，你不是最疼我吗？难道就忍心让她欺负我？” 石锦萱一把攥住石成欢的袖子，可怜巴巴的。 石锦萱被石青衫点醒了，现在不买这些东西肯定会丢了面子，能帮她解围的只有石成欢了！ 石成欢被石锦萱晃得头疼，本以为带着杨恭过来，可以震一震石青衫呢，早知道她就不来管这个蠢货的闲事了！ “二殿下，你看这……” 石成欢无助的看向杨恭，眸中是晶莹的泪花。 美好不似凡尘的石成欢，可以让人忘记她所有的不好，让杨恭忘却之前他与杨裕之间的矛盾。 杨恭轻轻扯了下石成欢的胳膊，有意将石锦萱挡开。 “五小姐，是两千两是吗？”杨恭谦逊地笑着。 石青衫抬眸，笑意浮现：“对。” 看来，杨恭要一掷千金博美人笑了。 “那么……” “呀，怎么都在这儿？二皇兄？你也在啊！” 杨昭大大咧咧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只见杨昭和杨逸两人从人群中挤过来。 正文 第67章 男女授受不亲 “二皇兄，石家各位小姐，你们好。” 杨逸的声线很温柔，和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一丝棱角和凌厉。 别人倒是还好，石成欢则下意识地和杨恭站远了两步，望着杨逸时，双眼似是闪着星光。 “表哥，你也出来玩吗？” 杨逸摆摆手笑着：“不是，我……” “恭儿，早知道你出来，我们就一起了！” 这道慵懒又嚣张的声音，石青衫听到就麻木了。 杨择一出现，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儿来。 就像……就像皇帝登基似的。 石青衫低头抿笑，再抬头时已经收起了笑容。 杨恭十分恭敬地行礼：“皇叔，您过来了。” 杨择随意地点点头，做派倒是十足。 “石家的姑娘们，怎么都在这儿聚着？是要招婿吗？”杨择笑说着。 听他插科打诨，石成欢和石锦萱都脸红了。 杨择注意到了，这石青衫仿若充耳不闻，没有一丝娇羞的模样。 杨择微微挑眉，这个丫头对事情本就冷淡，还是对他的话毫不在意？ 石青衫行礼：“回禀王爷，只不过出了些小意外，四姐和二姐买了国色天香的东西，二殿下正要帮二姐付钱呢。” 杨恭立刻表态：“皇叔且稍等，付过钱后我便请大家吃饭。” 听到杨恭这话，石成欢忙看向杨逸，急着解释道：“二殿下是好心，这个钱还是我来付比较合适……” 有石青衫那么说，正好帮杨恭拉近了和石成欢的距离，杨恭欢喜还来不及。 而石成欢矢口否认，这不就是当众打杨恭的脸？ 谦和的杨恭，此刻脸上都挂不住了。 而石成欢此刻完全没有管杨恭的感受，她只是殷切地看着杨逸，希望她这个表哥能站出来帮她。 可杨逸左顾右盼，心思完全不在这儿。 石成欢有些失望之时，就听到石青衫手中算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二姐，两千两。” 石成欢抬头，见石青衫正盈盈笑望着自己，她的火气不免涌上心头。 “好，我这就给你。” 石成欢勉强笑着，从荷包里摸出几张银票来。 石青衫一点也不马虎，清点了三遍之后这才交给掌柜，并嘱咐着：“你记好了，这是我二姐，以后我二姐过来，一定要好茶好水伺候着，价钱压到最低。” 掌柜躬身点头：“小的记下了。” 把自己最大一笔私房钱交出去，石成欢的脸都僵了。 当石成欢失神般往后退时，石青衫状似不经意地绊了她一脚，让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石成欢花容失色，可看到她倒下的方向是杨逸时，顿时心花怒放，心甘情愿地往下摔。 杨逸连忙接住石成欢，“呀，二小姐，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表哥，多谢表哥……” 石成欢紧紧抓住杨逸的胳膊，露出感激的神色。 这一幕落在杨恭的眼中，却是在心里添堵了。 杨恭知道石成欢的目的不纯，但他没想到石成欢竟然敢脚踏好几条船，一边利用着自己和杨裕，一边还惦记着杨逸。 就算石成欢再美如天仙，杨恭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或许从此刻起，石成欢只是杨恭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成全了石成欢，石青衫反而笑意嫣然，她目光及向远处，似是惊讶地叫了声。 “那个不是刘侍郎家的小姐吗？” 石青衫这一嗓子，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杨逸。 杨逸猛地抬头看，不远处刘懿好正朝这边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皇叔，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杨逸掰开石成欢的手，朝刘懿好小跑着追过去。 “表……” 石成欢脚下没站稳，身子又是一扭。 这次是跌向杨恭那一边，可杨恭往后撤了一步，让石成欢往前踩空一步，跌了个趔趄。 杨恭似是抱歉：“二小姐恕罪，实在是古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 “哧哧……” 杨昭捂着嘴偷笑，从没见过二皇兄挤兑人，没想到也是挺厉害的。 石成欢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这下子算是鸡飞蛋打了。 可偏偏石青衫还要往石成欢的伤口上洒一把盐：“二姐，刘小姐与你相熟是吗？看来是你为四殿下和六小姐牵的红线吧……” 石成欢笑容僵硬，她牵红线？她怎么会蠢到给自己放绊脚石？ 石成欢对于杨逸的心思，在场的人心照不宣，但都看破不说破。 “胡说八道什么，四殿下那样的才俊当然只有二姐才能配得起！”石锦萱哼了一声。 石锦萱自以为是帮石成欢打嘴仗出口气，却没想到正中石青衫的下怀。 石青衫一脸尴尬：“原来二姐喜欢的人是四殿……” 她连忙捂住嘴，有些惊慌。 她把手中的算盘交给掌柜的时，还叹惜着：“二姐真是太善良了，连心上人都能让给好友……” 众人：“……” 石成欢更是欲哭无泪，石青衫这是在当面拆她的台，但她无法辩驳。 看够了石成欢的虚伪嘴脸，杨恭便道：“皇叔，昭儿，说好了我做东，听说皇叔喜欢临仙楼的酒菜？” 杨昭撇撇嘴，皇叔喜欢的哪里是临仙楼的酒菜，他喜欢的那可是临仙楼的明思姑娘！ “难得和二皇兄一起吃饭，我自当却之不恭！”杨昭对杨恭眨了个眼。 杨恭回以温和的笑容，并拍了拍杨昭的肩膀。 石青衫心中喟叹，二位皇子兄弟情深的模样，恐怕要让人忘记帝王家的无情了！ “三位小姐也一起来吧。”杨恭邀请着。 杨恭在人前，向来是个好脾气的。 石成欢自以为杨恭仍有怜香惜玉之情，略微羞涩地低头，也算是挽回了一些面子。 杨恭也不拆穿她，总归是两相利用，没准以后还用得着石成欢这个花瓶。 “有如花似玉的姑娘陪着，做什么也是好的。”杨择笑了一声。 但凡杨择戳在那儿就够招蜂引蝶了，更别说他这么笑！ 石青衫面无表情，礼貌回道：“多谢二殿下好意，臣女店里还有一些账目没对完，抱歉了！” 说着，她浅浅施礼。 模样虽是末等，这礼数却是上等。 正文 第68章 那你请我吃馄饨吧 紧接着石锦萱就低声骂了句：“不识抬举！你当王爷口中的如花似玉是你吗？” 看向杨择时，石锦萱难得露出羞色：“王爷盛情邀请，臣女自当陪同。” 石青衫不禁气笑，石锦萱真是条疯狗，但凡见着她就咬。 咬就咬吧，竟然是为了杨择争风吃醋！ 杨择这碗骨头汤，真怕石锦萱消化不良。 杨择的眸子扫过石青衫时，笑意越发深长，让石青衫心里更加不爽，便垂下眼睛看着地面。 只听杨择轻“哦”了一声：“是吗？” 这让石锦萱喜出望外，她竟然和杨择说上话了，不由得激动点头。 正如石青衫所料想的那样，杨择的话真让石锦萱消化不良了。 “本王，何时盛情邀请你了呢？” “嗤……” 杨昭笑得快憋出内伤，索性就放声大笑。 跟着皇叔好啊！随时都能看戏！ 石锦萱瘪着嘴，鼻子一抽一抽的，快要气哭了。 难道她不好看吗？ 她不算如花似玉，难道石青衫那个丑八怪算吗？ 这个战王爷……真是瞎了眼！ 石青衫闷头笑过之后，心中也感慨不少，这石锦萱才是瞎了眼，竟然喜欢了杨择！ “各位，请。” 杨恭做请的手势，当真是一副大气做派。 众人都往前走，而杨择却背对着他们摆摆手：“你们去吧，皇叔老了，不能和你们年轻人玩闹了！” 杨恭脚步一顿：“……”怎么说也是他比较大好吗？ 杨昭揽住杨恭的肩膀往前走，大大咧咧地：“二皇兄，皇叔不去你正好省一个人的饭钱呢……” 石家两姐妹跟着杨家两兄弟离开了，可石青衫却没觉得轻松。 她颇是警惕地望着杨择，随即挤出一个笑容，行礼道：“王爷慢走。” 转身就进了国色天香。 杨择挑眉，抬起长腿就跟了进去。 “石老板，本王来你店里，不说放个十挂鞭炮庆祝，也该笑脸相迎吧？” 没能甩掉杨择，石青衫只好停下飞快的脚步，极不情愿地转过头。 “王爷，您不是走了吗？需要我为您派一顶轿子吗？”石青衫装作惊讶。 杨择无语地望着她，仿佛在说别来这套。 石青衫收敛了表情，得体笑着：“王爷您随便看，看上了什么……” “呦，石老板这是要免单啊，真是让本王受宠若惊！” 杨择痞笑着，故意截断她的话，看她怎么收场。 掌柜和伙计都投来异样目光，难道今天五小姐定下的规矩还是要被破了？ 石青衫唇边笑意加深：“为了不让王爷受惊，这个钱我还是收吧，王爷放心，肯定按最低价来算。” 掌柜和伙计都松了口气，各自做各自的活儿去了。 杨择气得笑了，想从这丫头手里抠点钱，恐怕比登天还难。 石青衫果然不再理会杨择，点货之后便挑选布匹去了。 杨择靠在柜台一侧，懒懒看了她一眼：“裁衣？” “刺绣。” 石青衫的回答倒也简洁。 “怕嫁不出去，所以多学一些本事？”杨择笑问。 不知为什么，杨择就喜欢呛这个丫头，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真让他开怀啊！ 石青衫专心挑布，声音淡淡：“快到年关了，按照往年惯例，玄轻国会挑选一位得力的世家女子进入仁秀宫做出一批绣品，分别送去白楚国、赤焰国和玉西族。” “你刺绣手艺很好？” 流光查过石青衫的底儿，没有发现她在哪方面有所长啊！ 说起来很奇怪，就连石青衫书法出众这件事，流光都没有查到。 若不是石青衫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杨择真要以为流光办事不力了。 “一般，所以我相信勤能补拙。” 说话的功夫，石青衫已经挑好了一堆丝线和布匹，吩咐着伙计包起来。 石青衫拎着布包，有些无奈地问杨择：“王爷，不如一起走？” “好啊！” 得到了邀请，杨择点头后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门。 石青衫没好气地抿了抿嘴，她才不想跟杨择一起走，但如果把杨择丢在这儿，必定会搅了国色天香的生意！ 心里气着，石青衫刚踏出大门，便听杨择悠悠的声音响起。 “五小姐，你买布匹丝线不用给钱吗？不入账的话，掌柜的会很难做吧！” 看着杨择欠揍的模样，石青衫皮笑肉不笑：“如果他难做，那我就再换一个掌柜！” “不难不难！”掌柜的连连苦笑，赶紧跑回店里去。 国色天香都是石青衫的，就算她把这儿搬空了，掌柜的敢说个不？ 掌柜气杨择又不敢骂，这位王爷不是把他放在火上烤嘛！ 两人刚走到街角，大摇大摆的杨择便停下脚步，“你饿不饿？” 石青衫抱着一大包布手快断了，她早就想快点回家吃饭了。 “我不饿。”她依旧顽强回答。 杨择瞅了眼这个违心的丫头，便笑道：“我饿了。” 石青衫刚皱起眉头，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王爷就指着前面的招牌，“那你请我吃馄饨吧！” 她请！ 凭什么她请？ 还是石青衫请的，不过她没吃。 杨择吃的津津有味，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面无表情的石青衫，不由得高呼：“啊，真是好吃啊！五小姐不来一碗吗？” “王爷吃饱喝足就行。”石青衫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在怒骂。 这已经是第三碗了！他是猪吗！ “小二，结账！” 赶在杨择吃完这一碗之前，石青衫赶紧大喊。 “小二，再来一碗！” 然而，杨择抓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打断了石青衫的计划。 小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把汗巾往肩上一甩：“好嘞！再来一碗！” 杨择得意洋洋地望着石青衫，只见石青衫眉眼笑弯，拿出自己的荷包来，一文钱一文钱地数着。 “王爷您瞧，我这里呢总共是三十二文钱，如果你就吃到这里为止呢，三碗馄饨加小菜就正好付清，如果再加一碗，恐怕要让王爷在这儿委屈一下，派人去战王府拿钱了。” 石青衫露出委屈的表情，还摊了摊手表示真的无可奈何。 杨择笑眯眯：“不委屈，我就在这儿吃馄饨，你回家拿钱就好了。” “……王爷，这可都是你吃的。”石青衫是咬着牙说的。 正文 第69章 吃撑了 杨择用帕子擦了擦嘴，无所谓道：“我拒绝了临仙楼的豪华酒席，就为了陪你吃馄饨，若你良心会安，就丢下我一个人回家吧。” 石青衫噌地站起来，真的要甩手走人。 她还真是不伺候了！ 不过杨择又说了：“前段日子我捡到一个玉坠，虽然不值几个钱，怎么说也能给我换顿饱饭吧，呵呵！” 说罢，杨择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小二，再来两碗！” 她的白玉坠！ 石青衫屏息闭了闭眼，转身对杨择露出一个笑脸。 杨择也笑容灿烂，不过是在见了热腾腾的馄饨之后。 “王爷啊，我真是脑子不够用了，你瞧，我这儿还有些碎银子呢，我帮您付了！” 石青衫边说着，边从袖中摸出几颗碎银子，一把拍在桌子上。 “哦。”杨择吃着馄饨，似是不甚在意，“那你可以走了。” 石青衫对着杨择的头顶翻了个白眼，随即喊来小二：“找钱！” 待石青衫清点好手心里那一大捧铜钱后，她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望着低头数钱的那个身影渐渐远去，杨择这才放下筷子，唇角不由得上扬。 “嗝！” 杨择打嗝的时候，流光正好出现了。 沉默寡言的流光，难得开口拍马屁：“王爷就算打嗝，也是最帅的！” 杨择凉凉扫了他一眼：“你跟平时一样，当哑巴就很好。” 没眼色的流光，主子打嗝就该装作看不见好吗？ 杨择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去告诉眀如一声，最近石青衫会找上她，有什么事儿及时汇报。” 等了半响，流光都没说话。 杨择抬头：“听不懂我说的话？” 流光无限委屈：“王爷不是让属下当哑巴？” “你在质疑我？”杨择挑眉，什么时候他连流光都管不住了！ “属下不敢！” “坐下！” “嗯？”流光一愣，还是照办。 杨择把帕子扔在桌子一边，下巴微抬，“把这碗吃了！” 流光看着眼前这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感动得热泪盈眶。 跟着王爷这么久，这可是王爷头一次请他吃饭啊！ “属下谢王爷厚爱！” 看着流光饿狼般的吃相，杨择满意地笑了。 杨择是不会告诉这个傻蛋，这碗馄饨是因为吃撑了才请他吃的！ …… 有两位御医在，石青寒的病好的很快。 石青衫将拜帖托人送进宫里，约了杨婼出来。 “青寒，四公主为了你的病还去求了玉贤妃，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姐姐也会感激她。” 在出门前，石青衫还跟石青寒嘱咐着。 她这人爱恨分明的，对于杨婼而言可能是举手之劳，但她认为她和弟弟应该铭记这份恩情。 石青寒很乖巧，那一双如葡萄般幽黑的眼睛眨了几下，随即用手比划着说：“四公主是我的恩人，我会记得报恩。但是，姐姐才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石青衫的目光柔软下来，如果这一世能保母亲和弟弟平安无忧，她也算没白活。 石青衫将杨婼约在迎客来酒楼，虽然比不得临仙楼那般名声大噪，也算是般若城中数一数二的了。 温茶抬头望着迎客来的招牌，笑呵呵道：“小姐，来咱们家的酒楼就不用花钱了！” 迎客来是石青衫名下的，这才是来这儿的真正原因。 见到石青衫，杨婼开心得不行：“青衫姐姐，我在宫里快闷死了，你现在才叫我出来玩！” “公主莫怪，实在是青寒的病脱不开身。”说着，石青衫便带着石青寒站起来，对杨婼行了一礼。 杨婼惊得跳了起来，“你们干什么啊！” 石青衫笑容温婉：“四公主对弟弟的救命大恩，我们永世不忘。” 杨婼连连摇头：“这真的太折寿了，青衫姐姐，你们快坐下吧。” 石青衫笑笑，也不再客气，带着石青寒坐了下来。 平时受万人跪拜的杨婼，现在面对这么两个人却觉得别扭。 她是真的把石青衫姐弟看做朋友。 “你们知道吗？我……”杨婼刚笑着抬头，就见石青寒笑容温煦地望着她，手中还捧着一个木匣子。 杨婼一愣，“你……” “公主，青寒感念你的恩情，便亲手雕刻了这个小木人送给你。”石青衫解释道。 杨婼面色一喜，不客气地拿过来打开，“竟然有礼物收啊，哇，这……这刻的不是我吗……” 这个用木头雕刻的小人，穿着一袭樱粉短褂长裙，一支蝴蝶玉钗簪在发髻上，神色活泼灵俏…… 就是个缩小版的杨婼。 杨婼一会儿看小木人，一会儿抬头看看石青寒，脸上竟然多了一抹红晕。 “你挺有心的，谢谢你啊！” 杨婼不像是石青衫，可以看得懂石青寒打的手势。 石青寒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写道：“公主喜欢就好。” 吃饭的时候，石青衫随意问起：“这次仁秀宫的选拔，公主知道是哪位娘娘来主持吗？” “自然是我母妃啊！” 杨婼颇为自豪：“我母妃的刺绣手艺，就算是放眼玄轻和白楚两国，估计都无人能及，她年年都主持仁秀宫的刺绣大会啊，怎么了？” 任淑妃是白楚国女帝的妹妹，所以杨婼很自然地提到白楚国。 石青衫很吃惊：“淑妃娘娘这么厉害！” 杨婼对着石青衫眨眼：“青衫姐姐，你是不是想赢得比赛？不如我去跟母妃讲？” 没等杨婼说完，石青衫就笑着摇头：“我肯定是要参加的，但我那点花拳绣腿的功夫估计连一轮都坚持不了吧！” 没说几句，石青衫就岔开了这个话题。 看来这次比赛的关键还是任淑妃，虽然石青衫没打算用杨婼走后门，不过有杨婼在宫里为她说话，自然也是好的。 吃完饭，石青衫又带着杨婼去自己名下几家铺子转了转，买了些礼物送给她，这才分手。 回到家中已经是傍晚，没想到丞相府已经闹翻天了。 十天后就是刺绣大会，宫里给各家的小姐送来了布匹、丝线，丞相府家的小姐们快要打起来了。 石锦萱总是贪心不足，拿了自己这一份还不够，见石红绡和石青衫还没过来挑，便想多霸占几块布。 正文 第70章 替罪羊 石红绡过来了，哪里会让她？ “你身为姐姐，不知道爱护妹妹吗？你还敢动手打我！”石锦萱龇牙叫着，一副泼妇形象。 石红绡抓着那匹布也不撒手，她冷笑一声：“好妹妹，我还没腾出手来打你呢，你就敢这么胡说八道，那姐姐真是不能让你白白冤枉了！” 石青衫进来的时候，就见石红绡突然松开手，石锦萱拽着手里那匹布往身后跌了个趔趄。 石红绡眼疾手快，左手抓住石锦萱的衣袖，右手抡圆了甩她一个耳光，打得石锦萱眼冒金星。 “锦萱啊，这才叫动手，明白吗？” 石红绡松开正晕乎的石锦萱，夺过那几匹布，连带着原属于石青衫的那一堆布，一股脑地全塞给了石青衫。 “三姐，你……”这些布突然压在手上，石青衫差点没站稳，还好温茶接住了。 石红绡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回头横了石锦萱一眼，这才笑道：“我可用不着练习，本就是抢回去剪开撕烂玩的，你兴许能用得上，我这一份，就送你了！” 这把石锦萱气个半死，她捂着脸大叫：“石红绡，我和她都是你妹妹，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三姐就是看你这个妹妹不顺眼，哪怕布烂在我手里也不给你，你能怎样？” 石红绡笑得娇柔，丝毫不掩饰对石锦萱的厌恶，扭着水蛇腰就出去了。 “走，我们回去。”石青衫拽着温茶走，她也懒得看石锦萱发疯。 丞相府这六个女儿性子都不同。 石梦年尚武， 向来不参加这些，石红绡风流，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看不上眼。 石成欢肯定是要拔得头筹的，而石锦萱和石婉茵一直被大夫人当做垫脚石。 至于石青衫……大夫人已经控制不了了。 在石成欢的组织下，四姐妹约在一起练习刺绣。 石青衫和石婉茵前后脚过来，石成欢正在专心刺绣，也只是问了一句：“你们来了，快坐下开始吧。” “是，二姐。” 石成欢坐在首位，石锦萱紧挨着她。 石青衫走过石锦萱时，就见石锦萱伸出一把木尺来，阴阳怪气的：“你拿那么多布，是都吃了吗？今天还要用府里的布？” 四姐妹坐在一起的刺绣练习，这些材料都是丞相府提供的。 可石锦萱偏让石青衫自带布料丝线！ 石青衫笑了：“四姐，连二姐都用府里的布，我怎么敢做这个刺儿头？” “哎，你自己有布不用，非要贪这个便宜……” 石锦萱还不依不饶，而石成欢在一旁已经意味深长地瞅了她好几眼，可她正骂在兴头上。 看石青衫一时半刻也坐不下，石婉茵便默默走到石锦萱旁边的位置坐下来。 把四姐跟五姐隔开，可能会清静些吧……石婉茵如是想着。 在石婉茵快要坐下来那一刻，石锦萱惊叫：“婉茵，别坐！” “啊！” 已经来不及了，石婉茵一屁股坐下去，紧接着一声惨叫。 她感觉屁股被细细密密的针扎着，疼痛之下，她双手按在柔软的团垫上要起来，却没曾想手心也被扎了满手血。 这一变故，石青衫始料未及。 她猛然看向石成欢，石成欢脸色发白，看着她的眼神恨意还未消散。 果然，这些针原本是石成欢和石锦萱为她准备的，却没想到让石婉茵做了这个替罪羊！ 够狠毒！ “婉茵！” 石青衫赶紧扶着石婉茵起来，简单清理后就带着她去找大夫。 看着石婉茵痛苦万分，满手是血，石锦萱都愣住了，而石成欢则是无动于衷。 “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吗？”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石成欢的声音陡然变冷。 石锦萱畏缩了一下，不甘道：“我……我就是看她小人得志的样子，很不爽……” “错失良机！”石成欢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石锦萱知道自己犯错，便赶忙宽慰：“二姐，机会多着呢，她就在咱们眼皮底下呢！” 石成欢冷冷地盯着石锦萱：“是吗，那么你来解决她？” “……”石锦萱畏惧地低下头。 就连大夫人、张姨娘、墨姨娘联合起来都对付不了石青衫，她一个人怎么能行？ 而且，二姐从不动怒的，这次竟然这么直接跟她发火，都怪石青衫那个小贱人！ 因为石婉茵双手被扎，两三月之内是没法刺绣了，因此与这次刺绣大会无缘。 本该追究的，但石成欢出面解释了：“房间里到处都是绣花针、丝线、布缎，婉茵不小心弄伤了，这都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检查好……” 石成欢一口咬定是房间太乱的原因，大夫人自然会替她遮掩，至于石明远就更不会在乎石婉茵这个庶女的安危了。 张姨娘正在绣棉被上的花儿，她自身都难保了，更别提给石婉茵出头了。 不过事后，大夫人去找过张姨娘一趟。 “婉茵，母亲承认这事儿是你二姐四姐做的有欠妥当，她们太匆忙忘记知会你一声，才误伤了你！这……本该受这罪过的是你五姐啊！” “这段日子因为你五姐，你娘受责罚，你也受伤了，就连你二姐的名声也败坏了不少……唉，若你五姐像你一样乖巧，我们也不至于步步紧逼啊！” 大夫人左不过是给了些珠宝首饰来探望她们母女，然后把这一切罪责怪在石青衫身上。 大夫人一直在给怯懦的石婉茵灌输着‘一切错在石青衫’的思想，石成欢一直认为多此一举。 而大夫人的深谋远虑是石成欢所不及的，她始终相信，会咬人的狗不叫！ …… 刺绣练习没有间断，石成欢不敢再轻举妄动，所以石青衫也照去不误。 石青衫绣的花样平平无奇，而且慢吞吞的，石成欢见状便也不理会她了。 不过晚上，石青衫点灯熬油，在研究新的绣法。 为了不让人察觉，温茶每天都出府去买小人画本和戏折子回来，跟府中那些想打听的小丫鬟们抱怨着：“五小姐整晚整晚的看这些不上台面的画儿，弄得我和断弦也不能睡！” 正文 第71章 眀如姑娘 实际上，是石青衫在刺绣，断弦和温茶在看着这些戏折子乐得不行！ “我看到二姐今天回来时，垂头丧气的。”石青衫边做活儿，便跟她们聊天。 温茶和府中的丫鬟们交好，是个百事通：“二小姐已经连着三天都去那个独绣楼找眀如姑娘，但是都吃了闭门羹！这眀如姑娘的架子当真大！” 断弦轻哼一声：“每年给其余两国一族送绣品，都是眀如姑娘陪同任淑妃一起检查的，架子能不大吗？” 石成欢八成是去拜师学艺，或者是套近乎的。 石青衫放下绣针，口中呢喃着这两个字：“眀如……” 第二天一大早，石青衫就匆匆出了门。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温茶揉着睡眼，小跑跟上。 石青衫笑道：“找眀如姑娘。” 当她们站在无字阁门前时，温茶咽了咽口水：“那咱们走错方向了。” “没错，我在等眀如来找我。” 无字阁，城中喜好书法的名人名仕都会聚集在此，交流比试。 很多书法大家都是从无字阁声名鹊起的。 而眀如拿着绣花针可以绣出山河万里，拿起笔杆子却写不出一个好字。 人最想要的就是得不到的，眀如非常喜欢书法，常常出入无字阁，甚至曾重金求字。 石青衫在这里稳稳坐了一上午，专注写字。 温茶则把这些不同字体的字都挂起来，一张摞着一张。 这么一上午，便有不少人来围观，纷纷夸赞。 可石青衫一应不回，她要等的只有眀如。 在石青衫连续来的第三天，她的笔名‘远行客’已经在无字阁打响，而眀如也露面了。 当女子的裙角出现在石青衫低垂的视线中，她便了然一笑。 “这位姑娘，久闻大名，可否指点一二？” 眀如，终于来了。 石青衫很耐心地给眀如讲解，连着陪她写了一天一夜的字。 石青衫这稚嫩的脸庞与她浑厚的书法形成反差，让眀如非常震撼。 而石青衫十分有耐心，竟然舍弃了宝贵的刺绣练习时间，陪着眀如练了一天一夜的字。 这也是让眀如真正感动的地方。 眀如倒了一杯百果香茶，笑道：“五小姐这般费心教习，不如说说我能帮得上五小姐什么忙吧。” 石青衫一怔，端起茶来喝了几口，随即笑道：“眀如姐姐聪慧过人，我也没打算要瞒你。” 就像一开始，石青衫就表明了自己丞相府五小姐的身份一样，她深知眀如绝非那般好糊弄的女人。 “独绣楼的绣衣受般若城人追捧，姐姐应该知道我手上有外公赠的几间铺子，其中便有估衣铺，我担心这批衣裳卖不出去，所以想借独绣楼的名头用一用。”石青衫笑容温婉。 眀如对石青衫的请求并不反感，她伸出手：“衣裳呢？” 闻言，温茶忙捧来一个大盒子，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绣裙。 饶是刺绣大家的眀如，见到这飘逸如仙的仙裙也吃了一惊。 “这……这是你绣的？” 石青衫谦恭地说道：“在您面前，实在是卖弄了。” “般若城中有你这样的好手艺，我竟然不知道……”眀如连连称叹，却很快收回目光望向石青衫，“你想我怎么帮？” 石青衫放下茶杯，“希望这件裙子能从独绣楼卖出去，高价。” “你是想让我帮你抬高身价吧？”眀如笑出声来。 她自然懂得这法子，刺绣本就无价，可争抢的人多了，身价自然就上去了。 而独绣楼，是打开销路最快的通道。 石青衫笑着点头，并献上两方手帕，“这是送给姐姐你的，姐姐绣工了得，书法必定不在话下。” 眀如捧起帕子来，更是惊叹，这帕子上绣的是两首词，那书法和在纸上写是一样好看！ 看来石青衫这书法了得，刺绣手艺更是厉害！ 眀如看得出来，石青衫这是下了功夫的，她也爽快：“在独绣楼卖的衣裳，不出三日必定脱手。” 石青衫轻轻按住眀如的手腕，“姐姐，希望你对外不要提起我。” 眀如会心一笑，拍拍她的手：“放心吧。” 石青衫走后，眀如又仔仔细细地抚摸着仙裙，爱不释手。 但是，在她仔细辨认了绣法时，思忖了许久…… …… “小姐，仙裙刚挂出去半天，就已经被抬到三千两了！”温茶从外面一路跑回来，兴奋地说着。 石青衫温温笑着，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但她的鱼儿还没上钩呢。 又隔了一天，石青衫亲自去独绣楼拜访。 “丞相府的二小姐对这裙子有意，今天已经出了价钱。”眀如说着。 石成欢吃了眀如许多闭门羹，听说独绣楼上新，她还以为这裙子出自眀如之手。 石青衫笑问：“不知我二姐出的是什么价钱？” “五千两。” 石青衫眉毛轻挑，大夫人那里果然还是有些底子的。 眀如笑得意味深长：“你根本不是为了抬身价，其实你意在二小姐吧？” 石青衫起身理了理裙子，便笑着告辞：“既然眀如姐姐看透我了，就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人常说字如其人，眀如向来崇敬懂书法的人，何况石青衫心意诚恳，她自然会更加偏帮石青衫一些。 这就是石青衫从无字阁入手的原因了。 这天晚上，眀如被流光‘请’到战王府了。 “你倒是很大胆，言行不用向我汇报了是吗？”杨择懒懒挑起眉，斜了眀如一眼。 眀如恭敬行礼：“王爷，属下最近没有行动，不知要汇报什么。” 杨择声音懒散，却透着几分压迫的气势，“石青衫总往你那儿跑，当我是瞎子？还是说她要策反你？” 眀如连忙跪下：“王爷，五小姐是为了拓宽销路，这和王爷的大业并无牵扯……” 流光越听越不对劲，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咳，王爷，属下有罪，属下忘记给眀如传信了！” 杨择猛然转头，怒视着流光。 那天就不该请流光吃馄饨！ 眀如反应也快，“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做？拦着五小姐？” 正文 第72章 善良是弱点 “不用，你顺着她的意思办就行。”杨择慢声道。 “是。”眀如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大喘了一口气。 “王爷，虽然五小姐没有明说，但依属下所见，她应该是为了这次刺绣大会才找上属下的。” 眀如曾拒绝石成欢，可她实在没办法拒绝懂书法的石青衫，由她们的身份联想，除了刺绣大会再想不出别的了。 杨择声音拖得长长的，“嗯……” 眀如知道杨择不会发火了，便也放松不少，竟像是唠家常一般。 “王爷，属下听闻五小姐颇得您的眼缘是吗？” 杨择半睁了一只眼，看着眀如那略显惊异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开始说石青衫有多丑了。 可没想到，眀如却叹道：“王爷真是慧眼识人，这五小姐本就是个美人坯子，这会儿还小，若是十八九岁长开了，必定倾国倾城！” 杨择笑出声来，笑出泪来。 流光则惊掉了下巴，没见眀如这么能拍马屁啊！ 看着他俩的反应，眀如皱眉，咕哝着：“我看女人，最准了……” 第三天，不用去问眀如，石青衫就知道石成欢已经买了这条裙子。 “二小姐花了整整一万两，买了小姐你绣的裙子啊！”温茶从丫鬟们那里听了小道消息，就赶紧来汇报。 断弦冷声道：“大夫人从酒家的铺子里拿了这么多年的闲钱，这一万两算什么！” 石青衫没有过大的反应，笑笑之后，便继续做刺绣。 “小姐，你怎么还要做？”温茶不解。 石青衫低着头，很认真：“还要赚钱啊，赚更多的钱呢！” 温茶撇撇嘴，小姐真是掉钱眼里了，这样没日没夜地赚那些钱……其实小姐不缺钱啊！ 是不缺钱，可石青衫这张大网还没织完呢！ 这天夜里，石青衫看过石青寒后，便让熬了五六天夜的断弦温茶去睡了。 她刚一打开房门，就看见石成欢的丫鬟松月在床边翻东西，见她进来都惊得不敢动了。 “二姐派你来的？”石青衫冷着脸，进来后便关上了门。 松月有些惊慌：“五小姐，我……” 松月翻到的正是石青衫最近赶制的衣裳，让松月知道了，这计划还怎么进行下去？石青衫当然不会放她走！ 可若想让松月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 杀掉她！ 石青衫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 毕竟松月只是受石成欢指派，并没有做出什么害人之事。 如果她滥杀无辜，岂不是和大夫人之流一样了？ 石青衫没有立刻动手，松月便抓住了她的弱点，连忙跪下来哭道：“五小姐，您饶了我这一次吧，若让老爷夫人知道了，我肯定活不了啊，我还有个弟弟要养呢……” 弟弟……这两个字戳中了石青衫最柔软的地方。 松月竟然与她同病相怜。 可是，若真的放了松月，她一定会告诉石成欢，到时候这个计划就泡汤了！ 正在犹疑之时，松月一声低吟，直直扑倒在地上，吓得石青衫往后跌退了几步。 松月，死了？ “你连个丫鬟的性命都要思前想后，我怎么放心你能帮我杀那么多绊脚石？” 杨择的声音明明是疏懒的，可在石青衫的耳中却听到了一种嗜血的凌厉。 石青衫略一抬头，见杨择斜倚在窗边，笼罩在淡淡月华之中，仿若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可惜，他不是。 石青衫平复了心绪，“王爷杀伐决断，我又怎么能与您相比？” 善良，恐怕就是聪明的石青衫最大的弱点。 杨择走到桌边坐下，轻笑一声：“不杀了她，等她出去向她主人告密，然后死的人是你？” 石青衫猛然转头，冷冷盯着杨择说不出话来。 无可否认，杨择说的很对。 但她，真的做不到。 石青衫盯着松月的尸体良久，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绕过松月坐到了杨择对面。 “王爷深夜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杨择看她：“路过。” 石青衫：“……”总是这么蛮不讲理。 “是流光无意看到，你总是偷偷摸摸做刺绣，我就来瞧瞧你在背着我搞什么鬼。”杨择说的冠冕堂皇。 可石青衫怎么觉得那么别扭的，好像她在背着杨择偷情似的。 石青衫点头：“我刺绣还不错，但我没有让别人知道。做这些刺绣都送到独绣楼去卖了，目标是我二姐。” 杨择略一挑眉望着石青衫，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干脆地说出来了。 石青衫只是不想跟杨择啰嗦罢了。 “每年送去两国一族的绣品技法都很高超，你才十五岁，就有自信能拿得下来？” 别说任淑妃了，就连年轻一点的眀如也都二十五了，这才练就了一手炉火纯青的刺绣手艺，以此在般若城掩人耳目，而石青衫才十五岁，那件仙裙真的是出自她手吗？ 石青衫只是轻描淡写：“我相貌平平，所以老天就开了我刺绣的一窍，很公平。” 杨择笑笑，“这次用我帮忙吗？” “谢谢王爷，暂时不需要，况且这次于王爷无利，我也可以应付得来。”石青衫回道。 “好啊，少麻烦我，我自然开心。”杨择也不点破，她千辛万苦笼络的眀如其实是他的人了。 石青衫看向地下，砖缝中有蜿蜒的血迹，不禁心中一颤。 “王爷，她该怎么办……” 杨择好整以暇地看着石青衫，竟然看到了她眼神中一丝畏惧和不忍，原本想逗她的心思也没了。 “流光，你来背走。” 杨择轻飘飘地叫了一声，就见一道黑影从窗户闪入，流光出现在他们面前。 石青衫惊讶之余，转头一看杨择不见了。 他们总是神出鬼没的，没准石青衫会先被他们吓出毛病来！ 流光很有经验，连地上的血迹也被他擦得干干净净。 可没有人能听得到流光的心声，他很委屈啊！为什么每次这种背死人的活儿全给他？绯梦呢！ 流光处理完，就背着松月跳出窗户，仿佛这屋子里一直只有石青衫一个人。 石青衫在床边坐了下来，发呆了很久。 这条路，她注定要双手沾满鲜血，或许要伤及无辜。 她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正文 第73章 折辱 独绣楼鼎鼎有名的绣娘眀如，从来都是小半年才推出一款新的衣衫，最近几乎每天都放出一件新品，一旦推出就高价哄抢。 石成欢自从买到了独绣楼那款仙裙后，便闭门不见任何人，潜心研究刺绣。 刺绣大会，如期举行了。 名门小姐们拿着名帖，有礼有序地进入仁秀宫，这也是她们第一次进入皇宫。 望着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每位女子都藏着自己的小心思，谁也说不准今后这些宫殿的主人将会属于谁。 仁秀宫窗边，石青衫将视线从远方收回，低头看着手中的绢子。 前世里她只进过一次皇宫，那就是婚后随着杨裕进宫面圣，那一次她连头都没敢抬起来。 前世嫁给杨裕，她也是不情愿的，而后来更是落得那般下场。 所以，她不羡慕。 “各位小姐，淑妃娘娘请各位小姐入殿，准备开始第一场比试。”管事公公笑眯眯地过来请。 殿内，任淑妃带着几个妃嫔坐在上座，下座是几排整齐的绣架，各家小姐行礼后依次坐了下来。 任淑妃温婉笑着：“辛苦各位小姐了，这次刺绣大会由本宫主持，共分三场，得胜者将会带着绣女们在仁秀宫准备今年送给邻国的绣品。” 她顿了顿，环顾众人后又道：“你们也知道，女子的地位向来低于男子，这次大会的确是你们能崭露头角的好机会，可以开始了。” 话毕，众人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她们已经飞上枝头，成为和任淑妃齐肩的人物了。 石成欢淡淡微笑，胜券在握的样子。 石青衫没什么表情，听到令下，便开始刺绣。 刺绣是个细心耐心的活儿，比赛开始后大殿里就安静下来，除了观赏鱼池里滴答的水声，再无一点说话的声音。 一个时辰过去，众人交上绣品。 这一轮连刷十五人，其中就有石锦萱和刘侍郎家的刘懿好。 刘懿好倒是好涵养，拜谢过任淑妃后就安静离开。 石锦萱那眼神就像吃人似的，是任淑妃身边的嬷嬷强硬带着她出去的。 第二轮比试，持续了两个时辰。 石青衫拿着绣花针，手轻轻颤抖，没过一会儿便轻叹一口气，无力地垂下手腕。 在石青衫旁边的石红绡注意到了，便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石青衫轻轻皱眉，抬了抬手腕，做出口型：“手腕太疼。” 另一侧的石成欢用余光瞥见，心中暗暗得意，但仍装作认真的样子继续完成刺绣。 毫无疑问，石青衫带着她未完成的绣品，离开了仁秀宫。 走前，她对石红绡笑了笑：“三姐，看你的了。” 石红绡抓住她的手腕：“外面等着我。” 石青衫怔了怔，点头后便走了。 这第三轮的时间更长，石青衫在仁秀宫殿外眼看着天亮变成天黑。 没想到，杨裕竟然会匆匆赶来。 石青衫看到杨裕，第一反应是恨。 但她似乎已经不再畏惧杨裕了，大概是从杨择带着她在钟山整治杨裕那时开始。 杨裕也看到石青衫了，他气势汹汹走过来，冷冷盯着石青衫：“你在这儿干什么？” 看到石青衫，杨裕就会想起那一晚石成欢垂泪诉苦的模样，心中无名火就上来了。 石青衫微笑行礼：“给大殿下请安，臣女在刺绣大会落选，在此等候姐姐出来。” “姐姐？就你这么个丑八怪还有资格叫她姐姐？”杨裕拧眉，一副看到她就恶心的样子。 姐姐，谁说她只有石成欢一个姐姐？ 石青衫看到杨裕才恶心，不过她仍旧笑着：“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臣女不好才能衬得姐姐美丽，殿下应该深有体会吧？” 杨裕最是骄奢淫逸，是皇上这五个儿子中最没用的。 石青衫就是在含沙射影，戳杨裕的伤口。 杨裕果然大怒，刚想抬起巴掌扇石青衫，就听她说：“再怎么说臣女也是石丞相的千金，大殿下在宫里打臣女，有没有想过皇上该怎么处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皇上对他的印象本就不好了，如今再破坏皇上和丞相的君臣关系，恐怕他将成为皇上的眼中钉！ 杨裕眼中燃着熊熊大火，忽然注意到石青衫怀里抱着的那两件绣品，他一把扯过来。 石青衫皱眉，冷冷盯着他。 杨裕环顾四周，小太监小宫女们早就躲地远远地，生怕大殿下发怒会殃及他们自己。 杨裕随手指了个小太监，“过来。” 小太监哆哆嗦嗦，小跑着过来跪在杨裕面前，“大殿下。” 杨裕将那两件绣品扔在小太监的眼前，冷笑着望着石青衫：“这是丞相府五小姐送给你的绢子，你可要收好了，若是有个闪失，我不会饶过你的！” 小太监忙把绢子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怀里，“大殿下您放心……奴才一定会视若珍宝，哪怕是奴才的小命没了，这绢子也还在……” 杨裕看着石青衫，邪邪笑着：“你和五小姐当真是，情比金坚呐！” 女子做的绣品，被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小心收藏，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石青衫心中冷意一片，杨裕就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哪怕是杀不了你，也会恶心着你！ 她捏紧手心，迟早有一天，会杀了杨裕！ 石红绡出来时，月儿已经高高挂枝头了。 “三姐，怎么样？” 石青衫笑着迎上去，让人完全看不出她刚才受了极大的侮辱。 石红绡耸耸肩，拉着她往外走：“还能怎么样，咱们家可是有一个好绣娘呢，我可拼不过人家。” 石成欢本想追上来炫耀一番的，听到绣娘这两个字，笑容便僵在脸上。 在刺绣大会得胜是好事，可这第一却被石红绡贬的一文不值，说成是那最卑贱的绣娘！ 石红绡用余光瞥了身后一眼，知道石成欢憋着火，她便露出极其柔媚的笑容，很得意的样子。 石青衫不由得笑了：“三姐，怎么就不能承认一次，是我们技不如人呢？” “承认我不如人？”石红绡挑起秀长的眉，“谁是人？” “……” 石青衫无奈笑着，她怎么这一世才发现，她这个三姐啊，嘴可毒得很！ 正文 第74章 这绢子合我意 她们一出宫门，温茶就从马车那边小跑着过来迎接。 “五小姐，三小姐！” 石青衫拍拍温茶的后背：“你慢点。” 温茶气呼呼的：“小姐，刚才出来送人的宫女们都在议论你，说大殿下给你气受了。” 温茶是个自来熟，听到宫女在说这事儿，就假装好奇去打听了一下。 石红绡抬了抬妩媚的眸子，声音拉长：“青衫，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呢？” “听说，就在仁秀宫外，大殿下就当众羞辱小姐！”温茶嘴快。 石青衫蹙眉：“温茶！” 温茶这小丫头的确很关心她，但是嘴太快。 温茶有些委屈，“小姐，我最气的不是大殿下，我听说战王爷就站在仁秀宫不远处，看着小姐被羞辱还不过来帮忙！” 这让石青衫有些意外，她定定望着温茶：“温茶，战王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凭什么帮我呢？” “他……”温茶心里堵得慌。 …… 石成欢是刺绣大会的得胜者，自然得到了进入仁秀宫带领众绣女准备绣品的资格。 不仅如此，石成欢还向任淑妃求了个恩典，邀请众位参选的小姐一起在仁秀宫做刺绣。 一时间，各家小姐对石成欢都感激的不得了。 石红绡不屑于此，但石青衫乖乖地来了。 “五小姐，麻烦你看清楚花样再绣，请重新绣吧。”墨素绫居高临下，望着坐在绣架前的石青衫。 这个花样，石青衫已经绣了五遍了。 石青衫依旧接过来，好脾气地回答着：“好的，表姐。” 墨素绫和墨素纱对视一眼，嘲讽地笑着离开了。 仁秀宫的大小事宜由石成欢做主，她还请墨素绫来代管。 说是代管，实则早就商量好要整治整治石青衫。 接连四五天，墨素绫都在挑石青衫的毛病，让她没完没了地重新绣，每天都是最后一个才走。 不过石青衫一点反抗的情绪都没有，反而让墨素绫有些乏味了。 石成欢早就吩咐墨素绫去为难石青衫，她也无暇顾及旁的，为绣品忙得脚不沾地。 石青衫也情愿配合着，但她要清闲得多。 石青衫依旧喝着她的养颜汤，每天不间断地敷脸，气色好了不止一点点。 在大家的认知里，石青衫是丞相府最丑的一位小姐。 但石锦萱惊觉，她这位公认最丑的五妹妹，皮肤水润细腻，唇红齿白，显得分外伶俐、娇俏。 “喂，你怎么每天都在闲着，二姐那儿都快忙死了！”石锦萱对着石青衫大骂，以此掩饰她的嫉妒。 石青衫浅浅笑着：“四姐闲着，所以看别人都是闲着的，我很忙的，没工夫陪你吵架。” “哼！别的不学，把三姐那一套狐媚术倒是学得像样儿！不知道你这是想勾引谁啊！”石锦萱咬牙切齿。 石青衫轻轻瞥了她一眼，便出了府门，去了独绣楼。 这段时间，石青衫连续不断地送来绣品，创下了不小的收益。 “五小姐，你借着我独绣楼的名号来卖绣品，我收四成，你心里会不会气得直骂我？”眀如仿佛在等着看她发火。 石青衫数出几张银票放在眀如面前：“没有独绣楼，我一分都赚不到，就算五五分成我也不吃亏的。” 眀如有些惊讶，不是听流光送来的情报说，这石青衫视财如命吗？ 紧接着，石青衫给温茶递了个眼色，温茶将几件绣品摆在桌上。 眀如笑望着石青衫：“五小姐还要继续让独绣楼代卖吗？你手下的铺子不在少数，现在应该不需要我了吧。” “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名下的铺子再多也比不过一个独绣楼。” 石青衫客客气气地鞠躬，“拜托眀如姐姐了。” 石青衫刚一离开，杨择就进来了这个房间，坐在她刚才坐着的位置上。 “她说了什么？”杨择望着那些精美的绣品。 眀如用指腹摩挲着绣面，意味深长道：“五小姐仍旧让我帮她卖，但这批绣品和卖给二小姐的仙裙有一点不同。” 杨择缓缓抬眸看着眀如，笑意渐浓：“我是不是太娇惯她了？” “对美人理应如此。”眀如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美人？ 唯有流光，打了个寒噤。 …… 国色天香。 石青衫把上等绣品送去独绣楼，一些小绢子、小饰品就放在国色天香里卖。 这样一来，般若城上上下下的人都会知道这批货的存在。 石青衫正在跟掌柜的说话时，一位妇人的声音陡然拔高，正跟伙计蛮不讲理地砍价。 “伙计就由着她在这儿大闹？这不是影响我们店的声誉？”石青衫问掌柜。 掌柜叹了口气：“小姐，这不都是按照您的说法，不管客人怎么刁难，伙计们只会笑脸相待吗？但这样难缠的客人不在少数……” “微笑是待客之道，但我们也有原则可讲，价钱就是准则。” 石青衫叫来另一个伙计：“你去告诉那位夫人，国色天香货物的质量配得起我们定的价钱，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然就请夫人移步他店吧。” 掌柜拦了一下伙计，有些惊讶地看向石青衫：“小姐，这不是把生意往别处赶吗？” “没有质优价廉这一说，”石青衫笑笑：“客人们宁愿相信，贵的东西更好，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掌柜正在思忖时，石青衫已经对伙计摆摆手让他去处理了。 “国色天香开到现在，已经在般若城站稳脚跟。其实不管我们卖什么，只要打上国色天香的牌子，自然会有人追捧。当然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的行事准则是钱财，但在此之前应当是诚信。” 石青衫将带来的这几条绢子放在柜台中最显眼热卖的位置上，转头对掌柜道：“这几条绢子由你亲自来推荐，就说是独绣楼的绣品。” “五小姐，什么时候成了独绣楼的绣娘？” 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刚才放好的绢子被杨择捏在手指之间，在半空中飘荡着。 石青衫不问其他，笑道：“王爷，如果是为姑娘选的话，这绢子再合适不过了。” 杨择晃悠着绢子：“姑娘还没选好，这绢子倒是合我意……” 正文 第75章 犯了忌讳 “王爷真是好眼光，这绢子也就二百两，王爷是给现钱呢，还是我派伙计去府上一趟？”石青衫笑问着。 杨择微微眯了眼，“张口闭口就是钱，多伤情分呢。” “把钱盘算清楚了，才不会伤了情分。”石青衫对掌柜招手：“看来王爷是要付现钱了，你可要点清楚，多收一分钱我都不会饶你的。” 掌柜连连点头，女老板不就是在警告他，不许少收一分钱吗？ 石青衫都已经做好拉锯战的准备了，没想到杨择十分痛快地数出了银票。 “还不快收好了。”惊讶之余，石青衫还不忘提点抓着银票正愣神的掌柜。 “石青衫。” 似乎从未听过这三个字从杨择嘴里说出来，石青衫微有讶异地看他：“王爷，有什么吩咐？” 杨择以两指捏着绢子，“你就这么着急把你绣好的绢子卖给我？嗯？” 石青衫的心，咯噔了一下。 “你可以开口让我帮你，利用，我只允许这一次。”杨择声音含笑，将绢子折了几下揣进怀里便转身离开。 石青衫望着柜台里其他的绢子，脸颊微微发烫。 …… 这批绣品在石成欢的带领下，竟然提前十天完成了，任淑妃派独绣楼的眀如前来检查。 “眀如姐姐，一直没约到你是成欢心中的遗憾呢，今天终于得见了。”石成欢很温婉，但带着一丝扬眉吐气的口吻。 眀如笑着回以一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二小姐，久仰大名。” 石青衫站在绣女之中，神情没有一丝变化，眀如也只是浅浅抬了眼，两人仿佛从未相谈甚欢。 眀如带着人，按照规矩来仔细检查绣品，时不时地点点头，露出些许微笑。 石成欢在一旁陪同，唇角一直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这些都是她没日没夜盯着完成的，不可能出错。 忽而，眀如捧起一方绢子，脸色微变：“二小姐，你这是什么绣法？” 看到自己前段时间精心学习的成果，石成欢笑容舒展：“这是卷线绣，我倒是费了些功夫学习……” “你怎么敢用卷线绣？”眀如的声音骤然变冷，毫不客气地质问。 石成欢愕然：“这……卷线绣这种技法有些难，所以这些绣品……是我亲自做的，哪里有错吗？” 要知道刺绣大会前，石成欢从独绣楼高价买了那仙裙后，就悉心研究这种绣法，她本想投其所好的。 “这批绣品不是规定了绣法吗？你为什么要画蛇添足？你这是犯了大忌！” 眀如大发雷霆，把手中那方好看的绢子狠狠扔在了地上。 这让在场众位小姐都吓了一跳。 石成欢感觉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脸都在发烫。 石成欢盯着眀如时，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她声音发颤：“眀如姐姐，卷线绣这种绣法，是我从独绣楼买的那件仙裙上学得的，难道我犯的大忌，就是学会了你的独门手艺？” “我何曾用过卷线绣？” 眀如本就是个冷美人，微微抬起下巴的样子更显得不近人情。 “众人都知道我从独绣楼高价买了那件仙裙，难道那不是出自眀如姐姐你的手？否则我怎么能学会卷线绣？”石成欢眼眶微微泛红，声音柔软却带着一丝坚定。 眀如神色淡淡，石成欢追问：“眀如姐姐，你为什么不直说，这卷线绣究竟有什么问题？” 眀如的声音十分严厉：“卷线绣是任淑妃娘娘的独门技艺，她娘家白楚国是知道的。可任淑妃现在已是我玄轻国的淑妃娘娘了，难道要昭告天下，哪怕是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也要卑躬屈膝地为他国做绣品，我玄轻的颜面何在？” “历年得胜的名门小姐，从来都没有犯过这些忌讳，怎么偏偏二小姐就不知道呢？” 石成欢的呼吸微窒，身形有些不稳。 她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当她拿到那件仙裙时实在太激动，忙着赶紧学习眀如那种了不得的卷线绣，竟然忘记卷线绣更是任淑妃的独门绝技。 眀如冷笑一声：“我听下人说二小姐来找过我，吃了几次闭门羹，所以二小姐想诬陷我吗？” “我……” “想诬陷我也要打听清楚了，那件仙裙和独绣楼最近推出的绣品都不是出自我手，而且并非是卷线绣。”眀如冷声道。 石成欢难以置信：“怎么……这怎么可能？仙裙还在我家里放着，就是卷线绣……” “仙裙在你家里有些日子了，既然二小姐精通卷线绣，想必也能仿制出用卷线绣的裙子吧。”眀如毫不留情。 石成欢有些抓狂，她实在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但她一口咬定她这卷线绣是从独绣楼那件仙裙上学的。 “既然眀如姐姐不肯还我清白，那成欢还是得去淑妃娘娘那里讨还个公道了。”石成欢语气笃定。 “二小姐当我是被吓大的吗？” 眀如的目光在人群中打了个转儿，发现石青衫从容镇定，没有一丝慌张。 想起杨择说的话，眀如便知，闹到任淑妃那里才是石青衫的目的。 “好啊，不如就让淑妃娘娘主持公道吧。”眀如笑了一声，从石青衫那里收回目光。 …… 眀如去请任淑妃时，任淑妃正和皇上在一起用午膳，于是皇上也跟着过来处理这件事。 任淑妃性子柔软，她捧着石成欢的绣品，声音不见什么起伏：“二小姐这绣的的确是卷线绣，而且绣技炉火纯青，若不细看，和本宫的手法相差无几……” “娘娘，臣女并无冒犯之意，这真的是臣女从独绣楼眀如姐姐那里学来的啊……”石成欢那一双眸子含着清泪，越显温柔。 可皇上却不大喜欢这个挑拨了他两个儿子关系的石成欢，他表情严肃：“究竟怎么回事，都说清楚了。” 在刚才去请任淑妃的空档儿，石成欢已经派人火速取来仙裙了。 石成欢将仙裙捧上来，信誓旦旦地看着眀如：“眀如姐姐，当着皇上和娘娘的面，你敢否认这不是你绣的？” 眀如神色冷冷：“当然不是。” “你……”石成欢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76章 不是卷线绣 在场的墨素绫也帮腔：“眀如姐姐，当初成欢买了独绣楼的仙裙，般若城可传开了，欺君大罪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话一出，惹来更多的小姐帮着石成欢说话。 眀如嗤笑一声：“我不否认这是独绣楼卖出的绣品，但这确实不是我绣的。” “当时仙裙的主人让我帮她一把，事情到了这份上，我也没法帮她保密了。”眀如看向人群中不起眼的石青衫，微微一笑：“五小姐，可否请你出来，帮我一证清白？” 石青衫敛了表情，缓步走出拜了一拜：“皇上、娘娘恕罪，是臣女托眀如姐姐代为售卖，这才产生这么大的误会。” 石成欢愣住了，她努力学习的卷线绣怎么可能是石青衫绣的？ 皇上疑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回禀皇上，臣女手上有几家外公给的铺子，为了开拓这几家铺子的销路，臣女只能取巧，先借用独绣楼的名声了。臣女拜托眀如姐姐不要提及臣女的姓名，制造混淆视听的假象，好让大家以为这是眀如姐姐的手笔，得到更好的效果……” 她们从没说过这仙裙是谁绣的，只不过放在独绣楼的绣品，大家都默认为眀如绣的，这就是石青衫钻的空子。 皇上轻呵了一声，这小聪明倒是让他不反感。 石青衫说完就跪下了，“臣女自以为是，臣女知罪！” 任淑妃也惊讶：“你是说，你用卷线绣绣了这仙裙？”那倒是小瞧了丞相府家的这个庶女了！ 石青衫倒是说得很清楚：“仙裙是臣女绣的，但从未用过什么卷线绣。” “青衫，你是在故意隐瞒你绣技好的事情吗？你明知道不可用卷线绣，还故意用这个来绣仙裙，难道是故意置姐姐于死地吗？我们……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亲姐妹啊……”石成欢泣不成声，但句句都是在控诉石青衫的不是。 石青衫觉得好笑，但语气很委屈：“二姐，我事前怎么能知道是你买下了这仙裙？况且也不是我逼着你去学卷线绣的，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害你呢？” “这……”石成欢气堵。 看两姐妹的样子，便知道石成欢推卸责任不成反被打脸了。 石青衫拿起那件仙裙，细细看了半天这才疑惑道：“这……这不是我绣的。” “不是你，眀如不是说独绣楼的绣品都是你绣的吗？”任淑妃紧接着问道。 石青衫的小脸涨得通红，满是无辜的样子：“我的确绣了仙裙放在独绣楼卖，但是这一件并不是我原先送去的那一件啊！” 众人都没资格说话，可眀如那一双冷淡的眸子率先转向石成欢，随即众人的目光也都跟着移过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二小姐为我们解释个清楚吧。” 石成欢只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往头顶上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冒，可这时候并没有人因为她的娇弱而同情她。 石青衫眼眶红红的，欲言又止：“二姐，我送去独绣楼的绣品都是裂线绣，可这是卷线绣，你……” “难道这样就能栽赃给我了吗？”石成欢似乎有些失控，口气都不如刚才那般温婉。 眀如皱了眉头：“二小姐，当着皇上和娘娘的面儿，最好斟酌一下再开口。” 石成欢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在接触到皇上冰冷的目光时，她连忙低下头：“臣女失礼了。” 正在此时，公公进来禀报：“启禀皇上，战王爷进宫来给您问安，正在外面候着呢。” “让他直接来这儿吧。”皇上的神色有些许缓和。 “皇上，臣弟又不请自来了。” 杨择的声音和脚步声一样轻快，让这里的气氛都放松了不少。 看到杨择，皇上和颜悦色：“你怎么来了？” “臣弟闲来无事，上次臣弟输的不服气，这不又来找您讨教了？”杨择并没有拍马屁的嘴脸，但却得到了拍马屁的效果。 皇上笑道：“反正你也无事，就在这儿等会儿吧，朕陪淑妃处理完这档子事儿。” “看热闹，臣弟自然喜欢。” 杨择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扫过一众女子的面庞时，惹得这些花儿一样的小姐都低了头，时不时抬眼瞧一瞧。 任淑妃将话题拉了回来：“丞相府家的两位小姐，你们姐妹二人各执一词，究竟本宫该相信谁呢？” 石成欢声音柔弱：“皇上，娘娘，臣女的绣技的确是从青衫所绣的仙裙上学来的，臣女也不知为何青衫要背弃姐妹情分，污蔑臣女……”她声泪俱下：“臣女从不撒谎，在场许多家小姐都是臣女的闺中密友，她们是可以作证的。” 说到这里，却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再为石成欢说话了。 若一个弄不好，就会被石成欢连累的得罪任淑妃了，就算墨素绫有皇后这个姑母做靠山，她也不愿揽这个烂摊子了。 正在石成欢尴尬之际，刘懿好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分外坚定：“皇上，娘娘，臣女与二小姐相识多年，二小姐的为人，臣女是敢作担保的。” “懿好……”石成欢鼻尖一酸，泪水流了下来。 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候，亲姐妹、表姐妹靠不住，竟然是这个自己曾算计过的刘懿好站出来说话了。 石青衫微微低头，隐去唇边一抹冷笑。 就怕善良的刘懿好不出来说话呢！ “娘娘，臣女有话要说。” 石青衫跪在了地上，表情十分痛心疾首：“臣女和二姐是亲姐妹，本应互相扶持才对，可二姐不顾姐妹情分，臣女也只能求得自保了。” 众人都盯着石青衫，只见她一手捧起了石成欢上交的绣品：“二姐，这绣品是你绣的，这你承认吗？” 石成欢掩下眼底的那一抹恨意，微微扬起了脖颈：“是。” 石青衫另一手又抓起了仙裙：“二姐，若说你的谎话可以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这个朝夕相伴的亲姐妹。你刺绣有个习惯，收尾处会打三次结，这样才不会出错。而仙裙和你的绣品，完全是一样的手法。” 正文 第77章 扮猪吃虎 石青衫转头望向刘懿好：“刘小姐，你和二姐的交情应该比我们这些亲姐妹还要亲厚几分，你一定能分辨得出这是不是二姐的手法吧……” 望着石青衫递来的绣品和仙裙，刘懿好神色为难，还是上前仔细比对。 “这……”刘懿好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石成欢：“成欢，这种收尾的手法，的确只有你才会用啊，你……” 石成欢微微一怔。 石青衫垂眸，隐去眸底那一抹笑。 石成欢错算了一件事，刘懿好看重友情，但她更是个正直的人，绝不会包庇朋友！ 有了刘懿好这个闺中密友作证，才更加有说服力。 “眀如，你去看看。”任淑妃吩咐着。 眀如是行家，拿起来一看便知道：“回禀娘娘，的确如五小姐所言，凡是二小姐经手的绣品，都用的是卷线绣、收尾三次打结。” 石成欢脸上的血色顿失，“这些都是我从你那件仙裙上学的，那打结的手法……” 看着石青衫略无辜的眼神，石成欢再不说话了。 打三次结，这是石成欢才有的心思啊！ 为了在各方面都胜人一筹，石成欢花了很多心思才想出这个办法，哪怕是多费一些功夫。 当初教习她刺绣的师傅还夸过她，心灵手巧，必成大器。 当时她拿到那仙裙时还喜不自胜，原来眀如和她也有一样灵巧的心思，竟然也会在收尾处打三次结，这样一来她就只用专心学习卷线绣了…… 可没想到，石青衫竟然抓住了这样的小细节。 石青衫的目光中透着失望和痛心的情绪：“二姐，那样的手法，只有你才会花时间去做。” 众人不知，在前世里石青衫嫁入裕王府的黑暗时光中，她几乎把石成欢教给她的刺绣手法琢磨了千百遍，在刺绣方面她可能比石成欢还要了解自己。 石青衫，就是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错事，若不是看在石丞相的面子上……”连皇上看石成欢的眼神，也变得更暗了几分。 石成欢勉强克制住自己慌乱的心神，在心里快速地捋了一遍，她望向石青衫：“那件仙裙明明就是卷线绣，你又凭什么脱得了干系？” 石成欢没有注意到，皇上的眼底已经显露出不耐烦。 知错不改还纠缠不休，就算石成欢再美，在皇上眼中也不过是个无用的红颜祸水。 石青衫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随即虔诚又恭敬地对着皇上叩拜：“皇上，这是我们姐妹的过错，无关他人，还请皇上降罪于臣女二人。” 皇上微有讶异，本与石青衫无关的，她竟要和石成欢一起承担，没想到丞相府一个小小庶女也会有这样的担当！ 杨择掀开眼皮，瞧见皇上的神色时，唇角微微上扬几分。 扮猪吃虎，石青衫倒真有两把刷子！ “为什么！皇上，臣女不知错在哪里啊，这仙裙不是臣女做的，这是青衫做的啊！她知道我刺绣的习惯，然后用卷线绣来陷害臣女……”石成欢的泪珠儿洒个不断，拼命地磕头以证清白。 “岂有此理！”皇上猛地拍了一把桌案，勃然大怒：“犯了大忌不知悔改，你妹妹帮你分担责任，你还要反咬一口，石丞相这么多年怎么会把你这样一个工于算计的女儿捧在手心里！” 石成欢连哭声都不敢发出了，只跪在那里默默流泪。 石青衫难掩失望的神色，她叹息道：“皇上，臣女本想保全姐妹情分，可二姐……二姐既然非要求个究竟，那我便告诉你……” 石成欢抬起水眸，冷冷地盯着石青衫。 “战王爷，您还记得前几天在国色天香买下的绢子吗？” 石青衫开口时，杨择正低头轻啜了一口清茶，他放下茶盏，唇角勾勒起迷死人不偿命的弧度。 “我还没想好，要送给哪个姑娘呢，怎么，五小姐想插个队？” 终于被石青衫利用上了，杨择这心里莫名有些高兴是怎么回事？ 任淑妃掩唇轻笑，皇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对于杨择的插科打诨，皇上他们总是格外宽容，而且习以为常的。 石青衫面色微微一红，没有接他的茬儿：“可否请王爷，把绢子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杨择大大咧咧地从怀里抽出那条绢子，一边絮叨着：“我花了大价钱买的，还没有讨好小姑娘呢，若是看坏了，五小姐舍不舍得多赔我几条新的？我也能多送几个小姑娘……” 听不见听不见…… 石青衫低头拿过绢子呈给眀如，权当杨择不在场。 眀如看过之后呈给任淑妃，石青衫解释道：“若臣女找了别人作证，必定会有假。臣女做了一些绣品放在国色天香售卖，刚巧王爷买了一条，臣女就算再神通广大，也绝不可能在战王爷那里偷梁换柱。” 任淑妃仔细看着，眀如在一旁道：“娘娘，五小姐送来独绣楼的绣品都经过民女的手，和这条绢子的绣法一样，都是裂线绣。” 眀如受了杨择的指示，要帮衬着石青衫。 “裂线绣……”任淑妃喃喃着，这种绣法似乎比卷线绣更好啊！ 任淑妃没有任何异议，就表示默认了。 石青衫看着石成欢时，那一双坚定的眼睛中有晶莹的泪珠滚落：“二姐，我一直以为你是府中对我最好的人，心中感激的不得了，可直到今天我才看清，在危难面前你竟然会推我一把，原来姐妹情深不过是逢场作戏！” 石成欢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梨花带雨的柔美模样不再能打动在场诸人为她说情。 众人都感叹着，五小姐的有情有义，二小姐的薄情狠心。 杨择知道石青衫这是在做戏，可石青衫那种眼神，他怎么觉得……不像有假呢？ 的确不假，石青衫把前世的怨都说出来了。 石青衫深知，石成欢的地位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撼动的，这只是个开始。 她和石成欢的开始，敌对，决裂，不再伪装。 皇上不耐烦道：“淑妃，这也算是后宫之事，你快下决断吧。” 再怎么说，石成欢也是丞相的嫡女，若皇上处置了必定会破坏君臣关系，可任淑妃来处置，这就大事化小了。 正文 第77章 扮猪吃虎 石青衫转头望向刘懿好：“刘小姐，你和二姐的交情应该比我们这些亲姐妹还要亲厚几分，你一定能分辨得出这是不是二姐的手法吧……” 望着石青衫递来的绣品和仙裙，刘懿好神色为难，还是上前仔细比对。 “这……”刘懿好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石成欢：“成欢，这种收尾的手法，的确只有你才会用啊，你……” 石成欢微微一怔。 石青衫垂眸，隐去眸底那一抹笑。 石成欢错算了一件事，刘懿好看重友情，但她更是个正直的人，绝不会包庇朋友！ 有了刘懿好这个闺中密友作证，才更加有说服力。 “眀如，你去看看。”任淑妃吩咐着。 眀如是行家，拿起来一看便知道：“回禀娘娘，的确如五小姐所言，凡是二小姐经手的绣品，都用的是卷线绣、收尾三次打结。” 石成欢脸上的血色顿失，“这些都是我从你那件仙裙上学的，那打结的手法……” 看着石青衫略无辜的眼神，石成欢再不说话了。 打三次结，这是石成欢才有的心思啊！ 为了在各方面都胜人一筹，石成欢花了很多心思才想出这个办法，哪怕是多费一些功夫。 当初教习她刺绣的师傅还夸过她，心灵手巧，必成大器。 当时她拿到那仙裙时还喜不自胜，原来眀如和她也有一样灵巧的心思，竟然也会在收尾处打三次结，这样一来她就只用专心学习卷线绣了…… 可没想到，石青衫竟然抓住了这样的小细节。 石青衫的目光中透着失望和痛心的情绪：“二姐，那样的手法，只有你才会花时间去做。” 众人不知，在前世里石青衫嫁入裕王府的黑暗时光中，她几乎把石成欢教给她的刺绣手法琢磨了千百遍，在刺绣方面她可能比石成欢还要了解自己。 石青衫，就是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错事，若不是看在石丞相的面子上……”连皇上看石成欢的眼神，也变得更暗了几分。 石成欢勉强克制住自己慌乱的心神，在心里快速地捋了一遍，她望向石青衫：“那件仙裙明明就是卷线绣，你又凭什么脱得了干系？” 石成欢没有注意到，皇上的眼底已经显露出不耐烦。 知错不改还纠缠不休，就算石成欢再美，在皇上眼中也不过是个无用的红颜祸水。 石青衫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随即虔诚又恭敬地对着皇上叩拜：“皇上，这是我们姐妹的过错，无关他人，还请皇上降罪于臣女二人。” 皇上微有讶异，本与石青衫无关的，她竟要和石成欢一起承担，没想到丞相府一个小小庶女也会有这样的担当！ 杨择掀开眼皮，瞧见皇上的神色时，唇角微微上扬几分。 扮猪吃虎，石青衫倒真有两把刷子！ “为什么！皇上，臣女不知错在哪里啊，这仙裙不是臣女做的，这是青衫做的啊！她知道我刺绣的习惯，然后用卷线绣来陷害臣女……”石成欢的泪珠儿洒个不断，拼命地磕头以证清白。 “岂有此理！”皇上猛地拍了一把桌案，勃然大怒：“犯了大忌不知悔改，你妹妹帮你分担责任，你还要反咬一口，石丞相这么多年怎么会把你这样一个工于算计的女儿捧在手心里！” 石成欢连哭声都不敢发出了，只跪在那里默默流泪。 石青衫难掩失望的神色，她叹息道：“皇上，臣女本想保全姐妹情分，可二姐……二姐既然非要求个究竟，那我便告诉你……” 石成欢抬起水眸，冷冷地盯着石青衫。 “战王爷，您还记得前几天在国色天香买下的绢子吗？” 石青衫开口时，杨择正低头轻啜了一口清茶，他放下茶盏，唇角勾勒起迷死人不偿命的弧度。 “我还没想好，要送给哪个姑娘呢，怎么，五小姐想插个队？” 终于被石青衫利用上了，杨择这心里莫名有些高兴是怎么回事？ 任淑妃掩唇轻笑，皇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对于杨择的插科打诨，皇上他们总是格外宽容，而且习以为常的。 石青衫面色微微一红，没有接他的茬儿：“可否请王爷，把绢子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杨择大大咧咧地从怀里抽出那条绢子，一边絮叨着：“我花了大价钱买的，还没有讨好小姑娘呢，若是看坏了，五小姐舍不舍得多赔我几条新的？我也能多送几个小姑娘……” 听不见听不见…… 石青衫低头拿过绢子呈给眀如，权当杨择不在场。 眀如看过之后呈给任淑妃，石青衫解释道：“若臣女找了别人作证，必定会有假。臣女做了一些绣品放在国色天香售卖，刚巧王爷买了一条，臣女就算再神通广大，也绝不可能在战王爷那里偷梁换柱。” 任淑妃仔细看着，眀如在一旁道：“娘娘，五小姐送来独绣楼的绣品都经过民女的手，和这条绢子的绣法一样，都是裂线绣。” 眀如受了杨择的指示，要帮衬着石青衫。 “裂线绣……”任淑妃喃喃着，这种绣法似乎比卷线绣更好啊！ 任淑妃没有任何异议，就表示默认了。 石青衫看着石成欢时，那一双坚定的眼睛中有晶莹的泪珠滚落：“二姐，我一直以为你是府中对我最好的人，心中感激的不得了，可直到今天我才看清，在危难面前你竟然会推我一把，原来姐妹情深不过是逢场作戏！” 石成欢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梨花带雨的柔美模样不再能打动在场诸人为她说情。 众人都感叹着，五小姐的有情有义，二小姐的薄情狠心。 杨择知道石青衫这是在做戏，可石青衫那种眼神，他怎么觉得……不像有假呢？ 的确不假，石青衫把前世的怨都说出来了。 石青衫深知，石成欢的地位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撼动的，这只是个开始。 她和石成欢的开始，敌对，决裂，不再伪装。 皇上不耐烦道：“淑妃，这也算是后宫之事，你快下决断吧。” 再怎么说，石成欢也是丞相的嫡女，若皇上处置了必定会破坏君臣关系，可任淑妃来处置，这就大事化小了。 正文 第78章 欠自己一个情 任淑妃斟酌片刻：“念在你年纪尚轻，况且也看在石丞相的面子上，从今往后凡是刺绣盛会，你都不得参加，另闭门思过三个月，抄写一百遍心经送进宫里来。” “咳。”杨择清了清嗓子，又自顾自地低头喝茶。 眀如看了杨择一眼，便提醒任淑妃：“娘娘，二小姐亲自做的那一批绣品，都是要送给邻国皇室中的，这可是送出去这批绣品里最重要的，这该怎么办？” 任淑妃轻蹙了眉头，目光落在了那一方绢子上，“不如，就让五小姐来补救吧。” 石青衫似是不知所措：“娘娘……” 任淑妃笑了笑：“你的绣技可不比本宫的差，还有十天时间，本宫相信以你的绣技和速度，应该能完成。” 石青衫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以退为进，杨择看出来石青衫这个小把戏，便乐于顺水推舟：“你姐姐犯的错，你这个做妹妹的多担待一些吧，否则这个差事交在别家小姐手上，你让石丞相的老脸往哪儿摆呢？” 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说当朝丞相的，也就杨择了。 可皇上也只是笑着指了指杨择。 石青衫这便深深叩拜：“臣女遵旨。” 在所有人面前，从云端摔到尘土里。 这一次，输得太惨了！ 石成欢绝望的跌坐在地上，不知自己在仁秀宫流下了多少眼泪。 …… 石成欢看到石青衫如自己之前一样忙忙碌碌，而她只能跪在祠堂反省，或者被关在房间里抄经，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一次龙颜大怒，连石明远都开始对石成欢不满了。 地位一落千丈，石成欢也憔悴了几分。 看着石成欢整日以泪洗面的模样，大夫人狠狠地训斥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只不过一个小小的打击，你就站不起来了？” “母亲，石青衫害得我在皇上、淑妃面前丢脸，我还怎么爬的起来……”石成欢哭道。 大夫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石成欢眼冒金星，却更加痛在大夫人心上。 “成欢，就像这样的巴掌，你今后还会遭受的更多，若是想成事，你就得学会忍耐！只要还留着一口气，你就得想方设法给我站起来，踩在那群想要取代你的贱人的肩膀上！”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望着石成欢。 石成欢捂着脸望着母亲，她发现这张美人脸上竟然多了几条皱纹。 这让石成欢想起，母亲这一生是如何爬上来的。 大夫人虽出身于皇后母族墨家，可她只是个旁支的女儿，比不得皇后这个一直受宠的嫡女。嫁入丞相府后，她贵为夫人，却比不得酒留、张柔等小妾的美貌，可她还不是踩着这些人稳稳地坐在了丞相夫人这个位置上？ “母亲……我只是恨自己没用，竟然中了石青衫的算计！”石成欢回过神来，恨恨说道。 看石成欢重燃斗志，大夫人放心了许多。 “我说过了，顾全你自己就是最重要的，那些杂草由母亲来为你拔，我要你成为最完美的人登上万人之巅，这是你的归宿，也是母亲的全部心愿，成欢你懂吗？” 大夫人的声音透着狠劲，还有几分叹惜，她轻轻将石成欢搂进怀中。 “母亲……”石成欢投入大夫人的怀抱，低声呜咽着。 …… 石青衫接手了仁秀宫事宜，便全情投入，每一个环节都仔细盯着不容出错。 不过她比石成欢更高明的地方在于，她特意找来了杨婼和杨妙。 “三公主四公主，请帮我一个忙吧。”石青衫开门见山。 杨婼想都没想就回答：“有什么你就直说。” 杨择本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杨妙事后想明白了，也就不怪石青衫了。 “青衫姐姐，你在宫里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跟我说就好了，怎么今天这么郑重其事？”杨妙问道。 石青衫笑道：“除了刺绣，最近也没什么事好让我为难了。” “二位公主，这次的绣品是要送去两国一族的，这我不多说你们也清楚。” 杨妙杨婼点点头。 石青衫继续道：“任淑妃是白楚国人，玉贤妃则是玉西族人，她们嫁来玄轻多年任劳任怨，做好了身为玄轻妃嫔的本分。虽然她们不说，但对于故土的思念谁都会有，二位娘娘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说到这个，杨家两姐妹都沉默了。 她们母妃的思乡之情，别人不知道，她们可是清楚的。 杨妙常见玉贤妃常常抚摸着出嫁前从玉西族带来的陈旧药箱，杨婼常常听任淑妃说起白楚国那些秀丽的山水。 看到她们的神色，石青衫便叹了口气：“这一生，两位娘娘怕是难再回故乡了，但绣品都会送去白楚和玉西，若是两位娘娘对白楚女帝和玉西族族长有什么嘱托，我可以把娘娘的思念之情用刺绣的方法带给他们的。” 任淑妃是白楚国女帝的妹妹，玉贤妃是玉西族族长的妹妹。 杨妙眼睛一亮：“真的吗？母妃曾说过放心不下她那族长哥哥，还有两位表姐，若不是母妃在宫里为玉西族周全着，恐怕玉西一族就被父皇踏平了。” 三国并立，玉西小族所求的生存之道，就是依附于其中一国。 玉贤妃就是这之间的桥梁。 为了避嫌，玉贤妃和任淑妃嫁入玄轻皇宫多年，都未曾与故土往来过一封书信。 石青衫点头：“娘娘想说的话，我可以用特殊的图案表达出来，只要无碍于江山社稷，我尽量帮娘娘一全思乡之情。” 杨婼有些动容，她握住石青衫的手：“青衫姐姐，连我都没有帮母妃想过这些，你怎么这样好……” “我们都是女儿家，将来都会嫁做人妇，娘娘身在高位，心里的苦只会更多。”石青衫浅浅笑着。 杨妙杨婼姐妹二人自然十分感激，欢喜地去问自己母妃了。 当然，石青衫的用心并不单纯。 这样做，一来是还任淑妃的知遇之恩，二来则是让玉贤妃先欠自己一个情，日后还需要玉贤妃出手相助啊…… 正文 第79章 弃之，毁之 仁秀宫的窗子是关着的，竟然刮进一股无名风。 蜡烛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爆出一个一个小火花。 石青衫放下手中的绣针抬头张望，许是刺绣时间太长眼睛有些花了，她闭了闭眼。 “石青衫！” 石成欢向来温柔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沉，扯动了石青衫所有的神经。 石青衫忙抬头看，只见石成欢面目狰狞，抓起一把针就朝着她的面门刺来。 石青衫大骇，想要叫出声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啊！” 石青衫猛然睁眼，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她低头看了一眼，绣针还在自己手里。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幸好只是个梦。 “醒了？” 听到这声音，石青衫抬头一看，杨择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主座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石青衫勉强定了定心绪，抬起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王爷，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杨择挑眉：“没什么事就不能见了？还好我来了，否则你梦魇断气了怎么办！” 话当真难听，况且杨择除了干看着以外，有对她做过什么挽救措施吗？ 没有。 石青衫忍下想骂他的冲动，抿了抿唇：“天色已晚，若王爷无事，我就继续绣了。” “晚？现在才刚过了午膳，真不知道你关了窗子要做什么。”杨择轻嗤一声，站起来打开了所有的窗子。 突然投进来的灰白天色，还是刺痛了石青衫的眼睛，她抬手遮在眼前，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我……就是想睡个午觉。” 连轴转了几天，石青衫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嘲笑的话就在嘴边，就在不经意间看到石青衫眼底那一抹黑青时，杨择便改了口：“哎……这天色这么不好，没准是要下雪啊！” 石青衫抬了抬眼，看了眼窗外后便低头看绣品，随意答了一声：“哦。” “听说你已经三天没出仁秀宫的大门了？”杨择问道。 石青衫专心地绣着，没有抬头：“嗯，太多了。” 杨择笑了一声：“说你聪明，你又开始死心眼了，你完全可以交给底下人做，邻国皇室是不会在意这些绣品的。” 石青衫顿了一下，抬眼：“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总不能毁在自己手上。”然后又低下头去。 灯火通明，低着头的石青衫时不时地歪一下脑袋，额前的碎发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竟然会这么乖巧……甚至可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杨择弯了嘴唇：“石青衫，你这么用心在做这些绣品，是不是有了主意？” “主意？” “借这一批绣品可以把几个皇子一举拉下来，不战而屈人之兵，看来咱们又想到一块去了。” 石青衫放下了手中绣了一半的花样儿，定定地望着正怡然自得喝茶的杨择，半响才道：“王爷，我认为推三殿下登上储君之位这件事得慢慢来，至于那几位皇子，我们可以等他们自己犯了错误，自掘坟墓……” “石青衫，”杨择笑容不变，却多了几分凉意：“般若城的名字是来源于佛教，难道你以为，善良和慈悲是般若城的存活之道？” 杨择口中的默契，不过是试探，石青衫怎会不懂？ 可她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像杨裕石成欢之流故意加害于人。 “看来王爷已经有计划了，需要我怎么配合？”石青衫的喉咙略微发干。 石青衫那一双清透的眼眸里映着忽明忽暗的灯火，灵动俏皮。 杨择笑说着：“你打心底里不愿意配合，是吗？当初你说要与我结盟，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一点诚意，还是说你只是单纯想利用我的力量，帮你除掉你二姐？” “不，我是真心实意想助王爷除掉阻碍，建立大业的……”石青衫摇摇头。 “可我连你的仇恨都看不到，你处处对你家的姐妹留情，我还以为你想亲手送你二姐登上皇后的凤座呢！”杨择悠悠然道。 “不是！” 石青衫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极度的隐忍之意：“石成欢，我一定会亲自除掉的，还有那些对不起我的人……” “那是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赌一把她会比你先老死，这样你也算赚了？”杨择嘲讽地看着她。 石青衫紧紧抿着下唇，嘴唇都失了血色。 杨择认真起来，从来都是不留情面的：“你只是个红尘中人，不需要满心的慈悲。如果你要报仇，最好下手的时候快些狠些，然后赶紧在我眼前多多表现。一旦我看不到你的利用价值，你这颗棋子会被我弃之，毁之。” 弃之，毁之…… 声音极轻，却重重砸在石青衫的心上，让她痛得无以复加。 杨择知道，石青衫谋略不一般，可善良会让她跌得粉身碎骨，杨择必须提醒她了。 石青衫手心有汗水。 或许是杨择素来那张笑脸让她松懈下来，她竟然忘记自己做棋子的本分，忘记杨择本是个绝情的王者。 “好。”石青衫轻声答着，又拿起绣花针。 “别绣了，来吃饭。”杨择敲了敲桌子，声音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 石青衫抬头，视线从杨择转到桌上的食盒，轻声道：“好。” 没有丝毫反抗，她要时刻记得对杨择只能顺从。 “你也别太紧张了，我只是要时刻提点着你，免得你多走弯路。” “嗯。” 石青衫认真的扒拉着饭，对于喜也是笑、怒也是笑的杨择，她选择处处妥协，省得不小心拂了逆鳞。 “你不紧张？” “嗯。” “那你来请教我一个问题。” “嗯。”答完后石青衫才抬头盯着杨择，他究竟在想什么。 杨择眯着眼：“为了展现我亲和善良，特许你提一个问题。” “……” 石青衫思考了一下，慢吞吞道：“你做的这些事，三殿下是不是都没有参与过？” 杨择微一挑眉，石青衫立刻改口：“我换一个问题。” “就这个吧，”杨择勾唇，“一国之君一定要维持亲民爱民的正面形象，这些血腥和肮脏，由我和他父皇来背负就可以，他父皇只在意身后事不在乎身后名，而我呢，什么都不在乎。” 正文 第80章 鸳鸯戏水 “嗯。”石青衫顿了顿，又低头吃饭去了。 其实她有一个问题咽进肚子里去了，那就是：王爷您手眼通天，就没有想过得到皇位吗？ 当然，她不会问的。 “啧……” 大门和这一声叹同时响起，杨昭进来了。 杨择翘着二郎腿动也不动，石青衫却得放下碗筷站起身：“三殿下。” 杨昭很认真地看着石青衫。然后围着她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石青衫皮笑肉不笑：“三殿下，是我哪里不对劲吗？” 杨昭摸着下巴，盯着她的脸连连发出啧声：“怎么回事，也才两三个月没好好瞧见你，你怎么……怎么……” “怎么了？”石青衫被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弄得有些不悦，轻皱了眉头。 “你倒是变得好看了啊！啧啧……啧啧，了不得了！” 还没等石青衫自谦，就听杨昭连忙摆手：“你别误会啊，我说的好看就是……总算不丑了，像个正常姑娘样儿了！” 石青衫：“……”杨家人夸人都很别致啊。 “皇叔，你懂我的意思吧？”杨昭冲着杨择挤眉弄眼。 “……”原来不是说给她听的，但这个解释真没必要。 杨择淡淡扫了杨昭一眼：“怎么现在才来？” “是你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来早了，不是我晚了好吗？”杨昭口气哀怨，转脸对石青衫道：“你上次托婼儿帮的忙，我来帮她答话了。” 石青衫笑道：“两位娘娘有什么吩咐？” “淑妃娘娘很高兴，让你帮忙带个平安。” “知道了。”石青衫刚要开心一下，却听杨昭又道：“不过我母妃说，不需要麻烦了。” “贤妃娘娘……”石青衫一想到那个玉贤妃那不近人间烟火的美人脸，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玉贤妃不是怕麻烦她，恐怕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才拒绝…… 杨昭大咧咧地笑着：“不过我得麻烦你！呐，我刚画好的图样儿，新鲜着呢。” 杨昭把一副画小心翼翼地交到石青衫手里，石青衫一看便愣了：“三殿下，这是……鸳鸯戏水？” “嗤，还是这么俗不可耐！”杨择嘲笑道。 杨昭哀怨地看着杨择：“皇叔，你是说她会不喜欢吗？不会吧，我问过我府里的丫鬟了，她们说我画的挺好看的……” 杨昭一来，让石青衫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她无奈笑着：“殿下，你是天之骄子，你府里的丫鬟说你画的画难看，岂不是会死的很难看？” 说到此处，石青衫无意识地看了眼杨择，她和杨昭府里的丫鬟不是一样的命运吗，必须要讨好主子才能保全自身。 杨昭双手叉在腰间走走又停停，焦躁不安的碎碎念：“以前跟她上街玩，我记得她夸过一方帕子好看来着，那上面绣的就是鸳鸯啊，是我记错了？” “不是你记错，只不过自从她回玉西之后，你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杨择一把扯过那张画来，毫不掩饰鄙夷之情：“鸳鸯戏水，你还能想出来更老土的花样吗？你以为玉歌没长大吗？” 被痛骂的杨昭一点不生气，反而扑过来抱住杨择的大腿：“皇叔！我知道你最会哄女孩子了，你教教我该画什么吧……” 杨择伸出食指按在他的额头，嫌恶地推开他：“我用得着哄姑娘吗？” “那……” “我只要站在那儿，她们都可以高兴一整天。”杨择大言不惭。 石青衫默默低下头，虽然杨择说这样的话很欠揍，但不可否认他说的是事实。 杨昭委屈道：“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和玉歌暗通款曲，不能白白浪费了呀……” 石青衫大概听懂了：“三殿下，你是想把这个花样给我，让我帮你绣一方帕子随着绣品一起送去给那位……玉歌姑娘是吗？” 杨昭无力地点头。 看着杨昭这个丧气样儿，杨择忽然兴致来了。 “哎，你知道玉歌吗？” “可能……是不是玉西族的人？”石青衫猜测道。 杨择一拍大腿，滔滔不绝起来：“说起来她算是昭儿的小表妹呢，几年前玉歌来般若城的时候，把昭儿这个小表哥打得是屁滚尿流，那个画面真是笑死人了，你都没见过真可惜呦！” 杨昭黑着脸：“皇叔，说的就像是你见过似的……” 八年前，玉歌第一次随着父亲，也就是玉西族族长玉锋前来朝贺，那时候杨择还没有被当今皇上认作义弟。 杨择漫不经心瞅了杨昭一眼，这就把杨昭最羞耻且最怀念的历史扒了出来。 八年前，杨昭十一岁，玉歌才七岁。 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杨昭就被玉歌骑在脖子上痛揍了一顿。 虽然玉歌是玉锋的养女，但玉锋待她像是亲女儿一般娇惯着，才养成了玉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杨昭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奶包，哪里是从小上蹿下跳的小玉歌的对手？ “你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对上眼的吗？哦不，是这个臭小子怎么喜欢上人家的吗？”杨择神秘兮兮的。 杨昭双手插进头发里，很是无语。 石青衫摇摇头，杨择继续兴致冲冲地讲起来：“玉歌都说了见他一次打一次，这个傻子每天都鼻青脸肿的。玉族长生气了，说要惩罚玉歌，臭小子竟然为玉歌挡了一鞭子。” 石青衫看着一脸铁青的杨昭，呵呵笑着：“按照这个走向，不应该是玉歌姑娘被感动，然后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三殿下吗？” “玉歌怎么能和这个蠢蛋一样没出息？”杨择不屑，继续道：“这个蠢蛋是被他亲娘玉贤妃推出去，才帮玉歌挡了那一下。事后玉歌竟然来给他上药，这傻小子才对人家死心塌地的。” 石青衫惊讶：“这个听起来，玉歌姑娘是喜欢三殿下，才去送药的吧？” “呵，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吗。”杨择呵呵一笑，瞟了一眼杨昭。 石青衫：“……王爷你说。” “皇叔，不能给我这个堂堂皇子，留几分面子？”杨昭生无可恋。 杨择没理他，唇角翘起：“他对玉歌更加穷追不舍，玉歌受不了就告诉他，是玉族长让她去送伤药的，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个蠢蛋哈哈哈哈……” 正文 第81章 不敢有所求 石青衫同情地望着杨昭，有这样一个喜欢揭老底的皇叔，可能是上辈子没积好德吧。 “三殿下，不然我来帮你想一个花样儿吧。”石青衫着实不忍心看杨昭这样。 杨昭刚要兴奋地点头，就听杨择懒懒道：“昭儿这图不好看吗？为什么要换？” “……皇叔，是你说我老土的！”杨昭愤然，就差揭竿而起了。 “你是老土，”杨择抖开那幅图：“鸳鸯戏水这图样儿，本就大俗大雅，细细看来也不错。” 石青衫露出微笑，“王爷说得对。” 杨择瞅了乖巧的石青衫一眼，便道：“不过呢，绣成帕子就不合适了。” 杨昭皱眉：“那绣什么？” “肚兜。”杨择暧昧一笑。 “皇叔！” 杨择笑得前仰后合。杨昭气得暴跳。 石青衫忍不住便笑了，然后默默走到绣架前坐下，继续自己的活儿。 纵使此刻的杨择顽劣的像个富家公子，但石青衫脑海中永远都是他那些淡然而狠绝的威胁。 她不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 …… 石青衫不眠不休整整十天，终于把石成欢的那部分补齐了。 “真不错，真是人不可貌相，五小姐这刺绣的功夫怕是跟眀如也不分上下吧。”任淑妃对石青衫的刺绣赞不绝口。 石青衫恭敬道：“娘娘盛赞，臣女愧不敢当，只是尽了本分。” 不光有本事，还懂得谦虚，比一般的名门小姐都要胜过一筹。 就算不好看又怎样？德才兼备就足够让皇上对石青衫的印象好了很多。 “好，丞相真是教女有方啊！”皇上赞道。 这一天，玄轻国正要把绣品和其他礼物送出去，因此一些重要的大臣也在场。 “微臣多谢皇上夸奖，正如小女所言，臣和小女都是尽了为人臣的本分而已！”石明远躬身拜谢，心里却是得意极了。 没想到让他丢脸的竟然是二女儿，而这个最不起眼的五女儿会给他扳回一成！ 未曾想皇上龙颜大悦：“你们丞相府都太自谦了，朕真是没想到，青衫小小一女子，竟会在处处小事上为玄轻挣颜面，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众人都一团雾水，站在一旁的眀如便解释道：“五小姐不仅仅是按时完成了绣品，做工精细，而且绣品上绣制了我玄轻的锦绣山河。展现了我玄轻的繁荣昌盛，一则可以让玉西族和白楚国放心，任淑妃娘娘和玉贤妃娘娘一切安好，不必挂怀，二则不也起到了震慑他们的作用了吗？” 在眀如说话的时候，石青衫状似不经意扫过上座的妃嫔。 任淑妃笑着的眼睛里满是温柔，可玉贤妃却淡淡看着她，别说感激了，甚至带一些疏远。 石青衫收回目光，眉头轻轻蹙起。 玉贤妃拒绝了她的好意，甚至态度冷漠，她究竟哪里做错了呢？ 皇上和颜悦色地望着石青衫，不住地点头：“你当真是好心思，少有女儿家会忧国忧民，朕真是小看你这个小姑娘了！” 石青衫忙跪倒在地：“臣女没有别的心思，只愿吾皇千秋万岁，玄轻江山永固！” 她的声音很软，但在偌大的仁秀宫大殿的上空不断回响着，带来一种震人心弦的感觉。 杨择看了眼跪着石青衫的背影，微一勾唇，便撩起长袍跪倒在地，顺着石青衫高声唱诵着。 “吾皇千秋万岁，玄轻江山永固！” 石明远和众人互相看看，连忙跪下，上百人的声音同时发出，震撼人心。 “吾皇千秋万岁，玄轻江山永固！” 皇上笑了，万岁不可能，永固也不可能，但他很受用。 “都起来吧。”皇上环视众人：“这一次跟随青衫赶制绣品的人，统统有赏！至于青衫嘛……你想求些什么？” 石青衫思忖了片刻，目光忽然触及到玉贤妃那一双冷然的眼睛，她灵机一动，便道：“回禀皇上，臣女不敢有所求。” “呵，有什么不敢？”除了几位公主和杨择，皇上很少对谁有耐心。 众人心里都有数，石青衫这个庶女，应是时来运转了。 石青衫抬着一张朴素的小脸，一字一句道：“臣女曾有私心，想博得两位娘娘的欢喜，便去问两位娘娘可否有话给娘家带去，淑妃娘娘只让臣女报了平安，而贤妃娘娘却什么话也没有。” “是吗，贤妃？”皇上笑着看向玉贤妃。 玉贤妃从石青衫身上收回目光，对皇上恭敬道：“臣妾幸得皇上厚爱，在玄轻衣食无忧，儿女双全，自然没什么怨言和思念要对玉西母族可说的。” 石青衫立刻接话：“贤妃娘娘一心在皇上和玄轻身上，对那些身外之物再无所求，如此淡泊心性令臣女敬佩不已，因此臣女也想学贤妃娘娘一样，淡泊名利。” 这无疑将玉贤妃捧到天上去了，要知道玉贤妃那可是冷漠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玉贤妃看着石青衫时，目光也微微变化了。 杨择则是笑而不语，看着这个小女子独自挑大梁唱戏。 皇上拊掌：“石丞相，你这个女儿真是不简单呐！” 石青衫这样大胆，马屁拍得如此到位，石明远正沉浸在这种震撼之中，听到皇上说话，连忙点头哈腰地笑着。 石明远看着正在给自己长脸的女儿，不禁有些惋惜，如果石青衫和石成欢一样漂亮就好了。 “名利虽是身外之物，但名利才是让你获得自由的前提，你懂吗？”皇上似乎是在耐心地教石青衫。 “谢皇上教诲，臣女必定当做金科玉律，时时刻刻警醒自己。”石青衫又是一拜。 让石青衫意外的是，玉贤妃开口了：“皇上，这段时间辛苦五小姐了，怎么也该赏一些，也算是臣妾和淑妃对五小姐的一番谢意。” 任淑妃笑着点头。 皇上看着玉贤妃：“不如你来赏赐，如何？” 皇上惊讶着呢，往日不管闲事的玉贤妃都会开口了。 玉贤妃淡淡点头，转而望着石青衫：“五小姐。” “臣女在。” “皇上对你的教诲，你可听进心里去了？” 正文 第82章 她抠门罢了 石青衫顺着她的话道：“臣女受教，一字也不敢忘。” 玉贤妃轻嗯了一声，声音很是疏漠：“皇上金口玉言，说是要许你赏赐，这便是毋庸置疑了。本宫再问你一次，你想求什么赏赐？” 石明远莫名激动起来，皇上和玉贤妃这是非要给他们石家赏赐了。 对，石明远以为石青衫所求来的赏赐，理应属于他们石家。 石青衫跪在地上，扶在地面的双手发出一层冷汗，隔着十米之远的距离，她和那位高贵的玉贤妃相视着。 刚才是她亲口说，要学玉贤妃一样淡泊名利了，可现在皇上非逼着她为自己求赏赐。 若不求赏，那是有违圣命。 若求赏，岂不是打脸？ 玉贤妃，真是将了她一军…… 众人都屏息，等着看石青衫要求多大一个赏赐。 石青衫深深叩首，轻软的声音再一次令众人惊讶。 “回禀皇上和娘娘，臣女有所求。” 玉贤妃的唇角微微上扬，透着几分冷淡的笑意，“求什么？” “般若城，减税三年。” 什么？石明远感觉自己听错了是不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玉贤妃的笑容已消失，面色如往常一般冷淡。 杨择勾勾唇，松开了刚握紧的手，这个丫头聪明得紧，真是白为她担心了呢。 皇上却兴致勃勃地问着：“丫头，你起来回话，说说是为什么。” 石青衫站起来的时候，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亲自去扶的。 “皇上，臣女依旧要承认有私心，臣女名下有外公送的几间铺子，因此臣女没有做到名门淑女的本分，而是常常游走于市集之间，就因为如此，才知道百姓的生活如何疾苦，如何多艰。” “恕臣女直言，百姓纳税是为了充实国库，这益处还是百姓所享，皇上英明，可难免有漏网之鱼会违背圣命，以各种名义征税，残酷地剥削百姓，百姓苦不堪言，却无处哭诉，因而，臣女斗胆，为这般若城的百姓求取一个大恩典。” 石青衫的话，让在场的几位官员都冒了冷汗。 皇上久久不说话，石明远便有些胆寒：“皇上，小女实在不懂事，微臣回去会多加管教……” 皇上摆摆手，眸中满是痛惜之色：“朕励精图治，却未曾想还是让朕的子民受了委屈，青衫，真的要谢谢你了……” 石青衫似是惊喜：“皇上，这么说来，您是答应了臣女的请求？” 皇上朗声大笑：“让你求个赏赐，竟然还是为了朕的子民，朕再不答应，岂不是昏君？” 石青衫连忙拜谢：谢皇上赏赐，臣女感激不尽。” 石明远笑着，脸上的肌肉都不自在地抖动着。 沾了赋税好处的大官，自然有石明远了。 虽说自己女儿得了皇上的青睐是光彩，可他女儿揭发的是他们那些肮脏事儿啊！若皇上追究起来，那可都是掉脑袋的死罪！ 朝上几位同僚的目光都快把石明远刺穿了。 杨择懒洋洋地笑着，热闹到这儿，也该他来收场了。 “皇上，玄轻小小女子都能为国忧心、为民请命，我玄轻何愁国不昌盛？何愁民不安康？” 论拍马屁，石青衫是比不过杨择的。 因为杨择脸皮够厚，敢于大言不惭地拍，有多夸张就多夸张。 “战王爷所言甚是，吾皇千秋万岁……”众臣附和着。 …… “皇叔，我真是小看了这小妮子，原以为她就紧着自家那点鸡毛蒜皮才找上你的，没想到真是个巾帼啊！”杨昭感叹着。 众人都散了，杨昭和杨择相伴出宫。 杨择漫不经心地笑着：“我的傻昭儿，那丫头才不和你一样傻呢！” 杨昭黑着脸：“以后别来我府里蹭饭！”说着他就快杨择一步，大步前行。 走出了一段距离，杨昭又丧着脸回来：“你就不能叫叫我，给我留点面子啊！” 杨择笑睨了他一眼，便道：“你以为石青衫，那是大公无私？其实她就是抠门罢了。” “抠门？她都没有要金银赏赐啊！” “她外公留给她的铺子何止是几间？那些铺子一年的赋税加起来，可比皇上的赏赐值钱多了！”杨择笑了一声，眼眸一片清澈。 当时，石青衫也只是临时的计上心头，就在她减税二字说出口之后，杨择便明了了。 说是为天下百姓请求减税，实则她名下的铺子省了三年的闲钱。 明面上石青衫赚了个好名声，暗地里她赚了好一笔钱。 恍然大悟的杨昭，不住地感叹着：“她，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呢？她看起来明明是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啊！” 杨择笑笑，石青衫一路扶摇直上，他都看在眼里。 他敢说，他没有看错人。 只不过石青衫这丫头，还需要一番打磨，才能真正为他所用…… “三殿下，贤妃娘娘请您去金玉宫一趟。”一个小太监连忙赶来，对杨昭道。 杨昭疑道：“什么事？” “娘娘留了丞相府五小姐用晚膳，便打发奴才来看看，说是能拦到您，就请您回去作陪。”小太监道。 “作陪？”杨昭差点想笑出声来，还没听过请大臣之女吃饭，让皇子作陪的。 不过，杨昭知道他母妃做事从来都不是没缘由的，便应道：“知道了，我会去的。”随即转向杨择：“皇叔，你回去也无事吧，不如和我一起蹭饭？” “用不着，我约了明思，让她给我唱曲儿呢！”杨择懒懒道，往宫门处走去。 杨昭连扯带拽，把‘不太情愿’的杨择拐回了金玉宫。 “皇叔，别装了，我知道你想见我小皇婶……来吧来吧……” …… 金玉宫朴素低调，却又彰显着十足的优雅，合宫里都是淡淡的药香。 玉贤妃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石青衫就站在外间，眼观鼻口观心，没有一丝不耐。 杨昭进来后，扫了石青衫一眼便快步走进里间：“拜见母妃。” 玉贤妃这才睁了眼：“昭儿，你过来了。” 杨昭近了一步，压低声音：“母妃，再怎么说她刚被父皇当众夸赞，你请人家用晚膳，还让人家站着等，这不合适吧。” “五小姐来了吗？怎么没人知会本宫一声？”玉贤妃起身步出，声音自带几分威严。 正文 第83章 有求于娘娘 身边的宫女连声告罪：“娘娘恕罪，是奴婢的失职……” “还不快请五小姐坐下，添茶赔罪？”玉贤妃看了眼那宫女，“去领二十个板子吧。” 石青衫躬身拜见：“娘娘，臣女到金玉宫时，见您正在小憩，便自作主张在这里等的，这是臣女的过错……” 玉贤妃抿起一抹淡笑，“还不谢过五小姐？” 宫女赶紧跪下：“奴婢谢五小姐大恩……” 杨昭看着这场面，无奈地扶了扶额，他母妃可是很少用这招整治宫妃的，怎么用在这石青衫身上了？ 玉贤妃对杨择算是客气：“战王爷，不嫌弃的话，在本宫这里一起用晚膳吧。” 杨择玩味地笑着：“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人刚坐下，杨妙和杨婼手拉着手就跑进来了。 “母妃，婼儿非要说来看看青衫姐姐，我没拦住……”杨妙红着脸，看向了杨择。 杨婼可是嘴甜：“玉娘娘，我好久没来吃您宫里的饭菜了，我这是想您了才来的，您不会不让我上桌吧。” 玉贤妃笑看着姐妹俩，也不戳穿她们：“本宫还能把自己的孩子赶出去不成？坐吧。” 杨婼欢欢喜喜地跑到石青衫身边坐下，杨妙只能坐在杨昭和杨婼的中间，这也是最合适的位置，不过她那双眼睛可没离开过杨择。 除了杨婼，这顿饭其他人都没有心思吃几口。 饭菜撤下去，换了茶水，玉贤妃这才进入了正题。 “五小姐，本宫问你，你有什么所求？” 石青衫笑容镇定：“回禀贤妃娘娘，臣女已经得到了皇上的恩典，没有他求了。” “在本宫面前，还不说实话吗？”玉贤妃手拢着茶盏，用茶盖拨拉着水中浮游着的茶叶。 石青衫立时起身，跪在地上。 连杨婼这样粗枝大叶的人，都感觉到气氛变了。 “如果你没有所求，又怎么会费心思让婼儿来找本宫献殷勤？当着皇上的面儿还敢胡说八道，你不就是为了让本宫领你这份情？”玉贤妃一针见血，将石青衫的心思说了出来。 石青衫深深叩拜，身子几乎伏在地上，她直起身子时，那一双眼睛都浸在了泪水里。 “娘娘，臣女知错，臣女确实要有求于娘娘，这才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玉贤妃淡淡扫了她一眼，喝了一口清茶。 杨昭看了眼玉贤妃的神色，打圆场道：“母妃，若五小姐真想要什么赏赐，给她就好了，毕竟她这次算立功了，而且给母妃的脸上贴了金，我们怎么也不该为难她的……” 玉贤妃神色不变，杨昭也不敢再多说话。 石青衫忍住泪水：“娘娘，臣女有一个亲弟弟，想必娘娘也知道的。弟弟不是天生哑巴的，臣女和弟弟没有母亲的庇护，从小过的日子就艰难些，自臣女知道娘娘医术高超，便想方设法要得到娘娘的垂青，希望有一日可以求娘娘医治好弟弟的哑病，可没想到弄巧成拙……” 玉贤妃重新审视着石青衫，她是浸淫在后宫多年的老人儿了，是不是真心自然能看得出来，而此刻石青衫不像是说谎。 “你的意思是，丞相府有人害你弟弟变成哑巴？把丞相府的家事露给外人听，你当真是石丞相的好女儿！”玉贤妃冷道。 石青衫没有丝毫慌乱：“娘娘，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遑论父亲位极人臣。后院里妇人那些事儿，哪位官员家里会少得了？不过是缄口不言，大事化小罢了。臣女能见到娘娘就已经是三生有幸，请娘娘去医治弟弟也只是奢望。” 这话说得很是委屈，虽然处处求全，但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玉贤妃不救就是铁石心肠。 玉贤妃微眯了那一双凤眸，却见杨婼咚地一声跪下来。 “婼儿！”杨妙惊呼一声。 杨婼眼圈都红了：“玉娘娘，在我心里您和我母妃一样亲，求求您帮帮青衫姐姐，救救她的弟弟吧。” 石青衫抓着杨婼的手臂，眸中露出动容之色：“四公主……” 玉贤妃微微皱了眉，在她看来，石青衫以一个庶女身份能扭转乾坤，博得皇上喜爱，还让杨婼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小妮子都为她说话，这不是个简单的小姑娘。 杨婼的声音染了哭腔：“玉娘娘，您没有见过她弟弟石青寒，他真的很善良的，世上多一个好人，不好吗？也是您教我和三皇姐，做人要有仁善之心……” 见杨婼这么伤心，杨妙也跟着劝说：“母妃，我也见过石青寒，如果他不是个哑巴，想必将来也能参加科考，仕途一片光明，您真的忍心见死不救吗？” 玉贤妃冷着脸，这两个丫头向来心思单纯，竟然会被这个小小庶女玩弄！ “咳！”杨择轻咳一声，捧了盏茶品起来，仿佛事不关己。 玉贤妃看向杨择，目光中带着些许探寻，却道：“王爷怎么看？” “我不过是个清闲王爷，没什么重要……”杨择喝了几口，赞不绝口：“贤妃娘娘这茶当真不错，是雨后新茶吧？等会儿可得给我包起来一些带走！” 见杨择这样的态度，玉贤妃便明了他的意思。 “妙儿和婼儿的请求，本宫从来都不忍心拒绝。”玉贤妃淡声道。 石青衫心头一喜，贤妃这是松口了？ 不过她下意识看了眼杨择，玉贤妃刚才是征求过杨择的意见，才松口的吧？ “若你有什么请求，直接来跟本宫说，本宫最讨厌有人敢算计本宫！”玉贤妃声音轻淡，气势却压人一头。 石青衫又磕了一个头，万分感激：“谢娘娘肯出手相助！” 玉贤妃唤了一声：“玉灵。” “娘娘。”玉灵是玉贤妃从玉西族带来的陪嫁丫鬟。 玉贤妃挑起眼来，看了玉灵一眼：“你去本宫的药箱里，拿蓝白两瓶的药丸混在一起研磨成粉，包足够的分量给五小姐。” 玉灵顿了一下，便躬身退下：“是，娘娘。” 玉贤妃道：“这是玉西族的药，看起来古怪了些，你若不相信可以不吃。” “娘娘大恩，臣女无以为报，从未有疑。”石青衫足够谦卑。 正文 第84章 下雪了 包好药后，玉贤妃便下了逐客令：“妙儿，婼儿，你们去送送五小姐吧。” 石青衫不疑有他，立刻退下。 见她们三人离开后，玉贤妃这才冷道：“战王爷，听昭儿说，你和这个五小姐结盟？” “对啊。”杨择随意道。 玉贤妃不悦：“她的确有一番赤诚之心，只是心思太多，工于算计，真的能为我们所用吗？” “若是傻乎乎的，本王要她何用？”杨择不禁笑了。 “可是……” 玉贤妃还想说什么，却被杨择打断：“娘娘，有本王为昭儿冲锋陷阵，保驾护航，其余的您不必忧心。” 杨昭打着哈哈说道：“母妃，天色晚了，我先送皇叔出宫。” 看着杨择离去的背影，玉贤妃这才一掌拍在桌子上。 “当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玉贤妃最是讨厌杨择那种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自大模样，但杨昭想要上位，必须得仰仗杨择。 玉灵在一旁宽慰：“娘娘，待大局既定，您还是高于战王爷一等的太后娘娘。” 玉贤妃抬头看着玉灵：“刚才放药，做好了吗？” “从玉西带来的药，她们看不出来的，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蓝瓶里是清热解湿的药物配搭，可以做明目效用，白瓶里是甘草啊，为什么要让他隔三天服用一次甘草呢？”玉灵不解道。 玉贤妃神色淡然：“本宫不放心那个石青衫，所以留了一手，本宫的确医好了他的哑病，若是石青衫对昭儿有异心，她弟弟就会从一个哑巴变成个瞎子了。” 玉灵恍然，“娘娘深谋远虑，奴婢佩服。” 玉贤妃从不招惹人，但防人之心却是有的。 她不会杀人，但也不会任人宰割，在她没有确定石青衫是敌是友之前，必定要先拿石青衫一个把柄。 “母妃。”杨昭小跑着进来。 玉贤妃对玉灵使了个眼色，玉灵便下去了。 正如杨择对杨昭一样，他可以让石青衫知道，却不必让杨昭知道。 玉贤妃和杨择，绝对是杨昭登上皇位的保护伞。 “战王爷出宫了？”玉贤妃随意问道。 杨昭灌了一大杯茶，这才像是忍不住似的：“母妃，你要收拾人，也得分分对象吧，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现在石青衫是皇叔手下的人？” 玉贤妃挑眉：“我是当朝贤妃，她是大臣之女，我做什么还需要一个王爷来吗？” “那母妃为什么没有直接拒绝石青衫，反而还要看皇叔的脸色行事？”杨昭嗤了一声。 “杨昭！”玉贤妃冷喝了一声。 杨昭正色，看到玉贤妃生气的脸，便放软了语气：“母妃，总之皇叔不会害我的，这不用我多说吧。” 玉贤妃瞥了他一眼，自从杨择被认作皇上义弟之后，的确对杨昭照拂有加，甚至透露出要扶持杨昭的意思，而皇上也曾暗示过她，让她和杨昭相信杨择…… 她就是看不惯杨择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样子！ “不是我怀疑，那石青衫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深的心机，敢算计我……杨择真的相信她？”玉贤妃冷静下来，仔细地回想着发生的事情。 杨昭咧嘴笑了：“那个石青衫，在丞相府的处境的确不好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皇叔正是看中她这一点。” “母妃你别担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叔回般若城这段日子，过得的确有些荒诞了，但我是亲眼见过的，他在战场上，是从未出错、杀伐决断的战神！” 玉贤妃望着儿子，看到他眼中的崇拜之情，疑虑倒是消了不少…… …… “真巧啊，顺路吗？” 石青衫告别了杨妙杨婼，才刚走出宫门，就突然发现杨择笑着与她并肩而行。 石青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见鬼一样盯着杨择。 “王爷，你……”石青衫捂着心跳如雷的胸口。 “胆子这么小？”杨择不以为意，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走着。 石青衫缓了过来，这才跟上去，被吓了一跳，她总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便闷声道：“没做过亏心事，难道就不能怕鬼了吗？” 杨择忽然停下，转过身来盯着她，那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一线光亮。 “你竟然敢顶嘴？倒真是不长记性啊……” 杨择伸出食指指着她，似乎就快要戳到她的脑门。 石青衫猛地抬起脸，一皱眉一闭眼，管他要怎么戳怎么打都不再反抗了！ “嗤……现在学乖了，没用了……” 只听得杨择一声嘲笑，却没感觉到他那一指头的威力。 “下雪了……” 听得杨择嗓音清凉，石青衫轻轻睁眼。 杨择那骨节分明的左手翻转过来，一片雪花悠然飘落在他的手心，融化。 石青衫仰起头，稀稀落落的雪花自灰扑扑的天空落下，四下寂静无声，她的那颗心忽然活了过来。 “真的下雪了，第一场雪……”石青衫笑了，如杨择般伸出双手去接那毫无分量的雪花。 这也是她重生后所见过的第一场雪。 杨择收回手，白了她一眼：“幼稚！” “……”她明明是学他！ “石青衫，没想到你这盘棋下的这么大，从刺绣大会之前你就盘算好了这一切吧，没准儿哪一天你把我算计了，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小雪花不断地飘着，黄昏时分的大街，行人三三两两，杨择和石青衫两人一前一后地漫步走着。 石青衫看了眼他的背影：“王爷，我不会自不量力地去跟你斗。何况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杨择轻笑一声：“你最好是一直识相。” “这一次你倒是把你二姐整的很惨，不过看起来，你真正的目标是玉贤妃。” “嗯。”石青衫很坦然：“对于我而言，弟弟很重要，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是吗？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对你很重要的？” “我母亲。”石青衫声音轻轻：“我弟弟和我母亲，是我会拼尽全力保护的家人，这一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的。” 当她重生之后，她最欣喜的不是复仇，而是可以有一次机会，保护母亲弟弟安度此生。 所以，石青衫的底线就是他们母子。 正文 第85章 美人墨清雅 石青衫这样坦诚以待，就是想让杨择放心，她会绝对忠诚，否则她的母亲弟弟会遭殃，但更深层次的含义是，她为杨择做事的所有前提，就是母亲和弟弟的平安。 若杨择逾越了她的底线，她会拼个鱼死网破。 杨择的笑声自胸中闷闷响起，传到石青衫的耳朵里就觉得很刺耳了。 “王爷，有什么问题吗？” 杨择偏头看她，笑容不知有何种深意：“你知道这世上的强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吗？” “什么？” “无情。” “石青衫，你牵绊太多，注定成不了强者。” 杨择已经走远，可他的这句话却让石青衫不痛快。 她的确做不到如杨择般无情，那么……杨择将会是这世上的强者吗？ …… 这次的事情，石成欢受了很大的打击，连石明远都没有松口，真的让她每天都去跪祠佛堂，抄经书。 但石明远不惦记着这个美若天仙的二女儿，不代表别人不惦记着。 墨国公府，墨家两姐妹正跟墨国公商量着。 “父亲，石成欢再不济也是丞相府的嫡女，凭她的美貌和才华，姑丈绝不会放弃她的。”墨素绫一直相信，石成欢将来不是皇后也得是个宠妃。 墨国公墨如海目光深邃，也是在思忖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若说从前你们和成欢来往，我不会反对的，可如今皇上见到成欢就生气，她的未来可说不准呢。” 虽然墨素纱不怎么喜欢到石成欢跟前走动，但她也舍不得放掉一颗可以依靠的大树：“父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都不知道，大皇子二皇子他们见到二表姐，眼睛都直了，如果姑丈把二表姐扔在那里不管，那可真是傻到家了！” 墨如海点点头：“丞相府有五个千金，的确是成欢最为出众，皇上不愿意，那也得考虑丞相府的势力和几位皇子的想法。” 墨素绫喜道：“父亲，这么说您是同意我们去帮成欢了？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嘛，我们在这个时候站对了人，无论是父亲的仕途，还是我和素纱的将来都会顺畅得多！” 顺着女儿们的思路，墨如海越来越觉得石成欢不能放弃。 看着两个如花似玉、却难以与石成欢相媲美的女儿，墨如海叹了一口气：“上一代墨家能出一个皇后，为什么到了你们这一代，就没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可以再争一争皇后的荣宠呢？” 墨素绫宽慰道：“父亲，只要我们国公府长盛不衰，依靠谁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墨国公府的兴起，不也是凭着他们墨氏家族里出了一个皇后墨如心吗？ 若表亲家再出一个皇后，能保得他们墨国公府兴盛下去，墨素绫也乐见。 墨素纱耸耸肩：“墨家倒是真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只不过不是在我们家罢了。” “你是说，二叔家里那个墨清雅？”墨素绫很惊讶，妹妹竟然能想起来这个人。 墨如海还有个弟弟墨如丰，位居兵部尚书之职。他原配夫人生下了女儿墨清雅后就撒手人寰，续弦是原配夫人的亲妹妹。 小时候墨素绫姐妹见过这个堂姐妹，墨清雅像个小天仙儿似的，不过很是骄矜，因为续弦夫人嫁进来后一直没有子嗣，墨清雅便成了尚书家中的一霸。 有一次墨清雅竟然打了继母，墨如丰一气之下把她送回了封城外祖父那里，到现在都没回来。 墨如丰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是因为墨清雅，而是因为他那个续弦一直没子嗣，而墨如丰竟然不休不娶，是个痴情的好男人。 墨素纱点点头：“那个堂姐被送去封城五六年了吧，不知道是不是更好看了。” 若墨清雅还在，般若城最好看的女子应该就不是石成欢了吧？ 墨素绫摆摆手：“你见过皇后姑母动手打过那些争宠的妃子吗？就凭她那个大小姐性子，好看又能怎么样？” “别想没用的了，我们赶紧去一趟丞相府吧。”墨素绫迫不及待要去找石成欢。 墨家姐妹来到丞相府，没有被带去成欢院，而是佛堂。 “两位表小姐，我们二小姐还在被罚，这也是大夫人瞒着老爷，让两位表小姐过来给二小姐宽心的，还请快一些吧。”大夫人手下的丫鬟嘱咐道。 墨素绫急着推门就进去，墨素纱冲丫鬟们摆手：“好了，知道了。” 焚香缭绕，石成欢跪在蒲团上，双手捧着一本经书低着头，看起来格外虔诚和认真。 “成欢，我们来晚了……”墨素绫疾走了几步，半跪半坐在石成欢旁边的蒲团上。 墨素绫双手搭在石成欢的手臂上，语气很是心疼：“这才过了几天，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姑丈真的这么狠心吗……” 石成欢淡定从容地将经书合起来，正正地放在地上，转向墨素绫：“不过是墙倒众人推，表姐站得离我远一些，我当然不敢有怨言。” 明里暗里不都是在责怪墨素绫，一有事儿就急着撇干净关系吗？ “成欢……”墨素绫的脸涨红。 墨素纱站在一旁，则是暗暗翻了个白眼，还是替亲姐姐说了话：“二表姐，当初我姐姐一直有想帮你的心的，可上一次也着了石青衫的道儿，现在二公主都看我姐姐不顺眼呢，这不是，姐姐一看风头过了，就赶紧拉着我来看你了。” 墨素绫回头瞅了墨素纱几眼，示意她不要火上浇油。 可墨素纱倒是提点地很及时，这让石成欢忽然发现，如果墨家姐妹不来这一趟的话，她真的是孤立无援！ 石成欢脸上的冰冷总算是融化了不少，眼眶微微发红，委屈道：“表姐，我也是气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看石成欢的态度缓和不少，墨素绫暗暗松了口气，将石成欢搂进怀中：“那贱人害的你在皇上面前丢了脸，事态的确严重。我早来只能把自己也折损进去，那不是正如了贱人的意吗？” “别哭了，”墨素绫放开石成欢，为她擦了擦眼泪：“我和素纱这不是过来，跟你商量商量该怎么报这个仇吗？” 正文 第86章 真是辛苦王爷了 石成欢叹了口气：“如今青衫是手眼通天，皇上和淑妃都对她满意的不得了，父亲更要捧着她了，若是日子久了，我这个嫡女的位置恐怕都要拱手相让了。” “开什么玩笑？”墨素纱环抱双臂，斜靠在柱子上，不屑道：“乌鸦就算飞到天上，也成不了凤凰！二表姐，如果你自暴自弃，我和姐姐来这一趟可就没什么意义了！” 石成欢心中冷笑，她当然不会自暴自弃。 “素纱！”墨素绫瞪了妹妹一眼，随即对石成欢柔声道：“素纱说话冲，但也不是没道理。这段时间，你就没有想想，该怎么治一治你这个妹妹？” 石成欢轻轻吐了一口气，抬头认真地看着墨素绫：“表姐，你是真想帮我？” “那是当然，你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那些庶女算什么东西！”墨素绫道。 石成欢破涕为笑：“从小到大，表姐都是最疼我的……” 三人一番密谋后，墨家姐妹便离开了。 一出丞相府，墨素纱就忍不住骂了起来：“她以为她是谁啊！我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呢，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她到了现在这个境地，还敢把咱们当成傻子看！” “好了！”墨素绫劝道：“素纱，目光放得长远些，如果她真有那个本事一辈子都对人颐指气使，就说明我们没看走眼！” 墨素纱轻哼了一声，又有些不放心：“姐，你说二表姐那个主意靠谱吗？我怎么觉得有些冒险呢？毕竟……石青衫现在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庶女了呀……” “怎么不行？”墨素绫的笑容阴沉沉的：“就算失败，也怪不到我们头上，这个顺水人情当然还是要做的！” …… 拿到玉贤妃给的药之后，石青衫立刻就请之前那位大夫来验药。 “这个……老夫行医多年，除了一味甘草可以辨认的出来，其余的都看不出是什么药材！”大夫拿着那一包药，嗅了又嗅，很是为难。 石青衫笑了笑：“大夫，这是玉西的药材。” 大夫很是惊讶，又拿起来仔仔细细看，大喜道：“怪不得，老夫自幼和中草药打交道，行医三十多年少有不认识的草药，只不过遗憾的是没去过玉西。” 老大夫顿了顿，笑眯眯道：“五小姐好本事，真的请到贤妃娘娘来看病啦！” “若非贤妃娘娘医者仁心，我再有本事也没用。”石青衫微抬了下巴，“大夫，这药吃了，可以治好我弟弟的哑病吗？” 大夫眼中有琢磨的意味：“五小姐，这是不太放心贤妃娘娘吗？” 石青衫倒也不怕，反而笑得从容：“大夫，我敢让你过来就是相信你，你也不必试探我。如果我找你验药这事儿被你泄露出去，我也会恶人先告状，让皇上知道，是你诬陷娘娘给我弟弟下毒。” “你……”大夫一张脸气成猪肝色，手都在颤抖了。 温茶在一旁抿嘴笑，拍了拍大夫的肩膀：“大夫别紧张，我家小姐喜欢开玩笑。” 大夫嘴角抽了抽，额头上的冷汗还是忍不住往下流。 “这个……老夫不认得玉西的药材，不过……我仔细检查过了，这些药没有毒，闻起来应该是清热解毒的吧。”老大夫时不时地瞅一眼石青衫，他早该知道大户人家没有一个是好人。 石青衫盯着老大夫的眼睛，半响这才笑道：“我说了，我相信大夫。温茶，送大夫回去吧。” “不用，不用。”老大夫甩了甩袖子，噘着个嘴就走了。 温茶笑了笑，还是去送了。 万一这老大夫在府里乱走，不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这下，石青衫便亲自把药给石青寒送去，静候效果。 才过了三五天的时间，石青寒竟然能发出“一”、“二”这些简单的音节了，这让石青衫很惊喜。 但同时，石青衫又有些犯愁。 玉贤妃赐的药，分量只够明后天的了，那么之后呢？按照玉贤妃的脾气，再去求药，肯定又会刁难。 正在犯难之际，流光来了。 “流光？”石青衫对于神出鬼没的流光已经见怪不怪了：“王爷有事交待？” “王爷派属下送药过来。”流光拿出一大包药，递给她。 石青衫惊喜，“王爷进宫帮我求的？王爷思虑周全，想到我前面了，真是辛苦王爷……” 流光嘴角抽了抽，他家王爷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吩咐杨昭去宫里讨药，然后再派他过来送药……所以究竟是哪里辛苦了？ “若没有别的事，属下告退。” 石青衫忙道：“回去帮我谢谢王爷。” “知道了。” “哎等等，”石青衫又拦了一下，“改天我会带上厚礼，亲自送去战王府和昭王府致谢。” “……属下会告诉王爷的。” 玉贤妃这药当真不赖，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石青寒竟然能说简单的话了。 石青衫很高兴，但仍不太放心：“青寒，在外人面前，你还是那个不会开口说话的小哑巴，除非我亲自让你开口，记清楚了吗？” 石青寒点点头，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姐姐……是最好的人……我……会听话……” 石青衫笑眼含泪，能让弟弟和普通人一样开口讲话，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外人只知道玉贤妃留了石青衫一顿饭，却不知还赐了药。若贸然进宫致谢，必会将青寒置于危险境地。 于是这份大恩，便只能对杨昭和杨择表示感谢了。 这天冬阳煦暖，石青衫起了个大早儿，带着厚礼赶去昭王府。 杨昭进宫去了，石青衫便放下礼物，又转去了战王府。 见石青衫带着厚礼过来，战王府的管家有些为难：“五小姐，这个……王爷还没醒呢……” “没关系，我在这儿等着就好了。”因为石青寒，石青衫最近心情都很好。 老管家笑道：“那请五小姐去正厅等候吧，那儿有地龙，暖和着呢。” 石青衫抱紧了怀中的暖手炉，抬头看了看这晴艳艳的天空，便道：“天儿不冷，我就在这儿等，管家你去忙吧。” 管家只好由着她去了。 正文 第87章 银狐皮大氅 院子里的下人们忙进忙出，把这座豪华的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院子里只有石青衫和温茶主仆两人闲站着。 石青衫倒是乐得清闲，晒晒太阳，而温茶四处看着，咋舌道：“小姐，我瞧着战王府应该有昭王府两个大吧！战王爷怎么能……这么奢侈呢！” 杨昭身为皇子，自然要节俭示人。 可杨择还是皇上的义弟啊！ 温茶以为丞相府就很大了，战王府简直就是小皇宫！ “因为……”石青衫抬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暖暖的，“因为他是战王爷！” 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他是杨择，他就该如此不羁，不受世俗束缚！ “对我评价这么高，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杨择的笑声凉凉，仿若沾染了初冬清晨的凉气。 石青衫回头，杨择穿着一身素衣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抖开大氅，披在身上。 石青衫微微颔首，拜见道：“惊了王爷的好梦，是我考虑不周全。” “已经不周全了，道歉有什么用吗？”杨择的笑意自唇角流泻，以下巴点了点温茶怀中那个包袱：“这就是答谢我大恩大德的礼物？” 石青衫看了温茶一眼，温茶忙打开包袱，小心翼翼地将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拿出来：“王爷，这是我家小姐亲自做的，这狐皮也是托人去西边买的，上等的银狐皮，花了不少银子呢。” 杨择挑眉看着石青衫，一脸戏谑：“哦？不少银子？报个价？” 石青衫凉凉看了多嘴的温茶一眼，随即淡声道：“三百两。” “三百两啊……原来我在你心里就值三百两啊，石青衫，这就是你报恩的态度？”杨择连连叹声。 温茶瞅了杨择好几眼，小声道：“王爷，是三百两黄金，我家小姐可是下了血本啊！” 要知道，她家小姐花个三两银子都是精打细算的，这次买这银狐皮，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呦，五小姐当真这么看得起我？”杨择装作很讶异的样子，随即又道：“那么，你送什么好东西给昭儿了？该不会是金狐皮的大氅吧？” 石青衫笑容很平静：“也是银狐皮大氅。” “怎么说我也是他的长辈，我怎么能和他用一样的东西？石青衫，你究竟有没有用脑子思考过问题……”杨择口气万分哀怨，仿佛这是一件极为不公平的事情。 石青衫感觉头皮发麻，她就该派温茶送过来就好了。 “王爷，您这件大氅的边纹都是我来绣的，金银线混绣，很符合您高贵的身份。”石青衫再不耐烦，也要告诉自己三遍，忍耐，忍耐，忍耐…… 杨择立刻眉开眼笑：“五小姐匠心独具，本王一定每天穿着它招摇过市，好彰显我高贵的身份！” 石青衫忘了说，杨昭那件也是她亲手绣的…… “王爷英明！”真是够了。 说话间，杨择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大氅，往温茶怀里一扔：“拿着。”然后换上了银狐皮大氅，还不住地赞叹着：“五小姐眼光不错，手艺也不错，不如以后本王的衣裳就由你来负责吧。” “王爷……”石青衫有些难以接受。 杨择微笑的看着她：“太惊喜了是吗？换做别的女子怕是要当场晕过去了，你的定力还算不错。” 说罢，杨择便甩开大氅的下摆，阔步走向正厅，背影无比地潇洒。 “放心，衣裳的钱我会分文不差送去国色天香的，石青衫，你是要做大事儿的人，不能这么抠门！” 石青衫握了握拳头，当真有一种现在冲上去跟他打一架的冲动。 温茶扯了扯石青衫的衣袖，低声劝道：“小姐呀，有这么个机会跟王爷套近乎，那些小钱咱们铺子里都是能赚回来的呀！” 石青衫面无表情地看着温茶：“谁是你家小姐，他吗？” “……”温茶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石青衫只是单纯厌恶杨择这样双面人的做派，看此刻他是个纨绔公子，没准下一瞬他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 对于杨择，石青衫只想敬，最好远之！ 进了正厅，一份又一份精致的点心、水果、汤羹都端了上来，杨择悠哉悠哉地享用着丰富的早膳，期间也只对石青衫说过一句话：“你应该吃过了吧？我就不假客气了！” 正厅里有地龙，整室干燥而暖和。 杨择穿着那银狐皮大氅的确俊朗非凡，都舍不得脱。但是两碗热汤下肚，他浑身热了起来，只得脱了大氅。 石青衫嘲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又抓起旁边衣架上的一件深蓝锦袍穿上，又是别样的英气，然后继续做下吃饭。 骚包！ 吃个饭还要穿这么好看，真是骚包够了！石青衫腹诽着。 “五小姐留在这里看我用早膳，应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杨择终于吃完，用帕子擦了擦唇。 石青衫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王爷，石成欢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弟弟的哑病也快要好了，我想我该为你和三殿下做些什么了。” “这么说，你是有主意了？”杨择笑问。 石青衫抬头看他，顿了顿：“还没有具体的计划，只是想先问一下王爷，我们最应先除去哪位皇子？” 杨择起身，饶过矮几走到书桌前坐下，石青衫跟着过去。 “没有先后，除了昭儿其余的都要除掉。” 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杨择的口气是那么随便，他一句话仿佛就轻易决定了除杨昭以外的那四位皇子的生死。 石青衫喉咙有一丝干哑：“王爷，三殿下和四殿下从小就交好，而且四殿下无意争皇位，他也……” “当然。”杨择抬眼看她，那双眸子里满是无情，“逸儿不争皇位，可他的亲娘是皇后，皇后可能会不争吗？” 所以，他们和皇后之间的博弈，杨逸就活该成为牺牲品吗？ 石青衫垂下的左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裙子。 杨择看了眼石青衫，笑了：“不是要来给我做军师吗？又下不了手了？” 石青衫无声地吐了一口气，摇摇头：“我可以。” 正文 第88章 国公夫人来说亲 斟酌了片刻，石青衫道：“不如，用大皇子开刀吧，至于其他的人……等他们有了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们可以慢慢来对付……” “石青衫，什么叫做过分的举动？” “就是……如果二皇子他们真的做下了贪污、杀人的事，我们可以名正言顺拉他们下马……” “等他们把我和昭儿杀掉，死无葬身之地之后，做了这些过分的举动，你再替我们报仇吗？” 石青衫紧紧抿起发干的唇瓣，有些艰难地说道：“不是……可是王爷，到目前为止，他们对三殿下的地位并没有威胁……” “同为皇子，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杨择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还当你真的醒悟，要给我做一个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好军师呢！” 石青衫沉默。 她和杨择同样有智慧，只是观点大不相同。 杨择未雨绸缪，杀之后快，可石青衫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有很多事情，杨择不便出手，他选择石青衫，不过是看中她兼具头脑和身份。 可石青衫的善良，着实让杨择失望！ “你想怎么做便放手去做吧，还是那句话，有需要我出手的就说，我只要看到结果就好。”杨择抓起银狐皮大氅，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石青衫后，便离开正厅。 石青衫十指交握，指甲抠地手背的骨节都泛白。 她错了吗？ …… 离开战王府，石青衫带着温茶去各个店铺巡视，处理账目，等回到家中时，天已经黑了。 进府时，温茶注意到了门外停着的马车：“小姐，家里有人来了吧？这是……国公府的马车！两位表小姐这么晚还来看二小姐啊！” 石青衫瞟了一眼便快步走进去，心里总觉得打鼓，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路走过来，府中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下人走动。 刚一走进青衫院，断弦就从屋里小跑着出来，面色凝重：“小姐，二少爷出事儿了！” “怎么回事？”石青衫听到自己的心咚的一声，好像是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国公夫人说是要给大少爷、二少爷说亲事，派人去请二少爷时却看见六小姐的丫鬟红月和二少爷睡在了一起，老爷大怒，府里的人现在全都去了二少爷那里……” 话音刚落，石青衫提起裙摆就冲了出去。 光是听断弦这么说，就知道这是个阴谋了。 石青衫恨得不得了，为什么这些阴谋不直接冲着她来，而是要针对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寒呢？ 石青寒的院子灯火通明，几乎全丞相府的人都围到这里来了。 石青衫推开院门外围堵着的下人们，匆匆跑进屋里，见到稀稀拉拉一大堆人，石明远气冲冲的，石青寒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国公夫人和墨素绫姐妹就在一旁看着。 石青寒已经比石青衫高大半个头了，此刻却蜷缩在地上，从石青衫那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儿。 石明远没看到石青衫进来，对着石青寒发怒道：“混账东西！这么小年纪就敢玩女人，敢做还不敢承认吗？” 大夫人露出痛心的神色，而国公夫人却笑着打劝：“相爷，妾身这一趟来，不就是给二少爷说亲来了吗？呵……二少爷当真是好本事，自己就找到了……我们都是自家人，就当没瞧见，相爷就把这丫鬟叫……” 墨素纱笑着提醒：“叫红月。” “对，红月姑娘！就把这红月姑娘嫁给二少爷做妾，凭丞相府小公子的身份，二少爷何愁再娶不到一个好夫人？何苦动辄打骂呢！”国公夫人抖开绢子佯装擦脸，实则是在掩住笑意。 墨素绫和墨素纱都偷偷笑着。 石青寒这小小年纪就敢玩女人搞丫鬟，大了还不就是个色胚子，还敢顶着他丞相府的名头？国公夫人一番话说的石明远的老脸通红。 国公夫人这火上浇油浇得好，石明远气得立刻扬起巴掌，又朝石青寒甩过去。 “住手！”石青衫大喊一声，倒是真让石明远愣住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石青衫，她瞟了眼国公夫人和她女儿们那一副不怀好意的嘴脸，快步走到石青寒身边，将他拉起来。 石青寒站起来时，唇角抿了一丝笑容，却不曾开口抱怨分毫。 石青衫眼眶微热，她知道弟弟这是在说，他没有暴露自己会说话的事实，一直在等着她来。 “你弟弟不懂事，你也要造反吗？”石明远沉着脸。 就算石青衫在宫里很长脸，但也不能不顾他这个父亲的颜面。 大夫人痛心疾首：“青衫，你总算来了，看青寒平时那么乖巧，怎么会做下这样自贬身份的混事？还让你舅母看了笑话……” 所谓‘舅母’国公夫人倒是不见外：“都是自家人，看到了我也只当没看到，不过事情也发生了，这风声一旦走露出去，一定会有损相爷的声名，不如收了这小丫鬟做偏房，对外就说是青寒跟这丫头两情相悦，也好……” 国公夫人被石青衫盯得发毛，突然笑得尴尬：“五小姐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墨素纱横声道：“青衫，我母亲是好心才出主意，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长辈，是大不敬吧！” 石青衫冷冷一笑，道：“舅母当真是来给青寒说亲的吗？” “还能有假？”国公夫人哼了一声：“现在看来，也用不着了。” “那不知舅母想说的是哪家姑娘？” 国公夫人一怔，她们就是打着说亲的幌子看笑话的，完全没有准备。 见母女三人不做声了，石青衫便冷冷瞥了她们一眼，环扫众人：“是谁亲眼看见了，二少爷和红月在一起？” “青衫，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把影响降到最小，你又想把事情闹大，败坏你父亲的名誉吗？”大夫人一把拍在椅子把手上，真像是教育女儿一样严厉。 石明远的怒意果然被挑上来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石青衫的目光正正迎上石明远的，心中一片凉意：“父亲，青寒是你的儿子吗？” 正文 第89章 追究到底 “青衫！就算青寒身体有些毛病，品行……但你父亲从没想过要放弃他呀！”大夫人为石明远辩解道。 石青衫冷冷看了眼大夫人，这分明是在提醒石明远，石青寒这个儿子劣迹斑斑，不如不要！ 石青衫没有理大夫人，只跟石明远说：“别说青寒年纪还小，他绝不是那样德行败坏的人！事情发生了，为什么父亲没有选择相信青寒，而是要和外人一样，坐实了青寒的罪名？” 石明远哑口无言，的确，他在心里根本不承认石锦华这个傻子和石青寒这个哑巴是他的亲儿子，这两个儿子只会让他蒙羞！ 石青衫转而面对着众人，“我相信青寒，所以我要追究这件事，到底！” 大家都露出异样地目光，她们头一次发现五小姐竟然有这样凌人的气势。 “是谁亲眼看见二少爷和红月在一起的？”石青衫发问。 老管家刘光耀站了出来，叹声道：“五小姐，是老奴来请二少爷，却撞见了这样的事……” “刘管家……”这让石青衫很惊讶，她本以为会是大夫人的人，这样就可以顺藤摸瓜，却没想到是老实巴交的刘管家！ 大夫人隐去了唇角的笑意，安排好一切之后，她特意打发了老管家过来的。 老管家忠心耿耿，而且不偏不倚，这是有目共睹的。 “青衫，不如就算了吧……”大夫人劝道。 石青衫定了心绪，看见角落里的石婉茵。 石婉茵自己都怯怯的，还轻拍着一个小丫鬟的后背，安慰她别再哭了。 那个哭泣的小丫鬟，正是红月。 “红月，你来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石青衫问道。 “奴婢……奴婢实在没脸说……”红月噗通跪在地上，抽泣不止。 墨素绫掩唇，笑了一声：“青衫啊，这是咱们的弟弟做下对不起人家的事儿，你让人家姑娘家怎么开口啊？” 石婉茵抬起泪眸：“五姐，我来替红月说吧。” “我让红月去厨房里看看汤羹熬好没有，红月到了厨房后却被蒋嬷嬷叫去给青寒送晚饭，结果……“石婉茵的脸有些红：“红月说，她一进房间，青寒就抱着她亲……红月胆子小，不敢反抗……” 石青衫皱眉：“蒋嬷嬷？”随即在人群中寻找。 蒋嬷嬷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脸急切：“五小姐，下午的时候，老奴家里捎信儿来了，就赶紧去府门口，老奴知道红月是个稳妥的丫头，就让她帮老奴送饭过来，老奴也不知道会……” 蒋嬷嬷都快急哭了，石青衫倒是相信她，但也不排除她会背叛的可能。 “你家里来信……信呢？”石青衫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蒋嬷嬷有些为难，还是把信件给石青衫看了。 对于蒋嬷嬷的情况，石青衫也知道一些。她老家里有田地，但是自己的亲儿子不争气，喝酒闯祸打人，钱花光了就来信要钱，这也是蒋嬷嬷过年都不愿意回家的重要原因。 但毕竟是亲儿子，蒋嬷嬷生怕儿子闯下大祸没法收拾，所以每次家里来信她都很焦急。 信上和往常没什么分别，她儿子打了人要赔钱，而且石青衫也曾看过她儿子写的信，字迹潦草歪歪扭扭，完全没错…… 石青衫捏着信函，不自觉出了湿汗…… 红月这丫鬟和石婉茵一样胆小怕惹事，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有假。 蒋嬷嬷这人没问题，信也没问题。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 空气因石青衫的沉默而凝固，大夫人和国公夫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大夫人叹道：“青衫，不然就按照你舅母说的，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别人家的公子哥儿们娶个丫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石明远脸色更阴沉，气道：“你还没查够？你看清楚了你弟弟是什么货色了吧！” 这句话让石青衫心里很气，她没有理会石明远，面对着石青寒比划着手语。 石青衫比划着：“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碰了红月吗？” 石青衫早就学会用手语跟石青寒沟通，但府中其他人不屑于和石青寒打交道，所以对手语一窍不通。 众人就看着这姐弟俩比手画脚，觉得很古怪。 石青寒也明白，此刻姐姐用手语，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原本正在看书练字，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很瞌睡，等我醒来时，我和红月就躺在一起了。” 待石青寒刚打完手势，石青衫那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就投向大夫人和国公夫人。 “青寒是被陷害的！” 大夫人心头一紧，却也从容：“青衫，说话要凭良心，更得有证据。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们谁也不想看青寒背上骂名，但不是空口无凭就可以的！” 石青衫死死盯着大夫人，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绝对和大夫人、国公夫人母女脱不了干系，但现在没有半点证据！ 国公夫人冷笑一声：“五小姐在皇上、淑妃面前都得了脸，不把我们这些所谓长辈放在眼里了，自己弟弟犯了错也可以庇护，哎，素绫素纱你们要是争气点就好了，像青衫这么有本事，你们父亲也不用在官场奔波了！” 墨素纱也阴阳怪气地笑着：“青衫的面子，现在怕是比姑丈还要大了吧，我和姐姐哪儿能比得了呢？” 她们惯会煽风点火，明知道石明远最看重自己的脸面，堂堂一个丞相竟然比不得自己家里一个庶女？ “够了！”石明远大怒，他指着石青寒：“身为我石明远的儿子，你自己做的混账事必须要承担！” “父亲！”石青衫急道。 大夫人抢过话来，红着眼睛道：“老爷，青寒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要是把他关起来打骂，我是不会同意的！” 国公夫人接着说道：“哎，青寒还是个孩子，只是从小生母不在身边，没有管束好，这才让他失了好品行。要是能把他送去佛寺那些清修的地方修身养性，对他的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石青衫心中一沉，她双眼红红，盯着石明远：“父亲，你真的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却要相信外人的说法？” 正文 第90章 前所未有的挫败 看石明远稍许犹豫，大夫人便故意引导着他：“唉，老爷，若真的到了非要把青寒送走的那一步，不如送去一个我们都放心的地方吧……不如，大空寺怎么样？青寒的生母也在那里，可以照顾。” 大空寺！ 听到这三个字，石青衫姐弟俩都是一僵。 这几乎是他们童年的噩梦，他们永远忘不了生母酒留是怎么疯了一样哭着笑着，被强行拉着送去了大空寺。 现如今又要把石青寒送去大空寺，大夫人这是要把她们母子三人，置于同样不可翻身的境地吗？ “父亲！当年的事情不明不白，如今又是这样，你不怕这样做，迟早有一天会妻离子散吗？”石青衫不敢想象弟弟也被送走的局面，情不自禁地嘶喊道。 妻离子散？石青衫这是在诅咒他！ “混账东西！真以为你在皇上面前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吗！” 石明远神色一凛，扬起手来就朝石青衫扇过去。 石青衫来不及后退，那一巴掌扇过来的风她都感觉到了，就在快要落下的时候，石青寒用身体护住了她，巴掌重重地打在了石青寒的后背上。 石青寒轻轻摇摇头，目光中是坚定也是忍耐。 “青寒！” 石青衫近距离的看着石青寒，双眼渐渐被泪水模糊，流下泪来。 重生以后，她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弟弟的，如今竟然还要弟弟保护她吗？ “就按照夫人说的办！来人，把这个孽障关起来，最迟后天送去大空寺！”石明远绝情地说道。 立刻就有身体强壮的看家护院扯住石青寒，强行带他下去。 石青衫刚要反抗，就对上弟弟那一双清澈又满是无奈的眼睛，弟弟摇摇头，示意她忍耐下去。 石青衫这才松了手，任由石青寒被带下去。 看着石青衫这副挫败的样子，墨家母女都扬起了几分得意的笑意，这一趟算是来值了！ 石青衫那一双眼睛通红，她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在石婉茵身上落了下来。 石婉茵接触到石青衫的目光时，身体瑟缩了一下，不敢看她。 越是这样，石青衫越觉得有鬼，她冷声喝道：“婉茵！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石婉茵像是受惊了的小鹿，身子猛地一抖，便连连摇头。 大夫人唇角逸出一丝冷笑，语气却透着怜惜：“青衫！你再有火气也不该对婉茵发，婉茵胆子小，你不要吓到她！” 石青衫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抓住石婉茵的手腕，逼着她招供：“婉茵！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丫鬟这么做？那个人是不是不在场？” 石婉茵吓得身子都抖了，“没有……我不知道，五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指使对不对？你以为自己在她们那里值几斤几两？迟早有一天，她们会弃你如敝履！”石青衫声音分外冷漠。 对于石婉茵这样的，但凡大声点逼问，她就有可能全部招了。 墨素绫一个箭步上前，推开石青衫：“石青衫，你干什么？成欢是犯了错，她已经在佛堂悔改了，你还想把脏水泼在她身上！婉茵也是你的亲妹妹，没看到她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吗？” 石青衫似乎还是不想放弃，现在没有丝毫证据，大概只有石婉茵一个突破口了！ 连大夫人都走过来抱住石婉茵，心疼道：“哎呦，我可怜的婉茵，别怕……” “别闹了！”石明远一声厉喝，指着石青衫：“有本事你就闹到皇上那里去，否则这个家还是我石明远说了算的！” 石明远拂袖而去，大夫人带着石婉茵也离开了。 石青寒要被送去大空寺，这事儿便是盖棺定论了！ 国公夫人起身，笑看着石青衫：“青衫啊，赶明儿舅母会给你说个好亲事的！” 石青衫盯着她们母女三人，她们一定是有备而来的，可恨的是这一次她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石明远都走了，墨素绫索性露出真面目，十分挑衅地说：“石青衫，早就告诉过你，身为一个下贱的庶女就不要试图翻天覆地，我们真的想整治你，法子多着呢！” 墨素纱也阴测测地笑着：“这一次是小哑巴，下一次……就是你！” 母女三人得意地离开。 明明房间里的地龙暖和得不行，可石青衫却觉得寒意自头顶而下，凉透了她的全身。 自重生以来，这是她头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竟然毫无防备地被她们算计进去。 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青寒像母亲一样，被送去大空寺…… 但是这一次她什么有利形势都没有占到，她该怎么救青寒？ …… 大夫人的房间里，石婉茵趴在大夫人怀里嘤嘤哭泣着。 张姨娘站在一旁，铁青着一张脸。 大夫人轻轻拍着石婉茵的后背，叹道：“婉茵啊，这次不光把你的丫鬟玷污了，还让你被你五姐姐逼成那样……真是让你受委屈了，都怪母亲……” 石婉茵摇摇头，却哭得说不出话来。 张姨娘恨声道：“五小姐一定是对当年的酒留的事情怀恨在心，报复妾身不成反而去报复妾身的女儿！大夫人，这一次还好有你在一旁护着六小姐……” “说这么见外做什么？婉茵叫我一声母亲，她和成欢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大夫人说道。 正说着话，石成欢掀了帘子进来，和大夫人对视一眼便过去搂住石婉茵，心疼道：“婉茵，不哭了不哭了……” “二姐……”石婉茵抬了泪眼。 “二姐刚从佛堂出来，一路上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石成欢叹了一口气：“唉，青衫现在真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她要取代我去做绣品，我身为姐姐也就忍了，可你是家里最小的妹妹，从来与她无仇无怨，为什么她还要这么针对你呢！” 石婉茵怯怯的没看出什么，可张姨娘的火气全摆在脸上了。 石成欢和大夫人的言辞之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石青衫，给石婉茵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正文 第91章 走投无路了 “婉茵，虽然姐姐如今身陷囹圄，但姐姐保证，若我有能力，一定会为你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再怎么也好过在这丞相府里，看别人脸色活得战战兢兢的好啊！”石成欢长叹了一声，仿佛这些年风光无限的她和受尽屈辱的石青衫角色对调了似的。 石婉茵懵懵懂懂地点着头，张姨娘却是千恩万谢：“大夫人和二小姐待妾身与六小姐如一家人一般，妾身的后半辈子就全仰仗夫人和小姐了……” 这便是表忠心了。 张姨娘跪下，她还招了招手，让石婉茵也跟着跪下。 等她们俩都跪下磕了个头，大夫人这才叹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成欢，快扶你姨娘和妹妹起来。” 石成欢笑意温柔，虚扶了她们俩一把。 “张氏，婉茵，你们看到了，如今我和成欢的处境也不复从前，你们愿意跟随我，我必定不会亏待你们！”大夫人摸着手指上那个鸽子蛋大小的碧玉戒指，缓缓说着。 张姨娘福了福身：“妾身唯夫人马首是瞻！” 忠心表过，张姨娘母女二人便退下了。 沉寂了许久的石成欢总算露出一丝畅快的笑容：“母亲，这次算是做得漂亮，只可惜我没有亲眼看看那贱人是怎么孤立无援的！” “哼，连她娘都不是我的对手，小贱人还想跟我们斗！”大夫人冷声道。 这段时间以来，石青衫的财产、名誉、地位不断升高，最近竟然感觉她都变好看了许多。 “老天总算是公平的，让我们扳回一成！明天早上，国公夫人就会把这件丑闻传遍般若城，石青寒想不被送走都难！”石成欢得意地笑着，忽然有些忧虑：“母亲，还有两天时间，万一让石青衫找出了破绽……” “不可能！”大夫人很是坚定，“婉茵事先不知情，石青寒被迷药弄晕，红月也是真的被强辱，至于刘管家、蒋嬷嬷更没有疑点，石青衫又不是有三头六臂，这短短两天她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给蒋嬷嬷送来的信真是她儿子写的，只不过是大夫人派人打了她儿子，逼她儿子写信送来的。 蒋嬷嬷一走，就有人潜入石青寒的房间，放了迷烟迷晕石青寒，站在门后等着红月过来。 红月的确是受了辱，但和石青寒没关系，而是那个放烟的男人…… 石成欢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一件事：“那么，那个侮辱红月的人，处理好了吗？” “那个小混混只认钱，我让刘嬷嬷打发了他，估计现在已经带着钱出了般若城了。”大夫人笑道。 石成欢这才放下心来，笑容甜甜的依偎在大夫人身边：“母亲，我很久没有感觉到这么痛快了，估计等石青衫栽了的时候，我会更欢喜！” 大夫人语重心长道：“我不是说了，这些事情都有我来做，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年底皇后会举办贵女宴，实则是为了给皇子们选妃，母亲要你再次惊艳全场！” 石成欢灰心丧气道：“母亲，任淑妃罚我闭门思过三个月，就算到了年底，也才两个月，我怎么进宫赴宴？” “这些你就不必担心了，这不还有一个月吗？我会为你铺好路的，你只要想想，该怎么让四皇子看上你就行！”大夫人想，这任淑妃再大，也大不过皇后吧。 石成欢的笑容温柔恬静，仿佛与那些肮脏的事儿完全没有关系，但是她一想到四皇子杨逸，不自觉地叹了气。 …… 冬夜里的柴房阴冷潮湿，石青衫一想到石青寒独自在柴房里就坐不住了。 整整一个晚上，石青衫都没有睡着觉，趴在窗边吹着冷风，逼着自己想出一个办法。 天才蒙蒙亮，石青衫就去了酒月酒姨娘的院子，出来迎接的是石红绡。 丫鬟通报之后，石红绡走出来，轻轻地拉上房门，平时她那张脸都是脂粉抹出来的妖媚，大早上没有化妆，显现了几分少女的清纯。 石红绡打了个哈欠，便拉住石青衫的手往另一间房里走去：“青衫，我知道你一大早过来，一定是走投无路了。” 单单看着石青衫眼底那熬了一夜的黑晕，就知道她发愁了一整宿。 两姐妹进了门，坐了下来，石红绡这才露出几分正色：“青衫，我和酒姨娘没有去，我都能猜得到这件事是谁要陷害青寒，你肯定也猜得到吧。” 石青衫目光静如死水：“这一次我没有丝毫防备，我现在没有一点点证据。” “是，她们做得太过滴水不露，找的那些人都无可挑剔，”石红绡略烦躁地抓了抓松散的头发：“实话告诉你，你和青寒能在丞相府长这么大，都是酒姨娘在暗中保护着呢。” 这丞相府无异于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小战场，她们这样遭人白眼的庶子庶女早就该死得悄无声息，若非酒月暗中保全，光是饭菜里的毒药都够她们姐弟投好几回胎的！ “我知道。”石青衫微微眨动了双眼，这是她早就想明白的事情，却也意外石红绡能坦言。 石红绡长长舒了一口气：“所以，你不在府里的时候，酒姨娘都帮你盯着呢，但这一次她们却做得毫无纰漏。大夫人早就想到你会再去查证据，所以用的人都不是她们的人。我听人说过昨天的情形，凭我对婉茵的了解，我认为昨天这事儿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想起昨天对石婉茵的逼问，石青衫微有愧疚，但对弟弟的心疼很快压过了这股愧疚：“昨天，我的确是太过心急，婉茵和张姨娘平时就和大夫人她们走得近，这件事又出在了婉茵的丫鬟身上……” 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目光微滞。 见她这个样子，石红绡无奈地笑了：“你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婉茵是无辜的，她们故意把你的注意力引到婉茵和她的丫鬟身上，让你忽略了真正有用的证据……” “可是，我昨天想了一整个晚上，把整个过程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也没有想通！”石青衫身体发颤，忍住了想哭的冲动。 正文 第92章 红绡本善（一） 石红绡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国公夫人不可能那么巧就过来说亲，她们都没有见锦华一面儿，直接问了青寒。墨素绫她们一定是早有图谋。”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镇定下来，再把事情的始末想清楚，这才是救出青寒的法子。” 石青衫抿了抿唇，看着石红绡：“三姐，我知道酒姨娘这些年虽然不在父亲面前邀宠，但她在父亲面前说话是有分量的，能不能……” “不可以！”石青衫还没有问出口，石红绡就拒绝了。 石红绡严肃地盯着石青衫，声音压得很低，甚至有几分压抑：“酒夫人被送走的那天我记得很清楚，酒姨娘没有开口求一句情，但我知道她每晚都以泪洗面，而且在人前表现出对大夫人的友好和恭敬，这么多年才有机会在暗中保护你和青寒。” “如果那时候她就求情，不光酒夫人救不回来，酒姨娘和我、你和青寒都会折进去！”这才是称了大夫人的心。 石红绡握住石青衫的手，露出从未有过的认真：“青衫，哪怕是青寒真的被送走，酒姨娘也不会站出来，只要府中还有一个咱们酒家的孩子在，她都不可能站在明处，你懂吗？” 石青衫望着石红绡的脸，胸中似乎有什么波涛在激荡着。 原来酒月和石红绡母女竟是这样顾全大局，石青衫忽然感觉到处境没有那么艰难了，她终于知道这么多的苦难总还是有两个人帮她一起分担的。 “我知道，三姐……”石青衫眨了眨眼，微微仰起脖颈努力不让眼泪掉落：“代我谢谢酒姨娘，我会回去好好想清楚的。” 送石青衫出门时，石红绡斜靠在门边上，又是那副慵懒的样子，她摆摆手：“青衫啊，三姐人微言轻，你要找人帮忙也该找些权贵呀！不如，你去求求祖母？” 石红绡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整个红绡院的下人听得见。 石青衫停住了脚步，低头之间隐去了唇角的苦笑，随即转身冷漠地说道：“三姐，青寒也是你的弟弟，你不帮忙就算了，何苦说这些风凉话？” “呵，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呢，哎呀，我得去补个觉了……”石红绡扭着水蛇腰进了门，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石青衫心中涌上一片苦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进了门，石红绡走到酒月面前，无力地坐了下来。 “母亲……” 酒月，才是石红绡正儿八经的母亲，只有关起门来她才能叫一声。 梳妆镜前的酒月已经画好了妆容，她轻抬双眼，通过镜子看着石红绡：“她走了？” 石红绡点点头，缓缓抬起倦怠的双眼：“母亲，我们委曲求全，看人脸色，说是要保护青衫和青寒，可如今他们真的出了事儿，我们却要袖手旁观……我们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没有了妆容的石红绡，仿佛是一个令人想要保护的无辜少女。 酒月转过身子来，年近四十的她依旧明艳动人，在石红绡那张娇俏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来酒月年轻时的风华。 精致的妆容之下，酒月仿佛没有一丝感情：“三年前，你不替青衫挡下那个男人……她怎能活到现在？你说这一切，是不是有意义？” 石红绡笑了，笑容是那样惨白无力。 石红绡忘不了温柔善良的酒留，待自己与亲女儿无异。 幼时的石红绡是府中最体弱的一个，嬉戏打闹间竟然被石锦萱推下水。 石红绡挣扎着，路过的下人受了大夫人的指示都不敢停下来救她，最先得到消息的酒留酒匆忙赶来，想都没想就跳进水里救了她。 酒留因此高烧三天三夜，醒来后酒月带着石红绡跪在她床前，哭着发誓要永远忠心于她。 酒月原是酒留的陪嫁丫鬟，因为酒留盛宠，酒月受了很多排挤，她心中对酒留只有怨言并无忠诚。 可自那之后，酒月就知道，酒留才是她在这丞相府里的依靠。 从小酒月就教石红绡，她们母女的主子是酒留母子三人，不管什么时候也要忠心。 石红绡乖巧听话的原因，也是酒留对她实在是好，好到她都想叫酒留为娘。 三年前那个新年夜，石红绡十三岁。 酒月为石青衫和石青寒做好了新衣裳，让石红绡去叫她们。 石红绡进青衫院向来喜欢抄小道走小门，进去之后才发现石青衫瑟缩在床上。 “你怎么了？”石红绡走到床边，奇怪道。 石青衫怯怯地指了指窗外：“外面总是有人影，我不敢动。” “你的丫鬟和嬷嬷呢？”石红绡坐下来握住石青衫的手。 石青衫摇摇头：“母亲说，她们也有家人，就打发回楚城过年了，年后才能回来。” 石红绡给石青衫穿好鞋子：“你快去红绡院，酒姨娘给你和青寒做了新衣裳。” 石青衫正要拉着她一起走，她却往后撤了一步，望着窗外的黑影，压低声音笑道：“你先走，让我来看看这是人是鬼！” 石红绡向来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自她身子好了之后，最喜欢捉弄府里的人了。 “三姐……”石青衫像猫儿似的可怜兮兮。 石红绡推着石青衫赶紧从小门出去，独自留在了房间里。 窗外的黑影晃来晃去，石红绡便轻手轻脚地抓起了一个大花瓶，藏在门后。 吱呀一声，门开了。 石红绡高高举起了花瓶，等了片刻却不见人进来。 她很是疑惑，这才探出半个身子去看。 “啊……唔……” 花瓶哐当落地，砸成一地碎片，少女的呜咽声自那个突然伸过来的手掌之中不断地溢出。 那只大手死死地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来，拖着她来到了床上。 漆黑的房间里，她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她身上起起伏伏，暴力地撕扯着她的衣裳，揉搓着她的身体。 她从未如此害怕，就连那次掉进水里也没有。 嘭！ 新年的烟花在此刻升上夜空，绽放出绚烂夺目的光彩，迎来了崭新的开始。 那五彩斑斓的烟花映在纸窗上，在石红绡的泪水中模糊成一个光点。 她的身体也在此时，遭到了最疼痛的撕裂。 石红绡，也在今夜堕入了无边的深渊。 正文 第93章 撕破脸面 事后，石红绡听得那个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呵，小女娃倒是挺有滋味……小女娃，你可别怪我，是你那狠心的母亲不管你死活的！” 男人走了，石红绡却安静地穿起衣裳回了红绡院。 当她告诉酒月后，酒月一把搂过她来无声地啜泣着，半响才道：“红绡，这件事不能说，说出去……我们就完了……” 一旦石红绡的清白被毁，酒月母女在丞相府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石红绡眼神空洞，可她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晰，她只淡然道：“我知道，如果我不在，今晚遭殃的就是青衫了，我不后悔……” 她说不后悔，一滴泪却不自觉地滑入酒月的衣襟，凉透了酒月的心。 翌日大夫人只见石青衫好模好样的，便也无从发作，这事儿算是作罢了。 石红绡的改变，泼辣刁钻，妖娆妩媚，都是从那个新年夜开始的。 但不变的是，她要保护酒留母子三人的决心。 …… 石红绡望着酒月：“母亲，现在不帮青寒，他可能真的要步酒夫人的后尘了。” 酒月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你还记得，青衫凭自己的力量夺回酒家的铺子时，我说了什么吗？” “你说，青衫变了……”石红绡喃喃道。 “对，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夕之间会有如此大的改变，但我能感觉得到，她将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 刚才石红绡是在演戏，却给了石青衫一线希望，她真的去找了老太太。 平时老太太都起得很早，可今天方嬷嬷却为难道：“五小姐，老太太最近身体很不好，管不了那么许多的闲事了。” 亲孙儿被人陷害，这算是闲事吗？ 石青衫装作很可怜的样子，再眨眼泪水就要掉下来：“方嬷嬷，我只是想跟祖母说两句话，只是这样都不行吗？” 方嬷嬷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平时听老太太说起过，这宅院里从老到小都有各自的算计，哪怕是现在对她很好的石青衫，可再怎么说石青衫对老太太毕恭毕敬，没有伤害之意。 “五小姐，您平时来这儿走动的勤快，老奴感激你常陪老太太解闷散心，所以跟您多说两句。”方嬷嬷毕竟心软了。 “昨天若是只有咱们自己府里的人也就罢了，老太太倚老卖老封住所有人的嘴这是可以的，但偏偏有个国公夫人母女三人，你知不知道国公夫人可是命妇们中的长舌妇，但凡她知道的事情，不出今天中午就会传遍般若城的上上下下！” “老太太疼孙儿，但不想让老爷难做人！”方嬷嬷叹了一声，狠狠心扭头回屋，紧闭房门。 石青衫捏紧拳头，这便是国公夫人最大的作用了，大夫人要让石明远下的命令再也收不回来！ 回青衫院的小路上，大夫人像是早就候着石青衫了一样。 这一次，石青衫像是没看见这号人似的走过去。 “石青衫！” 大夫人的声音严肃又冷淡，和素日里那个菩萨般的人物判若两人。 石青衫驻足，回过头来，凉凉一笑：“向我耀武扬威了吗？青寒还没有被送走，你猜我能不能扭转局势？” 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大夫人用审读的目光看着她，忽的笑了：“啧啧，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作乖巧的猫儿呢，这样就露出锋利的爪子了？你惹得母亲不高兴，小心哪天把你的猫爪全都砍了！” 石青衫迎上大夫人的目光：“有这个本事，就试试看！” 时间紧迫，石青衫快步离开。 这惹得大夫人发怒，对着她的背影还在骂：“还敢这么猖狂！明天我就亲自送你弟弟上路！真是两个贱种！” 明明是她翻了一盘，为什么大夫人觉得，在面对石青衫时，总会有种心慌的感觉呢？ 错觉，是错觉！ …… 已经到了中午，石青衫没有回院子，而是拐到了石青寒的院子里。 她关起来房门，看着一室凌乱，便靠在角落里蹲了下来，将自己缩成一团。 四下无人，她忽然冷静下来。 她仔细地看着这间屋子，脑海中一直在假想昨天晚上在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 石青寒说他被迷晕……那么就是有人提前放了迷烟。 红月的确被人侮辱了……或许放迷烟的那人一直没走，趁着天色黑留下来侮辱了红月之后，把红月和石青寒放在了床上。 后来，刘管家闯了进来，目睹了这一切……假象！ 对，假象！ 石青衫噌地站起身来，她感觉脑海中有灵光乍现，可又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道光很快就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直接告诉她，这个假设成立，但是……没有证据！ 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一个也没有！ 这府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就算酒月愿意帮，也只是会受牵连而已，于救青寒无益。 石青衫忽然想到一个人。 当石青衫站在战王府的门口时，她不断地回想着上一次见面时，杨择跟她说过的话。 如果她不能讨得杨择信任，那么照杨择的性子是不会管她的。 石青衫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才进了门。 战王府正厅，石青衫面前的茶水凉了又换热的，热的又成凉的，反复几次，她的心也像是放在火上烤似的。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石青衫而言，都非常宝贵。 可杨择迟迟不出现，她只能在这里坐等。 第五杯新茶都快散了热气儿时，杨择总算出现了。 石青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到杨择的那一瞬间却不知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已经日近黄昏，杨择走进来时带了一阵寒气，他随意看了石青衫一眼，便脱掉那件银狐皮大氅坐了下来，下人整理好后，小心翼翼地挂了起来。 当婢女给杨择添了一杯热茶，杨择吹了又吹，喝了一口之后，他道：“你不是该在家，为你弟弟翻冤案吗？” 石青衫抿唇，声音听上去那样柔软：“我没有任何证据，单凭我自己，做不到。” 杨择轻呵了一声，双手拢在茶杯壁上取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的嫡母姐妹们怎么不像你一样菩萨心肠，放你一马？” 石青衫沉默，这是杨择对她的讽刺。 正文 第94章 你还得回来求我呢 “我从战场回来，没有实权没有地位，只是个王爷的空架子，你想让我怎么帮？”杨择往身后那张虎皮榻上一仰，双手环在脑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石青衫后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口气接近于低三下四：“王爷，从前我办事不利，拖延了王爷实现大计的进程。我保证今后，哪怕是放下我自己的个人恩怨，也会先为王爷的事冲锋陷阵，付出什么我都可以……” 她缓缓抬头，双眼之中满是无力和疲惫：“只要王爷帮了我这次，救出青寒，从今以后我石青衫愿为王爷赴汤蹈火，不惜己命！” 外面飘起了小雪花，屋里供着的火炉烧旺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显得屋子里异常的寂静。 这一次杨择的目光在石青衫脸上停留的稍微久了些，他忽然发现这丫头…… 那双眼睛圆溜溜的，无辜委屈的模样竟然让他生出一丝怜惜之意。 还有她的皮肤，忽然变得白白嫩嫩是怎么回事？他真想上去捏一捏…… 杨择别开了眼睛，及时扼制了许多令自己匪夷所思的想法，他笑出声来，好像好笑的不得了。 石青衫没有发怒，只有淡然静默的等待，等待战王爷能好好心救她弟弟一命。 可事情，常与愿违。 “石青衫，我想那天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杨择的确善为人师，但绝不教不愿醒悟的傻子！”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温暖的房间里，杨择的声音还是那样冷：“我明确告诉你，如果我想帮你，就算是用流氓耍诈的法子我也可以帮得了，但是我并不认为你值得我出手。” “我这条路注定是鲜血浇灌出来的，我需要的是足智多谋的军师，但更需要的是狠心绝情的一把钢刀！很显然，你只是个处处留情的活菩萨。” “我不留你也不杀你，我的好心和耐心就这么多了。” 一番冷言冷语的教训，杨择不再看她，悠然的喝着晾凉的茶水。 站在杨择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她似乎忍受了极大的怒火，身体在轻微的发颤。 她不再是那样好声好气，而是沾染着一种怒意：“你高高在上，真的以为自己什么都对吗？” 这样带了火气的声音，令杨择侧目而视。 “你嗜血疆场，就要把般若城也变成活人的坟墓吗？你满身戾气，就算坐到如今的高位上又能如何？坐到皇位又能怎样？” 杨择微微挑眉。 皇位？亏她也敢说！ 石青衫的眼底竟然浮现出嘲讽之意，“几年前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来到玄轻，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这才有了皇室家族，若非如此，你漂泊直到死，天上人间也不会有一个人知道你的存在！你无父无母无亲无友，自然可以做出狠心绝情的事，可这世上的事情，远远不是杀戮那么简单！” 她说话的时候，仇恨充斥着她的双目，可仍有一丝挣扎：“如果我成了绝情无义的人，那我和她们还有什么分别？我这一次……还有什么意义？” 拼命想要说出自己憋了很久的话之后，石青衫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耗了许多的力气。 她脚步虚浮，转身出了房门，临走前说的话仍旧不服软。 “早知你我殊途，何必强求同行？” 望着石青衫踉跄的身影冲进了雪中，杨择怔住了，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她说的话。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呵，形容的，当真贴切。 “可是啊，你还得回来求我呢。” 杨择将半盏茶灌进喉中，不知怎的，这茶水竟然烧的他心肺热腾腾的不舒服。 流光看石青衫离开，这才进来：“王爷，不用管五小姐吗？” “管她做什么，她不是很有能耐吗？”杨择起身，在榻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完全没有被石青衫影响睡觉的心情。 流光有些惊讶，在外面就听见石青衫敢那么大声对王爷说话，本以为她死定了…… “命令都下发了吗？”杨择闭着眼睛，缓缓道。 流光回神，点头：“是，今天清晨就按照王爷的吩咐，知会所有五小姐可以求助的权贵，不许相助。” “嗯……”杨择这一声拉得很长，像是要睡着了似的。 杨婼杨妙若是知道，也有可能出手相助，但有杨择在，石青衫进不了宫。 流光又想起来一事：“王爷，石二少爷的事情有了眉目。” “嗯……” “五小姐的确遇到麻烦了，这次大夫人她们没有留下什么证据，若不是我们派人跟踪了她们有关的每一个人，差点就要放走了唯一的人证。” 与大夫人一伙有关的人，包括国公府的，全部要监视起来，所以石青衫是有自知之明的，单凭她的力量怎么能办成呢？ “嗯，口供越多越好。” 杨择唇角微微上扬，在一室温暖中沉沉睡去。 …… 漫天飘雪的黄昏，从战王府出来之后石青衫一直在大街上走着，浑身都冻僵了。 她一直在想，还有谁可以求助…… 周思明！ 那个很赏识她书法的史官周思明！ 想到这个人，石青衫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冲向周府。 当疲惫的石青衫敲开周府的门时，看门的老头告诉她，不巧得很，周思明不在家。 不巧……石青衫身子一软，趴在了门边上，半跪在薄薄的雪上，显得十分凄凉。 看门老头有点慌了：“哎，姑娘，你可不能倒在这儿啊……” “老冯！” 一道清凉的嗓音响起，风雪中跑来一个紫衣少年，忙着把石青衫搀扶起来。 那被叫做老冯的老头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您看看这位姑娘怎么办吧……” 石青衫抬头看去，那少年生的清秀，年纪和她差不多大，只见他对着老冯皱了眉头：“老冯，你怎么回事？怎么骗人呢？我爹明明在家……” 这紫衣少年，便是周思明的长子，周策。 “哎呦，少爷……”老冯苦着脸，却也不敢说出什么来。 石青衫忽然明白些什么，她轻轻甩开了周策的手，后背贴紧了大门，心中涌上一股冰凉之意。 正文 第95章 逼你回头 她只以为是国公夫人把流言蜚语传遍了般若城，就算周思明这样清高自傲的人也要明哲保身，她还没有想到这事儿仅仅是杨择只手遮天！ 看石青衫沉默地站在一旁，老冯才拉过周策耳语道：“今天上面传话儿来了，哪家见着丞相府的五小姐都不许帮忙！估计五小姐得罪了什么人……” 周策这才回头好好打量着石青衫，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绝望，再无其他。 石青衫微微闭了闭双眼，慢着步子走下了府门的台阶，在雪中一步一个脚印地挪动着。 风雪下得紧，石青衫穿着那么单薄的衣裳，周策竟然生出几分不忍之心。 “你等一下！”周策喊了一声，便赶紧冲进府中的门房去。 石青衫并没有因为周策的喊声而驻足。 “喂！”周策快步追了上来，他微微喘着，将手中的灰伞撑开打在石青衫的头顶。 “你拿着，老冯那儿只有这把伞了，虽然难看了点……”对着理都不理他一下的石青衫说话，周策忽然感觉到尴尬。 毕竟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伞都拿来了不送出去哪儿成？ “拿着！”周策抓着石青衫的手，强逼着她握住伞柄。 石青衫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手腕上，她狠狠推开了周策的胳膊，灰伞翻倒在地。 周策一脸愕然，盯着这个被他逼出生气的绝望少女。 石青衫眼中天寒地冻，一想到周思明也会用这些可笑的理由回避见她，她胸中就涌上一团火来。 于是，这火气就撒在了这无辜的少年身上：“滚开！” 石青衫踉跄地离开，周策发了好久的呆，直到灰伞被刮到了角落，他这才略委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捡了灰伞回去。 石青衫继续走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就算周思明狠心拒绝见她，但周策又有什么错？他不过是烂施了好心想帮她一把，而她竟然不知好歹地推开人家。 她说杨择绝情，那么她自己又哪里做到了与人为善？ 她停下脚步，望了望昏暗的夜空。 荒唐！ 原来这世间的一切竟是这样荒唐！ “五小姐？下了雪的夜里寒凉，进来喝杯热茶再走吧。” 这嗓音清丽好听，石青衫寻着这声音望去，只见临仙楼的招牌下，站着一个手撑油纸伞的姑娘，她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我是明思，说出来不怕五小姐笑话，我是这临仙楼的琴女。”明思将烹好的茶端给石青衫一杯，坐在了她的对面。 “谢谢。”石青衫抬眼看着明思，她自知此刻的自己浑身狼狈不堪，而眼前的明思温柔恬静，连她看了都要喜欢上几分。 石青衫喝了一口茶，这才轻道：“眀如姐姐……” 明思笑了：“五小姐果真和战王爷说的那样，细致敏锐，眀如是我的亲姐姐。” 石青衫点点头，喝了口茶后便不再说话。 明思的声线极其温柔：“五小姐，你的弟弟明天就要被送走，想必你今天过得一定很绝望吧。” 石青衫眸光冷冽，“这与明思姑娘有什么关系？” “流光告诉我，五小姐太过心软这才惹怒了王爷，可我瞧着，五小姐这狠劲儿和王爷有九成相像啊！”明思掩唇笑着。 石青衫这才重新打量了明思，明思竟然知道流光的存在，看样子她是杨择的手下了。 那么说来……眀如也是杨择的人吧…… 眀如那样的信任和帮助，石青衫忽然得到了答案。 原来，她的一切小伎俩都在杨择的股掌之中了吗？ 明思拍了拍石青衫的手，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几许认真：“五小姐，战王爷的心思的确令人捉摸不透，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摸透了他的性子吧，他表面多情，实则绝情，你想和他共事共赢，怎么能违背他的原则呢？” 石青衫冷笑一声：“因为他权大势大，所以我该顺着他，学他一样无情？抱歉，你们做得到，我做不到！” 流光可是把收留石青衫的重任交给她了，不完成任务，她还有什么脸面见杨择？ 明思叹了一口气，“你四处碰壁，求助无门，连周思明都拒绝了你，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石青衫凝视着明思，忽而瞳孔放大，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 明思脸色凝重的点点头：“除了战王爷，谁还敢在般若城这么做？” “他……一定要把我逼上绝路吗！”石青衫死死咬住下唇，她不指望杨择能帮忙，可他真的这么狠绝，要断了她所有的路。 明思无奈地摇摇头：“王爷不是要让你走上绝路，而是逼你回头啊！” 石青衫盯着明思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若你真是个庸才，王爷大可以一刀了结你。按照王爷的脾气，他没有立刻杀掉你，就说明你还有用。做一个对王爷有用的人，你弟弟一定有救！” 明思的笑容十分笃定，给她那份自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择。 石青衫抿起下唇，袖管之中握着的双拳轻微的颤抖着。 能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石青衫当然比别人更知道生存法则。 如今她已经后路全断，退无可退，若不是屈于杨择之下，她会失去青寒，那么她继续撑着拼着，还有什么必要…… 明思继续劝说着：“五小姐，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如果你和王爷多打交道，你就会发现他这人还有良善的一面……” “我……”石青衫疲惫地闭了闭眼：“我会去找他，低头认错。” 看石青衫离开时，她仿佛是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 明思忽然怀疑自己，刚才的劝说究竟对还是不对？ 她凝望着纷飞的大雪，几乎快要映亮了这个漆黑的夜空。 她蓦然回想起，当年她和姐姐眀如一同随杨择，是如何历尽艰险从白楚国辗转来到玄轻。 这世上谁都苦，只能咬牙捱过去。 …… 看到去而复返的石青衫，流光并不意外。 可令他吃惊的是，浑身湿透又冻僵的石青衫，走到杨择的房间门口，沉默不语地跪了下来。 流光低声道：“五小姐……” 正文 第96章 碎其傲骨 石青衫仰起头，任由无情的雪花落下，在她的脸上融化又凝结成冰。 干哑的声音从她喉咙中溢出，让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更添一丝寒凉。 “王爷，我知错了。” 她双手伏地，额头重重地磕在雪地上。 “我错在不该心慈手软，让仇人有了可乘之机，几乎置我于死地！” 她再拜：“若不是我处处留情，就不会给她们机会再来害我，我没有早些听从王爷的话，是我愚蠢之极！” “王爷，若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救救我的弟弟……”石青衫深深吸了一口凉气，缓缓道：“一年之内，我会解决我家中这些事，全力为王爷效忠。” “如石青衫有违誓言，叫我这一世永受求而不得的痛苦！” 她的声音轻而柔，却显得掷地有声。 石青衫也不管杨择是不是在房间里，不管会不会得到他的回应，就这样说着她决绝的誓言。 每说一句话，她就磕一个头，决然又绝望。 流光站在一旁，一直盯着房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大雪落满了她的肩头。 房门，开了。 寒风卷进房间里，吹得那烛火摇曳闪烁，忽明忽暗。 那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在烛火光之中，他轻轻抬了下巴，夜色勾勒出他刚毅的轮廓。 石青衫直起身子，微微眨动着已经落满霜雪的睫毛，望着那个可以决定她和弟弟生死命运的人。 杨择的嗓音如这暗夜低沉：“一年之内解决你的事，为帝业全力以赴？” 有雪水自鬓间流入脖颈，石青衫微微合上眼：“挡我路之人，我必恨之杀之，绝不心慈手软！” 她缓缓争了眼，望进杨择那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如王爷所愿。” “呵……如我所愿……”杨择轻声呢喃着，虽是笑声，但绝无半分玩笑之意。 “看来，你已经彻底醒悟了？”杨择问道。 石青衫无力地点点头：“从前是我天真可笑，不知人心狠毒，幸好有王爷费心指教，石青衫……知错了。” 杨择俯视着石青衫，眸光一片深沉。 他看得出来，石青衫是个有傲骨的女子，但凡她坚持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改变。 但是，既然石青衫选择了与杨择同行的这条不归之路，就必须改变，杨择不需要她的善良同情，只需要她的足智多谋。 因此，杨择不惜花费这个时间和精力，让石青衫自己撞上南墙，让她走投无路，彻底碎了她这一身傲骨…… 重塑一个狠心决绝的石青衫，如杨择一般无二的，石青衫！ 望着石青衫那一双深若幽潭的眼眸，杨择便知道，他成功了。 “知错便好，起来吧。” 石青衫双手撑在地面上，每使一分力气，她就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关节都僵硬到没法动弹。 她狠了狠心，猛地起身，没想到一个重心不稳，她就直直向后栽去。 流光大骇，连忙伸出手去，托住了她的后背：“五小姐，小心！” 石青衫站稳后，也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流光。 那一眼忽然让流光感觉很不舒服，眼前这个女子，当真是前几天带着一车礼物到处谢恩的五小姐石青衫吗？ “若王爷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告退了。”石青衫已经看到了杨择的态度，她不用多说，明天杨择都会救下石青寒的。 石青衫缓缓转身，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杨择的发问。 “你四处碰壁，孤立无援，可知是我所为？” 石青衫挺直了脊背：“明思告诉了我，我都知道了。” 杨择看了流光一眼，便轻道：“恨我吗？” 良久，只听石青衫淡然回应了几个字。 “恨过，但不恨了。” 石青衫缓慢地挪动着，踏着一地新雪离开了战王府。 杨择却望着石青衫刚才跪着的地方许久，抿唇笑道：“对一个姑娘这样，我是不是挺狠的？” 流光拱手：“王爷肯亲自教习，这是五小姐的荣幸。” “她刚才磕了多少头？” 流光一怔：“属下……不知。”难道王爷吩咐过要数数吗？ 杨择凉凉抬眼，唇角轻扬：“本王要亲自教习你了，当是你的荣幸之至。” “王爷……” “今夜不用睡了，你亲自去赤焰国取情报，后天傍晚前我要看到你站在我眼前。” 话撂下，杨择撩袍子转身就进了房门。 杨择自己都觉得奇怪，他难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石青衫的目光一直都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含怨的，痛恨的，克制着的，善良清澈的…… 是他，亲手扼杀了从前那个似乎很善良的石青衫。 石青衫刚才说，恨过，但不恨了…… 那双眼睛里满是冷漠，那冷漠就如同……他看到了自己。 让石青衫做另一个无情的自己？ 石青衫磕了一百二十三个头，他在房间里都听得真真切切。 不知为何，听得他心里闷闷沉沉的。 杨择总是有种预感，如今石青衫在他这里受过的痛苦，今后迟早会还报回来…… …… 石青衫雪夜而归，她发烧了。 守在床边，看着石青衫久久没能醒来，温茶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今天二少爷就要被送走了，小姐还没醒过来，这可怎么办呀！”温茶跟断弦商议着。 断弦显得镇定很多，但也有一丝慌张：“不然，我们先想个由头，拖住老爷？” 温茶苦着脸：“你明知道，五小姐在老爷那里什么都算不得的呀！” 断弦一拍桌子：“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两人急冲冲地跑去找石明远，却在府中撞见了杨婼和杨妙。 “我见过你，你是青衫姐姐的丫鬟吧？”杨婼看着温茶道。 温茶行了大礼，声音带了几分哭腔：“两位公主，我家小姐病了，二少爷马上就被送走了，奴婢们不知该怎么办了……” “病了？”杨婼大惊。 杨妙就显得沉稳一些，她抓住杨婼的手腕：“现在最要紧的，是阻止石丞相把石青寒送去大空寺！” 温茶和断弦两人一听这话音，便是一喜，看来这两个公主是来救人的？ 是，她们就是杨择派来搭救石青寒的。 “你们两人，一个去照顾青衫姐姐，另一个带我们去找石青寒。”杨妙吩咐道。 正文 第97章 公主发威 温茶赶回去照顾石青衫，断弦则带着杨婼杨妙匆匆赶往柴房。 有两个凶巴巴的护卫守在柴房门前，断弦有了公主壮胆，便迎了上去：“让开！你们还敢拦公主？” “我们只听命于老爷和夫人。”两个护卫双手抱臂，似乎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 断弦脸色一白，不知该怎么办。 杨婼气得打算自己出手教训他们，杨妙不动声色按住了杨婼，并对身后的几个随身侍卫使了个眼色，淡声道：“打。” “是，三公主。” 那几个侍卫中最强壮的两个，从队伍中走出来，在两个护卫还没摆好姿势迎敌时，就被掌掴翻倒在地。 护卫眼冒金星，刚伸出食指指着他们，紧接着这根指头咔吧一声被掰断了，一阵鬼哭狼嚎。 皇宫出来的侍卫毕竟和丞相府家这两个野路子看家护卫不同，他们出手狠厉，保证留这两人一口气。 “三公主，快死了。”侍卫拱手回禀道。 “很好，不认识我们，就打到他再也忘不掉为止。”杨妙淡淡扫了地上那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一眼，便捉起杨婼的手进了柴房。 路过的下人们都还处在深深的震惊之中，善良纯真如杨妙杨婼，但她们永远不会容忍有任何人藐视她们皇家的威严。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在前面带路的断弦踢开了脚下乱糟糟的稻草，让公主们先进去。 四面墙光秃秃的，常年的潮湿和不打理，导致墙皮脱落了一地，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稻草混杂在一起。 在黑乎乎的角落里，劈好的柴火高高垒起，上面铺着厚厚的稻草，有一个人影蜷缩在哪里。 杨婼一眼就认出来，她低呼一声就跑过去：“石青寒！” 石青寒似是被这一声从睡梦中惊醒，他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杨婼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凑在他眼前，那副委屈的模样好像一直被关在这里的人是她。 “石青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杨婼仰起小脸望着石青寒，他的脸沾了很多尘土显得狼狈，但仍然遮盖不住他清俊的面容。 她从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然后他的眼睛便弯成一条好看的弧度，竟然惹得杨婼脸微微发烫起来：“你……你笑什么？” 石青寒拨拉开地上的柴草，用手指在土上写着：“谢谢公主。” 杨婼脸热，瘪了瘪嘴：“谁用你谢了，还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 杨妙适时地提醒道：“青寒公子，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只管放心跟我们走，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石青寒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杨婼招呼着：“断弦，快来跟我把他扶起来！” 杨婼刚碰着石青寒的胳膊，杨妙就一把将她揪回来。 “三皇姐，你干什么……”杨婼似有不悦，低声道。 杨妙凑到杨婼的耳边：“你是公……” 话还没说完，杨婼就又黏到石青寒那边，问着：“你的身体恢复好了吗？是不是刚好没几天，就被丞相弄到这里来了？丞相真是老糊涂了，连亲儿子都不相信……” 石青寒只是笑而不语，可杨婼一看到他眼眸里的温柔就忍不住要说好多的话。 杨妙拧着眉，站在一旁看自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妹竟然也会关心人，心里可不是什么滋味！ “哎，石青寒，你是不是病好了，那么药吃完了吗？如果吃完的话，我再从宫里拿一些出来……” 石青寒几天没有进食，此刻身体软弱无力，杨婼一边扶着他慢慢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地问着。 玉贤妃和石青衫不约而同地嘱咐了杨婼和杨妙，不要把给石青寒赐药这事儿说出去，杨婼不知为什么便也遵从了，这就含含糊糊地问着。 石青寒笑着点点头，也没打算开口跟杨婼多说什么。 没走到门口，门外便有几人挡住了光亮。 石成欢、石锦萱、石婉茵姐妹三人带着一众奴仆，堵在了门口。 杨婼拧眉看去，冷嘲热讽道：“呦，是二小姐啊，刚从佛堂被放出来就赶紧过来凑热闹？经书抄完了？没听说我母妃那里收到了丞相府的经书啊！” 石成欢一点也不恼，温柔笑着回应：“谢四公主关心了，臣女自有家父来教导，就不劳烦四公主费心了。” 这不是在嘲讽杨婼多管闲事吗？ 杨婼嗤了一声，不打算再理石成欢。 可杨妙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她拢起衣袖，慢条斯理道：“二小姐在佛堂呆久了，是不是被焚香熏晕了？难道忘记君臣有别吗？看来我跟婼儿这公主身份，在别人跟前只是个骗人的幌子啊！” 石成欢面色微微尴尬，只能带头跪下，对杨婼杨妙行大礼。 杨婼看着杨妙那高傲的姿态，很是惊喜，总算是为石青衫他们出了口气。 杨婼扶着石青寒就出门去，却被石成欢喊住。 “四公主！” 杨婼不耐烦地回头：“你有完没完？” 石成欢笑着走上前去，看了眼石青寒，缓缓道：“四公主屈尊来丞相府柴房救青寒，当真是对青寒爱护有加啊，这是我们青寒的福分！” 石青寒看着石成欢，眼底只有冰冷，他的拳头已经攥起来了。 他不是不知道姐姐的烦忧，姐姐每天奔波，为的就是摆脱大夫人和这个二姐的算计。 杨婼皱眉：“石成欢，你阴阳怪气的说些什么？有种说清楚！” “婼儿！”杨妙拉了拉杨婼，杨婼却气得甩开她，非要听石成欢掰开揉碎地说。 石成欢的笑容意味深长：“也没有什么，青寒出了那样的事，般若城的人几乎都以为青寒是个只会玩弄女人的纨绔公子，这名声一臭，将来还怎么攀得上一些名门贵女呀！幸好，这不幸好有四公主在……” “石成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杨妙声音虽柔软，但也透着几分威严。 杨婼更是气得想动手，幸而有石青寒暗中扯住她的袖子，只气得她大骂：“石成欢，你现在厉害得不行，在我们面前都敢不说人话了！真该叫你去佛堂住一辈子，当一辈子老尼姑！” 正文 第98章 无稽之谈 石成欢略有畏惧之色，尴尬笑着：“是臣女多嘴了，原来，原来四公主也嫌弃了青寒……青寒不能说话，以后也不会有大好仕途，万一父亲因为这件事，把他扫地出门，他的这辈子……怕是完了……” “完了？什么完了？不就是不能说话，以后谁敢嚼他的舌根子，本公主就拔了他的舌头！要是石青寒被赶出去，本公主养着，养他一辈子！”杨婼一口气说完这些，头都有点发晕，喘了好久。 杨妙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婼，连石青寒也微微发怔，杨婼却还不自知自己在说了些什么。 石锦萱和一众丫鬟露出夸张又鄙夷的笑容，石成欢则满是欣慰：“四公主重情重义，青寒以后的日子好过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就放心了！” 杨婼冷静了才反应过来，石成欢这是故意的！ 石青寒是个哑巴，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子，没有建功立业，也不可能有功名在身，他怎么能配得上高贵的公主？ 退一万步讲，就算石青寒样样都好，杨婼当众说要养石青寒，岂不是太不顾礼义廉耻？岂不是让人以为石青寒是她养的男宠？ 杨婼气呼呼地指着石成欢，作势就要上去打，杨妙和石青寒一左一右及时地扯住了她。 “婼儿，我们是来帮忙的，你别越帮越忙！”杨妙低声在杨婼耳边提醒道。 看着石成欢得逞的笑容，杨婼纵使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三公主，四公主！” 石明远和大夫人带着一大帮人过来，一番参拜之后，石明远拱手道：“两位公主来家中做客，派个人提前说一声，老臣好做准备……” 明显是讨好的口气。 杨婼翻了个白眼，扯着石青寒站远了一点。 石明远看见这情形，心中也是起疑，并不表现在脸上。 杨妙倒是给了石明远一个台阶下：“石丞相客气了，我和婼儿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 石明远笑着点头，微微躬着的身子显得和气又恭敬。 两位公主的生母都是宠妃不说，她们各自背靠着一国一族，只要万古大陆这片土地上，没有人想着一统天下的宏图伟业，玄轻国与白楚国、玉西族的关系就一定要好。 所以，石明远自然很看重她们两人。 杨婼看了石青寒一眼，便走近石明远几步，语气还算客气：“丞相大人，上次我和三皇兄来过府上一次，那是给你家二少爷送药来的，我看着二少爷温文儒雅，才华横溢，心里便把他当做朋友了。” 大夫人和石成欢望向杨婼，眼底俱是冷漠和厌恶。 如果不是她们过来搅和，这会儿子石青寒都已经被带上马车赶往大空寺了！ 这杨婼杨妙，就是过来坏事的！ 石明远深深望了眼石青寒，随即和蔼笑着：“那是青寒的福分，也是我丞相府的福分！” 杨妙接过话来，装作不知情般笑道：“不瞒丞相，我跟婼儿呢，与贵府二少爷年龄相仿，想着大约是能聊得来的，今天便兴冲冲的过来讨教几句诗词。怎么我来的路上听说，你们府上有些挑事儿的人，故意诬陷二少爷迫害了一个丫鬟？” 石明远等人脸色一僵，大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赔笑着：“三公主，不知是谁给您讲的流言蜚语，事实可不是这样的……” “果然吧，我和三皇姐也觉得那只不过是谣言，身为丞相的儿子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哪里用得着骗一个小丫鬟？这不是在打丞相大人的脸吗？”杨婼嘻嘻笑着，嘴角翘地高高的。 石成欢叹了一声，便柔声道：“四公主，你年龄小，实在不懂这些是是非非……” “婼儿年龄小，不懂得怎么编造流言蜚语，二小姐要教教她吗？”杨妙露出明媚的笑容，眸中却是慑人的精光。 石成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连笑容都满是尴尬。 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杨妙这个软柿子竟然也这样伶牙俐齿？ 石明远横了石成欢一眼，便点头笑着说道：“公主说的哪里话，成欢怎么配得上教公主什么。” 石成欢忍住心头怒火，强颜欢笑：“父亲教训的是，是成欢失礼了。” 杨妙点点头，指着石青寒：“丞相大人，那些流言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可能是我和婼儿看错了人，认错了朋友……” “青寒从小安静，但他喜读诗书，可以算是小有才华。家中的子女众多，但老臣对他们一直都是严加管教，绝不会出现败坏世俗的事情，至于那些流言，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老臣的儿子，老臣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石明远笑着恭维道：“二位公主蕙质兰心，聪慧过人，青寒能入得了公主们的眼，品行自然也是不用说的。” 大夫人面色微变，强笑道：“老爷，这……” 石明远淡淡扫了大夫人一眼，全然是警告。 杨婼轻哦了一声，笑吟吟道：“既然二少爷这么好，丞相大人怎么还把他关进柴房里了呢？” 杨妙掩唇，搭腔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丞相大人和夫人看庶子不顺眼，故意虐待呢！”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石明远深深望着大夫人。 大夫人忍下一口气，配合地说着：“青寒……青寒你也是，那天父亲母亲也是着急了，说了几句重话，你怎么就当真了呢？母亲可是把你当做亲儿子一样看待的！” 石青寒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他装的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大夫人一人唱独角戏，便讪讪一笑，不说话了。 见这事情算是压下来了，杨妙便道：“丞相大人，我们想和二少爷边吃边聊，您看……” 石明远忙吩咐下去：“来人，快去准备上好的酒菜，送去青寒的院子里。” “青寒，那么你就好好招待二位公主，如果有需要，随时派人告诉我。”石明远对石青寒说着，他也很识相，知道杨妙杨婼不想跟他这一大家子坐在一个桌子上。 石青寒象征性点点头，早在酒留被送去大空寺之时，他就对这个父亲失望透顶了。 正文 第99章 青寒跪下 石青寒三人开开心心地离开，却留下大夫人和石成欢她们恨的牙痒痒。 大夫人强笑着：“老爷，这事情明明就是青寒做错了的，不惩罚，难以服众吧……” “谁不服？我看谁敢不服？”石明远狠狠瞪了眼大夫人，掉头离开，想着等会儿要去给杨妙她们送点什么好东西。 …… 回到石青寒的院子里，断弦和蒋嬷嬷赶紧弄了些吃的喝的给石青寒。 若不是杨妙将杨婼拉到外间，杨婼还趴在桌子边，盯着石青寒吃饭呢。 “三皇姐，你要说什么不能在里面说啊……”杨婼咕哝了一声，转头望了石青寒一眼。 杨妙伸出双手去，固住杨婼的脑袋让她面向自己：“婼儿……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吗？” 杨婼皱眉：“奇怪？我怎么奇怪了？” “你跟石成欢说的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算她在套你的话，你也不该口不择言呀！”杨妙气石成欢不怀好意，更气得是杨婼真的钻进了石成欢的圈套。 提起石成欢，杨婼也是气坏了，不过她低下声音去：“她激我这是真的，我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啊！” “杨婼！”杨妙的声线温柔，满含无奈和责备。 杨昭不在，杨妙身为姐姐总是要管杨婼的。 “皇姐……说实话也不让了吗……何况，我做错什么了？”杨婼恼的抓了抓头发，怎么想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杨妙拉住她的手腕，口气极其认真：“你不光是个女子，更是一个公主，和大臣家的庶子多有纠缠，当真传出去，你以为父皇还会像以前一样宠你吗？” 杨婼抓在头发上的手一顿：“三皇姐，你什么意思？父皇……” 在杨婼的印象中，她们的父皇是无条件宠爱她们的，难道会因为那些无关痛痒的流言蜚语有所改变？ “婼儿，看来你还不懂得公主的人生是什么。” 说到这里，杨妙的眼神一暗：“作为公主，我们拥有荣华富贵，却没有主宰自己人生的权利。将来玄轻国真的会和别国起了战事，有必要时我们这些公主会去联姻，而父皇是不会拒绝的。” “皇姐……”杨婼一时不知说什么，她从前知道联姻和亲这些事，只是从没想过这些会和她有关。 见杨婼陷入深思，杨妙趁势劝道：“婼儿，你的婚事更由不得你做主，所以最好不要和男子来往过密，害了他们也害了你自己……” “皇姐，我对石成欢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我真的想，我去求父皇，他一定不忍心拒绝我的。就算让石青寒做驸马，谁又能把我怎样？”杨婼在听过杨妙那一番忧心之言后，仍旧保持着她作为公主的骄傲。 “你……” “青寒！”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冲进来差点摔倒，石青寒急忙起身扶住她。 因为高烧才刚退，石青衫的脸颊还是泛红，她望着石青寒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眼中涌现了泪光。 “青衫姐姐……”杨婼和杨妙喜得叫了一声。 石青衫回头，看见她们俩后，唇角逸出一丝苦然的笑容。 她费尽艰险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两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说几句话，便解决了。 杨择果真厉害，这一巴掌足够让她清醒，面对这个吃人的世界。 见石青衫笑得莫名其妙，杨婼和杨妙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奇怪。 杨婼率先开口：“青衫姐姐，我们……” “青寒，跪下！”石青衫轻声说道。 这让在场的三人都具为震惊，可石青寒却听从地跪了下来。 杨婼捂着嘴难以置信，杨妙声音软了下来：“青衫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石青衫望着那姐妹俩，却怎么也再难以露出笑容：“两位公主，是你们救了青寒的性命，如今的青寒无以为报，只好先谢过二位的大恩了！” 说罢，石青衫拍了拍石青寒的肩膀，石青寒的眼眸清清亮亮，不解之色也只是一闪而过，便立刻对着她们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虔诚无比，只为谢恩。 这样一来，让杨妙杨婼十分尴尬，站在那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杨婼欲言又止，杨妙暗中拽住她的手腕，便道：“时候不早了，我和婼儿就先回宫了。青衫姐姐，你好好养病！” 杨婼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石青寒看了她几眼，只是平添无尽的沉默。 杨妙拉着杨婼走后，叹息声从石青寒的喉中逸出，他的声音恢复得越来越好了：“姐姐，她们救了我，你为什么……” 等石青寒起身，抬头对上了姐姐的眼睛时便说不出话来了。 石青衫不语泪先流，她抬起手背抹掉眼泪，颤声中透着几分决然。 “青寒，你磕了头就不欠她们的，杨家人的恩，都由我来还……” …… 丞相府的轩然大波，因为两位公主的几句话便平息了。 石婉茵那个丫鬟红月，给了些银钱被打发回乡下去了。 至于那些难听的话，石明远的耳朵像是自动过滤了一样，大夫人也曾再提起过这事儿，可石明远却凉凉讽刺道：“若是夫人能生出一个让两位公主都瞧得上眼的儿子，那我现在就把青寒送走。” 大夫人气坏了，要知道她最遗憾的事情就是生不出来儿子，名正言顺地继承丞相府，石明远这无异于骂大夫人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还没平静几天，丞相府因为一场争吵又躁动起来。 这次被石明远痛骂的人，竟然是大女儿石梦年。 “你听清楚了？大姐的确是要进军营？”石青衫坐在火炉边上，用铁钩翻动着炭火。 温茶搬来一个小板凳坐下，“我听得千真万确，老爷非常生气，我站在院子外面都能听得到。这几天城中四处在招年轻的男子去军营受训，听说是在赤焰国边境那里，很是艰苦呢。” “大小姐瞒着老爷去参加里选拔，我听别人说当时大小姐可神气了，她一个女子挑下了将近十个强壮男子，成为了前天的第一名，这才破格收了大小姐。” 正文 第100章 这样怕疼 玄轻国夹在赤焰国和白楚国之间，边关要塞处每年都会征大量的青壮年男子去充军。 “或许对于大姐而言，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石梦年向来寡言，可石青衫早就看得出她并不喜欢尔虞我诈的般若城。 虽然军营劳累又残酷，将来面对的战场或许有去无归……总好过留在这里。 温茶却有些担心：“可是，老爷不让大小姐去，她能有什么办法……” 石青衫笑了笑：“既然大姐能独挑十人成为第一，那么父亲是没有权利拦住大姐的……” 前天的选拔，石梦年已经扬名般若城，早就传到朝廷里和皇上的耳中，若石明远再行阻拦，那岂不是对国不忠？ “征兵……征兵……”石青衫口中呢喃着这两个字，这段时间心上的阴云这才消散了些许。 翌日。 征兵擂台早早就有许多人排着长队，等待着选拔。 这些参选的男子中，也许有些是热血报国的有志青年，但更多的是被官府强逼着过来的，因此大部分人都愁眉苦脸。 人群之中，石青衫和石青寒姐弟二人已经看了两三场了。 石青衫转身对着弟弟，深深望着他：“青寒，让你来参选这是我的决定，你可以反对的……” 石青寒摇摇头，露出干净灿烂的笑容，他环扫四周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姐姐一直是为我好，我留在这里也只会拖累姐姐，只是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知……何时能再见到娘和姐姐……” 看着身量高大的弟弟露出落寞的神色，石青衫很是心疼，她遥遥望向擂台。 铺着虎皮的宝座之上坐着的正是杨择，他单腿屈起一手撑着头，斜倚在宝座上，来了兴趣就看两眼，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那霸道的模样活像个山大王。 石青衫收回目光，声音温柔且坚定：“等你回来时，我和娘都会在，我们三人再也不分开……” 砰！ 一声巨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一个年轻男子被台上的壮汉扔了下来，痛苦地捂着手腕。 石青衫看过去，心下一沉：“周家少爷……” 想起那天对周策的不善，石青衫的心头涌起一阵愧疚。 她正要过去，石青寒拉住她：“姐姐，你认识他？” “你在这儿等我。” 石青衫便小跑着过去，将周策拉了起来。 周策的手腕被那壮汉拧得脱臼，疼得额头冒汗。 这里有规矩，若是主审官也就是杨择亲自发话，这个人不再录用，旁人才能过来扶下去，因此周策的侍从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周策看到石青衫，也是有些惊讶：“是你？” 石青衫点点头，取出帕子来包住周策的手腕，她轻声道：“有些疼，你忍忍。” 手腕传来阵阵的痛感，周策咬牙道：“他们不让别人来扶，你快点离……啊！” 趁着周策分散了注意力，石青衫手上一使劲，便把他脱臼的手腕按了回去，惹得周策呲牙痛叫。 石青衫拍了拍周策的肩膀，轻声笑着：“这样怕疼，怎么能上战场杀敌？” 石青衫明明不是美人，可她的笑容却那样温暖。 周策的心神一时乱了，眼前这个温暖的她真的是那天风雪夜中恨声推开自己的女子吗？ “我……这点小伤怎么能跟上战场相提并论！” 周策轻哼了一声，捂着手腕又雄赳赳地爬上了擂台。 周策不服输，可宝座上那个闭目养神的却发了话：“都留下吧。” 不屈不挠不认输，边关正需要周策这样有热血有冲劲的年轻兵将。 石青衫发现了门道，便嘱咐石青寒：“你打不过人家，但是千万别认输。” 石青寒对姐姐深信不疑，便也怀着几分忐忑登上了台。 当石青寒站在擂台中央，正给他分配对手的时候，杨择睁了眼：“本王来试炼试炼！” 说罢，在众人眼中那个瞌睡虫王爷单脚轻点地，便腾空跃起飞到了擂台中央，十足的霸道和傲慢。 看到这场面，石青衫心里万分不安，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却也是忍着。 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 看见杨择突然出现在眼前，石青寒正要无意识地倒退了半步，他硬是死死地踩住了地面，与杨择面对面。 杨择轻轻勾唇：“好小子，没什么功夫，脾气倒是够硬！” 话音落，杨择一拳打过去，石青寒就直直地往后栽去，流了一鼻子血。 “军营不是书院，本王劝你们掂量清自己。”杨择面对着擂台下排成长龙的队伍，似笑非笑地说着。 石青衫死死盯着杨择。 只见石青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正正朝杨择冲过去。 杨择只伸了一只手，攥住石青寒的衣领就把他扔下了台。 “青寒！” 石青衫匆忙跑过去，石青寒凭着自己残存的力气推开了她，撑着地面要站起来。 “真是不禁打，你要是死了，本王还要负责呢。”杨择笑着，下台走向石青寒。 当杨择与石青衫并肩站在一起时，石青衫压低声音快速说着：“王爷，我不求你轻点下手，但求王爷送青寒去赤焰边境的军营，如此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杨择转向她，微微眯眼看了她片刻，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石青寒一直沉默不语，他浑身被摔得青紫，却依旧站了起来。 当石青寒已经做好再次被打的准备，却听杨择笑了一声。 “也不算无能，留下吧。” 石青衫无声地吐了一口气，心里像落下了一块巨石。 这就意味着，今后在这般若城，再没有什么可牵绊她的了。 石青衫她可以如杨择一般狠心无情，杀尽这里该杀的人了。 杨择在石青衫耳边低声道：“强迫你家丫鬟的那个男人，在我手上，倒是问出了点新鲜事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石青衫猛地抬头看着杨择，她瞳孔微缩，露出一丝狠绝之意。 若不是这个人，石青寒也不可能背上那洗脱不掉的罪名！ 还想追问些什么，杨择已经撩起大氅，飞回了宝座。 正文 第101章 你竟会说话 十一月十五日，前往白楚边境受训的新兵准备出发。 新兵们组成的玄安营，排成整整齐齐的队伍，在城门口接受高官和百姓们的送行。 石梦年昨天就被关了起来，为了看住她，石明远今天都没有去城门口给将士们送行。 石青衫正打算偷偷送石青寒去城门口，却想到了石梦年。 “大姐还被关着……” 石青寒也有些犹豫，他低声道：“姐姐，不然我们去救大姐一起走？” 话音才刚落，就听到太监的尖细嗓音在府门外响起。 “二公主驾到！” 一声高过一声的通报声惊动了整个丞相府，石青衫心里一惊，便赶紧让拿着行李的温茶躲起来。 石明远带着一大家子前来迎接杨婵，并没有发现石青衫姐弟有什么不对劲。 “都起来吧。” 杨婵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她自己坐下来时，完全没有顾及到这里还有个丞相。 石明远还是要恭维她：“二公主此行，是否有重要的事？” 杨婵摩挲着手指，开门见山：“丞相大人，石梦年呢？听说她击败十人成为第一，连父皇都知道了，你还敢把她关在府里？” 石明远很是惊诧，自然是赶紧派人去请石梦年过来。 当石梦年出现时，众人的双眼都亮了。 她将长发高高束起，因为没有涂脂抹粉，那张素净的脸显得英气逼人，完全不输男儿。 她穿着新兵发下来的统一军服，再加上她那份淡漠的性子，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洒脱。 杨婵微微挑眉，用欣赏的目光望着她：“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随时远赴战场了？” 石明远很生气，脸色快要绷不住了：“二公主，小女那是在胡闹，若皇上有什么误会，老臣会去向皇上禀明的……” 丞相府的女儿，怎么能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 石明远决不允许！ 杨婵没有理会石明远，只是看着石梦年。 石梦年拱手，“梦年别无所愿，热血疆场，保家卫国，不虚来人间一趟！” “孽障！胡说什么！”石明远一拍桌子，怒火滔天。 “说得好！”杨婵噌地起身，连连鼓掌。 这倒是让石明远和大夫人她们都很惊讶，当初在钟山围猎，杨婵不还是跟石梦年争个你死我活吗？更何况杨婵这人又格外记仇！ “石梦年，我今天就是亲自来为你饯行的，如果我不来，恐怕你连丞相府的大门都走不出去。”杨婵讽刺地看了眼石明远。 石明远语塞，早就知道二公主谁的面子也不给，但真的被当众扫了颜面，他这张老脸还是觉得臊得慌！ 杨婵望着石梦年：“但是，钟山围猎那笔账，你别以为我会忘记。你做了我敢想却不能做的事，你去军营磨炼也好，真的上战场杀敌也好……” 杨婵笑了一声，扬起的下巴透着无限的骄傲：“若是能活着回来，我杨婵就在般若城里等着你，必定要分个高下！” 杨婵固然是目中无人，傲慢无礼，可她也有洒脱磊落的一面，这让石青衫高看了一眼。 这是石梦年头一次正视杨婵，以一个对手的身份。 她深深拜了一拜，作感谢，也作承诺：“石梦年，谨遵公主旨意！” 有杨婵保驾护航，石明远再没有法子拒绝了。 这下子，丞相府都要出动，陪着二公主去送石梦年了。 城门口，就在石明远黑着脸望着石梦年时，大夫人低呼了一声：“那是……青寒？” 丞相府的一家子纷纷闻声转头，只见身着石青寒穿着和石梦年相同的军服，和石青衫一并走来。 石明远瞪大了眼睛，伸出去的手都在颤：“你……你什么时候……” 石青衫走上前，神色淡淡地说道：“父亲，是我做主带青寒去参选的。” “你个小畜生！他是个哑巴，你让他去军营里给我丢什么人！”石明远气急败坏，扬起一巴掌就招呼过去。 看着这一幕，大夫人等人都暗藏笑意，但那巴掌却没能如她们所愿，打在石青衫的脸上。 石青寒稳稳地握住了石明远的手腕，挣扎都挣不开。 “父亲，难道我生来就是个哑巴吗？”石青寒开口说话，低沉的嗓音让众人震惊，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夫人有些身形不稳，若不是墨香墨姨娘身份卑微不能出来，大夫人真想立刻问问，当年她到底有没有给石青寒灌哑药！ “你……你会说话？”石明远有些难以置信。 石青寒松手的同时，拉着姐姐退了一步。 石青衫扬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父亲，你现在该追究的不是青寒为什么能说话，而是为什么当年，他突然不会说话了！” 石青衫的目光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放在了大夫人身上，惹得石明远也看向她。 在听到石青寒的声音后，大夫人浑身都在发毛。 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是哑巴，哑巴怎么会突然会说话！ 见石明远神色复杂，石青衫又说了句玩笑：“父亲正当盛年，再娶几房小妾绵延子嗣也是应当的，没准儿啊，三少爷、四少爷忽然有一天也不会说话了，父亲应该早早适应了吧……” 哪里是玩笑？石明远看着大夫人的脸色都沉了几分。 石青衫心中冷笑，石明远不能处置大夫人，哪怕是起到怀疑大夫人的作用，她也乐意做！ 大夫人忙拉着石明远的胳膊，“老爷，青衫是胡说的，我对府中的子女向来一视同仁啊……” 不想再听大夫人诡辩，石青衫拉着石青寒走开。 从参选之后，石青衫就事无巨细地嘱咐着石青寒，到现在她都还在想，还有什么没带齐全。 “好了姐姐，我已经是大人，能照顾好自己了，”石青寒腼腆一笑，神色黯淡下来：“只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姐姐。” 石青衫鼻尖一酸，深深地看着他：“青寒，我留在般若城，会把那些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都夺回来，我会设法救回母亲，用所有的身外之物去保全你在玄安营的安危，那么你呢？” 正文 第102章 周策送花 因为苦难，石青寒比同龄人更要成熟一些，那张脸已经显露出一个男人的线条：“姐姐，我会保护自己，绝不让你担心。” 他是懂事的，他知道自己此刻尚且没有能力帮助姐姐，所以只求保护自己，不让姐姐再多分神。 石青衫苦笑着低头，随即十分郑重地看着他：“若你无能，只需保护好自己。可我更希望你能展翅高飞，飞出丞相府的桎梏，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足以让我和母亲来依靠。” “姐姐，我会努力。” 石青衫蓦然抓住他的胳膊：“十年之内，成为玄安营的统领，带着万人血战沙场，保家卫国……你能不能做到？” 石青寒的眼眸骤然紧缩，露出几分惊色，随即他平静下来，万分笃定：“请姐姐放心。” 放心……石青衫松了手，抚平他袖子的褶皱，在眼泪夺眶而出前转身：“姐姐放心，你也放心。” 目送姐姐走远，石青寒轻叹一声，却听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唤他。 “石青寒！” 石青寒闻声抬头，只见杨婼皱着一张小脸朝他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奴才宫女和侍卫。 站在石青寒跟前，杨婼娇喝一声：“你们不许过来！站远点！” 身后那群人便停住了脚步，不敢惹这个祖宗。 打量着石青寒身上这身衣裳，杨婼眼眶通红：“你要走？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一声？” 今天送行，城中必然热闹，杨婼也只是拉着杨妙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在人群中发现了丞相府一家子，也发现了穿着一身军服的石青寒。 “这么大的事，你说走就走，根本就没有拿我当朋友！” “石青寒，哪怕是把我当恩人，出于礼貌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啊！” 她明知道石青寒不会说话，不能回答她，但她还是撒气似的一连说了很多话。 “亏我……亏我还总惦记着你……”说到这里，杨婼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一直瘪着嘴，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流下来。 石青寒低头望着杨婼，这个角度只能看得到杨婼柔软的头发，还有她因为哭泣而耸动的肩膀。 “对不起。” 杨婼恼得打了他一下：“谁要听你道歉！” 说完这句，杨婼猛然抬头，“你……” 石青寒露出柔软的笑容：“公主，这多亏了你。” “你……”杨婼的眼泪流得更凶，却也骄傲：“算你有良心！” 看着杨婼又哭又笑，石青寒感觉自己的心上似乎有一根弦，被这个傻公主牵动着情绪。 石青寒的心一动，神色柔软万分：“公主，我这声音……也算是你给的，我还你一个故事吧。” “嘁……一个故事岂不是便宜了你……”杨婼撇撇嘴，擦了一把眼泪，露出些许期待的神色：“我看你能讲出什么花儿来。” “在多年以前，曾有一位公主……” 故事讲完后，杨婼又羞又笑：“你说的这个烦人的公主是我吧！你敢嘲笑我！” 看着杨婼破涕为笑，石青寒也跟着笑了。 相遇是注定的，分别也是注定的。 可这一场分别，旷日持久。 …… 离开石青寒，石青衫在人群中寻找到已经站好队的石梦年。 “大姐。” “嗯。”石梦年对于石青衫并没有什么特别。 石青衫笑了笑：“家里人多，没有顾得上跟你说几句话。”她顿了顿，索性摊开了说：“大姐，我想请你帮我多照顾下青寒。” 石梦年这才看了她一眼：“他堂堂七尺男儿，还需要我的照顾？那么还来玄安营干什么？” “大姐，这是送你的。”石青衫也不多说，只将一个绣好的荷包塞进她的怀中。 石梦年皱眉，这么女人气的东西她怎么肯要？ 正当石梦年要拿出来时，石青衫忙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荷包里是三十片金叶子，有备无患。” 她笑着退了几步，恭敬一拜：“恭喜大姐，得偿所愿。” 至于照顾石青寒这件事，石青衫不再多说，她知道石梦年一定会这样做的。 刚要走出玄安营送行的人群，石青衫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 “周公子？”石青衫惊讶地看着周策。 周策平稳气息，正了正腰带之后，竟然支支吾吾起来。 石青衫对周策的印象还是不错，她笑：“恭喜周公子，如愿进入玄安营。” “谢……谢谢……”周策一把扯下帽子，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五小姐，你送过弟弟了？” 石青衫点点头：“周公子怎么知道？算起来你们俩年纪应该相仿，今后能互相照应就最好了。” 周策完全心不在焉，东拉西扯了好几句后，他才从背后拿出一个手掌大的小花盆。 “这是……花？”石青衫不明白他的意思。 许是因为天冷，周策的脸都泛红了：“这是……绿萝的种子，我觉得和你很适合……就从家里拿的。” 这可是从他老爹周思明那心爱的花房里，偷来的花种！ 石青衫接过那一小盆土，不禁乐了：“我没养过花，绿萝很好养活吗？” “很好活的，绿萝生命力顽强，不惧艰难迎头而上，我觉得……和你很像。”周策的脸更红了，低头抠着手指。 石青衫似乎察觉出来什么，但她只是欣然接受：“那就谢谢你了，我的院子正缺一点绿色呢。” “真的？那……你喜欢就好。”周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周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旁边信步走过来一个人。 “呦，这不是丞相府的五小姐吗？好久不见。”杨择自人群中走来，有一众亲卫给他开道，穿着那一身银狐大氅，骚气只增不减。 见到杨择，周策脸色肃然，行礼道：“末将见过王爷！” “嗯，快去跟你家人道别吧，队伍快要出发了。”杨择几近和蔼地笑着。 “遵命！” 周策望着石青衫，仍有不舍之意，却不能再说多什么便离开。 石青衫望着杨择，矮下身去行礼：“臣女石青衫，见过战王爷！” “嗯，你的礼数向来周到。” 正文 第103章 吹吹耳边风 再度和杨择站在一起，石青衫这个人仿佛再没有半分生机，只是个与众多人相同的下属。 杨择的目光落在她双手捧着的那盆土上，悠悠开口：“临别赠花，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有一套啊！” “心地良善的人，本就不该被辜负。” 杨择笑望着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石青衫抬头：“王爷，我承诺过的我都会记得，我的善心都在那一夜丢掉了，从今天开始吗，我要开始了结我的恩怨了。” …… 没有把石青寒送去大空寺，石成欢对墨素绫说话又不冷不淡的，这让墨素绫很是头疼。 当她出来逛街时，竟无意中听到一件事。 据说逸王府的管家名叫贺飞，他三十有余，是搬进王府后就一直跟在杨逸身边的，若说对杨逸的了解，贺飞可能比杨逸的皇后亲娘更多一些。 最近不知怎么了，墨素绫不管去哪里逛街，都能听到人们谈论贺飞其人。 或许是她过分注意贺飞了吧。 石成欢不是一心想要嫁给杨逸吗？如果能从贺飞那里探听些杨逸的喜好、习惯等，这不是和石成欢重修于好的好机会吗？ 萌生了这个想法，墨素绫心里蠢蠢欲动，打听更多关于贺飞的消息。 墨素绫逛到一家店时，听到旁边有两位女子低笑道：“四殿下是个清隽之人，没想到他府上的贺管家也是个高雅的人，他常常去无字阁写字品茶，也是个中高手呢。” 无字阁？ 墨素绫也就是在内宅里兴风作浪，哪里知道这些文人墨客追捧的地方？ 听说了这个地方，墨素绫便去了无字阁，特地偶遇了贺飞。 或许是贺飞真的有文采，这么一来二去，墨素绫竟然被他深深吸引住了。 由于贺飞的身份实在上不了台面，墨素绫整天瞒着家里偷偷出来跟贺飞私会。 好巧不巧，他们常常见面的地方正是临仙楼。 “这两人几乎是两天就来一次，贺飞倒是出手大方，每次都包下三楼最豪华的弦音阁，他们从不过夜，不过他们走后，房间一股子味儿，许多摆设都被砸碎了，当真是玩尽兴了！”明思笑吟吟地对石青衫讲起。 知道了石青衫愿意顺从杨择，明思对石青衫多少有些心疼，所以石青衫让她多留意贺飞和墨素绫，她也就答应了。 贺飞三十多岁，又没有娶妻，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而墨素绫才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哪里经得住贺飞的诱惑？ 石青衫沉吟片刻，又问道：“他们来这里，通常都是什么时辰？” “基本都是晚膳过后，他们呆在这里的时间也不长，最多两个时辰。”明思回忆道。 见石青衫陷入深思，明思碰了碰她的胳膊，暧昧地笑着：“看来贺管家也不怎么行嘛，不知五小姐将来，会找一个怎样的男人？” “嗯。”石青衫随意应了一声，等完全回神时，小脸憋得通红，“明思姐姐，你知不知道我过年后才十六岁……” 明思轻嗯了一声，掐指一算仿佛很开心的样子，“十六岁好呀，也到了可以嫁给王爷的年纪了！” 提到王爷俩字，犹如一盆冰水从天而降，石青衫正色道：“明思姐姐，那我先走了。” “哎……呵，当真还是个小姑娘！”望着石青衫匆忙离去的背影，明思犹自笑着。 绯梦从后院出来，“她走了？” 明思瞧了眼绯梦，“往日来的不都是流光吗？” “流光去赤焰边境取情报，估计明晚就回来了。”可怜的流光，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主子的。 “呵……流光就是个冤大头，跟了王爷这样的主子，跑腿的日子还多着呢！”明思不用多问，就知道流光是在受罚，而且是为了谁受罚。 绯梦轻哦了一声，便道：“王爷要知道五小姐的全部动作。” “五小姐最近应该是在布局，估计这一两天就要收网了，就在临仙楼，王爷要来看热闹吗？”明思笑道。 “嗯，那我回去问问。”绯梦将刚才在楼下点的点心都包好，闪入后院不见了。 明思失笑，“和流光一样的榆木疙瘩！” …… 夜色正浓，石红绡和石青衫前后脚进门，两人边走边闲聊着。 “三姐去哪里玩了？”石青衫问道， 石红绡抖了抖身上那件梅红小袄，饶是在冬天她也能将衣裳穿得凹凸有致。 “我啊，先是跟王公子喝了茶，又跟李公子逛街吃酒……呵呵，你都不认识，告诉你做什么？” 石青衫笑道：“这府中，就数三姐潇洒。” “那是自然。” 四下无人之时，石青衫贴近了石红绡的耳朵，轻声说着：“三姐，让酒姨娘帮个忙。” 石红绡咯咯笑出声来：“改天，不如三姐带你好好出去玩玩？” 紧接着石青衫又压低声音：“让酒姨娘说服父亲，明晚请各位官家夫人小姐去临仙楼听曲儿。” 石红绡耸耸肩，随意地点着头：“你去了，三姐自然会保护你，不让那些登徒子占了你的便宜。” 石青衫笑道：“有机会一定去跟三姐开开眼界。” 当天晚上，石明远去酒月那里休息时，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酒月为石明远揉肩，柔声问：“老爷，是朝中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在妻妾之中，酒月是最温体贴的，她从来不论人的是非，所以有什么烦恼，石明远都愿意来她这里说说。 石明远回头看了酒月一眼，便倒起苦水来：“我官拜丞相之职，但是有多少人是真心服我的，我心里有数得很！” 说到底，不就是朝廷里官员暗中相斗的事儿吗？ 恭维石明远的人不少，可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真心的，他心里有数得很！ 在官场之中最怕站错队伍，如今小官们不知是不是该把身家压在石明远身上，而石明远也同样在选择究竟该投入哪一位皇子麾下。 只是后者，不便跟酒月这个妇道人家说罢了！ 酒月揉的力道很轻很柔，和她说话的口气一样：“老爷，这些大事儿妾身不明白，妾身能想的只是这后宅中的琐碎小事……” 正文 第104章 二姐肯定悔悟了 石明远闭上眼睛，笑叹着：“我就是诉诉苦罢了，没指望你能给我出谋划策。” “不过……”酒月停下手，起身去坐在石明远的面前，“妾身想，莫不如从后宅入手，得到那些夫人们的心，她们念着我们丞相府的好儿，自然也会对自家老爷旁敲侧击，吹吹枕边风……” 石明远的双眼乍然睁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样一来，也没有人会怀疑是什么拉帮结派了！” “是呢，不过是妇道人家聚在一起说说话罢了，谁会想那么多呢！”酒月端了杯茶，递给石明远。 石明远心里很是很激动，接茶杯的时候都抖了一下，水洒在桌子上，“那你明天就去请各家夫人，不论朝政，只是闲谈，增进感情就好，一切费用我来出。” “老爷，这不妥。”酒月露出为难的表情，“妾身只是个妾室，怎么配和各位正房夫人坐在一起？还是麻烦大夫人或者老太太去办吧。” 想到大夫人，石明远的脸沉了沉。 在玄安营出发时石青衫说的那一番话，让石明远心里对大夫人起了隔阂，就算没有证据直接证明大夫人作恶，但疑心足以使他下意识地远离大夫人。 “还是，让老太太去吧，老太太见的大场面多了，自然稳妥些！”石明远决定着。 亲娘总不至于害他吧？ 酒月笑道：“别看老太太七十多岁了，她精明着呢，莫说别的，凭着老太太的面子，那些夫人们都觉得是高攀了呢！” 仿佛这棘手之事已经解决了似的，石明远心中畅快，他刮了一下酒月的鼻子：“还是你聪明，毕竟是楚城酒家出来的人儿，最会精打细算！” 酒月羞涩地笑了笑，可心中却觉得恶心至极。 楚城酒家……难道石明远说起这四个字时，完全没有想过酒留才是那个正经从楚城酒家娶过来的女子吗？ 酒月永远不会爱上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但或许，她会永远伪装下去…… 第二天，石明远起了个大早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平时在府里都见不着你人影，怎么今儿一大早来了？”老太太坐在饭桌前，打趣着。 “母亲别笑话我了，我这不是一有时间就来看望您了吗？”石明远笑着回答。 酒月是跟着一起来的，她站在一边给老太太布菜：“老太太，老爷若不忙一些，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呢。还是老太太您有福气，身子骨硬朗，儿孙满堂。” 这番恭维，倒是把老太太逗得合不拢嘴：“别看酒姨娘平时不爱说话，人家一张嘴说得都是我老太婆爱听的。” 石明远陪着说说笑笑，一顿早饭用过之后，老太太略带几分正色：“说吧，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还求得着我老太婆的？” 石明远也不扭捏，直言道：“母亲，朝廷上那些事我不多说您也知道，我是希望您能和那些高门夫人们走得近一些，其他的事也都方便了。” 老太太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石明远：“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和事实在太多，对自己的儿子再了解不过，这种主意绝不是他能想得出来的。 酒月忙道：“回老太太的话，妾身见老爷烦恼，便也是随口出的主意，妾身眼界能及的，也就是后宅这些事儿了。” 石明远摆了摆手，无奈道：“母亲，她说得也没错，朝廷就是一汪浑水，谁都怕湿了鞋。这个剑走偏锋的法子，也不失为上上策了。” 再看酒月乖巧的模样，联想到当年酒留被送走，酒月都不曾劝过一句，老太太这心里倒是舒服了很多：“你也别紧张，你为他出了主意，也算是功劳一件了！” “妾身不敢当……”酒月又施了一礼。 看着儿子那一脸倦容，老太太不免有些心疼：“好好，我帮你就是了。” 于是，在酒月的有意引导之下，老太太决定今晚叫各位夫人们去临仙楼吃饭听曲儿。 这，便是酒月隐忍许多年，能派的上的用场了。 给各家夫人送拜帖时，老太太还问了府里的人：“你们，谁愿意陪我一起去听戏呀？” 几个姨娘自然没资格去，大夫人肯定得作陪，老太太问的就是几个孙女。 “祖母，我去我去！”石锦萱贯是爱凑热闹，她拉了一把石婉茵：“婉茵也去！” 石婉茵怯怯地抬头，也不敢违背四姐的意愿。 “祖母，孙女儿也想去呢！” 这娇娇的声音传了进来，众人就知道是石红绡了。 石红绡才掀了帘子，她身上那扑鼻的香味就弥漫在暖烘烘的厅室中，惹得众人掩住了口鼻。 虽然不喜石红绡太过放纵的行事作风，但毕竟是亲孙女儿，生得这样俏丽，却难得和自己一同出门。 老太太也笑着点头：“好好，一起去。” 说罢，老太太望向石青衫，十足亲切的语气：“青衫，你也一起来吧？” 老太太对于石青衫是有愧疚的。 石青衫不仅陪在老太太身边，她店里有什么好的吃穿都会给老太太留一份。可真的在石青衫有困难时，老太太却选择了不让石明远为难。 见老太太对石青衫不同，石锦萱轻嗤了一声，别过头去。 石青衫受宠若惊似的：“祖母，能陪着祖母一起出门，孙女儿求之不得。” “好好，还是青衫乖啊！”老太太笑眯了眼，看到石青衫这样顺从，心里的愧疚也就减少了几分。 石青衫又轻轻蹙眉：祖母，孙女有一事想求祖母……” “跟祖母还说什么求不求的，你说便是！”老太太答应的爽快。 “今天我们姐妹都一起出门了，只是缺了二姐……”石青衫垂下了头。 闻声，大夫人死死盯着石青衫，不知她又想做什么。 老太太立刻收了笑容，“哼，她那是奉淑妃娘娘的旨意，在佛堂静心呢！” “祖母，淑妃娘娘只说不让二姐进宫参加刺绣大会，并没说不让二姐出门啊，况且这都快两个月了，二姐肯定悔悟了……”石青衫好生劝说着。 正文 第105章 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老太太有些疑惑，也有些惊讶：“青衫，你二姐本是要栽赃在你头上，你原谅她了？” 石青衫满眼无奈：“二姐有错……可这事儿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非要隐瞒身份，二姐也不会出那样的大错……所以，我最应该为二姐说情！” 看着一个庶女都这样大度，老太太心里不禁感慨，只可惜自己儿子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个不懂事的嫡女身上了。 “唉，看在青衫的面子上，墨氏，你去接成欢回来，等会一起走。”老太太吩咐大夫人。 大夫人忙行礼：“谢过母亲。” 老太太淡淡看了大夫人一眼：“当初愿意和她二姐一同受罚，如今又这样不计较过往，你和成欢该谢的是青衫！” “青衫，你真是个好孩子！”大夫人上前，慈祥地摸了摸石青衫的头发。 石青衫笑得乖巧：“多亏母亲教导的好！” 嫡母嫡女对一个庶女千恩万谢，大夫人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看着这一幕，石红绡唇边的笑容加深。 今晚一定是有好戏可看的，她怎么能错过呢？ …… 夜幕降临，临仙楼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在进临仙楼之前，石成欢拉了一把石青衫的胳膊，冷声问道：“石青衫，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石青衫微微一笑：“你等着看不就好了？” “你……” “青衫，你怎么还不进来？”老太太可算是离不了石青衫，一路上都让她陪着，一会儿看不见就要问。 “祖母，我们这就来！”石青衫反手拽住石成欢的胳膊，拖着她进了门，她笑道：“祖母，二姐非要跟我道谢，这不是见外了吗？” 石成欢暗暗攥紧拳，略微使力挣脱了石青衫的手。 看见这个小动作，老太太有些不悦：“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都进来坐吧！” 二楼的雅阁，丞相府这一众女眷都坐了下来，只是这一次的座次和往日有所不同。 老太太坐在正位，左手边是大夫人，右手边本应是嫡女石成欢，可却被石青衫取代，石成欢只能坐在石青衫的下座暗暗生气。 “祖母，这临仙楼是般若城比较豪华的酒楼了，这里最有名的不是酒菜，而是歌舞。”石青衫耐心地给老太太介绍着，时不时还说几个关于临仙楼的笑话，哄得老太太笑个不停。 这期间，陆陆续续地有夫人携带着家中女儿媳妇前来赴宴，老太太就让石青衫去接待，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这雅阁里，最坐不住的应该是石成欢了。 大夫人明显看到石成欢看着石青衫时，眼眸中的嫉妒和恨意，她不断地给石成欢使眼色，可石成欢像是着了魔似的，只顾着盯着石青衫。 石青衫当然注意到石成欢对自己的敌意了，她心中冷笑着，这样就受不了了？前世里石成欢应有尽有，还非要抢夺属于她的那些财产，而此刻，她只不过还报了九牛之一毛！ “呵，鸠占鹊巢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母亲，你看看新鲜不新鲜！” 这嚣张的声音高过了众位夫人的寒暄，大家纷纷看向刚进入雅阁的两位，国公夫人和小女儿墨素纱。 墨素纱那嚣张跋扈的脸，正是对着石青衫。 跟石青衫正说话的一位小姐，讪讪地回了座位。 话当然是说给石青衫听的，石青衫反而笑脸迎上去：“舅母，素纱表姐，你们来了。” “呵，我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臭不要脸的妹妹，母亲，你知道吗？”墨素纱一脸嘲讽。 国公夫人跟墨素纱一唱一和：“出身卑贱，人家总是能做一做飞上枝头的美梦的。”说着，她还看了眼大夫人，暗暗递了个眼色。 蠢货！ 大夫人心中暗骂着，这对母女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不见老太太在跟前吗？ 石青衫笑容更加温柔，可话语却格外犀利：“鸠占鹊巢我倒是没看见，可舅母和表姐当真让我长了见识，什么叫做喧宾夺主！” “你鬼说什么！”墨素纱恼道。 “长者为尊，今天这宴会是祖母举办的，表姐一进来就出言不逊，你侮辱我不要紧，可我既然站在这里，就代表的是祖母的面子，丞相府的面子！你们当真不把祖母和丞相府放在眼里吗？”石青衫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国公夫人浑身抖了一抖，真的是被石青衫吓了一跳。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或许没有如此严重，可石青衫偏偏把自己和老太太、丞相府联系在一起，国公夫人她们这就是当众驳了老太太的颜面了。 这话听在老太太耳中，都是石青衫在极力维护她，她心中不由得气道：“国公夫人，有我家媳妇儿在，你我两家也算是亲戚，可你们那是什么态度？欺负青衫是个庶女吗？” 国公夫人脸色微变，忙解释道：“老太太，我没有那个意思，我……” “庶女怎么样？嫡女的事情，她都游刃有余，比嫡女差在哪里？”老太太冷哼一声，“当年，我还不是庶女的身份嫁过来，现如今你们这些嫡出身份的，不还得卖我老太婆一个面子？” 这话，让在场的嫡女都悻悻的，庶女们反而挺直了腰杆。 石成欢的心都凉了，她总觉得祖母是在嘲讽她这个嫡女不中用，不由得更加憎恨石青衫。 墨素纱也有些尴尬：“老太太，我们不是这样的……” 见老太太拉着一张脸，石青衫便放软了声音劝道：“舅母和表姐都只是心直口快而已，还请祖母不要生气了，我们早些开席吧！” 听了石青衫的劝告，老太太的脸色才缓和了些：“你们都快入座吧。” 老太太对于石青衫的重视以及对石成欢的冷落，令众人很是惊讶，庶女当真是翻身了？ 墨素纱坐了下来，石成欢这才低声问：“素绫表姐呢？” 墨素纱爱答不理的：“我怎么会知道……” 想巴结石成欢的人是墨素绫，墨素纱对于石成欢可不待见。 正文 第106章 抓流氓啦 大家都亲切地攀谈着，可谁也不知道那笑容中含着几分真心。 坐在雅阁里，可以直接观看到一楼的舞台之上，明思怀抱琵琶低吟浅唱，那一瞬间，整座楼的客人都安静下来倾听她的歌声。 石青衫心中佩服明思竟有这样的魅力，可也不忘推进自己的计划…… 雅阁前走过了一个婢女，她不小心将托盘中的玉坠子掉在地上，弯腰捡起来后又走了。 似乎没有人在意究竟有多少个婢女经过，有多少个玉坠子掉在了地上。 石青衫收回目光露出些许微笑，时机到了。 “祖母您看，那就是临仙楼的歌女，她的歌声最为动听，可惜咱们丞相府这么多姐妹，就是没有个能与明思姑娘媲美的！”石青衫笑着摇摇头。 老太太正绽开笑容，石锦萱就抢过话来：“谁说没有的？二姐能歌善舞，别的不说，她那一支舞就得了月宫仙子的称号，你记性可真差！” 经石锦萱这么一说，大家纷纷看向石成欢。 石成欢笑容有些不自然，从前她接受再多人目光洗礼都不畏惧，可此刻她却觉得这些人似乎是在看笑话似的看着她。 石青衫笑容加深：“四姐总是记得比我清楚。” 石锦萱瞟了石青衫一眼，露出些许得意。 就怕石锦萱不出这个风头呢……石青衫哎了一声，对老太太笑道：“祖母，今天是丞相府请各位夫人小姐做客，不如让二姐一舞，算是丞相府的诚意吧？” 老太太眼前一亮：“当真不错！” 虽说石成欢在皇上面前出了错，可石明远还是很看重这个嫡女，不久之后一定会找机会让石成欢再大放异彩。 何况石成欢的相貌、仪态，都是在场的小姐中最为优秀的，让她上去表演，这只会给老太太长脸。 石成欢稍有难为情，望向石青衫的眼神快能杀死人，“祖母，我不……” “成欢，能为祖母献舞，这可是你的福气呀！”大夫人适时的阻止了石成欢，并给她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石成欢只好忍着。 看石成欢那副不情愿的样子，老太太心里当然不高兴，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留了几分面子的：“成欢，那你快去准备吧。” “母亲，我有一个提议。”大夫人笑道。 老太太淡淡笑着：“说来听听。” 大夫人缓缓转向石青衫，很是亲昵地望着她：“让青衫跟成欢合作表演吧，成欢跳舞，青衫写字，这场面肯定无出其右！” 老太太想了想，一拍掌：“不错！青衫，你可不要被你二姐比下去了啊！” 石青衫羞赧一笑，起身拜道：“母亲和祖母愿意高看青衫一眼，青衫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石青衫的目光与大夫人交汇时，暗流涌动，各有锋芒。 大夫人察觉出来，石青衫这是故意让石成欢去表演，或许是在舞台之上做了手脚，让石成欢出丑。 所以她就拖着石青衫一起去表演，真要出了什么事，石青衫这个小贱人也脱不了干系！ 大夫人勾起一丝冷笑，石青衫只是从容地望着她。 石青衫算准了大夫人会起疑心，一定会让她跟着一起去表演，呵，就怕大夫人对她太放心了呢！ 看似难以推辞，实际早有图谋。 石青衫走到石成欢的座位跟前，笑着伸出手去：“二姐，我们去楼下换舞衣吧。” 石成欢掩下眼底的不甘愿，拉住她的手后温柔地笑说着：“青衫，你怎么会想去楼下？贵客登台表演，换衣的地方是在三楼，一楼是歌女舞女去的。” 众人都投来嘲笑的目光，只有石锦萱作死地笑出声来：“哎呀，卑贱之人总有卑贱的去处！” 老太太眉头一皱，却是大夫人呵斥：“锦萱！不要胡说八道！” 石锦萱吐了吐舌头，继续不屑地看着石青衫。 明明都是妾室之女，最起码酒留还是个平妻被称作酒夫人，石锦萱何来的优越感？ 石青衫的笑容不失礼貌，仍有一丝尴尬：“我还是不如二姐知道得多，那就请二姐带路吧。” 出了雅阁，石成欢才嫌恶地甩开石青衫的手，摸出帕子使劲擦了擦。 “想要害我，连路都没摸清？石青衫，你长不长脑子？”石成欢低声嘲讽着。 自诬陷石青寒那事儿之后，她们之间就已经撕破脸了。 石青衫跟着石成欢上楼，很是从容：“哦，二姐你总是想太多，以为这个要害你那个要害你……” “难道不是吗？”石成欢站在楼梯的最高一阶，回头冷冷看着石青衫。 石青衫下意识地抓紧木梯扶手，石成欢看见她这个小动作后，不屑地转身继续走：“你以为我会推你下去？你真是小瞧了我……” “二姐，我有话跟你说。”石青衫忽然叫住她，疾走几步到她跟前。 石成欢眼眸中满是敌视，“耍什么花样？” 石青衫笑着摇头：“你这一路上都在问我，究竟是耍什么花样，要怎样对付你……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石成欢皱眉，刹那间石青衫伸出双手，重重地推了一把石成欢的肩膀。 石成欢猝不及防，往后摔去，整个身子狠狠地撞上了身后的木门，砰地一声，整个人都摔了进去。 这个房间，是弦音阁。 石成欢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进了……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的怀中。 “啊！” 石成欢一转头就看到了男人那个丑陋的东西，吓得惊叫一声，花容失色。 石青衫眼睛一瞟，看到一室旖旎，床上还有一个人衣衫不整，她的脸微微发红，更添了几分笑意。 石青衫深呼吸，卯足劲儿大喊一声：“抓流氓啦！” 有了石青衫这一嗓子，楼下雅阁的人都匆匆赶上来，看到弦音阁里的景象，众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快转过身去，真是伤风败俗！”夫人们赶紧催促着身边的女儿们转过身去，仍有好奇的小姐偷偷看着。 石成欢花容失色，从地上打了个滚儿才爬出弦音阁的门。 石青衫忙去扶她起来，不禁伤心道：“祖母，母亲，刚才二姐走到这个房间就停了下来，没想到这个流氓突然出来抱住了二姐……” 正文 第107章 与国公府决裂 大夫人脸色凝重，石成欢一怔，急忙辩解：“不是他……” 石青衫说的话半真半假，大家的确看到石成欢从流氓的怀里跑出来了，可石成欢总觉得她说的前半句话很有问题…… 没等石成欢解释，石锦萱惊讶地指着房间里，大有看好戏的兴奋之意：“那是素绫表姐吧？” “四小姐，乱说话也是要负责任的！”国公夫人斥道，一脸不悦。 墨素纱是个大胆的，她真的走进去看了，然后飞快跑出来，脸色极为难看：“母亲，那是……” 国公夫人的脸色唰得一下白了，“怎么可能！” 倚在栏杆边的石红绡，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有人敢惊扰我丞相府的姐妹，来人，去把里面那两个不知羞耻的东西给我抓出来！” 国公夫人只是捂着嘴，如果拦了石红绡不正说明了里面的人是墨素绫？何况她也急着想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石红绡派了两个粗实嬷嬷进去的，这两个嬷嬷可不管什么礼义廉耻，只是把人抓出来交差，还好这女人手快，拉了一件外衣勉强裹住了身子。 那女人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一股子欢愉的味道随着她而弥漫出来。 众人嫌弃地后退一步，石红绡却上前，以水葱般的食指抬起那女子的下巴，然后故作惊讶道：“呀，这不是国公府的素绫表妹吗？” 窃窃私语声已经在人群中响起，石红绡还叹道：“表妹也是来赴宴的吗？这是……走错房间了吧？舅母啊，你怎么也没有看管好表妹，让她随便找了个老男人呢！” 贺飞在逸王府也是个体面人，如今像是犯人一样跪在这些女人面前，心里自然不痛快。 国公夫人气煞，一个箭步冲过去甩了墨素绫一巴掌，石红绡适时地后退一步，让她们母女好好看看彼此。 那一巴掌打下去，墨素绫身子歪倒在地，遮身体的衣裳也掉了，春光乍现。 墨素绫哭着用衣裳捂住自己，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国公夫人快要气得晕过去，她这一生从没有如此丢脸过。 老太太厉声道：“素绫，你怎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若非成欢和青衫无意撞破，不知道你还要堕落多久！” 墨素绫身子一僵，缓缓抬头望向石成欢，“成欢，你……” 石成欢无奈摇摇头，她知道墨素绫一定是误会了。 “祖母，我知道了，二姐早就发现了素绫表姐的不对劲，所以今天有意撞破表姐的事，为的是让素绫表姐好好改过自新，不要一错再错啊！”石青衫忽然喊了一声。 大家对石青衫的话，多少有些疑惑。 石成欢立刻反驳道：“你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二姐，你和素绫表姐一直关系好，知道她的私事这不奇怪，就算今天这方式有些……不过你都是为了她好，我们都理解的。”石青衫很是善解人意。 石成欢忙对老太太解释：“祖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忘了是青衫叫我来临仙楼的，否则我还在佛堂呢！” “二姐，我在祖母面前为你求情，你是怪我多事了吗？”石青衫有些委屈。 “刚才是你建议我跳舞，所以我们才出来的，否则我们怎么会撞上这些事？”石成欢的双眼发红，那种柔弱中透着坚强的神色是最让男人着迷的。 石青衫看向大夫人：“可母亲也提出建议，让我跟二姐一起上台啊，难道这件事怪母亲吗？” 石成欢被石青衫一句话堵死，胸中憋着一口气，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很是不甘心。 “石成欢！就是你，就是你！”墨素纱忽然叫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石成欢。 “刚才我坐下的时候，你还特意问了我姐姐去哪儿，原来你早有图谋！” 对于墨素纱的逻辑，石成欢有些头疼：“素纱，不管是出于情分还是礼貌，我都会问一句素绫啊！” “不对！石青衫说要去一楼，而你非要刷什么大小姐的架子，去三楼换衣裳，好来让姐姐难堪！”墨素纱回想起刚才石青衫那尴尬的表情，就更加确信这是石成欢的阴谋。 石成欢现在是有口难辩，不知不觉怎么会着了石青衫的道呢？ “行了！”老太太厉喝一声：“你姐姐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吗？敢私相授受，就要面临着随时被发现的风险！”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眼墨素绫。 这下子，墨素纱也不说话了，只是拿了件丫鬟的外衣披在姐姐身上。 老太太看着一脸不甘的石成欢，不悦道：“好了成欢，什么都分个亲疏内外，你连青衫这个亲姐妹都不相信吗？” 石成欢微微发怔，老太太又安抚道：“你和素绫交情好，但你没有纵容她犯错，这更值得表扬！” “呃……啊！” 正在沉默之际，墨素绫忽然从墨素纱怀中跳出，扑到石成欢身上，揪扯着她的头发扇了好几个耳光。 “石成欢！亏我把你当做亲妹妹，处处对你好，处处为你着想，现在用不着我了，就要一脚踢开我是不是！你个贱人！” 场面一度不可收拾，大夫人忙叫人前去拉架。 墨素绫丢了这么大的脸，心中无限的羞愤，在得知她的所有不幸是石成欢为之时，怒火更加滔天，整个人就像是疯魔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在石成欢身上出气。 等拉开墨素绫时，石成欢精致的妆容被弄花，脸上多了红红的巴掌印，秀美的头发都被拽掉一大撮。 大夫人心疼地搂住石成欢，石成欢委屈地哭泣着。 “素纱，把衣服给你姐姐穿上！我们走！”国公夫人厉声说着。 墨素纱按住还没有平静下来的墨素绫，给她穿好了外衣后，搂住她站在国公夫人身后。 国公夫人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冷地落在了石成欢母女身上。 “墨玉菱，石成欢，我扪心自问我国公府待你们不薄，可没想到你们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让我国公府名誉扫地！” 国公夫人嫌恶地看了眼跪着的贺飞：“没准儿，这个野男人也是你们设计好的吧！” 正文 第108章 这么敷衍我 大夫人看着国公夫人，语气中有一丝忍耐：“事发突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还需要好好查个清楚……” “查什么？墨玉菱，你当我眼瞎了吗？所有人都在这里，是石成欢故意让素绫丢了名声，这还用得着怎么查证？” 墨素绫姐妹看着大夫人母女时，眼光也像是淬了毒一般。 国公夫人声音狠绝：“你们记住了，从今日起，国公府和你们母女恩断义绝！” 宴会变成了看热闹，而且是豪门大族之间的热闹。 来赴宴的夫人小姐都感叹着，这一趟没白来！ “哈哈……今天当真是精彩啊！你瞧瞧你二姐和她娘那张脸绿的呀，呵呵，真让我痛快呢！”石红绡边走边笑，开心的时候还扯开披肩玩，这时候倒是不怕冬夜寒冷了。 宴会不欢而散，老太太大失所望赶紧回府了，石红绡主动要求留下来陪石青衫处理后面的事。 比如说，贺飞的去处。 “把那个野男人交给国公府，下场应该会比交给官府更惨吧？”石红绡奇怪的是，为什么石青衫坚持要把贺飞交给官府。 石青衫神秘兮兮地笑着：“风月场上，三姐还有不认识的人？” “我认识的都是达官显贵，那个野男人根本入不了我的眼！”石红绡笑着摆摆手。 “呵呵，那可不是什么野男人，他叫贺飞，是逸王府的管家。”石青衫双手拢在嘴边，呵了一口热气。 “你怎么知道他是管家？难道这野男人也是你安排的？青衫，真的好本事！”石红绡佩服道。 石青衫哭笑不得：“我可没有这个神通，虽然墨素绫和贺飞的相识，的确有我的功劳。” 姐妹俩相视，噗地笑出声来。 “送进官府里呢，官府就会查出来贺飞的身份，再加上国公府掺和一脚，事情闹得越大，就会更热闹嘛！”石青衫解释道。 而真正的目的，则是利用贺飞的丑闻，扯出四皇子杨逸。 杨逸的折损，对杨昭自然有好处，这一层利害关系，石青衫并没有对石红绡提起。 石红绡还是感叹着：“她们和国公府这么牢固的关系，今天就这么被挑开了，青衫，当真如我母亲说的那样，真的不能小看你！” 石青衫眨眨眼：“这不也有酒姨娘和三姐的功劳吗？我一个人能办得成什么事儿！” “哈哈哈！小妞儿惯会讨大爷开心！”石红绡伸手勾起石青衫的下巴。 两人说说笑笑，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临仙楼前，杨择一直望着石青衫姐妹二人走远。 杨择唇边残存笑意，忽然道：“流光，你认为今天这事，她办得怎么样？” 听到召唤，流光出现在杨择身边，扯了扯唇角，支吾半天：“这个……应该是挺不错的。” 流光可是刚从赤焰边境赶回来的，他思考过是为什么被罚，所以这一次被提问，就格外谨慎了。 “这么敷衍我？嗯？”杨择挑眉看向流光。 流光抹了一把额头，明明是冬夜，流光怎么感觉自己在流汗呢？ “呵呵，王爷，您就不要为难流光了！”明思笑着走出来，与杨择一同站在屋檐下。 明思盯着杨择，若有所思。 杨择转头：“有情郎了？” 明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说我也比王爷大，就不能别逗姐姐……” “逗这么多年了，姐姐还没习惯？” 明思被逗得笑出声来，她啧啧道：“真看不出来，那五小姐当初为什么会和你闹翻？” “她是个傻子，有自己可笑的坚持，还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是大好人，而我呢，你知道我的，立志做这普天之下的恶人之首！”杨择笑着，还冲明思眨了下眼。 明思没理他的小动作，她仍陷在自己的疑惑之中：“可你看她今天所为，没有一个地方出怕纰漏，就连那个贺飞的去处都想好了……心思缜密，出手果断……” 明思转身拍了下流光的胳膊：“哎，流光，你说五小姐的行事作风，像谁？” 话音落，杨择都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流光。 流光心里一惊，脑海中过了无数人的身影，最后慢吞吞地吐了两个字。 “王爷。” “对！”明思双手一拍，“所以我才奇怪啊，凭五小姐的手段，之前怎么可能让亲弟弟被人陷害？也许是疏忽了，但又怎么会走投无路呢？” “更何况，她跟王爷的性子那么像，你们联手做事应当再合适不过，为什么之前她会那么抗拒呢，想不通，我真是想不通……”明思百思不得其解。 “是吗，只可惜我没看到。”杨择笑了一声，答非所问。 明思看到的，是被杨择逼上绝路、让杨择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新打磨出的石青衫，可杨择初遇的那个石青衫，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却是良善乖巧，却是慈悲心肠。 明思想不通，应该的。 …… 国公夫人单方面表示与大夫人决裂，后来大夫人和石成欢带着厚礼亲自上门赔罪，国公夫人连门都没给她们开。 这件事传出去，又成了一个笑话。 墨国公从来都是老实巴交的，如今看见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再加上国公夫人夸张地解说，连墨国公都气得跳脚，声称再也不和丞相府往来。 不光如此，素来两手一摊的墨国公也开始抓朝政了，他常常在朝上为难石明远，在石明远所管辖的部门里鸡蛋挑骨头，惹得石明远最近都灰头土脸的。 那天石青衫帮石成欢求了情，后来石成欢就装聋作哑，再也没去过佛堂，还按时按点地来正厅吃饭。 “今天怎么会有红烧兔肉？”石明远夹了一筷子兔肉，看看众人，也就是在问这是谁让做的。 大夫人碰了碰石成欢的胳膊，石成欢便乖巧地开口：“父亲，女儿看您最近疲惫不堪，所以让我院子的小厨房里专门做了您最爱吃的兔肉，女儿盯着他们炖了一早上，想来这汤汁应该入味了……” 啪！ 石明远将筷子往桌上一摔，怒道：“今年农民的收成不好，连这个年关都很难过得去，我这个丞相不能为皇上分忧，却在这里大鱼大肉，你是不是想让皇上摘了我头上的乌纱帽？” 正文 第109章 献策 石成欢吓得站了起来，委屈地想哭。 这也难怪，墨国公每天在朝上给石明远脸色看，石明远平白受了这气没处撒，回家后看见石成欢和大夫人就冒火。 石青衫神色淡淡，只当没听见似的吃得津津有味。 石成欢那双如水的眼睛望向悠然自得的石青衫，心中更为恼火，却又计上心头，她温柔的声音透着几分委屈：“父亲，女儿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若女儿是男子，必定要陪伴在父亲左右，为父亲分忧解劳，绝不会看着父亲火烧眉毛，还有心思吃吃喝喝的。” 听着石成欢说话，那温柔的声音仿佛是一泓清泉流过心田，让石明远的火气消了不少。 石明远无意间瞥见了石青衫，这个女儿对这些事充耳不闻，还在吃吃喝喝，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冲上来：“青衫！你二姐知道要为父分忧，你还有脸坐在这儿吃吃喝喝？” 石成欢低头暗笑着，看见石青衫好过，她浑身都不舒服！ 石青衫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人，都让石明远迁怒进来了，老太太拉着脸：“本来就是吃饭的时候，青衫吃饭有什么不对？不是我说你，你不该把朝堂上那些烦心事儿还带回家里来。” 见老太太出言维护，石成欢心中很不爽，她刚才被无缘无故地骂了的时候，老太太怎么不帮她说几句话？ 从前这些宠爱都是她一个人的，如今都被石青衫抢走了！ 石青衫吃好后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后才道：“父亲，身体是本钱，若我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怎么去经营我手下那些铺子？” 石明远脸一板正要骂，石青衫已经起身：“我可没有二姐这嫡女的身份，若我经营不善甚至还需要丞相府给我贴补点，恐怕就会被扫地出门了！祖母，父亲，母亲，我得出去查账了。” 说罢，石青衫微微点头便离开了。 也只有老太太笑笑表示回应，等她一出门，大夫人就笑得有些尴尬：“瞧着孩子，赚的钱多了，说话都硬气不少，我看将来啊，我得把府里的掌家大权交给青衫呢。” 再厉害也不能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吧？这无疑是给石明远拱火。 听得出来大夫人故意搬弄是非，老太太横了她一眼，便道：“青衫懂事，自己会下苦功夫去经营铺子，若换做别的小姐，指不定怎么娇滴滴呢！” 大家都话里有话，互相也不戳破。 “父亲，您的烦恼，我倒是有一个想法。”石成欢忽然出言道。 石明远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摆手：“你一个女儿家，能管得了朝政上的事儿吗！” 若是从前石成欢说出这样的话，石明远是很爱听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但凡看见石成欢出现在眼前，石明远就会想起在朝堂上被挤兑的事儿，胸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见石明远一点面子都不给，大夫人帮衬着：“老爷，您就听成欢说说，成欢自幼饱读诗书，若她真的是个男儿，身为老爷的孩子，拿个状元回来都不在话下的！” 捧了石成欢，也捧了石明远。 石成欢总算有了开口的机会：“父亲，收成不好现在也无可挽回，如果能帮农民们度过这个年关，熬到来年再行播种生产，剩下的就看他们的努力和老天的眷顾了。” “说得轻巧！皇宫年年翻修，钟山等各地的行宫也都在扩建，哪一个不是金银堆砌出来的？若是国库里的银子充足，这也就不成问题了。”石明远没好气地瞪了石成欢一眼：“妇人之仁！” 石成欢咬死了下唇，忍住了愤怒，依旧笑得春风明媚：“父亲，我这不是正要说办法吗？虽说玄轻国看不起商人谋利，可玄轻的钱财大多数都掌握在商人手中，商人都活在云端，勤勤恳恳耕种的农民反倒被踩在泥土里，这不正是矛盾所在吗？” 听了这番分析，石明远倒是听得出来石成欢却是对当前形势有所了解，神色有所缓和：“你继续说。” 大夫人也期待地望着石成欢，希望她能说出个精彩的点子来。 “父亲可以为天下商人在皇上面前谋一个美名，告诉商人们，我玄轻朝廷是很看重商人的，在抬高商人地位的同时，号召他们为今年收成惨淡的农民们募捐，成全了他们的美名！” 若是商人们听到石成欢的言论，恐怕都要冲上来打她一顿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商人们精打细算，有几个愿意掏出大把的银子来博个狗屁不是的美名？ 石明远的双眼却迸发出惊喜的光亮：“若真是这样，一来可以解决农民们的燃眉之急，二来也可以抬高商人的地位，让他们别再闹腾了！” 看石明远这态度，分明就是采纳了自己的建议，石成欢心里有了数，便点头说道：“父亲考虑得毕竟周全，先给商人们几颗甜枣吃，以后赋税的大头还是需要靠他们呢！” “不错，不错，成欢这个主意是一举两得啊！真是很有远见卓识呢！”石明远笑着摆摆手：“成欢啊，吃着饭你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 态度简直是大转变，这也让石成欢的心更冷了，她忽然明白一件事，在她这位父亲眼中，她和石青衫、石锦萱她们这些庶女并无分别，只不过她更有利用价值！ 她心中有些绝望，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美貌，父亲可能会是第一个抛弃她的人吧！ 石成欢坐下来，十分乖巧地给石明远布菜。 见这父慈女孝的情形，大夫人不禁欣慰地说着：“成欢从小最为敬仰的就是老爷了，别看她年龄小，处处都为老爷担心着呢！这样好的女儿，当真是上天给我的福报！” 她说这些话不嫌腻歪，老太太听到都觉得恶心，索性扔下筷子往后撤了撤。 刚听到了一个好主意，石明远正兴奋地计划着该怎么向皇上邀功，才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老母亲已经不高兴了。 石成欢眸底闪过一丝冷意，随即扬起温暖的笑容：“父亲，如果真的想募捐到大量钱款，真正解决农民这一冬的困难，这募捐的法子必须得改一改。” “哦？怎么个改法？” 正文 第110章 把铺子还给她 石明远越来越有兴趣了，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二女儿才貌双全，只是与国公府的关系破裂迁怒了她，此刻他心中也有愧疚呢。 “商人们老奸巨猾，募捐肯定是以个人的名义来捐，可这次我们要说清楚，一定要按照在官府里登记在册的铺面进行募捐。” 募捐的地点必定以般若城为主，从商的人数毕竟不如务农的，一个掌管上百号店铺的商人和一个开了一家店的商人都捐同样的钱，那么这银钱肯定不多。 可若是按照石成欢说的，每一个登记在册的铺面都捐一份，那这笔款项可谓是惊人！ 连中饱私囊的钱都够了！ 这次石明远真的是想拍案叫绝啊！“好好好，这可真是个妙招啊！” 连饭菜都没吃完，石明远就风风火火跑回书房去拟折子了，这可是头等功！ 石成欢的脸上浮起恬然的笑容，仿佛她从不曾有害人之心。 成欢院。 “什么？你让我把剩下的铺子还给石青衫？疯了吗？”听了石成欢的建议，大夫人都快跳起来了。 石成欢拉住母亲，急着劝道：“母亲，你小点声，听我跟你说。” 大夫人没什么好气地坐下来，说着话还拍着桌子：“你那主意深得你父亲欢心，我这心里也高兴。就算皇上采纳了你的建议，难道官府来募捐的时候，真的会收我的钱吗？他们敢？” 石成欢无奈道：“母亲，怎么到这时候你却犯了糊涂，你不好好想，我能做对咱们无利的事儿吗？” 大夫人神色一滞，转而皱眉望着女儿：“那你是什么意思？” “母亲，的确是没人敢按着铺面收你的银子做捐款，可这对我们而言并没有好处啊，万一被人检举，还会给父亲的仕途上记一大过，我们全家都会跟着没好日子过，得不偿失！” 石成欢双手托腮，那副笑容当真是柔美至极，可是恶毒的话语就从那张樱唇中吐露出来：“母亲手上的铺子，怕是早就亏空了吧。若你现在过到青衫的名下，她的捐款就会平白多添出几十户。就算她接管那三十多间铺子以来赚得盆满钵满，多添了这几十个亏损，她也承受不住啊！” 自己的亲娘是怎样管理铺子的，石成欢心里还是有数的。 大夫人只管拿收入，不管店铺死活，这半年的时间，留在手里那四十八间铺子也都被掏空了。 石青衫接管那三十二间亏损店铺后，的确经营有方，赚了些小钱，但是真要再接手了那四十八间铺子，饶是有钱也架不住这么折腾！ 大夫人笑逐颜开：“是母亲糊涂了，关键时刻还是你看的长远啊！”她犹豫了一下：“不过，我手上那四十八间要全部还给她吗？毕竟有七八家生意不错的，咱们额外的吃穿用度也都靠那些了……” “母亲……”石成欢无奈地扶额：“怎么到这个时候，你却计较起这些蝇头小利了？如果你不把全部的都还给她，她和祖母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饶是大夫人心疼，可也觉得女儿说的没错。 “不过是些烂摊子，都甩给她，她也就无话可说了！到时候只能痛痛快快交银子了！”石成欢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石青衫破产时的惨样了。 大夫人疑道：“若是她不肯呢？” 石成欢冷笑一声：“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她不带头做榜样，父亲那关都过不去！父亲爱面子，她出的血必定少不了！” 也只是石明远提了一嘴，石成欢就生出了这歹毒之心。 她无时不刻地想着，如何能将石青衫杀之而后快！ 前世里石青衫对她毫无威胁，她和大夫人都多年盘算着夺了她的财产。 今生她依旧被众星捧月，只是一时间被夺了光芒，心里的嫉妒和愤恨就已盖过了从小立下做皇后的宏志！ 石成欢和石青衫，无论哪一世都注定要斗个无休！ 第二天，石明远下朝回来的时候，春光满面的。 “父亲，看父亲高兴的模样，可是有什么喜事儿？”石成欢主动上前接过石明远的大氅，再交给丫鬟挂起来。 见石成欢一副巴结的样子，老太太低声啐道：“抢了丫鬟的活儿，也真不嫌丢人！” 大夫人离老太太最近，听见也当没听见，只亲切地看着那父女俩。 石青衫依旧不理会，目不斜视地盯着饭菜，等待着石明远坐下再开席。 石明远坐了下来：“来，成欢，你坐在父亲这边。” 石青衫浅浅地抬了眼皮，看他们上演这出父女情深的戏码当真是令人作呕！ 看着乖巧的女儿，石明远长长吐了一口气，“女儿啊，今天上朝，皇上采纳了你给的提议了！” 石成欢双手捂住嘴，十分惊喜：“能为父亲分些忧，是女儿应当做的！” 石明远欣慰地点点头：“募捐这事儿，皇上也交给我来全权负责了。” “这是皇上对父亲的信任，若是做好了，玄轻的农民们都要对皇上感恩戴德呢！”石成欢乐呵呵地说着，一派天真。 石明远摸了摸石成欢的头发，感叹道：“若我有一个像你一样聪明的儿子该多好！” 说到这里，大夫人和身后的几个姨娘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石明远立刻改口道：“呵，若是能多几个如成欢一样的女儿，也是我的福气了！锦萱，你们可要多学着点！” 大夫人笑着接话：“今天老爷辛苦了，快吃饭吧，成欢，给你父亲夹菜！” 不知是怎的，那红烧兔肉又被端了上来，而石成欢特意给石明远夹了些兔肉，石明远竟然欣然享用了。 这不就是在挽回昨天丢掉的面子吗？ 石青衫低下头，只顾着扒拉自己的饭菜。 “青衫啊，这次父亲负责的募捐这事儿，你可得给父亲长脸啊！” 忽然被点名，石青衫抬了头，笑问：“青衫人微言轻，不如二姐会说话，不如二姐聪慧，实在不敢给父亲添乱！”说罢，夹了一块最大的兔肉。 一句话就把石明远噎死了，他气得哼了一声：“同生在一个家里，怎么会有这云泥之别！” 正文 第111章 破牌匾换雪花银 云泥之别？石青衫那一口菜就放在嘴边，硬是咽不下去，她有时候真的在想，石明远是她的亲生父亲吗？为什么会有亲爹这样狠心！ “父亲，您别气坏了身子，我来跟青衫解释。”石成欢笑望着石青衫，“青衫，父亲刚为皇上献策，玄轻国上下要募捐善款，好帮助收成惨淡的农民度过这段困难时期，而这些善款，朝廷希望从商人这里出。” “这是朝廷的意思吗？这应该是二姐的意思吧！”石青衫淡淡望着石成欢，石明远一进来那么兴高采烈地吆喝，傻子都明白是石成欢献策了。 石成欢笑了笑：“无论是谁的意思，可这都与你息息相关。朝廷会给每一家铺子送上刻有官府标志的牌匾，为了感谢朝廷，每家铺子都应该捐相应的善款，支援水火之中的农民们。” 索性说的难听些，不就是朝廷要用一块破牌匾换大把的银子？ 石青衫不免失笑：“这就是二姐的高招？商家的银钱也是辛苦赚的，为什么用一块不值钱的牌匾就能换得了辛苦钱，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父亲，是我错了吗……”石成欢不与她争吵，而是委屈地看着石明远。 如果不是石成欢的妙计，今天在朝上他又怎么能风光一把？ 石明远胡子一吹：“青衫！你怎么跟你二姐这样说话？知不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 “嫡女为尊，庶女为卑，是这样吗，父亲？”石青衫反而笑得平静。 石成欢暗暗扯了扯石明远的袖子，石明远这才压着怒气，平心静气地说着：“难道你让我为了女儿的那些小钱，去忤逆皇上、置天下农民于不顾吗？若我真是这样的人，那我便不配做你们的父亲！” 石青衫心中连连冷笑，他的确不配做父亲，因为只有他好意思往自己的老脸上贴金！ 见石青衫不说话，石明远态度放软了些：“青衫，这次推行募捐，肯定是有些难度，我也担心城中有些大户不肯吐一丁点钱，所以你得带个好头，一则为了农民能过个好年，二则也是帮父亲一个小忙！” 说得好听，那可是用白花花的银子来给这个好父亲粉刷门面！ 石青衫忽然笑问：“父亲，你想让我出多少？” 石明远的双眼立刻笑得眯起来：“玄轻的农民人数实在众多，朝廷也希望商户捐得多一些。我想一间铺子最少出二百两吧，你看如何？” 二百两？不如去抢！ “父亲，你没有经过商或许不懂，除了国色天香、墨雅轩那样的老店，剩下大多数都是一些正在保本的店面，一天的收益可能都没有二百两。母亲还给我的铺子有三十二间，再加上后来的国色天香一共是三十三间，若是按照你们的说法，我一个人要捐的数目就是六千六百两。” 石青衫有条不紊地算着，眼中透着寒光：“而父亲你知道，我和店里的伙计需要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日夜，才能赚回来这些钱？” 这么细致的账目，一下子让石明远沉默起来。 石锦萱偏偏嘴欠：“哎呀，让你出点小钱支持一下父亲，怎么就这样难？那些银钱难道比父亲的前途更重要？石青衫，你是不是这个家里的人！” “闭嘴！”老太太正恼没处给石青衫撒气：“你有能耐，你把这些钱拿出来！” 石锦萱不屑地翻了几个白眼，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大夫人忽然笑道：“青衫啊，你是不是漏算了什么？” 石青衫望向大夫人：“母亲，有何指教？” “你手上的铺子，应该是八十一间才对，你该不会是为了少交一点钱，所以故意隐瞒不说吧？”大夫人笑容很是为难，大有想维护子女却不得不狠心的姿态。 主动提这事儿？石青衫笑容冷然：“母亲，那些铺子不都在你手上吗？” 大夫人装作一副忘记的样子：“哎呀，上个月我突然翻出来那些铺子的房契地契，早就把那些过到你的名下了，刘嬷嬷，我不是让你送给青衫了吗？” 刘嬷嬷是个有眼色的，立刻抬手轻飘飘地抽了自己一耳光：“瞧老奴这个记性呦！老奴那天一忙就忘了，这就去取来！” “下次再犯这种错，别怪我不客气啊！”大夫人和刘嬷嬷演完戏，便笑着对石青衫说：“母亲早就说了，绝不会拿你的东西，这不是都还给你了？” 石成欢紧接着就算：“那么青衫就拥有八十一间铺子，应该捐一万六千二百两！若青衫带头募捐啊，一定能得到朝廷的赞扬，说父亲教女有方！这样一来，青衫也成了模范商户呢！” 望着石成欢和大夫人算计的嘴脸，石青衫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什么善良什么慈悲，都是她在臆想！ 她也只是让墨素绫吃了苦头，没想到这对母女无时不刻都在想害她！ 石锦萱也逮着机会就踩她一脚，石明远这个亲生父亲在算计着她的银钱，而唯一亲近的祖母，也总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了亲儿子身边……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那个夜晚，杨择不是把她推向绝路，而是让她彻底清醒！ 刘嬷嬷将一盒子房契地契交给石青衫时，石青衫捏住盒子的力气不自觉变得大了些，她微笑地看着石明远：“父亲，身为女儿，怎么能不支持父亲呢？您等着吧，我这就去筹钱。” 当石青衫抱着那一堆废纸走出正厅大门时，一屋子人都满意地笑了，连饭菜都觉得更加可口。 想来这些铺子的银钱早就被大夫人卷走了，这些铺子只剩空壳子罢了。 但石青衫依旧收好了它们，她一定会把外公给的这些铺子重新开起来，让大夫人后悔莫及！ 当天夜里，石青衫就来到战王府。 “王爷，今天我父亲在朝上出的风头，您都知道了？”石青衫恭敬地拜了一拜，很正经地问着。 清淡的果香在屋子里弥漫着，让人感觉如春天般舒爽。 铺着虎皮的暖榻上，杨择身着薄薄的青衣慵懒卧着，当真如妖孽一般。 看着眼前人，想到今日事，石青衫忽然觉得自己对杨择的恨意没那么大了。 正文 第112章 妖孽迟早会祸国 “嗯……我们个个儿都不如你父亲勤快，可懒得去得罪人呢！”杨择懒声道。 “王爷，这是我二姐的主意，我不会平白无故地把这些钱交出来的。” 杨择掀起眼皮，看着石青衫：“所以呢？” 石青衫望着杨择：“所以，我来请求王爷的帮助。” 杨择轻轻挑唇，那一声轻笑在这这屋子里荡呦荡，彷如魔音般传入石青衫的耳朵。 杨择转正了脑袋，在榻上平平地趴展：“过来，捶背。” “……”纵有不愿意，石青衫依旧上前。 她在杨择这里学会的两个字就是，顺从。 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捏在杨择的双肩，他舒服得好像要睡着了一样。 不知捏了多久，石青衫的手都有些酸麻，她瞥了眼杨择的脸，轻声提醒着：“王爷，您睡着了吗……” “我还没有说，要让您怎么帮呢……” 柔软的声音悠悠入耳，将杨择从一轮睡梦中扯回来。 “嗯……”杨择的呢喃声莫名地魅惑，石青衫忽然感觉这屋子里热得厉害，脸都烧了起来。 “叫啊，怎么不叫了？”杨择忽然转头看她，眸光染了几分笑意。 正在石青衫犹豫着是否再叫他醒来，杨择已经睁眼看她，而且说了……这么一句诡异的话！ 在石青衫去临仙楼的那次，明思不光给她描述了，还带她去听了墙角。 其中一间房里，那男人女人正翻云覆雨，忽然听得一个巴掌声，那男人像是勾引似的说了一句：“叫啊，怎么不叫了？”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从杨择口中说出来，竟然……比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听太多！ 石青衫脑海中正回想着那些令她羞耻的声音，一时愣神间，杨择伸出手去，捏住她的左脸拉近自己。 杨择的眉眼忽然放在在眼前，石青衫愣住了。 她的确，从没见过男人的眉眼会这样好看又妖孽！ “……呃……”石青衫微微张嘴，似乎都忘记怎么呼吸。 杨择恶趣味地捏了捏她的脸，又笑着拍了拍：“你这丫头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就在石青衫快要喘不过来气时，她猛地推开杨择，竟然跌坐在地上，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望着杨择。 杨择被她这模样逗笑了，那笑声自胸腔中发出，十足的惑人。 “看来是被我说中心事了？五小姐，不用害臊，这般若城不知有多少女子是念着我的名字入睡的呢。” 石青衫从地上爬起来，离杨择站得老远后，才勉强镇定了心神。 “王爷，天色的确晚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希望您明天可以让皇上同意，商人随意出钱，官员按品级出钱。” 杨择单手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笑道：“按品级出钱……那我岂不是最吃亏？我像是会做善事的人？” 石青衫抠门，显然杨择也不是有钱到处撒的傻子。 石青衫顿了顿：“王爷该出的那一份，我来出。” “成交。” 石青衫几乎是落荒而逃，出了那间屋子，石青衫才感觉到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妖孽祸国，迟早会祸国……”石青衫自言自语着，快步走上了自己的马车。 翌日。 石明远还没有开始大显神威，就有人站出来提反对意见了。 “父皇！儿臣认为石丞相的提议有失妥当！可以说是非常糟糕！”敢站出来指责堂堂丞相的人，竟是杨昭。 杨昭竟然会站出来反对，这让众人都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三皇子殿下往日的工作就是跟在战王爷屁股后面，一起招猫逗狗呀！ 皇上捋了捋胡子，露出几分兴趣：“昭儿有高见？说来听听！” 接下来，杨昭几乎以哭诉的方式为商人请命。 “玄轻一直重农轻商，以商人买卖为最卑贱的行业，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无可置喙。可丞相大人是在做什么？一面说商人的不好，一面用那块毫无价值的牌匾去换取人家辛苦赚来的银两，这不是小人是什么？” 石明远气得胡须抖了一抖：“皇上，老臣绝无此意……” “丞相说一句没有此意，商人们就不会在心里记恨父皇了吗？到时候商人们只会记住，这是父皇颁布的旨意，让他们的利益受损，敢问丞相，届时让我们皇家的颜面往何处放？把父皇的爱民之心又丢到哪里去了？” “三殿下，你不能污蔑老臣……” 杨昭瞪大了眼睛，立刻就想要拉外援：“让众位大臣评评理，究竟是我说得对，还是丞相更有理？” “臣认为，还是三殿下思虑周全……”几个臣子站出来附和道。 “臣以为，还是丞相大人的建议更妥当……”十几个臣子站在了石明远这边。 石明远露出些许得意之色，对杨昭拱拱手：“三殿下，您年纪尚轻，还需多多历练，老臣会多辅佐您的！” 杨昭望着那一群大臣，双手叉腰，气得干瞪眼。 不争气的玩意儿们！ 见杨昭这小孩心性，皇上都被逗笑了。 看了眼杨昭，杨择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走出来几步。 杨择挑眉笑了，插科打诨似的：“皇兄，商人也是您的子民，他们努力赚钱，按时交税，我们的国库才有了保证。如今朝廷卸磨杀驴，您让我和昭儿今后还怎么有脸去逛人家的铺子啊？” 说着，杨择转头面对着众位大臣，以下巴一一点过臣子们：“莫大人，你还有脸去大兴赌场吗？刘大人，你有脸去翠红楼吗？李大人，你有脸再去见芳怡远的桃红姑娘和柳绿姑娘吗？还有那个郑大人……” “皇上，臣等以为三殿下和战王爷所言，甚是有理！”还没等杨择一一细数，臣子呼啦跪倒在地。 大臣们冷汗涔涔，生怕这个不着调的战王爷把他们那些不着调的光荣事迹都抖落出来！ 望着大臣们跪倒一片的场景，杨择满意地点点头。 杨昭嘴角一抽，果然还是皇叔的奸计更管用点！ 皇上望着杨择和杨昭，眼中隐含笑意：“看来是民心所向啊，朕不改圣旨都不行了！” 杨择暗暗给杨昭使眼色，杨昭眼珠子一转，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便大喊一声：“父皇！儿臣有一提议不知是否当讲！” 正文 第113章 这些招儿真流氓 “哦？”皇上笑意更深：“昭儿是有备而来啊，朕岂有不让你讲的道理？” 杨昭像是个得了糖吃的娃娃一样，心满意足地笑着：“父皇，儿臣认为，应当让商人和普通百姓一样，随自己的心意捐款，而真正应该捐大数目的人，应当是我们在场的各位大臣！” 众位臣子立刻炸锅，怎么能让他们出血呢？ 他们可是常年只进不出的蛀虫啊！ 不行不行，三殿下这是出了个什么馊主意！ 一众大臣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杨昭视若不见，仍旧谏言：“儿臣想，大臣们不仅应该强制出钱，而且要有个规矩，按品级高低来出钱，品级高的大臣，出钱就多一些，以此类推。” 他一说完，就有很多争议，一时间控制不住这场面。 “喂！”杨昭拔高了声音，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们倒是衣食无忧，就没有想过天下百姓吗？”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大臣们的脑袋继续摇成拨浪鼓，说着自己的反对意见。 杨昭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望向杨择。 杨择叹了口气，又站出来几步，他清了清嗓子：“咳咳！” “张大人啊，我听绿腰说你在怡红院还欠着酒钱呢，赵大人在哪儿呢，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还敢在翠红楼玩双飞燕？周大人啊，你在大兴赌庄欠的那些赌债打算什么时候还啊，还有孟大人……” “臣等以为，三殿下和战王爷所言甚是，臣等愿意带头募捐！”大臣们再次跪倒一片，没有一句反对声音了。 杨昭盯着杨择，好似在说，皇叔这些招儿可真流氓！ 杨择冲杨昭挑挑眉，好似在回，昭儿啊，你的道行还有待提高！ 石明远像是泄了气似的，只得认命地跪下。 皇上一拍桌子：“好！好！” 事情办成了，好名声全都落在了三皇子杨昭身上。 这便是杨择非要杨昭站出来的用意了。 什么文人政客都只是陪衬，真正到了争夺的时刻，钱财才是最为致命的！ 就在其他皇子都不屑于朝上近乎于孩子玩闹式的争吵时，杨择已经在无形之中为杨昭拉拢了商人们的心。 这就是杨择会帮石青衫忙的原因了，没有好处，他会出手吗？ 募捐这件利国利民的大好差事，就从石明远的手里转交到杨昭手里了。 一大清早杨昭就在般若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摆好了募捐的摊子，他低调到只挂出了一个“农民孤苦难过年，请各位商家凭善心捧钱场！”的木牌，他和一众侍卫就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棚子里候着，来了一场杨昭式低调又怂包的募捐。 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商人不少，可大家也只是看两眼，不愿驻足捐钱。 等了一上午，杨昭都睡了三轮觉，侍卫终于着急了：“三殿下，我们挨家挨户去敲门收吧，怎么也应该报上您的名号啊，要不让属下在这儿候着就行，您天潢贵胄怎么能在这里睡着呢……” “爷让你动了吗？站着去！”杨昭对他翻了个白眼，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是日中了，再不来他都要着急了…… 大街尽头，隐约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渐行渐近，像是比成亲的队伍还要欢快一些。 杨昭一个激灵坐起来，有些兴奋地摸了摸鼻子：“来了！” 侍卫疑道：“殿下，您说什么来了？” “送钱的人！” 杨昭裹紧了棉衣，往前踱了几步，眼巴巴地望着那吹吹打打的队伍往这边来。 队伍里打头的四个人抬着一块牌匾，后面跟着抬箱子的，还有一顶轿子。 周遭的人都跟着队伍一起过来，正正停在了杨昭的棚子前。 石青衫从轿子里走出来，面朝杨昭的方向行了大礼，字正腔圆道：“民女石青衫，是国色天香的老板，特地前来向三殿下谢恩，谢三殿下为玄轻商人请命，谢三殿下对士农工商一视同仁，三殿下的大恩大德，民女感激不尽！”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罢，跟着石青衫同来的那十几人都跪了下来，声音洪亮几乎响彻大街：“谢三殿下为天下商人请命！谢三殿下对士农工商一视同仁！” 此番震撼，让原本嘻嘻哈哈的杨昭内心也有了不小的波澜，他凝视着他们，摆摆手：“我身为皇子，如果不能为天下百姓着想，那岂不是配不上老天爷给我的这尊贵身份？快快请起！” 杨昭虚扶了一把石青衫，在她站起来时，偷偷对她比了下大拇指。 围观的商人们脸上都显露着疑惑的神情，这里也有与石青衫打过交道的，便站出来问道：“石老板，敢问为什么说三殿下是为我们商人请命了呢？” 说这话时，商户们彼此看看，脸上有不屑的神色。 昨天石明远刚得到皇上的首肯，便派人贴出告示，告诉商人们要强制募捐，这件事引起了商人们很大的反感和气愤。 可今天早上告示就被撕掉了，商人们高兴还来不及，看见当官的就绕道走，心里痛骂不已。 石青衫当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她微笑着：“各位，大家只知道官员强制募捐，平时以商为贱，此刻却想要剥削我们。虽然我是官家之女，但我依旧讨厌这些想压榨我们的官员。” 说罢，各位商人都鄙夷地看着杨昭和侍卫们。 杨昭感觉到莫名的委屈。 “但是，大家知道为什么告示在今天早上被撕掉了吗？那是因为三殿下，敢在皇上面前为我们商人说话，这朝中上下也只有他，敢站出来维护商人的利益！如果不是三殿下，今天来募捐的官员另有其人，强制募捐你们敢不把钱掏出来吗？弄出人命你们敢告御状吗？就算告倒一个官儿，其他的官员也会拿你开刀，试想今后这买卖，还如何做下去？” 这一番话，的确令商人们心中不好过。在石明远的告示贴出来时，他们也想过反抗，可一想到后果之后，大家都蔫了。 人微言轻，只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可没想到，堂堂皇子能为他们说话，这给商人们的震撼的确不小！ 正文 第114章 带头捐款 “如今皇上已经答应，让商户自由捐款，凭心而为，募捐的重任落在了三殿下肩上。他若集不到足够的银两，他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农民就没法交代！三殿下不想为难我们商人，而我石青衫，也不想让三殿下为难！” 石青衫一番慷慨陈词，众位商人看杨昭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看着石青衫那淡然的笑容，杨昭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简直，比皇叔还能满天胡扯！ 石青衫对杨昭再次深深一鞠躬：“三殿下，民女虽出身官宦之家，可外祖父却是商人，如今民女也做起了买卖，更知商人疾苦。三殿下能为商人着想，民女无以为谢，只能配合三殿下进行募捐。” 听了石青衫的话，温茶忙招呼着下人将箱子打开，露出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几大箱的新衣。 “民女愿出纹银三千两，过冬新衣五大箱，以此帮助农民们度过寒冬！” 三千两！这不是个小数目！ 石青衫轻轻吐了一口气，目光略微凝重：“民以食为天，农民们难以为生，此刻玄轻人不相帮，难道要等到有敌来犯时，亲自送上我们同胞的头颅吗？” 商人们都十分震惊，刚才已经被石青衫那番言论动摇，此刻再被这三千两痛击一下，最后这一句才是敲醒了他们沉睡的爱国之心。 正当杨昭被石青衫感动得一塌糊涂想哭一鼻子时，就见有一人红着眼睛大喊道：“三殿下，草民这就回去拿银子，草民愿意捐一千两！” 杨昭一愣，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 “三殿下大好人呐！草民也愿意出钱！” “草民愿意捐五百两！” “草民也捐，捐八百两！” …… 人散了又聚过来，将白花花的银子一箱箱地搬进那破破烂烂的棚子里。 看着这场面，杨昭眼眶中闪烁着隐忍的泪花，他对身边的石青衫道：“五小姐，不瞒你说，这是我活了近二十年来，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对百姓是个有用的人，此刻我的心激荡难平，真的好想，为这些善良的玄轻子民做些什么……” 石青衫侧目，见杨昭神色动容，便轻然笑道：“你做的很好了，你看，其实商人们自愿捐款甚至比强制捐还要多一些，可这样的方式让他们感觉自己被重视，受到了尊重。每一个人，不都希望自己被人尊重吗？” 看拉银车一趟又一趟地搬运着，杨昭常常呼了一口气：“五小姐，谢谢你，我说真的。” 耳边听得石青衫的笑声，杨昭转头，便看到石青衫扯下那牌匾上的红绸子，露出上面四个大字：为民请命。 石青衫指了指牌匾：“当是我谢谢你。” 被冠上了为民请命这样的大帽子，以后想做点坏事都难了。 杨昭略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看来，皇叔选你真是没走眼……” “……嗯？”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竟然冒出杨择卧在榻上时那颠倒众生的脸庞。 杨昭又补了一句：“以后，合作愉快咯！” “……嗯。”石青衫松了一口气，原来说的是这个啊！ 杨昭得意，石明远失意。 石明远一见到石成欢就来气，尤其是在得知杨昭在石青衫的拥护下，募捐的款项竟然超出从前的预期时，更加恼火，便把怒气都发在了石成欢身上。 “都是你出了什么馊主意！为什么这么看不起商人？想让那些铁公鸡拔毛，能有这么简单？要不是你非要献策，我也不会在皇上面前丢了老脸，便宜全让三殿下占去了，而我呢！朝廷上下都在看我的笑话！” “这下好了，商人们不用强制交钱，我身为丞相，这次要缴纳的捐款高达一万两，你让我损失惨重啊！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不省心的混账！” 石明远的火气倒是发出来了，可石成欢却委屈的心都凉了。 这件事石成欢是没错的，石明远的确凭着她的计策得到了皇上的夸奖，那一万两的捐款应该怪杨昭，怪杨择，怪石青衫，却万万怪不到石成欢头上来！ 可石明远就喜欢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亲女儿！ 混账！一向把她捧在手掌心里的父母亲，怎么会用这样难以入耳的字眼辱骂她呢？ 不得不说，石成欢的心真的被石明远伤透了！ 见石成欢目光满含委屈，甚至还含了一丝恨意，石明远就厉声骂道：“你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去跪祠堂，好好反省！我不发话，你就别出来！” 大夫人在一旁很是焦急，想要劝一劝但她也有理智，知道此刻劝说绝对会火上浇油，便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见石成欢跪在地上没有动作，石明远便不耐烦地摆手：“来人！把二小姐带去祠堂跪着！给我看好了！” 嬷嬷们得了令上前拉住石成欢的胳膊，石成欢一声尖叫：“不要碰我！” 这一嗓子把嬷嬷们吓了一跳，石成欢推开嬷嬷们，爬起来走到石明远的面前，满脸泪痕地望着他。 石明远皱眉：“怎么？你还敢反抗？” “父亲，不是这样的……”石成欢低头，收起了眼底的恨意，只留下柔弱的目光：“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父亲省了这一万两……” 石明远一声冷笑：“省？怎么省？除非你给我出这份钱！” 石成欢弱弱地摇着头：“如果女儿有这么多钱，一定都拿出来！” “那还说什么！” “可是青衫她有钱啊！” 石明远深深望着石成欢，在心中反复地思考着这句话，算计着自己另一个女儿。 …… 晚饭时，石青衫只是目不斜视地吃饭，都能感觉到今天的气氛安静得异常。 石明远放下碗筷，长叹了一声，双手扶在额头两侧。 大夫人关心道：“老爷，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石明远抬起脸，语气沉重：“这一次朝廷募捐，我身为丞相，要出一万两纹银。” “这么多？谁这么大胆子还敢收丞相府的钱？”石锦萱尖着嗓子，第一个怪叫出来。 正文 第115章 本王执行公务 石成欢冷冷看了她一眼，这才满脸忧色：“父亲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银钱？何况父亲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朝廷怎么会这样……” 说到为人正直，为官清廉这四个字时，石青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这父女两个都是好戏子，好像他们那小金库里的钱都是凭空变来的！ 连带着老太太也唉声叹气起来：“咱们家倒是有那一万两，只是全府上下上百口人，这日子都过得紧呢！” 说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 忽然，石成欢站起来，她喊了一声：“来人，把我的首饰盒和存的银票都拿过来！” 说罢，就见石成欢将耳环、项链、手链、金钗都取下来，放在手绢里，她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父亲，这次是为农民们募捐，也算是善举，我把体己钱和首饰都拿出来，大概三百两左右，虽然不多，也是女儿对父亲的一份心意！” 石明远点点头，一副感动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好女儿，到了父亲为难的时候来帮忙，父亲没有白疼你一场！” 见状，大夫人扯出绢子来擦泪：“别人不知道，我是清楚的，成欢就那么点脂粉钱，老爷，可见成欢对您的孝心啊！这样，我也拿出一些嫁妆钱，咱们凑凑这一万两！” 虽然老太太对这母女都不甚待见，可看她们对自己儿子真是掏心掏肺，心里也就舒坦了不少，她自然也拿出些银子。 见大夫人和二小姐都带头了，几位姨娘、石锦萱、石婉茵也都痛快的拿出了些银钱，也不过都是不到一百两的散碎银子，解决不了问题。 出了钱的人相视一笑，关系仿佛因此而亲密不少。 除了石青衫。 石青衫只是坐在那里，充耳不闻，吃过饭后就慢慢品茶。 石明远感觉有些尴尬，却也厚着脸皮笑问道：“青衫啊，你今天要是来不及兑换银票，把银票给父亲，我明天去钱庄兑换也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石成欢便温柔地望向石青衫：“青衫，这个家里应该数你手头宽松吧？父亲这是真的碰到难处了，我们做女儿的总不能不管吧？” 而石青衫还是不说话，石成欢依旧淡定微笑说着：“也不让你拿那么多了，你出六千两银子，其他的让父亲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听石成欢报了这个数，石明远都精神了不少，目光炯炯地看着石青衫，好像她就是个摇钱树！ 六千两？这话说出来让石青衫都想笑出声来。 “二姐，你是怎么看出我能拿得出六千两银子的？”石青衫笑看着她。 石成欢一怔，慢条斯理地说着：“青衫，为了能让三殿下集齐捐款，你带头捐了整整三千两，商人里数你捐的多，现在轮到父亲向你求助了，你却说没钱？” 石青衫笑了一声，双手一摊：“捐了那三千两，我手上能挪动的钱，确实没有了，你这算盘打得仔细，可错在不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听石青衫这样无所谓的态度，石成欢微微尴尬，为难地看向石明远：“父亲，既然青衫不愿意把钱拿出来，也就算了……” 这话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刚开始是石成欢主动拿出自己的家当凑钱的，剩下人也都是主动拿出来的，唯独到了她这里，不拿出来六千两，她就会成为这个家的罪人！ 石明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几乎暴跳而起：“你二姐把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你竟然连一分钱都不肯出？是不是你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石青衫心下冷笑，如果石成欢真的把全部身家拿出来，三万两都不止！ 石青衫的后背挺得笔直，垂下眼眸，声音淡然而决绝：“我没有钱，父亲不相信，就把我送去官府好了。” 这样软硬不吃的态度，让石明远憋了一肚子火！ 石锦萱嘲讽道：“不然就把她那八十一间铺子卖掉好了，那可是值钱呢！” 石锦萱这无脑的话，竟然被石明远听进去了，他一拍桌子：“哼，只要你一天没有嫁出去，没和我断绝关系，你的钱也就是丞相府的钱，我就是卖掉那些铺子，你也没话说！” 听了这话，连老太太都觉得臊得慌！ 这等不要脸的言语，也真是只有石明远能说得出来了。 “谁要卖铺子？正好本王手里有闲钱呢！” 听着这把低沉的嗓音，众人齐齐向门口看去，杨择带着几个侍卫闲步走进，那个架势就像大街上的地痞恶棍！ 石明远忙带着妻妾迎接：“不知战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杨择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纸：“哎，公务在身，不吃饭喝酒！” “王爷这是经过寒舍吗？王爷是要去哪里？”石明远弓着身子，恭敬十足。 杨择噗嗤笑了，“丞相是不是岁数大了，该告老还乡了？本王是来你这儿执行公务啊！” 石明远一怔，“是……府上有哪个家奴犯法？” 杨择看了一脸漠然的石青衫，随板起一张脸：“咳，本王奉命，来各位同僚府上，进行募捐！” 这是奉命要钱来的呀！ 石明远一阵头疼，回头看了石青衫好几眼，可石青衫偏偏面无表情，没什么回应。 “石丞相……你总是看五小姐，难道她一个庶女掌管了你们家的小金库吗？”杨择拖长了调子。 石明远忙转过头来，连连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那你这是故意拖延时间了？”杨择剑眉轻挑：“昭儿抢了你的功劳，所以你不高兴了，不想捐这一万两……其实你是对皇上的决定有怨言吧？” 石明远猛地抬头，对上杨择那双略显无情的眼睛，他连连摇头：“老臣不敢……皇上决断圣明，老臣不敢有所……” “那还不赶紧捐？本王赶着去下一家呢！”杨择几乎不耐烦起来。 “是，是是！” 不敢得罪这个活阎王，石明远退后一步，推了推大夫人，低声道：“你赶紧去把你的嫁妆拿出来先垫着，回头再从府里的账上取！” 正文 第116章 毁掉她 “老爷，可是……”大夫人一脸为难。 石明远满眼怒火，低斥道：“还不快去！想看着战王爷到皇上面前参我一本吗！” 大夫人恨得跺了跺脚，赶紧去取钱。 把银票收到了之后，杨择这才把册子上石明远的名字勾掉，满意地对侍卫们招手：“下一家！” 石明远喘了一口气，心头的火几乎都要冲出嗓子眼了。 “哎，对了！”杨择回头，石明远的心又悬起来了。 杨择眨了眨左眼：“如果要卖铺子，记得叫我！”便潇洒离开。 看到杨择放电，石成欢和石锦萱都红了脸，她们总觉得杨择是在对自己眨眼。 可石青衫却明白得很，杨择啊，这是帮她来了！ 石明远一扭头，见石成欢和石锦萱正露出情不自禁的笑容，立刻火冒三丈：“笑什么笑？” 石成欢连忙收起笑意：“父亲，我……” “你什么！若不是你……”石明远正要发作，看到石青衫正冷冷看着自己，便改口道：“这次全凭你们母亲解囊，才解决了咱们家的燃眉之急！你们刚才的东西全部折给你们母亲！” 这不就代表，大夫人再要不回这一万两了吗？ 大夫人脸色唰的一白：“老爷，那是……” 石明远打断大夫人，指着石成欢道：“你，去跪佛堂好好反省！” 临出门前，石明远还冷冷看了眼石青衫。 石青衫微笑的迎上石明远的目光，气得石明远掀了棉帘子摔门而去。 石成欢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两行热泪涌出来。 …… 深夜寂寂。 刚在佛堂罚跪完，石成欢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大夫人处。 石成欢靠在床头，一句话都不说，眼泪流个不停。 大夫人心疼地给石成欢按摩着膝盖和小腿，还念叨着：“我的女儿啊，是为娘不好，让你受苦了……” 一想到自己损失了一万两，大夫人不禁也流下辛酸的眼泪来。 “母亲，这些苦这些痛，原本不该我们来承受啊！”石成欢蓦然转过脸来，那眼底的恨意滔天，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大夫人亦然恨声：“这钱应该是石青衫那个小贱人出的，最后却让我来给！” 这一万两，明明是石明远骗着她去拿的，此刻她却把所有的仇记在不相干的石青衫头上！ 石成欢抓住大夫人的手，几乎有些疯狂：“母亲，到现在你还没看明白吗？石青衫是个祸害，留不得啊！” 大夫人微微一愣，甩开她的手叹道：“从前我们找人杀了她也不会有人非议，可如今她竟然攀上了公主们的关系，还让皇上另眼相看，今天募捐那一出，估计三殿下也很重视她了。我们现在下手，无异于给人落下把柄！” “母亲，除掉她有很多种法子，让她死是最便宜的，这不是你教我的，难道忘了吗？” 大夫人望着石成欢，忽然发觉女儿长大了，足以独当一面。 有风吹进窗子，吹得烛光不停地闪动，那忽明忽暗的光映在石成欢的脸庞，显得她很是狰狞。 她声音极尽阴沉，恰逢此刻烛火灭了，漆黑一片。 “让她死，不如毁掉她！” …… 石青衫软硬不吃，自那之后石明远便不再打她银钱上的主意了，这倒是让她轻松了不少，可以放开手脚去经营生意。 从大夫人那里拿回来的几十间铺子，不只是经营惨淡，还有些背了债。 如法炮制，石青衫将店中人员大换血，亲自指点去上什么货，如何经营，亲自去和大主顾谈价钱。 虽然后来的这些铺子还没有开始盈利，但已经步入了正确的轨道。 她手上的铺子遍布各个行业，石青衫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将这些铺子做到每一个行业的尖端！ 她每天奔波于各家铺子，生意做得得心应手，虽然忙碌，但她一想到自己的野心，便有了动力。 这天，石青衫竟然找上了杨逸。 “五小姐来我这里，当真让我惊喜！”杨逸说的是实话。 杨逸将自己调制的养生茶泡了一壶，倒出一杯来给她：“五小姐你尝尝，这是我亲手配制的养神茶，健脾养胃。” 稀客，自然要拿一些稀罕物儿来招待。 石青衫恭敬地接过来，品尝几口，便笑道：“四殿下这茶果然与普通茶水不同，不甜不腻，不腥不苦，是茶又非茶，大补大补！” “哈哈哈！五小姐这番论调，真让我舒心呐！”杨逸朗声笑着。 石青衫慢慢地饮尽了茶水，她哪是歪打正着，在来之前，她已经仔细了解过杨逸了。 杨逸这人不慕名利，清静无为，只喜欢黄老之学，吃的用的也照神仙的配方来弄，所以石青衫自然也要说些玄之又玄的话来讨杨逸欢心了。 杨逸望着石青衫，一双眼睛清亮如水：“五小姐，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石青衫笑了，索性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四殿下，我知道您手下有臣子是六局的，我想我可不可以为六局供应原料？” 杨逸愣住，他没想到石青衫会问他这么正经的事情。 “殿下，我打听过了，负责原料的官员也都是出宫去对比价钱，每年都要换许多家铺子来供货，这样会给宫里添不少麻烦。” 杨逸神色微微一凝：“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保证我出的货物是绝对上乘，但我会把价格压到最低，希望殿下能让六局和我长期合作。”石青衫的笑容，自信又笃定。 这样直接，倒是让杨逸没有想到，虽然他可以做的了主，但也要为六局负责。 “如果你的货物有问题呢？” 石青衫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他：“四殿下，如果我这里提供的货物有问题，以一赔十，这是我的承诺，按了手印的您收好。” 一番闲聊下来，杨逸对石青衫的胆识和魄力心有赞许，经过再三考虑，真就答应了让石青衫来做皇宫里的这笔生意。 石青衫走后，杨逸还在品茗回味着。 “殿下，五小姐走了？”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是个袅袅婷婷的女子。 正文 第117章 送饭 闻声，杨逸回过神来，见到女子走过来，他神色便柔和了几分：“抱歉，懿好，刚才想问题想的入神，就忘记叫你出来了。” 刘懿好摇摇头，温婉笑着：“没关系，你谈正事要紧。” 看着桌上石青衫喝剩下的那半杯茶，刘懿好顿了顿：“五小姐的野心当真不小，竟然敢跟殿下商量这样的大生意。” “是很厉害啊！”杨逸拊掌，眸中透着欣赏之意。 刘懿好完全没有吃味的意思，“当初五小姐和成欢这对姐妹不和，我和成欢关系很好，没想到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成欢也是个狠心人，不仅想把自己做的所有错事都推给五小姐，还故意设计墨素绫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说到此处，刘懿好眼中有悲哀之色：“还亏我一直拿她当做好姐妹，她连亲妹妹和亲表姐都能陷害，估计哪天我做了她的垫脚石还不知道呢。” 见美人伤怀，杨逸眸中染了心疼之色，他伸出手去想拍拍她的后背，却发乎情止乎礼地甩了甩袖子。 “懿好，你不用那么伤心的。人性复杂，你曾经认识的那个石成欢或许是善良的，后来的事情你也控制不了，命理使然。” 刘懿好点点头，又说起石青衫：“五小姐有这样的谋略也了不得，如今想想，她身为庶女，在丞相府的日子应该不好过，这样敢作敢为的五小姐，我是真的很欣赏的！” 杨逸笑了笑：“她的确是有胆识，怪不得没有好容颜，也能让皇叔对她青眼有加！” 刘懿好疑惑道：“战王爷喜欢五小姐吗？” “不喜欢吗？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杨逸觉得很自然，还会心地笑了笑：“我和昭儿还合计着，皇叔若是大婚，该送他些什么才好呢！” 说到婚事，刘懿好不语，脸颊却浮现了薄薄的粉色。 此刻的石青衫，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杨择竟是这些人想象的那个样子了？ …… 又是漆黑的深夜，石青衫拖着疲倦的身体进了府门。 已经接连好几天，石青衫都是早出晚归，从一家铺子忙到另一家铺子，见不到丞相府的阳光。 如往常一样敲开大门，走在直通青衫院的羊肠小路上，丞相府里的夜灯很是明亮，石青衫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似乎，周围走动的下人少了很多。 她已经饥肠辘辘，顾不上想那么许多，便快步走回青衫院。 “温茶！断弦！”石青衫一进门就喊，却无人应答。 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完全没有异样，只是这两个丫头不见了。 石青衫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脚步声在青衫院慢慢响起，那脚步声十分轻巧，若不是地上有新雪，几乎听不到这声音。 石青衫提高警惕，拿起门边一根担水的木棍，躲在了门后。 吱呀！ 门被推开，却没见人进来。 石青衫心跳如雷，她抓紧了手中的木棍，高高地扬起，准备一举击中。 在那个人影刚晃出来时，石青衫立刻就要打了下去，却听柔弱的声音响起。 “五姐？你在吗？” 是石婉茵？ 石青衫急忙停手，从门后面走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婉茵？你怎么过来了？” 夜色凄迷，石青衫刚才已经把灯吹灭了，此时突然从门后面出来，把石婉茵吓得小脸惨白：“五……五姐……” 石青衫失笑，倒是忘记石婉茵经不起吓。 烛火重新照亮屋子，石婉茵坐下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看着石婉茵这个胆小鬼，石青衫忽然觉得石婉茵没那么讨厌了。 先前陷害石青寒那事，本就与石婉茵和红月无关，虽然她母亲张姨娘和大夫人她们走得近，但一码归一码，怪不着石婉茵。 石青衫仔仔细细打量着石婉茵这张小脸，小巧精致，那双水灵灵的眼眸里常常会露出怯意，倒是也蛮可爱的。 石青衫笑了，她就是如此，但凡别人做了一丁点好事，她都能心软无数次。 但是，石成欢和大夫人这种只有害人心的不算。 “你还没说，你怎么大半夜的跑过来了？”石青衫见茶壶里有放好的茶叶，便冲泡了一壶，倒了两杯。 石婉茵看着石青衫，声如细纹：“家里人，都去听戏还没回来。我肚子不舒服，就留下来了。” 说完话，见石青衫还专注地喝茶，石婉茵觉得有些尴尬，又想起来些什么：“哦，祖母说你回来肯定饿了，让我一定给你送饭过来。” 石婉茵将食盒提上来，一样一样地摆在桌子上，“下人们早就睡了，我不忍心叫他们起来……就自己热了一下饭菜，五姐，你别嫌弃……” 越来石婉茵这副羞怯的模样，石青衫就越觉得喜欢：“你能记得给我送饭，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石婉茵低头一笑，她双手捂上肚子，疼痛的感觉不像是装的，“五姐，我……” 石青衫忙道：“你快回去歇着吧，已经这么晚了。” 道别后，石婉茵便走出门去。 石青衫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喊道：“婉茵。” “嗯？”石婉茵回头。 “你知道温茶和断弦去哪里了吗？” 石婉茵想了想：“他们临走的时候，四姐说缺人手，就让她们跟着提东西去了。” 看着石婉茵的眼神很真诚，“好，你快回吧。” 石青衫叹了口气，石锦萱这是趁她不在欺负她两个丫头呢！ 正准备吃饭，石青衫看着眼前这桌热饭却仍有疑心，她拔下头上的银簪子，挨个儿试了一遍。 倒是没有毒。 她立刻吃了起来，实在是劳累了一天，也饿了一天。 饭吃到一半，她忽然感觉到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来。 啪嗒！筷子掉在地上，石青衫也软倒在地上，她没有晕过去，只是浑身发软。 正在此时，只见有两个蒙面人破门而入，他们背起石青衫就走。 一路上石青衫在思考，她感觉自己还能发出声音，但她没有喊。 正文 第118章 惨叫声 如果这些人起了杀心，那么她一叫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一直在想问题出在了哪里，饭菜没有毒……那就是下了使人全身无力的药！ 石青衫忽然懊悔无比，方才怎么会相信了石婉茵的柔弱呢？ 蒙面人没有杀她，也没有把她带出府，而是…… 把她扔在了石锦华的床上！ 蒙面人立刻离开，石锦华憨憨傻傻地笑着走到床边，还不住地拍着手：“呵呵，媳妇儿！媳妇儿！” 石锦华是个痴儿，他连墨姨娘这个亲娘都不认识，更别说石青衫了！ 从前石锦华到了婚嫁的年纪，墨姨娘是给他找过女人，想让他延续后代的，可石锦华根本不懂男女那回事，把床上那个全剥了衣裳的丫鬟掐了个遍。 据说，那个丫鬟既做不了妾，也无脸再嫁人，便自杀了。 看着石锦华过来，石青衫的双手使尽了力气，才勉强能抓得住床单。 她看着石锦华，忽然像哄小孩一样笑着：“石锦华，你还记得我吗？我上次和你一起玩沙包的！” 石锦华站在床边，没有立刻动石青衫，反而吃着食指开始想：“玩沙包……我怎么不记得……我玩过沙包！” 就在石锦华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时，他不耐烦了：“哼，我没有玩过！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你骗我！” 石青衫连忙大喊：“石锦华！我没有骗你！那个沙包就是我亲手做的，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做一个！” 石锦华皱起了眉头，一副肥头大耳的样子再配上天真的表情，当真油腻极了。 他似信非信：“你，真的会做？” 石青衫使劲地点头，希望力气能尽快恢复：“你看那边，有一把剪刀，你拿过来我就能做。” 她以眼神示意，那剪刀是丫鬟平时给石锦华缝补衣裳的。 石锦华犹豫了一会儿，去拿剪刀。 石青衫无力地躺在床上，在想到底该怎么拖延时间，她看着紧闭的窗户和大门，便道：“石锦华，光我们两个人不好玩，不如你再叫一个人？” 石锦华拿了剪刀，转头噘着嘴：“我知道不好玩，但是菩萨让我乖乖待在这里，只和你一个人玩！” 菩萨！石青衫瞳孔微缩，石锦华傻傻呆呆，他不记得谁是谁，却总叫大夫人为菩萨。 的确，大夫人的面相慈祥，像是画像上的菩萨一样。 若照石锦华这么说，这又是大夫人的手段了！ “你听我说，刚才过来的时候，菩萨告诉我，让你听我的话。” 石锦华眉头皱的更深：“菩萨……真的这么说吗？” “石锦华！你不相信菩萨了吗？”石青衫的声音微微狠厉。 石锦华吓得一哆嗦，身上的肥肉都颤了一颤，他连忙点头。 “把剪刀给我。” 石锦华依言照办，然后站得离她远远的，现在似乎有些怕她。 石青衫不知道的是，石锦华之所以能记得住大夫人这个‘菩萨’，是因为他曾经被大夫人狠狠打过十个板子，这才永生难忘，所以他一听石青衫是‘菩萨’派来的，他自然也是怕的。 石青衫盯着他：“你现在喊石婉茵这三个字，喊二十遍。” 石锦华唆了唆手指，便放声大叫，这几乎整座府的人都听到了吧。 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外面静悄悄的。 石青衫心有绝望，最后的希望只能放在石婉茵身上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隔着门都能听到石婉茵的怯懦：“大哥，你房里的人都不在吗？” 石青衫使了个眼色，石锦华便去开门了。 待石婉茵进了门，看到石青衫躺在床上时，惊讶非常：“五姐……” 石青衫冷冷盯着她，吩咐道：“石锦华！你现在抱住她，她要是跑了，就没人陪你玩了！” 石婉茵大惊，想逃出门去却发现门已经被石锦华这堵肉墙堵得死死的。 石锦华傻笑着，一把抱住石婉茵，小小的石婉茵哪里能逃？就差快被勒死了！ 看石婉茵越挣扎，喊得越痛苦，石锦华就笑得越发像是个傻子。 暂时稳住了石锦华，石青衫无数次试图用力，身上的汗都发了好几层。 她抓起剪刀，狠狠刺向自己的胳膊，鲜血流了一床单。 虽然疼痛不已，但疼痛却让她恢复了几分力气。 她扒着床沿，慢慢爬下来。 每一步她都走得很艰难，双脚几乎软的要摔倒，一旦她有些支撑不住，她就掐了一把自己流血的伤口，刺激自己更清醒一些。 石锦华抓着她，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在她身上到处掐，乐此不疲。 石婉茵痛哭流涕，喉咙都喊得嘶哑。 “五姐……五姐，你救救我……救我……” 听了石婉茵的呼唤，石青衫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这一切不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痛哭嘶喊声和傻笑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个丞相府。 门外忽然亮起一大片，只听得有一大群人呼啦啦地赶过来。 石婉茵满眼绝望，若真是让人瞧见了，她必定完了！ 可石锦华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或者说，没有石青衫发话，他不会放手的，好一个傻子！ 石青衫眸光微冷，她低头一看，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凝血，她另一手狠狠地攥住了伤口，伤口再次绽开，流出血来。 “父亲，大哥这里的惨叫声这么吓人，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事！” 石青衫唇边划过冷然的笑意，这道温柔又充满担忧的声音当然是她的好二姐石成欢了。 嘭！ 门被一脚踹开，侍从开道后，石明远带着一家子闯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面都惊呆了！ 石锦华仍旧抱着石婉茵不松手，石婉茵已经哭得像个泪人，衣服的下摆已经被石锦华撩开，他是伸进去掐石婉茵的肉的。 床上一滩血迹，石青衫正无力地趴在桌子边上，胳膊上的鲜血触目惊心。 石红绡是在门口遇上他们的，见到石青衫瘫倒在地，她吓得要立刻窜出去救她，却被身边的酒月拉住。 酒月无声地对她摇摇头，用下巴点了点老太太。 老太太最先失声：“青衫，婉茵，你们这是怎么了……方嬷嬷，快，快去扶青衫起来！” 正文 第119章 她没有被糟蹋 方嬷嬷连忙扶着石青衫起来，坐在椅子上之后，给她简单地包扎着伤口。 这空挡，大夫人和石成欢脸色十分难看。 大夫人用阴冷的目光看着石锦华和石婉茵，正在傻笑着的石锦华忽然缩了缩脖子，不敢看大夫人。 见石锦华还抱着石婉茵，石明远气得头晕，他一脚踹在石锦华身上，谁料那一身肥肉踹不动，他又补了一脚，这才让石锦华松开了手。 “畜生！畜生！” 石明远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眼睛都充血了。 石锦华那么一松手，石婉茵没有了依靠之处，便摔到地上，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她颤声道：“父亲，母亲……” 听得这一声母亲，张姨娘心都碎了，她顾不得别的冲上前去搂住石婉茵。 “好孩子，好……” 张姨娘正哭着，却愣住了，她的手刚才蹭过了石婉茵的下身，却沾了一手血。 众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张姨娘那一只手颤抖着，哇地一声哭出来：“造孽啊！造孽啊！” 见状，石明远大跨步走向前，拎着石锦华的衣领就一顿拳打脚踢，不停地骂着：“你个畜生，那是你亲妹妹！你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早知道你是个傻子，你一生下来就该掐死你！” 墨姨娘都慌了，她跪下来，哭着磕头，可石明远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石明远打不动了，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石锦华鼻青脸肿的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再怎么说那也是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墨姨娘搂住石锦华，比张姨娘哭得还凶。 石婉茵看着母亲手上的血，还低声问着：“母亲，我……我被大哥打伤了吗？” 给石婉茵整理衣裳时，张姨娘看到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这么好的女儿被糟蹋了，张姨娘又哭了一场。 老太太这心里又气又恨又心疼，但事情还得弄清楚，她擦掉眼泪，声音微微嘶哑却也透着威严：“行了，都安静！我要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老太太的目光望向自己，石婉茵欲语泪先流：“祖母……我只是过来……” “都怪我没用！” 石青衫在一旁坐了许久，听到老太太开口，双手撑着椅子起来，噗通跪倒在地上，她一下一下磕着头，显得很是愧疚和懊悔。 原本就觉得有愧于这个孙女，石青衫身上又有那么大的伤口，老太太忙道：“青衫，你这是做什么？” 方嬷嬷及时地将石青衫搀扶起来，不让她再跪下去。 石青衫抬起脸，两行清泪簌簌流下：“祖母，都怪我来晚了，否则婉茵也不可能会被大哥玷污了清白……” 这一句话说出来，众人神色各异。 大夫人和石成欢相互看看，脸上出现了困惑之色。 而张姨娘听了越发心酸，哭得更加凶。 石婉茵望着石青衫，瞪大了泪眼，嘴唇也颤抖着：“五姐，你说什么……我……” 石青衫面色歉疚地看了石婉茵一眼，此刻泪水已经流了满面：“我在铺子里清账，所以回来晚了，回来才知道大家都去看戏了。我刚要休息，却听见大哥这边有惨叫声，我赶过来的时候，婉茵……婉茵她……” 石青衫哽咽地说不下去，可她的目光却落在了床单上那一滩未干的血迹上。 “孽畜！孽畜！”石明远气得连连拍桌子，许久都没有这么动怒了。 这让大夫人和石成欢更加迷惑了，石青衫所言完全不是按照她们设计好的发展啊！难道不应该是蒙面人把石青衫带过来的吗？ 石青衫指着地上带血的剪刀：“我想救婉茵，可大哥拿剪刀刺伤了我……我……都怪我没用……是我没用……” 老太太老泪纵横，她心疼地看了眼石婉茵，却走到石青衫面前，搂住了泣不成声的石青衫：“别自责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石婉茵急的哭了，她无助地摇着头：“我没有啊，我没有被大哥……” 老太太只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没有说话。 张姨娘望着女儿，轻轻摸着她的胳膊，以作抚慰。 “嘶……”石婉茵疼得叫了一声，这反而又勾起了张姨娘的伤心，她紧紧抱住石婉茵：“女儿，有娘在，娘会照顾你的……” 石婉茵泪水汹涌，连她亲娘都不相信她没有被糟蹋吗？ 她该怎么告诉他们，不像石青衫说的那样，她没有被糟蹋！ 可是，张姨娘曾经告诉她，女子在大婚之夜会落红。 她说她没有被糟蹋，那么身下那些血该怎么解释呢？ 石婉茵有苦难言！ 大夫人用帕子假意擦了擦泪，“婉茵，今天晚上是你先来锦华这里的吗？难道……” “母亲！婉茵都已经受了这样的大辱，你就不要再逼问她了好吗？”石青衫打断大夫人，忽然泪如雨下，“上次我误会是婉茵指使红月，那天我太过心急就像这样逼问了婉茵，事后想想真的很后悔，母亲，有什么都来问我，不要再刺激她了！” 大夫人死死盯着石青衫，而石青衫那双泡在泪水里的眼睛丝毫不惧地对上她的视线。 老太太捂住脸，啜泣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上次是青寒被冤枉，这次又是婉茵和……” 至于石锦华那个傻子，不提也罢。 从前老太太对石锦华的那点骨肉亲情，就在这时候完全消失殆尽。 老太太勉强镇定下来，看向石明远：“你好好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办吧！” 看了看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庶子庶女，石明远恨不得没有生过他们！ 老太太的声音忽然沉下来：“不管要怎么处理，家丑不可外扬！如果谁把这件事传出去，让我知道了，有你们好看！” 老太太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她要是真想整治人，就连大夫人也都忌惮三分。 石明远疲惫地闭上双眼，单手扶着额头：“把这个畜生关起来，明早再说！” “老爷！看在妾身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锦华这一次吧！”墨姨娘扑在石明远脚下，哭喊着。 正文 第120章 软骨散 现在石明远听到这些哭闹的声音就反感，他站起来一脚踹开墨姨娘：“你生下的好儿子，你今晚上跟他一起关着！” 看着生母这样飞蛾扑火，石锦萱只是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没用！”而她自己绝不往前靠近半分。 老太太嘱咐了石青衫几句，又安抚了石婉茵，这便准备离开。 见众人快要散去，温茶和断弦这才得以进来房间里，当她们看见石青衫时都吓坏了，尤其是温茶，眼泪说流就流下来了。 “小姐，你怎么会受伤呢，早知道打死我都不去帮四小姐提篮子……小姐，您……” 温茶一边哭一边碎碎念着，石青衫在她们靠近自己时低声道：“好好扶着我，我走不了路。” 温茶的哭声戛然而止，被断弦瞪了一眼后又继续嚎着。 断弦和温茶一左一右叉着石青衫，早就分摊了她所有的重量，好像她只是胳膊受伤了，而不是被下了软骨的药。 看着石青衫好模好样的离开时，大夫人和石成欢更加困惑了，那些蒙面人究竟有没有办成事？ 这个晚上，丞相府都不成眠。 天初初透着亮光，天空还是鸽灰的沉闷颜色，各个院子的主子都聚集到正厅来了。 老太太和石明远的眼底都发着乌青，看起来这一晚上也没有睡。 除了老太太、石明远和大夫人坐着，还有石青衫也坐了下来，这是老太太体恤她昨天救妹有功，又受了重伤。 “昨天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石明远从未如此疲惫，这种家门不幸的事儿让他赶上了，那张脸好像一夜苍老了不少。 看着石锦华那张猪头脸，石红绡忍不住地想笑，只好用水红的帕子掩着嘴巴。 石明远瞥了石红绡一眼，忽然发现这个二女儿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姑娘，但绝不给他惹事儿，当真是省心！ “家丑不可外扬，昨天老太太已经说过了，如果你们后半辈子真的还想倚靠丞相府活得滋润，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石明远不傻，他知道这府中每个人都对身为丞相的他有所图谋，真正能维持关系的只有利益。 这一次来解决的，恐怕不只是石锦华的问题，还有石婉茵。 张姨娘犹豫许久，还是扯着石婉茵跪了下来：“老爷，婉茵……婉茵没有被大少爷给……她是来了月事。” 昨天张姨娘问了半天，才发现原来那血迹是石婉茵来月事的缘故。 老太太和石明远都有几分喜色，若不是真的，那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 “张姨娘，你昨天在场吗？你怎么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石青衫直接质问张姨娘。 张姨娘神色一慌，“妾身……妾身没有在场，但是婉茵都告诉妾身了……何况本来就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石青衫冷冷望着她。 看着石青衫，张姨娘怎么也说不出那句“本来应该是你受这侮辱”这句话。 看着张姨娘支支吾吾，石婉茵万分不解。 昨晚上明明把一切实情都告诉张姨娘了，张姨娘为什么不能为她说出来？ 石婉茵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鼓起勇气说道：“父亲，昨天我听到了大哥叫我的名字，这才去的。没想到一进屋就被大哥抱住，而五姐却躺在大哥的床上，还用剪刀扎伤了自己……而我，只是被大哥掐出了伤痕，并没有……并没有……” 说出了真实状况，大夫人和石成欢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昨晚蒙面人说，他们给石青衫的茶壶里下了软骨散，之后把她扔到了石锦华的床上这才离开的。 石婉茵这样说，就和蒙面人说的话对上了，看来石青衫是在漫天胡扯的！ 大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阴毒，随即用帕子捂着脸哭得伤心：“原来我们婉茵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可是青衫，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石成欢亦然露出伤心欲绝的神色，她望着石青衫：“青衫，你还在为上次青寒的事情记恨婉茵是不是？可拿清白之事来报复，让婉茵以后怎么活？” 石青衫冷冷扫过这一众装委屈装无辜的人，反咬一口是吗？ 石青衫盯着她们：“婉茵说，看见我躺在大哥的床上，我怎么会甘愿躺在那里被欺负呢？” 众人一愣，石成欢先反应过来：“或许，你也是无辜的，没准你中了什么软骨散之类的药……” “二姐见过软骨散？”石青衫微微眯了双眼。 石成欢心里咯噔一下，讪笑着否认：“我怎么可能见过那些呢……” “这都是江湖中人用的东西，二姐怎么会知道？” 石成欢脸部微有抽搐：“我……时常喜欢听说书人讲那些……江湖故事。” 见石成欢快要圆不过来那个口误，石青衫微微抿起笑容：“可你们昨天都看到了，我只是胳膊受了伤，我能走能动能说话，怎么会中软骨散呢？” “可是……”张姨娘似乎真的鼓起勇气，想为女儿说两句话。 石青衫淡淡地看着张姨娘，坚强的语气更让人听着心疼：“张姨娘，你想保护婉茵我可以理解，女儿家失了清白，传出去没人看得起。可就因为你想保护你的女儿，就要把我推入火坑吗？就因为我没有亲娘庇护吗？” 看着石青衫那双眸子里，仿佛有千年寒冰，张姨娘怔住了，她蓦然想起当年，她和大夫人联手害了酒留的事情，酒留离开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就是这样冰冷。 而如今，她和大夫人又联手，害的是酒留的女儿。可这一次却没能如意，她反倒把自己的女儿推进了火坑！ 这是不是，报应？ 见她们都沉默，石青衫同情地望向石婉茵：“婉茵受了这么的委屈，也许会产生幻觉也说不定，昨天救她，我不后悔。今天她这样说我，我也不怪她。” 先是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将石婉茵的话当做不可相信的疯言疯语，最后再表明了自己仍念着姐妹深情…… 饶是石成欢再聪明机智，也绝不会知道石青衫几乎用自残的方式对抗了那软骨散的药效！ 正文 第121章 赔了个傻儿子 听着石青衫这番重情重义的言语，老太太感动得一塌糊涂，她用龙头拐杖狠狠地砸地：“你们看看青衫是怎么对待亲姐妹的，而你们呢？出了事儿只会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 石婉茵绝望地闭了闭眼，老太太相信石青衫说的话，那就是认定了她已经失去清白了…… 她一向逆来顺受，这一次也是。 “你看看，锦华怎么办呢？”老太太询问着石明远。 石明远捏了捏眉心：“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孽畜……是留不得了，母亲，您说该怎么办？” 墨姨娘立刻着急的哭起来：“老爷，再怎么说锦华也是您的亲骨肉，就算犯了什么大错，也不该杀啊……求您留他一条性命吧……” 老太太蹙眉，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丞相府怎么可能做那种草菅人命的事？更何况他还是长子！” 能保住性命，墨姨娘哭声变小了些。 老太太环视众人：“你们说说，锦华该怎么办？” 石锦萱忽然乐了一声，惹得老太太怒视着她，她连忙捂着嘴：“祖母，我是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好主意？老太太蹙眉，完全不相信石锦萱能有什么好主意！ 只见石锦萱兴奋地说道：“大哥以前找了好几个丫鬟，都不会那个事儿，可跟婉茵倒是很……尽兴呢，不如就让他们在一起吧，婉茵要是怀上了，那就生下来，咱们丞相府也不算是绝后啦！” 她自以为出了一个好主意，一边说还一边兴奋地拍着手。 另一边石婉茵听了石锦萱的荒诞主意，已经哭得晕了过去。 大夫人和石成欢露出失望甚至鄙视的表情。 “混账！”石明远气得半死，将桌上的茶壶砸向了石锦萱，正好打中她的脑袋。 石锦萱眼冒金星，额头上肿起来大包。 她真是唯恐天下还不够乱！ 一时间无人开口，石青衫忽然望向大夫人：“母亲，上次青寒被诬陷，您想怎么发落他来着？” 大夫人脸色一僵，尴尬一笑：“那次我也是怕青寒受了委屈，所以才想送到你们生母那里，好有个照应……” “大哥没有生母在寺庙，那也不必送到大空寺了。北郊的香若寺颇负盛名，而且离城中也近，祖母和父亲想什么时候去看看，也很方便的。” 墨姨娘头一次敢直视石青衫，眼中含恨：“五小姐，把丞相府的大少爷送去寺庙恐怕不妥吧？让人知道了，岂不是有失体面？” 石青衫笑了笑，反问道：“那么把丞相府的二少爷送到寺庙去，就不会有失体面了吗？母亲，若您真的厚此薄彼，待墨姨娘的孩子更亲厚些，青衫也无话可说。” 这样的烫手山芋，石青衫就扔给了大夫人。 在墨姨娘看来，现在就是大夫人一句话的事儿了，她满是期待地望着大夫人。 大夫人压制着眼底的怒火，挤出一个笑容：“墨香，从我未出嫁前你就跟着我，应该更明白我的，在这个家里几十年，不管是你们谁生下来的孩子我都视如己出，犯了错，就更应该平等对待！就，按照青衫说的去做吧！” “嗯，这件事你也算是深明大义，就这么办吧！”老太太肃声道，这就算定下来了。 当下有老太太和石明远盯着，大夫人怎么可能不秉公处理？就算没有，只不过是一个傻子石锦华而已，不值得她费心留下。 至于石婉茵，老太太仍有不忍：“张氏，你好好照看婉茵吧！” 张姨娘千恩万谢，她谢的是还能让石婉茵留下来。 众人都散去，连大夫人和石成欢都慌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墨姨娘痛苦地呜咽着，忽然暴跳而起，张牙舞爪地扑向石青衫。 “我要杀了你！” 幸好温茶和断弦冲了进来，这才挡下快疯了的墨姨娘。 有温茶和断弦抓着墨姨娘，石青衫毫不畏惧地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笑了。 墨姨娘瞪着血红的眼睛：“石青衫，你别以为陷害了锦华就能得意了，大夫人一定会杀了你这个小贱人！” 石青衫很是同情地看着她：“直到现在你都被你的主子蒙在鼓里，你可真是个冤大头！” 墨姨娘愣住。 “还看不出来吗？是你最尊敬的大夫人想利用你儿子来陷害我，没想到失败了，可她没什么损失，只不过是赔了你一个傻儿子，以你对她几十年的了解，你认为她会在乎吗？” 墨姨娘安静下来，眼睛瞪得很大，十分空洞，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看着墨姨娘这个样子，石青衫又有些不忍心了：“想报仇，也要看清楚谁是仇人才对！别总是平白无故被人当枪使！” 虽然不忍心，该说的那些挑拨离间的话一句都不能少！ “走吧。” 石青衫招招手，带着温茶断弦一并离开了，只留下墨姨娘一人跪在地上，哭了很久。 一室安静，一桌子的饭菜一口没动。 老太太望着石明远，语气忽然变得凌厉：“锦华不能留！” 石明远蓦然抬起头，看着母亲那双遍布皱纹的眼睛绽放了凌厉的光芒，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母亲，为了保护他而不择手段。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明天一早就把锦华送走，去香若寺的路程有大半天的时间，足够了，做什么都足够了。”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眼眸里除了狠色，当然也会有不舍和痛心。 那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亲孙子，无奈他却是个傻子！ “家里人多嘴杂，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只有锦华永远消失了，我们说的任何理由，大家才会相信！” 看着石明远发愣，老太太的口气软下来，她叹了一声：“杀一个保一个，留下婉茵总好过留下锦华……” 望着老太太，石明远忽然低下头，无力地靠在她肩膀上，像个孩子一般地哭泣起来。 “母亲，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太太很是心酸，看着儿子这样伤心，更加坚定了要除掉石锦华这个祸害的决心！ 正文 第122章 老太太的狠辣 第二天大清早，石锦华就被塞进马车里，由十个人护送去往香若寺。 石锦华傻傻呆呆，还以为是要出去玩，拍手傻笑着就上了马车，完全忘记了他那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石婉茵躲在房间里两天没露面了，张姨娘咬牙切齿地站在府门口，仿佛是想把这个傻子拖出来打死才解气！ 其他人都冷眼旁观着，只有墨姨娘哭喊着追着马车跑了好远，马车跑得快，她绊了一跤，一下子跪倒在硬邦邦的地上，盯着雪地上的车辙印痛哭出声来。 “以后谁敢犯这些大逆不道的罪过，我一样不会手软！”老太太厉声说道，众人都心思各异，谁也没注意到老太太转身时，眼眶里涌现出的泪花。 众人散去，石青衫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青衫院，而是去了老太太那里。 “祖母，出了这样的事情，您也别太伤心了，大哥到了香若寺，一定会静心念佛的，相信佛祖会保佑我们家都和和睦睦的。”石青衫安抚着，给老太太沏了凝神的茶。 石青衫这完全是不走心的安抚，恐怕除了老太太和石明远之外，这府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安生和睦的局面吧。 老太太接过茶水，她的眼睛周围布满了皱纹，一双老眼也因含了心酸的泪水而显得越发浑浊。 说到石锦华，她心里也有几分酸楚，她喝了一口茶水，掩下眼底那几分黯然。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明明看见府中这些鸡飞狗跳，却奈何不得。 “但愿吧，现在也只有你肯陪在我这个老太婆身边了。”老太太欣慰地看了眼石青衫。 石青衫抬头望着老太太，若是从前，老太太这样信任自己，而自己还要继续利用老太太，她心里肯定愧疚不已，可如今不是了。 “祖母，这府里只有您肯疼爱我，我心里是知道的。母亲再怎么疼我，我总不会越过二姐，可祖母是公道的。”石青衫搂着老太太的胳膊，偎依在她的肩头。 老太太爱怜地摸着石青衫的头发，不由得恨骂着：“若是墨氏对所有子女一视同仁，我倒是乐得把掌家大权交给她，可你看看，昨天只是一会儿不在，就发生了这么不堪的事！” 石青衫心头不由冷笑，老太太也是这府里的主子，若是她安排妥当，怎么可能在府里就发生这等肮脏事儿？说到底老太太和石明远一样，都只会把责任推给别人。 石青衫温温笑说着：“听说昨天是母亲叫府里人去听戏的？母亲也是好心，希望您能高兴，全府的人都走了，她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老太太的话音戛然而止，空气安静异常。 石青衫正起身子，望着老太太那张略微震惊的脸，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祖母，怎么了？” 石青衫明显感觉到老太太的身子在轻轻颤抖，可老太太口中念着：“没事，没事……只是突然感觉，身上有些凉……” 石青衫环视了一眼屋子，笑着走向窗边：“窗子都被吹开了，怪不得祖母冻得发抖了呢！” 可石青衫再清楚不过，刚才她那话已经提醒了老太太。 老太太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想，怪不得大夫人突然说要去听戏，而没听尽兴又匆匆赶回来，石成欢有意引着他们往石锦华那里去……原来这事儿，竟然是大夫人做的吗？ 老太太不问，可心里却已经想了个明白，不由得生了恨意！ 石青衫陪了老太太许久，可明显看出老太太心不在焉。 天色还没黑，就见方嬷嬷匆匆来报：“老太太，不好了！” 老太太身子明显一僵，脸色紧张：“怎么了？” 方嬷嬷一脸苦色，都快哭了：“大少爷在送去香若寺的路上遇到劫匪，被……被……”话没说完，方嬷嬷就掩面哭泣。 石青衫一惊，才送出去不到一天，怎么会…… 她瞥见老太太像是将这一天的紧绷都卸下了似的，瘫坐在椅子上，那双失神的眼睛透出浓浓的哀伤来，她口中轻轻念着。 “去了也罢……也罢……” 石青衫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直跳，忽然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的人儿了。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 …… 大夫人没有理会伤心欲绝的墨姨娘，而是找到了石婉茵，她送了很多礼物和银钱，十分大方。 最重要的是，她要告诉石婉茵，这一切罪恶与她和张姨娘都没有关系，这都是石青衫的错误。 石婉茵就像个木偶娃娃一样，像是没有听进去似的蜷缩在床的角落，大夫人把该说的话说完之后，便要离开。 “大夫人。”张姨娘关好门走出来，叫住了大夫人。 大夫人抬头看着张姨娘，只见张姨娘脸上的恨意更添了许多，便笑道：“你别担心那么多了。” 张姨娘攥紧了拳：“那丫头非逼着妾身承认，是婉茵失了清白……这口气，妾身是真的咽不下去！” 大夫人会心一笑，拉过张姨娘的手，她的口气悠长：“当年你我联手，可以把酒留送到大空寺，如今我们依旧可以把酒留的女儿，除掉！只是，需要时机罢了，婉茵这仇，我会报的！” 大夫人的口气也是含着几分怨毒，石青衫挡了石成欢这么多次，已经成为她的眼中钉了！ “大夫人，若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您尽管开口，这次妾身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弄死那个死丫头！”张姨娘咬牙切齿着。 害石青衫不成，反而让石婉茵吃了这恶果。张姨娘本应该怪大夫人出了主意，可这样的话，岂不是也该怪她自己这个帮凶？ 所以，张姨娘只会执着于这个荒唐的想法，坚信着若不是石青衫有幸躲过，这罪孽本不该石婉茵担着。 大夫人不愿看见墨姨娘，墨姨娘却找上门来了。 总归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怕是一条狗，石锦华这傻子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墨姨娘的眼泪就没断过。 走投无路之下，她还是来找了她的老主子。 “大夫人，妾身求求您了，把锦华救回来吧，今后妾身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让他再做出这些荒唐事儿了！”墨姨娘跪在地上磕头，一下接一下地磕在硬邦邦的地面上，都有了血迹。 正文 第123章 翻脸 经过昨天石青衫的点拨，墨姨娘怎么会猜想不出石锦华这是被大夫人所利用了，才落得如此下场？ 但是此刻除了依靠大夫人这棵大树，墨姨娘再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她从前只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嫁进来做姨娘也能是依附于大夫人的一条狗。 这些年跟着大夫人坏事做尽，作威作福，她算是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面对着供奉的菩萨，大夫人跪在蒲团上，仿佛虔诚地转动着手上那一串光滑又名贵的佛珠。 她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墨姨娘就是一声叹：“墨香，这么多年你跟在我身边，我是顾念着主仆情谊的，我把锦萱、锦华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你应该也看在眼里了吧。” 让石锦萱和石成欢从小在一起玩耍，就是为了衬托她那高贵的成欢，墨姨娘怎能不知大夫人的心思？ 墨姨娘停下来正起身子，含泪的双眼望着大夫人：“妾身知道，妾身多谢夫人这些年对我们母子三人的照拂，只是能不能救一救锦华……香若寺条件艰苦，送进去肯定是要遭罪的，锦华他……受不了的……”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望着她，仿佛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陌生。 “墨香，你怎么变得这样不顾全大局？当年我未出阁时，看中的就是你身上那种狠绝的劲儿，怎么如今，全都变了？” 大夫人的话里话外，似有痛惜也有鄙夷。 墨姨娘啜泣着：“当初妾身孤身一人，跟着夫人您嫁进来只当是无限荣耀，为夫人赴汤蹈火，妾身都不怕的。可妾身添了一双儿女，不能只为自己活啊！大夫人您，不也是百般筹谋的，为着二小姐吗？” 说到此处，大夫人的眉头轻轻皱起，不屑地看着墨姨娘。 石锦萱、石锦华那两个蠢货怎么能跟她的成欢相比？ 这句话没有从大夫人嘴里说出来，可墨姨娘明显能感觉得到大夫人眼中的冷意，她抬起手来扇自己的脸：“是妾身失言，求大夫人息怒……” “行了！”大夫人淡淡道了一声。 墨姨娘停下手，满是希望地望着她。 “把锦华送去香若寺，这事儿是老爷和老太太决定的，我若插手，他们岂不是以为我要篡这个家的权？” 一听大夫人这口气，墨姨娘心凉了一大半。 “更何况，这丞相府的后院里，已经不再受我掌控了，你还没看出来，这是石青衫那个小贱人，把责任都推给了锦华吗？是石青衫要害你的锦华，连成欢都着了她的道儿，我又怎么能救得了锦华？” 大夫人说着就闭上了眼睛，转向了菩萨，捻起手上的佛珠，她完全没有理会墨姨娘眼中逐渐升起的那一抹恨意。 “让锦华在佛祖面前好好静心，没准儿佛祖会让他顿悟的。今后我会找机会，派人送吃穿给他的，你回去吧。” 这态度冷淡，仿佛把这近二十年的主仆情分生生斩断！ 墨姨娘心中尽是悲哀，昨天石青衫跟她说的时候，她还有几分不信，可今天真正瞧见了大夫人的态度，她才想起大夫人向来都是自私凉薄之人，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墨玉菱！” 尖锐的声音自墨姨娘的喉中发出，惊得大夫人手抖，佛珠掉在地上断了线，滚落了一地。 大夫人转头看去吓了一跳，墨姨娘正双眼含泪，死死地盯着她。 “我这些年就趴在你脚下做你忠诚的一条狗，你几次利用我们娘仨，我都当做瞧不见！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是你想陷害石青衫不成，反而害了我的锦华！” 墨姨娘从地上爬起来，这是多年来她第一次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指着大夫人，声音都颤抖了：“我忠心对你，帮你做尽坏事，你反过来却不顾我的死活，墨玉菱，你这种人迟早会下地狱！你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想得到皇后之位？做梦去吧！” 还没等大夫人站起身来，墨姨娘就骑在她身上，撕扯着她的头发，将自己的愤怒都发泄在她身上。 “你过河拆桥，你无情无义！哼，我是对付不了你，但我会到老太太面前告发你，把你这些年做的恶事都公布于众！迟早有一天，石青衫会弄死你们两个，我就等着看！”墨姨娘狠声诅咒着，手下毫不留情。 大夫人完全顾不得她在讲什么，只是一味地尖叫着：“墨香！你疯了！来人啊！来人！” 几个嬷嬷破门而入，把墨姨娘从大夫人身上拉下去。 大夫人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抓花，都是血印子，她再顾不得维持往日和善的形象，尖声道：“把这个贱人拉下去，给我狠狠地打一百个板子！” 嬷嬷们果断道：“是！” 一百个板子是要死人的，嬷嬷们处置人心里有数，知道大夫人这是在气头上，但二十个板子总是打得的。 当家主母处置一个妾室，这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墨姨娘这是明目张胆地殴打大夫人，嬷嬷们下手更不可能手软。 站在墨姨娘跟前，看着她被打得痛哭流涕，大夫人仍觉得不能解恨。 “连你也敢造反？墨香，我这些年对你是不是太好了，让你有种可以骑到我头上来的错觉？”大夫人冷声道。 盯着墨姨娘，大夫人忽然想起刚才她说的话，她说要去老太太面前揭发…… 大夫人眼底闪过凌厉之色：“给我狠狠打！”若是能把她打死，死人就开不了口了！ 嬷嬷们忽然觉得胆寒，她们知道大夫人手段狠厉，可从来都是以慈善面孔示人，却不知对待自己人也如此狠！若是她们犯错，又该是什么下场？ 不敢再多想，嬷嬷们只有使足了力气，在大夫人眼前表现忠心。 “大夫人！大夫人！”一个丫鬟匆匆跑过来，面露急色。 大夫人冷冷斜了丫鬟一眼：“慌什么！” 丫鬟瞥见墨姨娘身上都打出血来，不由得心下生畏，声音都低了下来。 “大夫人，今早上送去香若寺的那些护卫们回来了三个，传回来信儿，说是，说是……” 正文 第124章 看你敢为不敢为 丫鬟看了墨姨娘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大夫人不耐烦道：“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是……说是路上遭了劫匪，十个护卫死了七个，大少爷也……老太太在正厅里掉眼泪，叫您过去商量怎么办呢……” “什么？”大夫人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早上刚出发，中午就能到香若寺，那么短的路程怎么会有劫匪呢？ 被打的墨姨娘忽然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她如遭雷击，悲戚地呜咽了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我的儿，我的儿……” 墨姨娘泪如雨下，她双手撑在凳子上，慢慢起身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魔怔了似的走出去。 嬷嬷们看着大夫人：“夫人，您看这……” 大夫人冷着脸，“随她去吧！”说罢，她神色复杂地回房间了。 大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还没动手，是谁先心急要杀了石锦华这个废物？ …… “锦华！锦华啊我的儿……” 墨姨娘凄惨的哭声穿过了回廊，走过了花园，传遍了整个丞相府。 站在正厅前，披头散发、衣衫染血的墨姨娘再无形象可言，她不顾一切地冲进房门。 见墨姨娘冲进来，方嬷嬷和采意她们赶紧拦了下来，生怕她疯起来冲撞了老太太。 墨姨娘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在老太太面前哭起来，无助的如孩童一般。 “我的锦华……是为娘没有保护好你……锦华……” 老太太的眉头蹙地更紧，看着墨姨娘这么可怜，她的心也揪到一起，仿佛又一次提醒了她，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儿！ 石青衫看了老太太一眼，便呵斥道：“墨姨娘！你来祖母这里哭诉什么，大哥出了事情，我和祖母都很难过，可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来这儿找祖母！” 看似是维护老太太，可无意中也是提醒了墨姨娘，害石锦华至此的人是大夫人。 想起大夫人的狠心绝情，墨姨娘似乎更加悲伤，泪水流的越发汹涌。 这更是提醒了老太太，千万别愧疚！ 老太太拍了一把桌子，恨声道：“听不懂话吗？锦华被远送，还出了意外，而婉茵名声被毁，这一切都该怪在谁的身上，你心里没有数吗？来我这里哭什么哭！” 说罢，老太太下意识地看了眼石青衫，眼中似有泪水盈润。 幸好有石青衫说话，才让老太太说服自己，杀死石锦华的人只有大夫人，从而摆脱了良心的折磨。 墨姨娘泣不成声：“老太太……那是妾身的亲生儿子啊！妾身能不能……送他一程，再见他最后一面……” “不行！” 老太太变了脸色，她让石锦华在远离丞相府的地方死掉，就是为了低调处理了这事儿，越少人知道就越好，把石锦华的尸体运回来，这还怎么低调？ 石青衫起身，望着墨姨娘：“墨姨娘，凡事都有规矩，你不要为难祖母。” 说话间，她对方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把墨姨娘搀扶起来，便往外走。 “墨姨娘，你有什么事情来跟我说就好，祖母伤心过度，让祖母好好休息吧。” 看她们都出去了，老太太紧绷的一根弦放松了，老泪纵横。 “方嬷嬷，你们回去照顾祖母吧。”石青衫客气道。 方嬷嬷将墨姨娘搀扶到回廊下坐着，担忧地看向石青衫：“五小姐，您可小心着点，有什么事就叫老奴！” 石青衫笑着点头。 见方嬷嬷等人走远，石青衫收起笑容，用审视的目光望着墨姨娘。 “你去找过母亲了？” 墨姨娘堪堪抬起哭肿了的眼睛，眼中露出几分嘲讽，她的声音都嘶哑了：“我就是去找她了，你挑拨成功了，墨玉菱，她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贱人……”她口气中的怨毒不是假的。 石青衫望向天空：“你现在才看清，也不算晚……” 而石青衫用悲惨的前世看清了大夫人和石成欢的虚伪嘴脸，墨姨娘跟她比起来的确幸运多了！ 墨姨娘无声地流着泪，她现在只想让自己的儿子活过来！ “身为亲娘，你连大哥的最后一程都不送送，将来你去了下面，有什么颜面去见他？” 听着石青衫淡然的声音，墨姨娘不由得悲从中来：“老太太那么强硬……墨玉菱也不肯帮我……我能怎么办！” 她只恨自己不成器，竟然信了墨玉菱那么多年！ “当年的酒夫人深受父亲的宠爱，地位几乎和母亲平齐，就算如此，母亲也费劲了心思把她送去大空寺。” 石青衫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让墨姨娘不自觉地抬头看她。 石青衫的唇色十分浅淡，她轻声道：“大不了鱼死网破，送他好生上天这是你这个亲娘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墨姨娘，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看你敢为不敢为。 …… 一大清早，温茶在大门口蹲着，见墨姨娘出了门之后，便赶紧回去找石青衫。 “小姐，果然如你所料，墨姨娘天不亮就出去了！” 石青衫正在梳头，她微笑着：“她必定是去找她那几个同为妾室的好姐妹了，看来我昨天说的话，她听进去了。” 断弦将刚泡好的花茶端上来，奇怪道：“小姐，你让温茶一大早去监视墨姨娘做什么？” 石青衫穿了一件素瓷白长裙，再配上一件天蓝色小袄，身段很是玲珑。 温茶接过梳子，动作利索地给石青衫那长发上挽了一个花儿，再簪上一朵白珍珠的发钗，显得她温婉可人。 “我家小姐当真好看！”温茶笑眯眯道。 石青衫笑睨了温茶一眼，端起果茶喝了几口，心肺俱暖后，这才看着断弦歪头笑道：“墨姨娘想送她儿子最后一程，我得帮帮她。” …… 晨光熹微，丞相府的下人们刚清扫了院子，新雪从轻颤的枝头抖落一地，这个清晨如往日一样宁静，几乎没有人因为一个傻子少爷的死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更没有人去理会墨香院里那个几乎要疯了的姨娘正在做些什么。 老太太醒得早，早上起来都会在府里转悠转悠，走到墨香院附近时多看了两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正文 第125章 你卸磨杀驴啊 “方嬷嬷，你看那梁柱上白花花的挂了些什么？”老太太指着院子，奇怪道。 方嬷嬷走进了瞧，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回答着：“似乎，似乎是白绸子，那房间里设了灵堂……” 老太太大惊，三步并作两步踉跄上前，隔着墨香院忙碌的下人身影这才瞧清楚。 梁柱上挂了白绸子，从大敞着的房门可以瞧见里面，那桌上供奉着牌位，白色蜡烛闪烁着冷幽幽的光，地上的火盆里还有未燃尽的纸。 “这个贱人！竟然敢背着我私设灵堂！”老太太怒道。 方嬷嬷正想着该怎么劝老太太，就见墨姨娘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 这几个女人和墨姨娘平时交好，是大官家里的妾室，老太太也支持墨姨娘和她们夺走动，毕竟这对于石明远的仕途有所帮助。 老太太咬牙切齿，低声道：“这个贱婢，今天是想干什么！” 见到老太太，那帮女人呼啦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老太太您可得保重身体，家里的事儿都得仰仗着您来主持呢！” “大少爷真是可怜，英年早逝！” “您可别伤心了，墨姨娘不也还年轻吗？迟早会给您再添一个孙子的！” 诸如此类的话，让老太太听了脑仁疼，她便死死抓住了方嬷嬷的胳膊。 方嬷嬷很有眼色，对她们笑道：“各位姨娘，让墨姨娘招待你们吧，老太太这心里……可是不舒坦呢！” 墨姨娘丝毫不顾老太太眼底那一抹愤怒，带着那帮女人就进了墨香院去祭拜。 “这个贱人招来这帮是非精，不是故意让我丞相府出丑吗！这绝对又是墨玉菱的主意！” 看着墨香院里那群女人，老太太一口银牙咬紧，眼泪随着颤抖的身体而抖落。 “去，把墨玉菱给我叫来，我要问问她是怎么管教这个贱婢的！” 尽管墨香成为姨娘十几年了，但在老太太眼中，墨姨娘还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 方嬷嬷赶紧派下人去叫大夫人，一面扶着老太太靠在墙壁上，给她顺气。 …… 待墨姨娘将几个平时交好的大官家妾室都领进了门，石青衫主仆三人紧接着就来到了大门口。 丞相府门庭若市，马车如长龙般从门口排到了大街上。 温茶和断弦将大门敞开，身着一身素裙的石青衫就站在大门口，双手交握在小腹前，跟每一位进来的宾客都鞠躬道谢。 “谢谢您能来为我大哥吊唁，谢谢……” 经过她这段时间内服外敷的保养，她的小脸白润清透，秀眉轻轻蹙起，给那双水盈盈的眼眸里添了几分哀色，让来的人不忍心再追问她究竟如何，只是叹着气走进府里。 前来吊唁的都是朝中大官，他们携妻带女，抬着重礼走进丞相府，一个接着一个，将近上百号人。 等人都进去了，石青衫眼中那一抹悲伤消散不见，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关门吧。” 她刚转身要离开，就听见一把清凉含笑的嗓音叫住了自己：“五小姐一大早求助于我，枉我不辞辛劳过来，你都不肯迎一迎？” 石青衫回头，看到来人时却愣住了。 杨择穿着一身灰白长衫，外罩那件银狐皮大氅，他长身玉立，墨发以玉冠高束，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永远挂着的疏懒笑意，让人着迷。 恰逢天边翻出鱼肚白的浅淡光亮，阳光透过丝丝缕缕的云层洒下，他如沐圣光，向她而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好看，好看到让石青衫差些忘记那个被他逼上绝路的夜晚。 石青衫猛地回神，躬身行礼后，一板一眼道：“王爷大驾光临，本该大礼相迎……不过清晨已经叨扰过王爷了，本不想再麻烦王爷的……” 墨姨娘一出门，石青衫就登了战王府的门，否则凭她自己怎么能在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让这么多官员甘愿前来吊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长子？ 这般若城之中，大概只有杨择可以做到了。 杨择扫了她一眼，便往前走着。 石青衫捂住胸口，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冷静过后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上。 “石青衫，你用完我就不管了，怎么，你卸磨杀驴啊？” 杨择刚说完，就听见断弦和温茶在嗤嗤地笑，他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卸磨杀驴？确定这是在骂石青衫？ 石青衫低头抿笑，见杨择转身便赶紧收敛了笑意，板着小脸的样子像是装大人似的。 杨择站在她身前，忽然矮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定定地望着她，和她的脸只有一拳之隔。 “王爷息怒……” 她呼吸微滞，脑子一阵翁鸣，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她声音渐小，竟然从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窘迫模样！ 心跳如雷，石青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忘记了身后是台阶，她陡然一惊，还没等叫出声来，就被杨择一把扯住，两人调换了位置。 见石青衫惊魂未定，还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杨择不免觉得好笑，便故意道：“怎么息怒？” “什么？” 石青衫的脸微微泛红，单凭阵阵发烫的脸颊，她就可以想象的出自己此刻的表情！ 杨择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你不是说让我息怒？怎么息怒？” “我……” 正在石青衫低下头时，听得杨择一贯顽劣的笑声响起，让她更加窘迫。 “小姐，王爷走了……”温茶低声叫着，拍了拍石青衫的胳膊。 石青衫抬头，看着杨择的背影，忽的大口大口换气，这才快步追了上去。 温茶和断弦奇怪地对视一眼，为什么小姐会这样怕王爷呢？ …… 大夫人堪堪赶过来，见到墨香院的灵堂也是诧异不已。 见大夫人过来，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恨声道：“墨玉菱！这又是你的主意是不是？我丞相府名誉扫地，于你有什么好处！” 这真是平白无故的冤枉，大夫人解释道：“母亲，我也不知道墨香会这么做，我去问问她……” “别装模作样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你造的孽！”老太太不依不饶，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也因为愤怒而红了眼。 正文 第126章 战王爷来拜祭 受了这冤枉气，大夫人脸色很难看，正想反驳时，却见大门口方向走来乌泱泱的大队人马。 那些家眷们素日与大夫人相熟，还没过来就已经摆手打招呼了。 大夫人对她们勉强笑笑，便赶紧转向老太太，语速极快：“母亲，你快放开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真的不好看……” “你也知道丢人？做这些事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老太太冷笑一声，却还是不甘愿的撒手。 老太太是最不愿意让人在背后戳她们丞相府的脊梁骨了！ 这些官员家眷见老太太红着眼睛站在门口，只以为她伤心过度，还关心慰问着。 老太太眼中含泪，道谢道：“辛苦各位了……” 其实心里恨得不得了，这些人嘴里说着关心的话，可心里不知怎么嘲笑她们呢。 见这些人都陆陆续续进了灵堂祭拜，老太太气得腮帮子都在发抖，“瞧见了吗？他们哪里是来祭拜？分明是来嘲笑我丞相府出了这些荒唐事！” 大夫人脸色难看，没有搭腔。 方嬷嬷劝慰道：“老太太呦，她们哪里知道呢？” “哼！个个儿都是人精，更何况咱们府里还有两个兴风作浪的，他们倒是想不知道！”老太太恨恨地看着大夫人。 为什么灵堂设在了偏院？为什么石锦华的遗体没有风光下葬？为什么他会被送去香若寺？ 这些问题在这些精明人儿的脑子里转了一大圈，从石青衫那里探听不到消息，他们随便抓一个府里的下人，便能挖出丞相府极力遮掩的荒唐事儿！ 老太太不让大夫人走，非要问个清楚，大夫人此刻正烦躁着呢。 石成欢从灵堂出来，身后跟着石锦萱和石婉茵。 “成欢！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人连忙拉住石成欢问着，她刚才被老太太纠缠走不了，就让石成欢先进去问问墨姨娘。 石成欢轻蹙眉头，刚要开口，便见石锦萱惊喜地低呼着：“那不是战王爷吗！” 石成欢最先转身去看，在看到杨择和石青衫同行而来之后，那张美人脸上的欣喜瞬间被妒火取代。 石锦萱却不管四六，凑上前去眼巴巴地盯着杨择，很是娇羞：“王爷，您过来了，怎么这样突然……” 看石锦萱这疯狗忽然有了人样儿，石青衫不免觉得好笑。 杨择哪里是个好相与的？他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俯视着石锦萱：“不然我本王回去，提前几天送上拜帖再过来？” “不不不，王爷愿意的话，随时过来住都行的！”石锦萱连忙道。 老太太沉着脸，大夫人已经开口训斥了：“锦萱！王爷面前岂容你放肆！” 随即大夫人和老太太纷纷跟杨择客气了几句，可杨择似乎并没什么兴趣搭理。 “本王听说贵府大少爷的遭遇了，便来瞧瞧，各位节哀。”杨择说道。 “王爷，那是我哥！我亲哥！”石锦萱抢在众人之前，一脸兴奋，好像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此刻，除了石青衫之外，在场其余人都觉得很是丢脸，为什么会和石锦萱这种脑子进水的东西是一家人呢？ “王爷，我带您去给大哥上炷香吧。您能过来，大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的。”石成欢的声音柔软如轻鸿，一脸温柔地望着杨择。 杨择努了努嘴，“嗯，你说得对。” 见杨择回了自己的话，石成欢笑着抿唇，喜悦自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光顾着自己高兴，石成欢可没注意到大夫人那一脸不爽，更不爽的人是石锦萱。 “二姐，死的那是我哥！当然应该由我带王爷去！”平时没见石锦萱对石锦华这个大哥有多亲近，这时候倒抢了起来。 “你……”石成欢被呛地说不出话来，一脸尴尬。 老太太的眼眶更红了，她这些孙女儿真没有一个省心的！ 杨择笑了笑，便轻松向前走：“那走吧。” “好。” “哎！” 石成欢和石锦萱异口同声，都跟在了杨择的身后。 石锦萱皱眉，对石成欢翻了个白眼。 杨择忽的回头，石成欢一脸期待地望着他，没想到他的目光越过她们二人的头顶，直直看向正出神儿的石青衫：“五小姐，你不是说要带我祭拜吗？” “……是。” 在石成欢和石锦萱那足以杀死人的眼神之下，石青衫挺直脊背走向杨择，双双往墨香院里走。 石锦萱气得直跺脚，不禁抱怨着：“二姐，都怪你，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抢战王爷？你不是喜欢大殿下吗？” “别胡说！”大夫人第一个不乐意，黑着脸教训着石锦萱。 杨裕那个不成器的色胚子，怎么能配得上她那高贵美好的成欢呢？ “哼！”石锦萱不管其他，追着杨择进了灵堂。 石成欢不甘心，也跟着去了。 “成欢！” 大夫人冷冷叫着，却被老太太打断：“喊什么？自己的女儿不争气，还想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吗？” 大夫人憋着一口气：“母亲……” “别叫我！我担不起！”老太太不耐烦地看了眼大夫人，“王爷都进去了，你还想去哪儿？” 方嬷嬷搀着老太太就往里走，老太太可不愿意在堂堂战王爷面前失了礼数，怎么也得一路作陪。 战王爷的拜祭，就是站在一边，看着别人烧纸上香。 这个烧纸上香的人就是石锦萱，之前她可没给石锦华烧过一张纸钱，可这一次在杨择面前又烧纸钱又哭丧，装得像是那么回事儿！ “逝者安息，本王就不打扰了！”杨择点点头，便走出灵堂。 老太太一行忙追出院子去，她拦住杨择赔笑道：“王爷来了，老身怎么也要留您一顿饭的。” “您言重了……”说着话，杨择便打了个呵欠，一脸倦容。 老太太及时道：“王爷，您政务缠身实在劳累，不如在丞相府休息片刻，再作打算吧？” 虽说杨择从战场回来，没有任何实权，但是单凭他在皇上跟前的脸面，就足以让老太太变着花儿地跟他套个交情。 “我祖母说的对啊，王爷，我带你去我房间休息吧！” 石锦萱乐得像朵花，可其他人都用怪异嘲讽的眼神盯着她。 正文 第127章 我好怕啊 杨择乐得笑了，不过是一脸为难地看向老太太和大夫人：“二位看这……不太合适吧？” 老太太老脸红了，就差没找到一个地缝儿钻进去，大夫人也差不多。 “锦萱，墨香院里的事情还这么多，你怎么也得送大哥最后一程，那可是你的亲哥哥。”在老太太和大夫人都尴尬之际，石成欢适时地开口。 见石成欢用“亲大哥”这三个字回堵了自己，石锦萱那脸快皱成一张废纸，气哼哼地进了灵堂。 石成欢出了一口气，心里总算舒坦得多，她笑盈盈地转向杨择：“王爷，我带您去客房歇息，然后为您安排午膳。” 听起来十分贴心又不越矩，大夫人心里早就怒了，她早就告诉过石成欢，杨择这个挂名王爷不可以亲近！ 杨择也不见得喜欢，他的眼睛在石成欢身上扫了一圈，随意笑道：“二小姐身份尊贵，本王怎敢劳动大驾？” 石成欢抿出笑容：“不会……” “五小姐还有事儿吗？”杨择挑眉看向石青衫，眼底露出浅浅笑意。 在石青衫看来，那笑容里藏着的就是十足的顽劣。 见杨择第二次点名石青衫，老太太便心中有数，知道杨择对这个孙女的心思不一般，便道：“王爷登门，青衫自然是要陪同的。” 石青衫没说话，而石成欢的笑容尴尬，“祖母，我……” 老太太虽是笑着，可眼神却是犀利地扫过去，“府里今天来了这么多宾客，成欢还得帮我和你母亲接待呢，陪王爷这事儿看来只能交给青衫了。” 在这件事上，大夫人倒是无比赞同老太太的想法：“是呢，成欢是嫡女，自然要帮我和你祖母分担的。” 石成欢和大夫人要搞定杨逸，可杨逸软硬不吃就是不上钩，石成欢都没兴趣了。 说实在的，她从见到杨择第一眼就被迷住了，时常在深夜问自己，为什么不能选杨择呢？ 两人都阻拦，石成欢只有把所有的不甘咽下。 杨择笑眼望着石青衫：“五小姐，去哪里休息？” 石青衫顿了顿，对老太太她们点了个头，便看着杨择：“王爷，请这边来。” 两人在石成欢嫉妒的目光之下，拐了个弯儿消失了。 穿过长廊，绕过假山，小路上的积雪都被扫到树丛中，来往的下人纷纷行礼问好。 “石青衫，这可不是去你房间的路。”杨择一副别想骗我的语气。 石青衫侧身对他点了点头：“我带王爷去的是客房，比我的院子好很多。” “你那四姐巴不得带我去她房间，你这丫头怎么不巴结我？”杨择嘲笑道。 石青衫转而看着他，十分真诚：“那我带王爷去四姐那里？” “……”杨择坏坏一笑：“石青衫，是你说要去客房的，可别后悔。” 石青衫眉头轻皱，加快脚步想快些送他去睡觉。 原来老太太很快就安排了人手，客房这个院子里足足有十五个人可供差遣，这可是她们这些小姐们都没有的豪华配置。 杨择一进门，奔着那张大床就躺了下来，他将双手枕在脑后，二郎腿晃悠晃悠很是悠哉！ 见杨择闭眼浅眠，石青衫轻声回道：“王爷好生歇息，青衫先告退了。” 今天也是奇怪，怎么见到杨择就莫名地心跳紧张呢？ 终于能摆脱他了，石青衫转身轻吐一口气，可能是起得太早才神经紧张吧，她也得回去睡一觉。 石青衫连门的边儿都没碰到，杨择懒懒的声音就叫住她：“五小姐，你祖母是怎么说的？你就这么撂下我走了？” 石青衫停住脚步，挤出一个笑容转过身：“王爷，外面有十几个下人，您可以随意差遣，等王爷睡好之后，我就会过来接您去正厅用膳。” “若是我睡醒了大半天，你才赶过来，岂不是浪费我时间？”杨择微睁了眼，戏谑地瞧着她：“你走了，岂不是让你们府上那些莺莺燕燕有了可乘之机？” 石青衫越听越诡异，说得好像她很怕别人抢了杨择似的。 杨择做作的拍着胸口，“我好怕啊……” “……”就当石青衫怕了他！ 杨择闭着眼睛睡了会儿，石青衫刚轻手轻脚地把凳子搬到窗边要坐下，魔音再起：“我又不吃了你，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于是，应杨择的要求，石青衫搬了矮凳坐在床边，就这么瞪着杨择睡觉。 “王爷，有人看着你，你真的能睡着吗？”石青衫憋了一腔怒火，她实在不知道杨择还有这种癖好。 杨择没睁眼，但却笑出声来：“我就是睡不着，才让你坐过来啊！” ……杨择来这客房，难道不是因为瞌睡吗？ “我这人有个习惯，必须有人讲新鲜的故事才能睡着，五小姐，你可以开始讲了。” 这是小孩吗？石青衫声音冷淡：“王爷，您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的？” 没曾想杨择还会回答她：“刚想出来的。” 石青衫的嘴角抽了抽，果真有人可以达到不要脸的最高境界。 本着不得罪不违背杨择的原则，石青衫开始讲故事。 故事刚讲两句，就听杨择：“换一个。” “这个听过了，换一个。” “老掉牙了，换一个。” “呵呵呵，石青衫，你这些故事这么无趣，让我何时能睡着？” 石青衫蹭地站起身来，矮凳也被衣裙带的翻了个儿，她强压怒火：“我才疏学浅，不如王爷见识广博，不如王爷来讲？” 静静地等待着杨择的狂风暴雨，却见杨择慢慢睁开眼睛，那笑容像大人看调皮孩子一样。 “坐下。”他声音很轻，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让石青衫拾了矮凳坐好。 杨择复合上双眼，声音懒散：“性子这般急切，我能指望你做成什么大事？” 石青衫垂下眼睫，那张脸上分明写着不服气。 对任何人她都能耐心性子可攻可守，但偏偏是这个杨择，总能惹得她浑身炸毛。 “把耳朵竖起来，能听到我讲故事，那是你攒了前世几辈子的桃花运才得来的！” 石青衫无语，前世修来的福气也就罢了，桃花运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128章 烈焰之戒 “美人如玉，曾有一个女子名为黎花朝，她贵为侯爷之女，偷跑到战场上偶遇了皇子姚瑾轩，美人遇君子，自然是爱上了，可她那是成日的单相思，卑微无比。侯爷看不过去，就用兵权换得皇子对女儿的关怀，没想到，皇子还是把她送去了和亲的绝路……” 杨择的声线温如玉，低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沙哑之中更添性.感。 杨择的声音把石青衫带入了战火硝烟的战场，又扯进了那个卑微女子日日哭泣的闺房，听到着迷之处，她还会问几句，“然后呢。” 许是杨择的声音太过温柔太过低沉，许是石青衫着实累了，她晕晕乎乎的，支着头的手腕一松，趴在床边睡着了。 杨择的声音渐小，他睁眼见石青衫睡着了，饶有兴致地侧过身子来，单手撑头望着她看。 “呵，让我给你讲故事，还睡得这么香……” “我就想不通了，我这么善良大度，还手把手教你怎么报仇雪恨，你怕我干什么？” 杨择咕咕叽叽自言自语着，忽然发现石青衫那个皮肤嫩的呀，能滴出水来，他那只大手就鬼使神差地，掐上了她的脸蛋。 手感还真是……蛮好的！ 杨择像是找到了乐子，左捏捏右捏捏，还恰到好处地不把她弄醒。 “王爷，当初你把人家逼得弟弟都保不住了，她能不怕你吗……”暗处的某人实在看不过眼，便跑出来为石青衫出个头。 杨择头也不抬，散漫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令人惧怕的气势：“流光，是不是还想去赤焰那边拿情报？” ……流光想哭，这年头打抱不平绝对会被牵连！ “该去哪儿去哪儿！” 杨择一声令下，满心委屈的流光翻上屋顶，又消失了。 …… 石青衫总觉得脸上麻麻的，做梦都觉得她被人扇了耳光。 对，她是疼醒的。 她睁眼抬头时，看到杨择忙的抬手捋头发弄衣裳，对她笑得灿烂：“我这故事讲得可还有趣？五小姐睡得可还好？” 本是来陪伴客人，自己却睡着了，石青衫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站起身来道歉：“王爷，是我不对。” 杨择叹了口气，他兴趣缺缺，怎么这家伙一醒来又是这副淹不死煮不烂的模样？ “行了，本王善良大度，原谅你！”杨择翻身下床，理了理长衫。 石青衫乖巧得不行，赶紧去拿银狐皮大氅，刚想递给杨择，就见杨择已经张开双臂。 忍！石青衫抖开大氅，给杨择穿好，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出了客房，正好是中午，温茶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小姐，你……”温茶刚开口，见石青衫脸上的睡痕，便立刻脸红起来。 石青衫还不自知，问道：“怎么了？” 温茶别开眼睛，难得声音低了下来：“小姐，老太太让奴婢来请你和王爷，正厅那边的宾客准备用膳了。” “知道了，我马上带王爷过去。” 温茶点了头，便按照老太太的指示，传完话就立刻闪人。 “温茶，”石青衫忽的又叫住了她，“你今天好像很奇怪。” 温茶一脸通红地看着石青衫，又看了看杨择，憋着一张大红脸跑走了。 石青衫一头雾水，却见杨择笑得意味深长。 “你那丫鬟倒是机灵，知道什么是不坏人好事儿！” 这话石青衫可是听懂了，她加快脚步，岔开话题：“王爷，兴许等会儿你还有许多应酬，今天辛苦王爷了……” “他们磨破嘴皮子来讨好我，有什么辛苦？我辛苦的是，磨破嘴皮子给你讲故事，呵……” 听了杨择的嘲笑，石青衫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低着头不去看他。 “抱歉，我……” “哎，等等。”杨择叫住了她。 旁边恰好是凉亭，杨择拉着她进了亭子。 “王爷，你有事要吩咐？”见杨择一脸严肃，石青衫立刻警觉起来。 杨择郑重其事：“有。” 只见杨择伸出右拳，手心朝下，忽的张开，一个穿了线的白玉坠子掉了出来。 石青衫心里一惊，略犹疑道：“我的玉坠……王爷要还给我吗？” 这是当初，杨择顺手牵羊的！ 杨择笑眯眯，“最近还没这个打算。”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不过，你有东西在我这儿抵押，我也不能亏欠了你。”杨择收起白玉坠，摊开左手的手掌心。 那是一个银刻戒指，戒圈是一条霸气的盘龙，金色的烈火从盘龙口中喷薄而出，做工精致又大气。 “这是烈焰之戒。”杨择解释道。 石青衫有些发愣：“给我？” 杨择勾唇，“是，给你。” 他捏起烈焰之戒，“如果你遇到危险，可以按下这个火焰，真是个发信号的小机关，到时候流光、绯梦，或是我，都会来救你。” 当杨择把烈焰之戒放在石青衫的手心里时，她有些惊讶，杨择竟然会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当然，我说的危险，是指你腹背受敌、不能自保的时候，这个火焰机关里只放了一颗信号弹，也就是说，你只能用一次。”杨择笑意悠然，颇有狡诈之意。 石青衫顿时了然，杨择这是担心她这颗棋子还没发光发热就死了，得不偿失！ “我记住了，谢谢王爷。”对于石青衫而言，能做杨择的棋子，她很满足。 石青衫拿起烈焰之戒往手指上戴，可又觉得有些突兀，显得太过张扬。 “你就不怕甩丢吗？” 杨择将白玉坠上的银链子取下来，换上了烈焰之戒，并给石青衫戴在脖子上。 两人的距离很近，石青衫能听到杨择的声音就在耳畔，他的呼吸就在耳畔。 “藏好了，若是弄丢了……” “不会丢的！”石青衫急忙保证，她不敢想若丢了杨择的东西，会发生什么事。 杨择轻笑几声，“我自然是希望你不要浪费里面的信号弹的，但真用得着时，不要犹豫。” “嗯。”石青衫感觉到，那种心跳加速和紧张之感又来了。 戴好之后，杨择退了一步，懒洋洋地打量着她。 石青衫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杨择不靠近的话，她也不紧张了。 “用完也不用担心，我会给你补上的，保住你的小命，用处大着呢。”杨择笑着往前走了。 石青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喃喃道：“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还不跟上？” “来了！”石青衫懊丧地叹了口气，紧张什么？她真是好没用！ 他们却不知，刚才的‘亲密举动’，全都落在了别人的眼中，嫉妒可以吃人的！ 正文 第129章 我不想打女人的 因听说战王爷也来祭拜，大部分宾客都留下来用午膳，希望能有机会跟王爷套套近乎。 方才看到杨择和石青衫举止亲密的不是别人，正是石锦萱。 她妒火中烧，知道在杨择跟前讨不到便宜，这便玩阴的。 饭菜已经上齐，可大家都不动筷子，只为了等杨择一人。 真正有面子的人，都已经和石明远、老太太、大夫人坐到里间一桌，外面这几桌都是女眷和小辈。 正在无聊之际，只听石锦萱的声音在房间里逐渐大了起来。 “我大哥真是去的冤枉，家里这些事儿啊，一言难尽！” 原来是石锦萱只是在她所在的一桌上搬弄是非，身边的小姐们也都来了兴趣，都安静下来听她一人说话，旁边几桌也都听到了她们在说是非，也都竖起耳朵。 “我们都去听戏，可唯独我那五妹妹出去张罗她那些铺子，你们知道吗，当时府里只剩下她和我大哥了！” “唉，大家也都知道，我大哥的脑袋从小就不太灵光……可青衫是个全活人儿啊！为什么她就要往我大哥的房间里冲呢？” 说到这里，小姐们都惊得低呼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石成欢有些不高兴，皱眉劝道：“锦萱，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这一家子以后还要过呢，你说这些做什么？” 这哪里起到劝说的作用？听起来好像是石成欢在维护石青衫，可也算是侧面证实了确有其事！ “二姐，我说的都是事实！”石锦萱越说越得意，石成欢佯装无可奈何，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杨择让石青衫作陪这件事，石成欢绝对是嫉妒的，可她不能动怒，现在由石锦萱来编排编排石青衫，出口气也是过瘾的！ 石婉茵轻轻拽了拽石锦萱的袖子，眼中是哀求的神色，眼泪都快出来了：“四姐，别说了，求求你……” 真正受害的人是石婉茵，虽说石锦萱把这盆脏水泼到了石青衫身上，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揪扯出石婉茵那一晚的噩梦。 石锦萱正在兴头上，丝毫不顾石婉茵，甩开她继续说。 “我们到的时候啊，我看到石青衫都吓傻了！她的衣裳都被撕烂了，我亲眼看见的。而且……唉，要是我说啊，我大哥没娶妻，她要是真有个什么，生下来就好了，大哥也算有个后！” 众人一片唏嘘，虽然石锦萱没有完全说清楚，可透露出来的这些字眼就足够暧昧了。 这不就是说，兄妹搞在了一起吗？ 石明远和老太太想死守住的丑事，就这样被石锦萱宣扬出去了。 石成欢自然是不在乎的，她看出了父亲和祖母对她的冷淡，所以丞相府的名声对她而言就是狗屁！她巴不得这桩丑闻能传遍天下，让石青衫臭名昭著！ 石锦萱忽的捂住嘴，装作说错话似的：“我怎么说出来了？你们就当没听见啊！我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都没听见！” “是是是……”大家嘴里答应着，心里已经在想等会儿该去哪里好好传一传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了。 石锦萱抿起一丝阴毒的笑容，石青衫敢跟她抢男人，看她不玩死这个小贱人？ 大家正要低头窃窃私语时，一把清冽的少女嗓音响起。 “四姐，你刚才在说我吗？你能否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众人纷纷望向门口，一身素裙的石青衫虽不如石成欢那般美得惊天动地，但那张小脸白润如玉，眼眸清澈如水，竟有几分清冷的月宫仙子的不凡气质。 一道高大的身影走来，他扫了眼在座的众人，便懒懒地靠在门边。 “战王爷来了……”有人低声道，大家纷纷站了起来，不敢再多说什么。 见到杨择站在石青衫的身后，石锦萱有些心虚，却也嘴硬：“你本来就在大哥的房间里，我说的有错吗？” 一室安静，只听石青衫的脚步声轻轻，走向了石锦萱。 只听石青衫抿起一个笑容，声音很轻：“四姐，你敢向大家保证，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看见石青衫就在自己眼前，石锦萱莫名有些畏惧，下巴却抬得更高：“怎……啊！” 这一巴掌来的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石青衫的巴掌就已经扇红了石锦萱的右脸。 众人纷纷侧目，把注意力从杨择身上转到这两姐妹这边，当真又是一出好戏。 石锦萱愣了一瞬，立刻恼道：“你敢打我？” “四姐，你敢保证你所言非虚？”石青衫依旧笑问这一句话。 石锦萱暴怒道：“你这贱人敢……啊！” 猝不及防，又是一巴掌。 石锦萱都被打得发懵，她右脸肿得高高的，眼神发愣，眼泪不自觉地掉落下来。 大家万分惊讶，从没看出这个五小姐还有这样的魄力！ 第一巴掌下来时，杨择还没觉得什么，只以为石青衫怒了。 可第二巴掌紧接着打下来时，杨择便看向石青衫，她果真是变了，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处处留情的小女孩了。 石青衫那双含笑的眸子中带着些清冷的意味：“四姐，大哥尸骨未寒你就在背后编排他，你可曾把他当做过亲大哥？丞相府的私密之事被你拿来做笑谈，你可曾在乎过父亲的颜面？你把婉茵的遭遇嫁祸在我身上，又可曾在乎婉茵的感受？” 这气势，让在场的人都十分震撼。 石青衫那一句话，就把石锦萱对她的诬陷洗脱干净，甚至把石婉茵拖下水。 既然她们不让自己好过，那么谁也别想幸免！ 石青衫瞥了眼石婉茵，石婉茵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泪珠儿跟着就流下来了。 待这番话后，石锦萱方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她流着眼泪，怒火冲涌上来，她张牙舞爪地打向石青衫：“你这个贱人，谁允许你打我……” 她连石青衫的边儿都没碰到，扑了个空。 几乎没人看到杨择是什么时候从门口变到石青衫的身后，一把拉过她，这才让她躲过了石锦萱的攻击。 见杨择救了石青衫，石锦萱更加羞愤，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杨择的笑声可不大近人：“石丞相，我是不想打女人的！” 杨择搂过石青衫的腰，让她躲过石锦萱。 石青衫有些无奈，杨择分明有更好的办法让石锦萱停止发疯，为什么非要用这种……举止过密的方式！ 大家眼中冒光，原来战王爷和五小姐有一腿呀！ 正文 第130章 女儿知错 “住手！” 听到杨择的声音，石明远这才急匆匆地从里间出来，见石锦萱发疯，他气得要死。 石明远便怒声道：“来人，把这个逆女给我带下去！” 石锦萱被拉下去，这里顿时安静下来。 以石明远为首的几位大官笑脸相迎，躬身哈腰的，“王爷您请上座，您请……” 杨择没搭理他们，只是看着石青衫：“不生气了？” 石青衫分明感觉到，四面八方有许多道灼热的目光射来，快烧死自己了，她轻咳一声：“没生气。” “嗯。”说罢，杨择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里间。 此刻，石明远看到石青衫两眼都发光，“青衫，咱们作为主人家，一定要招待好各位客人啊！” 然后急匆匆地跟着进了里间。 石成欢气煞，从前石明远这句话都是对她讲的！ 石青衫坐了下来，总感觉脸颊发烫。 杨择只说了三个字而已，可怎么想都很暧昧啊！ 此人如狼虎，不可近不可近！ …… 送走了众位宾客，丞相府里免不得大闹一场。 石明远恨极了墨姨娘，甚至当众踹了她两脚：“你发什么疯？让那么多人来看我石明远的笑话吗？你那个傻儿子值不值得我为他办这样一场隆重的丧事？” 墨姨娘狼狈地趴在地上，白衣上是石明远的鞋印，这两天她没心思装扮，皮肤暗黄得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石锦萱有些心疼墨姨娘，但却躲在几个姐妹后面没有站出来。 石明远还想去打她，老太太喝住了：“你打她有什么用？她一个妾室怎么能招得回来这么多大官？真正唯恐天下不乱的，怕是另有其人！” 不光话里有话，老太太还鄙夷地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状似很委屈的样子：“母亲，您怎么能这样冤枉我？” “冤枉？哼！你做了什么还用我一条一条说出来吗？”老太太越发恼火。 用石锦华做诱饵，这的确是大夫人的手笔，但今天召集人过来，她真的无辜，可有嘴说不清。 墨姨娘像个木偶一样，缓缓抬头，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大夫人：“老太太，我有话要说。” “脸都让你丢尽了，还有什么好说！”老太太气道。 墨姨娘的眼珠子都不转，直直地盯着大夫人，大夫人心里都发毛。 看着墨姨娘的神情，石青衫就知道墨姨娘可能真的想按照昨天她说的那样，鱼死网破了！ “真正让丞相府蒙羞的，并不是我。这些年我……” “我想起来了！今天是青衫在门口迎接那些官员和女眷们进来的，青衫，难道是你去请他们的？”石成欢及时打断，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大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冷冷地看了眼墨姨娘。 差一点，差一点就让这个贱人出卖了自己！ 尽管今天很混乱，石成欢也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不知该说她观察敏锐，还是该说她现在已经把石青衫视若大敌了。 石明远皱眉，看向石青衫：“青衫，你为什么会去门口迎接客人？你是一早儿就知道他们要来？” 虽然石明远有所怀疑，但语气还算客气，白天里杨择对石青衫的态度，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况且……石明远忽然发现，这个五女儿似乎是长开了，越发像她那个美丽又端庄的母亲酒留了，难怪会让杨择看上！ 石青衫扬起笑容，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二姐，你想为母亲说话，就一定要扯上我吗？我哪来那么大的本事，让那么多大官都听我的话？若是二姐的面子去请，倒是有可能。” “你……”石成欢没想到她会把这个皮球踢回来，便赶紧解释道：“父亲，我绝对没有去散播消息，我对天发誓！” 老太太轻哼一声，显然是懒得理她。 石明远扫了这对母女一眼，看向石青衫时神色竟和缓了许多，他略带些一探究竟的好奇：“青衫，你和战王爷走得很近啊……” 石青衫躬身一拜：“女儿知错，以后不会再和男子来往过密……” “不不不！我没有指责你，我是说这样很好！”石明远连忙打断她，他倒是巴不得自己的女儿能和战王爷攀上关系，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石青衫。 石成欢垂下眼睛，才勉强遮住眼中的嫉妒和愤怒。 凭什么她想亲近战王爷就有人百般阻挠？为什么石青衫就可以？ “青衫啊，今天宾客太多，咱们对王爷的招待颇有不周到的地方，你改天带上厚礼去战王府走一趟，替我好好谢谢王爷！”石明远不光赞成，还给他们创造来往的机会呢。 “是，父亲。”石青衫忽然明白杨择对她的暧昧是什么用意了，有了杨择的青睐，足可以让她在丞相府好过好几倍，她怎么能不接受呢？ …… 在回青衫院的路上，石青衫嘱咐断弦：“你去跟着墨姨娘，如果发现有人想杀她，你就赶紧回来告诉我。”她犹豫了一下，“你去张姨娘那里找我。” “是。” 选择断弦，因为她沉着稳重，胆子比温茶大很多。 回到房间里，石青衫没有脱衣洗漱，只是静静地坐等着。 温茶坐在小火炉边挑着炭火，还闲聊着：“小姐，墨姨娘今天那个样子，像是要把大夫人的事儿抖落出来似的，咱们可是错过一个大好时机啊！” 连温茶都看得出来墨姨娘的动机，其他人会看不出来？ 对于大夫人所做的恶事，石明远和老太太不计较，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个阖家安宁罢了。 而大夫人…… “墨姨娘的心思，母亲能看出来就行了，其他人不重要。”石青衫说道。 想起石青衫嘱咐断弦做的事，温茶有些畏惧：“小姐，你让断弦去盯着……墨姨娘会死吗？” 石青衫梳顺了头发，转头望着一脸惧色的温茶，“你怕吗？” 温茶点点头。 石青衫笑了，笑容之中不含一丝同情：“我曾经也怕，可现在……不能怕了。” 若她再继续怕杀人，瞻前顾后，那些狠心的人就会杀掉温茶、断弦、酒留、石青寒……杀掉她！ 她怎么能怕呢？ 石青衫静坐了很久，直到月上梢头，她起身，“差不多了，我们去张姨娘那里。” 正文 第131章 下场 今天的混乱，完全 和自己沾不上边，可张姨娘就是莫名的心慌。 墨姨娘想要和大夫人鱼死网破的决心，张姨娘自然看得出来，若不是石成欢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兴许丞相府今天就炸锅了！ 可张姨娘更在意的是，大夫人看墨姨娘的眼神，陌生、狠绝、不再留情！ 跟随大夫人多年，张姨娘能感觉到大夫人已经起了杀心！ 墨姨娘和大夫人那么亲近，大夫人就能狠下心来牺牲石锦华，甚至对墨姨娘见死不救，还起杀心……那么她呢，一个后来效忠的小妾，她这颗棋子还不是说弃就弃？ 张姨娘的眉头突突直跳，总让她不安。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张姨娘惊得跳起来，汗湿的后背紧紧地贴在床帏上，不敢动弹。 “张姨娘，是我。” 是石青衫的声音？张姨娘只以为是大夫人，吓得半死。 “哦，来了。”她松了口气，但又疑惑，石青衫怎么会找上门？ 打开门，张姨娘刚摆出个标准的笑容，却听石青衫说道。 “张姨娘，你想不想知道，墨姨娘得罪了母亲，会是什么下场呢？” …… 深夜寂寂，丞相府的人都睡得沉稳，完全没有人听得到小拱桥那边一声尖叫戛然而止。 还穿着一身里衣的墨姨娘，拼了命地从墨香院跑出来，像是身后有鬼一样。 墨香院十分偏远，要经过小拱桥才能到正厅以及石明远和小姐们的住处。 墨姨娘刚爬上拱桥，就已经被身后那两个黑衣人追上了，她惊得退了好几个台阶，脚下踩空，还是摔倒了。 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眼，眼疾手快地按住墨姨娘的肩膀，其中一个拔出匕首来，朝着她的面门刺去。 墨姨娘大骇，拼力抵抗之下，咬了那两人的手臂，却没有逃脱，墨姨娘半个身子都掉在拱桥上，扭打之下，黑衣人失手推了她下去。 “啊……”墨姨娘头朝下，重重地栽了下去，她失声尖叫出来。 她整个人坠入冰冷的水中，发出闷闷的咚声，还泛了几个泡泡。 拱桥下的池塘水极深的，水面上是一层浮冰，水下就是冰冷刺骨的冰水。 墨姨娘不识水性，在水中挣扎了许久，根本无法将头露出水面来呼救，她的身子越发冰冷，浑身没有力气时，便沉入了水底，再也漂不上来。 黑衣人在拱桥边仔细察看，确认墨姨娘真的被淹死后，这才离开。 高大的松树后面，张姨娘捂着嘴已经看傻了眼。 石青衫主仆三人带着张姨娘，本是要去墨香院附近等着的，还没到墨香院，就发现墨姨娘疯魔了一般跑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于是石青衫她们就躲在了这里，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刚才墨姨娘被推下去时，张姨娘差点没跟着叫出声来，现在她还心跳加速，沉浸在那种活活被逼死的阴霾之中。 石青衫淡扫了眼张姨娘：“墨姨娘，她怕是再也上不来了……你说将来会是哪个倒霉蛋，重复了她的下场呢？” 跟在大夫人身边的，除了墨姨娘就是张姨娘了，石青衫就是明着告诉她，墨姨娘之今日，就是她的来日！ 张姨娘浑身发软，靠在冰冷粗糙的树干上，双手死死攥着，真是吓坏了。 看着她这怂样儿，石青衫莫名觉得有些可笑，张姨娘这么胆小，当初是怎么敢和大夫人联手陷害酒留的？ 当初她们不心软，如今石青衫也不会再心软！ 石青衫还将张姨娘送了回去，其余什么都没做，连威胁也都不曾有。 “你……今天让我看这个，究竟是为了什么？”在石青衫临走前，张姨娘还是犹豫着开了口。 石青衫笑笑：“我一个人看戏多没意思，所以叫上姨娘你。”说罢便走了，不给张姨娘追根究底的机会。 回去之后，温茶也很不解：“小姐，我们不对付张姨娘，那这样大费周章让她看戏做什么？” 墨姨娘死的时候，温茶也挺怕，不过更多的是痛快！ “好让她知道，她在大夫人那里什么都算不上！”石青衫自有她的用心。 当初张姨娘怀孕又流产，害了酒留去大空寺，如今石青衫要把这些仇这些恨都一点一点地还给她们！ 第二天，墨香院来报墨姨娘不见了。 下人们在府中寻找，终于在池塘里打捞出墨姨娘的尸体，早已经冻得僵硬，还保留着她脸上最后的狰狞表情。 全府上下都在场，张姨娘是最失控的一个，她晕过去了。 当时老太太只是淡淡扫了眼大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就让人把墨姨娘好生安葬了，嘱咐府中人再不许提起这事儿。 老太太的嘱咐是明面上的，真正封住大家口的是大夫人暗地里的威胁，没有人敢在外面嚼舌根，除非是舌头不想要了。 自那之后，张姨娘经常做噩梦惊醒，醒来之后还疑神疑鬼，尤其是每走过那拱桥，都会惊慌地拔腿就跑，吓得腿都打哆嗦。 温茶每次都去看热闹，回来后就乐呵呵地说道：“小姐，你是没见着张姨娘那副见鬼的模样，真是笑死我了！” 石青衫淡淡微笑，想都能想得出来了！ 温茶又奇怪：“小姐，那天墨姨娘怎么死的，我们都看见了，为什么只有张姨娘那么害怕呢？” “张姨娘做了那么多坏事，心里有鬼，当然怕了！”断弦的思路非常清晰。 石青衫点点头，又补充道：“最重要的一点，是张姨娘认为自己得不到大夫人的信任，所以怕落得和墨姨娘一样的下场。” 陪嫁丫鬟都如此凄惨，何况张姨娘一个半路投诚的呢？ 没过几天，杨择又来登门了。 这次他是和杨逸一起来的，石明远当然欢迎，只不过杨择和杨逸接了石青衫出去了。 石明远更是笑脸相对：“青衫啊，帮我招待好王爷和四殿下，别怕花钱，全记在我账上。” 石青衫自然笑纳。 临仙楼中，杨择他们仨人占了一个最大的雅间，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 “皇叔，咱们是不是有些太过浪费了？”饶是见过世面的杨逸都咂舌，看着这些昂贵的美食目瞪口呆。 正文 第132章 你吃饱了吗 石青衫倒是没有反对意见，只是看着这一桌子微微出神。 杨择挑眉看向石青衫：“石丞相说要请我们吃的，我当然要配合了！” 这一桌子吃下来，少说也得三千两。 就在杨逸为这次的奢侈而暗暗忏悔时，石青衫已经举起了筷子：“四殿下，这些美味我可都是第一次见，跟着你们当真是开了眼界，我就不客气了。” 石青衫已经动筷子，杨择笑了笑也开吃，还不忘提醒：“五小姐别忘了去结账，想必回去了石丞相会还给你的。” 按照石明远那个赖皮的性子，花了这么多钱他哪还舍得吐出来？ “我会告诉父亲，我没有带那么多钱，这次是王爷您付的，他怎么会欠王爷的钱呢？”石青衫混不在意，早就知道石明远怕的是什么了。 杨择轻笑一声：“拿我做幌子这么顺手……嗯，孺子可教！”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杨逸听得一头雾水，他只吃了几口素菜，便商讨起正经事儿来。 “五小姐，我这次来找你呢，是来跟你商量一下明年上半年给六局的供货。” 石青衫放下筷子，认真地听着。 杨逸将写好的条款递给石青衫看，并解释着：“六局的供货关乎着皇宫上下，所以不能大意马虎，每半年我都会亲自过来，跟你确认一遍，希望你也认真对待。” “谢四殿下指教。”石青衫客气了一下，便拿起那条款认真读起来，还时不时地探讨几句。 一番讨论下来，他们还根据石青衫的意见修改了几条，这才算将这条款完善了。 “五小姐见解独到，想得比我周到多了。” 杨逸添了几分喜色，上一次见识过石青衫的魄力，这一次又见识了她的睿智，杨逸当真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石青衫谦虚地笑道：“四殿下已经将大部分问题考虑进去了，我也只能想到一些细枝末节。” 一旁的杨择早就吃饱喝足，这才算能插得上话，“原本是件简单的事儿，你们竟然还能说这么久……” 语气十分嫌弃，仿佛他在看两个蠢蛋。 杨逸谦和有礼，只是笑了笑，对皇叔的玩笑毫不放在心上。 石青衫也只是笑了笑，只不过她心里又给杨择记上了一笔。 忽然，三个人都不说话，安静得让人不自在。 杨择看向杨逸，忽而笑问：“逸儿，你吃饱了吗？” 杨逸看了看自己空空的盘子，他才吃了两口啊！ 但再一抬头瞧见皇叔望着石青衫那小眼神，杨逸便恍然大悟，笑着起身：“我吃饱了，正事儿也谈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杨逸就像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 望着关上的门，石青衫微一发愣，再看杨择盯着自己时，那暧昧的眼神…… 她无奈：“王爷，如果有事商量，可不可以直说？何必……” 何必用这么明骚的法子？ 杨择不以为意：“我问他吃饱了没，这还不够直接？” 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石青衫直接进入正题：“王爷有什么事跟我说吗？” “没什么大事，再过十天，皇后就会请你们这些名门小姐参加宫宴，实则是为了让各位皇子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女子，这可是个不错的时机，怕你忘记了。”杨择回答的很干脆。 关于宫宴，石成欢那么早就开始捯饬自己，石青衫怎么会忘呢？ 石青衫点头，道：“我会好好想想，该做些什么，谢谢王爷提醒。” 杨择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又好奇道：“你们家里倒是出了不少事？两个小妾一死一疯？你好手段！” “墨姨娘是被大夫人杀掉的，张姨娘是自己被自己吓得疑神疑鬼，这和我没有关系。”石青衫淡然回答。 大夫人想害她，石锦华是被石明远送去香若寺、又被老太太杀掉的，墨姨娘是大夫人派人推进了池塘，张姨娘目睹了一切，惶惶不得终日，吓得魔怔了…… 所以，这一切与石青衫有什么关系？ 杨择用颇为欣赏的目光看着她：“与你无关就好，你的长进真是大！” 杨择要的就是石青衫狠心绝情，要的就是她算尽敌人、尘泥不沾身！ “那个疯了的婆娘，她当初陷害了你生母是吗？打算什么时候解决？”虽然张姨娘是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但杨择感兴趣的是石青衫会用什么手段。 石青衫摇摇头：“还没到时候，她怎么害我生母的，我要她一点不差地还回来！” 这话说得很淡然，可杨择看得见她眼中的恨。 杨择忽然来了兴趣：“不如，我帮你一把？” “怎么帮？”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侮辱石婉茵的丫鬟的那个人，在我手上吗？如果让你家姨娘怀上了他的孩子，一定会很有趣！”杨择忽然发觉，自己的手段充满了低级趣味，但他喜欢。 石青衫原想着，让张姨娘错以为自己怀孕，好让石明远直接把她赶出去。 可杨择若是出手，这游戏似乎变得更有趣了，而且杨择动手的话，她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石青衫抿起笑容：“那就谢谢王爷了。” 杨择双手环在脑后，双腿翘上了另一把椅子，一副大爷的模样，懒洋洋道：“别忘了把饭钱付了！” 石青衫：“……” 杨择既然说出这话来，就立刻派流光着手去办这件事。 几天后，终于逮到了时机。 尽管张姨娘疑神疑鬼，但她的美貌仍然在，这也是这么多年石明远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有一天晚上，石明远去了张姨娘那里，两人想翻云覆雨，没曾想石明远却听得外面猫发春的厉害，反倒没了兴致。 张姨娘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石明远压上了她的身子，她很快就那双会调情的大手下化成一滩水，一番云雨过后，大汗淋漓，心满意足。 带着那个流氓来执行任务，饶是旁观了一切，流光还是无动于衷。 流光瞧见了那个流氓压在张姨娘白花花的身子上，两人叫得还很起劲儿，可流光却觉得油腻腻的，没有一点美感。 流光忽然觉得，这比去赤焰执行任务还要受罪！ 正文 第133章 贵女们的比拼 十二月底，大雪纷飞落满城，众位名门贵女期待的宫宴到了。 在这之前的十几天内，石成欢都安安静静地闭门不出，谁都不招惹。 温茶还笑说着：“这些天二小姐的门都不曾开过，不知道的人以为她藏了什么宝贝呢。” 石青衫却清楚得很：“宫宴在即，二姐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宫宴上，想必这次又要崭露头角。” “大殿下、二殿下似乎都对二小姐有意思，那么二小姐还图谋什么呢？”在断弦看来，能得到一位皇子的青睐，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嫁入皇家享受荣华富贵这就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两位皇子又怎么样？都不是她想要的那个。”石青衫再清楚不过，石成欢和大夫人目的性极强，为了她们可笑的宏图大志，她们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得到杨逸！ 石成欢早早准备，温茶和断弦也早就替石青衫操心上了。 她们从国色天香选用了最好的布料，又送去独秀楼绣制，才得了这么一身下摆缀珍珠的碧色长裙。 这些珍珠都是上等货色，颗颗圆润饱满，那都是别家小姐戴在耳朵上的东西，可温茶断弦偏偏要将这么名贵的东西缀在脚下。 对于她们的小心思，石青衫连连笑个不停：“这么多鬼心思，还敢花我这么多钱！” “小姐，这时候怕花什么钱？往日里那些小姐都用那样的眼神瞧咱们，今天我们就是要从各方面压过她们一头！”温茶想起从前小姐受过的气，就越发想把金银珠宝都绣在裙子上，闪瞎她们的眼睛。 断弦也点头道：“小姐，如果能被哪位皇子看上，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将来楚城酒家那边也能跟着沾光！”她比较理智，想的是酒家的荣宠。 石青衫拗不过她们，只笑问着：“那头饰呢？该不会是金光闪闪的金簪子吧？” 温茶笑眯眯地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她将小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素银簪子，簪子上镶嵌着一片荷叶，那是用碧玉雕刻而成的，低调又不失雅致。 温茶将荷叶簪子给石青衫戴上，从镜子中看着她的容颜，不禁啧声道：“小姐，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 断弦亦道：“酒夫人本就生的美丽大方，小姐跟酒夫人一样美。” “是吗？”石青衫笑笑，心中一片苦涩，她还要想个办法接母亲回来，而且是风风光光让她过好日子！ …… 这一次进宫，丞相府给石成欢、石青衫一人配了一辆马车，石红绡、石锦萱、石婉茵共乘一辆，可石青衫将石红绡拉了上来。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发，石红绡甩了甩帕子扇风，暖烘烘的马车里全是她身上的香气。 “瞧瞧你二姐，刚才看见你的马车和她相同，那小脸立刻就变了，得亏她赶紧上马车了，不然凭她那个嫉妒心，不知会变成什么丑陋嘴脸！”石红绡翻了许多个白眼，不停地变相嘲讽着石成欢的嫉妒心。 石成欢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只不过又给了石青衫一份，她就不愿意了。 每次听石红绡用细软的声音变着花儿地骂人，石青衫就乐得不行，她拍拍石红绡的胳膊：“三姐，你今天怎么愿意进宫来了？” 石红绡捻了一缕头发丝，挑起柔情万种的眼睛：“大场面，肯定有大戏，我怎么能错过呢？” 石青衫笑着摇摇头，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也希望能像三姐一样置身事外，只看戏就好。” 只听得马车吱吱呀呀的声音，温暖的车里像是瞬间凝结了一丝冰寒，石红绡轻笑了一声，握住石青衫的手：“三姐没本事，只能看戏，可你不一样，你必须要把这场戏唱得轰轰烈烈，唱得她们不吐血身亡不下场！” 楚城酒家的主仆嫁入丞相府，因为她们的仇恨，她们的女儿也紧紧抱团在一起，等着看那些恶人伏法落魄的一天！ 说到此处，石青衫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递给石红绡：“你瞧瞧，这诗做得如何？” 石红绡扫了一眼，“满篇的相思闺怨，你在思念哪个情郎啊？” 石青衫指了指那纸上的字，“你好好看看，这是我写的吗？” 经石青衫这么一提醒，石红绡这才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是……二姐写的？你拿她写的诗做什么？” 这的的确确是石成欢写下的，石青衫托流光潜入了石成欢的房间，随便拿了一张写废了的诗出来，便是眼前这个。 石青衫将纸折好，她歪头想了一下，笑容略显神秘：“不好说，不一定就会派上用场了呢！” …… 贵女们的比拼，从宫门口就开始了。 一下马车，大家都会互相打量别人，看看谁最美，看看自己的穿扮有没有落在人后。 丞相府的马车到时，众女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打头的那个必定是石成欢，后面应该就是她的庶出姐妹们，只是为什么会有三辆马车？ 车帘被掀起，石成欢探出头来，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抬头时露出的那温婉笑容足以倾倒众生。 石成欢穿着一身云霞色缎地绣花长裙，行动时仿若天边流动的云霞。 她给人感觉没有一点凌厉，更不像石红绡那般妖媚，她妆容很干净，温柔如水，那种美足以沉淀到人的心里。 众位小姐看到石成欢后，也都不做声了，她们自惭形秽，不过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只有仰望羡慕而不曾嫉妒。 石锦萱咋咋呼呼的早就下了马车，石婉茵跟着下来，不过她畏畏缩缩的，总觉得周围人对她投来嘲笑和不善的目光。 毫无疑问，最后一辆马车里坐着的是丞相府家的二小姐和五小姐。见到石红绡风情万种地走下来，因为毫无悬念大家也都失了兴趣，可石青衫那一抹碧影盈盈而下，又吸引住了大家的目光。 “这五小姐……从前没觉得她好看呐！” “兴许是女大十八变吧，据说她亲娘原本就挺好看的。” 正文 第134章 是美人计亦是激将法 “瞧瞧那个样子，假装清纯，不知道今天是想勾引谁呢，妾室生的就是拿不出手！” 看石青衫不顺眼的人几乎形成了浪潮，一波接一波地白眼和恶毒谩骂。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石红绡最先驳斥她们：“自己没长个好脸蛋，没有好身段，就知道在这里冒酸水，难不成早上喝的是酸醋？” 石红绡单手掐腰，柳眉上挑，一双红唇一张一合之间，把这些人都骂了一圈，偏偏大家都想端着淑女风范，没人敢站出来跟她对骂。 “呵，都这么喜欢背后骂人呐？将来等你们成亲了，你们夫君养在外面的小姑娘也在背后搬弄是非，到时候你们就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石红绡娇娇一笑，仿佛确有其事。 娇小姐们抵不过泼辣的石红绡，小脸青一阵白一阵，便都哑口无言，不敢再论石青衫的是非。 石红绡这样的性子实在解气，不过太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石青衫将她拽回来，小声笑道：“三姐，你这样会树敌的！” 石红绡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动起手来，我一个打她们俩！要是玩阴的，她们未必能拉得下脸来阴我！何况我不跟她们抢男人，她们来找我，岂不是招惹麻烦？” 对于石红绡的理论，石青衫很是服气。 见石红绡和石青衫说说笑笑，丝毫没受到那些难听话的影响，石成欢的怒气又堵在嗓子眼了。 石青衫的出现，不光是抢了石成欢的风头，还没有受到半点损失，石成欢心里呕着气，正要进宫去，却见有一人从宫门出来，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队奴才，他们抬着软轿，像是要过来接人似的。 大家都很是惊讶，伸长了脖子看去，眼尖的已经认出来了：“那是大皇子呀！” 眼见着杨裕朝自己走过来，石成欢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厌恶之感，但余光瞥见石青衫后，她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抬起那张温柔美丽的脸时，已经挂上了得体的笑容。 见到美丽不可方物的石成欢，杨裕的一双眼睛都快贴在她身上了，恨不得将温香软玉抱入怀中…… “给大殿下请安。”石成欢礼貌地问安，实则是反感杨裕那色眯眯的眼神，有意打断了他。 杨裕回过神来，微微收敛了他的表情，说道：“大冬天的二小姐进宫来，路上一定累了吧，我给你准备了软轿，皇宫里很大，靠走路去仙华宫宫，二小姐一定会累坏的！” 杨裕长得不错，只不过那常年泡在温柔乡之中，眼眸中不自觉地透露着猥琐的神色，让人看着很是恶心。 见周围贵女们都低声发出羡慕的声音，石成欢勉强压制着自己的反感，对杨裕笑道：“多谢大殿下了，只是这么多姐妹都进宫来，我怎么好如此特殊呢？这岂不是让姐妹们不高兴了？” 说着，石成欢的余光还有意无意地瞥向石青衫那个方向，一双含情的眸子中满是委屈和无奈。 可怜的美人让男人更动心，见石成欢的目光所及之处，再想到从前她因为石青衫这个庶妹所受到的委屈，杨裕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暗示。 杨裕望向石青衫那边，一张脸沉了下来，勾起冷然的笑容：“哪位小姐不高兴，我倒是想看看！” 触及到杨裕那阴冷的目光，石青衫竟然只有恨没有怕了。 石青衫知道杨裕说的人是自己，可其他贵女小姐们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大殿下这般说话很吓人，都畏怯地不敢多说一句。 因为杨裕的到来，宫门口将近几十位贵女们都闭口不言，一片沉默。 石成欢低头的瞬间扬起笑容，却在抬头一瞬露出为难的表情：“大殿下，都是自家姐妹，你不必为了我，去得罪别人……” 为了她……得罪别人…… 石成欢这话说的实在巧妙，如果杨裕出头，那就足以显示对石成欢的重视，如果他不出头，好像他怕得罪在场的这些贵女似的！ 这是美人计，亦是激将法！ 望着石成欢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杨裕感觉自己已经被她勾走了心魄，一心只想在她面前表现。 杨裕看向石青衫，微微扬起下巴显得他桀骜冷酷，“不是谁都能有资格，和二小姐并肩同行的。” 接下来，杨裕立下了一个闻所未闻的规矩，他指着宫门旁边的小侧门：“今天进宫来的各位小姐，都是母后的座上宾，但尊卑长幼不可违背，嫡出之女走正宫门，庶出之女走那边。” 这个‘规矩’引发在场的庶出小姐们连声低呼，可嫡出小姐们却开心得意。 凡是宅门里的姐妹们，嫡出总看不起庶出，想要压过她们一头，但明面上大家都是淑女，不好动手，这次杨裕不是给她们一个当众出气的机会吗？ 当然，杨裕最想要的是让石成欢出气。 “怎么，哪位小姐有异议，可以跟我来说。” 杨裕冷冽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大家纷纷噤声，而石青衫则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杨裕只有对石成欢才笑得温柔：“二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 虽然没看到石青衫发怒，但杨裕这么做可以告诉她嫡庶有天壤之别，石成欢心里也算是痛快些。 石成欢笑道：“谢谢大殿下来接我，只是我不能坐软轿进宫，这样着实不合规矩。” “二小姐知书达理，是我唐突了。”杨裕对优秀的石成欢越发着迷。 石青衫和石红绡对视一眼，两人便双双去往侧门，石青衫还笑说着：“大殿下玉树临风，二姐美丽大方，当真是良配呢，三姐你说呢？” 石红绡的话更是夸张：“有些人呐，都是前世注定的缘分，今生能碰上那可真是福气，看来咱们丞相府马上就能沾到二姐的喜气了！” 这姐妹俩故意在众多贵女之间绕了个大圈，好让这些小姐们都听到。 果然，凡是听到她们姐妹对话的，在看向石成欢和杨裕时，目光都很暧昧。 杨裕更是含情脉脉地看着石成欢，石成欢唯有挂着假笑，心里却已经气炸！ 正文 第135章 接你啊 石青衫和石红绡走侧门，没有一点不乐意，反而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见她们如此，其他庶出小姐仿佛也都释怀，跟着去走侧门，她们高兴接受的样子，反而让嫡女们不太开心。 这庶女的队伍里，自然包括了石锦萱和石婉茵。 还没走到侧门，就见有一人逆着人群走来，还不小心撞到了石婉茵。 “啊！”石婉茵惊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被此人拉了一把。 “唐突了小姐，是在下的不是。”杨恭那一贯谦逊的态度，让石婉茵一时愣神，随即赶紧站好，行了一礼。 杨恭笑着点头致意，便匆匆走向石成欢那个方向。 听到石婉茵的喊声，石青衫转身看去，低声喃喃：“二殿下……” 石红绡嗤笑了一声：“二姐的魅力可真大，连堂堂皇子都前仆后继的！” 她们索性站定，看看杨恭要干什么。 见到石成欢和杨裕在一起，杨恭没有半分不悦，分别行礼，温温笑道：“早知道皇兄过来接二小姐，我就不过来了。” 杨裕毫不客气，嗤笑道：“多此一举！你知道二小姐要进宫，你独自一人前来也叫接人？” 这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站在盛气凌人的杨裕身边，石成欢都觉得很丢人。 杨恭毫不生气，笑道：“皇兄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 杨裕一脸不屑。 听起来杨裕是占了上风，可在场的人都有眼睛，究竟哪个皇子更成器，岂不是高下立见？ 见杨恭的态度，石青衫就知道他这次来根本没有想把石成欢接走。 只要杨恭出现在这里，和杨裕有了对比，难道石成欢还不知道她更应该选择谁吗？ 不急于一时，这便是杨恭的厉害之处了！ 就算是杨恭，也在石青衫和杨择需要扳倒的人物名册之中，来得正好。 石青衫笑说着，声音微微拔高：“二殿下，您可别破坏了二姐和大殿下的好事啊！” 杨恭脸色微微尴尬，石青衫这不是直接把他的企图摆在明面上了吗？这样做无异于给他和杨裕之间点了一把火。 听石青衫开口，石红绡立刻帮腔：“今天这宫宴，本就是为殿下们物色合适的妃子人选，看来二姐一定会有这个福气了！” 她们俩的话，让杨裕心花怒放，似乎让杨恭失去了竞争资格，心底很是失望。 最为恼火的是石成欢，她想要的人是杨逸！不是杨裕这个流氓，更不是杨恭这个无能的家伙！ 石成欢双手发颤，紧紧握成拳，她努力挤出一个温柔大方的笑容：“二位殿下，恕成欢不能随两位一起进宫了，这对其他姐妹们都不公平，成欢也不想让伤了两位殿下之间的和气。” “二小姐，我……” 杨裕正要出言阻拦，可石成欢露出抱歉的表情，行礼后便独自向正门走去。 望着石成欢的背影，杨裕恋恋不舍，转过头来看到杨恭时，他眼眸中一团怒火：“你故意过来，破坏我的好事！” 杨恭怔了怔，一脸无奈：“皇兄，二小姐也没有选我……”他的意思是，你自己无能留不住人家，怪我做什么！ 石成欢不光没能借杨裕的势给石青衫下马威，还落得独自一人的境地，这让石红绡差点乐出声来。 “五小姐！” 这响亮的一嗓子是杨昭喊出来的，他提着衣服下摆，从正门跑出来，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找到了石青衫，又改道朝着侧门跑过来。 杨昭和石成欢在正门擦肩而过，却对她视而不见，反而直奔石青衫，这让石成欢气愤不已。 石成欢这气来得莫名其妙，她不喜欢杨昭，也不需要因为利益而巴结杨昭，可看到杨昭没有跟自己打招呼而直奔石青衫，她就是气！ 或许是，只要是对石青衫好的人和物，石成欢都会恨上一恨吧！ 地上有积雪，杨昭还穿得多，慢悠悠跑着，过来还像老奶奶一样气喘吁吁的，这可爱模样让周围的小姐们掩唇笑个不停，她们也忽然发现，这个三皇子也是个不错的人！ 见杨昭可爱，石青衫也忍俊不禁：“三殿下，你这么着急跑出来做什么？” “接你啊！”杨昭平稳了气息，脱口而出。 这三个字，立刻让这里的气氛暧昧起来，石红绡也意味深长地看着石青衫笑。 看周围人的神色，杨昭就知道她们似乎误会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但面无表情也不解释。 否则他要解释什么，难道他要告诉大家，是皇叔派他过来接石青衫的吗？ 做人要厚道！ 石青衫带着石红绡，跟着杨昭进宫了。 一路走过来，石红绡兴致盎然，每见到一座宫殿都要问问这是谁住的，怎么这样漂亮。 杨昭的回答很不走心，只是应付着来，他那双眼睛时不时地看向石青衫。 石青衫被盯得发毛，若不是知道杨昭的心上人在玉西族，她都要以为杨昭对自己有什么变态的想法了。 一来二去，石红绡挑起一双勾人的眼睛，声线慵懒：“三殿下，若你对青衫有意思呢，我是可以走远点的。” 杨昭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真的吗？那你快点先走吧！” “……”真的要这么直接吗？ 对于杨昭的耿直，石红绡掐着腰都想上去揍他，石青衫却拉住她，低声道：“三姐，你先去仙华宫里等我，我马上就过来了。” 杨昭望望天望望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石红绡甩了甩袖子，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三殿下，再会。” “嗯嗯，再会再会。”看见石红绡的第一眼，杨昭就知道这可不是个好惹的女人，还是别再会了…… 见石红绡的倩影远离，石青衫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三殿下，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了，何必跟我三姐呛声呢？” 杨昭摇头，“我是想问你些事儿啊，你三姐在场不合适！” 石青衫想想，的确是，杨昭他们要做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杨昭走近石青衫，笑得一脸奸诈：“哎，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这次你预备怎么做？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正文 第136章 当心有诈 石青衫望着杨昭，她也曾思考了很久，像杨昭这样傻白甜的皇子，怎么会被杨择看中，想要扶持他走上帝王之位呢？ 兴许，兴许杨昭有他过人之处吧，石青衫如是想着。 “嗯，我还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划，只不过见机行事，当然也需要殿下和王爷的配合，随机应变。”石青衫边走边道。 走着走着，石青衫发现身边少个杨昭的人影，回头一看，杨昭站在原地苦着脸。 他抓了抓头发，仿佛遇到了极大的难题：“你不说做什么，我怎样随机应变啊……” 石青衫语噎，当真……当真是傻白甜！ 她善良地笑了笑：“三殿下看王爷怎么做就好了，有王爷在应该不用太担心。” 说完之后，石青衫自己都震惊了一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有些依赖于杨择的存在了？ 尚且未到晚宴的时间，大家坐在仙华宫中规规矩矩的，连说话都很小声，生怕万一有人瞧见了自己无礼粗鄙的样子，会就此失去了前途。 不知是谁安排的座位，竟然还是按照嫡女庶女来分的。 嫡女坐在最前排，离皇后的凤座最近，而庶女排在后面，有些都快接近门口了。 石青衫和石红绡，就是坐在大殿门口的位置上。 知道这是杨裕的下马威，石红绡只是喋喋不休地骂着，石青衫左耳进右耳出，只是在出神。 说得嘴巴干了，石红绡喝了口水，碰了碰她的胳膊：“在想什么呢？” 石青衫以手肘撑着桌子，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浅浅微笑着：“我是在想呢，今天究竟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一进这宫殿里坐下，石青衫的目光就在扫量这里每一个人，她在观察这些人的表情、动作，推敲她们的心理。 兴许是她闲的无聊吧。 石红绡望向石成欢，有一个宫女正弯着腰，似乎在跟她说什么话。 石红绡乐了，随意猜着：“应该有人找二姐去玩了呢，不知道是哪位殿下呢？” 石青衫将目光从石成欢身上转到刘懿好那边，见刘懿好安安静静地坐着，石青衫不由得打趣道：“谁知道呢？总不会是四殿下吧！” 石红绡噗嗤笑了：“若是让二姐听到呀，她可能气得鼻子都歪了！” 果然，那宫女刚离开，石成欢就借口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就回到座位上，跟周围的小姐们聊得热络。 见状，石红绡撇撇嘴：“没意思，没意思！” 石青衫笑着摇摇头，端着茶水来暖手。 没过一会儿，一个宫女径直走向石青衫这边，礼貌问候道：“奴婢给五小姐请安，给三小姐请安。” 石红绡望着石青衫，红唇微扬：“跟着你，我还能沾光被人请个安……” 石青衫哭笑不得，和善地问那宫女：“有什么事吗吗？” 宫女看了看四周，仿佛有些防备似的，她躬下身子，对石青衫耳语道：“战王爷请您去御花园一趟。” “他有说过，去做什么吗？”石青衫抬眸，清澈的目光望进宫女的眼睛。 宫女垂下眼睛，躬身拜了一拜：“奴婢不知。” 这宫女镇定稳重，看起来是宫里的老人了。 “好，我马上就去，让王爷稍等片刻。”石青衫笑着点头，宫女便依言下去了。 石红绡觉得可疑：“以战王爷的性格，他想找你出去，肯定会自己过来，怎么会派一个眼生的宫女呢？” 言下之意就是，让石青衫不要去，可能有诈。 石青衫喝茶时目光飘向正在笑谈的石成欢，她笑意悠然：“我得去，这场戏才能开锣。” 石青衫起身要走，她注意到了石成欢几乎是第一个往这边看的，只对视一眼，石成欢就立刻挪开眼睛，继续跟别人笑谈。 石青衫勾起笑容，拍了拍石红绡的肩膀，“三姐，如果等会儿二姐说要带人出去，你一并跟在后面就好。”她眨了眨眼：“凑个热闹！” 说罢，石青衫左顾右盼，像是怕别人发现似的，猫着腰出了宫殿。 在石青衫出去的那一瞬，石成欢眼底浮现一丝得意之色。 出门之后，石青衫没有立刻去御花园，反而是找了个宫女，很是客气：“这位姐姐，请问哪里可以用笔墨？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要嘱咐给我的婢女，想修书一封。” 宫女见这位小姐谦谦有礼，便心生几分好感，便带她去了偏殿里，找出笔墨纸砚来。 “谢谢。”石青衫道谢之后，真的写了一封书信。 见石青衫下笔有力，写出来的字十分好看，这宫女便看得入神。 “你学过写字吗？”石青衫随意问道。 宫女摇头：“家里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从小就送进宫里来了。” 石青衫抬头，明显看到宫女的眼中满是羡慕之情，她笑说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宫女一怔：“奴婢贱名莲玉。” “莲玉……”石青衫在口中复述了一遍，便抽出了一张新纸，执笔写下莲玉两个字。 石青衫拿起纸来吹了吹，递给莲玉：“你瞧，这是你的名字。” 莲玉盯着纸上这两个好看的字，虽然认不出来，却还是有些激动地接过来：“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名字呢……” 就在莲玉拿起来看时，石青衫将信纸下面那张纸抽出来一个角，飞快地写了几笔便扯出来塞进袖子。 一个激动，就忘记要自称奴婢了，莲玉反应过来后这才抬头，连忙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看到莲玉这样，石青衫竟然觉得有些可怜，她说道：“莲玉姐姐，在我看来你我并没有什么尊卑之别，你也别轻贱了自己！” 小宫女莲玉十分感动，将写有她名字的纸好好地收起来。 石青衫将信纸塞进信封里，问道：“莲玉姐姐，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莲玉点头：“小姐您说，只要奴婢能办到。” “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送去丞相府，交给我的丫鬟？我怕今天回去得晚，会耽误了正事。”石青衫很是为难。 莲玉想了想，便一口答应下来：“侍卫中有一个大哥是奴婢的同乡，奴婢知道今天他会休息，奴婢去求他帮忙送信。” 石青衫满心感激：“可算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真是谢谢姐姐了！” 正文 第137章 情诗 莲玉露出一个笑容，她更感谢石青衫能让她看到自己的名字。 跟莲玉道别之后，石青衫便如那宫女所言，来到了御花园。 冬天的夜晚本就寒冷，御花园只有零星几个侍卫，很少有哪宫的娘娘会这时候来这里赏玩。 红梅簇簇，交相掩映，整个园子散发着甜香的味道。 石青衫环顾四周无声叹气，红梅映雪的景色当真好看，若是没有那些讨厌的人和事就更好了！ 这心思刚生出，石青衫就瞧见了假山石桌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是杨裕。 石青衫红扑扑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当真是让她猜对了！她毫不畏惧地朝着杨裕走去。 看到石青衫过来，杨裕很是失望，语气都恶了几分：“怎么是你？” “殿下以为是谁呢？”石青衫站在了杨裕面前，两人之间保持五步之远。 杨裕打量着石青衫，他忽然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庶女竟然变好看了，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对石成欢的爱慕。 石青衫望着杨裕，笑意盈盈：“我只是偶然路过，进这园子里赏赏红梅，没曾想偶遇了殿下，当真是缘分！” 说这话的时候，石青衫觉得很恶心，她永远不想再和眼前这个禽兽有任何关系！ 幸好，无论是前世今生，杨裕都还是那么讨厌她：“你一个卑贱的庶女，还敢说什么和我有缘分？滚开！” 隐约之中，石青衫听到了有许多女子的交谈声越来越近，她笑意加深，石成欢来得可真及时，也省得她对着杨裕这张人渣脸虚与委蛇！ “殿下，你在等我二姐是吗？二姐心高气傲，她决计不会选择你这样一位……皇子的。”石青衫啧声叹着，仿佛在说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 她这是在故意激怒杨裕！ 杨裕的脸色立刻大变，石青衫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向后退了好几步，但还是被杨裕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这个贱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三道四！”石青衫戳中了杨裕的痛点，杨裕怒不可遏，一把揪住石青衫，另一手高高扬起就朝她的脑袋打去。 石青衫直直望着那只大手向她扇过来，虽然已经做好了被他打的准备，但那一瞬间与痛苦的前世记忆重叠，十年间被杨裕拳打脚踢的悲惨画面在脑海中滑过。 石青衫的身子轻颤，握紧了拳头准备接受这沉痛的一击。 疼痛没感觉到，她听到杨裕闷哼一声，似乎极为痛苦。 石青衫被一双手拽着后退，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听到头顶上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懒散又轻慢，声如其人。 “裕儿，你母后没有教过你，打女人的男人成不了大气候吗？” 石青衫扭过身子抬头看去，对上杨择那一双满是戏谑的眸子，杨择低了低头，凑近她的耳边：“你嘱咐昭儿，让我今天随机应变，怎么样，我出现得是不是刚刚好？” 恰在此时，石成欢带着一大帮贵女们涌过来，看到这所谓‘英雄救美’的一幕。 石青衫愣了愣，她不得不说，杨择挑的时机真的刚刚好。 看到石青衫竟然在杨择怀里，石成欢暗暗咬牙，感觉快要气晕过去了。 石青衫站好并远离了两步，在别人看来也是非常亲密的距离。 杨裕被杨择踢痛了手腕，疼得冷汗直冒，他压抑住怒火：“皇叔，你这是干什么？” 杨择漫不经心地挑眉：“裕儿，你做了什么好事我还没问你，你反倒来问我？” 石成欢立刻开口，像是很惊讶似的：“青衫，你这是过来……和大殿下约会吗？怎么不知道避着点人呢，这毕竟是在宫里……” 她的目光在杨裕和杨择之间徘徊，仿佛是在替自己妹妹感到尴尬。 众位小姐也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态，石红绡更是，她倒是要看看石青衫能给她多大惊喜。 面对石成欢的惺惺作态，石青衫笑得很随意，好像在陈述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二姐，你和大殿下情谊甚笃，我在宫门外的时候就说过，怎么可能抢你的所爱呢？” “青衫，你在胡说什么……我跟大殿下……”石成欢的笑容微微僵硬。 石青衫微微扬起小脸，很是奇怪：“二姐，你让我帮你来送信，为什么这时候又要说是我和大殿下约会？我实在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石成欢呼吸微滞：“送什么信？”这分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石青衫从袖子中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杨裕，笑道：“大殿下，我就是特地来帮二姐送信的，二姐说她跟大家聊一会儿再过来，生怕你等着急了，所以让我先过来一趟。” 杨裕将信将疑地接过纸来，在看到那一行行字时，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那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怎么样，这是二姐写给你的吧？”石青衫抿唇笑道。 杨裕手里捏着纸，有些激动地看向石成欢：“成欢，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石成欢再也无法淡定，三两步上前夺过那张纸，看到上面写的诗她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这诗是她前两天思及杨择才写出来的，当时她还觉得，很久没有写出这么好的诗来了，但是……这最后一行的四个字‘赠裕殿下’是哪里冒出来的？ “二姐，你不是喜欢大殿下吗？为什么这时候又来诬陷我？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骗大殿下的？”石青衫叹了一声，显得很是失望。 经石青衫这么一点，杨裕望向石成欢，声音微微发冷：“她说的是真的？” 石成欢心头一颤，杨裕的性子阴晴不定，若她真的承认了，万一杨裕恼怒，没准也会当场把她踹翻在地吧！ 石成欢摇摇头，手里捏着的那张纸都要起皱了，她抓起来就要撕掉。 就在石成欢的手将将用力时，杨择就已经移步到她跟前，打痛了她的手腕，她松开手，那张纸掉在了杨择的手中。 “王爷，你凭什么打我……”石成欢捂着手腕，愤愤道。 杨择捏着这张纸，送到石青衫手中，悠悠然道：“我怕你手抖，撕烂了这么好的情诗怎么办？” 正文 第138章 牵红线 “王爷……”石成欢眼中涌现羞愤的泪水。 现在她最气愤的不是石青衫，而是杨择为什么这样帮石青衫说话？ 石青衫将这纸折了三折，好好地收起来，很是无奈：“二姐，虽然我们不是一个亲娘生的，但我拿你当做亲姐姐来对待。你在刺绣大会上那样诬陷我，我都不计较，还来这里帮你送信，可你再一次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我什么时候让你来送信？”石成欢声音虽放柔，但却是质问的语气。 石青衫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去问杨裕：“大殿下，你是不是约了二姐？” 杨裕冷冷瞥了石青衫一眼，温柔地望着石成欢：“你有事晚点过来就好，让她过来干什么……” 杨裕这是嫌弃石青衫碍眼了，但任谁听了这话都能判断得出来杨裕的确约了石成欢！ 石成欢脸色一白，之前那个宫女告诉她，杨裕约她出来，她就计上心头，出去找了个另一个宫女假冒杨择的人来叫石青衫去御花园。 她又掐着石青衫和杨裕见面的时间点，带着这些人过来‘捉奸’，但她没想到为什么杨择会在这里？ 杨择开口道：“若是裕儿和二小姐情投意合，我倒不介意做个媒人！” 杨裕万年冰冷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笑意，可石成欢却笑不出来了。 但她还挣扎着：“王爷怎么会来这里？” 杨择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石成欢，还温柔地对石青衫笑：“我想去哪里，谁能管得了吗？” 这略显张狂的语气……果然很杨择！ 望见杨择眼眸中温柔的波光，石青衫心神一颤，微微别开眼睛。 这一来二去的眉眼神色，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杨择传情，青衫害羞，还用得着说别的吗？ 至于石成欢故意引导大家，错以为石青衫和杨裕私会这件事，自然不攻自破了！ 石成欢心里发堵，盯着她们二人传情，眼睛都快冒火了！ 此刻望着石青衫微笑的面庞，石成欢忽然明白那四个字有可能是石青衫添上去的，但她不能再追问下去，或许会牵扯出来她让宫女冒充杨择的名义送假信儿的事，更何况杨择一心偏向石青衫，就算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在场的女子无不向石青衫投来羡慕的眼光，而对石成欢明面上保持着客气礼貌的状态，心里却十分唾弃。 正巧有太监过来禀报：“王爷，大殿下，各位小姐，皇后娘娘快到了，请各位移步仙华宫等待开宴！” 杨择不看旁人，只对石青衫笑：“走吧。” 石青衫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轻声道：“嗯。” 杨裕也靠近石成欢，想要和她一同走，她心底反感却不敢表现出来。 其他人都跟在他们身后， 望着杨择石青衫兴奋地议论个不停，但这意思却和石成欢杨裕大不相同了。 夜幕降临，烛火将仙华宫照了个透亮，宫乐这才奏响。 宫乐的水平也极佳，余音袅袅仿若有仙客从天而来，正映衬了仙华宫这个名字。 这次宫宴是皇后举办的，因此皇后坐在仙华宫首位，其下两座是玉贤妃和任淑妃，五位皇子和杨择在其后坐着，其他等级低一些的妃嫔坐在了贵女们的前面。 杨择来参加宴会，这是皇上特别指定的。 皇上说杨择年龄和杨昭他们差不多，也尚未娶妻，让皇后这个皇嫂帮着张罗张罗，可见皇上对杨择的厚爱。 皇后母仪天下，雍容大方，见到皇后时石成欢已经将刚才那些不快全都抛诸脑后，只为皇后的威严和气度而与有荣焉。 因皇后而崛起的墨氏一族，没有哪一个族人不为自己姓墨或者沾亲带故而自豪，他们的势力渐渐扩大，也因此让皇上有所忌惮。 觥筹交错之间，石成欢继续维持她那温婉大方的嫡女做派，跟周围的人谈笑风生，时不时看几眼座上的杨逸，想着要怎么样俘获他的心。 相比之下，石红绡和石青衫就像事不关己的人儿一样，她们俩吃喝谈笑，心无旁骛，可其实两人的心思从未离开过这个角逐的斗场。 石红绡捻起一个花生粒来吃，还笑问道：“那封信还在你那里，你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石青衫的目光滑过石成欢，低头喝着果酒，“当然，否则留着这好诗拿回去供着吗？” “还想玩什么？跟三姐说说呗？” “只要二姐不罢休，这事儿就算没完。” 是呢，石成欢是绝不可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的。 杨裕时不时凑过来，送些美味给石成欢，或者跟她喝一杯酒，当着皇后的面儿，她只好笑着接受，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杨裕打发了。 一个杨裕不走，又一个杨恭跑过来，虽然他如谦谦君子一般，可他对石成欢频频示好，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在跟杨裕争抢女人。 石成欢心中烦躁，为什么杨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她连连往杨逸那边看去，杨逸正在她从前的密友刘懿好面前表现，逗得刘懿好放下矜持乐了起来。 不看还好，越看越生气。 石成欢扫了眼远处排着坐的两个妹妹，又瞥见快到门边的石青衫，生出一个计策来。 自从大夫人将石成欢引荐给皇后之后，石成欢便时不时地有意在皇后面前走动，有这层亲戚关系在，她便比别人更多了一步登天的优势。 这宴会上，石成欢已经说了许多恭维皇后的话，把皇后哄得很开心。 皇后还对她赞不绝口：“成欢这些年越发漂亮了，不知是谁有这样的福气能娶你呢。” “成欢愧不敢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才是成欢心中最美的女子。”石成欢谦虚道。 皇后的容貌虽不错，但怎么也比不上石成欢年轻貌美，可是谁不爱听漂亮话呢？ 趁着皇后高兴，石成欢笑着看向杨恭：“二殿下年轻有才，细心慎言，想必前途无可限量。” 突然被石成欢当面这么一夸，杨恭心中奇怪，却只是客气地回礼。 皇后打量着石成欢，原以为石成欢她看上了杨恭，却没想到石成欢转而说道：“皇后娘娘，臣女的妹妹婉茵安静乖巧，不喜多言，臣女瞧着和二殿下倒是极为登对，臣女也是多嘴了，只是想为妹妹牵个红线呢！” 正文 第139章 心上人 石成欢温温柔柔像是玩笑似的提起这事，可石婉茵的小脸却白了一白，不敢抬头。 皇后本就想把石成欢留给自己的儿子杨逸，见石成欢意不在杨恭，她便放心地笑道：“你也是好心，哪算多嘴？恭儿。” 杨恭眼底寒意乍起，面上却笑容淡淡。 听皇后唤自己，杨恭恭敬拜道：“儿臣在。” 皇后面上带笑，却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本宫瞧着成欢那妹妹的确是不错，恭儿觉得如何？” “儿臣相信母后的眼光，母后认为好，儿臣当然没有异议。”杨恭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杨恭向来可以隐忍蛰伏，若非处处顺从皇后，他一个没娘的皇子怎么能顺利活到今日？ 三番五次对石成欢示好，石成欢不理也罢，竟然把他配给一个庶出女子，看不起 皇后点点头：“合适了，那便相处着看吧。” 所谓宫宴本就是场相亲大会，皇后这样说当然合理。 石成欢在皇后面前这样得脸，竟然几句话就决定了她妹妹的命运，这样一下子，众位小姐看着石成欢的目光多了几分敬畏。 石成欢心下得意，柔中带刺的目光望向石青衫，毒计上心头。 见石成欢那阴毒的目光看过来，石红绡赶紧推了推石青衫的胳膊肘，低声说道：“你瞧二姐往这边看过来了，没准儿她又有什么坏水，你得提防着点儿。” “嗯，我防着呢。”早就看出石成欢的计谋，石青衫不慌不忙，吃了红枣又喝一杯甜茶，这才慢悠悠地抬头看向石成欢。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漫不经心地在手中扬了扬，笑眼看着石成欢。 感觉到石青衫在看自己，石成欢的眼底满是挑衅的神色，刚站起身来，便僵硬到原地，她死死的盯着石青衫，然后不甘心地坐下来。 石红绡惊奇地笑道：“写封信，原来你留的是这手！” 刚才三言两语将石婉茵推给了杨恭身边，石成欢打算如法炮制，把石青衫也推给杨裕，这样一来，她也可以摆脱杨恭和杨裕这两个麻烦。 本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法子，可石成欢没想到石青衫又拿出这封莫名其妙的情诗来做文章。 石青衫收好了信，“本来不想这么对她的，可是她总这么过分，我不能坐以待毙吧。” 这一次可是让石成欢气着了，她坐在那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看到石青衫起身出去如厕，她便匆匆追出去。 “你什么意思？拿着这封可笑的信究竟想干什么？”石成欢拉着石青衫走到树丛的阴影处，气急败坏地低声问着。 石青衫不免觉得可笑：“倒是我应该问二姐你，究竟想给我指给哪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子吧？” 石成欢松开石青衫，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嫁给大殿下不好吗？大殿下是皇长子，文韬武略，凭你一个庶出的身份，能嫁给大殿下已经是在高攀了，我也是看在姐妹情分上，帮你一把。” 完全没有愧疚之情，说的理所应当，若是不相干的人听了，没准会信了这歪理。 石青衫似笑非笑道：“大殿下真的这么好，那只有二姐才能配得上了，二姐怎么舍得把大殿下介绍给我？” 石成欢冷笑一声：“石青衫，别跟我在这里耍嘴皮子功夫，你之前那么算计我，我早就不想看见你了，如今把你嫁给大殿下，也算眼不见为净，你不要不识好歹！” 将黑颠倒成白，非说成是，石成欢比大夫人更胜一筹。 石青衫望着她，忽然笑了：“二姐，其实你最想嫁的人是四殿下，对吗？” 被说中了心事，石成欢的笑容微微一僵。声音更冷几分：“你又想干什么？” 她生怕石青衫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二姐，你别这么紧张嘛！我只是想，与其咱们俩斗到两败俱伤，不如互帮互助，大家都能各自幸福，也算是咱们丞相府的光耀了！”石青衫笑道。 对于这一番示好的言论，石成欢感觉很疑惑：“你……究竟什么意思？” 动听的丝竹管弦之乐传入耳中，还有石青衫淡而轻的笑声：“我的意思是，我有法子让你得到四殿下的青睐，你也要帮我得到我的心上人。” “你……什么心上人？”这让石成欢越来越疑惑。 石青衫自然而然道：“战王爷啊！你看不出来吗？” 石成欢一怔，原来是杨择吗？ 从前石成欢是看出来的，杨择对石青衫很是不一般，但从不认为他们有可能在一起，她以为天底下所有男人都该喜欢自己的，包括杨择…… 想到杨择不喜欢自己而对石青衫好，石成欢的嫉妒之情就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但理智还是压倒了一切，她要得到杨逸从而做皇后，这比杨择更重要！ 石成欢皱眉，“你说真的？你想怎么做？” 见石成欢开始发问，便知她已经相信了几分。 石青衫笑吟吟道：“也没什么大事，和二姐一样，我也喜欢写诗什么的，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帮我送去战王爷在宫里的住处，飞羽阁就行。” 说罢，石青衫摸出一个不同于之前那张纸的信封，递给石成欢：“你瞧，就是这个。” 石成欢没有立刻接下来。怀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我送？你自己不是也可以去吗？” 石青衫无奈地摇摇头：“战王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事丢的可是父亲的脸，我怎么敢去呢？” 见石成欢双手绞着帕子一副不安的样子，石青衫叹了一口气：“若是没有一点风险，也就不值得拿出来交换了，二姐你若是有高招儿可以得到四殿下的心，那就当我刚才说的是废话好了！” 石青衫甩了衣袖，刚转身要走，就听石成欢阻拦：“你等等！” 石青衫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笑意，转身望向石成欢：“二姐，还有什么事？” 也许是石成欢对杨逸实在是无计可施，便病急乱投医信了石青衫，“你……真的有办法让四殿下看上我？” 话说出来石成欢还有些脸红，而石青衫信誓旦旦道：“那是当然，若二姐喜欢，我还能把你和大殿下撮合到一起呢！” 石成欢沉着脸，还是不放心：“那你说说，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四殿下喜欢我？” 石青衫耸耸肩，一摊手：“如果告诉你了，那让谁帮我给战王爷送信儿去？” “你……”石成欢气不打一处来，只能忍着。 正文 第140章 今晚留下来 “办法我多的是，我这也是为了各取所需，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石青衫转头就走，没有给石成欢一点思考的时间。 “你等等！”石成欢赶紧拦住石青衫，显得有些着急：“你那么着急干什么，让我想想。” “做事情这么拖拖拉拉，二姐想害我的时候可不像是这样的。”石青衫笑了笑：“其实你不帮我去送信，我也可以找别人，但是我不帮你，就没人能帮你得到四殿下了，你信不信？” 对于石青衫说的话，石成欢将信将疑，但石青衫完全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再加上这段时间杨逸压根不理她，她真的有些心急了。 “好，我答应跟你合作。”石成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同时也十分警惕：“但你总得告诉我，你要送的信是什么吧？” “嗯，只是一封普通的信。”石青衫拿出一封信，递给石成欢。 石成欢拿着信封仔细端量，皱眉道：“你这里面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用火漆封起来？” “倒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是怕你拆开看。”石青衫像是开玩笑的语气。 听石青衫这样的口气，石成欢也松懈了不少，她嗤笑一声：“不就是传情吗？让我看我都懒得看。飞羽阁是吗？那我回头派人去送。” “诶，如果派下人送可以的话，我就不找你合作了，”石青衫煞有介事：“丞相府的小姐给王爷写信，王爷有意思也就算了，万一对我没这个意思呢？这种私密的事情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这番话让石成欢差点当场笑出来，她没想到凭石青衫的平庸姿色，还敢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那，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传出去？”石成欢反问道。 石青衫淡淡一笑：“我敢说出能帮你嫁给四殿下这种话，我也敢说，能让你这当皇后的梦破灭，不信你就试试。” 石成欢莫名畏惧起来，之前石青衫三番五次地对付她们，而且都成功了，这也是她和大夫人越来越忌惮石青衫的原因。 石成欢假假一笑：“都是一家人，说这么狠干什么！” 石青衫看了她一眼，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退缩的余地，“晚宴散之前，我要这封信送到王爷手中。” “这么着急，你……”石成欢想说，这么着急，你是不是想算计我！ 石青衫看穿了她的心思，便道：“你早点送到信，我今晚就能开始帮你吸引四殿下的注意。” 这一下，就算石成欢有所怀疑也只能答应下来。 二人都回到宴席上，石成欢坐了片刻又出去了，而石青衫也行动起来。 石青衫先石成欢一步，去了飞羽阁。 飞羽阁中，弥漫着一室果香，让人身心都轻松了起来。 石青衫站在门口，望见里间鹅黄色纱帐随着窗缝儿透着来的小风浮动着，纱帐后面隐约有个人影坐起身来，将一件素瓷白色外袍披在身上，墨色长发垂在身前，起身掀开帷帐走出来。 石青衫的呼吸微微滞了滞，此刻的杨择在她眼中，仿佛是刚沐浴而出的美人一般，令人心驰荡漾。 “宴会还没散，你贸然过来，不怕被人看见？”杨择懒懒坐在椅子上，对着眼前的一把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石青衫点点头便坐下，回答道：“过来时我很小心，绕了好几圈才来这里的，我嘱咐三姐，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更衣。” “嗯……”杨择翘起二郎腿，身子尽然放松下来，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室静谧，只有观赏盆景那里滴答的水声。 石青衫低着头没看他：“王爷，石成欢快要上钩了，我需要王爷的配合。”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石青衫缓缓抬头，试探着叫了声：“王爷？” “我头疼，给我按一按。”杨择并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太阳穴。 这句话莫名其妙，却被杨择说得十分自然。 石青衫一怔，便依言站在杨择身后，给他轻轻按了起来。 不知道按了多久，石青衫的手悬空着，感觉很酸了。 她心里有些着急，生怕错过了时间。 “下手没轻没重的，还想让我帮你？嗯？”杨择明显感觉到石青衫按摩的节奏开始乱了，但也不至于会疼。 石青衫连忙撤手，“抱歉，王爷，实在是……我心里打鼓，生怕……” “怕什么？有我在，有什么可怕的？” 杨择说罢，便站起身来，将大氅也穿了起来，回头望了眼正发呆的石青衫，似笑非笑道：“愣着干什么？又沉迷于我的男色无法自拔了？” “王爷，我……”石青衫忙回神，不再去想杨择刚才那句话，可小脸已经微微发红。 杨择轻轻勾唇：“裕儿是吗？你让我设计我的侄儿，还真是伤害我们之间的情谊呢！” 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她还没说要让杨择去绊住谁，他就已经猜得出来了？ 可石青衫又对他说的话很不齿，他哪里怕伤害什么叔侄情谊，他巴不得早点杀掉这些挡路的侄儿呢！ “走吧，今晚可是睡不了好觉呢！”杨择啧啧叹着，往门口走去。 石青衫跟在身后，忽然杨择停步，转过身来，两人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 距离近得……容易让人心猿意马！石青衫刚往后退了一步，杨择就进了一步，微微低着头与她目光相对，含笑道：“其实，设计你二姐和裕儿只是个幌子，你真正目的是想来我这飞羽阁瞧瞧吧？” 他的声音，好像羽毛一般钻进石青衫的耳朵里，让她心痒难耐，让她心跳不止。 空气顿时暧昧起来，石青衫感觉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石青衫强压住心跳，没发现自己说话都结结巴巴了：“王爷，天……天色不早了……” 杨择的笑声自胸腔中慢慢溢出来，眸中是她皱巴的小脸，笑意更深：“天色是晚了，不然……今晚留下来？” 今晚留下来……那五个字从杨择的舌尖滑出，顺理成章，更带了几分勾引的意味。 可石青衫感觉脑袋嗡嗡作响，脸更加烫了，但她欲哭无泪。 正文 第140章 今晚留下来 “办法我多的是，我这也是为了各取所需，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石青衫转头就走，没有给石成欢一点思考的时间。 “你等等！”石成欢赶紧拦住石青衫，显得有些着急：“你那么着急干什么，让我想想。” “做事情这么拖拖拉拉，二姐想害我的时候可不像是这样的。”石青衫笑了笑：“其实你不帮我去送信，我也可以找别人，但是我不帮你，就没人能帮你得到四殿下了，你信不信？” 对于石青衫说的话，石成欢将信将疑，但石青衫完全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再加上这段时间杨逸压根不理她，她真的有些心急了。 “好，我答应跟你合作。”石成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同时也十分警惕：“但你总得告诉我，你要送的信是什么吧？” “嗯，只是一封普通的信。”石青衫拿出一封信，递给石成欢。 石成欢拿着信封仔细端量，皱眉道：“你这里面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用火漆封起来？” “倒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是怕你拆开看。”石青衫像是开玩笑的语气。 听石青衫这样的口气，石成欢也松懈了不少，她嗤笑一声：“不就是传情吗？让我看我都懒得看。飞羽阁是吗？那我回头派人去送。” “诶，如果派下人送可以的话，我就不找你合作了，”石青衫煞有介事：“丞相府的小姐给王爷写信，王爷有意思也就算了，万一对我没这个意思呢？这种私密的事情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这番话让石成欢差点当场笑出来，她没想到凭石青衫的平庸姿色，还敢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那，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传出去？”石成欢反问道。 石青衫淡淡一笑：“我敢说出能帮你嫁给四殿下这种话，我也敢说，能让你这当皇后的梦破灭，不信你就试试。” 石成欢莫名畏惧起来，之前石青衫三番五次地对付她们，而且都成功了，这也是她和大夫人越来越忌惮石青衫的原因。 石成欢假假一笑：“都是一家人，说这么狠干什么！” 石青衫看了她一眼，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退缩的余地，“晚宴散之前，我要这封信送到王爷手中。” “这么着急，你……”石成欢想说，这么着急，你是不是想算计我！ 石青衫看穿了她的心思，便道：“你早点送到信，我今晚就能开始帮你吸引四殿下的注意。” 这一下，就算石成欢有所怀疑也只能答应下来。 二人都回到宴席上，石成欢坐了片刻又出去了，而石青衫也行动起来。 石青衫先石成欢一步，去了飞羽阁。 飞羽阁中，弥漫着一室果香，让人身心都轻松了起来。 石青衫站在门口，望见里间鹅黄色纱帐随着窗缝儿透着来的小风浮动着，纱帐后面隐约有个人影坐起身来，将一件素瓷白色外袍披在身上，墨色长发垂在身前，起身掀开帷帐走出来。 石青衫的呼吸微微滞了滞，此刻的杨择在她眼中，仿佛是刚沐浴而出的美人一般，令人心驰荡漾。 “宴会还没散，你贸然过来，不怕被人看见？”杨择懒懒坐在椅子上，对着眼前的一把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石青衫点点头便坐下，回答道：“过来时我很小心，绕了好几圈才来这里的，我嘱咐三姐，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更衣。” “嗯……”杨择翘起二郎腿，身子尽然放松下来，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室静谧，只有观赏盆景那里滴答的水声。 石青衫低着头没看他：“王爷，石成欢快要上钩了，我需要王爷的配合。”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石青衫缓缓抬头，试探着叫了声：“王爷？” “我头疼，给我按一按。”杨择并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太阳穴。 这句话莫名其妙，却被杨择说得十分自然。 石青衫一怔，便依言站在杨择身后，给他轻轻按了起来。 不知道按了多久，石青衫的手悬空着，感觉很酸了。 她心里有些着急，生怕错过了时间。 “下手没轻没重的，还想让我帮你？嗯？”杨择明显感觉到石青衫按摩的节奏开始乱了，但也不至于会疼。 石青衫连忙撤手，“抱歉，王爷，实在是……我心里打鼓，生怕……” “怕什么？有我在，有什么可怕的？” 杨择说罢，便站起身来，将大氅也穿了起来，回头望了眼正发呆的石青衫，似笑非笑道：“愣着干什么？又沉迷于我的男色无法自拔了？” “王爷，我……”石青衫忙回神，不再去想杨择刚才那句话，可小脸已经微微发红。 杨择轻轻勾唇：“裕儿是吗？你让我设计我的侄儿，还真是伤害我们之间的情谊呢！” 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她还没说要让杨择去绊住谁，他就已经猜得出来了？ 可石青衫又对他说的话很不齿，他哪里怕伤害什么叔侄情谊，他巴不得早点杀掉这些挡路的侄儿呢！ “走吧，今晚可是睡不了好觉呢！”杨择啧啧叹着，往门口走去。 石青衫跟在身后，忽然杨择停步，转过身来，两人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 距离近得……容易让人心猿意马！石青衫刚往后退了一步，杨择就进了一步，微微低着头与她目光相对，含笑道：“其实，设计你二姐和裕儿只是个幌子，你真正目的是想来我这飞羽阁瞧瞧吧？” 他的声音，好像羽毛一般钻进石青衫的耳朵里，让她心痒难耐，让她心跳不止。 空气顿时暧昧起来，石青衫感觉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石青衫强压住心跳，没发现自己说话都结结巴巴了：“王爷，天……天色不早了……” 杨择的笑声自胸腔中慢慢溢出来，眸中是她皱巴的小脸，笑意更深：“天色是晚了，不然……今晚留下来？” 今晚留下来……那五个字从杨择的舌尖滑出，顺理成章，更带了几分勾引的意味。 可石青衫感觉脑袋嗡嗡作响，脸更加烫了，但她欲哭无泪。 正文 第141章 看画成了看戏 她要怎么解释，她刚才只是想说，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行动吧…… 正在石青衫窘迫不语，思考应对之策时，杨择已经正起身子，坏坏笑着出了门去。 石青衫捂着自己通红的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无力地走出飞羽阁。 他们兵分两路，石青衫回到了宴席上，杨择则是去找了几个官员来，叫他们送信去宫里，让他们的女儿们去给杨裕敬酒，不知不觉地灌醉了他…… 其实石青衫让石成欢去送信，这真的是个很明显的陷阱，但石成欢已经被石青衫逼得自乱阵脚，不得不答应下来。 打蛇打七寸，石青衫正戳中石成欢的痛点，用嫁给杨逸来吊着她，她自然比较容易妥协。 心里总觉得不安，石成欢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不能自己去：“荷月，你帮我走这一趟，送到信了回来重重有赏！” 石成欢将信塞给丫鬟荷月，她一想到石青衫说不能假手于人、非要亲自送这件事，她就觉得不对劲，仿佛石青衫已经织好天罗地网等着她钻进来似的！ 荷月接过信，便依言匆匆赶往飞羽阁。 飞羽阁前没有守卫也没有宫人，荷月正犹豫着要怎么办，她忽然想到从前听小姐妹说起过，这个战王爷很奇怪，在宫里的住处是不喜欢有人出入的，可能这就是门口没有守卫的原因吧。 荷月四下探看，见周围没有人便赶紧猫着腰去敲门。 “呃……进来……” 听到有人回应，荷月吓了一跳，便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 “王爷，飞羽阁一切妥当！”流光从暗处飞出，跟杨择汇报道。 杨择站在树丛掩映的阴影之下，笑望着仙华宫明亮的灯火，踏步走去：“陪那丫头玩一把！” 当离场许久的战王爷杨择再度出现在仙华宫时，众位小姐暗下的眸子被再次点亮，她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杨择。 杨择随便找了个座儿坐下来，跟身边人笑谈起来。 挨着杨择的这位小姐仿佛是被皇上临幸的嫔妃一般，喜得合不拢嘴，脸都红透了。 周围的小姐们也都看向这边，耳朵竖起来听杨择说话。 “听说小姐很通晓书画，本王那里有几幅前朝的名画，小姐想看，本王可以带你去。”杨择笑若春风，含情的双目注视着这位小姐。 这位小姐当场愣住，“什……什么……” 杨择略显抱歉：“是本王唐突了，若小姐不想去……” “想去！我想去！”那小姐的声音高了几分，发觉自己失礼后赶紧低下一张红脸。 杨择薄唇微微上扬，望着小姐的眼神接近宠溺，“好。” “王爷，我也想去！” “我也是！” 此起彼伏的声音，似乎大家都忘记了自己是个矜持的淑女。 面对着这么多热情的贵女小姐，战王爷当然是……选择答应她们了。 于是，邀请一个人看画，变成了邀请在场所有的小姐。 混在人群中的石红绡，还连连感叹着：“战王爷可真是个风流人物，我跟你说实话啊，我也算是见过不少男人了，但我可招架不住王爷这样的！” 石青衫失笑，嗔了石红绡一眼：“三姐，你竟然服输？” “不服不行，依我看啊，如果王爷想对谁伸出魔爪，很少有女子能逃得过！”石红绡的语气，几乎是崇拜。 石青衫摇摇头，她是不能理解这些情场高手的，但她的确佩服杨择，从进大殿到带着这帮人去飞羽阁，前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去飞羽阁的路上，石青衫还注意到了石成欢的脸色，她有些惴惴不安。 石青衫还故意找上了石成欢：“二姐，你已经把信送给王爷了吗？” “嗯……送了，送去了。”石成欢算了算时间，荷月应该早就把信送去飞羽阁了，应该正好错开。 石青衫盯着石成欢的眸子，笑意不减：“二姐动作真快啊，是二姐亲自去的吗？” 石成欢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有些不耐烦：“你这么信不过我，那我们还有什么合作的必要？” 看石成欢的反应，石青衫便了然几分，她安抚地拍了拍石成欢的胳膊：“二姐别着急嘛，况且王爷突然邀请大家去飞羽阁，我还有些纳闷，我也是怕出了纰漏！” “兴许他看了你的信无动于衷，又来招蜂引蝶也说不准，能有什么纰漏！”石成欢冷笑一声，“你的事情我办好了，你要怎么帮我赶紧想清楚！” 石青衫笑着点头：“嗯，当然。”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了飞羽阁，大家站在飞羽阁门前，听杨择杨择介绍道：“这飞羽阁呢，是皇宫里比较独特的存在，你们也看到了，这宫殿的样式和旁的大不相同，而且没有守卫，其……” 飞羽阁中一阵怪异的声音，打断了杨择，杨择挑眉，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众人露出惊讶的表情，都静下来仔细听着。 破碎的呻吟声渐渐传了出来，那女人的叫声忽然大了起来，男人也频频的低吼，通过声音都能听得出来那画面有多么旖旎和激烈。 “呵，本王刚要为飞羽阁没有守卫而自豪，这就被人打脸了。”杨择笑了一声，便对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几个侍卫过来，将大门踹开，冲了进去。 其中一个侍卫探查之后跑出来汇报，不过是面红耳赤的：“回禀王爷，里面是……” “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本王要听听看，是谁这么大胆！”杨择懒声道。 侍卫拱手，身子拜得更低：“是大殿下！” “裕儿？”杨择慵懒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惊讶。 这群小姐们就更加配合得惊叫出声来，纷纷捂住了脸。 杨择面对着众人，苦笑一声：“真是对不住各位了，看画不成，却来看了场戏！” 杨择一点也不介意把这场戏演得更加声势浩大一些，他叹着气说是要低调处理，却叫人把里面的人弄出来。 纵欲过度的杨裕被搬出来，他眼圈发黑，还喘着粗气，浑身瘫软地被侍卫抱在怀里。 女子被穿上了衣裳，可那张情、欲未散尽的脸却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 这女子，让石成欢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是荷月？ 正文 第142章 主仆互咬 石红绡微有讶色，但却是叹了口气：“怎么会是荷月？” 听她的意思似乎是在问，为什么不是石成欢呢？ 石青衫望向石成欢的背影，唇角微弯：“荷月和她的主子能有什么分别呢？” 很快，石青衫就让石红绡明白什么叫做没有区别。 杨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裕儿，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就算是……也不能在皇叔的飞羽阁里吧！真是……家门不幸啊！” 杨裕只是翻着白眼，对杨择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看杨裕脸颊泛红，似乎不只是纵欲的缘故，挨着近一些的人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应该是酒醉乱性。 众人都不敢言语，只听杨择发话。 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太害怕，荷月跪伏在地上，抖成筛糠。 杨择看向荷月，目光淡然：“裕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事情！一定是你勾引了他！” 听起来好像是杨择在维护杨裕，但实则是在给荷月施加压力。 荷月立刻哭出声来，使劲地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不知情啊！奴婢一进来这飞羽阁，就被大殿下拉到床上去……奴婢，奴婢冤枉啊！” 荷月哭诉着，石成欢死死地盯着她，万一这小蹄子把她供出来，她该怎么应对呢？ “哦？”杨择拖长了语调，“你不是宫里的宫女，又自称奴婢，你是哪家的丫鬟？” “奴婢……奴婢是丞相府的丫鬟，名叫荷月……”荷月哭道。 “呵，你这丫鬟报出丞相府的名号，以为本王就不敢治你的罪了吗？说，你来飞羽阁究竟有什么目的？是谁派你来勾引裕儿的！”杨择说话不紧不慢，但言辞之间是在引导和威胁荷月说出她背后的人。 石成欢大惊，只见荷月头都没抬起来就供认不讳：“奴婢不敢！奴婢是二小姐的丫鬟，奉二小姐之命来送信的，谁知道大殿下在飞羽阁里，而且大殿下力气大，奴婢反抗不了这才……” 杨择抬眸，望着石成欢，他那笑容实在让石成欢心惊：“二小姐，这是你的丫鬟？” “是……”石成欢很是心虚，但立刻反应过来：“臣女并没有派她来勾引大殿下，不知她为何要冤枉臣女，还请王爷为臣女做主！” 她语气柔弱，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楚楚可怜。 可惜，杨择骨子里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见石成欢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荷月心里的恨涌上来，指着她大声道：“就是二小姐，二小姐交给奴婢一封信，让奴婢送到飞羽阁来！” “荷月，我怎么对不起你，你要这样诬陷我……还是说，你受了谁的指示，来陷害我？”石成欢泫然欲泣，不仅推掉了责任，还想把屎盆子往别人身上扣。 主子为了自保，随时都可能放弃下人，荷月失望透顶，便一口咬定：“二小姐你不要狡辩了，若不是你的吩咐，凭我一个小小丫鬟怎么能知道飞羽阁呢？说不定……就是你安排好的，让大殿下……”还没说完，荷月便放声大哭起来。 石成欢心中愤恨不已，没想到她养了一个白眼狼，关键时候竟然出卖她！ 想到刚才石成欢在皇后面前那么得脸，此刻却被奴婢反咬一口，众位小姐们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 杨择问道：“你说来送信，信呢？” 荷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扯坏了，现在披着的是一件外衣，她连滚带爬地回了飞羽阁。 众人跟着荷月站在了飞羽阁门前，好奇地往里面看去。 古色古香的飞羽阁，此刻却混杂了那些交、欢过后的恶心味道，床上地下扔遍了衣裳，连被子都被扯坏了，荷月就在这堆乱糟糟的衣服被子里翻腾着。 就在大家好奇地往里面巴望着，杨择靠在门边，双手环胸，目光随意扫过大家的脸庞。 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清楚地看到杨择正在和自己对视，他眼中含了几分戏谑的笑意，却透着‘看你怎么补偿我’的意味。 石青衫抿紧唇，垂下眼眸，心里的确是有些愧疚的。 为了配合自己，飞羽阁都被他们糟蹋了，石青衫心中叹了口气，心中在盘算着事后要给杨择多少银钱才能赔得起飞羽阁…… “找到了！”荷月大喊一声，手里举着一封信跑了出来。 石成欢下意识地看向石青衫，可石青衫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半点心虚。 这倒是……让石成欢开始心虚了，如果这是石青衫写的情书，那么为什么此刻她不怕被大家知道呢？ 石成欢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荷月双手捧着那封信，杨择看她一眼都觉得脏，身边一个侍卫上前去接了信拆开看。 侍卫将这信封撕开，拿出信纸抖了抖，翻着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出个所以然：“回禀王爷，这是张白纸！” “白纸？”杨择望向石成欢，可石青衫却感觉那道灼灼的目光已经越过石成欢望向了自己。 石成欢面色发白，呢喃道：“怎么会……” 荷月也很震惊，但她先发制人，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哭诉道：“王爷，真的是二小姐派奴婢过来的，丞相府的人都知道，奴婢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奴婢不听二小姐的话，还能听谁的呢！奴婢……奴婢知道了，二小姐一直都不喜欢大殿下献殷勤，所以就故意设计了这出，好让大殿下再也没脸来二小姐身边……奴婢，奴婢好冤啊！” “荷月，你……”石成欢水汪汪的眼睛深处，是不能显露的恨意。 她竟然没想到荷月竟然有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怎么从前没有发现？ 石成欢本不想提这信与石青衫有什么关系的，若牵扯进来，石青衫一定会说出她觊觎杨逸这件事，到时候脸都会丢尽了！ 可现在的情况被荷月弄得这么糟糕，说实话只不过是背了个不疼不痒的骂名，现在可是设计陷害皇子的罪名啊！ 孰轻孰重，石成欢心里立刻有了分辨。 “王爷，事已至此，我也不敢替妹妹有所隐瞒了！实际上，这信是妹妹青衫求我送来飞羽阁的！”石成欢泫然欲泣，显得无辜可怜。 正文 第143章 见不得我好过 杨择轻挑眉：“哦？又牵扯出一位丞相府的小姐啊……” 石成欢抬脸，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她像是说出什么难言之隐似的：“王爷，青衫倾慕您许久，又不敢当面跟您说，所以求臣女来送一封手信给您。” 杨择唇边的笑意若有似无，他望向人群中的石青衫，淡淡笑道：“是吗？倾慕许久，难以开口？” 这八个字，竟然字字都敲打在石青衫的心上，她的小脸瞬间变得粉红。 石成欢叹了口气，像是自责一般：“是的，可我也不知道青衫是什么心思，让我来送信，信里却什么都不写，当真是欺负我……耍我不成……” 这口气仿佛是容忍了不懂事的庶女许久，迫不得已这才说出来似的。 “你瞧，她多适合做一个戏子！”石红绡笑叹着，不屑地对石成欢翻了个白眼。 石青衫低声道：“怎么能让她如愿呢？”从前可以忍，如今不能了！ 只不过是来看画，竟然牵扯出一个皇子，和丞相府两位小姐，这让在场众人兴致勃勃，期待着会发生什么。 “既然二小姐提到了……五小姐，你怎么说？”杨择好整以暇地望着石青衫。 听到自己被点名，石青衫从容地从人群中走出来，与石成欢面对面。 石成欢低头拭泪，眼底却藏了一丝狠毒。 石青衫笑了，那笑容中满是无辜：“二姐，这是你和荷月之间的争执，为什么你一定要扯上我呢？难不成，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好过？” 石成欢身子一僵：“你……你说什么，明明是你亲手把信交到我手上，说让我送来飞羽阁……” “如果我要说什么，为什么不能拜托三殿下，毕竟三殿下才更容易见到战王爷，我为什么要拜托二姐你呢？难道二姐认为自己和王爷的交情比较深？”对于石成欢的反咬，石青衫表现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刹那间，石成欢感觉到自己掉入了一个冰窖之中，从头到脚都泛着冷意。 她这是，被石青衫算计了！ 杨择揉着太阳穴，佯装头疼道：“你们各执一词，让本王该怎么处理呢？” 石成欢浑身轻颤着，似乎说不出话来。 而石青衫挺直胸背，面色不改：“臣女知道，王爷一定很为难，不如就到皇上那里去断个清白，臣女问心无愧！” 杨择看了看石青衫，既然她这么开口了，那便是心中有数了。 “呵，说的也是，皇上英明睿智，本王再怎么样也不及万分之一。既然如此，那便去皇上那里吧。来人，抬着大皇子，走！” 在场的众人又重返了仙华宫，杨择早就派人去请了皇上和各宫妃子过来，生怕这件事不能被人尽皆知。 皇上和玉贤妃已经快要睡下却又被叫起来，但皇上也没什么恼怒之色，因为这是杨择去请的。 “阿择，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杨裕那副死样子，皇上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杨择一脸无奈，拱手道：“回禀皇兄，裕儿……他兴许是太心急，便带着这丫鬟进了臣弟的飞羽阁。” “哼！” 皇上一掌拍在黄金所铸成的桌案上，这响声倒是让杨裕清醒了几分，但还是醉眼朦胧的看不清人影。 又见石成欢和石青衫跪在一旁，皇上拧眉：“你们俩又是怎么回事？” 石成欢未语泪先流，而石青衫却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杨择叹道：“被裕儿……这丫鬟是丞相府二小姐的，丫鬟说是二小姐派她去飞羽阁送信，二小姐不认这罪名，说是为了五小姐才送信来的……这个中缘由，恕臣弟不好说。” 看杨择一副便秘的模样，皇上来了几分兴趣，他身边那个老公公便附耳告诉了他：“听说是五小姐倾慕战王爷已久，不敢开口，这才托二小姐送信过来的。” 经过老公公这么一解说，皇上那双迷蒙的睡眼立刻清亮起来，看着石青衫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石青衫抬眼看了下皇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皇上那双老眼分明写了两个字：八卦！ “兹事体大，臣弟已经派人去请石丞相和夫人了。”实际上，在他们看画之前，杨择就已经派人去叫石明远进宫了。 听说了两个女儿进宫赴宴竟然都出了事，石明远、大夫人和老太太匆匆忙忙就进宫来了。 所有人都在场后，杨择这才慢慢说着：“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先来说呢？” “奴婢冤枉……” “臣女冤枉……” 石成欢和荷月同时开口，两人互相对望，充满了火药味。 怎么说石成欢背后的势力大，荷月不甘心地闭了嘴。 石成欢梨花带雨，这就开始娓娓道来，她将刚才那些话又讲了一遍，左不过就是说石青衫好不要脸，竟然偷偷喜欢战王爷，还让她来送信，至于荷月是鬼迷了心窍，这才主动爬上了杨裕的床…… 石青衫不卑不亢：“回禀皇上，若臣女喜欢谁爱慕谁，必然是坦坦荡荡，不会把那些私密信件假手于人！再者，臣女要提一件事，二姐和大殿下情投意合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派贴身丫鬟去送信给大殿下这也是情理之中，至于荷月为什么会和大殿下在一起……这恐怕只能问荷月了，二姐想要怪在臣女头上，实在莫名其妙！” 石成欢声泪俱下：“青衫，那封信是你亲手交到我手中的，说要交给……” “信呢？二姐想给我安个罪名，就凭那张什么都没写的白纸？”相比之下，石青衫倒是很有理智，她摸出那张情诗，旧事重提：“二姐没有白纸黑字的证据，臣女有。” 见到那张情诗，石成欢心底漏了一拍，她那双楚楚可怜的泪眼死死盯着石青衫。 石青衫甩开手中的纸：“臣女倒是不得不说了，其实是二姐让臣女给大殿下送一封情诗，这件事知情的人很多，包括大殿下和战王爷，这可不是臣女红口白牙就能捏造出来的。至于二姐所说的那封书信，臣女确实不知情，恐怕知情的人也只有二姐自己了。” 正文 第144章 教我心寒 被石青衫这样套着戏耍，石成欢感觉到莫大的羞辱，她立刻道：“皇上，臣女承认那诗句出自臣女之手，可末尾那四个字‘赠裕殿下’绝非臣女写的啊！” 当时是被拆穿了阴谋，更怕杨裕的报复，这会儿只能是破罐破摔了！ 情诗送达皇上手中，皇上皱眉：“这分明是一个人的字迹。” “皇上，她书法远在臣女之上，可以模仿臣女的字迹啊！”石成欢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激动。 石青衫笑得平静：“二姐，虽然我是庶女，比不得你尊贵的身份，但也不能让你随便诬陷我！” 她面对着石成欢：“刚才在宴席间，有一个宫女来找你，你跟她耳语之后，又有一个宫女找上我，让我……拿好你的情诗，送去给大殿下。” “不是！不是这样的！”石成欢失声道。 “不是这样？那么来找我的那个宫女，是想让我去哪里呢？”石青衫笑意浅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石成欢忽然怔住，没有立刻再说话。 石青衫继续紧逼：“不如，把那两个宫女找出来，对质一下？” 石成欢望着石青衫，感觉到眼中的热泪继续涌出，她竟有些看不清石青衫的相貌。 如果真的找出那两个宫女，大家就会知道是她设计石青衫和杨裕在御花园见面，那些被她叫去御花园赏花的贵女们也自然能想到，是她故意叫她们去看戏的！ 不可以叫那两个宫女出来…… 见石成欢怔怔跪坐在原地，石青衫转向皇上，笑容之中满含无奈：“那个宫女把情诗交给臣女，臣女这才去御花园送了信，至于荷月，兴许真的像二姐说的那样，鬼迷了心窍，想攀上高枝……” 孰真孰假，看两人的表情就足够了。再加上刺绣大会那件事，皇上对石成欢的印象本身就很差了。 而石青衫将很多信息混着说，也有倾向于石成欢的一部分，这就更让人相信她的话语真了。 “你胡说！明明是二小姐想摆脱大殿下的纠缠，这才设计我的！”荷月失声尖叫，完全不顾这是什么场合，更以为自己是个多么重要的人物。 “闭嘴！皇上面前，岂容你一个婢子放肆！” 大夫人立刻出声斥责，作为当家主母，竟然让一个小小丫鬟来诬蔑自己的女儿，大夫人觉得颜面尽失！ 大夫人一开口说话，浑身散发了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 皇后自然是偏帮墨氏族人的，便问道：“玉菱，本宫倒是相信成欢是无辜的，但现在可没有证据……” 大夫人深深伏拜，想来伪装慈悲的目光满是心痛之色：“臣妇家中出了这等事儿，是臣妇没有管教好……”她缓缓转向石青衫，“青衫，这件事你当真不知情吗？若你说出真相，母亲愿意为你在皇上面前求情。” 石青衫倒是很意外，大夫人竟然会用这种口吻，难道她…… “青衫不知母亲说的是什么，还请母亲明示。”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痛心疾首道：“我不知道你和成欢谁说的是真的，但你的确可以模仿任何人的笔迹，而且这期间你有机会拿到纸笔。” 石青衫的目光微凉，她望着大夫人，笑意自眼底弥漫开来：“再怎么亲热，终归是隔着一层肚皮，若母亲这么笃定，那便拿出证据吧。” 大夫人神色微冷，石青衫那么说，就好像她想维护自己亲女儿了似的。 “证据没有，证人倒是有一个。”大夫人话罢，就见两个侍卫将一个小宫女带了上来。 小宫女，莲玉。 乍得被这么多人看，莲玉惊慌得跪了下来：“奴婢莲玉，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娘娘……” 一直掌管着仙华宫的玉贤妃扫了莲玉一眼，便道：“这是仙华宫的宫女，不知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大夫人恭敬一拜，看向莲玉：“莲玉是吗？你可曾见过她？”她指向石青衫。 莲玉怯怯地抬头，顺着大夫人的手看过去，那正是指着石青衫。 莲玉点点头，“今天见过，这是丞相府的五小姐。” 大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继续诱导她：“五小姐可曾向你要过纸笔？” “……是，五小姐找到奴婢，就是要纸笔来的。”莲玉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这个时候，连一直软在地上的石成欢也直起腰来，显得很激动，似乎莲玉再说一句话，就能定了石青衫的罪过了！ 大夫人点点头，痛心地望着石青衫：“青衫，还用她继续说下去吗？你有模仿人写字的好本事，又有笔墨纸砚，便来模仿你二姐的字迹，给大殿下写什么情诗？你究竟是安得什么好心！” 这样的反转，倒是让在场众人有些发蒙，怎么这事儿真的和五小姐有关系？ 杨择却笑得淡然，他单单看着石青衫那一副淡定模样就知道，这丫头一定有应对之策。 石青衫觉得大夫人这逻辑甚是荒谬，甚至笑容都显得几分讽刺：“母亲，你为了二姐开脱，不惜侮辱了我的清白？” “逆女！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一直不开口的石明远忽然怒道，跪下来求皇上的原谅：“皇上，都是老臣管教不严，这才让五女儿在殿前失仪，子不教父之过，若皇上要惩罚，便罚老臣吧！” 他说得都哽咽了，让不知情者以为他可能是个好父亲、好臣子。 石青衫蓦然笑出声来，那笑声在安静的大殿上显得更加凄凉，惹得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一个庶女肯定比不过金贵的二姐，父亲母亲多维护二姐一些也是正常的，可我没想到，我向来的父母亲能为了二姐，牺牲我，真叫我心寒呢……” 在场的庶女几乎比嫡女多一倍，她们的双眼都湿润了，看石青衫时多了些同情。 石青衫对皇上磕了一个头，说道：“皇宫中用的纸分为两种，一是名贵的粉蜡笺，二是普通的白麻纸，而宫女们能接触到的只有白麻纸。臣女承认见过莲玉，也用过纸笔。今日进宫急，铺子里没有清账，臣女想写信告诉掌柜有哪些账目没有清算。” 正文 第145章 请大殿下收了荷月 想到石青衫的善良，看她此刻被冤枉，莲玉便开口道：“回禀皇上，五小姐叫奴婢拿纸笔，的确是写信回去。奴婢出不去皇宫，便嘱咐侍卫中一个同乡去送。”说到此处，莲玉顿了顿，向石青衫投去抱歉的目光：“说来也羞愧，奴婢和同乡也怕出差错，奴婢便让同乡先拆开看看信的内容有没有问题，我们确认无误之后，才送到玄武大街国色天香那里。” 莲玉的心是好的，石青衫以目光向她致谢后，继续道：“皇上，请您仔细看看手中那张纸，那是用青檀树的树皮制造而成的宣纸，丞相府只有二姐才用这样昂贵的纸张。莲玉给臣女拿的是白麻纸，如果臣女带着宣纸进宫来写，那么长的诗写出来也费些功夫，就算莲玉不识字也该看出那纸不一样。” 听了石青衫的分析，皇上仔细瞧了瞧，果真如她所言，因此看向石成欢的目光更加厌恶几分。 大夫人暗暗咬牙，本以为找到个突破口，没曾想又被这丫头花言巧语糊弄过去！ 一时间，石成欢跪在地上泫然落泪，不知该说什么。 此刻，杨裕也清醒了不少，看到自己在皇上面前，也是有些发懵。 趁此机会，石青衫望向杨择，暗暗对他使眼色。 杨择轻轻勾唇，凭她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皇兄，裕儿清醒过来了，不妨就问问他？”杨择拱手询问着。 皇上摆摆手，都不愿意看他这亲儿子一眼，“你问就好！” 杨择悠悠地走到杨裕身边，笑看着他：“裕儿，你这是醒了啊！” 杨裕按着因酒醉而头疼的脑袋，“我这是……怎么回事……” “哎，你竟然不知道吗？那你还记得你和二小姐在御花园相约之事？”杨择问道。 “当然记得，”杨裕望向泪眼婆娑的石成欢，不禁道：“二小姐被欺负了吗？” 石成欢以帕子掩面，抹着眼泪，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见到杨裕。 说着，杨裕的目光就游向石成欢身侧跪着的石青衫，冷哼道：“又是这个女人欺负了二小姐吗！” “混账！”皇上随手抓起桌子上一个玉制的酒壶，朝着杨裕砸过去。 杨择机敏地侧过身子，那玉制酒壶正好砸在了杨裕的脑袋上，疼痛让杨裕更加清醒。 “父皇，我……”杨裕龇牙咧嘴，见皇上生气也不敢还嘴，但心里却很是不服。 “真是个混账！平时招猫逗狗，现在竟然在皇宫里丢人！”皇上气呼呼的。 一向体贴的任淑妃上前来，抚着皇上的胸口，轻声劝道：“皇上息怒，大殿下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朕的江山要交给这些糊涂蛋吗？”皇上越说越气。 皇上都已经动怒，再纠缠下去，恐怕这件事没完没了。 大夫人的目光在石成欢、石青衫、荷月三人身上逡巡着，想到了一个折中之策。 “皇上，皇后娘娘，臣妇作为丞相府的当家主母，理应处理这件事，可这事儿与大殿下有关，臣妇实在是……”大夫人显现出为难之色。 皇后淡声道：“无妨，你且说一个对策，成与不成还有皇上和本宫来做决断。” 大夫人欠身，冰冷的目光望向荷月的背影：“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那我们只能期望结果更好一些。大殿下身为皇子，纳几房姬妾也是应该的。发生今天这件事，说明大殿下还是喜欢荷月的，不妨请大殿下收了荷月，也算是个完满的结果……” 这算什么，杨裕再次也是个皇子，皇帝的儿子，让他娶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这是在打皇上的脸吗？ 皇上和皇后的脸色明显沉了几分，最先反对的是杨裕，他那张纵欲萎靡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阴色：“大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只配得上一个丫鬟是吗？你可知我对二小姐爱慕已久？” 杨择和石青衫相视一眼，眼底都压住了一丝笑意，就怕杨裕不说呢！ 杨裕开口，而皇上皇后都没有斥责，一时间让大夫人下不来台，尴尬得不行。 很显然，虽然杨裕不成器，但皇上决不允许有人侮辱皇家的尊严，皇上不高兴，皇后更不可能帮大夫人这个同族妹妹。 杨裕不仅直说他鄙视大夫人的决定，更直接说出了他喜欢石成欢，这让丞相府骑虎难下。 石明远连连瞪了大夫人好几眼，若大夫人不说什么应对之策，出这些馊主意，没准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还能保住石成欢……他的心里真是纠结，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他不想就这么白白地便宜了杨裕这个浪荡子！ “石丞相一家真是眼界高啊，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能配我们堂堂的皇子，不知石丞相想把几位如花似玉的小姐许配给什么样的人物呢？总不能高过皇家去吧？”见皇上不高兴，皇后便顺着他的意思，冷声说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石明远差点想钻到地缝里去，他还从没被皇上皇后当众骂过啊！ “臣妇能否说一句？”这苍老的声音，来自于石家老太太。 皇后面色和缓了些，怎么也要给老太太几分面子：“老太太请讲吧。” 老太太眯了眯眼，眼周围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透过那双眼睛仍能看出老太太的犀利和老辣，她当机立断，“事情的来龙去脉，老身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大殿下平时对成欢多有照拂，可见有情，成欢让青衫去送信，又派丫鬟去飞羽阁找大殿下，可见成欢对大殿下有意。” “祖母！”石成欢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几乎可以猜到老太太接下来要说什么。 老太太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至于荷月，她是成欢的贴身丫鬟，将来也是陪嫁，早早跟大殿下在一起也无可厚非。届时，成欢和荷月一同嫁给大殿下，这便是两全其美了。” 老太太这番话，几乎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石明远和大夫人的心凉了一大截，他们这么多年在石成欢身上花的心血，不就是为了让她能嫁给储君吗？可杨裕显然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正文 第146章 嫁还是不嫁 皇上和皇后很讶异，尽管施压再三，他们也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能痛下狠心，把最美的一个孙女嫁给杨裕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众位小姐惊讶极了，她们一直认为，石成欢凭着美貌和才华，不是嫁给杨昭、就是嫁给杨逸，怎么也不可能是荒淫无度的杨裕啊！ 没想到，前一刻还能一句话决定石婉茵的一生的人，后一刻就被老太太的一句话，决定了她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这是不是轮回报应呢？ 石成欢哭得差点晕过去，她上气不接下气：“祖母……我……” “好了！你的心思祖母都知道，”老太太立时打断石成欢，生怕她再说出些什么：“你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女，嫁妆一定是最丰厚的，祖母会让你风光大嫁，不会委屈你的！” 显然，最激动的是杨裕，他笑着看向石成欢：“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看着一脸喜色的杨裕，石青衫莫名觉得讽刺。 前世的杨裕，爱慕石成欢的美貌而不得。 重生而来的石青衫在今生成全杨裕，让他得到石成欢，更让他知道，除了美貌，石成欢没有任何价值…… 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她从出生那一刻起，母亲就说她注定要做皇后的！ 不可以，她不可以就这样认命！石成欢抹掉泪水，扬声道：“皇上，臣女要禀明实情，这一切都是石青衫的陷害，臣女从没有给大殿下写过什么情诗，臣女派荷月去飞羽阁找的人是战王爷，这也是石青衫的指使，并非臣女的意愿，从始至终，臣女都被她蒙骗了呀……” 她所陈述的这一番实情，在场没有一个人相信，只是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 老太太眼中都快冒出火来，她好不容易把话圆过来，又让石成欢给拆了台！ 要知道，石成欢拆的不仅仅是老太太和丞相府的台，毁的更是杨裕和皇室的颜面！只是石成欢已经被气昏了头，顾不上这些！ 杨裕刚燃起希望的眼眸又暗了下来，满是阴郁之色，他被石成欢当众拒绝，能高兴的起来吗？ “二姐，你为什么时时刻刻都不愿意放过我？”石青衫努力想挤出笑容，眼泪却涌了出来。 杨择挑眉看着石青衫，这丫头做戏也挺足！ 石青衫并不是做戏，她看着石成欢和杨裕这两人，就能响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想掉眼泪可是最简单的事！ “刺绣大会上，明明与我无关的事情，你偏偏将你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都推到我身上，从小到大，你处处踩高，而我只配匍匐在你脚下，你是习惯把这些黑锅都扣在我头上了吗？可是我忍耐够了，再容忍你这样做，就是助纣为虐！” 石青衫扬起下巴，冷冷望着她：“二姐，你必须要为你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犯下的所有错误，负责到底！” 这样强势的石青衫，竟然震住了石成欢，她看着石青衫仿若看着一个陌生人。 从何时起，青衫不再像个豆芽菜那般丑，变成眼前这般清秀可人？ 又是从何时起，青衫强势到足以与她对抗，不再畏惧她的威势？ 她疏忽了，所以她败了。 石成欢说出的真相没有博取任何人的信任，反而勾起了任淑妃对她不好的回忆：“二小姐，刺绣大会不过是胜负之分，你偏偏攻于心计，陷害五小姐。可今天这事，事关女儿家的清白和体面，你做错便是做错，竟然还想推到五小姐身上，未免让人太失望！” 向来温和的任淑妃竟然也能如此疾言厉色，皇上便不耐烦地摆手，下了定论：“行了！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情，还值得这么讨论！” 见皇上不高兴了，杨择便讨巧道：“皇兄莫生气，臣弟来处理吧。” 杨择看向失魂落魄的石成欢，勾唇道：“二小姐，皇家做的也不是强买强卖的生意，本王就问你一句，裕儿，你是嫁还是不嫁？” 由老太太或者皇上就能决定的事情，杨择偏偏要把这个选择权交给石成欢。 石成欢像是抱有一线希望，回头看向自家人。 只见石明远绷着脸，大夫人掩面哭泣着，而老太太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看杨择那副正经的样子，石青衫心中叹了口气，杨择可比她狠多了，不光给石成欢一段烂糟的姻缘，还要让她给自己牵上红线。 霎时石成欢心灰意冷，这哪里是选择题，分明是没得选择。 “嫁，我嫁。” 这三个字，将是她前半生皇后梦的破灭，她也不知何去何从。 杨择拊掌笑道：“天赐良缘，可真是好极了。” 除了杨择敢露出笑脸，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刚才石成欢那么一闹，原本开心的杨裕也都阴沉着脸。 谁会甘愿娶一个看不起自己的女人？ 这事儿解决完了，皇上立刻就走，他看见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就够了。 皇后也陪着去了，玉贤妃也先行离场，皇后吩咐任淑妃留下主持大局。 待山呼万岁恭送皇上离场后，石青衫刚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跪的太久而站不稳，一双温暖的手掌及时地托住了她的胳膊。 石青衫回头，心头确实是颤了一颤，但表现得从容：“谢谢王爷。” 杨择松开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沙哑魅惑：“接下来，我是不是该看到你，如何把你讨厌的人连锅端了？” 的确，把石成欢和杨裕捆绑到一起，连锅端起来比较方便。 石青衫刚想说话，却见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男人长得比较粗犷，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常年的风吹日晒将他的肤色晒成了小麦色，纵使冬日里穿得厚实了些，也能看见他的肌肉明显鼓了起来。 总之，这是个满身戾气的男人。 杨择轻呵一声：“嶙儿啊，他竟然舍得从军营回来过年了吗？” 石青衫眯了眯眼，五皇子杨嶙吗？ 据从前对杨嶙所有的印象，他是郑嫔的儿子，出身不高，从小送到军营里训练，到现在为止也算是小有成就，他这个人很有野心，从他紧紧攥着一小部分兵权就能看得出来。 正文 第147章 五殿下杨嶙 石青衫下意识地看了眼杨恭，前世里杨恭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登上太子的宝座，因此，原本心心念念嫁给杨逸的石成欢，拼死拼活地到杨恭面前去露脸。 后来究竟是谁做了皇帝，石青衫并不知道，但杨昭背后有玉贤妃和玉西族，还有一个杨择来辅佐，而杨恭什么都没有，竟发展到足以与杨昭相抗衡，可见其实力之可怕。 石青衫目光微移，看向正低头的石婉茵，石婉茵跟着张姨娘她们，哪怕是知情不报也算助纣为虐，怎么能让她嫁给杨恭去享福呢？ 眼见着杨嶙走进来，石青衫走向任淑妃跟前，笑吟吟道：“娘娘，这位是谁啊？” 经过这几次接触，任淑妃很喜欢石青衫这个单纯的孩子，笑道：“这是五皇子杨嶙，他刚从军营回来，也是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好姑娘给他打理府中事宜了。” 石青衫了然点头，“看五殿下身材高大，颇有大将之风，想必是做大事的人，这样的男子，最应该有一个文静细腻、懂得操持家务的姑娘来配了。” 她的口气有几分惋惜：“臣女心中倒是有个好人选，可惜，刚才让二姐介绍给别人了……” 任淑妃有些好奇：“你说的是哪家姑娘？” 任淑妃不同于皇后和玉贤妃，皇后要管理后宫所有事情，顾及不了每一个人的想法，而玉贤妃不爱管闲事，除了自家的杨昭、杨妙，也就关心一下杨婼了。 但任淑妃这人性子柔软，心地也善良，早些年杨裕、杨恭、杨嶙、杨珂他们这些没有母亲庇佑的孩子养在宫里时，她常常会做一些吃的喝的送去给他们，冬衣夏衣一应准备好，个个儿都疼爱。 这也是杨婼能在宫里横行霸道而大家都疼爱她的的原因，都是任淑妃给她积攒下的人情。 任淑妃将他们视如己出，多加疼爱，就连杨嶙这样脾气暴躁的也得听她几句。 石青衫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我的妹妹，婉茵啊！” 任淑妃看过去，石婉茵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举止做派都很符合规矩，可见是个听话懂事的姑娘。 “刚才二姐说要将婉茵说给二殿下时，臣女瞧着二殿下不怎么愿意，而且婉茵也……二殿下沉稳，需要配一个聪明机灵的姑娘，可见婉茵，不太适合二殿下。”石青衫分析道，又有些抱歉地说着：“但二姐先开口了，臣女这时候再说，实在是……” “没什么的，姻缘大事怎么能凭一个人嘴上说说就算罢的？”任淑妃打断了石青衫，石青衫完全能从她那平静如水的目光中看出强势来。 任淑妃对石成欢的印象极差，现在石青衫又几次提起石婉茵已经被石成欢指给杨恭了，任淑妃岂能答应？ 杨嶙走上殿前，那双鹞鹰一般犀利的眼睛扫了石青衫一眼，便对任淑妃跪下行礼：“儿臣拜见母妃，愿母妃福泰安康！” 杨嶙这样的粗人能说出这几句话，可见任淑妃在他心中是有几分地位的。 任淑妃和颜悦色道：“快起来吧，嶙儿，你一去军营便是一年多，回来一趟不容易，快来坐。” “谢母妃。”杨嶙起身后，转头看见杨择，虽然露出几分桀骜不驯的神色，但也勉强拱了拱手：“皇叔，回般若城可好？” 杨择大笑，上前去拍了拍杨嶙壮实的肩膀，用长辈的口吻说道：“回来当然好啊，吃香喝辣，无忧无愁，嶙儿啊，要本王说，你也干脆一直留在般若城享福不要回军营了，皇叔带你去玩！” 杨嶙嫌恶地抖了抖肩膀，恶声恶气道：“皇叔自己享用吧！” 说罢，便抬腿上了台阶，去坐在任淑妃跟前。 被拂了面子的杨择，混不在意地笑了笑。 在杨嶙坐下之前，石青衫就知趣地退下了，她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杨择身边，“王爷，我有一事不明。” 杨择懒懒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非要装疯卖傻呢？” “……石青衫！”杨择眯着眼，转头看向石青衫。 石青衫面无表情，说完话便走向自己的座位了。 杨择气笑了，难得这丫头敢讽刺他！ 任淑妃跟杨嶙一阵寒暄过后，便说起了正经事：“嶙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添一位正妃替你操持家事、生儿育女了。” 杨嶙点头：“是。” 见杨嶙没有什么意见，任淑妃便笑道：“今天这宴会，本就是为你们兄弟还有你皇叔选妃而设的，你知道母妃没有儿子，把你们几个视如己出，你不在场，母妃也替你留心着呢！” 这样嘘寒问暖的任淑妃，杨嶙心中自然是温暖的，他顺着任淑妃的话：“母妃有看好的人选吗？” 平时的杨嶙，跟任何人都会顶撞起来，但他唯独不会冲撞这个从小对自己好的任淑妃，甚至处处顺从。 任淑妃自然高兴：“是，本宫瞧着丞相府的六小姐婉茵，端庄大方，性子温柔，倒是和你很配。” 任淑妃往石婉茵那里指了指，杨嶙看了一眼，没发表什么意见：“母妃觉得好就行，儿臣没有意见。” 这样一指，倒是让旁边坐着的几位皇子瞧见了，杨恭当然懂得任淑妃这是什么意思。 任淑妃看向杨恭，明人不说暗话：“恭儿，本宫认为这六小姐和嶙儿很相配。” 杨恭点点头：“母妃的考虑自然周全些。” 见杨恭也是这样乖，任淑妃的心肠又软了，竟然生出几分愧疚：“刚才丞相府二小姐要撮合你们，可现在本宫又这样做，你……” “那二小姐也是随口一说，儿臣如今来看，五弟和六小姐更加般配。儿臣的缘分未到，还请母妃多多费心呢。”杨恭谦逊有礼，他本就不想娶石婉茵，如今也算卖了任淑妃一个面子。 “那就好，那就好。”任淑妃欣慰道。 这样高声的谈论，石婉茵自然听得到，她怔忡着，从被亲大哥石锦华抱着羞辱，到二姐为她指婚杨恭，现在又转给杨嶙……她就像是一件物品被人推来拿去，完全没有自己做主的能力。 更可悲的是，石婉茵并不知道自己被推给杨嶙这件事，也仅仅是因为石青衫在任淑妃跟前说了那几句话。 她的人生，似乎从来都是被人几句话就轻易决定的…… 正文 第148章 这姑娘是冲我来的 晚膳早就吃完了，离出宫还有些时间，杨逸杨昭便提议，带着大家去外面散散步。 杨逸提出这建议，自然是有用处的，这样他才有机会和刘懿好走在一起说说话。 而杨昭的目的……则是和杨择石青衫一道，说说今天发生的这些荒唐事。 “哎，不是我说，你们怎么都没用我！”杨昭暗暗气愤，“你一进宫我就问过你，我能做什么，结果你全程都使唤皇叔，我没出一点力气！” 石青衫皱眉看着杨昭，果真是个傻白甜…… 杨择揶揄道：“不是见机行事、见缝插针吗？是不是昭儿最近吃胖了，见着缝儿都钻不进去了？” “皇叔！”杨昭愤愤，但还是感叹了几句：“说实在的，我是不想娶你二姐的，但我也不愿意眼看着你二姐嫁给别人，壮大别人的势力！现在可好了，她嫁给皇兄了！” 石青衫和杨择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两人双双走在了前面。 “皇叔！石青衫！”杨昭愤愤然，追上去硬是凑在他们中间，把他们一左一右地隔开。 被杨昭这无脑的傻白甜弄得有些烦，石青衫忍了忍，“三殿下，你有功夫不如多观察观察在场的这些人，察言观色这才是你应该学习的本事。” 而不是在这儿叽叽喳喳！ 当然，这句话石青衫可不敢说，但杨择却能说得更加过分：“你像个婆娘一样嘚啵嘚啵，不如改天我带你去天香楼好好学学该怎么讨人开心？” 天香楼，般若城著名的青楼。 杨昭瘪嘴，眼中饱含委屈的泪水。 在杨昭和杨择吵得不可开交时，石青衫的目光已经在人群中扫了几个来回了，她的目光忽然锁定在不远处花丛边，石成欢和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身上。 “我二姐旁边那个小姐是……”石青衫仔细辨认，但很肯定她不认识这个小姐。 杨昭白了杨择一眼，便走到石青衫身边，看了眼那边，便随意道：“那是史官周思明的千金，周筱。” “周筱……”石青衫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周策的姐妹吗？ 杨昭对这个人比较了解，便说道：“她哥哥周策中规中矩，饱读诗书，但更向往铁血战场，听说前不久入了军营。” 杨择看向石青衫，悠悠道：“我也听说了，还有人瞧见那周策是个痴情种，临别时还送花给姑娘呢！” 石青衫脸色微红，不去看杨择。 分明就是没有的事情，让杨择说得好像发生过什么似的。 杨昭这傻小子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弯弯绕，“哦？这个八卦我就不了解了，但是周筱这个人我了解啊！她可不是个省油灯，周思明专注修书编史，她偏偏说人都死了，留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有什么用？还不如把这钱拿出来让当世人好活一些！” “所以，昭儿就喜欢她这离经叛道的小模样？”杨择戏道。 杨昭皱眉，一本正经道：“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被杨昭这个傻样儿逗乐了，石青衫掩唇一笑。 “我知道周筱呢，是因为她早些年像是发疯似的，把周思明花了半年心血编撰出来的前朝史籍烧掉了，周思明在朝上痛哭流涕，直说要把周筱押到大牢里，父皇当然不会把老臣的爱女送去那种地方，这事儿就作罢了。但听说，周思明的书房都上了三道锁，就是为了防这个疯丫头的！”杨昭乐得说道。 石青衫也微微惊讶，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这样叛逆过，看来这周筱应该也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 说话间，那周筱竟然向这边看，还往这边走过来。 杨昭惊得往杨择身后躲去，口中还念念有词：“隔这么远她都能听见我在说她，真叫一个神！她该不会要烧了我吧，皇叔你可得挡着我点！” 石青衫无奈地看着杨昭，他可是个皇子，皇宫可是他的地盘，周筱再大胆她敢这么乱来？ 这装疯卖傻的模样，简直和他皇叔如出一辙！ 心里正想到杨择，石青衫回神之间就发现杨择正笑望着自己，她赶紧收回了目光。 周筱果真朝这边走过来，而且是直冲着石青衫。 石青衫的目光及向不远处，石成欢脸上正露出挑衅的笑容。 看来，是石成欢跟周筱说了些什么吧！ 周筱身材很好，比石青衫要高半个头，她的长相跟人一样干净利落，没有她父亲周思明那般的文人气质，反而带着几分武将的雷厉风行。 站在他们三人面前，周筱看着杨择片刻，这才拱了拱手：“王爷好。” 随即看向石青衫，眼神中大有剑拔弩张的气势：“你就是石青衫？” 凭着刚才周筱看杨择那不自然的样子，石青衫便知道这个厉害的姑娘竟然喜欢杨择！ 石青衫点头微笑：“周小姐好，我叫石青衫。” “呵，我听我哥说你有多好有多好，去了军营也念念不忘……”周筱打量着她：“我是真的没看出，你有多好！” 周思明是个不错的人，他教育出来的子女一定也差不了，单看周策就知道了，周筱这么针对她，应该和石成欢脱不了干系！ 石青衫不恼，温柔笑道：“周公子言过其实了，我不过是普通人。” 周筱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道：“听说你书法不错，那么也算是饱读诗书了？” “读过几本，没有精通。”石青衫顺着她说，完全不呛声。 “我不喜欢读那些书，但被我爹逼着读了几本，你我水平应该差不多，不如比试比试？”周筱冷笑一声。 石青衫未免觉得可笑，她什么时候透露出想和周筱比试的意思了？ “抱歉，周小姐，我无心应战，你还是另寻她人吧。”石青衫婉拒道。 “不行！”周筱柳眉轻挑，露出几分凌厉之色：“只是想跟你比比，你就怕了？” 周筱是存了心要为难她，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 石青衫便无奈应了下来：“若周小姐不嫌弃我才疏学浅，请吧。” 周筱轻哼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总是看向杨择。 见周筱来得突然，杨择凑在石青衫耳边，轻声笑道：“你信不信，这姑娘是冲我来的？” 石青衫抬头，看着杨择那一双笑眼近在眼前，心头便是一颤。 正文 第149章 梅花赠佳人 听到这边的动静，大家都围了过来，看她们比试诗词。 只不过是四五个来回，石青衫就败下阵来，不想再比下去。 “周小姐通晓诗书，就算不潜心研习，也胜过我许多，青衫实在无能，恕我不能奉陪了。”石青衫夸赞着，实则是不想和周筱纠缠了。 周筱却依旧不依不饶，“还没有比完……” 没听周筱说完，石青衫就走向梅花树下，摘了一簇梅花，并摸出自己的素色手帕缠好了花枝，笑盈盈地送给周筱：“今天是我输了，输银钱的话，当真是折辱了周小姐和那些华美的诗词，我以梅花赠佳人，愿周小姐可以独立于世，一生不受世俗纷扰。” 这既是真心的祝福，也是暗示周筱不要听信他人谗言，就来找麻烦。 周筱皱眉，听出石青衫的暗讽便根本不想接。 身后有人拉了周筱一把，周筱回头一看，“懿好？” 其实，石成欢、刘懿好、周筱本是交好的闺中密友，自刘懿好看透了石成欢的真面目后，她们三人便渐渐疏离了。 其实周筱对那些都不知情，她向来不喜欢参加这些贵女们的宴会，石成欢做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这次来也是迫不得已。 在这三人之中，刘懿好脾气最温和，和周筱的关系也不错，她低声劝道：“筱筱，你不要听信别人的话，就平白无故来为难五小姐，你什么都还不清楚……” 说起这个，周筱也生气：“懿好，成欢她受了委屈你不知道吗？你每次都在场，怎么能不帮她呢？” “很多事情，你都不知情，我回头慢慢跟你解释……”刘懿好有些急切，但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刘懿好接过花儿来，抱歉地笑道：“多谢五小姐了，我代筱筱收下了。” 石青衫笑着点头，便退了几步，让她们朋友之间去聊。 见石青衫没有被为难，周筱有些生气，低声斥道：“懿好，你这是干什么呀！” 话音刚落，周筱便注意到杨择的身影。 杨择来到了刚才石青衫摘梅花的地方，也摘了一大把梅花来，用绢子绑了一个结，笑若春风般走向石青衫。 周筱的眉头皱得很紧，连带着死死地抓住了刘懿好的衣袖：“他，想干什么？” 在众人的惊讶低呼声中，杨择将那一大捧梅花献给石青衫，眉眼含情：“你也很不错，梅花赠佳人。” 议论声一大片，若不是天气凉，冻得石青衫的小脸微微发红，她还怕大家看出来自己脸上那一团可疑的红晕。 石青衫有些恼，看杨择这个风流样儿，他这不是让她成为这些女子的眼中钉吗？ “谢谢。” 石青衫硬着头皮收了下来，接花的瞬间杨择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你瞧周家那姑娘，脸都快气成猪肝色了，她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石青衫一怔，抬头看向周筱，周筱看着她的目光都快喷出火来了。 石青衫心中愤然，杨择这个混账，就为了刚才那么一句玩笑话，不惜把她推到刀尖上来做实验！ 杨择可知他这样做，不光是为石青衫树了周筱一个敌人，那些小姐们都眼红地瞧着呢！ 可恨！ 果然，周筱气恼的声音高了几分：“哼，不就是比我长得好看了一点吗？她还有什么能耐？比我能打还是比我文采高？” 刘懿好揽着周筱的肩膀，哄道：“她就比你好看一点点……哦，不是不是，筱筱你就很好看啊，你好看……”这便劝着周筱离石青衫杨择远了一些。 石青衫无奈地摇了摇头，凉凉地望着杨择：“她的意思是，你瞎了眼吗？” 杨择笑意悠然，声音高了几分，故意让周筱听见：“你是佳人，在我心中更是美人。”他才不怕事情闹得更大一些。 若不是刘懿好抓着，周筱已经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石青衫头疼地扶额，真的不想再看见杨择：“战王爷，求你嘴下留情……” 石青衫绝不会认为自己会喜欢上杨择，杨择这样的男人，单单在那里戳着就会让一大票姑娘脸红心跳，石青衫自认为她就是个普通姑娘。 而石青衫更清楚，比自己优秀的姑娘一大把，杨择不会看上自己，所以她也不会把杨择的日常调戏当真。 怪只怪他，太风流！ 一行人散完步，回仙华宫再去向各位娘娘拜别，今天这宴会便算是结束了，至于皇后娘娘看上了哪家姑娘，需要哪家姑娘再和皇子们进一步联系的，她自然会做安排的。 进了仙华宫，大家率先看到的是站在皇后身边的女子，墨素纱。 石红绡压低声音：“我说呢，总觉得今天少了一个是非精，原来这会儿才过来啊！” 石青衫笑笑，望向一脸傲气的墨素纱：“这么晚才来，肯定是想搞出一点动静的！” 大家走进宫殿，各自入座。 皇后对墨素纱亲切地说道：“素纱，你不是做了糕点要送给你表哥吗？还不拿出来？” 在面对皇后时，墨素纱收起了她平时的嘴脸，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是。” 墨素纱拿出一个大的食盒，一盘一盘的糕点往外端着。 皇后笑容满面，仿佛十分欣慰：“今天素纱来晚了，就是为了亲自做这些点心，逸儿，如果你不领情的话，素纱可是要伤心的。” 杨逸的笑容有些僵，“是，母后。”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刘懿好，他更怕刘懿好伤心。 刘懿好坐在那里，起来不是，坐下也不是，尴尬到脸红。 坐在这里，最生气的莫过于石成欢。 墨素纱将糕点端到杨逸的桌案上时，还不忘挑衅地看了眼石成欢，这让石成欢更生气了。 她姐姐墨素绫当众丢了清白，墨素纱把这件事全都记在石成欢头上，正找着机会要报仇，这不，机会就来了！ 早就看出石成欢对杨逸有意思，墨素纱便很早就和国公夫人合计着，怎么把杨逸抢过来。 其实这很简单，只要国公夫人提前进宫在皇后面前露个脸，凭着这层亲戚关系还有墨国公的身份，皇后极有可能看上墨素纱。 皇后原本属意石成欢，可石成欢自己不争气，竟然跟杨裕搞上关系，皇后只好放弃，墨素纱恰在此时填补进来，皇后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正文 第150章 马车坏了 墨素纱端起点心给杨逸，甜甜一笑：“表哥，你尝尝这个桂花糕，我费了一番功夫才做出来的。” 在场许多小姐都跟墨素纱打过交道，知道她那副泼辣的模样，她这样做作，当真令人不齿！ “啧啧，看着我还起鸡皮疙瘩呢！”石红绡搓了搓胳膊，赶紧喝杯凉茶平静一下。 “谢……谢谢表妹，辛苦了。”杨逸一贯是个老好人，墨素纱又是他的亲表妹，他更不可能拂了人家的面子，只能自己尴尬地接过来糕点。 墨素纱不仅挑衅石成欢，还鄙视地看了刘懿好几眼，弄得刘懿好尴尬得快要哭了，眼圈红红的，不知所措。 杨逸见状，很是心疼，便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举动：“懿好，表妹做的这糕点很好吃，你尝尝？” 霎时间，大殿上都沉默了，墨素纱那一双丹凤眼快要瞪出火光来。 杨择端起一杯酒，摇头笑叹着：“逸儿这个脑袋里，不是进水了吧。” 杨昭还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酒都没喝进去，杨择凉凉瞅了杨昭一眼：“就是说，他的脑子可能连你都不如！” “……皇叔，我听出来你是在骂我了！” 杨逸这么一说，岂不是让刘懿好成为墨素纱的眼中钉？ 看大家的反应，杨逸猛然反应过来他说错了话，但不知该如何挽回这局面。 正在大家僵住的时候，石青衫的笑声响起：“素纱表姐的手艺，我也还没尝过呢！既然四殿下舍得割爱，那我们见者有份，可都有口福了！” 按石青衫的说法，杨逸本是要把糕点分给大家的，刘懿好只是其中之一。 这样一来，便化解了刘懿好的尴尬，同样也转移了墨素纱对她的注意。 刘懿好向石青衫投向感激的目光，石青衫只是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正在杨逸发愣之际，杨择便笑道：“逸儿，你还不快把点心分了给大家尝尝？皇叔这儿都等着呢！” 经杨择的提醒，杨逸忙叫人来，三两下就将点心分光了。 石红绡看着盘中的点心，嫌恶地推开，“你干嘛要帮她啊？她可是二姐的朋友。” “心善的人才容易被人利用，刘小姐是个善心人。”石青衫笑道，其实她是想到曾经也算利用过刘懿好的善良，现在帮她一把，也算是还了。 石青衫言笑晏晏，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一颦一笑全都落在他人的眼中。 大家都吃了点心，唯独杨逸没有吃，墨素纱的脸都黑了。 皇后见牵线不成，心中遗憾几许，便也不强求了。 宴会结束，天色已经很晚了，大家向各位娘娘拜别后，便匆匆踏上了回程的马车。 可巧不巧，石青衫的马车坏了，需要修好才能走。 石青衫便对石红绡道：“三姐，你跟四姐和婉茵她们坐一辆，赶紧先回吧，我在这儿等着。” “我陪你等着就好，我可不愿意跟她们坐在一起。”石红绡撇撇嘴。 石青衫笑了笑，但还是坚持：“只有你欺负四姐的份儿，她们才不敢对你耍什么花样呢！天儿这么冷，你在这儿陪着也是多一个人冻着，何况，这不是还有温茶吗。” 温茶这些随行的小丫鬟们都被安排在丫鬟所在的房里歇息着，这会儿也跟着出来了。 温茶仰着通红的小脸，笑眯眯道：“三小姐，您就快回吧，我会照顾小姐的！” “属你机灵会说话！” 石红绡笑着点了点温茶的额头，知道拗不过，便嘱咐了几句便上了石锦萱她们的马车。 等着车夫在修车，温茶从马车里拿出准备好的棉披风给石青衫穿好，还抱怨着：“出来前咱们还检查过马车，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坏了……” 石青衫系好了披风：“耐心点等着吧，马车里不是有小暖炉吗？你拿下来暖手吧。” 温茶又爬上马车，将小暖炉拿下来塞进石青衫手里，“小姐畏寒，还是小姐抱着吧。” 说罢，温茶将双手插进袖子里，笑得两眼眯眯，十分可爱。 看着温茶，石青衫顿时感觉现在的寒冷都驱散了不少。 等着修车的时间，在宫门外等候的马车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小姐，修好了，咱们可以走了！”车夫跳上马车。 温茶扶着石青衫上了马车，冻得直跺脚：“咱们快走吧，真是冻死了！” 看温茶冻成那样，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把小暖炉给自己，石青衫心中十分感动，坐上车之后，把小暖炉给温茶，又脱下披风捂着温茶，没一会儿温茶就暖和过来了。 “小姐，我真是有福气，若是换成别的丫鬟，别说抱着这个小暖炉了，可能连马车都上不了，跟在后面小跑着回去呢！”温茶笑着，感动得眼泪汪汪。 石青衫嗔了她一眼：“青寒和母亲都不在身边，我可拿你和断弦当成亲姐妹呢，怎么舍得让你大冬天的去跑呢！” “小姐！你可别说了！再说我就要哭了！哎呦！” 地势不平，马车强烈地颠簸了一下，温茶眼中涌上来的泪珠顺势抖落，她吸了吸鼻子，小声抱怨着：“回丞相府不就是从玄武大街走吗？怎么这么颠？” 说着话，温茶随手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身子都僵了，“小姐……” 温茶吓得不敢再说话，石青衫见势不妙，赶紧向外看去，她浑身都开始发冷。 不是预想之中的经过灯火通明的玄武大街，而是黑乎乎的郊外，马车飞速地跑着，能听得到夜风在耳边的呼啸，吹过干枯树林的呜咽声音，听着让人心里瘆得慌！ 石青衫迅速拉下车帘，尽量保持冷静。 温茶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来，她吓得嘴唇哆嗦着，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石青衫捂住了嘴巴。 石青衫用警告的眼神望着温茶，并摇了摇头，这才松开温茶。 温茶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啪嗒啪嗒掉着，低声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石青衫这才回想起来，刚才那个车夫似乎不是她们的车夫，因为冬天带着斗笠，遮着大半张脸，她没看清，这才疏忽了。 坐在马车里，她都能感觉到这车夫在拼命地赶车，如果跳车肯定会摔个胳膊腿断的，就算跳下去，这荒郊野岭的她们两个女子也找不到路，一定会被抓回去的，跳车肯定行不通！ 正文 第151章 两拨黑衣人 “等。”石青衫捂住了狂跳不止的心，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这个车夫没有在出城后立刻杀掉她，那么一定是要去见某个人，她们只有等待，别无他法。 温茶吓得小脸惨白，一直掉泪，而石青衫只是镇定地坐着，其实心中也很慌。 “小姐。”温茶的声音很轻，隐约能听出一丝颤抖。 “嗯。” “如果真的有危险，你一定要快跑，我来挡着……”温茶忍住不哭出声来，眼泪却不停地流。 石青衫怔怔地看向温茶，温茶仍旧喃喃说道：“我从小被卖到丞相府来做丫鬟，现在无牵无挂的，你不一样，你还有酒夫人和弟弟要照顾，你得活着，哦对，还有断弦呢……” 说着，温茶弯下身子，捂着脸埋进双膝，“我就是……舍不得你和断弦……” 瞬时间，感动冲散了石青衫心中的畏惧，她紧紧拥抱住了温茶。 不知马车晃了多久，被一块石头卡得剧烈颠簸了几下，马儿的嘶鸣声划破了暗夜的宁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小姐……”温茶哭得像个泪人，瑟缩在石青衫的怀里不敢动。 石青衫抱住温茶，紧紧地盯着车帘，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外面似乎有疾风乍起，散乱的脚步声迅速向马车聚拢，听起来不在少数。 “呃……”车夫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刺死，从马车上摔下去时，石青衫她们明显感觉到马车剧烈地晃了一晃。 石青衫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冲涌到头顶上来，她不知该如何做…… 只听车帘外面有个男人沉声吩咐道：“去，杀了她。” 紧接着，许多脚步声向马车靠近，一把长剑忽然刺进车帘来，石青衫和温茶惊了一惊，紧紧贴在车壁上，不敢动弹。 长剑挑起车帘，借由着朦胧的月光，石青衫瞧见了外面的情形，身体不由得更加冷。 单是从这里望出去，外面就有将近七八个黑衣人，更别说包围马车的全部人手了。 那个拿着剑挑帘子的黑衣人跳上马车，朝她们过来。 “等下！总得让我死个明白，究竟是谁要杀我？”石青衫大喊一声，想拖延时间。 黑衣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比这冬天还要冷：“你没必要知道。” 泛着冷光的长剑猛地刺过来，丝毫不留情。 “小姐！”温茶惊叫一声，本来吓得瘫软的身体反射性的挡在石青衫身前。 见温茶恐惧的脸放大在眼前，石青衫大骇：“温茶！” 温茶已经紧闭上眼睛，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疼痛，只听到了一个有一个闷哼声，还有身体砸到地上的咚声。 “怎么回事？”温茶刚才悬着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拼命地呼吸着。 石青衫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靠近的黑衣人从马车上翻倒下去，一帮穿着银白色侍卫服的人冲了过来，将这些黑衣人全都放倒，一个高大的身影跑过来，看他的步伐都显得很焦急。 “五小姐，你们没事吧？”温润如玉的嗓音，一听就是个谦谦君子。 那人走近了，石青衫才借着月光瞧清楚：“二殿下……” 杨恭？ 杨恭站在马车下面，谦和的脸上透着关怀备至的神色：“你们没事吧？” “没事，是二殿下救了我们？”石青衫有些许诧异，见到杨恭时，畏惧也消散了不少。 见石青衫面色犹疑，杨恭连忙解释道：“五小姐别误会，我送大家出宫，无意间看到你的马车坏了，等我拜别母后准备离开时，你们才出发，但马车却没有走官道，反而是往郊外的方向去，我觉得可疑，便跟了上来。” 杨恭松了一口气，目光中满是温柔：“幸好，幸好你没事。” 他的解释也算合理，石青衫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二殿下。”可她的心中却仍是七上八下，虽然杨恭说得非常合理，但她总觉得杨恭对她如此示好，有一丝诡异。 若换成石成欢，杨恭会跟上来保护这就正常了，可他保护的对象是石青衫……石青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杨恭笑道：“五小姐，现在没事了，我送你回家吧。” 石青衫笑着点了点头，退回马车里，但她又追问了一句：“二殿下，这些黑衣人都是什么人？” 杨恭露出遗憾的神情：“侍卫们出手太快，大多都死了，没有死的也都咬舌自尽了，看来他们经过严格的训练。” “哦，是这样啊。”石青衫笑着点头，表示放心。 杨恭笑容温温：“五小姐别怕了，现在有我在这儿，不会再有事儿的，我来亲自驾马车。” 石青衫状似受宠若惊：“怎么能让二殿下……” “没事的，别人来赶马车，我不放心。”杨恭回以一个微笑，口气十分坚定。 若是寻常的姑娘，一定会被这样彬彬有礼、温暖的杨恭所感动，但石青衫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怪异。 杨恭刚在马车上坐稳，就见一群黑影从四面八方冲下来，对这帮侍卫下手。 “小姐，他们又来了！”温茶失声尖叫，心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石青衫的心也跟着揪紧，但无意之间她瞧见杨恭眯紧了眸子，表情很是冷酷，似乎很愤怒。 杨恭跳下马车，跟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虽然石青衫不懂得武功，但她能看得出来杨恭没有下狠手，只是处处牵制着黑衣人，杨恭似乎一直在狠狠瞪着黑衣人，但黑衣人无动于衷，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杨恭迫不得已，这才放狠招。 但这群黑衣人似乎比上一波更厉害些，他们明明有能力一剑将这些侍卫击毙，但偏要耍得侍卫们团团转，羞辱一番这才杀掉。 不消一会儿，杨恭带的这些侍卫就只剩下三两个强干的，连杨恭都狼狈硬撑着，更别说顾及石青衫了。 “小姐，黑衣人似乎不想杀我们啊！”温茶忽然道。 石青衫也发现了，这帮黑衣人人手充足，但却没有要来杀她们主仆的意思，他们针对的应该只是杨恭。 在杨恭筋疲力尽之时，又是一群侍卫呼啦啦地冲了出来，紧接着听到一道慵懒的声音：“上！” 正文 第152章 难不成我喜欢你 尽管只是一个字，石青衫都能听得出来这声音之中的嚣张，和他人一样。 杨择。 十个侍卫打头阵，跟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杨择和杨昭从黑暗之中走出来，颇有肃杀之势。 见有援兵，黑衣人们不纠缠，飞快逃走。 杨恭被弄得一身伤，躺在地上大喘着气。 “恭儿，是皇叔来晚了，你受苦了。”杨择的声音懒懒散散，只是站在那里说着话。 “快，把二哥扶起来。”杨昭没有自己动手，吩咐两个侍卫去搀扶杨恭。 五个侍卫点起了灯笼，石青衫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光亮，也看清了杨恭被打得多惨。 “嘶……”侍卫们搀扶杨恭起来时，杨恭浑身都疼痛得要命，处处是伤痕。 杨择遗憾地叹着：“都怪皇叔来晚了，恭儿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若是再见到那帮黑衣人，本王一定替恭儿报仇！” 杨恭无力说话，勉强能站着。 杨昭一直低着头，从石青衫的角度看过去，杨昭的嘴角掩饰不住的上扬，像是憋着笑。 石青衫皱眉， 这是杨择和杨昭做的戏？ “五小姐，恭儿伤势严重，可否借你的马车一用？”杨择这才望向石青衫。 石青衫愣了一下，这才回应道：“当然。” 她和温茶赶紧下了马车，让侍卫们把杨恭搀上了马车。 擦肩而过时，杨恭还不舍地望着石青衫，忍着疼痛说道：“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今天，已经很感激二殿下了……”石青衫点头致谢，让侍卫赶紧扶着杨恭坐好，撂下车帘，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一转身，石青衫便对上了杨择的目光，他那眼神可不像杨恭那样温柔，永远都是淡淡笑意，让人搞不清他是喜是怒。 见杨恭被抬上马车，杨昭这才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刚靠近石青衫的身边，就听杨择道：“昭儿，你去送恭儿回去。” “什么……”杨昭顿住脚步，喜色浑然不见，只剩下一脸气愤。 “你皇兄受了重伤，他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快些去吧！”杨择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昭的表情像是差点哭出来，他不甘心地挪动腿，上了马车。 他悲愤地望着杨择，有苦说不出，瘪了瘪嘴便大声道：“快走！” 跟着的两个侍卫甩着马鞭，驱车远去。 只剩下杨择和八个侍卫，其中五个打着灯笼，另外三个人去牵了几匹马过来。 石青衫很惊讶，他们是从哪里牵的马？ 杨择安排一个侍卫带着温茶，翻身上马问石青衫：“你想让我带着你，还是让他们带着你？” 石青衫皱眉，她就不能自己骑马吗？ “你自己骑马，我不敢保证路途中会不会再有黑衣人出来把你劫走。”杨择像是洞悉了她的心事。 那她还有的选吗？ “麻烦王爷带我了。” 杨择骑马速度飞快，没过多久就回了城里。 即使是深夜，玄武大街也依旧灯火通明，是个不夜城。 杨择和石青衫下了马，侍卫牵走马后，带着温茶一起不见了。 望着杨择先行的背影，石青衫终于忍不住道：“王爷，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空荡无人的大街上，高大的身影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望石青衫，那双眸中仿佛映着旁边楼宇上挂着的红灯笼的光亮。 “折腾到深更半夜，我图了什么？” 石青衫微怔，对啊，这么个折腾法，而且什么也没得到，这不像是杨择的行事作风…… “我派人暗杀你，再跑那么远救你，就是为了演这出英雄救美？难不成我喜欢你？”杨择的笑声，比这夜风还凉。 杨择这样嘲讽，让石青衫顿时臊红了脸，语无伦次起来：“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有一点，恭儿可是喜欢你呢！”杨择懒懒地说着，口气中透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冷意。 “二殿下？”石青衫有些讶异。 杨择望向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的马车坏掉，车夫被换，又被黑衣人追杀，他那么及时地出现，就是为了救下你，最好你能以身相许，他就达到目的了……” 之前所有诡异的地方，让杨择这么一说，似乎都明朗起来，石青衫觉得很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值得他大费周章？” 石青衫自问，没有石成欢的美貌，更没有墨素纱的家世，杨恭那般隐忍蛰伏、工于心计的人，会看上她什么呢？ 别说是真爱，打死她都不相信有什么真爱！ “兴许，真的是眼瞎了呢！” 杨择忽的笑了，他那自胸腔而来的笑声在这大街上回荡着，若是有姑娘在，必定心神荡了个漾！ 面对杨择时不时来的言语羞辱，石青衫已经习惯，她仍旧困惑：“所以，二殿下究竟图了个什么？” 见石青衫仍旧陷入自己的谜团之中不理会他的揶揄，杨择便扫了兴致，解开她的疑惑：“今天，你在宫里太惹眼了！” 这一句话，点醒了石青衫！ 是的，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石青衫发生的，而她都能游刃有余，能不惹人注意吗？ “恭儿无依无靠能走到今天，他绝不满足于娶一个草包美人，就算你是个庶女，但凭着你今天展现的智慧，他认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所以，出此下策得到你的心。”杨择在前面漫步，一边说着。 这真是太可怕了，石青衫一想到刚才她和温茶的绝望，便对杨恭这人忌惮了几分。 不强取豪夺，反而用英雄救美这样的招数攻破女人的心房，若真让杨恭得手了，石青衫岂不是又要重复前世的悲剧？ 石青衫不敢再想下去，冷静下来，她又想到了疑点，便追了几步跟上杨择：“第二波黑衣人……为什么会破坏他的计划呢？” “因为，”杨择转头看着她，勾起一个散漫的笑容：“那是我的人啊。” “……什么？” 石青衫被绕晕了，杨择派黑衣人出来，再自己带侍卫来赶走？在玩什么？ 杨择忽然站定脚步，低头望着她：“我看不惯恭儿想方设法接近你，就派一帮黑衣人去坏了他的好事，把他打得半死，最后我出现，留他一条命，不可以吗？” 清风徐徐，月色撩人，连吹过面庞的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正文 第153章 他真的有毒 石青衫仰头望着杨择那双温柔的眼，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你……”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静静地对视几许，杨择忽的笑出声来，脸上恢复了以往的戏谑，“怎么样，被两个男人争抢的滋味，是不是好极了？” 说罢，杨择继续向前走着，只留石青衫在风中发呆。 见他背过身去，石青衫这才大口大口吸着凉气，听他刚才那么动情的话差点窒息，心里都快被气死了！ 杨择这个混蛋，开玩笑永远不打招呼！ 总是被他这么逗来逗去，她的心怎么受得了？ 平稳气息之后，石青衫亦步亦趋地跟在杨择身后。 从未见杨择这么安静，石青衫便率先打破了沉默：“王爷，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杨择瞥了她一眼：“怎么？你真想以身相许？” “……我就是问问。”石青衫低头闭了闭眼，这次没有上当。 “嗯，一个人啊，自在又快活，今天去天香楼，明天去百花院，你想去吗？改天带你去玩？” 石青衫握了握拳：“王爷，您开心就好，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杨择到底有没有记得，她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到丞相府还有一大段距离，石青衫实在不明白杨择为什么那么早让侍卫们把马牵走，不能直接骑回丞相府吗？ 她当然不敢问出口。 实在无趣，石青衫又问：“其实，明思姐姐和明如姐姐都很不错，王爷属意她们之中的谁呢？” “明思和明如，年纪大的都能当我娘了！我可没这个癖好！”杨择答道。 “……”可能也就大个几岁吧，要不要这么夸张。 “那王爷……” 石青衫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杨择头也不回：“还有什么问题？不好意思问了？” “不是……” 听石青衫的声音弱弱的，杨择回头一看石青衫冻得嘴唇发白，身上那件单薄的裙子紧紧贴在她身上，她小小的身子都在发抖。 “冻成这样，怎么不早说？东问西问的，有用吗？” 杨择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那件大氅，裹在了石青衫的身上，他的口气也不像是责怪，竟然让石青衫心里暖暖的。 将大氅给了她，杨择也只剩下一件素白长衫了，看起来也很单薄。 大氅上还有杨择身上的余温，石青衫歉疚地望着杨择：“王爷，你穿得也很单薄……” 杨择微微勾唇：“怎么，心疼了？” 石青衫垂下头，心中已经摇头千万次，她真正想说的是：如果不是你让人牵走马，哪至于在这儿挨冻啊！你冻着吧！哼！ 有了大氅的温暖，竟然没过多久就回到了丞相府。 石青衫正要敲大门，却被杨择拦住：“你这么晚进去，是想让人编排你失了清白，还是编排你把清白给了我？” 石青衫的脸微微发烫，问道：“那……” “跟我来。” 丞相府的后院墙角下，杨择揽住石青衫的腰，轻松地飞了上去，但是在踩住墙的时候，石青衫的脸差点被树枝划到，杨择一侧身，脚下便滑了一下，吓得石青衫双手忙紧紧抓住杨择胸前的衣襟。 杨择一个翻身飞进了院子里，对她低声笑道：“若不是你这么胖，我怎么可能失手呢？” “……” 没等石青衫说话，杨择已经带着她飞到了青衫院来，“你的小丫鬟已经被送回去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谢谢王爷。”石青衫赶紧把大氅脱下来递给他，再次拜谢：“谢谢王爷一路相救，也谢谢王爷的大氅……” 没听见杨择说话，石青衫便抬起头来，对上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还想谢什么？我看，你就是想借机以身相许！” 石青衫的心猛地一跳，“王爷……” “行了，我走了。”杨择甩开大氅披在身上时，一转身就跃上墙头，遁入清冷的夜色之中。 寒风吹散了石青衫身上的温度，她仰头望向隐隐透着亮光的天，和已经淡下光芒的月亮。 她双手摸上脸颊，这么冷的夜晚她的脸竟然有些发烫，她忽然笑了。 这个夜晚，也不算那么糟糕！ …… 石青衫没有睡很久，一大早就醒来了。 “小姐，昨晚那么折腾，你都醒来这么早啊！”温茶连连打着哈欠，端着洗脸水进了房门。 看见石青衫坐在床上，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十分安静美好的样子，温茶忽然发现，她家小姐其实也挺美的，但是…… “小姐，你在傻笑什么呢？”温茶惊诧地看着石青衫，脑子里闪过许多诡异的想法，该不会是昨晚上被吓傻了吧？ “没什么。”石青衫晃了晃脑袋，低头尽量收敛了傻傻的笑容。 她总不能告诉温茶，她睡着的那两三个时辰，梦里全是杨择吧？ 杨择真的有毒，不能沾不能碰！ 昨晚太混乱，丞相府的人以为大家都回来了，也没有注意到石青衫。 没有一个人提过昨晚这件事，仿佛那就是一个梦，一切都照常进行着。 石青衫也一如往常，身心全部投入到生意当中。 这一天，国色天香的李掌柜竟然着急地来府中，跟石青衫汇报了一件事情：“小姐，咱们的生意最近被张家打压得很惨，咱们的价格已经够低了，可他们的价钱比我们更低，弄得咱们那么多店铺的生意没法做了！” “张家？哪个张家？”石青衫疑惑道。 李掌柜苦着脸：“这般若城还有哪个张家有这个势力啊，就是丞相府里张姨娘的娘家，她们的买卖在般若城也算个顶个的，像打压咱们这些铺子，简直是易如反掌！” 石青衫反应过来了，这个张家，就是张姨娘背后的靠山。 当年张柔能嫁进丞相府做姨娘，也是因为她背后有强大的财力支持。 石青衫是知道张家的，张家是富贵是张姨娘父亲一手缔造的，可还有一件事是大多数人不知道的，张父来自楚城，他曾是楚城酒家的管家！ 张姨娘的父亲名为张峰，他早些年是楚城的一个乞丐，被酒老太爷捡回去做了个管家，酒老太爷给了张峰绝对的信任，见他有经商才能，便把酒家财产交给他来打理。 正文 第154章 前仇 张峰竟然起了歪心，利用酒家的店铺和银钱做了不正当的买卖，从中赚了一大笔钱，这大大败坏了酒家的名声。 酒老太爷发现之后，便将张峰驱赶出去，并告诫过家中所有人：楚城酒家与张峰一家势不两立！ 没想到张峰竟然跑到般若城来，将买卖做大，也成了豪门大户。 张柔本和石明远毫无交集，也是听父亲张峰说起，酒家的小姐酒留嫁入丞相府了，她这才起了报复的心思。 于是，张柔便想方设法接近石明远，嫁进丞相府，再利用那本来就要流产的胎儿陷害了酒留，为她父亲张峰报了多年前被酒家无情驱赶的大仇。 张峰这件事，是在张柔嫁进丞相府时，酒留就对石青衫说起的，酒留心软，以为相安无事便好，没想到张柔比她父亲更加无耻！ 想到这些，石青衫心里便堵了一口气，她灌了一大杯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一箭之仇若是不报，她都对不起母亲酒留和楚城酒家！ “李掌柜，你有什么法子对付他们吗？”石青衫先询问道。 李掌柜一脸苦色，想了很久这才道：“听酒家的老人儿说起过张家这桩陈年往事，现在的张峰今非昔比，若想压过他一头，没有酒家的帮助，单凭咱们自己恐怕没有胜算……” 石青衫的眸子寒了几分，很难吗？那她就一定要试一试了！ “我们得想个法子，吊一吊张家……”石青衫脑海中有个大概的想法，但远远不成熟，“你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一想。” “是。” 张氏突然出手，一则可能是因为石青衫在般若城逐渐做大，二则或许是张姨娘的授意，石青衫猜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忽然有一天，温茶咋咋呼呼地跑回来，嚷嚷着：“小姐小姐，老太太让大家都去正厅呢，张姨娘怀孕了！” 怀孕？石青衫算算日子，已经离上次有一个多月了，她笑笑起身：“那我们得去恭喜张姨娘了。”正厅里乱成一锅粥，张姨娘怀孕，几家欢喜几家愁。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张姨娘能再度有孕，石婉茵对她的打击很大，现在老天又给了她一个孩子，她想可能是时来运转了。 而大夫人几乎是咬着牙笑说恭喜的，生石婉茵时大夫人就一百个不乐意，见生出来是个女儿便也作罢，后来警告过张姨娘不许再生了。 大夫人没有生出来儿子，她怎么能容忍其他妾室生儿子呢？生出来是石锦华那样的傻子也就算了，石青寒已经去军营且不计较了…… 石明远简直是拿张姨娘当个宝，看着她的肚皮都要乐成一朵花，吩咐下人赶紧把府里最好的补品都送去张姨娘那里。 老太太更夸张，不仅让张姨娘坐下，还当众许下一个承诺：“张氏，若你这一胎生出来是个儿子，那就抬你为平妻！” 张姨娘万分惊喜，和石婉茵相视一眼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旦张姨娘成了平妻，石婉茵的身份也不再那么卑贱，看谁还敢说三道四？而且张姨娘盘算着，无论是石成欢介绍的二殿下还是任淑妃介绍的五殿下，看在石明远这个丞相的面子上，石婉茵都会成为正妃，怎样都不会吃亏。 可大夫人却黑着一张脸，她甚至有些后悔，容忍张姨娘在府里这么多年，竟然让张姨娘这这会儿怀孕，一步登天和她平起平坐。 石成欢表面笑着，心里却不高兴极了，嫡出小姐只有她一个人，石婉茵怎么配？ 当石青衫踏进正厅时，张姨娘对她露出嚣张的笑容，老太太连连招手：“青衫啊，你快来，真是上天庇佑啊，竟然让张姨娘怀了孩子，若这一胎是个男丁，我就去大空寺还愿！” 说到大空寺，众人的脸色都是微变，那可是关押酒留的地方。 老太太之所以说起大空寺，是因为大空寺本就是香火极盛的地方，只不过是离般若城很远，而且在山上，一般来说只有诚信拜佛的人才会舍近求远，不去香若寺而去大空寺。 石青衫佯装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对老太太笑道：“祖母说的是，若张姨娘生了个弟弟，我陪祖母一起去还愿。” “好，好！”老太太喜得落泪，根本没有想起大空寺有酒留这件事。 大家表示对张姨娘的恭贺之后，便都散了。 因青衫院和张姨娘的院子顺路，老太太便嘱咐石青衫送一送张姨娘。 石青衫和张姨娘母女走在前头，后面跟着将近十个丫鬟。 除了断弦和温茶，其余八个全是给张姨娘配的，手里提的怀里抱着全是贵重的补品，可见石明远和老太太对这一胎的重视。 张姨娘托着石婉茵的手，有意识地与石青衫拉开距离，时不时警惕地看两眼，生怕石青衫一发狠就推她一把。 石青衫瞥了张姨娘一眼，目光直视前方，不屑的笑道：“你当人人都是你吗？那么低级的手段，也就是你能想得出来！” 张姨娘非要逞口舌之快，嘲笑道：“低级怎么样？她不还是中了招！” 她，指的自然是酒留。 石青衫站定，冷冷盯着张姨娘。 张姨娘连忙后退几步，贴到墙根这才不动了，她喊道：“石青衫！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老爷的独苗！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这话说得让石青衫不免笑了，且不说张姨娘肚子里究竟是谁的种，石明远现在的独苗可是石青寒！ 尽管石青衫姐弟不屑于丞相府少爷这个身份，但石青衫也要把他们姐弟那一份紧紧攥在手里，谁也别想抢走！ 石青衫眯着眸子，慢悠悠道：“张柔，你要护好你肚子里的这块肉，这样你还能多作威作福几天，如今你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了，没了这块肉，你什么都不是！” 这话说的张姨娘心惊肉跳，只听石青衫旧事重提：“若你像十几年前一样滑胎了，可赖不着别人！” 这不是在诅咒她吗？张姨娘气得大喊：“你以为你在诅咒我吗？你是在诅咒老爷绝后啊！你真是大逆不道！” 正文 第155章 打压张家生意 石青衫转过身，不去看她那副嘴脸：“别给我扣这个大帽子，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这样我还能让你好活几天！” 看着石青衫那瘦削的身子，还有那张越来越肖似酒留的美人面，甚至透着几分冷冽，张姨娘不禁胆寒，仍旧嘴硬：“只要你离我远一点，让我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咱们便相安无事，否则我跟你鱼死网破！” 张姨娘始终认定石青衫一定会对她的孩子下手，借机为酒留报仇！ 石青衫觉得可笑之极，张姨娘恐怕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她真正该堤防的人哪里是石青衫，大夫人才是最恨她肚子里这块肉的人！ 但石青衫才不会提醒张姨娘，让她们自己斗去吧，斗得越热闹越好！ 石青衫才不会亲自动手，那是脏了自己的手，她就看着，张姨娘自取灭亡！ 石青衫笑笑便离开了，张姨娘还大松了一口气，“走吧。” 石婉茵搀扶好张姨娘，有些迟疑：“娘，我总觉得，五姐不会害你的……” “你懂什么！”张姨娘劈头盖脸一顿骂：“当初我和大夫人联手……那件事，石青衫如今得势了，她巴不得要找个机会替她亲娘报仇，怎么会放过我！” 石婉茵垂下眸子，无辜又可怜。 看女儿这样，张姨娘也不忍心再责怪，便放柔声音：“婉茵，娘肚子里的这个不仅仅是你父亲的老来子，更是咱们母女的将来啊！” “娘已经人老珠黄，你父亲却可以随时纳妾，娘一个妾室怎么能活得下去？况且你还……唉不说这个，若这真的是个男孩，咱们娘俩的将来就是有了保障！” 石婉茵愣了愣，只能顺从地点头。 张姨娘自己不搞出点动静，大夫人都不会让她好过，石青衫丝毫不把张姨娘放在心上，她烦恼的是张家生意的事儿。 石青衫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个下午，温茶和断弦一直守在门口都快急死了。 黄昏时分，石青衫终于开了门。 温茶和断弦喜得跳起来：“小姐，你已经两顿饭没吃了，我们现在去给你准备？” “不用，去备马车，我要去国色天香。”石青衫的脸上满是疲倦之色，更多的是喜悦。 这一个下午，她苦思冥想，翻阅了不少商人的典籍，这才想到了一个对付张家的好法子。 国色天香里，石青衫跟李掌柜谈了很久，李掌柜的脸从阴转晴，笑得直点头。 “小姐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我和咱们家其他掌柜的商量了好久，头都挠破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这个法子实在是绝了！” 说得口干舌燥，石青衫忙灌了一杯水，长长舒了一口气，“事在人为，理论再好，如果没有大家一起努力，是办不成的。李掌柜，你一定要全程跟进这件事，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 见石青衫如此慎重，李掌柜也严肃了几分：“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办成这件事。” 石青衫还是有些不放心，“每天早上我会来国色天香，平时不会出丞相府，每做好一点，你就派人来汇报一次。” “当心吧，小姐。”李掌柜连连点头，他眼中忽然露出些许期待：“若我们成了，张家的生意就会彻底垮掉，小姐名下的生意就会取代张家，成为这般若城数一数二的商户啊！” 想想就激动，李掌柜忙不迭地按照步骤去运行了。 打压张家，对于石青衫而言十分重要。 张峰背叛了酒老太爷，而张柔张姨娘又陷害了酒留，他们父女对酒家做的恶事太多，石青衫这一仗若是能成，这才算是出了这十多年的恶气！ 对于张家的手段，石青衫已经看出了门道。 无论国色天香还有她名下其他店铺卖什么，但凡是火热的，张家全部把价格压低将近一成来卖。 她的店铺里存货量大，张家只是进购了一小批来卖，只要顶掉了她的生意，张家就立刻收手，根本就赚不到钱。 发现了张家的手段，石青衫便开始运转。 首先石青衫让国色天香进购了一大批棉麻裙子来卖，但国色天香没有号召力，所以她就找上了明如。 独秀楼向来是般若城流行的风向标，无论独秀楼推出什么新品，都会被哄抢而光。 所以石青衫拜托明如做了几件棉麻裙子挂在独秀楼，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棉麻裙子立刻被捧得火热，国色天香的货没几天就被一抢而光。 无论是为了顶掉国色天香的生意，还是赚钱，张家闻风立刻赶制了一小批棉麻裙子试卖。 数量没达到石青衫的期望值，她便拜托杨妙和杨婼去张家铺子买了两条裙子。 两位公主不仅大驾光临，而且是大张旗鼓去了张家买裙子，这一下张家就坐不住了，下了血本大批量生产棉麻裙子，并打上公主的招牌。 裙子的浪潮还没过去，石青衫又让名下生产木制品的铺子定制了一大堆桌椅板凳。 张家坐观动静，没想到战王爷杨择亲自来买这些，而且是花了高价。 当石青衫带着一大队人马绕街一大圈将昂贵的金丝楠木桌椅送去战王府，又抬着两箱雪花银回去时，张家瞠目结舌，不得不信。 同行都眼红了，纷纷传着最近大官们都要换金丝楠木的桌椅，张家便赶紧砸重金买金丝楠木原料，去生产桌椅。 “王爷，这些都是昂贵的金丝楠木，拿着我的钱来买我的东西，您一点也不亏本。”石青衫微笑着。 杨择围着这些桌椅转了一大圈，随手拍了一把桌子，那金灿灿的桌子竟然出现了一条裂痕，杨择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这就是你的金丝楠木？” 石青衫嘴角抽了抽：“王爷，不花钱的东西……”你还指望质量上等不成？ “有人上赶着送名贵木材，连门都进不了，你倒好，送了一堆刷金漆的烂木头，若不是你的相貌平庸，我都要怀疑自己瞎了眼，对你心怀不轨呢！”杨择懒洋洋地笑着。 石青衫赶紧别开眼，明知道自己不喜欢杨择，这颗心啊还是忍不住地悸动！ 正文 第156章 陪守财奴拨算盘 “衣服布料都是些不值钱的货，算上金丝楠木也不可能让张家损失惨重，你还有什么招儿？”杨择问道。 见杨择一派正经，石青衫便回答道：“还有茶叶。” “张家的茶叶大多是给官家特供的，因此都是名贵茶叶，片叶片金，茶叶进回来都会很快脱手，所以不会压货。但最好的茶叶其实都在南方，我想派人去南方进最贵的茶叶回般若城来卖。” 说到这里，石青衫望着杨择半天不说话。 杨择嗤笑了一声，“所以，又要拿我当活招牌，诱骗张家上当？” 石青衫笑了笑，一点都不狗腿。 石青衫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她与这些有话语权的人相熟，只要杨择他们这些有钱的金主随便哄抬一下，张家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其实，茶叶这件事石青衫早就着手去办了，杨择一松口，她的店铺就已经开始售卖茶叶了。 去南方倒腾茶叶，路途遥远，中途肯定会有损失，而且需要大量音量，这不是件小事，张家派很多人打探了消息都没决定好。 见张家不出动，石青衫又开始想对策，还是杨择比较果断：“买通做茶叶的所有商家，让他们去贩茶！” 石青衫惊住了，有些犹豫：“这个我不是没想过，要买通这么多商家得需要多少银子啊……”她最担心的是钱。 杨择有些无语：“石青衫，你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吗？你这一票做成了，张家的钱都是你的，还在乎这点小钱？” 听了杨择的话，石青衫赶紧低头拨拉算盘，看着自己最终会获得的庞大财产，她脸上竟然有一丝不舍：“好吧，最后只能少赚一点了。” “……你怎么不姓钱？”杨择气笑了。 杨择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堂堂一个王爷大好的春光不去享，朝堂的权势不去抓，竟然坐在账房里陪这个守财奴拨算盘！ 偏偏他，还这么心甘情愿！ 杨择心道：只是怕这个蠢丫头把自己赔进去，到时候没人跟他联手除掉杨裕杨恭那几个小子了，嗯，一定是这样！ 按照杨择说的方法，张家没过两天就派人动身去南方贩茶了，石青衫也早在南方安排好了人手，在张家人面前做出茶叶稀缺的假象，好让他们把所有的茶叶都收走。 这件事出乎意料地顺利，因为天高地远的，有很多因素不在掌控之中，石青衫还担心成不了，直到张家贩卖茶叶的马车一辆跟着一辆进了般若城，石青衫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做成了这些，石青衫便让独秀楼大贬特贬棉麻裙子，让杨妙杨婼穿上国色天香推出的另一款裙子招摇过市，让杨择把那堆金漆烂木头扔到大街上，让官员们跟风买别的品种茶叶…… 凡是张家供货充足的东西，全部换下来，让流行趋势大大地转了风向，凡是国色天香卖的都被疯抢，也都是张家没有的。 接下来，就是等着张家仓库里的棉麻裙子长了霉、金丝楠木堆积成烂木头、茶叶也变潮，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货物都堆积如山卖不出去，张家也算是自掘坟墓了。 经过了十几天的恶战，石青衫总算能睡个好觉，连做梦都梦到了外公对她欣慰地笑。 她也算是帮酒家报了仇了。 忙完这些，也都快到年关了。 没剩几天就要过年了，按照惯例石明远必定是要准备很多礼物送去各个府上，今年却不同往年，因为那一场变相的相亲宴，几个女儿也算有了归宿，于是他派女儿们出动。 “几位殿下身份尊贵，你们去送才能代表我的诚意。”石明远笑着说道，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看向石成欢时，石明远显然没有从前那般宠爱，只是点点头：“成欢，你带着礼物去给大殿下送吧。” 石成欢脸色一僵，勉强笑了笑便应下来。 对石成欢态度一般，石明远对石婉茵倒是有所好转。 一来是因为张姨娘怀孕了，二来则是他没想到这个安静的小女儿竟然可以有两个选择，杨恭和杨嶙。 虽然这两个皇子都不是石明远心中的最佳人选，但对于石婉茵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婉茵啊，你就辛苦一下，去给二殿下和五殿下送礼物吧。”石明远拍了拍石婉茵的肩膀。 石婉茵有些怔然，石明远又怕她胆小不会说话，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正悠然吃桃子的石红绡身上，“对了，红绡正好没事，你陪婉茵去送。” 没准石红绡还能被杨恭杨嶙其中之一看上，到时候这两个女儿都能嫁给皇子了！ 石明远打得一手好算盘。 石红绡笑了几声，挑起媚眼：“好啊……”反正她也闲来无事，只剩下看热闹了。 若说石明远现在对谁最好呢，应该算是石青衫了。 石明远一脸慈祥地对石青衫道：“青衫。最近店里不忙了吧。” 拉家常？石红绡好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这还是她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吗？ 石青衫一贯面带微笑，只要石明远不过分，她也懒得见面就撕破脸：“不忙了。” 看石青衫态度温和，石明远的嘴巴咧得更大：“那就好，父亲还担心你会累坏了身体呢。” “多谢父亲关心。” 大家都向他们投去惊讶的目光，石青衫和石明远之间竟然会有这么融洽的画面？从前这都是石成欢的专属啊！ 风水啊，果然是轮流转的！ “那你就去帮父亲跑一趟吧，给三殿下、四殿下和战王爷去送送过年礼物，你也不用回来那么早，去放松一下心情，晚些回来，我让温茶给你留饭留门！”这叫一个周到呀！ 石红绡惊讶地桃子都没吃到嘴里，咕噜咕噜滚到地上去了，这可能不是她认识的父亲！ 石青衫微微挑眉，显得吃惊：“父亲不是说，让我们姐妹给几位皇子们送吗？”怎么会有杨择呢？ 顿时，石明远看着石青衫的目光都暧昧起来，但他用婉转的方式来表达：“战王爷平时没少照顾你，你可不能做白眼狼啊！反正礼物是父亲出，你尽管去送人情就好了！” ……这么好的父亲，她能说什么？ 正文 第157章 出门牵好狗 石明远就是看杨昭和杨择对石青衫的态度都异于常人，而这两个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只要弄住其中一个，他就算赚大发了！ 石青衫对这个老奸巨猾的父亲再了解不过，也不戳穿，“好，我去送。” 石明远可算放下心来，眯眼笑了。 “父亲！还有我啊！”这个讨厌的声音，当然是石锦萱了，她显得很不满，“父亲，你把我忘了吗？” 石明远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她出去只会坏事，不骂她就不错了，这个女儿总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你在家……” 石明远刚开口，就被石锦萱打断了，“父亲，青衫一个人去送三份礼物，也太辛苦了吧，我作为姐姐怎么也得帮她分担一点，父亲不用担心，我跟她一起去，肯定送到了！” “去什么去？你就在家里！”石明远气得两撇胡须一翘一翘的，看得石红绡连连拿起帕子捂嘴笑。 有了石锦萱，这才让他担心呢！ 石锦萱却没完没了：“父亲啊，婉茵送两家，你都要二姐去陪她，青衫可是送三家，没个人陪着怎么能行？中间出了岔子怎么办？不行不行，我得去！” 说得好像，缺了她不可一样！ 石明远气得接连瞪着石锦萱，恐怕有她才会出岔子！ 看着这个无脑货，石青衫脑子里转了个圈儿，随即笑道：“父亲，四姐都是为我好，不如就让四姐陪我去吧！” 见石青衫都松口了，石明远望着她，心中盘算着，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也算看出青衫不是池中物，锦萱在她跟前根本蹦跶不起来…… 他拂了拂袖子，便出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礼物一定送到了，别让殿下们说我失礼就好！” 石成欢铁青着脸，第一个带着礼物出门了。 石婉茵只是看向石红绡，等石红绡又削了个梨吃掉后，这才擦擦手，对石婉茵笑道：“婉茵，我们走吧。” “是，二姐。”石婉茵乖巧答道。 出门前，石红绡揽了揽石青衫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向石锦萱：“青衫啊，牵着狗出门一定要看好了，回头咬了人，咱们丞相府可赔不起呢！” 听石红绡嘴巴这么毒，石青衫忍不住笑了。 而石锦萱正在扒拉着这些礼物看个究竟，等石红绡咯咯笑着出了门，她才反应过来，追着出去大骂道：“石红绡，你才是疯狗！” 石红绡才不会理她！ 悻悻地走回来，石锦萱抬头见石青衫还在笑，便大声嚷嚷着：“有什么好笑的！还不走！真是倒了霉了，怎么会跟你分在一起去送礼！” 石锦萱嘴上骂骂咧咧的出了门，石青衫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又气又笑，究竟是谁倒霉？ 连门槛都没迈出去，就被疯狗咬了，真让她二姐说着了！ “带上礼物，我们走。”石青衫柔声吩咐下人，也出了门。 坐在马车上，石锦萱就没有安分的时候，总是掀开帘子看看走到哪里了。 石青衫忍无可忍：“车里这么点热气，都被你放没了，你要是想挨冻，就下去走。” 石锦萱横眉竖眼：“我想掀就掀，这马车是丞相府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你跟长姐是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点礼貌？” 听到石锦萱的声音，石青衫就恨不得把她扔下去。 石锦萱自作主张地吩咐车夫：“哎！你这是往哪儿走呢？去战王府啊！” 车夫只是看了石锦萱一眼，便探头进去礼貌地问询石青衫：“五小姐，咱们先去哪家？” 石青衫笑着点头：“昭王府。” “好嘞！”车夫应了一声，坐正身子甩开鞭子抽马，大大地加快速度。 “哎！你一个赶车的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凭什么听她的？”石锦萱的声音就差没把这个马车盖震翻，“我说要去战王府，你耳朵聋了啊！” 等石锦萱鬼喊鬼叫完，石青衫这才冷着脸说道：“你这么吵，他能不聋吗？” 石锦萱刚要爆发，只听石青衫冷声：“别以为我猜不出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见战王爷，最好乖一点，否则我现在就叫人把你送回丞相府里去！” “你凭什么？”石锦萱仍气不过。 “父亲现在更愿意相信你的话，还是我的话？” 石青衫就这一句话，便浇灭了石锦萱所有的气焰。 选择昭王府，石青衫自然有她的理由。 跟着石青衫走近昭王府，石锦萱心里憋着火，脚底下没闲着，踢这儿一下踹那儿一下的，嘴里还时不时骂骂咧咧。 石青衫视而不见，任由她折腾。 “二位小姐请回正厅里等着吧，老奴去请三殿下。”见石青衫过来，管家非常恭敬。 石青衫回之以礼：“多谢管家，我瞧着这花园的景致不错，现在天儿也不算冷，我们就在这儿赏景，等着殿下吧。” 管家连连点头，并吩咐丫鬟们赶紧将暖炉和热茶送来花园，这便赶紧去请杨昭。 花园里的梅花开得极盛，一簇一簇的鲜艳颜色，仿佛可以驱散不少严寒。 石青衫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梅花，石锦萱却气呼呼地坐在石凳上，冻得蜷缩成一团，抱怨道：“我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够用啊，大冬天的装什么文人雅士来赏花？你想冻着，我还不想陪你呢！” 石青衫转身，只甩给她一句话：“那你回丞相府去暖和着？” 石锦萱终于安静下来了。 石锦萱这个小泼妇为了见他，竟然连这些都能忍！石青衫当真小看杨择的魅力了！ 丫鬟们把暖炉给她们暖手，并上了热茶和点心。 石青衫欣然接受，一口热茶下去暖了心肺，不禁感叹道：“在冬天里喝一口热茶，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见石青衫这么好说话，给她送茶的这个丫鬟也笑着回答道：“小姐心情好，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这边和乐融融，可给石锦萱送茶的那个丫鬟可没这么好命了。 “你干什么？眼瞎了？看不见我坐在这里，这茶水这么烫你就敢往我身上浇？知不知道这料子很贵？”石锦萱骂得嚣张，似乎忘记这是别人府上。 正文 第158章 整治小泼妇 丫鬟过来送茶时，石锦萱恰好把脚伸到人家跟前去，吓得丫鬟差点把水泼到石锦萱身上。 只是差点，没有泼上去，于是就惹怒了石锦萱。 那丫鬟端着一碗茶，站在那里不敢动，委屈地掉眼泪。 “四姐，再怎么说这也是三殿下府上，得饶人处且饶人。”石青衫警告道。 再怎么样她们俩都是从丞相府一道来的，带着这条疯狗可不就是丢人？ 石锦萱不依不饶地痛骂：“昭王府的丫鬟就能骑到我头上来？你做错了知道吗？给我跪下磕个头，我便算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在场的丫鬟都提心吊胆的，在昭王府做丫鬟已经好几年了，她们从没遇到过这么凶狠的主子…… 那丫鬟被吓得腿软，哭着就跪了下来。 石锦萱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她现在奈何不了石青衫，难道连个丫鬟都治不了？ “不许跪！” 随着一声厉喝，一道人影从石锦萱面前闪过，抓住那丫鬟的胳膊，拽着她从地上站起来。 丫鬟眼泪汪汪，似乎找到了诉委屈的人：“殿下……” 石青衫叹了一口气，杨昭总算过来治这个疯婆子了，就是来的有点晚，刚才看见丫鬟受委屈，她也挺愧疚的！ 杨昭气呼呼地瞪着丫鬟：“这么没骨气，她让你跪你就跪，你也不好好看看她是什么东西？” 这话说得，石锦萱不由得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 杨昭直接把丫鬟手里的水杯随手一甩，正好砸在了石锦萱的小腿上。 “啊！”石锦萱一声尖叫，连连退后，茶水还是弄脏了裙摆。 杨昭转身看着石锦萱，冷笑一声：“我府里的丫鬟我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竟然敢过来吆五喝六？难道是石丞相叫你过来的？” 面对这么强势的杨昭，石锦萱都愣住了，她呆呆点头：“是，是我父亲叫我来的……” 石青衫笑了，无奈地扶额，石锦萱真是坑爹一把好手！ 杨昭气得瞪眼，“这个老糊涂……” 石青衫适时开口：“三殿下，快到年关了，父亲让我来给殿下送些新年礼物，多谢这一年多来，殿下对父亲的照拂！”她是非分明，可不是随便坑爹的人。 见石青衫说话，杨昭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不由得责怪道：“你自己来就行，带别人干什么？” 这个别人不就是指石锦萱？石锦萱更生气不是杨昭骂她，而是凭什么杨昭对石青衫的口气那么亲切！ 石青衫无奈地笑了笑，她也不想的。 “没事儿的话，留下来用午膳吧？我府里来了个新厨子！”杨昭笑了，他更喜欢做个傻白甜。 “多谢三殿下，我还没完成父亲的嘱托，还要去逸王府和战王府送礼，就不用午膳了。” 杨昭的眼睛亮了亮，“好啊好啊，我们去皇叔那里蹭饭，逸儿府上的饭都不好吃，全是素斋菜……” 点评一番，便是决定了。 石青衫面无表情地望着兴奋的杨昭，她什么时候说要带着傻白甜了？ “走走！”杨昭兴奋地拉着石青衫，就要出府。 石青衫对杨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还有个小泼妇跟着！ 傻白甜这次反应快，眼珠子一转便想了个招儿。 出王府的路必经小池塘，小池塘里是活水，冬天都还流动着。 杨昭走路就是这么一个不小心呀，把石锦萱撞到水里去了。 噗通！ 杨昭惊讶道：“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四小姐，都怪这条路太窄，回头我就让人拓宽点！” “啊！救命啊！救命啊！”石锦萱在水里使劲扑腾着，大喊大叫。 看主子给她们出气，丫鬟们都快要笑岔气了。 石青衫赞许地看了眼杨昭，傻白甜终于聪明了一回！ 见石锦萱还在扑腾，杨昭万分无语地看着她水花四溅：“哎，麻烦你腿站直了好不好！” 听杨昭的话，石锦萱将双脚踩实在水底，立刻高出水面大半个身子。 看她浑身湿透，冻得哆哆嗦嗦地站在水里，丫鬟们忍不住哄笑出声来。 石锦萱气得哭了，杨昭扯着石青衫转身就走，“四小姐不小心落水，来人，快把四小姐送回丞相府，若是耽误了让四小姐生病，我饶不了你们！” 话音刚落，石锦萱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丫鬟们笑做一团。 出门上了马车，杨昭还念念不忘地骂着：“敢欺负我的人，她真是不想活了！” 对于见义勇为的三殿下，石青衫还是予以表扬的：“三殿下对府里的人真好，想必四姐一定吸取了教训，绝不敢打三殿下的主意！” “什么？那个泼妇敢打我的主意？”杨昭惊得张大嘴，可以塞鸡蛋了。 石青衫连忙摇头：“不不不，四姐打的是战王爷的主意，三殿下把心放在肚子里。” 不被人打主意，杨昭莫名有点酸：“怎么是个女人，就喜欢皇叔啊！皇叔有什么好……” 石青衫歪着头，好好思考着该怎么安抚傻白甜，只听他突然来了一句：“你肯定也喜欢皇叔，你告诉我，他哪儿好？” 石青衫：“……”哪儿看出她喜欢杨择了？ 杨逸不在家，礼物放下后他们就转道去了战王府，神奇的是，杨择也不在家。 “走走，我知道他在哪儿！”杨昭从战王府里牵了两匹马出来，直接带着石青衫骑马出城了。 若不是知道杨昭是个傻白甜，跑出城这么远的地方，石青衫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拐卖。 城外白雪茫茫，跟着杨昭七拐八拐，走进了一个峡谷里。 峡谷和别的地方一样，高头落满了雪，神奇的是地下。 潺潺的溪水纵横交错，像是一张细密的水网镶嵌在这片地方。 他们放满了速度，就算是骑着马这个高度，也能隐约看到溪水里有游鱼的影子，可见这溪水的澄澈。 “这里，是什么地方……”石青衫不由得惊讶着。 “紫霞谷。” 杨昭搀着她下了马，两人牵着马跳过一个个水涧，慢悠悠地走着。 走了两步，石青衫实在是好奇，便蹲下来将手探进溪水里，喜道：“水是温的！” 杨昭终于有了嘲笑她的机会：“没见过世面吧！” 正文 第159章 紫霞谷 因为溪水有温度，旁边竟然长出了许多鲜艳的小花儿来，真是别致的景色。 石青衫内心的震撼，可比她打压张家成功还要多一些！ “你看，那不是皇叔吗？”杨昭兴奋地喊着：“皇叔，你看我带谁来啦！” 石青衫甩了手上的水，起身朝杨昭跑的方向看去。 半山坡上白茫茫一片，却有一青色身影席地而坐，面前是一团火堆，他不断用树枝拨拉着，火堆逐渐旺盛。 白雪，火光，一身青衣的杨择。 石青衫都忘记天寒地冻，忘记挪动脚步。 听到杨昭的喊声，杨择抬头笑了：“你们真会赶时候！” 石青衫牵着小棕马，慢慢走过去，只见杨择将雪堆里的一壶酒拿起来，放在架好的火堆上。 走到他面前，石青衫乖巧的不像话：“战王爷。” “嗯。”杨择懒懒应了一声，抬头瞥了她一眼，“那么紧张做什么？” 杨昭早就围着火堆，一屁股坐下来，捡起杨择带来的果子吃，他笑嘻嘻道：“皇叔，人家是女孩子，见到心上人当然会紧张啊！” 石青衫低头，无语地闭了闭眼，她错了，傻白甜永远是傻白甜！ “心上人？石青衫，你的心上人是谁？”杨择的笑声钻进她的耳中，沉哑的声音都快把她的魂儿勾出来了。 石青衫屏息再屏息，鼓起勇气抬头，笑道：“三殿下开玩笑的，我年龄这么小，哪儿来的心上人啊！” “站着干什么！快来坐！”坐在杨择左边的杨昭，将蒲团扔到了杨择的右侧，点点下巴示意石青衫坐下来。 扔完蒲团，杨昭还得意洋洋地冲杨择笑，期待着杨择能表扬下他的懂事。 杨择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对石青衫道：“坐吧。” “谢王爷。” 坐下来听杨昭东拉西扯之后，石青衫总算感觉气氛轻松多了，不禁开始四处张望，眼中时不时现出对这世外桃源的惊艳之色，。 “从边境回来后，我和昭儿出来赛马，这才找到紫霞谷，后来这儿就成了我们两人的秘密，现在多了个你。”杨择忽然说道。 石青衫回神，“哦，是吗，荣幸之至。”她摸了摸头发，有些不自在。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两人的秘密？怎么听着那么诡异？ “皇叔……你都不听我说完……”刚才杨昭正把怎么打脸石锦萱的事儿说得唾沫横飞，却被杨择突然打断，能不委屈吗？ 杨择看了他一眼：“你废话太多。” “……”早知道不带石青衫过来了！杨昭别过头去，决定不理这个见色忘义的皇叔。 酒已经热好了，杨择拿出两只精致的酒盏倒了酒，给石青衫递了一杯：“尝尝，在这里喝酒别有滋味。” 石青衫接过酒，十分新奇地尝了尝，又喝了一小口，配上这清爽的风，这奇异的景，连酒的滋味都美了不少！ “皇叔！还有我！”可见杨昭的无视，对杨择丝毫不起作用。 “自己动手，还想让我一个长辈来伺候你不成？” 杨昭哭：“……”凭什么区别对待？ 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杨昭瘪着嘴拿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大雪漫山谷，溪水潺潺流。 三人坐在雪中饮酒，平添了几分诡异的静默。 “你的生意都安排好了？”杨择打破了这沉默。 石青衫连忙将口中那一口酒咽下去，“是的。” “什么时候可以收网？” “呃……”石青衫停顿了一下，陷入沉思。 杨择抬头，“怎么？扳倒一个小小商户，还需要三年五年？”他一副‘要你何用’的口气。 石青衫捋捋头发，显得有些局促：“大概，年后……不超过六月……” “嗯。”杨择随意答了一声，便继续喝了一大口酒，目光及向远方。 正经问完话，不再说其他，杨择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没有听到杨择再发问，石青衫竟然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总是时不时地看看杨择在干什么。 顺着杨择的目光，石青衫看到了天空上闲散的流云，偶尔飞过的几只野雁，山顶上的树木光秃秃，脚下的溪水慢慢流…… 她还看到了杨择眼底那神情竟然是一抹哀伤，令她心头有涩涩酸楚的感觉。 没心没肝的战王爷杨择，有什么会值得他悲伤？ “唉……” 杨昭的一声叹息，令杨择眼中所有的光色尽然消失，恢复原本那副散漫的模样。 石青衫摸摸头发，撇开眼朝远方看去。 “怎么了？酒不好喝吗？”杨择笑问。 杨昭闷着头，又猛灌了一大口，以证明酒非常好喝。 “皇叔，快过年了……你说，玉西怎么过年啊？” 杨择笑出声来，用‘我什么都明白’的眼神望着杨昭：“那场相亲的宫宴怕是白白浪费了，你小子这么多年还吊在那一棵歪脖树上！” 听到这里，石青衫立刻反应过来杨择说的人是谁。 “玉歌不是歪脖树！”杨昭眼睛瞪得大大的，小暴脾气竟然上来了。 杨择没生气，反而是搂过杨昭的肩膀，哄着：“昭儿乖，玉西过年肯定比咱们这儿热闹，没准玉歌已经找了一个好男人，你应该为她高兴，不如晚上皇叔为你摆一桌庆祝的酒宴怎么样？” “皇叔！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皇叔！”杨昭气得哇哇乱叫。 杨择把手一松，无所谓地摇摇头，“本来就不是啊！” “你……”杨昭被噎得半死，可又摆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石青衫努力低头，眼睛几乎是直直盯着雪地。 “想笑就笑出来吧，昭儿不敢打你，还有我在呢！”杨择适时说道，其实这无疑像是一把刀又插进了杨昭脆弱的小心脏。 杨昭满是哀怨地望向石青衫，“连你也落井下石，你不看看我是怎么帮你的牵姻缘线的……” 石青衫猛地抬起头，解释道：“没没没，我只是……噗……”她赶紧别过脸去，还是没能忍住不笑。 但她仔细一回想杨昭的话，姻缘线？ 不禁看向杨择，恰好对上那一双如溪水般清列的眸子，杨择微微一笑，她竟感觉到脸烫得不行，又别开脸，脖子都快扭断了。 “呵呵……”隔了好一段时间，杨择这才笑了两声，令石青衫和杨昭都莫名其妙。 杨昭没理会这个，幽怨地望着杨择：“皇叔，能不能求你帮我个忙？” 正文 第160章 把她嫁出去 “难得你能低三下四来求皇叔，你说。”杨择一派好兴致。 石青衫有些想不通，言语上占人家便宜，杨择这些恶趣味都是从哪儿来的？ “皇叔，可不可以把你的妙鸽叫来，让我用用……” 杨择似笑非笑望着杨昭不说话，弄得杨昭心里毛毛的：“哎呀！快过年了呀！你倒是可以和小姑娘喝喝小酒，谈谈人生，可我呢可我呢？我只不过想鸿雁传书，让玉歌别那么轻易忘记我啊啊啊！” 听起来倒是很可怜，杨择噙起一丝笑意：“可是，她肯定早就忘记你了。” 杨昭的目光幽怨无比，杨择对他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尽管玉歌极可能早就忘记他这是个事实…… 见杨昭背转过身子，双手插进袖管里闷着不说话，时不时地抬袖子抹脸，石青衫不禁道：“战王爷，三殿下重情重义，相思极苦……” 她真正想说的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子，给点面子啊！ 杨择口中呢喃着：“相思苦吗……”他笑着，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琉璃棒，他将琉璃棒放入火中烤，里面似乎有粉末，可以不断地燃烧。 伴随着一阵异香，正生闷气的杨昭忽然兴奋地大叫：“妙鸽！” 石青衫忙往天上看去，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鸽子飞落下来，落在了杨择的肩膀上。 “妙鸽，帮这小子一个忙吧。”杨择微微侧脸，仿佛是在笑着跟这只小鸽子说话。 妙鸽仿佛能听懂似的，扑簌着翅膀飞到了杨昭的肩上。 “皇叔，你真是我亲皇叔！” 杨昭兴奋不已，便从怀中摸出一叠厚厚的信纸，嘴里碎碎念着：“写了不一样的版本，不知道玉歌会喜欢那种的呢……嗯，要不然全都寄过去吧，总有她喜欢的……” 眼睁睁看着杨昭残暴的把厚厚的信纸全捆在妙鸽的小细腿上，石青衫不禁无语，她也没想到傻白甜这么欺负一只鸽子啊…… “相思，真的苦吗？”在杨昭忙忙叨叨的时候，杨择喝了一口酒，笑望着石青衫。 石青衫忙低下头，恢复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是。” “你有过相思吗？” “什么？”石青衫懵懵地抬头。 杨择唇边笑意加深：“你说苦，难道你有过相思？” “没，没有。”每次对上杨择的眼睛，她都会脸红心跳地败下阵来。 “你总会知道，遇上对的人，相思就是甜的。” “……是。”石青衫一味地低着头，也不知道杨择为什么会说这些神乎其神的话，只是总弄得她小脸发热，这可不大好吧…… 他还有一个恶趣味，就是逗石青衫，看她紧张兮兮像个小白兔的模样…… 如果石青衫知道，她恐怕再也不会有脸红心跳这种蠢蠢的反应了吧…… 杨择勾唇，将壶中的酒尽数喝光。 …… 快到年下，各家都会出来送礼物，刘御史家也不能免俗。 刘御史一直和石明远交好，这一次便派了一双儿女前来送礼。 因为石成欢，刘懿好本来不愿意走这一趟的，但她也需要顾及父亲的官途，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哥哥刘昀。 从前刘懿好和石成欢走得很近，才高八斗的刘昀很容易被美丽的石成欢所吸引，每天牵肠挂肚。 陷在感情里的人说不得，刘懿好想劝哥哥离石成欢远一点，哥哥从来不会听。 石成欢现在可是大皇子的人了，万一刘昀没忍住又去胡说些什么……所以刘懿好只能跟上。 刘昀和刘懿好要来，她们都提前一天送了拜帖。 知道刘昀对自己的心思，哪怕是她要嫁人，估计这个傻小子都会痴情等着。 石成欢一想到要和荷月那个贱丫头一起嫁给杨裕，心里不由得犯恶心，对石青衫更添恨意！ 石成欢本不想理会这些花花草草，但看到石青衫过得顺风顺水，便恨得牙痒痒，就算不能除掉她，也要弄几只苍蝇来恶心恶心她！ 于是，石成欢找上了最近春风得意的张姨娘。 “张姨娘，最近怎么样？”石成欢笑着进门，可看到张姨娘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眼底便闪过一丝厌恶。 这才两个月，张姨娘还没有显怀，她就整天挺着个肚子，狗仗人势！ “二小姐，你来了啊！”张姨娘得意忘形，只是随意应了声，完全改变以往对石成欢的恭敬谦卑，仿佛她已经成为这丞相府的当家主母。 石成欢忍下怒意，对她笑得亲切：“张姨娘，你可要好好保胎啊，不想看你生下孩子的人实在太多，你别大意！” 说起这个张姨娘就心头一紧，“有老爷在，谁敢动我肚子的孩子？” 她声音高了不少，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 石成欢笑得意味深长；“现在府里只有青寒一个男丁，若是再无别人的话，青寒会成为丞相府唯一的继承者，你说谁最不想让你生下孩子？” 张姨娘瞳孔紧缩，帕子都被手心的汗水打湿了：“石青衫……”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 成功引起张姨娘的愤怒和恐惧，石成欢便叹道：“我是个马上要出嫁的人，府里的人、事和我再没关系。可青衫还留在府中，谁知道她会不会哪天看你不顺眼……” 一句未说完的话，已经让张姨娘双眼含恨，冷汗涔涔。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看向石成欢：“二小姐，这一趟过来是……” “看在你这么多年对母亲忠心耿耿的份上，我也不忍心见你受人迫害，”石成欢那笑容像是藏了毒的鲜花：“如果让青衫嫁出去，你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 刘昀和刘懿好的到访，石明远还算比较重视，让全家出来迎接。 这其中最夸张的是，张柔身为一个姨娘竟然坐在了石明远的下座，连大夫人都得忍气吞声地坐在后面。 几番寒暄后，石成欢已经在对张姨娘使眼色了。 张姨娘看了刘昀一眼，便笑着对石明远说道：“老爷，妾身忽然有一个想法。” “你说。”石明远和颜悦色，看来他对张姨娘怀的这个孩子的确重视。 “妾身瞧着这刘公子真是人中之龙，就是不知道有中意的姑娘吗？”张姨娘笑问着刘昀。 正文 第161章 刘昀 刘昀是个读书人，本不屑与张姨娘这样的人说话，但看在石明远的面子上，还是应了声：“尚未。” 张姨娘仿佛十分欣喜，“丞相府若是能和刘御史攀上一门亲，岂不是亲上加亲了？” 石明远笑着点头：“嗯，柔儿说得有道理。” 老太太心里早就不满了，虽然她看重这一胎，但这不代表张姨娘现在就有资格在客人面前说三道四！ 大夫人更是压着火气，这场上恐怕除了石成欢，没有几个愿意听张姨娘说话的。 见此，石成欢便笑着帮腔：“刘公子对于诗书器乐都十分精通，又是性情中人，若是女子能找到这样一位有情郎，这一生便是足矣。” 石成欢的声音仿若清冽溪水缓缓流入刘昀的心，却也凉了他的一片痴心，为什么他这样喜欢的女子竟要嫁给了那个草包皇子？ 感觉到刘昀的不对劲，刘懿好轻咳一声，笑道：“二小姐过奖了，哥哥只不过是听从家父，按部就班地诵读诗书，并没有二小姐说得这样好。” 石成欢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看来这个刘懿好确实与自己生分了不少，从前她可都是成欢成欢的叫得亲呢！ 不过无所谓，刘懿好竟然与她心心念念的杨逸勾搭上了，石成欢也不屑与刘懿好再交好了。 张姨娘不管四六，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们家大小姐身在军营，二小姐和六小姐已经许配人家，五小姐才貌双全，经营般若城八十多间铺子，小小年纪就能独挑大梁，不知刘公子意下如何？” 刘昀愣了，石青衫差点气笑了。 明知道张姨娘磨磨蹭蹭很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没想到是用这么可笑的法子，合不合适，张姨娘怎么不先来问问她？ 这话一出，石明远似乎有些不乐意，他深沉的目光转向石青衫，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两个人。 石成欢要嫁给杨裕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放弃了这十几年来培养的女儿，石明远心中也是遗憾的。 但石明远没有一蹶不振，很快就将目标转向了其他女儿，比如石青衫。之前他瞧着，石青衫和杨昭、杨择走得很近，最次也是个战王妃，若是能嫁给三皇子，那么他还可以力挺杨昭登上皇位，成为准国丈！ 可张姨娘这么一搅和，把他成为国丈的棋局全都打乱了！ 正在石明远脑子一片混乱之时，刘昀那一张斯斯文文的脸似乎浮现了怒气，越涨越红，像看着冤家似的看向石青衫。 “你说的五小姐，就是她？石青衫？” 这陡然升高的声音，让张姨娘吓了一跳，往石明远的怀里靠了靠。 石青衫微微挑眉，望着刘昀。 刘懿好急的扯了扯刘昀的袖子，低声劝阻：“哥，别乱来……” 刘昀甩开刘懿好，字字句句像是控诉：“石青衫是吗？从一开始你就不安分，明明是个庶女，却处处抢夺成欢的风头！钟山围猎的时候，成欢被迫和大殿下二殿下扯在一起，依照我看，那些黑衣人就是你找来的！ 她明明是刺绣大会的头筹，你却千方百计地设计陷害，让她在皇上面前失了脸面！这一次，明明是你和战王爷有苟且，却偏偏扯到了成欢身上，让她不得已要嫁给大殿下！ 成欢是那么美好善良的姑娘，怎么会有你这样阴狠歹毒的妹妹？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说到这里，刘昀气得浑身轻颤，好像被迫害的人是他一样，他一甩袖子：“哪怕世上只剩下石青衫一个女子，我刘昀宁愿一世孤独，也绝不娶这样一个阴险歹毒的女子！” 这一番话来的太突然，让众人都措手不及。 石成欢反应过来，连忙拿出帕子拭泪，还柔柔道：“刘公子，她是我妹妹，你又何必……” 听到心上人的声音，刘昀这才缓和了口气，心疼道：“成欢，她把你害成这样，你不可以再心软了！” 这话听得石成欢心里都乐开花了，就让刘昀这个蠢货替她骂骂石青衫吧！ 石青衫刚才屏着的那口气轻轻一吐，笑了出来。 这算什么？为石成欢打抱不平吗？ 她和弟弟青寒处处活在石成欢和大夫人的阴影之下，生母被送到寺庙，她该向谁诉苦？ 前世被她们所骗，替石成欢嫁给杨裕，被锁在那个破烂小院子洗了十年的衣裳，又有谁来同情过她？ 不仅代嫁，那十年间石成欢还处心积虑，骗了外公给她的万贯家财，她就活该吗？ 而此刻，却有人来为石成欢抱不平，说她石青衫恶毒阴险…… 刘昀，真是太可笑了！ 见石青衫毫无生气之意，刘懿好更是歉疚，“五小姐，你别生气，我哥是无心之言……” “懿好，你又何必讨好她？”刘昀一派不屈服于恶势力、一身正气的样子，“我既然敢说，也不怕她搬出什么殿下王爷的来压我！” 说罢，在众人还没有回神的时候，刘昀大步流星出了门去。 没能让刘昀看上石青衫，张姨娘这心里可不舒服。 石锦萱一脸幸灾乐祸，若不是老太太瞪着她，那些难听话早就说出来了。 大夫人和石成欢心里更是快意不少，石成欢早就料想到，以刘昀对自己的痴心，心肯定会一面倒向自己，错的也会成为对的，他那么正人君子，是绝对不会看上石青衫的。 所以，石成欢就是要刘昀来骂骂石青衫出气的！ “哥！”刘懿好急急喊了一声，却还是没有拦住，她回过头来，望着石青衫时双眼都有泪花了：“五小姐，我代我哥向你道歉……” 对刘昀不了解，但是刘懿好的确是个善良的姑娘，石青衫笑笑：“他不能代表你，你没错的。” 石青衫可不是个随便迁怒别人的人，但是……这顿骂实在来得莫名其妙，着实委屈！ 转眼间，就到了过年这一天。 对于石青衫而言，新年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石青寒远在军营，酒留也不在身边，过年也只是个仪式。 打压张家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杨择的帮助之下已经算是开了个好头，接下来每一个环节她仍需要亲自盯着。 正文 第162章 你想送命吗？ 最暖和的正午已过，天气渐渐转冷，还没到晚上，就有零星的炮竹声响起，仿佛在为这个美好的新年夜提前欢庆。 忙碌了一整天，石青衫从墨雅轩走出来，刚伸了个懒腰，就瞧见了街角那小摊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小姐，咱们……咦，那不是战王爷吗？”温茶捧着一摞账本出来，一眼就瞧见了杨择正坐在那里。 石青衫刚伸出食指，急切对温茶比出噤声的手势，就听杨择的声音响起。 “五小姐？好巧啊？” 石青衫认命地放下手指，凉凉地看了眼温茶，转身走向杨择。 温茶还懵懵懂懂：“我做错什么了……” 小摊上的客人三三两两，大多都是结伴而来，只有杨择一人坐在那里，难免显得落寞。 杨择穿着一件灰色长衫，外罩那件石青衫送的银狐皮大氅，他正低头吃着馄饨，那副专注的模样更添了几分贵气。 煮馄饨的大锅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隔着朦胧的白雾，石青衫望向杨择，谦恭地微笑。 “王爷，新年快乐。” 杨择的手轻微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她，唇角微微翘起。 “你把这账付了，我才快乐得起来。” 温茶的两条眉毛都快拧巴在一起了，身为堂堂王爷，她就不信杨择付不起一碗馄饨钱？有点便宜就要占，真是太抠门了些！ 哪怕长得再俊，温茶也不会动心的，府里送菜的大娘告诉过她，抠门的男人不能嫁，不能嫁…… “能请王爷吃饭，是我的荣幸。”石青衫欣然接受，对温茶低声道：“你去付钱，先回府吧。” 温茶撇撇嘴，便依言照办了。 杨择以两指敲了敲桌面，“坐。” “谢王爷。” 石青衫刚坐下，小二便送了碗热乎乎的馄饨上来，她抬头看去，只见温茶对她笑着眨了眨眼，便离开了。 忙活了一天，石青衫一口都没吃，温茶是怕她饿着。 石青衫笑了笑，便也动起筷子。 “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你已经不是那个连一碗馄饨钱都要计较的小丫头了！呵呵，我没看错人。”杨择忽然感慨，可这话更像是夸他自己的。 “我的确不像从前那样傻乎乎的了，”石青衫喝了一口热茶，神色认真：“但一碗馄饨钱，我该计较还得计较。” 真是不给面子啊？ 杨择长眸微眯，眼中闪烁的光芒不知是喜是怒：“石青衫……” 石青衫立刻反应过来：“王爷要吃馄饨，我自然不敢计较，乐意之至，乐意之至……” “算你聪明，”杨择笑了笑，看了她一眼，“虽然你这马屁，拍得的确差劲了点！” 馄饨冒出的热气喷在脸上，石青衫的小脸不一会儿就红润许多，她稍稍呼了口气，镇定了下心神。 她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开始汇报着：“王爷，生意方面我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张家会慢慢被拖垮，我很快就可以取而代之。至于我二姐，她明年一定会嫁给大殿下，到时候我会连同她和大殿下，一起解决……解决了他们，丞相府里的那些人，也都不重要了，所以，明年这个时候，我会把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王爷和三殿下的大业上……” 就在石青衫陈述的过程中，杨择吃得格外香，一碗见底，这才拿起帕子来擦擦嘴，慢条斯理道：“石青衫，每次都是这一套说辞，你说的累不累？” “那……”石青衫怔然，不然她该说什么。 杨择望向她，唇角微弯：“新年之夜，你怎么还在外面游荡？每家每户不都热热闹闹的团聚了吗？” 团聚？石青衫的双目微微失神：“母亲和弟弟都不在身边，怎么能叫团聚……” 片刻沉默，石青衫回神，也在努力找话题：“王爷，那你呢？怎么没有进宫过新年？” 杨择挑眉：“母亲和弟弟都不在身边，怎么能叫过年？” 听杨择用同样的答案回复自己，石青衫抿起嘴角，垂下眼睛。 杨择却注意到了她那双搭在桌面上的双手，两个不停互点的食指，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呵……你倒是真不禁逗！”杨择不由得笑了。 石青衫抬头，略显窘迫：“我，本来是很正经地在问王爷的……” 她只是忘了战王爷从来不正经的！ “好吧，那就正经地回答你一次！” 石青衫楞了一下，望着白雾缭绕中杨择那张脸，虽是微笑着，目光却仿佛穿过山川湖泊、跨过悠悠岁月。 “我从没有过过新年，连虚情假意的机会也没有。你若退一步，好赖可以凭着血缘亲情跟你的父亲姐妹一起过个年，可我，没有退路。” 是的，正如杨择自己所说，这一次他非常正经，正经到石青衫有些震惊。 “什么是，没有退路？” 石青衫忽然觉得，杨择的人生要精彩许多，坎坷很多…… 杨择收回飘渺的目光，望着石青衫时眼中闪烁着些许笑意：“他们都不在了啊，我是不是比你幸运一点？”他指了指天上。 正屏息要听一听杨择跌宕起伏的人生，却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石青衫幽幽地望着他：“哦，当真幸运……” 这算是哪门子的幸运？ “呵……跟你说正经的，你又听不懂，我能怎么办？”杨择似乎心情大好，乐得翘起腿来。 正在石青衫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离开时，一道白影擦着她的眼前极速飞过。 她心中的那根弦立刻紧绷起来，紧张之时正想起身躲避，却被杨择一把拽下来躲在桌子边。 “你站起来，是想送命吗？”杨择的声音响在耳边，比平时冷了许多，仿佛正应了这冬景。 “王爷……”石青衫猛然抬头，却见杨择已经起身冲上前去。 随着杨择的身影移动，石青衫这才看清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群身材高挑、出手狠厉的女子，大约十人，她们身穿白衣，面上还覆着一层白色面纱，连手上的宝剑都是银白色的。 若不是她们眼中露出的凛然杀机，倒真有几分出尘的仙气。 正文 第163章 吃我豆腐 几个客人和小二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若不是杨择，石青衫恐怕也是刀下亡魂。 她们动作极快，可杨择以一敌十，却也显得从容，只是他一改平日里慵懒散漫的气质，浑身散发着煞气凌人的森森寒意。 他没有兵刃，便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把筷子，朝那三个攻过来的女子甩去。 那一把筷子在扔出去的瞬间，化作锋利的利刃，直直朝着女子们的面门射去。 三根筷子正正刺进三个女子的眉心，全部没入她们的脑袋，眉心不断涌出鲜血，而其余的筷子，也都分别打进了她们的心脏。 砰！砰！砰！ 三个女子齐齐轰然倒地，眉心和心脏处流出的鲜血暖了地上的积雪，化成了更大的血滩。 石青衫心头一惊，她再度看向杨择时，便是满心的震撼。 寒风吹皱了衣摆，杨择长身立在那里，以桀骜不驯的姿态睥睨着那剩余的七人，语气一如往常般散漫，却听出几分震慑人心的威势。 “今年来得够准时，来拜年吗？” 七个女子面面相觑，有一人厉声回道：“主上命我等来取你性命，你还不束手就擒？” “既然是来送人头，就别那么多废话！” 轻漫的笑声从杨择口中溢出，杨择的身影却一瞬间移动，在她们七人之中周旋。 从他们这两句交谈就可以听得出来，杨择和这些女子相识，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石青衫自知现在站起身来，除了会给杨择添麻烦之外，就是去送死，便好好地躲着，目光紧紧追随者杨择。 人数占上风，可白衣女子们丝毫不敢懈怠，甚至渐渐有些吃力，如临大敌。 实在是，杨择的身手如同鬼魅一般，不立刻杀了她们，好像是想耗尽她们的体力。 其中一个头戴玉簪的女子，快速抽身，喘息了片刻，凌厉的目光瞬间盯紧了桌角边的石青衫。 石青衫瞳孔微缩，迅速站起身来就掉头朝反方向跑去。 没跑两三步，白衣女子就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狠厉的声音响在耳边：“还敢跑……” 那女子力气非常大，石青衫感觉到肩膀疼痛难耐，眉头都皱了起来，饶是这样，她都没有出声，叫一句救命。 “不跑，难道陪你过年吗？” 那慵懒的声音响在耳边，对于此刻的石青衫而言，犹如天籁。 她还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已经感觉到肩膀上疼痛的力道减小，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带离地面。 “啊……”石青衫感觉到身体忽然轻盈起来，在天空中飘着，不禁低呼了一声。 她侧过脸去，望见了杨择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又添一丝邪魅。 杨择带她腾空而起，飞离地面，用轻功带人说话还是大气不喘。 “是不是我太帅了，说不出话了？” 石青衫脸上那种烧烧的感觉刚升起来，就听白衣女子紧追上来，“杨择，今天你别想再逃！” 却见杨择毫不在意她的威胁，笑了一声：“留你一个活口，去给你的姐妹收尸，爷等着你们明年来磕头！” 飞得太高太快，石青衫根本不敢往下看，只顾着紧紧搂住杨择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那套大道理，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杨择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兔子，不由得勾唇笑了。 似乎没过多久，石青衫感觉身体平稳了许多，但双脚却还空落落的。 刚从天上落到地上，或许……或许是还没适应吧…… “石青衫？还在我身上挂着，要吃我多少豆腐才算够？” 听杨择的揶揄，石青衫连声道歉，慢慢睁开眼，“抱歉抱歉，王爷，我……啊！” 石青衫刚一睁眼，吓得尖叫出声来。 杨择站在一棵树的树杈上，一手紧紧搂着石青衫，以至于她双脚悬在半空中。 若不是杨择还没松手，若不是她双手紧紧挂在杨择的脖子上，她可能就从树上摔下去了！ 杨择皱眉掏了掏耳朵，仿佛在嫌弃她的声音太大，可却已经笑出声来，“石青衫，看来你是真想吃我豆腐！” “王爷，王爷，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地站在地上呢……”石青衫快要哭出来了，打死她都不会松手的！ 杨择：“我不是在给你机会吗？” “什么……什么机会？”石青衫又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实在不敢往下看。 “吃我豆腐的机会啊！” 石青衫：“……”如果石成欢和杨裕现在已经死翘翘的话，她真想拽着杨择同归于尽啊！ 杨择感觉到脖子后面汗湿一片，这才勾唇一笑，这丫头恐高怕死还怕他……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报仇呢？ 杨择终于大发善心，拽着石青衫……好好地坐在了树枝的高头。 石青衫勉强克服了心里的恐惧，这才敢睁开眼，不过仅限于平视前方，望着远方般若城中的灯火光亮。 可她的身体还是非常僵硬，一只手紧紧地搂住树干，另一只手抓在树杈上，还是离杨择触手可及的位置，万一真的掉下去，她可以在第一时间抓住杨择…… 见她这副随时要死的表情，杨择忍不住地笑：“真的那么怕？” 石青衫勉强侧过惨白的脸，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不，不怕……” “呵……”杨择这笑声在胸腔中轻轻颤了颤，便生出了几分恶趣味：“既然你不怕，那我就先下去，不打扰你赏景了！” “别！！”石青衫惊叫一声，两手瞬间死死抱住杨择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低低的笑声响起来，杨择啧啧道：“来来来，小丫头，我不走，你把眼睛睁开，往前看。” 杨择难得没有揶揄她，石青衫屏息慢慢睁开眼睛，再次触及到般若城那一片光亮。 “看什么……”石青衫什么心情都没有，她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下去。 “看看新年夜晚，看看万家灯火，看看你脚下的，这座城……” 杨择的声音仿佛拥有魔力，让石青衫紊乱的心神镇定下来，真的用心去看向远方。 正在石青衫专注远望时，杨择低头，不禁又笑了。 这丫头还抓得这么紧，这分明是同归于尽的姿势！ 正文 第164章 新年夜的招惹 “王爷，刚才那几个白衣女子呢？她们怎么没有追上来？”平静下来的石青衫，想起了那几个忽然冒出来又忽然消失的人。 杨择白了她一眼：“你现在才想起她们，是不是太侮辱她们杀手的身份了？” “杀手？”石青衫惊讶。 “不然呢，白楚国的白衣刹，一直都在江湖暗杀悬赏榜的首位，一个人头值万两黄金呢！” 石青衫更加震惊：“所以……所以……” 杨择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样？本王刚才是不是很帅，以一敌十？” 就在那个白衣女子抓住石青衫时，杨择觉得甚是无聊，一次性把剩下那六个解决掉了。 所以，才给那仅剩的女子撂下一句话，让她回去收尸。 石青衫咽了咽口水，捂住胸口像是很痛心的样子：“所以，你刚才白白浪费了十万两黄金……真是，暴殄天物！” 杨择：“……除了钱，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石青衫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幽幽的小眼神望着杨择，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杨择瞪了她一眼，“收起你的小算盘，我都听见你拨拉算盘的声音了！” 石青衫默默转回头，她刚才想到了一个发财的商机，如果能雇佣杨择去夺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暗杀榜，凭他的本事，一个晚上能捞回来多少钱！ 杨择早就洞悉了她的心思，轻嗤一声：“白衣刹的人是想杀就杀的吗？那是白楚国女帝专门培养的杀手，敢动她们的人，除非是想开战！” “那你……”石青衫更加惊讶，“你怎么敢杀，还一连杀了十个？” “不是十个，我大发善心，让她回去复命，好好加强训练，明年再来玩儿！”杨择说得很轻松，如同真的在等待好友来拜年似的。 可听在石青衫耳朵里，却是一阵阵的眩晕，她自认为这一世足够狠心了，可以不顾一切对付石成欢和杨裕，甚至使了一些手段，杨择这可是压根不拐弯抹角，一招致命，还是七个…… 她真不敢想，若真是得罪了杨择，她会有什么下场…… 脑子里浮现那些乱七八糟的血腥画面，石青衫就不自觉地松开手，想往树干上靠过去。 “石青衫，你又不怕了是不是？”杨择的声音懒懒，却让石青衫感觉如同大山压在头顶，让她不敢再动。 “王爷，我想了一下，虽然我生在丞相府，但却是个庶女，母亲又是商户之家，实在身份卑微，不配和王爷同坐在一起，求王爷把我放到地上去吧……”石青衫好话说尽，眼泪花儿都快出来了。 杨择蓦然转过头来，凝视着她。 他的眼神，似乎是狂风呼啸过后的满地衰草，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悲伤。 石青衫不再动了，沉浸在那样黯淡伤感的目光之中。 杨择那两片薄唇轻微地动了动，轻轻地说了句话：“她们是来追杀我的，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年了。” 轻若羽毛的几个字，却重重地砸在石青衫的心上。 石青衫望着眼前这个男子，他不是一向风流不羁，是个浪荡王爷吗？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悲伤的眼神…… 沉默片刻，杨择拿出一个酒袋来，咕咚咕咚地喝着。 石青衫讶然：“这是哪里来的酒？” 杨择看了她一眼，轻笑：“店小二那里顺的，花雕，尝一下？” 石青衫摇头，望着杨择喝酒的模样，她都觉得这样浪荡不羁的外表下肯定藏着一颗历经坎坷而沧桑的灵魂，甚至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寒风吹过来，她鬓边的头发丝飘在眼前，她抬手别在耳后，思忖半天这才开口。 “王爷，是我提到了你的伤心事吗？真是抱歉，我是无心之过……” 听石青衫的话音很落寞，杨择放下酒袋看向她，却只看到了一头柔随风飞舞的墨发。 他抿起笑容，就这么看着这傻子絮絮叨叨。 “你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万人之上的位置，我知道这一路走来你肯定不容易。招惹上白楚国的白衣刹……虽然这真的很棘手，我相信也不是你的错……” “就算是你先招惹白衣刹的，凭你在皇上面前的地位，一定可以求皇上摆平白楚的，这都不是大问题……只是，为什么会招惹上白衣刹呢……” 石青衫将自己绕进了一个弯弯绕中，她停顿了片刻，忽然抬头，一副发现了不得的秘密的表情。 “该不会，该不会是你勾搭了白衣刹的女头头，又不想负责，所以才……” 她不是在安慰吗？怎么变成了神游一般的联想？ 杨择越听，笑容越发深。 见杨择笑而不语，石青衫的表情就像是便秘一样，紧紧皱着眉头，“真的，真的没负责啊……” 杨择的揶揄久久没等到，却见他的脸猛然凑近，略微温暖的气息与自己的呼吸纠缠在一起，那两片薄唇竟然贴上了她的唇瓣，淡淡的酒香在她的唇齿间蔓延，仿佛让她浑身都酥醉了一般。 石青衫睁大了双眼，望见了杨择含笑的眸子近在咫尺，还有唇瓣的温度依旧存在，她……这不是在做梦吗？ 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全身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双唇上，柔软的……双唇…… 明月高高悬，雪花轻轻舞。 新年夜的钟声敲响了最后一下，万籁俱寂之后便是热闹齐鸣的炮竹声。 不远处般若城中的灯火亮如白昼，烟花一簇簇在空中绽放，将这棵老树上的一片春色照亮。 从始至终，石青衫都没有闭眼，没有呼吸，她看见了杨择眼中的笑意，越发深。 那一瞬，仿佛灵魂被抽离。 炮竹声的僵石青衫拉回了思绪，她下意识地一把推开杨择的胸膛，没见杨择眼中有一丝恼怒，反而满是戏谑的笑意。 “啊！”果然，石青衫重心不稳，差点掉下去，她第一反应就是抓紧了杨择的手臂。 坐稳之后，石青衫放开杨择的手，抱住树干这才大口大口喘气。 气息总算调匀过来，这才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幽幽地盯着杨择，盯了一会儿竟然脸红起来。 正文 第165章 成败在你 “王爷，你……” 她总得为自己讨个说法！ 月光清浅，般若城的光亮照在石青衫的脸上，映出她肌肤白胜雪，还有那正盯着自己的水灵灵的圆眼睛，刚被自己亲了的小樱唇粉红粉红的，像是桃花…… 怎么看，都是个可爱的蠢丫头！ 炮竹声和城中的欢声笑语混杂在一起，传到城郊这里的树林中嗡嗡一片，显得树林更加安静。 杨择望向般若城，可恶的笑意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口气却十分嫌弃。 “你太吵了！” “你……”石青衫羞愤难当，气得转过脸去，不由得抱紧了大树。 总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听着石青衫像个小和尚似的念着经，杨择忽然觉得很可爱。 刚才那个吻，也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看着傻丫头又羞又气，杨择摸摸嘴唇，白衣刹找上门来的烦躁竟被一扫而光！ 这真是，他度过的最美好的新年夜啊！ …… 新年夜晚上的事儿，石青衫都没有跟温茶断弦提起过，就当做从没发生。 可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一些莫名其妙的……杨择，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呢？ 大年初三的清晨，石青衫再一次从反复的梦中醒来，眼下两团乌黑可以证明，她真的是不想再梦到与杨择有关的任何事了！ “小姐，三公主和四公主在正厅等您呢。”断弦从正厅那边回来，赶紧禀报。 “好，我知道了。”石青衫无力地揉了揉头发，赶紧起床。 收拾一番之后，石青衫赶紧去了正厅，她倒是不担心府里人对杨妙杨婼招待不周，有石明远在，绝对会把最好的都端出来给公主享用。 石青衫一进门，就听到石明远甜到发腻的召唤：“青衫啊，你怎么起得这么晚，让两位公主等了这么久呢！” 连一旁侍奉的温茶都不适应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石青衫笑着走进去，不理会石明远，直接向两位公主请安。 还没拜下去，杨妙就拉住她的胳膊，“我们没等多久，青衫姐姐你又见外！” 不见外？ 一听这话，石明远最先乐得眯眼：“公主说得对，青衫，你可要好好跟公主学学这大度气派！” 吹捧之间，既抬高了杨妙的身份，又借着石青衫跟杨妙贴近了关系。 杨妙只是笑着，不去接石明远的话，看着石青衫。 石青衫便笑道：“两位公主，新年好。” 这便是朋友之间的打招呼了。 杨婼和杨妙立刻笑呵呵，拱起手来：“青衫姐姐，新年好呀！” 三人笑眼相对，这一刻石青衫才有些过年的年味。 见石明远一直在旁边看着，石青衫望着她们俩，杨妙立刻了然，便端起姿态，转身道：“丞相大人，我和婼儿很久没有去大街上转一转了，青衫姐姐对玄武大街很熟，能不能让她陪我们一天？” “当然，当然，”石明远立刻答应下来：“青衫，你带两位公主好好去玩，去账房支银子，算是父亲对公主们的一点心意！” 这么好的巴结公主、巴结两位得宠娘娘的机会，怎么能不珍惜呢？ 石青衫点点头，“好，我这就去账房。” 石明远要充大方，满足他！ 三人刚要出门，却见盛装打扮的石成欢迎面而来。 见到两位公主，石成欢还有些尴尬，她笑着问好，杨妙放高了姿态，根本没理她，而杨婼却是哼哼笑着，一点台阶都不给她下。 看着两位公主替自己报仇，石青衫又感动又想笑。 她对石成欢点点头：“二姐好。” 石成欢脸色铁青，没有搭理石青衫便进了门。 “青衫姐姐，你干嘛给她脸啊！”石成欢一进门，杨婼就气得扯石青衫的袖子。 杨妙也叹了口气，“姐姐，我们不是在替你出气吗？你怎么……自己先泄了气……” 石青衫被这两个善良的姑娘感动到了，她长长呼了一口气，无所谓道：“来日方长……” 让石成欢饱受折磨的日子，还很长。 三人没有立刻离开，就光明正大站在门口，看石成欢要做什么。 石成欢本想等她们离开之后再开口，可这三人迟迟不走…… “有什么事？”石明远对石成欢的耐心，大不如前。 石成欢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父亲，女儿想进宫一趟，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从账房支些银子，给皇后娘娘准备些礼物？” 皇后娘娘？杨妙和杨婼对视一眼，皆是疑惑之色。 这位丞相府家的二小姐，不是即将要成为她们大皇嫂的人吗？去看什么皇后娘娘？ 石明远也有些不悦之色：“成欢，大局已定，你去皇后那里，也挽回不了了……” “父亲，就让我再试试吧……”石成欢再抬头时，双眼满是辛酸的泪水，可见她这个新年是在多么大的打击之下度过。 看到石成欢这样委屈，石明远发怔，相比于其他子女，眼前这个二女儿才是他捧在手心里疼大的啊！ 石明远动了恻隐之心，便叹气摆摆手：“成败在你，你去吧……” 石成欢抹掉眼泪，眼底闪过一抹光亮，“谢父亲。” 石成欢刚转身，石青衫就拽着杨妙杨婼走了。 一路上，杨妙还奇怪：“青衫姐姐，我倒是看得出来石成欢不愿意嫁给皇兄，可能……很少有人愿意嫁给皇兄，但她现在去找母后，能有什么用吗？” 石青衫笑意悠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啊！就像我父亲说的，成败在于二姐自己，如果她真的能扭转乾坤，我倒是要高看她一眼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是皇上金口玉言决定的婚事，石成欢岂能改变？ 石青衫这么放心让石成欢去皇后那里，那是笃定她成不了！ 三人笑嘻嘻地去了账房，见石青衫足足支出了三千两，杨婼有点惊了：“青衫姐姐，咱们能花得了这么多吗？” 杨妙杨婼虽是公主，但在任淑妃和玉贤妃的教导之下，从不跟随那些奢侈腐败之风，穿戴足够就好，她们的衣裳甚至都没有杨婵这个养女公主的贵！ 石青衫带着她们走出丞相府，笑弯了眼睛，“二位公主，还不用我们自己掏钱，有的花还不好啊？” 正文 第166章 安抚 想到石明远一家素来对石青衫不好，杨妙想想，便噗地笑了：“反正是姐姐你家的银子，不花白不花！” “这就对了！” 杨妙和杨婼是乘着马车来的，她们一上马车就想起来了。 “对了，四皇兄还交代给我们一件事儿呢！” “怎么了？”石青衫问道。 杨妙将桌案下放着的一个食盒端出来，拍了拍，“母后宫里最好的厨子做的点心，我和婼儿都没吃几口呢，四皇兄就留出来一大盒，这是给御史家刘小姐的！” 杨逸对刘懿好的感情，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到！ 看两姐妹撇嘴以示对杨逸的不满，石青衫笑了，却疑道：“逸王府不就在宫外，四殿下不能出宫吗？” 杨婼呵呵一笑：“最近啊，墨素纱来宫里可勤快了，天天往母后跟前凑，母后就把四皇兄也叫进宫里陪着墨素纱，其实每天都苦巴巴一张脸，可不高兴了！” “所以，四殿下就让你们来给刘小姐送糕点？”石青衫倒是没想到，这杨逸竟然还是个痴情儿。 杨妙点头道：“四皇兄心地善良，虽然母后……但我和婼儿都很喜欢四皇兄的。” 闻言，杨婼肯定地点点头。 杨妙继续说道：“自从上一次墨素纱突然出现在宴会上来示好，四皇兄就低调了很多，不敢明着对刘小姐好了。” 石青衫叹了口气：“那也算是我没有白费力气。” “你当然没有白费劲儿，四皇兄知道，上次若不是你在，墨素纱一定会把刘小姐视为眼中钉，他心里可感激你呢！”杨妙笑道。 杨婼跟着眨眼：“青衫姐姐，向你透露一个好消息。” “什么？”石青衫配合地好奇了一下。 “四皇兄告诉我们俩，他觉得你这人实在靠谱，今后若六局一直在他管辖范围之内，这皇宫的生意就都交给你做！” 石青衫压住了心中的震撼，笑了笑：“本是举手之劳，还是代我谢谢四殿下……” 这当真是个好消息！ 去了御史府中，刘御史带着一双儿女亲自出来迎接。 寒暄几句后，刘御史便很识相：“昀儿，懿好，你们两个好好陪二位公主！” “是，父亲。” 见刘御史回避，刘昀那张脸立刻就垮下来，往后退一步，仿佛跟石青衫同处一室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见哥哥这么不给面子，刘懿好只得向石青衫投向歉意的眼神。 石青衫混不在意地笑了笑。 杨妙杨婼没有看出刘昀和石青衫之间的风波暗涌，把点心拿出来给刘懿好。 “刘小姐，这是我四皇兄为你留下的点心，母后宫中的点心是数一数二的呢！”杨妙这话说明了这糕点的稀有，是在帮杨逸说好话。 刘懿好立刻谢过，也露出几分忧色：“公主，四殿下他……还是不便出宫吗？” 这已经是杨逸进宫三天了，整整三天没有联络她，刘懿好的牵挂不比杨逸的少。 杨婼嘴快：“墨素纱纠缠不休，母后又不管四皇兄的感受，他只能被困在宫里了！” “婼儿！”杨妙还是没拦住杨婼，及时安抚道：“刘小姐，四皇兄说了，他一出宫就会过来找你，别担心！” 这么一说，刘懿好脸上的担忧之色只增不减。 “国公府的二小姐……这才是四殿下的良配吧……”刘懿好笑，却比哭还要苦涩一些。 杨妙杨婼也有些急，替四皇兄来报平安，反而把人弄哭了，这可怎么交代？ 其实她们心里也更倾向于刘懿好这样乖巧的女子来做四皇嫂，若真让墨素纱得逞了，以后有的闹！ 杨婼生怕自己又说错话，便悄悄扯了扯杨妙的衣角：“皇姐……”她对杨妙使了个眼色。 杨妙顿了顿，只好劝慰道：“刘小姐，就算墨家二小姐能讨得我母后的欢心又能怎样呢？要娶妻的人是我四皇兄，母后再怎么强势也要看四皇兄愿不愿意的！” 刘昀也是个护短的哥哥，他拍拍刘懿好的肩膀，十分肃然地安抚道：“懿好，咱们御史府能比国公府差到哪儿去？四殿下喜欢的是你，你也喜欢四殿下，这一点就足够了，你别胡思乱想了！” 这一来二去的安抚，刘懿好都伤感地红了眼圈，若不是有人在，她都要哭出来了。 这可是她十几年来，少女初开的心扉。 在她看来，这就是一见终身的事情。 几人都束手无策，长久沉默的石青衫这才唤了一声。 “刘小姐。” 刘懿好抬了红通通的眼睛看向她，刘昀眼中立刻露出警惕之色，生怕她说出些什么恶毒的言语来伤妹妹的心。 石青衫淡淡瞟了眼刘昀，随即认真地看着刘懿好，缓缓笑道。 “若他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他不是你的，你绑在手上也会丢。让自己过好点，四殿下才会开心。” 刘懿好微怔，石青衫那淡然的笑容竟然可以给她抚平杂乱心绪的力量。 “你说得对，我，我会好好的。”刘懿好轻吐了一口气，仿佛将胸中那一口浊气都吐了出来，心里敞亮了许多。 看着刘懿好能振作，杨妙杨婼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刘昀，拧眉重新审视着他眼中这个……恶毒女子。 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皇宫。 石成欢拿了银钱，立刻买了很昂贵的礼物进宫去。 她缺钱，更缺石明远的支持。 有了石明远在身后撑着，她想扳回一局也就更加有底气了些。 进宫不许带丫鬟，石成欢独自一人在宫殿偏门等候着，她双手捧着沉甸甸的礼物，站了没一会儿，手就冻得通红。 见四下很少有人经过，石成欢有些耐不住，便问那个带她进宫来的太监：“公公，请问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召见我？” 太监却一甩拂尘，摆起谱儿来：“娘娘那么忙，奴才怎么知道啊！” 石成欢柳眉轻皱，刚领着她从宫门口进来的时候，这小太监还点头哈腰地一脸谄媚相儿，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石成欢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袋银两，赔笑道：“公公，这大冷天儿的，您当差不容易，拿着买碗热茶喝！” 这些阉狗，就是不要脸！ 正文 第167章 折腾刘昀 杨妙杨婼这么一说，弄得刘懿好羞得面红耳赤，“我，自当应该陪同二位公主的！” 这就是去了，石青衫对她露出友好的笑容。 “那么，刘公子……”石青衫望着刘昀，眼眸中的笑意染了点点星光。 若是杨择在，杨妙杨婼一定能看得出来，石青衫那笑容里竟然学会了杨择的几分奸诈和戏谑。 刘昀有些不自在，脑海中满是他如何贬低羞辱石青衫的画面，再和石青衫今天安慰妹妹的行为相对比，他觉得自己真不像是个男人！ 耳朵微微发红，可嘴却还硬：“我不去！” “哥！”刘懿好语气有不耐有急切。 可刘昀就是不为所动。 “你怎么回事？不识好人心吗？”这带着威势的声音，竟然是来自杨妙。 刘昀望着杨妙，似是有一丝惊讶。 杨妙冷眼看他：“青衫姐姐盛情邀请，即便你不想去，也得客客气气的，你刚才是一个男人对姑娘应该有的态度吗？” 说话间已经挽上石青衫的胳膊，大步出了房门，却撂下一句命令：“刘昀，本公主需要你陪着，跟上！” 背对着她们，石青衫哭笑不得：“公主……” 杨妙对她眨了眨眼，低声笑道：“公主架子就是要在这时候端出来，震一震这些伪君子的！” 刘昀还愣在原地，他还从没有被女人这么呵斥过，但对方明明是个好脾气的公主，怎么…… 杨妙不是石青衫，是他刘昀可以随意顶撞的！ “哥，你为什么非要对五小姐那样……”刘懿好满是无奈。 杨婼蹦蹦跳跳，挎上刘懿好的胳膊往外走：“懿好姐姐呀，咱们快点走吧，不然我三皇姐凶起来啊，我都怕呢！” 杨妙哪里对她凶过？她不过是故意说给刘昀听的！ 杨婼拽着刘懿好走到门口，还回头白了刘昀一眼：“你还不走？” 刘昀心中气闷，但只得跟上。 她们一行五人没有坐轿子，一路玩玩闹闹走到了玄武大街。 杨妙和杨婼两姐妹对视一眼，姐妹俩从小培养好整人的默契就知道如何行动。 “哇！这个花瓶好好看啊！” “这个木盒也漂亮！” “我要买这个点心，老板，来十盒！” “……” 姐妹俩像是扫荡似的，在大街上疯狂买了许多东西，而且都是瓷器、布匹这样沉重的东西。 刚开始是刘昀拿着，后来见她们越买越多，他赶紧叫来了随从。 “哎？我和婼儿买的东西，下人怎么配拿？”杨妙双手环在胸上，看着刘昀。 刘昀身上挂着布匹，怀里抱着一个大木盆，木盆里是个半身高的花瓶，手里分别提着沉甸甸的糕点，脖子上还缠着好多珍珠项链…… 大冬天的，刘昀竟然额头冒汗。 刘昀暗暗咬牙，没忍住：“公主，你们是故意在报复我吗？” 杨婼酸酸道：“刘公子，你这话怎么说的，你是刘御史的公子，我和三皇姐怎么敢整你？父皇会骂死我们的！” “你误会了，这些都是我和婼儿的心爱之物，若让下人拿了，会毁我们的清誉的，所以，只好让公子代劳了。”杨妙笑了，那笑容中却满是挑衅。 杨妙就是在告诉刘昀，我们就是在用公主特权压着你，你能怎么样？ 见刘昀眼中隐有怒火，杨妙啧了一声，似是有为难之意：“刘公子，你不愿代劳吗？” 生怕哥哥不顾一切地撂挑子，刘懿好连忙说道：“公主，我哥只是有些累，所以停下歇会儿，你们先逛着，我陪我哥歇一下马上就走。” 跟着出来逛街，对刘懿好也是一种煎熬。 “是吗？”杨妙紧接着问刘昀，好像就想把刘昀逼得发火。 刘昀对刘懿好使了个眼色，刘懿好赶紧拿出帕子给他擦了额头上的汗水。 刘昀轻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绝不屈服的笑容：“为公主分忧，荣幸之至！” “那就好！”杨妙心情甚好的笑了一声，拉着杨婼继续买。 刘懿好看着哥哥，欲言又止：“哥，你……” 刘昀自然知道妹妹心里想的是什么，便笑道：“懿好，你真当哥是那种任性妄为的纨绔公子？” “当然不是……” “就算我不服不愿意，但爹还在朝为官，还有你……我怎么可能图一时之快呢！”刘昀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受了杨妙的气，却意外地激发了刘昀想发愤图强的好胜心。 如果有一天他站得足够高，就不用被这些强权所迫了！ 刘懿好红着眼眶：“哥……” “好了，懿好，那两个公主……还有石青衫，对你挺好的，你该怎么跟她们相处久怎么相处，不要管我，这跟你没关系！”刘昀倒是拎得清，不把这些是非搅在一起。 石青衫着实同情刘昀，若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劝刘昀不要来惹自己。 可明明是招惹她的呀！ 这两个祖宗，可能会把刘昀折腾死的！ 石青衫有些无奈地扶额，便去追上杨妙。 “二位公主，高抬贵手……”石青衫无奈笑着。 杨婼和杨妙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杨婼奇怪道：“凭什么，凭什么，你看他那一副要死不死的态度！他敢这么对你！” 得亏石青衫没有告诉她们，刘大公子在丞相府是用如何犀利的言语羞辱她的，否则，估计刘昀不能好好走回家…… 杨妙也撇撇嘴：“我最看不上这种自视清高实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他们不是自诩不畏惧强权吗？我就是要用权贵之势压着他，让他知道知道如何做人！” 说杨妙这个人也很有意思，她不像杨婵那样，滥用公主权势，也不排斥公主身份带给她的许多烦恼，她只是欣然接受了上天给她的这个身份。 石青衫叹口气：“公主，那就为我省点钱吧，别再买了！” “青衫姐姐，我们买的都是又便宜又大的东西，前前后后才不到一百两啊！”杨婼睁大眼，很嫌弃石青衫这个抠门的姐姐。 杨妙笑眼微眯；“我都想好了，等会儿我就去买菜，买那种特别大的冬瓜……” 石青衫心里已经为刘昀点起三炷香…… “公主……你们什么都不缺，别糟蹋银子了！”石青衫叹了口气。 正文 第168章 心虚 “那怎么行？他那么轻松！”杨妙皱眉回头望了眼刘昀，明明他已经累得像头驴了！ 她们放开自己的手，在她们像脱缰的野马冲进菜市场之前，石青衫反手拽住她们：“走吧公主们，请你们去临仙楼，够意思吧！” “哎哎！我们是要去买菜的！”杨婼嚷嚷着。 杨妙却大呼：“姐姐，临仙楼太贵了，你那三千两……” “不够我自己贴！” 刘昀，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临仙楼，见石青衫带着一行人来了，明思亲自出来迎接，并领着她们进了雅间。 刚进雅间，石青衫就愣住了，“王爷，三殿下……”随即看向明思。 明思一脸理所当然：“五小姐，难道不是来找王爷的吗？” 那道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敢说不是吗？ “是，是……”石青衫强笑着，却是一路低着头走近雅间。 杨婼和杨妙像是小蝴蝶似的扑到了杨择和杨昭跟前。 “你们这么磨蹭，干什么去了？”杨昭不满地问着两个妹妹。 杨妙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望向刘昀：“让皇叔和三皇兄久等了呀，我们走得慢一些，照顾照顾刘公子……” 刘昀那一双眸子立刻投来冷光，照顾？一路上差点没把他累死，这叫照顾？ 看刘昀大包小包的狼狈样子，杨昭一个没忍住笑喷出来。 杨择手持一杯酒，抬眼看向刘昀：“刘公子辛苦了，妙儿和婼儿给你添麻烦了！” 刘昀眸光微闪，这个浪荡王爷竟然是个明事理的？ “谢王爷体恤，这是我应该做的。” 见刘昀竟然对杨择没有一点反感，石青衫不由得摇摇头，刘昀这个傻子，杨择会帮他才有鬼！ 不过……石青衫扯了扯杨婼的袖子，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我怎么听着，王爷和殿下好像知道我们要过来？” “我们早就约好了皇叔和三皇兄呀，怎么啦？”杨婼满不在乎地大声说出来，反而让众人侧目。 这一嗓子，让全部人都看了过来。 石青衫弓着背蜷缩得更加小团儿，几乎快把头埋起来了，却依旧能感觉到来自对面的炽热目光……快把她的小脸烤熟了。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她的声音心虚到不行。 罪魁祸首的杨择，似笑非笑地望着这一小团儿，完全没有一丝做坏事应有的歉疚。 石青衫却气自己这么没出息，她又不理亏，干嘛要这样！ 可她就是无法面对啊！！ 大家没看出不对劲，上了菜便开动了。 石青衫在心中对自己说了很多话之后，后背这才慢慢挺直起来，装作毫不心虚的样子……低头只吃米饭。 当了一上午苦力，刘昀早就腹内空空，夹菜来吃。 可他筷子所既之处，就又另一双筷子先他一步下手，并且笑眯眯道：“真巧啊刘公子，我从小也爱吃这道菜。” 杨择头都不抬，就笑说道：“妙儿喜欢吃，一盘都留给你。” 石青衫低着头，嘴角却翘起来了。 她就知道杨择会暗中使坏的，刘昀太年轻！ 刘昀气呼呼地撤了筷子，扒拉着米饭。 杨昭看着杨妙筷子下的那盘菜，青椒炒蛋，不禁瞪着妹妹，这个死丫头，从小最讨厌吃鸡蛋了！ 睁眼说瞎话！ 霸占了这一盘，杨妙立刻分给众人：“大家别客气，多吃点！”还笑看了眼石青衫，“今天是青衫姐姐请客呢！” “是吗？”杨择竟然问。 石青衫赶紧回答，却没抬头：“是呢，大家尽管吃，尽管吃……” 杨择忽然放下碗筷，轻唤一声：“明思！” “哎！”明思笑吟吟地掀帘子进来，看起来是一直在外面候着的。 “王爷，有什么吩咐？”明思笑问。 杨择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今天人多，再多上几盘菜……你们招待上宾的菜色都有什么？” 望着杨择，明思那一双明眸微动，便开始报：“搭配不一样，不过都是从各地运回来的新鲜食材，一百零八道菜那是最顶级的，得三万三千两；九十八道菜，两万六千两；八十八道菜，两万一千两；七十八道菜……” 就算最少的十八道菜，也要五千二百两，除了杨昭笑呵呵之外，剩下人都有些惊讶。 她们可不是那些骄纵小姐，拿着钱胡吃海塞，听了这些报价自然有些咂舌。 “我们这么多人呢，也吃不了那么许多，就来……二十八道菜吧！”杨择说道。 明思了然一笑，“好。” 此刻，杨择眼中升起了笑意：“是多少钱来着？” “六千三百两。” “五小姐，你看行吗？”杨择点名石青衫。 “什么？”听到杨择叫自己，石青衫身子一僵，抬起头来。 明思好心说道：“六千三百两，二十八道菜。” 石青衫愣了，看向杨择便了然，他眼中那笑，分明是大尾巴狼式的奸笑！ 杨择修长的十指交叉握着，搭在桌面上，懒懒看向石青衫：“五小姐这顿饭，请的不成心啊……” 看石青衫一脸窘样儿，杨妙忙打圆场：“皇叔，我们这些菜就够了呀！我们身为皇室，理应节俭，以身作则，玄轻才能肃清风气，才能永久地繁荣昌盛啊！” 虽然端着公主架子，却时时刻刻谨记公主的责任，还知道帮人打圆场…… 刘昀看着杨妙，目光变了变，似乎没刚才那么讨厌了。 “可是，我还没吃饱呢……”杨择理所当然。 盯着杨择，石青衫的目光不由得集中在他那一张一合的两片薄唇上，思绪瞬间就被拉回那个烟花绽放的新年夜，还有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上…… “好，那就点吧……”石青衫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赶紧垂下头去。 爱财如命的石青衫，竟然这么痛快？ 众人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已经红的滴血了呀！ 明思可不是这些嫩娃娃，单看石青衫的反应就知道她俩之间肯定有猫腻，便笑道：“好，那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回头一定要好好嘱咐嘱咐流光绯梦这俩愣头青，要对石青衫客气点，她和明如可是早就看出来，王爷对石青衫很不一样呢！ 虽然没看出猫腻，但大家都看出这价钱贵了，都啧声感叹着。 杨婼却放下筷子，神色怏怏无心于美食。 正文 第169章 开小灶 “婼儿，你怎么了？”杨妙最先看出妹妹的不对劲。 杨婼单手支着头，瘪着嘴：“青衫姐姐，这都过年了，石青寒……还不回来吗？” 石青衫心头一颤，杨婼竟然想石青寒吗？她也想啊…… “公主，这个……军营的事儿，不是我能决定的。”杨婼倒是勾起了石青衫的思念，放下了刚才的羞涩。 杨婼立刻气鼓鼓地拍桌子，“皇叔，三皇兄，我不相信你们没办法让他们回来！” 杨昭瞪大眼睛，无辜道：“婼儿，冤有头债有主，玄安营不是我选拔，也不是我带队！” “皇叔！”杨婼瞪着杨择。 杨择喝下杯中酒，这才抽丝剥茧道：“婼儿，你父皇派我亲自去选拔，为的就是选出一支精锐的力量去严格训练，若将来白楚或赤焰来犯，好让他们以一敌百，才能护得我们王权贵族这些酒囊饭袋，继续在般若城歌舞升平！” 杨昭的脸都黑了，只有杨择敢当着他们这些……王权贵族们，口口声声骂着酒囊饭袋吧！ 哎不对，那岂不是把杨择自己也骂进去了？ 杨婼垂丧着小脸，仿佛是自己受了委屈。 杨妙无奈地看了眼杨婼，怪不得杨婼今天屁颠屁颠地来找石青衫呢，看来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那个石青寒啊！ “婼儿，有这么伤心？”杨昭拧眉，难得看见杨婼如此。 杨婼不理。 杨昭砸吧嘴，“不然，我去求求人，给石青寒开个小灶？” “真的？”杨婼立刻笑逐颜开，翻脸比翻书快多了：“皇兄，我早就写好了书信，还准备厚被褥、坏不了的点心、还有一些成吃的穿的，你就捎带送去吧……” “……”杨昭怎么从没发现，这个神经大条的妹妹对他这么好过呢！ 石青衫欣慰地笑了，有杨婼在，起码弟弟的性命是无忧了，若是在丞相府里，可不一定了…… 看着石青衫唇角的笑容，杨择懒懒道：“昭儿，你要去求谁啊？” 杨昭狗腿笑着：“皇叔，你手握白楚边境的兵权将近三年，当然得来巴结你呀！” “哦，是我啊！”杨择的笑容意味深长。 石青衫：“……” 她怎么忽然发觉，自己就是杨择手心里瞎转悠的小蚂蚁呢？ 皇宫。 石成欢拿了银钱，立刻买了很昂贵的礼物进宫去。 她缺钱，更缺石明远的支持。 有了石明远在身后撑着，她想扳回一局也就更加有底气了些。 进宫不许带丫鬟，石成欢独自一人在宫殿偏门等候着，她双手捧着沉甸甸的礼物，站了没一会儿，手就冻得通红。 见四下很少有人经过，石成欢有些耐不住，便问那个带她进宫来的太监：“公公，请问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召见我？” 太监却一甩拂尘，摆起谱儿来：“娘娘那么忙，奴才怎么知道啊！” 石成欢柳眉轻皱，刚领着她从宫门口进来的时候，这小太监还点头哈腰地一脸谄媚相儿，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石成欢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袋银两，赔笑道：“公公，这大冷天儿的，您当差不容易，拿着买碗热茶喝！” 这些阉狗，就是不要脸！ 小太监看了她一眼，鼻哼一声，丝毫不客气地收下银两。 拿人手软，既然这阉狗肯收钱，那就好说了！ 石成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和颜悦色问了一遍：“公公，劳烦您去通报一声，看娘娘什么时候可以见我？” 话音落了几许，小太监这才悠悠地看向她，“不知道。” “你……”石成欢被气得脸色微变，压着火气强笑道：“公公，我可是孝敬了您的，您怎么也得讲些情面啊！” 不说还好，小太监立刻露出嘲讽的嘴脸：“孝敬？二小姐，您可别打奴才的脸，您堂堂丞相府二小姐，需要孝敬奴才什么？说出去别跌了丞相大人的脸面！” 这一字一句，都戳在石成欢的心头，把她的火气一下子拱上来了。 可在这皇宫里，她却不能发一点脾气，哪怕是对一个太监！ 石成欢看得出来，这个太监是成心给她气受，便不再跟他搭话，心中却已经痛骂了这个阉狗八百遍！ 站在这里等，石成欢双手已经冻僵了，这个狗奴才是没指望了。 石成欢狠狠瞪了太监一眼，想去找别人帮忙。 她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宫女。 哗啦！ 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音，宫女手中捧着的盘子碎了一地，石成欢傻眼了。 “你……”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些盘子多少钱一个你知道吗？这都是皇上赏赐的！”宫女指着石成欢的鼻子就骂，气焰十分嚣张。 石成欢瞪大眼睛，她身为堂堂丞相府嫡女都从没有这么嚣张过啊！这个宫女怎么敢来骂她？ “你是哪个宫里的？难道不认识我吗？”头一次石成欢面对外人，不是用那副温柔的语调，添了几分质问的怒意。 不光是宫女露出嘲讽的神色，连同台阶上站着的太监也都哼哼笑了。 “丞相府的二小姐，谁不知道啊？”宫女双手环在胸前，上下打量着石成欢，那一双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目光似乎都把石成欢的衣裳扒了个干净。 满心满腔的怒火压着，让石成欢差点憋出内伤，“既然你知道，还敢用这样的态度对我说话，你信不信……” “信不信怎样？”宫女冷哼一声，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你是不是想说，信不信等你做了大皇子妃，要来好好整整我？哈哈哈哈，公公，你听听她在发什么疯！” 小太监又补一刀：“想嫁给皇子的女子太多了，就算丞相府嫡女也不能免俗啊！” 嫁给杨裕，这是石成欢现在心头的痛！ 石成欢狠狠地瞪着她们，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她马上要见到皇后！ 就在她转身之时，宫女和太监相视一眼，露出更加恶毒的笑容。 “啊！” 哗啦！ 就在石成欢转身要进宫殿侧门时，一盆凉水从里面泼过来，浇透了她满身，宫女和太监立刻大笑起来。 正文 第170章 十三巷 为了今天进宫，石成欢从天不亮就让丫鬟给她梳好这个发髻，花了很大积蓄才买了这件昂贵的衣裳……现在，就被一盆水，毁了！ “哎呀，对不起呀，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呀，怎么这样不长眼！” 石成欢缓缓睁开眼，抬手擦了一把眼睛，瞧清楚门口端着盆的那个宫女，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歉疚之意。 朦胧之间，她看到有一个身穿锦缎蓝衣的女子缓步来到宫女身后，轻声笑道：“你才不长眼，这可是丞相府的嫡出二小姐！” 泼水的小宫女装作惊讶，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哎呦，瞧奴婢这个狗眼，竟然没认出来是二小姐，还以为是哪个下贱的宫女呢！” 石成欢眯了眯眼，这才瞧清楚那个用蔑视怒光望着自己的女子，正是墨素纱。 墨素纱！ 石成欢感觉到身上的冷意顺着骨缝钻进身体，侵入四肢百骸，甚至是五脏六腑，让她心神俱颤，抖个不停。 这一切羞辱，都是墨素纱做的！ 从前踩在脚下、不屑一顾的墨素纱，竟然敢这样对她！ 墨素纱扯了扯身上的小袄：“唉，这天儿真是冷啊，表姐，你穿得这么少，是想进宫勾引谁呢？” 石成欢本来穿得很多，但她把披风扔在马车上了，为的是在杨逸面前展现自己玲珑的曲线。 可被水这么一淋，布料全都贴在身上，毫无美感，狼狈不堪！ 石成欢吸了吸鼻子，浑身颤抖，牙齿都咯咯作响：“素纱，你果真好手段啊！” 墨素纱冷笑一声，以蔑视地姿态面对着石成欢：“怎么也比不过表姐的手段，我姐姐每天在房间里，都快闷得发疯了。 她有时候脑子不清醒记不得，我永远会帮她记得，是成欢表姐你，亲手把她变成这样！” 话音落，似有惊雷在石成欢脑海中炸响。 “所以，你对四殿下……”石成欢喃喃。 墨素纱如同看傻子一般，“你稀罕的，别人不一定稀罕。可你想要得到的，我墨素纱倒真的有兴趣，抢过来！” 石成欢身子一软，往后跌退几步。 原来，墨素绫被当众揭穿跟逸王府管家贺飞鬼混那件事，墨素纱到现在都认为是石成欢所做的！ 墨素纱这是，为她姐姐报仇来了！ 今天所遭受的侮辱，石成欢似乎都忘了似的，她几步上前，急切地抓住墨素纱的手：“素纱，你听我说，素绫表姐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我告诉你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墨素纱嫌恶地甩开石成欢的手，“你想说，这是石青衫设计的？” “……是。”石成欢一愣，难道墨素纱知道了？ 墨素纱唇角上扬，笑容充满了讥讽：“石成欢，总是用一个招数，你腻不腻？你对付不了石青衫，就想利用我姐姐，现在还把一切责任都推给石青衫，你还会不会点别的？” “是真的，那天是她告诉我……” 石成欢急于解释，若是解开了和墨素纱之间的误会，那她就少了一块巨大的绊脚石啊！ 可墨素纱根本不听她说话，“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话！” 石成欢怔然。 “或许，你想继续留在这儿，我来给你玩点新鲜的？”墨素纱眼底是笑意，恶毒的笑意！ 见石成欢发愣不说话，两缕头发丝贴在鬓边，显得极其无辜可怜。 墨素纱最讨厌的就是石成欢这副装温柔可怜的样子了。 “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如果你想去打扰，尽管去！”墨素纱冷冷一笑，压低声音：“石成欢，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如愿嫁给四殿下！” 石成欢完全不知道自己时如何找到出宫的路的，一路上脑袋都是发懵的。 马车里摇摇晃晃，竟然晃出了她羞愤的泪水。 “呃……啊！”压抑许久的痛苦从石成欢喉中慢慢释放出来，她眼圈通红，泪水一串一串停不下来。 墨素绫的丑事被撞破的那一天，石青衫在上楼之时就曾跟她说：“你这一路上都在问我，究竟是耍什么花样，要怎样对付你……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那天的一切，都是石青衫精心设计好的…… 她以为，跟国公府决裂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没想到，那天的恶果竟然还会残留到今天！ 这一切，都是石青衫一步步计划谋算好，才把她推到如今这个万劫不复之地的…… 都是石青衫！ 石成欢眼底满是仇恨的阴暗锋芒，几乎蒙蔽了她所有的理智，她攥紧拳头，怀中的小暖炉都不能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和心。 看见她这个煞气模样，小丫鬟想帮她擦擦头发都吓得不敢往前凑。 “不回家，去十三巷！” 凄冷的声音从她口中缓缓吐出，竟然让小丫鬟觉得有些瘆得慌。 车夫有些没听清：“小姐，您说去哪儿？” 石成欢眼球都不转动一下，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她吐出三个字。 “十三巷。” 许是天儿开始冷了，车夫竟然打了个寒噤，他大力地扯着马缰绳，硬生生地掉了头，去了个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的地方。 十三巷。 玄武大街上高楼林立，错落的酒楼小馆之间，形成了蜿蜒曲折的窄巷。 酒楼都很高，而且这里的店铺很密集，就将窄巷阻挡地暗无天日。 罪恶就在黑暗之中疯长，十三巷就是最畸形的存在。 停下马车，车夫都不敢往前再多走一步，石成欢却无所畏惧，一步都不颤抖。 每隔五步，就有一个浑身肮脏的男人坐在草席子上，他们的眼睛都快掉下来贴在石成欢身上了。 不许动来人，这也是十三巷的规矩。 石成欢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尽头，那个小帐篷处。 搭帐篷的布也是一样的风格，脏到不能碰。 石成欢低头俯视着帐篷，缓缓开口：“朱阎王，现在还做活儿吗？” 一只干皮般的手率先伸出来，用食指敲了敲地面，只问了三个字：“多少钱？” 石成欢屏息，“一千两。” “呵……”沉闷又刺耳的笑声从帐篷中传出来，讽刺至极。 石成欢脑海中浮现出石青衫得意的模样，心中仇恨加倍了不少。 她紧紧攥住手指，咬牙道：“一千两，黄金。” 正文 第171章 我是主你是仆 丞相府中，张姨娘盛宠，凡是她要走动一下，身后的丫鬟侍从都跟了一大片，比老太太的排场还要大。 可府里下人私下都知道，张姨娘最不敢走的就是小桥。 但这小桥又是去正厅的必经之路，张姨娘每次从那里走都要疑神疑鬼的，先是扒在围栏跟前往底下的小池塘看，不知是在找什么，然后像是见鬼一般跑走。 从前都是听温茶在绘声绘色地说，石青衫没有理会，这一次她正要出门去铺子里，恰好碰上张姨娘过小桥。 “小姐你看，张姨娘每天都撅着屁股在那儿看，看完就跑，都快成这府里的一景儿了！”温茶嘲笑道。 离小桥还有百步的距离，她们就瞧见了。 石青衫笑笑，“这都是自找的，怪谁呢？” 若不是张姨娘心里有鬼，石青衫带她去看一百遍墨姨娘是怎么死的都没用，这怪不着她石青衫。 张姨娘看完小池塘，感觉身后凉飕飕的，她刚想拔腿跑，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拉住了胳膊。 “啊！鬼！有鬼啊！” 张姨娘惊得大叫起来，吓得身后一众丫鬟也都抖了抖。 “张姨娘，是我。”温柔的声音，让张姨娘镇定下来。 张姨娘身子都出了一层虚汗，转身一看是石青衫。 石青衫笑问：“你好好看看，是大活人站在你眼前。” 张姨娘愣了愣，有气无力地骂道：“五小姐你过来就过来，干什么装神弄鬼！万一真的吓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这算谁的？” 这话说出来，连她那一大群丫鬟奴才都气得发笑。 自从张姨娘怀孕之后，就是这样颠三倒四地责骂她们，现在竟然连小姐也敢骂！ 丫鬟们都恨极了，就等着张姨娘生产，等着她生个女儿出来，让她再耀武扬威！ 温茶立刻气不过，想要出口反击，却被断弦按住，只听断弦一字一句：“张姨娘，我家小姐生怕你栽到池塘里爬不上来，所以才好心拉你一把。” “你这死丫头，敢诅咒我！”听到断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张姨娘立刻恢复活力。 断弦面无表情：“张姨娘，我家小姐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若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个闪失，也怪你刚才那一嗓子实在太大。以后请张姨娘说话小点声，万一再吓得流产了，可再没有第二个酒夫人去大空寺帮你无辜的孩子诵经！” “你……你！这个小贱人敢变着花样的诅咒我，你看我告到老爷那里，有你好看的！”张姨娘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明明是在怀孕的时候，断弦却一口一个流产，张姨娘能乐意吗？ 而且，这段时间张姨娘最忌讳听到酒留的名字，当初为了陷害酒留，她的确利用了那个无辜的胎儿，她怕报应啊！ 见张姨娘气得不轻，温茶看着断弦时，眼中充满了崇拜的光芒。 张姨娘扶着腰，丫鬟一左一右地小心伺候着，她气得指着断弦：“五小姐，就算这是你的丫鬟，但是就凭她敢诅咒这个未出世的小少爷，我今天就一定得撕烂她的嘴！” “来人！把这个丫头按住，给我往死里打！”张姨娘恨声，似乎想从断弦这里找些痛快，好让她抹平心中那些恐惧。 丫鬟侍从们没有一个敢动手，因为从始至终石青衫都只是笑着，没有发话。 “你们……”见没有人听她的话，张姨娘这才抬眼看向了眼前的石青衫。 这个石青衫，张姨娘觉得似乎陌生了。 她眉目之间越发像她母亲那一份细腻温柔，还添了一丝坚韧不屈，时至今日，任由她们哄骗的小丫头片子如今已经成为府中颇有威势的人了。 不知不觉中，她几乎取代了石成欢的位置，成为丞相府最有话语权的小姐！ 张姨娘暗暗咬牙，神色颇有不甘：“五小姐，你就这样容忍你的丫鬟狗仗人势，来欺负我这个姨娘？” 温茶和断弦，头扬得越发高。 石青衫笑笑，眸中波光微闪：“张姨娘你，从前和现在不都是狗仗人势？” 从前仗的是大夫人的势，现在仗的势石明远的势。 一听石青衫在拐弯抹角地骂张姨娘，丫鬟们都捂嘴笑了。 张姨娘气得满面羞红，她伸出来的手都颤抖了，“五小姐，再怎么说我也是姨娘，你就这样羞辱我，不怕我去向老爷告状吗？” 石青衫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及向她身后的远方，冷笑一声：“姨娘是妾，是饭桌后面和丫鬟并排站着的人，你以为你比丫鬟的地位高出多少吗？断弦是我的贴身丫鬟，在我眼中，你远远比不上断弦呢！” 石青衫收回目光，半掀了眼帘望着脸气成猪肝色的张姨娘，“十几年前，从你舍弃张家大小姐地位、嫁进丞相府为妾开始，你就该看清自己的身份，我是主，你是仆，永远不会变！” 张姨娘脸上的肉都气得颤抖，胸口一起一伏，都已经忘记挺着肚子，双手垂在两侧发抖。 我是主，你是仆…… 我是主，你是仆！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一直在张姨娘的耳边反复响着。 她父亲张峰就在酒家为仆多年，终于得到机会自己成家立业，有了现在的成就。 她听从大夫人的命令扳倒酒留，又做了那么多，还怀上了这个孩子，为的不就是从仆爬上主的位置吗？ 今天石青衫一语道破她如今的处境，像是……像是把她这么长时间用金箔贴起来的纸灯笼，捅破了，让她无所遁形！ 她张柔，还是摆脱不了仆的命运，而且还是酒留女儿脚下的仆！ 三两句话，都让平时伶牙俐齿的张姨娘说不出话来，温茶断弦都想拍手叫好！ 石青衫上前两步贴近张姨娘，张姨娘眼中现出惊恐，立刻想后退，却被石青衫扣住胳膊。 只听石青衫的声音轻又缓，像是毒蛇一般钻进了张姨娘的耳朵。 “好好珍惜吧，没准儿哪一天我不高兴，就收回你的好日子了……” 说罢，石青衫撤开两步，为张姨娘细心地理了理胸襟前的褶皱，柔声吩咐道：“好好照顾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小少爷！” 石青衫笑盈盈地离开，却是给张姨娘在这座小桥上又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在国色天香一点货清账就是一整天，石青衫派断弦先回去看晚饭，然后又派温茶去另一间铺子送账本和银两。 忙得昏天黑地，直到饥肠辘辘时，石青衫这才想离开。 李掌柜问了句：“小姐，要不派个轿子给您，或者您等等温茶回来再走？” 正文 第172章 破庙 看看窗外的天色，朗月高悬，而且玄武大街灯火辉煌的，石青衫便笑道：“没事，我走走就到了。” 正好，她也可以吹吹冷风，让闷了一天的头脑清醒些。 疏星与明月，清风相伴，这样美好的夜晚值得让人为它停留。 玄武大街正热闹着，街道两边的酒楼都挂上了花花绿绿的灯笼，各个摊上的小贩裹着厚厚的大棉袄，搓着手在叫卖。 石青衫走在熙攘的人群中，一颗无处安放的心因平凡而得到宁静。 若她，只是这人群中普通的一个，该多好。 街道上的人实在太多，把石青衫挤到了边上，她就沿着街道一侧的酒楼小馆门前走着，脚下还踢着一团雪球。 喧嚣声响成一片，石青衫心里越发平静，她微笑着前行。 她耳边是盛世太平，却没发现危险已经离她一步之遥。 两座酒楼之间是一个狭窄又漆黑的巷子，巷口也是两人宽的距离，石青衫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走过去的一瞬间，从漆黑中扑出两道黑影，一人死死捂住石青衫的嘴巴，拽住她的双手和上半身，另一人抬起她双腿，迅速地窜进巷子里。 仿佛，石青衫从未出现在玄武大街上一样。 突然闯进黑暗之中，石青衫的双眼没能适应的过来，什么也看不清。 这两人抬着她一路狂奔，石青衫心里当然害怕，却是努力在看清周围的事物，想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等石青衫的双眼能适应黑暗、看清周围时，两人抬着她已经到了一间破庙里。 那两人把石青衫放了下来，还抡胳膊舒缓筋骨。 就在这个空挡，石青衫赶紧观察，这破庙什么牌子都没有挂，隐约能从眼前这扇快要关不上的木门望进去，瞧见一尊断了胳膊的大佛，大佛下面那香案上燃着两根蜡烛，幽幽的火光被吹得忽明忽暗，很是骇人。 这两人从玄武大街上跑到这破庙来，最多是一盏茶的时间，看来还没有出般若城。 站在这里的片刻，石青衫的大脑飞速地转着，把该想的都想到了，却没有想出来这伙人绑她的用意。 “看什么看！进去！”其中一个恶声恶气地低吼，毫不客气地推搡着她进门去。 没有被捆住手脚，大概是他们看石青衫毫无反抗之力吧。 破庙里一股子恶臭的气味弥漫开来，她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拿手捂住鼻子。 要知道前世里，裕王府破落的小院比这里糟糕多了！ 借着破窗四散进来的月光和幽暗的烛火，石青衫看清了这破庙里除了一些烂草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个晃神，一张鬼煞般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石青衫惊得倒退两步，却没有惊叫出声来。 乱如草的灰白长发披散着，一张脸上遍布疤痕，那张干裂的嘴巴隐隐发白，上嘴唇从中间裂开，似乎是被什么割烂过。 总之，这是个不像人的，男人。 这男人站在石青衫眼前，他身后也冒出十几个破衣烂衫的猥琐男人。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在看着石青衫时，都露出淫，荡的眼神，一副想立刻把她拆吞入腹的急切模样。 石青衫感觉到自己的心狂跳不止，害怕极了，但只是死死地盯着这些人，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阎王爷，您瞧瞧她，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长得就是水嫩！”那个绑她过来的人谄媚笑着。 另一个人也说道：“她还说什么，这是个丑八怪，哪里丑了！要我看嘛，嘿嘿，给阎王爷您做老婆也可以呢！” 这被叫做阎王爷的，朱阎王。 朱阎王身后的男人，凶神恶煞地骂道：“你们两个小杂碎！瞎出什么馊主意！咱们十三巷的规矩能坏吗？她说了要先奸，后杀，这个女人就一定要死！” 她？还是他？ 石青衫明白过来，这是有人要雇佣这些人来杀她的！ 那这人，是男是女，究竟是谁…… 脑海中正混乱一片，只见一言未发的朱阎王眸光乍冷，一双眼睛贪婪般的打量着石青衫。 石青衫心底一沉，便知不好，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她紧张得不得了。 忽然，她摸到食指上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微微眨了下眼，心中像是有一丝光从细密的黑暗之中钻了进来。 烈焰之戒。 石青衫眼底露出极大的恐惧，嘴唇都在发抖，她吓得一步步朝后面退去。 朱阎王眼中乍现玩味的神色，他一步步上前，像是玩弄猎物一般，但始终与石青衫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石青衫之于他，就是已经在网中的猎物，看到她死前的恐惧，倒是给他这个游戏增添了几分乐趣。 身后的男人们也都起哄起来，还有些说的很难听。 “诶……阎王爷经手的女人多了，自然知道怎么找乐子！” “嘿嘿，阎王爷您能快点吗？小的，小的也想尝尝一星半点呀！” 不堪入耳的话太多，石青衫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了门边再没有退路。 见猎物走上绝路，朱阎王发出桀桀的阴笑声：“怎么样，那儿没地方走了，不如来这儿？”他张开双臂。 石青衫面上是一副害怕的表情，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有了动作，她用力按下戒指上那个凸起的火焰，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她又反复去按，什么都没有…… 她也没有用过这东西，怎么像是毫无反应一样？ 难不成是杨择在骗她？ 她的心漏了一拍，这次，她是真的怕了！ 见石青衫比刚才更加害怕，这似乎让朱阎王心情更好，难听刺耳的笑声在这间破庙中响个不停，当真像是个阎王一般。 他手底下那群人张牙舞爪，也都像是些小鬼。 烈焰之戒无声地掉落在地上，石青衫攥紧了双手，眼中浮现出水雾。 这次，她可算是真的掉进地狱了。 朱阎王正要三两步上前，就听石青衫大喊一声：“让我死个明白可以吗？” 朱阎王顿住脚步，微眯了眼。 石青衫尽量平静下来，“是谁，让你们来杀我？” 朱阎王还是那一副表情，不过多了几分嘲讽。 正文 第173章 王爷的女人 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呛声：“十三巷朱阎王的名声你没听过？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怎么能透露雇主的名字？想砸了我们的招牌，你他妈真的活腻了！” 又是一阵哄笑。 石青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探性地问着：“是不是，我们丞相府的人？大夫人？石成欢？还是一个叫张柔的姨娘？” 朱阎王眸光一凛，刺啦啦的声音十分严厉：“臭，表，子，到现在还话那么多！” 话罢就一个箭步上前去，扯住了石青衫的衣领。 石青衫惊叫：“这位爷！你要的不就是钱？我有的就是钱！” 听到这句话，朱阎王忽然松手，冷笑一声：“你什么意思？” 似乎事情有转机？石青衫捂住衣领，盯着朱阎王那双浑浊的眼睛：“对方给你多少钱，我出十倍，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拿。” 朱阎王回头扫了众人一眼，那些人眼中都冒着贪婪的光芒，却听朱阎王嘿嘿笑了几声。 啪！ 始料未及，朱阎王反手一巴掌抽在了石青衫的脸上，这个小小的身躯哪里禁得住这么大的力道，直接摔倒在地上，唇角流下血来。 “见多了你这样的，你家是当官的，你是想把老子带去大牢里拿吧？”朱阎王冷冷说着。 紧接着，朱阎王俯下身来，一把扯住石青衫的衣领，暴力地撕扯着。 石青衫惊骇无比，拼命用双手护住身体，但她哪里敌得过一个大男人的力气？ 刺啦！ 布料碎裂的声音在空气中格外刺耳，似乎这更能引起那帮小喽啰的兴奋，纷纷鬼叫起来。 看着朱阎王那张恶心的脸凑近，石青衫绝望地闭了闭眼。 砰！ 木门被狠狠踹开，几乎没有人看清楚有什么进来了，刚抬头的朱阎王就已经被踹飞，直直撞到了大佛上这才滚落在地，捂着胸口吐了一口污血。 “流光！”石青衫望着她身侧这个身穿灰袍、一身冷意的人，喜得落了泪。 原来，烈焰之戒有用啊！ 流光瞥了她一眼却迅速转回头。 石青衫皱皱眉，忽然感觉一阵寒风吹进来，像是带了清冽的花香，似乎……还很熟悉。 她看向门口，洒落银辉的圆月在天空高悬，一道高大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往这里来，银白色长衫和银狐皮大氅在月光的映衬下泛起银色的冷芒。 这几乎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他是自九重天踏月而来的仙。 他越来越近，直到站在石青衫眼前，那惊了风月的容颜让石青衫也挪不开眼。 她感觉眼眶酸涩，“王爷……” 杨择蹲下身子，望着她轻笑一声：“小白兔，变成小脏猫了。”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似乎没有看见被朱阎王撕裂前襟露出的那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他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裹在她的身上，并拉着她起来，站在自己身侧。 “王爷，我还以为那个戒指没有用……”想到刚才的绝望，石青衫的眼眶发酸，竟然生出了几分委屈。 杨择低头望着她乱糟糟的头发，轻轻地捋了捋，“你以为我骗你，所以绝望得不行？石青衫，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坏？” 说话的内容明明和平时一样欠揍，但石青衫竟然觉得好温暖，好想哭。 见这个犹如天神一般的男人站在眼前，这些小喽啰都傻了眼。 朱阎王残存一口气，还大怒道：“你们都瞎了？还不快给老子上！” 十几个小喽啰面对着两个人，扛着大刀都有些犹豫。 眼前这两个男人，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他们胆寒，毕竟他们刚才亲眼所见流光是怎么一脚踹飞朱阎王的。 十几个人不敢打两个，朱阎王气得心口疼，“你们这群杂碎，白养你们了！” 真是丢十三巷的脸呐！ 流光面对杨择微微颔首，等待命令。 杨择淡笑着，拍了拍石青衫的肩膀，“石青衫，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石青衫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在几个人的后面看到了躲躲闪闪的那两个人，她望过去：“就是他们两个，把我掳来的！” 也只是杨择的目光扫了过去，那两人就吓得抖了个哆嗦。 杨择轻声道：“流光，除了那两个，还有这个地头蛇，其他的小鬼送他们回地狱……” 杨择的声音啊，难得他们听到这么温和如春风的声音啊，竟然一句话之间，说决定他们的生死…… “是。” 这个是字结束之后，小喽啰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流光消失在眼前，他们也只是转了个脖子要寻找的瞬间，死亡就已经降临。 灰影所过之处，他们双眼瞪大，接二连三地倒下，几乎没有看见身上有伤口，可他们却倒在了自己流出的血滩中。 十几个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流光这才回到了他原来站着的位置，仿佛从来没有动弹过。 “王爷，属下已完成任务。” 活着的那两个人没有丝毫损伤，看到这场景直接瘫倒在地上，吓傻了。 朱阎王也是，他吓得手脚并用往后挪，紧紧靠在香案桌角边上发抖。 雇主不是让他处理一个小丫头吗？怎么会牵扯出来一个……王爷？ 流光这功夫，石青衫也是眼前一亮，不过这些才是几个小喽啰，她忽然想起杨择是如何徒手杀掉九个白衣刹，看着杨择时就感觉他如披圣光。 “别告诉我，你要以身相许！”杨择与石青衫对视，不禁又想逗她，“不过，照今天这个形势看来，你想许的是流光吧？” 流光身子一僵，默默低下头。 听了明思的教育，他已经离石青衫够远的了，刚才看见她衣裳破了都没帮一把……王爷竟然还不肯放过？ 以后不来了，凡是跟石青衫有关的……都让绯梦来做吧！ 流光委屈！ 石青衫小脸微红，低下头去。 杨择笑着看向那两个喽啰，“你们？” 两个喽啰立刻扑到地上哭嚎：“王爷您大人大量，是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王爷您的女人，以后小人就是小姐的一条狗，汪汪……” 石青衫乍然抬头，王爷的女人？这群家伙似乎误会了什么…… “看在你们态度诚恳的份上……”杨择一把搂过石青衫的肩膀，似乎心情好了很多。 正文 第174章 不躲着我了？ 石青衫抬头，皱了皱眉。 两个喽啰大喜，却听杨择接下来说的让他们更加绝望：“被狗咬死，咬死狗再死，你们可以随意选！” “……”小喽啰面如土色，这还不如直接死！ 看两个喽啰已经哭出来了，杨择有些不耐烦：“看在你们绑架她的份上，本王才给你们选择的自由，既然不珍惜……流光！” “属下在。” “你送他们都去体验一下吧。”杨择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体验之后，再告诉我你们更喜欢哪一种。” “是。” “王爷……”小喽啰哭到肝颤，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流光得令后，便带走了这两个人，破庙里立刻安静下来。 石青衫疑惑地抬头：“王爷，都体验之后就会死了，他们还怎么告诉你？” 杨择眼中仿佛藏了一丝顽劣的笑意：“留一口气，流光最擅长的。” “……”石青衫默默低下头，得罪了杨择的人，果然都不得好死…… 她忽然有个想法，应该设法让石成欢和杨裕得罪一下杨择，这样比她自己动手的效果都好…… 但是也有风险，万一把她自己折进去了……还是不要冒险了。 杨择搂着石青衫，走到了朱阎王面前。 朱阎王瑟缩着，完全没有阎王爷的嚣张气焰。 杨择只看了他一眼，便皱眉道：“你这么恶心，连看一眼都想吐，我怎么下手？” 朱阎王如蒙大赦，连连磕头：“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的错，王爷您高抬贵手，小人这就滚，滚得远远的，再不敢污了王爷您的眼！” 作势，朱阎王就团成一团，真的向门口滚去。 就这么放他走了？石青衫忙抬头看杨择，只见杨择唇边挂着狡黠的笑容，便放下心来。 滚到门口，朱阎王心中大喜，恨不能自己化身成一个圆球，赶紧滚远。 “停下。” 淡淡的两个字，仿佛给朱阎王施了定身术，他转过头来苦着脸：“王爷，您不是说让小人滚吗……” 杨择笑了：“我什么时候说的？” 朱阎王：“……”的确，人家王爷没说。 杨择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让我想想，怎么送你这个阎王爷回地狱呢……” 朱阎王看到地上倒着的这一帮，忽然觉得头疼欲裂，他刚才动了石青衫，肯定比那两个喂狗的死的还惨啊！ “王爷，”石青衫出声，“可以留他一命吗？” 望着石青衫，朱阎王眼中发光，但却是圣光，仿佛那就是活菩萨。 杨择挑眉：“你想干什么？” 石青衫颔首，站在朱阎王五步远的距离，小脸面无表情：“是谁雇了你？” 朱阎王连连磕头，完全不顾十三巷的狗屁规矩：“是丞相府的小姐，不知道是哪个，总之很年轻漂亮的！” “给你多少钱？” 朱阎王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黄金。” 石青衫心下一冷，除了石成欢，不可能再有人肯破釜沉舟来杀了她，看来是恨极了。 “你还能再找到她吗？”石青衫问。 朱阎王猛然点头：“是是是，我们都怕雇主不给钱，所以都会跟踪她，她真的进了丞相府，而且我们肯定能逮到她！” 十三巷自诩做的是干净买卖，帮人打打杀杀，绝不透露雇主信息，但他们绝对有后手，从接下任务开始，他们都会派人去跟着雇主，万一出现不给余钱扯皮、或者其他麻烦。 石青衫站着的地方，一半是光亮，一半是黑暗，她沉默再三，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是前世今生。 石成欢和大夫人图谋她的财产，骗她替嫁，苦痛的十年，悲惨的前世…… 若非烈焰之戒和杨择，她今天无疑又是惨死…… 石成欢啊…… 她的声音轻而缓，却带着几分决绝：“现在我雇你，把这一切都还给她。” 羞辱，全部都还给她。 得了杨择的准许，朱阎王爬起来就走，跑得比兔子还快。 石青衫慢慢蹲了下来，环住双膝，她忽然感觉到浑身无力，浑身发冷。 “怎么？真的吓到了？”杨择半屈膝蹲在她的身侧，戏谑笑着仿佛想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石青衫摇摇头，抬头望向他：“我对她处处留情，可她处处要置我于死地……” 原来说的是石成欢啊！ 杨择轻笑着，说不尽的嘲讽，“还以为那个晚上你已经清醒了，没想到还在坚持你可笑的善良！” “是，我的确太不清醒了。”她没想过，石成欢连这样肮脏的手段都要对她使出来，那么，这一次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石青衫忽然抬头，“王爷，烈焰之戒为什么没有声音？如果你们没来，我真的以为……是骗我的。” 说完之后，石青衫有点后悔，为什么她听自己的口气像是埋怨和撒娇呢？ 杨择笑话道：“早就告诉过你，无声无息，射到天空中才会绽放。” “你说过吗？” “没有吗？”杨择凉凉地盯着她。 石青衫张了张嘴，还是乖乖垂下头，“说过。” 杨择鼻哼了一声。 战王爷说的话，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不过呢，如果我们在房间里不一定能看到烟火，这次及时到，多亏了明思。”杨择道。 石青衫被掳走的那个巷子口，前方正好是临仙楼，站在三楼看风景的明思恰好看到，便赶紧通知了杨择。 石青衫心上一暖，“真是谢谢明思姐姐了，”她看了眼杨择，赶紧补上一句：“更谢谢王爷，漏液前来救我。” 看着石青衫毛茸茸的小脑袋，杨择笑得懒洋洋。 石青衫怔怔：“怎、怎么了？” “这一回，不躲着我了？” 一瞬间，羞红爬上了石青衫的耳朵根，她快把头埋到地下去了。 杨择笑出声来，小孩恶作剧得逞的那种笑。 “戒指呢？” 石青衫抬头，下意识地摸自己的手指，蹭的起身走向门口，一边在烂草里扒拉着一边念叨：“我，我记得就站在这里，戒指掉了……” 看她不停地弯腰，动作很大，大氅都快从她瘦弱的肩膀上滑下来，那块衣裳被扯烂的皮肤又暴露出来。 正文 第175章 本王是正人君子 温暖再度裹住了自己，杨择用大氅紧紧包住了石青衫并将她提起来挪到身后去，像是拎小鸡一般的姿势。 “王爷，我来找就行……”石青衫看着杨择。 杨择的目光从她的脸扫到了全身，坏坏笑着：“你的皮肤的确很白很嫩，像是剥了皮的煮鸡蛋，让男人……忍不住咬一口……” 话说得这么出格，这么暧昧，石青衫下意识地低头看，这才注意到胸前一大片被那个朱阎王扯烂了，她急急抓住大氅再紧了紧，警惕般地往后退几步。 看她小心又谨慎，好像生怕自己抢了她什么宝贝似的模样，杨择勾唇，说完了刚才的话：“但是，你这个豆芽菜还不具备勾引我的，各方面优势。” 顺着杨择的目光，石青衫低下头去，看到了自己胸前的一片坦荡…… “王爷！”石青衫羞愤地转过身子，捂住胸口。 杨择哈哈大笑，用脚随便在草里扒拉扒拉，便找到了那枚戒指。 站在石青衫的面前，看她一副防贼样儿，杨择勾了勾唇，将一颗圆粒塞进了戒指里面。 “王爷不是说，就这一次保命的机会吗……”石青衫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不禁问道。 杨择伸手去拉她的手，一下还没拽动，他使劲扯了一把这才将她的小手拽出来。 “王爷……” “别动！”杨择拽着她的小手，抬头看她：“如果下次还想活命的话。” 石青衫便不敢再动，看着杨择将烈焰之戒重新套回在她的食指上。 “再跟你讲一遍，按下这个火焰，是没有声音的，它会直接放到天空中变成烟火信号。”杨择难得有耐心，但他又坏笑道：“当然，如果我们凑巧都没看到，那就是你没有这个好命了！” “……”不噎人会死人吗？ 石青衫抚摸着戒指，还是诚恳道：“谢王爷。” 这次能侥幸逃生，真的多亏了这个平时看见都想绕着走的战王爷。 一声轻哼发出，杨择微微扬起下巴，几分不屑：“谢的这么没诚意，下次绝对不来了！” 看着杨择，石青衫感觉头疼，她强努出笑容，讨好的问道：“王爷，那你想要什么，可以说……” “我想要……”杨择的目光盯着她的嘴唇，又在她的上半身来回扫着，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石青衫快哭出来，“你……” 就在石青衫捂着胸口往后退时，杨择大笑，“行了，不逗你了，本王可是正人君子！” 说的像真的一样，他自己能信吗？ 石青衫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杨择摸了摸下巴，“不过嘛，就怕你迫不及待扑到我床上，我总不能昧着良心把你推下去吧！” “……”这才是真的，这就是他！ 看石青衫的小脸红的不行，杨择伸出手掌揉揉她的头发，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这次是真不逗你了！” “……那干什么去？” “已经半夜，反正你没回家也没人管，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 又是一路飞，石青衫倒是没有那么怕高了，这一次竟然还敢睁眼看看周围。 一幢幢金碧辉煌的酒楼茶肆从她的脚下飞速闪过，她就在般若城之上啊！ 她忽然懂得，那些所谓的江湖客爱的自由是什么了。 如果有一天，她也可以恣意飞翔，漂泊在江湖之中……光是幻想，她就笑了。 “笑什么？” 杨择低头看她，莫名被她的傻笑感染，也跟着弯起唇角。 逆风吹掉了她的发簪，长发都随风飘起来，她笑道：“我在想，如果我也是个江湖剑客，可以用轻功飞檐走壁，那一定很好玩！” “你在做梦！”杨择笑她。 石青衫笑出声来：“是，是在做梦！” 杨择再没有接茬儿，只是低头看着她笑，她头发软软的，憋着火气时声音也软软糯糯的，笑起来也甜甜的…… 杨择唇边的弧度越发扩大，抬头的一瞬间却想笑自己傻。 在想什么呢！ 战王府书房，杨择将书架上的一本书挪动了位置，一堵墙便从中间向两侧缓缓移动，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这是暗室。” 石青衫十分惊讶，“这么隐蔽，就算真的搜查也找不到啊！” “如果你哪天想跟我翻脸，可以向人告发这里的存在。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杨择迈进暗室。 石青衫扯扯嘴角，她能有这个胆子吗？ 一路走进去，石青衫越发讶异。 这里灯火通明，每个房间上面都标清楚是什么用途，比如放卷宗、新传来的消息等，最里面是关押审讯犯人的地方，她所看到的就有十几个犯人被关起来，这些人也都活得好好的，凶神恶煞但他们却不喊不叫。 “王爷，他们……不会反抗吗？”有些太凶的，石青衫都不敢看，紧紧跟在杨择的身侧。 杨择笑睨了她一眼：“拔了舌头，挑掉手脚筋，还怎么反抗？” 密不透风的地方，石青衫感觉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一间牢房前，绯梦已经在等候。 杨择走进审讯的地方，吩咐了一声：“带进来。” 绯梦拱手：“是。” 这个审讯的地方……各式各样的刑具俱全，只有想不到的。 石青衫没敢多问，就乖乖地坐在杨择给她随手指着的一把椅子上。 绯梦拉着铁链，将一个男人带上来。 这个男人蓬头垢面，身上那件单薄的衣裳全是血，看起来还有没干的血迹，看来每天都在受刑。 男人没走几步，就要停一下，双腿都在发抖。 走到审讯室时，还没问话男人就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汗水顺着脖子流进了衣襟，脸上是可见的痛苦。 这副鬼样子，看的石青衫心惊肉跳，真不知道这些犯人是怎么得罪了杨择…… 杨择坐在正前方那椅子上，他翘着二郎腿，双手随意搭放在扶手上，淡淡道：“抬起头。” 那男人完全不敢忤逆，很快就抬头。 看样子，是被折磨得长了记性，石青衫万般同情，只不过在提醒自己千万别得罪杨择！ “你认识吗？”杨择转头问她。 “什么？”石青衫有些懵。 正文 第176章 代她受过 “这个人，你见过吗？”杨择又问了一遍。 石青衫这才仔仔细细地盯着男人看，脑海中完全没有对他的印象，她摇头，“从没见过。” 杨择轻笑，偏头看着这男人：“他说，他曾经欺辱过丞相府的小姐，五小姐。” 石青衫猛然看向杨择，努力地回想，却没有半点头绪。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自己说。”杨择对男人微抬了下巴，声音很冷。 看来这男人是怕极了杨择，一听他命令便赶紧扑在地上，这才说道。 “三年之前，丞相府大夫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偷偷潜入丞相府一位小姐的闺房，毁了她的清白。” 石青衫越听越糊涂，“你说的是谁？” 如果说大夫人做过这种事，她倒是相信，但她并不知道有哪个姐妹被人毁了清白。 男人皱皱眉，犹疑着说道：“大夫人没有直接告诉我，但我偶尔听到过，是叫什么青衫的……” 是她自己？石青衫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看着石青衫的反应，杨择便淡声道：“你好好看，是她吗？” 那男人抬起头，这才好好端详着石青衫的脸，便摇摇头：“不是。” 这让石青衫更加疑惑了，说是青衫，却又不是她。 “三年前，是什么时候？”石青衫问。 男人回忆时，眼中竟然带了几分回味和淫，荡的神色：“那是一个新年夜，院子里的人早就被大夫人支走了，只剩下那位小姐。那小姐的皮肤真滑嫩，她当真不像是个十一二的女娃娃，那身体曼妙的像是个成熟女人，真是个尤物……” 说到最后，男人也觉得不对劲，声音减小下来，只不过还带着几分得不到的遗憾。 随着男人说的话，石青衫的思绪被扯回了三年前。 那个新年夜，大夫人说给温茶断弦也放个假，让她们回去探亲，于是青衫院没有下人伺候，晚上只有她一个人。 夜一深，她就看到外面有人影，吓得躲到床上不敢下来。 这时候，她三姐石红绡来了，说是酒姨娘给她做了过年的新衣裳，让她赶紧过去穿。 她告诉石红绡外面有人影，后来石红绡让她从后门先走，她要留下来戏耍一下这个‘鬼’。 然后…… 石青衫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渐渐紧缩起来，汗湿的双手竟然抓不住扶手。 那个晚上，是三姐在她的房间！ “你说的那位小姐，左肩上是不是有一个疤？” 闻言，男人回想了那天晚上的旖旎，蓦然想起：“对，她左肩上有一个圆疤……” 看到石青衫的反应，杨择便补充道：“你弟弟石青寒被冤枉，其实是有人放他进了房间，毁了红月的清白，嫁祸在石青寒身上。当天，我就让流光搜捕全城，抓住他后，意外发现他还有三年前的前科……” 后来的话，石青衫没有听得进去，也忘记自己时怎么回到丞相府的。 青衫院的床上，石青衫静静地坐了一个晚上。 三年前的新年夜，就在这张床上，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是她的三姐，为她挡住了所有伤害，否则她早在三年前就名誉尽毁，扫地出门！ 仇恨的泪水流了一夜，她的心也疼痛不已。 正厅吃饭后，大夫人离开，石青衫紧跟上去。 庭院无人处，石青衫挡在了大夫人面前，用极其冷淡的目光望着她。 大夫人浑身发毛，却率先开口骂道：“你怎么回事？挡着长辈的路，这就是你的教养？” 一阵沉默，两相僵持，从没见过石青衫这么冷漠，大夫人有些心慌，便拂开她的手：“闪开，我要回去。” “墨玉菱！”石青衫一把抓住大夫人的手腕，手劲越发大，似乎想捏碎了她的骨头。 大夫人震惊地看着石青衫，似乎在看一个极其冷酷的陌生人，“青衫，你……” 大夫人的态度软了下来，不得不说她很怕。 石青衫冷冷盯着大夫人，哪怕她自己被算计，也从未如此恨过。 “这么多年，你究竟做过多少恶？” 大夫人心里慌，脸色却是一变，强装镇定：“你胡说什么？我是你母亲，你就……” “我告诉你，报应轮回，你和石成欢，一个都跑不了！” 这话仿佛魔咒，在大夫人耳边响着。 大夫人眼底一阵慌乱，甩开石青衫的手便小跑着走开，嘴里还念念叨叨：“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冷风吹来，将树上的积雪吹起，落在了石青衫的身上。 石青衫的眼底冰封一片，那冰冷之下包藏着的却是她内心深处的满心愧疚和悲伤。 “青衫，你怎么站在这儿？” 娇媚的声音让石青衫的身体猛然一僵，她抬头望去，目光穿过眼前的几片枯叶，看到了石红绡正笑盈盈地招手，向她走来。 她眼底浮起一片水雾，那个俏丽红艳的人儿在眼中模糊成一团红影。 “青衫，你怎么了？”走到近前，石红绡惊讶道，帮她拍掉了身上的雪。 石红绡的惊讶转为一抹惊艳的笑容，她摸了摸石青衫的脸蛋：“太久没看见三姐，想我了？不会啊，前天不是才见过……” 猝不及防，石青衫双手一伸，扑进石红绡的怀抱之中，紧紧地拥抱了她。 看到石红绡如今明艳的笑容，她脑海中便会浮现出无数个三姐被欺辱的不堪画面，而那被欺辱的人，本应该是她…… 从前的石红绡只是顽劣，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游走于风月场上，和男人周旋。 怪不得那个新年夜之后，连她也觉得性格顽劣的石红绡也变得放荡不少。 原来一切都有原因，是石红绡代她受过！ 而这么多年，她什么都不知道。 石红绡的心里，该有多苦…… 被这么一拥抱，石红绡先是惊讶，面上那一抹风情淡去，笑容变得温柔。 像是小时候哄妹妹一样，石红绡轻轻搂住石青衫，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乖，别怕。” …… 在杨择的威逼之下，朱阎王办事效率果然高，每隔几天就捉住了石成欢。 依旧是那个破庙，可石成欢就没那么幸运，拥有那个救命的烈焰之戒。 被推搡进来，看到朱阎王之后，石成欢便恼火道：“朱阎王，我花了那么多钱就是让你来抓我？” 正文 第177章 不知在地狱呆了多久 打量着石成欢，朱阎王不屑地冷哼着：“我朱阎王想干干什么，难道是你一个小女娃能决定的？” 十三巷那帮男人都围了过来，色眯眯地看着石成欢。 见这么多人，石成欢心里也有些怕了，语气软下来：“朱阎王，抓人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困难吗？还是说价钱不合适？我们都好商量……” “商量个屁！” 朱阎王随手抓起香案上的一个小香炉，向石成欢砸过去。 若不是石成欢要雇他去抓石青衫，他怎么可能惹得上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那才是阎王爷！ 香炉正好砸在石成欢的额头，香灰洒了她一脸，有些倒进了她的眼睛。 “啊……”石成欢惊叫了一声，已经顾不上额头流血，赶紧去揉眼睛。 这一声叫在这帮饿狼般的男人听来，仿佛撩动了心底某根狂躁的心弦，点燃了他们的火热。 眼睛刚能看清楚一点时，就瞧见一张可怖的脸凑到自己眼前，身上也被一双手揉搓着。 石成欢大惊，“滚！你放开我！放开我！” 那些喽啰都在起哄，朱阎王更加肆无忌惮地蹂躏着身下这个尤物。 石成欢心底一片慌乱，看到朱阎王这张脸她都害怕到尖叫，更何况身上那白嫩嫩的皮肤被他这儿掐一下那儿捏一下了。 那双手在身上游走，石成欢感觉那仿佛是一条条细小的游蛇，啃噬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地毁灭她纯洁的少女酮体。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按住，仿若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恶心的笑声、不堪的言语混杂在一起，满眼都是朱阎王那张疤痕满布的脸，美好的身体任由那垃圾摆布…… 石成欢，不知自己在地狱呆了多久…… 破庙之外，听到石成欢那一声尖叫之时，石青衫就全身僵住，疾步往远处走。 尽管她捂住耳朵，可石成欢可怜的呼声和男人们淫、乐的声音不断地传来，分毫不差地钻进她的耳朵，让她的一颗心大乱。 不知石成欢被蹂躏了多久，总之石青衫已经无数次按捺自己想冲进去阻止的心。 “站在这里的人若换成是石成欢，她绝不会手软的。”看着石青衫这般痛苦模样，杨择只是冷冰冰地说了这么一句。 石青衫瞳孔微缩，望向破庙的露出缝儿的木门。 “是，她和她母亲陷害我亲娘、毒哑青寒、害了三姐的时候，从没有手软过。”石青衫目光发冷，一颗受煎熬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破庙里女人可怜的哭喊声渐渐小下去，有一个小喽啰探出头来，四处探看，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时，点头哈腰的。 杨择迈步走过去：“走吧。” 朱阎王从石成欢身上起来，兴奋过后已经浑身没了力气，却还是望着美人儿回味着。 这么漂亮的美人，之前被人踢了那一脚也不亏了！ 吱呀一声，木门轻启。 见两人进来，朱阎王赶紧提好裤子，屁颠颠地跑过去。 屋子里添了一股恶心的气味，朱阎王脸上的情、欲未褪，见他跑过来，石青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杨择不动声色地将石青衫挡在身后，朝朱阎王看了一眼。 那目光漫不经心，却让朱阎王感觉浑身一悚，寒意乍起，惊走了他那些情、欲和不满。 顿时，朱阎王不敢动弹，就站在原地，对杨择弓腰笑着。 “王爷，小的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杨择瞥了他一眼，“把门敞开！” 朱阎王一愣，不敢有异议，赶紧叫人去打开门。 门被大敞开，冷风吹进来，冻得石青衫一哆嗦，却也舒服了很多，至少那股子让人作呕的气味被吹散了。 石青衫低头看去，石成欢躺在地上，只盖着一件被撕烂的衣裳。 雪白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那一头顺滑的长发混杂了杂草，凌乱不堪，她双眼涣散，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肉体，若不是她那两片红唇还在嗫喏着，倒真像是死过去了。 石青衫走过去，缓缓矮下身子，凝视着石成欢的脸。 杨择看着朱阎王，冷声道：“除了你，都出去。” 朱阎王赶紧将那帮小喽啰轰出去，并轻轻掩上门，他倒是识相，就站在门口低着头，听候吩咐。 离得那么近，石成欢竟然没有感觉到石青衫的存在。 片刻，石青衫笑了一声：“二姐，好玩吗？” 听到石青衫的声音，石成欢的眼珠子转了转，轻轻眨了下眼睛，涣散的眼神这才集中起来，化作了滔天的恨意。 “石青衫，是你……” 她的声音很缓慢，带了压抑着的愤怒和怨毒，只不过刚才喊得太用力，嗓子都哑了。 “不，是你要来害我，你忘了，是你先找上朱阎王的吗？”石青衫笑，那般清纯无害。 石成欢恨恨地闭了闭眼，一串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再怎么样，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你就不怕遭报应吗……”石成欢泣不成声，一下一下地抽泣着。 石青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真是最大的笑话。 现在看来杨择的心狠是有道理的，对有些人不狠下心来的话，她不会放过你的！ 直到现在，石成欢还死不悔改，把所有的罪孽往别人身上推！ 石青衫环住双膝，垂下了长长的睫毛，轻笑一声：“二姐，你也相信报应轮回吗？你和母亲的报应，应该能还到下辈子了吧？” 看到石成欢这副样子，向来心软的石青衫竟然没有半分同情。 石成欢哭得痛苦，喉咙里不断发出恨恨的声音。 石青衫抬起头，笑看着她，“你高高在上、富贵荣华，这恐怕是二姐你最羞耻的时候吧。真巧啊，我能亲眼见证。” 石成欢的哭声戛然而止，死死盯着她：“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做什么，”石青衫冷冷地盯着她，“如果二姐老老实实地嫁给大殿下，不要再节外生枝，那我什么都不会做。” 石成欢眼中浮现一丝不解，石青衫看得出来，随即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难道二姐不知道一个道理，知道的太多，死得越快吗？” 这样的石青衫，吐出的话都好像带着利箭，让石成欢喘不过气来。 正文 第178章 帮她出气 石成欢陷入沉思，眼珠一转，很快就注意到了石青衫身后的两人。 石青衫笑笑：“我和王爷绝对不会透露的，至于朱阎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我还得留着他，万一二姐先答应我，又反悔了怎么办？” 一听这话，朱阎王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他也是混了半辈子的人了，对人还有利用价值，就代表他还能活下去。 石成欢鼻子一抽一抽，久久没有说话。 石青衫将旁边的衣裳扯过来，扔在石成欢的身上，随即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行了二姐，你还准备躺在这儿，供人玩乐吗？” 石成欢双手紧紧抓在衣裳上，衣裳皱成一团。 她慢慢爬起来，背对着她们赶紧穿好了衣裳，颤颤地站起身来。 低头沉默许久，石成欢这才道：“好，我会尽快，只是……”她望向朱阎王，怨恨仿佛能从眼睛里钻出来，把朱阎王吞没。 朱阎王哼了哼，双手插进袖子里，倚靠着门，别过脸去。 现在，他可以狗仗人势了！ 石青衫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不放心我，总要放心王爷吧，有他在，朱阎王不敢乱来。” 说完这话，石青衫自己差点笑出来。 有杨择在，石成欢才应该担心吧。 “好。”石成欢惨白着脸，紧紧咬着下唇，她抬头望向杨择时，目光中满含复杂的情绪，不过石青衫只看到了留恋不舍。 石成欢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厌恶这里的一切，恨不得将这些从记忆中抹去。 “别忘了你说的。”石成欢狠狠瞪了眼石青衫，快步离开。 见杨择他们都没有拦，朱阎王赶紧让开道儿，石成欢像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去，他还扒在门口看着。 真是可惜，没有下一次了。 “呵……” 杨择那低沉的笑声轻轻响起，朱阎王感觉头皮发麻，缓缓转过头来，谄媚地笑着。 “王爷，小姐，小人都按照您们的吩咐做了，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小人滚，小人滚……” 话是这么说，朱阎王的手也只敢放在门把手上，根本不敢动。 杨择抬了眼，眼中满是笑意：“刚才，她说了一句话我好像没听清，知道太多的人，会怎样？” 朱阎王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杨择叹了口气，好言相劝：“你答上来的话，我送你走。” 朱阎王眼前一亮，仔细回想后，答道：“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哦……”杨择拉长语调，含笑的眸子忽然生了几分寒意，“你觉得，我留你在这儿听到这些，是为了什么？” 朱阎王那双浑浊的眼睛骤然紧缩，浑身仿佛遭了雷击一般，不敢再说话。 “王爷，您留着小人一条狗命，还能……还能威胁到那个贱人……”朱阎王的声音都在打颤。 杨择眼中的笑意加深，却越发显得冷。 “我，用得着吗。” 这几个字轻轻吐出，却让石青衫的心跟着一惊。 杨择，走到大佛跟前，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佛祖，对不住了，为民除害才是人间之道。” 朱阎王紧紧扒在门板上，战战兢兢地看着杨择，杨择却只是拿起了一把正点燃的香，他不由得怔住了。 杨择缓缓转身，笑望着朱阎王，亲和得不得了。 朱阎王也咧嘴笑，可下一瞬，他的笑容和身体都僵住了。 “啊……”石青衫一声低呼，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杨择手上那一把点燃的香，不知何时飞了出去，像是钢钉一样，穿透了朱阎王的身体，将他死死地钉在了门板上。 咔！ 断裂的声音响起，朱阎王随着那木门齐齐倒下，月亮的光芒照进这肮脏又黑暗的破庙。 几根香，竟然有那么大的威力！ 石青衫看向杨择，当初杨昭说什么他皇叔十五岁就进军营，十八岁收了白楚边境的兵权，神乎其神！ 现在看来，的确不是吹牛！ “看傻了？”杨择挑眉看向石青衫，痞痞笑着，还像是个纨绔公子。 石青衫仍在震惊中，但她慢慢放下手，“你，杀了朱阎王，还怎么威胁到我二姐……” “嗤……”杨择笑出声来，“我在这儿，就是最大的威胁！” 震惊，着实震惊，不过这才是杨择的行事作风。 出门时，看到朱阎王的死状，石青衫还有点怕。 杨择扯过她的手，“怕了还看，快走吧！” 石青衫停住脚步，奇怪道：“王爷，你那把香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均匀分布在他的死穴……但是，为什么他手上最多？” 朱阎王的双手，每一根手指头上都插着一根香，现在还冒烟呢。 杨择不屑地瞅着朱阎王，哼了一声：“为你报仇啊，看不出来？” “什么？” “快走吧！”杨择拽着她就走，不给她发问的机会。 刚走了几步，石青衫就想起来了，这个朱阎王就是用这双手扇了她一耳光，又扯烂她的衣裳啊！ 杨择真的是，在为她出气？ 脑子一锅粥，石青衫忽然站定，又疑道：“王爷，那群小喽啰呢？他们敢跑？” “石青衫，你猪脑子啊！他们跑得了吗！”杨择笑骂，这个傻瓜简直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那……” “被流光杀了！”杨择轻描淡写。 那个口气仿佛石青衫问的是：“王爷，煮好的鸡蛋呢？而他的回答：“被流光吃了！” 石青衫惊了一惊，四处看都没找见尸体。 “我让流光带人，把他们带回老家，连窝端了。”见石青衫震惊地看着自己，杨择笑眯眯地说：“那样杀起来，是不是比较过瘾？” “……”石青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见鬼了一样。 她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神神叨叨地念着：“杀人狂魔，杀人狂魔……” 看小白兔吓着的样子，杨择哭笑不得，长腿迈了两步就追上了她。 杨择一把搂上石青衫的脖子，恶声恶气地吓她，“小丫头，你还敢跑？不怕我把你扔在这片坟地里？” “……什，什么坟地！你别想吓我……” “我吓你？不信你看看你左手边？” “……啊！” “哎石青衫，你又投怀送抱干什么，我可是杀人狂魔！” “……王爷，王爷我乱说的，你是为民除害、正义之举！” “早这么乖，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 正文 第179章 流言飞满城 过了正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就在乍暖还寒的时节里，石成欢整天都在惊惶不安中度过。 被毁了清白这件事，石成欢埋进了肚子里，从没对人说起过，包括大夫人。 她好像是揣着一大包金子的小偷，战战兢兢地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生怕哪天会被人撞一下，事情全部败露。 然而，流言蜚语向来都是长着腿的，它们跑遍了大街小巷，钻进了许多人的耳朵，并从更多口中说出来，五花八门。 般若城盛传一件事，丞相府家那位貌美的二小姐，被朱阎王毁了清白。 石成欢整天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被朱阎王再掳走第二次，但是，流言蜚语也会跑到丞相府来。 正厅里难得再聚齐这么多人，听闻是石明远发火了。 石青衫到正厅时，就看见石明远双手叉腰在正厅里走来走去，那股怒气都快把房顶掀开了。 见石青衫进来，石明远脚步一顿，看过去之后冷哼一声，继续踱步。 石青衫走过去，石红绡笑着对她眨眼，低声道：“看来，不是因为你。” “那是怎么回事？”石青衫疑道。 石红绡逡巡全场，嗤嗤笑了一声，“你看看这里，还缺谁？” 石青衫正抬头看时，让石明远发火儿的正主来了。 石成欢一只脚刚踏进门，就听石明远的声音都飙出房顶了。 “逆女！孽障！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不知羞耻的好事？啊？” 石成欢一愣，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到脸红。 见女儿被为难，大夫人连忙圆场：“老爷，您有什么火儿也不能冲着成欢发呀！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冲着她发，让我怎么办？接二连三，这个逆女都快把我的老脸丢尽了！”石明远指着自己的鼻尖，怒不可遏。 石成欢怔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求救似的看向大夫人，可大夫人脸上却一片茫然，可见石明远是刚从外面回来，都没有跟大夫人通过气。 石成欢面色柔了下来，露出一副凄然的表情：“父亲，不知女儿做了什么让您这样不满，可你真的不顾父女之情了吗……” “哼，你让你父亲顾惜父女之情，你又有什么来还报这份恩情？”老太太冷哼一声，十分不屑，“成欢，你是我从小疼到大的，一直以为你知书达理，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败坏自己名声的事情！” 听这话音，老太太是知道点什么。 石红绡还在嘀咕着，“她们在说什么……” 石青衫微微勾唇，轻声道：“三姐不是经常出去玩吗？难道没有听到最近般若城中有很多风言风语吗？” “风言风语？我倒是听说二姐被……”石红绡犹自说着，着实吃惊了几分，“难道，那件事是真的？” 看到石成欢这副端庄美丽的小姐模样，石红绡难掩心中的震惊：“看来，你是知道情况的？” 石青衫笑笑不说话，她当然知道，事情是她做的，谣言是她让杨择传出去的！ 石成欢还是很委屈，几乎要哭出来。 大夫人实在见不得女儿这般委屈，便愤愤然道：“老爷，母亲，成欢被那个丫鬟连累要嫁给大皇子，我知道你们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所以最近冷落了成欢，但是，她怎么也是你们的亲骨血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闭嘴！无知妇人！” 石明远怒指着石成欢，对大夫人吼道：“你养的这是什么好女儿，竟然跟什么十三巷的地痞流氓搅和在一起，城里的人都在传，那些流氓把她给……” 再怎么说也是亲女儿，那句被毁了清白的话，石明远还是没说出口，愤怒地甩了袖子。 一听到十三巷这三个字，石成欢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去，脑海中全是那夜在破庙中被朱阎王压在身下的屈辱画面，几乎让她眩晕。 这些天她已经在努力忘记那件事了，她每天都要沐浴两三遍，强迫自己忘记曾经受过的屈辱，躲在家里仍听着下人对她客客气气地叫二小姐，她的容貌依旧可以艳压全城。 她，还是那个美到没有瑕疵的石成欢。 可是，石成欢望向石青衫，眼底翻涌着无限的恨意，她不是答应了不说吗？ 石青衫对石成欢眨眨眼，那双潋滟的水眸中仿佛带着几分调皮的笑意。 “老爷，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大夫人觉得可笑，甚至放心地笑了出来，“有人要构陷成欢也得找个合理的由头，成欢是名门闺秀，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到那些地痞流氓的地盘上招惹是非！” 大夫人摆摆手，一副这都是无稽之谈的口吻。 大夫人能矢口否认，但石成欢的表情却如遭雷击，脸色一片惨白，嘴唇都快被咬烂了，久久没有反驳。 老太太冷笑一声，颤抖的指着石成欢道：“没准儿这一次，成欢没有告诉你呢！” “怎么可能……”大夫人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也回头看石成欢，不禁愣住了，“成欢……” 石成欢面色凄凄，那双眼中满是恐惧和茫然，哗哗的泪水不停地流，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在说什么。 但大夫人太了解女儿，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了几分。 大夫人的表情僵住了，走到石成欢面前，“成欢，你怎么不说话，快告诉你祖母和父亲，这都是假的，这……” 说到此处，石成欢缓缓抬头，一双泪眸对着大夫人，神色之间满是难言的痛楚。 啪！ 清脆的巴掌打响了沉默的空气，直到感觉自己手掌上麻麻的疼痛、还有石成欢撇过去的红肿脸庞，大夫人才发觉这一巴掌是自己打的。 所有人都怔住了，最疼爱石成欢的大夫人竟然会对她动手！ 大夫人搓着手，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连连重复这三个字，她的双眼竟然也流下眼泪来。 这眼泪，是多年筹谋却毁于一旦的不甘、是寄予厚望却破碎的失望！ 她墨玉菱的女儿，天生就是要成为皇后的呀！ 怎么会，怎么会被流氓给…… 看见石成欢垂泪的可怜模样，石明远心中的厌弃大于疼惜。 正文 第180章 婚期提前 “我不管这是怎么回事，总之，它就是一个坊间流言！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谁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小心你们的舌头！”石明远双手背在身后，冷冷说道。 听到这话，石成欢泪眼中升起一丝希望的光芒，父亲这是要帮她？ 石青衫却垂眸，唇角微微上扬。 她太知道这位父亲，哪是那种疼女儿的善茬儿？ 只听石明远又说道，“我今天就进宫去跟皇上和大殿下商谈，大婚要尽快提前，越早越好！还有，荷月是要和成欢一同过门的，我不能让别人说，我们丞相府对荷月不好……到时候，母亲您就多费心荷月的嫁妆吧！” 老太太无力地摆摆手：“我一把老骨头了，不爱管这些！” 石明远微微蹙眉，现在让大夫人去管是不可能了，她表面菩萨心肠，又怎么真的能容忍一个丫鬟和她的掌上明珠平起平坐？ 老太太手上的佛珠转动了几颗，便随手一指：“就让青衫去准备吧，青衫一直管着铺子的账，做事我是放心的。” 石明远望向石青衫，沉吟片刻，“好，就让青衫来管吧。” 石青衫双手交握在腹前，微微颔首：“好。” 见石青衫应承下来，老太太眉目舒缓几分，便道：“墨氏，成欢也要出嫁，你这个做母亲的少不了费心张罗，就把掌家大权交给青衫暂时打理吧，她有经验，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刚遭受了女儿的打击，现在老太太又来落井下石？ “母亲，你……未免太心急了些？”大夫人强自压住了怒火，暗暗咬牙。 老太太鼻哼一声：“是我心急，还是你们母女心急？” 大夫人和石成欢想嫁给杨逸的心思，老太太怎么能看不出来？她们上赶着去找杨逸，在老太太眼中这比那些招客的妓女又能高到哪里去？ 大夫人双手攥紧了帕子，隐忍着怒火。 “行了，你赶紧交给青衫，她会打理好这些的，再不济，也还有我这个老太婆在后面指教！”老太太再不给她任何转圜的余地。 石青衫面色从容，颔首道：“母亲，祖母心疼您和二姐，这才让我来管家的，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笑意盈盈，“母亲别见怪。” 今天闹的这一出，石明远并不是要质询石成欢如何如何。 在石明远心中，从石成欢和杨裕牵扯在一起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成为弃子，无所谓她再和流氓张三或者地痞李四扯上关系了，石明远在意的是，事已至此，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地维护自己的体面。 一出正厅，大夫人连石成欢的衣角都没有沾到，石成欢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石青衫！”石成欢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拦在石青衫的面前。 石红绡挑眉，笑道：“二姐，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石成欢双眼通红，盯着石红绡半晌不言。 “二姐，有话你就快点说，我还想去青衫那儿吃点点心呢！”石红绡知道石成欢想让自己躲开，可她偏不！ 见石成欢就在动怒的边缘，石青衫便好脾气道：“二姐，不如一起去我那里喝茶吃点心，边吃边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石成欢也顾不得了，“石青衫，那天晚上你答应我什么来着，你说过，什么都不说的！” “是啊，我是答应过……”石青衫慢悠悠道。 石成欢瞪着她，大有想扑上去打她一顿的架势。 石青衫悠悠抬头，望着石成欢笑：“可是二姐啊，我的承诺是有前提的，你做到了吗？” 石成欢身子一僵，咬牙道：“我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已经十天了，你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二姐，你和母亲最擅长的不就是制造机会吗？可现在你却告诉我没有机会开口？”石青衫讽刺地笑着，“你自己去开口将婚期提前，不仅不会伤和气，还可以让大殿下对你更加疼爱，呵……你不愿意做，只好父亲来做了！” “你……”石成欢恼怒，压抑着声音：“你欺人太甚！” 石青衫收起笑容，冷然望着她，“这么多年究竟是谁太过分，你心里清楚。” 说罢，石成欢紧咬下唇，不敢让眼泪掉下来，怕给石青衫她们看了笑话。 可石红绡双手环胸，已经站在一边看笑话了。 见石成欢双手攥成拳，满腔怒火不能发，石青衫淡淡地说了句：“我实话告诉你，我做人坦坦荡荡，散播流言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能管得住我自己，我管不了别人！二姐，你好自为之！” 说罢，石青衫拉着石红绡便走了。 石成欢瞪大眼睛，眼中的迷茫转为羞愤，泪水大颗大颗掉落。 不是石青衫？难道……难道是朱阎王？ 可她根本不敢再去找朱阎王了，她现在想到这三个字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想把自己的身体搓掉一层皮！ 远离石成欢之后，石红绡兴奋道：“没想到二姐也有这一天，啧啧……” 听到石红绡这样畅快，石青衫的身子不自然地僵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是啊，算不算恶人有恶报？” “别装了！”石红绡推了下她的肩膀，一副我都了解的表情，“不过，真的不是你散播流言的？这么大快人心的事，要是你做的就更好了！” “谁说不是我做的？”石青衫转头，挑眉笑了。 石红绡一愣，“你刚才不是跟二姐说……” “嗯，准确的说呢，不是我亲手亲口散播的。”石青衫笑若春风，推开了青衫院的大门。 她拜托杨择，杨择又让流光绯梦他们派人，一夜之间让这个流言在般若城疯传。 可以说是她做的，也可以说不是她做的！ 石红绡想了下，笑着追上去，“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坏了！” 嗯，这个坏劲儿，像谁呢…… 皇上本就对风流成性的杨裕大有不满，虽然石成欢也不检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凭她的家世和才学，配杨裕是绰绰有余了。 当石明远旁敲侧击地说要提前婚期，皇上一口答应下来，就定在十天后，二月初五。 正文 第181章 你是清雅？ 嫁给杨裕，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石成欢终日以泪洗面，也无济于事。 尽管再愤怒，大夫人也舍不得这个亲骨肉。 “成欢，忘了母亲一直叮嘱你的吗？一定要忍！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你必须得忍下去！”大夫人抵着石成欢的额头，泪水涟涟。 今天这嫁衣和嫁妆都送过来了，石成欢的泪珠掉个不停，“母亲，我已经忍了这么久，还是被石青衫给算计了！就是她，就是她害得我被那流氓给……母亲，我忍不了了，我好恨啊！” 如今才是这样，石成欢就恨得不得了吗？ 当初大夫人派人去毁掉石青衫的清白呢？她们联手把酒留赶去大空寺呢？毒哑石青寒呢？ 大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都在发颤，她正起身子来，抹掉眼泪：“成欢，母亲原想要将你嫁给一个势必要做皇帝的人，届时你就顺理成章做皇后……”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呜咽。 可墨玉菱是谁？她是一手遮住这丞相府的天儿的大夫人！她不允许自己软弱！ 大夫人沉下声音，“你听着，如今我们被算计，你无法嫁给一个注定要成为皇帝的人，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一定要成为皇后！” 这话听了太多遍，现在听来就是讽刺，石成欢哭得无力：“母亲，再说这话还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大夫人低喝一声，“古往今来，改嫁的又不是没有，从前也有王妃改嫁做皇后的先例，你怎么就不行？” 听着这番……堪称匪夷所思的话，石成欢怔怔望着大夫人，莫不是疯魔了？ 大夫人似乎孤注一掷，“我告诉你，既然你嫁过去了，我就会想尽办法让丞相府和墨家的势力都去支持大皇子，若大皇子真的是个草包……你就一定要忍，待时机成熟之时，母亲自然会把你推向新帝的身边，凭你的美貌和家世，就算嫁过人又能怎样！” “你，注定要成为母仪天下的女人！” 这听似荒谬的话语，却给了石成欢一种振奋的力量。 一番畅谈后，石成欢似乎从阴影中走出来不少，看着那红嫁衣，她颇有不满。 “母亲，我竟然要跟荷月那小贱蹄子一起出嫁，真是丢脸！” 大夫人拍拍石成欢的手，“荷月算什么东西？即便跟你从同一个门进去，你还是当家主母，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妃，而她只不过是匍匐在你脚下的侍妾，有的是时间玩死她！现在最主要的是……” 石成欢的眼眸骤然暗下来，带着滔天恨意吐出三个字：“石、青、衫！” 大夫人也恨，“是，石青衫……”想到石青衫竟敢这么害她们，大夫人就头疼难耐，“行了，你好好准备出嫁，其他的再说！” …… 二月初五这一天，冬日的寒意尚未减退，树枝上已经萌了新芽，被积雪压着。 真是个尴尬的时节。 丞相府早就披上红绸，张灯结彩，弄的喜气洋洋，可丞相府的人却没有几个是真正为出嫁女子高兴的，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 石成欢穿着一身红嫁衣，头戴金冠，珠翠满身，描眉化唇，好似天仙啊！ “啧啧，你看她不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给她爹娘哭丧呢！”石红绡是看热闹之中，生怕事儿不大的，那一双俏丽的红唇不比新娘的差。 石青衫差点笑喷，嗔了她一眼：“三姐，你积点口德，好歹我们共用一个父亲呢！” 石红绡撇撇嘴。 正厅里，老太太、石明远、大夫人坐在上座，接受石成欢的临别敬茶。 大夫人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石明远和老太太都是一副巴不得她赶紧走的不耐烦表情。 丞相府里都是石家的人，不得不过来，几乎没有一个与石成欢交好的人来送亲，场面一度尴尬。 见敬茶后，石成欢还跪在地上抹眼泪，老太太便对方嬷嬷和采意使了个眼色。 “二小姐，您快起身吧，再耽误可赶不上吉时了！”方嬷嬷和采意笑着，硬是将石成欢从地上搀扶起来。 石成欢刚要起身，就听外面有一把清丽的嗓音由远及近。 “成欢，恭喜呀！” 众人转头，看到进来的这个女子时，不禁眼前一亮。 这女子身穿樱色长裙，裙摆缀满圆润饱满的珍珠，低调之中尽显奢华。 看到这件裙子，石青衫不禁有些想笑，当初温茶断弦就给她做了这么一件裙子，让她去参加宫宴，说什么要艳压那些名门小姐。 再看这女子的头饰，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根玉簪，飘逸的墨发上那一点玉色却是点睛之笔。 她面若桃花，一双眼睛给人以岁月静好的美感，那双樱唇笑起来时，还带着甜甜的梨涡，温婉可人的模样，让人有种暖春扑面而来的感觉。 这简直是个，比石成欢更加美貌的天仙！ 看到这女子，大家眼中都露出迷茫，可再一见她身后两人，笑呵呵地走出来，便都笑迎上去。 “石丞相，夫人，恭喜爱女出嫁！”那中年男人穿着体面，气度不凡，他笑着拱手。 他身边这个妇人也美艳大方，笑着道喜。 石明远连忙回礼：“墨尚书和墨夫人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兵部尚书墨如丰，还有他的续弦夫人。 墨如丰也是大夫人的族兄，实则跟墨国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在国公夫人和自己闹翻之后，大夫人以为墨家这一支都不会再和她来往了。 大夫人也笑得亲切，拉着这妇人去坐，“堂嫂，你们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这位姑娘是……” 尚书夫人拉着这天仙姑娘，笑意满满：“快来让你姑母看看，这才五六年不见，你姑母竟然认不出你了！” 天仙姑娘走上前来，微笑时梨涡浅浅，她温温柔柔：“我是清雅，小时候姑母那么疼我，都忘记了吗？” 这略带埋怨的语气，倒是添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 不得不说，连石红绡这样挑剔的人都对她讨厌不起来。 大夫人拉住她的手，惊讶道：“你是清雅？五六年不见……你愈发漂亮了……” 石成欢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甚至有几分妒色。 正文 第182章 堂姐妹聊得火热 美人见到比自己更美的，自然先生嫉妒。 正在打量时，墨清雅一双美目看向石成欢，笑得真诚：“成欢，总算赶上你出嫁了，小时候我们就约定，一定要亲自送对方出嫁呀！” 石成欢一怔，的确，幼时她们玩过家家，的确和墨清雅有过这个约定。 不过那时候的墨清雅，称霸一方，绝非眼前这个温柔得体的美人儿呀！ “是，谢谢清雅表姐能来……”石成欢唇角努力上扬，露出一个笑容，但心里却是极为不情愿的。 几人刚要坐下来寒暄，又见有人进来。 “丞相府二小姐办喜事儿，怎么都不请我们这些亲戚，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们墨家？”一把嚣张的女声传来。 听起来就一派嚣张，正是墨国公一家。 石明远脸色变得难看，瞪着大夫人，大夫人却很无辜，自从国公夫人说要闹翻，她们再没有来往，这次大婚也不会请她们来搅和的。 来者是客，大夫人也笑脸迎上去。 墨国公不当家，国公夫人连看都没看大夫人一眼，径直走向尚书夫人，笑道：“弟妹，咱们倒是许久没见了，你……” 国公夫人愣住了，实在是无法忽略旁边站着的大美人，她打量了许久这俏生生的姑娘，犹疑道：“你是……清雅？” 墨清雅拿起帕子来，掩唇笑道：“婶婶好眼力，刚才姑母都没认出我呢！” 随行而来的墨素纱也吃了一惊，本来只是打算看石成欢的笑话，竟没想过这个美人堂姐会从封城回来！ “堂姐，你回来了？”墨素纱惊讶。 墨清雅拉过墨素纱的手，亲昵地摸了摸墨素纱的头发：“当然啦，这么久没见，小素纱想不想姐姐啊！” 这语气比亲姐姐还亲，墨素纱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谁说她们墨家没有美人的？凭什么让她石成欢占尽了风头？ 墨素纱一副感动的样子：“当然想了，堂姐你这次回来呆多久啊？” “这次回来呢，我就不走了，父母年纪都大了，我得留在身边尽孝！”墨清雅微笑着，还回头看了眼墨尚书和夫人。 见状，国公夫人她们也是大为震惊，要知道从前墨清雅是为了什么被送到封城去的，就是因为和这个继母不和，墨尚书才一怒之下把她送回了封城外祖父家。 这才不过五六年的光景，怎么会和这位续弦夫人这么亲？ 墨清雅看了她们一家人，随意问道：“咦？素绫呢？怎么没过来？她不是和成欢最要好的吗？” 说到墨素绫，墨素纱的眸光便冷下来，她冷冷看着石成欢，“姐姐……不想出门，所以，托我给表姐送上祝福！” “哦，是这样啊，那我回头去你家时，再去找她好了。”墨清雅不疑有他。 这堂姐妹俩聊了个火热，把大夫人和石成欢晾在一旁好尴尬。 石红绡和石青衫她们倒是无所谓，本就不想和墨家人虚与委蛇，正好乐得站在一边看热闹。 “你说，人的变化怎么这样大？这个墨清雅，从前比我还能闹的，哦不，我跟她根本没法比！”石红绡连连叹。 石青衫对这墨清雅也有所耳闻，曾听说她是个顽劣之徒，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现在看来，那只是个传闻？ 墨家这两家人热络的聊着，倒是把石家放在一边。 还是国公夫人这么一惊一乍，“呀，瞧瞧我们这不是喧宾夺主了吗？二小姐还得出嫁呢！”从从前她都是亲切地叫成欢呢！ 尚书夫人也说道：“可别耽误了吉时，清雅，我们快送你表妹去乘花轿吧！” 老太太对她们翻了个白眼，墨家人她没有一个喜欢的，赶紧把这个石成欢送走，墨家这些烦人精也都可以离开了。 墨家的丫鬟也都七手八脚地去扶石成欢，倒是把石家的丫鬟们都挤到一边去了。 人多嘴杂，场面乱七八糟的，石红绡和石青衫才不会往前凑。 “啊！” 乱糟糟一片中，石成欢长长的裙摆被踩住，惊叫了一声，正面朝下摔倒了。 “哎呦！快去扶二小姐！” 大家又争先恐后的去扶，丫鬟将近有十个，都冲上去了，石成欢没扶起来，还有好几个丫鬟也摔倒，就摔在了石成欢身上。 石成欢头上的发饰掉了一地，美丽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看来是被摔疼了。 看石成欢遭罪，石红绡差点笑出声来，却被石青衫碰了碰胳膊：“你看。” 石红绡看过去，墨素纱正站在那一团乱的后面，双手环胸，唇边噙起一丝恶毒的笑意。 “刚才，就是她故意踩的。”石青衫轻声道。 那么乱的场面，大夫人、老太太她们只看到这群人的背影，自然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石青衫就站在侧面，看的一清二楚，就是墨素纱故意踩住石成欢的裙摆，这才摔倒了的。 而这群丫鬟，都是墨家的，准确来说，都是墨国公府的。 石成欢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忽然见眼前伸出一双白皙细嫩的手，“成欢，来。” 抬头看去，是墨清雅那张比她还美的脸，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见墨清雅上前，墨素纱轻咳一声，那些碍事的丫鬟们都往后退了退。 没有人插手，墨清雅一人将石成欢从地上拉了起来，还心疼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来，我帮你戴好这些发饰。” 大家都看着墨清雅为石成欢整理衣服和发饰，十分细心和周到。 尚书夫人掩唇笑道：“我们家清雅啊，一贯疼爱妹妹的。” 国公夫人恭维道：“清雅是个好孩子，素纱你可得好好跟你堂姐学学。”她瞟了眼大夫人，也贬低道：“只不过呢日久见人心，清雅你刚回般若城，可要擦亮眼睛，亲情要顾及是没错的，但是有些可笑的表亲还是不要认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对她好，没准儿哪一天疯狗会反咬你一口呢！” 石成欢脸色煞白，大夫人气道：“国公夫人，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仇怨你不能私下来说吗？” 看大夫人气得跳脚，国公夫人惊讶，“我在说疯狗，你是疯狗吗？” “你……”大夫人忽然心凉，见两个堂兄没有一个要为自己说话的，这血脉亲缘不过如此！ 正文 第183章 注定是我杨裕的人 对于长辈们之间的暗涌，墨清雅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笑着扶石成欢出门，送她去上花轿。 所有人出了门，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总算嫁出去了！” 石锦萱想凑个热闹，看看荷月跟她这位不可一世的二姐同时出嫁会是什么精彩场面，便拉着石婉茵去了，只剩下石红绡和石青衫了。 石青衫及时走到老太太身边，倒了杯热茶，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祖母，二姐嫁出去了，还有我和三姐陪着您，不要难过。” 老太太抬头，看着石青衫微笑以对，那张小脸纯真无暇，完全不像石成欢和大夫人这对有心计的母女，把她们丞相府弄得这般鸡飞狗跳，老太太不禁长叹一声：“幸好有你们啊……” 其实老太太知道，石青衫讨厌石成欢也是应该的，但石青衫没有说石成欢半点不好，反而把老太太心里这点不痛快说的那么婉转，让人心里听着舒服极了！ “二姐嫁出去自然好，要不然啊，墨家这些亲戚一股脑儿地涌进来，真的是……好吵啊！”石红绡头疼道。 这一提醒，老太太立刻冒火：“哼！他们墨家算什么东西？我们丞相府嫁女，竟敢如此无礼！” 石红绡唇角滑过一丝笑意，她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那种。 就算老太太不再喜欢石成欢，但不代表墨家这些人可以来这么放肆！联想到这些，老太太更加讨厌大夫人了。 “青衫，掌家大权交在你手里，你可要攥紧了，不要让有心人再夺了去！”老太太沉声道。 石青衫的惊讶只有一瞬，随即恭顺道：“祖母，二姐的婚事也忙完了，若是不交还给母亲，那我便交给祖母您吧。” “不，就放在你那里。”老太太望着石青衫，“墨氏一直想掌控着丞相府，有我压着她一头，她倒是不敢乱来，可我也知道，她哪会真正对你们这些庶子庶女好？” 听了老太太这么说，石红绡的笑容也收敛了，从不曾这样认真地看着这个年迈的祖母。 老太太眼中似有泪水盈盈，叹了一声：“这些年府里这些事儿，我不是不知道，但她作为当家主母，我当然要给她留足了面子，再不济也要顾着墨家这个大族！你们和你们的亲娘受了委屈，还有其他人也是……但有我在，她只敢暗中搞动作，可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说不定哪天就被阎王爷收了！” “祖母！”动情之处，石青衫和石红绡不自禁地唤了一声。 “所以，我要你掌管大权，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牵制住她，保全你们自己的安危，直到有一天，你们可以找到一个好人家嫁了！”说到这个，老太太看着她们两人，笑出泪来。 一直以为老太太心里只有石明远，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其实，老太太是个护短的人，对于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孙女是绝对维护的。 看着老太太日渐苍老的容颜，石青衫心里无比酸涩。 或许有一天她会跟石明远彻底断了父女情分，但这个曾真心待她的祖母，她可能会舍不得吧！ …… 裕王府，龙凤烛燃到了半腰儿，烛台上烛泪燃了又化，大红的喜字贴满了窗户，屋子里被下人烧得暖烘烘的。 窗棂开了一个小缝儿，吹进来一丝夜的凉风，就这一点点凉风足以让石成欢冷彻骨。 她从进了裕王府的门，盖着红盖头拜过天地之后，便一直端坐在床上，动都没动一下。 烦躁之时，她已经自己动手扯掉了盖头。 对了，这天地还是三人一起拜的，和那个丫鬟荷月，这对于她而言，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杨裕妻妾并娶，正乐得在前厅招待客人呢。 她的命运，难道就在这裕王府里了吗？ 石成欢绝望地闭闭眼，眼角隐约有湿润。 哐！ 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朝床边走来。 石成欢瞳孔紧缩，放在红盖头上的手掌一下子冰凉，慢慢收紧。 “二小姐，成欢，哈哈，我的美人啊！你终于……还是属于我的！”杨裕好不容易挪到床边，斜靠着才勉强不让自己摔倒，他那双醉眼盯着石成欢，仿佛带着莫大的满足。 石成欢红唇微动，“大……大殿下，你喝多了……”她心中却升起极大的反感。 她是丞相府美貌动人的二小姐，为什么会嫁给这个草包不如的大皇子？ 杨裕那双眸子三分迷醉，三分阴沉，三分笑意。 “石成欢，我喜欢你那么久，也等了那么久，我从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耐心过，呵……如今啊，上天终于看到了我的真心，你注定是我杨裕的人！” 石成欢双眼朝地面看去，嘴唇却在轻微地发颤。 注定？这就是她的宿命？ 谁说不是呢？前世里为了石成欢，杨裕不惜娶了他厌恶的石青衫，还容忍了十年之久……今生也算是给了杨裕一个机会，不是吗？ “我的美人，我的成欢啊……”杨裕沉沉笑着，朝床上扑过去，整个人都趴在石成欢的身上。 当呛人的酒气钻进石成欢的鼻中，属于男人才有的刚毅线条贴近石成欢的身体，她浑身僵硬住，脑海中全都是那天被朱阎王侮辱的画面。 “成欢，成欢……” 温香软玉在怀，杨裕意乱情迷，搂住石成欢就胡乱亲着，双手大力地扯着她的衣裳。 石成欢刚想反抗，却顿住了。 反抗了，要做什么呢？ 母亲说了，既来之则安之，她首先要守住的是这裕王妃的头衔，其次才是母亲为她铺一条通往皇后宝座的道路。 被杨裕触碰的每一个地方，石成欢都觉得一阵颤栗，可以说她反感到极致。 她紧紧抿住双唇，双手渐渐放松下来，任由杨裕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而她，选择接受。 “呃……” 杨裕轻轻咬起她胸前那一片柔软，惹得石成欢发出低吟。 听到自己发出这样羞耻的声音，她都觉得恶心，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杨裕的手掌在她的腰间游移，正要更进一步时，就听一声娇笑自门口响起。 “殿下，今天也是咱们的新婚之夜啊，您就光记得姐姐，忘了我吗？” 正文 第184章 下作 闻声，杨裕停下动作，微微别开身子朝门那边看去。 石成欢赶紧拉过旁边的衣裳，遮住胸前一片雪白，方才的情动完全被愤怒取代：“荷月？你叫我什么？” “姐姐啊！我们一起嫁进裕王府，您是裕王妃，皇上看在丞相府的面子上，也赐我做了大殿下的月侧妃呢！”荷月笑意盈盈，径直走过来，完全无视石成欢眼中的滔天怒火。 “什么？”石成欢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此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杨裕。 望着荷月，杨裕沉沉一笑，“是啊，一个正妃一个侧妃，都是我的爱妃！” 自从知道要嫁给杨裕，荷月就偷偷跑来裕王府，打着通报石成欢消息的名号跟杨裕大行苟且之事。 荷月是个识时务的人，她知道后半辈子的幸福全寄托在杨裕身上，便紧紧地抓住他。 在床上，荷月可谓是个小妖精，扯着杨裕有时候一天都不下床。 杨裕尝到了甜头，现在自然会对荷月好。 石成欢坐在床上，死死地盯着荷月，而荷月的笑容更加明媚。 从前是主仆，如今以姐妹相称，她石成欢何时这样被羞辱过？ 荷月扑到杨裕身边，柔嫩的小手轻轻拍打着杨裕的胸膛，嗔道：“殿下，您光疼爱姐姐，就不要我了吗？” “哪儿能啊！”杨裕一把抓住荷月的手，另一只手也不安分地掐了一下荷月的胸，惹得她娇声连连。 在自己面前都这样，石成欢觉得真是一种羞辱！ “殿下，我……” 杨裕却打断石成欢，望着她们二人时那双眸子情、欲渐起，“诶？今天是咱们三个的大婚，若我厚此薄彼，你们其中一个肯定会怪我冷落了，不如，我们三个一同行夫妻之礼，也不算我辜负了你们？” 荷月迅速扫了眼石成欢，便欣然答应：“能和姐姐一同侍奉大殿下，当然是荷月的荣幸了！就是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 荷月笑望着石成欢，眼中却暗藏了一丝狠毒。 荷月很了解她从小侍奉到大的二小姐，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屑于和她这个丫鬟一起侍奉一个男人呢？ 杨裕也没有问，只是低低笑着，迫不及待地压在石成欢的身上，并说着：“我们三个……多有趣儿……” 杨裕亲吻着石成欢，将她身上的衣裳扒了个干净，一只手已经伸到下面。 石成欢紧紧地闭着眼，不想去看她身上的人是谁，也管住自己的心不去思考那些屈辱恶心的事情，可是无意睁眼时，却见荷月已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爬到床上来。 “殿下，荷月也来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荷月的脚竟然碰到了石成欢的胸，石成欢立刻炸毛，一把推开身上正要快活的杨裕，猛然坐起身来。 猝不及防被推开，杨裕倒栽过去，撞到了墙上，他捂着头坐起身来，压着怒火骂道：“石成欢！你要干什么！” 石成欢用衣裳紧紧地捂着自己，看着荷月那白花花的身子她都觉得刺眼，她都不知自己流了眼泪。 “我……我……”石成欢声音颤抖着，面对着杨裕那双猩红的眸子和一副要杀了她的表情，她很难将自己心中的话说出口。 她想说，你们这对狗男女太不要脸了！ 被石成欢看着，荷月也毫不羞耻地将自己的身体露出来，她捂着杨裕的额头，轻轻笑着：“殿下，姐姐从小被诗书熏陶着，从没接触过这些男女之事，以为这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作事儿，没事，荷月把姐姐那一份补给殿下，殿下就不要怪姐姐了！” 石成欢愤愤盯着荷月，她哪里是在劝，分明是火上浇油！ ”下作？男欢女爱，何谈下作？若丞相和夫人不做这等下作事，你是从哪里来的？”杨裕怒不可遏。 石成欢捂住胸前，渐渐缩成一小团，泣不成声。 毕竟石成欢也是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女人，她哭起来那副柔弱美丽的模样，难免让杨裕心疼，他稍作忍耐：“你不愿意，就自己去睡吧！” 石成欢猛然一怔，嘴唇动了动，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赤着脚下了床，总不能这样赤着身体出去吧？ 她捡起地上的衣裳来穿，双手因颤抖却久久难以穿好，荷月的娇笑声却连连响起。 “殿下，你弄得荷月好疼啊！” “啊……别这样，姐姐还没走呢……” “你管她……做什么，不能玩的女人，娶回来……不就是废物……呃……” 男女一阵阵喘息充斥着石成欢的大脑，刺激得她头晕目眩，快要站不住脚。 她胡乱套好衣裳，狼狈地跑出新房。 这间，本属于她这个正妃的新房。 流言蜚语传的最快，天亮之后几乎般若城所有人都知道了裕王府的稀奇事儿。 大殿下杨裕和侧妃荷月的春宵，是在正妃石成欢的新房里度过的，而石成欢却在新婚之夜里，被狼狈地赶出来。 “二小姐，不，裕王妃啊真是嫁了个好夫婿，可真叫人心里痛快！”温茶自然高兴了，踩在自家小姐头上多年的石成欢，终于遭了报应。 “温茶，说那么多话，不怕闪了舌头。”石青衫笑着看了温茶一眼，那笑容却是带着几分警告。 温茶吐了吐舌头，赶紧去找了件好看的薄衫，讨好道：“小姐，您穿这一件肯定很好看。” “小聪明在我跟前抖就可以了！”说到底，石青衫还是很疼温茶的，她穿上天蓝色薄衫，稍作打扮后便出门去。 才走到大门口，便见到石婉茵从外面回来，匆匆打了个招呼后便回自己院子了。 望着石婉茵的背影，石青衫目光深远：“婉茵这么着急，一个人出门又回来，她在忙什么呢……” “六小姐啊，她几乎隔两天就会出去一次，有时候快到晚上了才回来，具体干什么……我还没打听出来，因为她从来没有带人一起出去过！”温茶回答道。 石青衫喜欢带温茶出门，也是因为温茶的确是个包打听，家里什么事儿不清楚，问温茶绝对有门儿！ 但石婉茵频繁出门，连温茶都不知道缘故，可见有猫腻！ 正文 第185章 二殿下又来了 店里事务繁忙，石青衫一忙起来就把石婉茵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这天，石青衫正在一家小布庄盘货查账，谁知道杨恭竟然来了。 “五小姐，这么巧，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杨恭有些惊喜，温润的容颜上满是笑容。 上次在郊外，杨恭救过自己，无论是不是故意设计，面上也得装成十分感激的样子。 “二殿下好，这家也是我名下的店铺，正好过来查账，真巧。”石青衫手上有外公给的店铺，几乎众人皆知，她也懒得藏着掖着。 石青衫连忙招呼道：“掌柜，快去沏一壶上好的茶，再去隔壁香豆坊买几份点心，你们可要记好了，这是二殿下，以后二殿下若是大驾光临，你们可认得吧？” 掌柜和伙计连连称是，赶紧去准备东西了。 石青衫做请的手势，“二殿下，坐。” 待杨恭坐下之后，石青衫便随意聊着：“二殿下怎么想起过来布庄呢？” 杨恭笑着，微微颔首：“今天闲来无事，想看看有什么新的花样，好给妹妹们带上几匹，女孩子嘛，都喜欢这些的！” 正巧茶水上来了，石青衫斟茶，笑道：“二殿下对公主们真好。” 这家布庄堪称平民中的平民，再怎么样杨恭也该进国色天香那种地方去买东西，怎么会来这里？ 不过石青衫没有点破。 坐了下来，杨恭便打量了这间店铺，“五小姐亲自打理这些铺子？” “是，由我自己经手，比较放心。” “听闻五小姐手下最少有八十一间铺子，加上这几个月的经营，应该扩充了不少铺面吧，这样的话，五小姐应该很辛苦啊！”说到此处，杨恭望着石青衫，眼中有几分担忧之色。 单单看杨恭那一双眼眸，温柔有余，又添几分心疼，任由女人看了去，必定会动心。 可石青衫不一样，她记得那个晚上的遭遇，还有杨择对她说的话。 杨恭，绝非是个痴情而不顾一切的人。 寒暄几句，杨恭还就这些店铺的发展，为石青衫做了许多规划，甚至还答应在官府那里给她多多打开方便之门。 “二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做生意，虽然图的只是一个利字，但我也不希望有失公允，让其他商人悲叹命运不公，我想，我还是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吧，这样赚回来的钱也能心安一些。”石青衫不疾不徐，将这些道理讲清楚。 杨恭没有半分不悦，反而鼓掌，颇为赞赏：“我当真没有看错人，当初昭儿来募捐时，五小姐带头募捐，并号召各位商户捐款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为利，更为义！我玄轻国有五小姐这样的仁义商人，真是国之大幸！” 石青衫也只道了一句：“二殿下谬赞了。” 很明显，石青衫不想再多说，杨恭便告辞了。 见杨恭走了，石青衫轻呼一口气，仿佛轻松了不少。 刚开始杨恭是想给石青衫的生意开后门，以此讨好她的。 可石青衫婉拒了，最让她后怕的是，杨恭非但不生气，反而大加赞赏！ 若像杨择那样插科打诨几句，或是杨昭那个傻白甜胡说八道一气，哪怕杨裕那样的横眉冷眼，石青衫都觉得无所谓。 可偏偏是杨恭，面色永远温柔，说话和颜悦色仿佛永远不会生气。 他不是笑面佛，他是笑面虎！ 遇见一次叫做巧，接连几次可就不巧了！ 杨恭以各种理由接近石青衫，每次都非常有分寸，只是见面说了几句，或者讨论一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绝不说越矩的话。 每次与杨恭说话，石青衫看似从容，其实一颗心都悬着，生怕掉进他捏好的套儿里。 这一次，是在国色天香，石青衫正在清点春季要新上的绢子和布匹。 “小姐，小姐，二殿下又来了……”温茶碰了碰市青山的胳膊，低声道。 光是听到二殿下这三个字，石青衫就隐约头疼，她无奈直起腰来，笑脸相迎。 “青衫，我出门时路过香豆坊，记得你好像喜欢吃那一家的红豆酥，便买了一些。想试试看能不能碰到你，没想到你真的在。”杨恭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显得非常阳光。 这样阳光又温暖的男人，小姐怎么会拒绝呢？难不成是因为二殿下不是嫡出？ 温茶心里嘀咕着，但又摇摇头否定自己的答案，她家小姐哪里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 石青衫笑笑，吩咐温茶收下红豆酥。 但她心中却腹诽道，这才几天时间，就从五小姐变成青衫了，他们究竟……哪里很熟了？ 杨恭笑：“这……” “五小姐忙不忙，本王有事要找你帮忙啊！呦，恭儿也在，真巧啊！” 听到这一把清澈又痞气的声音，石青衫的眼睛亮了亮，笑着去前面迎接：“战王爷，您有事找我，派人说一声不就好了？真是劳您大驾……” “呵呵……”杨择低低笑着，在走过石青衫身边时，低声含笑道：“我不亲自过来，小白兔被别的大灰狼吃掉怎么办？” “……”石青衫横了杨择一眼，脸色微微发红。 这是什么烂、比喻！ “恭儿……”杨择双手背负在身后，拉长语调，“你最近不忙了吗？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逛街？难不成……是要买礼物送给心上人？” 看到杨择进门的一瞬间，杨恭那张温润的脸上有了一丝不悦，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仍旧是那副笑模样。 说到心上人这三个字，杨恭有些惊得看了石青衫一眼，强笑着：“皇叔别拿我取笑了，我只是路过，看到青衫在，便进来看一眼。” “哦？那看完了？”杨择问了一句。 杨恭尴尬一笑：“这……” 石青衫低头，掩住唇边的笑意，她今天怎么这么爱听杨择噎人呢？ “你看完了，那我还得麻烦五小姐呢！“杨择那双勾人的眼眸，望向石青衫。 杨择一进国色天香，店里的女客人都快把眼珠子贴到他身上了，又听杨择点名石青衫，众姑娘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石青衫，让她好不自在！ 石青衫微微颔首，笑道：“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正文 第186章 你挑的，那不一样 杨择抬眼，那双眸子仿若一汪清透湖水，波光闪闪，晃瞎了万千少女的眼。 “我啊，上次你送给我的绢子丢了，我没得用，只好来找你了。”杨择声线低沉，含笑中带着几分柔情，还该死的冲着石青衫眨了眨眼。 那一瞬，石青衫清清楚楚感受到周遭向她投来的不友好的目光，她顶着巨大压力，干干笑着：“王爷，不过是条不值钱的绢子，您吩咐一声，我派人给您送一箱，慢慢用……” “这不一样，”杨择摇摇头，轻叹一口气，用无比真挚的目光望着她，“是你挑的，那不一样，青衫。” 青……衫…… 这两个字从杨择口中说出来，石青衫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好，王爷这样信任我的眼光，那还是由我来挑好了！”石青衫无力地点点头。 “真的吗？”杨择眼中隐约有喜悦，随即看向杨恭，好脾气道：“恭儿，我和青衫有事要忙了，估计一时半刻是顾不上招待你了，你先回吧！” 石青衫：“……” 赶杨恭走倒是合她的心意，但什么‘有事要忙’、‘顾不上招待你’，这些字眼听起来是没什么，可连在一起就好像他们怎么了似的！ 杨恭十分懂礼，对杨择恭敬地作揖拜别：“是，皇叔。”随即望着石青衫，几许深情，“那，我先走了。” “嗯，二殿下走好。”石青衫笑着点点头，直接忽略杨恭那恋恋不舍的目光，清白得不行。 杨恭走后，石青衫这才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一个大包袱。 “呦，是你告诉恭儿，你喜欢吃红豆酥吗？瞧瞧恭儿对你这个上心的劲儿，他都没对他老子这么好过！”杨择不知是在为谁说酸话。 望着杨择，石青衫咽了咽：“又一次在我铺子里请二殿下吃了红豆酥，单纯是因为香豆坊离得近，就在隔壁。” 杨择轻笑一声，这倒是像石青衫的作风！ “倒真是巧啊，每天都能巧遇，你们是天定良缘吧？”杨择揶揄道。 石青衫面色微红，连忙解释：“王爷你之前也说了，二殿下一定是有所图谋，虽然，虽然我觉得单纯图我这个人，实在不值……” 声音渐小，说来奇怪，石青衫看得出来杨恭对自己还是不肯放手，但她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杨恭追求的。 杨择也不说其他，继续酸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嗯？青衫……” 青衫…… 这一次说出来，却让石青衫的心尖发颤，似有酥麻的感觉，让她心跳不止。 她忽然想起话本里总有迷惑人的妖精，想来杨择就是男妖精，祸害人间的好姑娘吧！ 石青衫闭了闭眼，轻轻呼吸着，这才调匀了气息。 她暗暗庆幸，若不是她心性好，定力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这妖孽给蛊惑了！ 看石青衫脸色绯红，就已经满足了杨择的恶趣味，他开始颇有兴致地翻着那些绢子。 “来来，给我推荐推荐，哪条绢子最好看！” “哦，好。”石青衫抿唇，刚挑出一条绢子递给他，忽然想道：“王爷怎么知道，二殿下总是来找我，还知道今天我们是在国色天香？” “你们……”杨择不屑地轻嗤一声，随即懒懒道：“我啊，日理万机，才没空理你，是流光那家伙，无意撞见，便叫我来救你于水火！” “是……” “口头感谢不用了！我今天要在你这里买些东西，你不要收钱，我就当你谢过了！”杨择好整以暇，瞥了她一眼便开始挑选。 看着杨择兴奋地大肆选购，石青衫心头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怎么有种上了杨择圈套的感觉？ 不过，流光能三番四次撞见她跟杨恭见面？也这么巧？ 杨择才不会告诉她，流光最近的日常就是盯着她！ 至于为什么，流光也问过，杨择只道一句：“爷开心！” 至于为什么，杨择也还没有个正经理由，只是想知道石青衫这丫头究竟有多傻乎乎…… 或许，以后慢慢会知道的，他不急，一点也不急…… …… 墨清雅的回归，绝对是般若城头号大事件，石成欢与丫鬟两女共事一夫这个笑话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从前都以为石成欢是天仙般的美人，当大家见到墨清雅时才知道什么是天仙。 去墨家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踏破了门槛都要瞧一瞧传说中这位天仙儿，一时间低调的墨尚书府竟然成了炙手可热的。 墨家是皇亲国戚，墨清雅又是绝世美人儿，自然少不得要去皇宫，可这一次皇宫里设下宴会，专门为一个墨清雅接风洗尘，可见她的影响力。 这一次是小型宴会，请的只是世家的嫡出的子女，比如石红绡等都不在受邀之列，这时候，庶出身份的石青衫也被破例邀请，又引起一阵轰动。 石成欢嫁出去，可丞相府仍有马车来到宫门口，大家都好奇里面坐着的是谁，当看到石青衫从马车里下来时，也都纷纷打量着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石青衫犹自扬起脖颈，昂首挺胸完全不受其他人的影响，可她却暗暗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宫里哪一号闲人非要邀请她来！ 大家都是名门望族出身，见了面肯定是要热情寒暄的，但没有人屑于与石青衫为伍，几乎把她当做透明人，无形之中孤立她。 人们，通常不喜欢比自己强的。 “五小姐，等一下我！”清丽的声音叫住了石青衫，她一回头，微有惊讶：“刘小姐？” 刘懿好提着裙摆，快走几步朝她过来，腼腆笑道：“五小姐，咱们一道进宫吧。” “懿好……”刘懿好的声音刚落，刘昀就臭着一张脸来到她身边。 刘昀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这么喜欢跟石青衫亲近。 刘懿好看了眼刘昀，不冷不淡地笑着：“哥，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那你后面再来。”随即对石青衫眉眼弯弯：“我们走吧。” 看着这兄妹俩为了自己闹别扭，石青衫忽然觉得挺有意思，她笑着答应：“好。” 大家都长了眼睛，看得出来杨逸对刘懿好十分优待，没准儿这就是未来的逸王妃，大家都上赶着巴结，纷纷跟刘懿好示好。 正文 第187章 莲池之舞 刘懿好又对石青衫那么亲近，爱屋及乌，大家免不了又要跟石青衫打招呼，这样一来，石青衫倒是摆脱了刚下车时那个尴尬的境地。 打招呼的人少一些时，石青衫无奈笑着：“跟着刘小姐，我倒是沾光不少，谢谢你。” “你太见外了，”刘懿好脸色微红，“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不曾有机会道一声谢……” 按照刘懿好这个大家闺秀的作风，接下来一定会说一番感人肺腑的话。 石青衫握住刘懿好的手，偏头一笑：“懿好，朋友之间不必言谢。” 刘懿好微怔，“朋友，你拿我……当做你的朋友？”她微微咬住下唇，似是有些愧疚，“在钟山时，我还曾帮成欢作证，差点害了你……” 石青衫就知道她没看错，刘懿好实在是个好姑娘：“反正，我已经把你当做好朋友了，你不愿意的话……” “怎么会？”刘懿好隐隐有些激动，她紧紧握住石青衫，“只是有些后悔，因为成欢在，一直没能早些认识你，青衫……” 青衫，懿好，所谓恩仇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而刘昀，全程都拉着脸跟在妹妹身后。 宴会为了墨清雅而设，她自然是众星拱月，是整场最为夺目的。 相比之下，角落里坐着的石成欢面色黯淡无光，昔日的美丽大打折扣。 “大殿下不是喜欢成欢的吗？她怎么……”刘懿好说到一半不说了，语气微有叹息。 毕竟曾经要好过，刘懿好又是个善心人，看到石成欢一夜之间变成弃妇一样，她心里也不太舒服。 看到石成欢的状态，石青衫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就事论事：“福祸相依，没有人能一辈子顺风顺水。” 石青衫不幸灾乐祸，因为她知道，她想要石成欢的下场比现在更惨！ 这场宴会自然是皇后主持，其他嫔妃作陪。 才不过聊了几句，不知怎么提起墨清雅的舞技绝艳，便请她舞一曲。 墨清雅没有推脱，落落大方起来去准备，她是这样说的：“我这六年没有在般若城住，承蒙大家不嫌弃，对我这般照顾，清雅没什么能回报的，便以一曲水袖舞为大家助兴吧！” 众人露出惊讶的神色，尤其是公子们都眼前一亮，期待着看美人一舞。 “但是，清雅斗胆求皇后娘娘移步御花园，臣女想在那里跳舞。”墨清雅向皇后恭敬地作揖，笑容十足自信。 她举手投足之间很大气，这倒是让皇后很合眼，总觉得墨清雅和自己当年的风华有的一拼。 “好，本宫也想看看，清雅的舞姿究竟有多动人呢！” 皇后一口答应，让众人对墨清雅再次刮目相看。 记得皇后上一次优待臣子之女，还是石成欢呢！ 想起来石成欢，大家再看过去时，却也只是撇撇嘴，不再多关注她。 今时不同往日！ 墨清雅换衣裳之时，大家已经来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有一方莲池，这个季节，莲花是不会开放的，可皇宫的花匠精心琢磨，挖暗渠、引活水、保证水温恒久不变，让这一池莲花在春寒料峭时就盛放，不过是为了主子们看上一眼罢了。 众人四散赏花时，却见一道花影从莲池的另一头出现，那飘逸的长裙有着莲花般水润鲜活的粉红，她如墨般的长发被清风吹起，露出倾城容颜，她抬脚，迈入莲池。 “那是墨小姐，她要进莲池里？”有人惊呼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走进莲池的墨清雅身上。 那莲池里的莲花很密集，几乎很难看到水面。 墨清雅踏上了莲花，微笑着一步步走向正中央。 那一瞬让众人看痴了眼，墨清雅仿佛是从莲花中幻化来的仙，清逸缥缈。 众人还有一丝理智，“墨小姐怎么可能在水面上站住脚呢？” “看来那水底下有木桩子，否则墨小姐又不会武功！” “美就好了，管他水底下有什么呢……” 就算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小把戏，但还是愿意为美人买账！ 杨昭乐了，他摸摸鼻子：“皇宫有人配合她做这些？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等你知道了，估计已经传遍整个玄轻了！”杨择看都没看杨昭一眼。 “不过，这个姑娘倒真是好看……” “不如皇叔帮你提个亲？反正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龄！”杨择立刻道。 杨昭差点没有当众吼出来，他压着声音炸毛道：“我心里有人了好不好！我是想说，皇叔不是最喜欢勾搭漂亮姑娘吗……” 杨昭在这里跟杨择嘀嘀咕咕，根本没听墨清雅在说了什么，只是点到他时，这才愣住了。 “听闻三殿下能文能武，据说舞剑十分厉害，不知清雅可否有幸，请三殿下与我同舞一曲？” 杨昭还傻愣着，杨择眼眸含笑，轻咳一声：“昭儿啊，皇叔可不敢勾搭你的漂亮姑娘，实在有悖纲常，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墨清雅美目流转，只有望向杨昭时才有几分少女的羞涩，却更显得落落动人。 见此状，皇后目光微微黯然，没想到墨清雅中意的是杨昭？ 就在今天，皇后见到墨清雅的第一眼，她都已经打定主意放弃墨素纱，让墨清雅做自己的儿媳妇了，没想到墨清雅会看上杨昭那个混小子？ “皇叔……”杨昭望着墨清雅，一边傻笑着，一边暗暗向杨择求助：“怎么办，你快想个招儿啊！” “想什么招儿？美人相邀，怎可辜负？”杨择跟杨昭私语这一句后，便抓住杨昭的后腰带，几乎是把他扔上莲池的。 杨昭大惊，赶紧施轻功飞得平稳些，顺势落在了墨清雅面前。 “……嘿嘿。”杨昭的笑，比哭还难看。 突然看见人就在眼前，墨清雅有些怔住，随即有些羞赧地笑着：“三殿下，没想到你愿意来陪我一舞……” 杨昭悲愤地回头望了杨择一眼，心下腹诽：还好小玉歌不在啊！不然都赖你啊！ 杨择却轻笑一声，犹自低语了一句：“昭儿啊，若不把你扔上去，赶明美人儿眼睛不瞎了，看上皇叔怎么办？唉……” 正文 第188章 我数五个数 杨昭本就俊朗，和墨清雅一同站在莲池之中，更显得神仙眷侣，十分登对。 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下，墨清雅微微垂首，脸色红润：“三殿下，我们……” “那个……你让我上来，没准儿会搅和了你的表演，我先下去了啊！” 杨昭瞎扯着，迫不及待地施展轻功从莲池中飞下去，这次他离杨择之间有两三人的距离，还时不时地警惕地望向杨择，生怕再次被坑。 杨昭一下来，就赶紧对乐师们打手势，示意他们快点开始奏乐。 见杨昭下去，墨清雅怅然若失，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空灵的乐声响起，墨清雅不得不开始跳舞，可那双美丽的眸子却含了几分不舍和痴怨，时不时地瞥向杨昭。 谁知，杨昭不仅不搭理她，还找着周围人嘻嘻哈哈聊天，他一回头，恰好是石青衫和刘懿好站在身后，他眼睛都亮了。 “哎，五小姐，刘小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真是巧啊……” 石青衫：“……” 刘懿好：“……” 接下来，就听杨昭单方面与她们聊天，看起来十分融洽。 看莲池中的墨清雅跳舞都没了神韵，石青衫摸了摸额角，笑得无奈：“三殿下，你假装跟我熟无所谓，你跟懿好说这么多话……没感觉到四殿下的杀气腾腾吗？” 正开怀大笑的杨昭忽的闭了嘴巴，忙往身后张望去，就见杨逸与墨素纱坐在一起，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这边。 杨昭对杨逸致以抱歉的目光，回过头来再看到刘懿好时有些尴尬：“哈哈，那个……刘小姐啊，你放心，我绝对支持你做我的弟媳……” 杨昭这么口无遮拦，弄得刘懿好也笑了。 见三人聊得愉快，墨清雅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她暗暗咬牙，余光看了看脚下那一朵朵盛放的莲花，这莲花下面都事先打了桩子，她才可以如履平地，创造一种步步生莲的美感。 可是……杨昭连看都没看她，这还有什么用？ 墨清雅的余光总是注意着莲花之间的水面，看着杨昭的后背，她暗暗咬牙，伸出脚去踏入水面。 “啊！”正在众人沉浸在莲池一舞之中，墨清雅花容失色，滑落进水里。 这在大家看来，便是墨清雅失足掉进水里了，不由得纷纷惊呼，赶紧救人。 她脑袋没入莲池之前，竟然喊了一句：“三殿下，救……”声音淹没在水下。 这下子连墨素纱都慌了，她看向身后的侍卫们，大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呀！” 听令后，侍卫们纷纷跑到莲池边，却犹豫地驻足了。 “愣着干什么？快下去呀！”墨素纱大吼着，看起来很关心墨清雅。 看着墨清雅时不时地扑腾着，侍卫们犹豫不决。 他们当然怕救人了，前朝就有这样的事儿，有公主落水，有一个侍卫果断跳下去救公主上来，结果被斩首了，因为救人时侍卫不得不碰触公主的身体，犯了皇家的忌讳。 比起斩首，侍卫们宁愿背上一个不听命令的名头受惩罚。 见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去救，墨素纱急的都快骂人了。 而石成欢心中却暗爽，自从墨清雅回来，就完全取代了她从前的荣光。 这下好了，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三殿下，虽然这是美人计……”石青衫跟杨昭低声说着，无奈笑笑。 话没有说明白，杨昭已经明白了，他也露出为难的神色：“你不知道，玉歌最讨厌三心二意的男人了……” 虽然这时候笑不太好，可石青衫忍不住，杨昭真是……傻的可爱！ “三殿下！堂姐都快没救了，你就不能帮一下忙吗？”墨素纱大喊一声，她忽然反应过来墨清雅落水前最后一句是喊三殿下。 杨昭一愣，挠着头：“这个……” 通过这么一闹，石青衫可以初步判定，墨清雅绝不是个善茬儿！ 墨清雅从没有跟杨昭来往过，却突然生出这样的情感，能不叫人奇怪？ 就算有些好感，在落水前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叫一个对她毫不在乎的杨昭去救，这岂不是会死翘翘？ 唯一的解释就是，墨清雅那一嗓子让杨昭骑虎难下，必须救她！ 一声慵懒的笑声很是突兀地响起，杨昭猛然转头，求救似的看向杨择。 杨择微微一挑眉，唇角上扬，大步上前去给杨昭收拾烂摊子。 众人只听杨择边走边叹：“唉，墨小姐冰肌玉骨，我怎么好冒犯呢？” “若是不冒犯，她不就被淹死了吗？” 杨择掰下一根长长的粗树枝，踏上莲池的台子蹲下，望着水面忽然又笑出声来。 “掉进去这么久没动静，水面上竟然还会有泡泡，这墨小姐难不成是鱼美人？” 这句玩笑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石青衫也微怔，仔仔细细地盯着水面，刚才确实是有大量的泡泡，但杨择说话后，水面上就没有泡泡了，看来……这个墨清雅心思深沉啊！ 杨择没有理会大家的反应，将长树枝甩进水中，直直插入水底搅和着。 他懒懒道：“哎呀，这世上就我一个好心人了，墨小姐，他们都不敢救你，你若是再错过了我，可就真的要成鱼美人了！” 听杨择念念有词，仿佛是在自说自话，大家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水面，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什么怪物从水底跑出来似的。 莲花被杨择那根树枝搅得七零八落，好好的莲池再没有一点美感。 杨择笑意悠悠：“我这个人的耐心很有限的，我自己数五个数哦，数完之后我就撤了，得劳烦墨二小姐给尚书府带个信儿，如花似月的姑娘呀，真是……” “一，二，三……” 在场那么多人，但都安静下来，只有树枝搅动水池的哗啦声，还有杨择的数数声。 刘懿好有些不忍：“战王爷真不打算下去救墨小姐了？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在这里搞出人命，杨择会那么傻？ 石青衫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你别眨眼，马上……就上来了……” “什么？” 正文 第189章 避嫌 “四，五……”杨择懒洋洋喊出最后一个数，“唉，天妒红……”颜字都没有说出口，只见杨择手中那根树枝猛然往下弯着，似乎水底有什么拽住了。 杨择唇角微微上扬，手上已经在用力拉树枝，他漫不经心道：“呀，看来上天还是怜爱美人的！” 哗！ 一个脑袋破水而出，那树枝扯着墨清雅往池边游，在她一碰到池边时，宫女们就赶紧拉她上来，用棉衣包裹住她的身体。 “青衫，你怎么……这么神啊！”刘懿好真的没眨眼，在看到墨清雅出现时，惊讶不已。 石青衫撇撇嘴，笑意不自觉爬上眼角眉梢，她望向那边狂妄不羁的杨择，心中叹然。 真正神的，是杨择才对！ 早有太医站在一旁，见墨清雅一上来便去瞧。 吐了很多水之后，墨清雅这才清醒过来，眼泪汪汪，楚楚可怜。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美人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道歉，这让大家更加心疼这个知书达理的美人，几乎忘却刚才为什么水面会有泡泡，为什么杨择数到五时墨清雅真的救上来……对于这样的美人，大家可以瞬间忘记种种疑点。 杨昭双手环胸，对石青衫她们长叹一口气，“幸好啊，幸好有皇叔出手相助！” 石青衫笑了，若按照墨清雅原定的想法，杨昭救了她之后，她一定感动到不行，估计会说，“三殿下的救命之恩，清雅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望殿下不要嫌弃……” 美人计与苦肉计的结合，本来堪称完美，却被杨择……手上那根搅屎棍搅黄了！ “不跟你们说了，五小姐，回头找你啊！”杨昭摆摆手，趁着大家关怀墨清雅之际赶紧逃走了。 “找我干什么！”望着杨昭那怂怂的背影，石青衫哭笑不得。 面对大家的嘘寒问暖，墨清雅一一微笑回应，余光瞥见匆匆离开的杨昭，又看向言笑晏晏的石青衫，目光微不可见地暗了暗。 这场宴会，以墨清雅落水后被嘘寒问暖而告终。 墨清雅的出现，让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石青衫也是，不过她对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没有兴趣。 你不招惹别人，可别人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天，石青衫正在一家小铺子忙活着，墨清雅来了。 “五小姐，在忙吗？” 墨清雅微笑着，她的穿着看起来很朴素，可石青衫却认得出来，她身上衣裳的每一根线都经过极其复杂的工序制成，每一件都是上品。 石青衫放下手中的活儿，微笑回应：“不忙。” 一句客气，就被墨清雅邀请着去喝茶了。 清幽的茶馆中，杯中茶水冒着清香的热气，让人闻了通体舒爽。 墨清雅轻抿了一口茶，便笑望着石青衫：“五小姐是聪明人，我就开门见山了。” 有事？有事就好，就怕她没事儿找事！ 石青衫也很客气：“按理说我得唤你一声姐姐，但我也怕旁人说我高攀，便称你一声墨小姐吧，墨小姐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墨清雅点点头，看样子对于叫她什么都无所谓。 那双温柔的眸子望着石青衫，忽而生了几分坚定。 “五小姐，既然你和战王爷两情相悦，就管好你们自己的事，不要再管其他了好吗？” ……什么？ 石青衫嘴角抽了抽，硬是挤出笑容：“墨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和战王爷清清白白，何来两情相悦一说？” 真是滑天下之稽！ 墨清雅收起笑容，“五小姐，战王爷对你那么好，全般若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再这么急于撇清关系，王爷知道了免不了会伤心吧！”看着她的眼神有几分鄙夷，似乎在鄙视她敢做不敢当。 石青衫真的冤枉！她无奈道：“战王爷，对这般若城中的姑娘……都还不错！” 说得这么直白，你还不懂？ 墨清雅忽然很严肃，“你们两人有什么别扭，我都不会管，只是我要奉劝五小姐一句，脚踏两条船这不叫有能耐。” 石青衫古怪地看着墨清雅，看来墨清雅是误会大发了，她哪里脚踏两条船？她可是一条船都没有见到过！ 看石青衫不说话，墨清雅语气放软，似乎带着些劝导的意味。 “五小姐，不瞒你说，我对三殿下一见倾心，我也相信殿下一定会喜欢我的！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和战王爷能好好在一起，我没有别的要求，希望你们不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不算过分吧？” 若是单单听这话，的确会有人为墨清雅追求爱的勇气而鼓掌，可石青衫心里除了震惊之外，还有可笑。 怎么说的她和杨择像小夫妻一样总是闹别扭，而且还像是故意破坏墨清雅和杨昭之间的天定情缘似的！ 石青衫没有开口，就见墨清雅起身，她轻蹙起秀眉，带着万般愁绪和为难，再次嘱咐。 “你和战王爷好好在一起，不好吗？” 说她和杨择在一起，这可能是石青衫前世今生听过最荒诞的事儿了。 墨清雅实在无理取闹，石青衫听过之后便抛在脑后，谁信她谁傻。 隔了没两天，杨昭就来了。 一见杨昭，石青衫就站得远了一些。 杨昭察觉出来，问道：“你干嘛站得那么远？” 石青衫看了杨昭一眼，“避嫌。” “避，避嫌……”杨昭忽的笑了，“对，不然皇叔会吃干醋，避避也好！”他挠挠头，转而说道：“不过你的长相……也没必要啊！” “殿下，你还是立刻离开，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嫌。” 杨昭立刻讨好地笑着，“别呀！我是有事儿来找你的！” “什么事？” 杨昭唉声叹气，一脸苦相：“我被墨清雅缠上了，你得帮我！” 杨昭立刻就把石青衫拖到临仙楼里，先是倒了一桶苦水，再没完没了地叹气，让石青衫给他出主意。 石青衫很同情杨昭，但也少不了打趣，“要我说，她那么美，不如先娶了再……” 她的话音都没落，就被一把清婉的嗓音打断，一个俏生生的人儿站在雅间门口。 “打扰了！三殿下，五小姐，你们也在这儿吃饭吗？好巧！” 看到墨清雅，石青衫似笑非笑地望向杨昭，杨昭已经石化了。 “阴魂不散呐……”杨昭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双手捂住哭丧的脸背转过身子去。 正文 第190章 拼酒争杨昭 墨清雅穿着一袭鹅黄色衫裙，走路时裙摆如湖面般轻轻流动着，颇有出尘的仙气。 自上次墨清雅主动找上门，软硬兼施地说了一堆可笑的话，石青衫不甚在意，心里只想着要远离墨清雅…… 可石青衫却有些忽略，远离墨清雅的第一步，应该是远离杨昭。 真是被这个傻白甜连累了！ 杨昭侧过脸去，用一只手挡着脸，不断对石青衫挤眉弄眼，让她想想该怎么摆脱。 石青衫觉得哭笑不得，虽然墨清雅对自己无理取闹了些，但她这个人端庄美丽，落落大方，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杨昭是眼瞎了，看不上人家？ 看着杨昭苦哈哈的脸，石青衫赶紧否定刚才的想法，应该是墨清雅眼瞎了，为什么会看上杨昭？ 杨昭向石青衫投去求救的目光，石青衫抿起了笑容，这在墨清雅看来，便是明目张胆的眉眼传情啊! “五小姐，我上次找你喝茶，在你看来是个笑话吗？”墨清雅虽是笑着，但心底有气，说话时更有质询与责怪。 杨昭一愣，压低声音问道：“她找你喝茶？为什么？” 这哪里是说悄悄话？墨清雅听得一清二楚。 让石青衫更加震惊地是，墨清雅竟然毫不掩饰对杨昭的爱慕：“三殿下，我去找五小姐喝茶，就是希望她可以管好自己，不再与你过分亲近，没想到，我的一番好意提醒竟然被人当做了耳旁风！” 石青衫万分无语，为什么墨清雅可以把这么荒谬的事情说得理直气壮？ 杨昭呆呆地看着石青衫：“你和我，过分亲近过吗？” 他跟石青衫完全无交集，这才是他头一次背着杨择来找石青衫啊！ “三殿下，你不必烦心，这些交给我来处理就好。”墨清雅微笑着，仿佛势在必得。 杨昭傻愣愣的，他什么时候烦心了，他用墨清雅处理什么，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杨昭和石青衫各异的目光下，墨清雅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坐在杨昭的身边，石青衫的对面。 “五小姐，我不喜欢拖拖拉拉，今天就一次性解决，我们三人之间的问题吧。”墨清雅道。 正在墨清雅说话之时，杨昭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座位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恰好卡在石青衫和墨清雅的中间。 石青衫秀眉轻挑，笑出声来，“我们三人？” 这个组合倒是很新颖。 墨清雅拍手三下，便有几个小厮抬了几坛子酒摆上桌子。 “我们的确是名门闺秀，可有些问题用江湖儿女的手段来解决，可以更快一些，”墨清雅扬头笑道，一扫眼前的几坛好酒，“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太慢，不如就比喝酒。” “若我赢了，请五小姐以后远离三殿下。” 石青衫只觉荒唐，墨清雅是怎么看出她像情敌的？ 但看着眼前这些酒，忽然激起了石青衫的玩乐之心，她抿起笑容：“好。” 什么？？杨昭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墨清雅和石青衫拼酒，是要争他？ 两女争一夫？可杨昭一个也不想要啊！ 杨昭还在震惊当中，墨清雅和石青衫已经倒满酒，你一杯我一杯地拼。 两人都是温温柔柔，喝酒时动作也很优雅，只不过杨昭却能感觉到墨清雅的嚣张和威势，而石青衫倒是一直笑着，仿佛只为了图个乐呵。 一坛已经喝完了，两人脸不红心不跳，而杨昭的心里却已经打鼓了，他现在还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她们速度很快，中途没有多说一句废话，两人喝到第四坛时，石青衫感觉脑袋发晕，面庞也飘上了红云，喝酒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墨清雅盯着石青衫，唇角上扬，自信满满地又喝下一杯，随即道：“五小姐，你已经落后我两杯了，我等等你？” 石青衫笑眯了眼睛，她将酒放在嘴边，慢悠悠地说着：“好啊，不就是两杯，我一口就……” 哐当！ 酒盏从石青衫的手中滑落在地，酒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她完全不自知，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腮，醉眼微眯，时不时地笑几声。 墨清雅的眼眸没有一丝醉意，她将酒盏倒扣在桌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五小姐，你输了。” “输了？呵呵……输了……”石青衫含糊不清地说着，实际上她根本没听清墨清雅在说什么。 看石青衫醉得一塌糊涂，墨清雅笑着看向杨昭，眼中满是迷恋和爱意。 杨昭浑身抖了个机灵，悲愤地盯着石青衫，这个死丫头就这么把他给……输了？ 接着，杨昭就头皮发麻地听着墨清雅说话。 “三殿下，清雅从小被教导，要知书达理，绝不可做出违背伦理纲常的越距之事，可我更知道，我一生的幸福只在自己手中，若我不争取，那……”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靠近这雅间，房门被推开，听得一把清冽嗓音满含揶揄。 “为了心中所爱，可以做一切事，昭儿，你能遇见墨小姐，估计你前世做了不少好事！” 墨清雅一怔，看到来人时，笑容凝在嘴边，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又是他！ “皇叔！”杨昭简直是见到了救星，“皇叔，你怎么来了？真是及时啊……” 杨昭十分狗腿地用自己袖子擦了擦凳子，赶紧请杨择坐下。 杨择嫌弃地看了杨昭一眼，真是没出息！ 杨择就坐在杨昭和石青衫之间的空位，他看着石青衫傻乎乎地笑着，眼眸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 看杨择没再说话，墨清雅按耐住，微笑道：“我早就跟五小姐说，战王爷对她情真意切，一定要好好把握，她却当做个玩笑……” “你用不着针对她。” 听杨择冷冷吐出几个字，墨清雅一愣，强笑道：“战王爷，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不明白吗？”杨择转过身来，笑容没有什么温度：“你喜欢的是昭儿，你要做的应该是努力让昭儿多看你几眼。你想找情敌，恐怕找错人了，墨小姐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 若是墨清雅自己告白，这倒是没什么，可杨择把她的心思说出来，这就变了味儿了。 正文 第191章 坏人好事 墨清雅看了杨昭一眼，杨昭根本就无动于衷，她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王爷是说，我是在画蛇添足吗？” 杨择低低笑了几声，眼眸之中似乎带着冷芒：“我向来怜香惜玉，见不得美人不高兴，否则，为什么那天在没人救你的情况下，我去救你了呢？” 说起那天，墨清雅身子微僵，冷冷地盯着杨择。 那天就是因为杨择出手，才让她下不来台，否则按照她的想法，墨素纱会为她出头，逼杨昭去救她，英雄救美的故事顺理成章。 而杨择一搅和，直接上来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她只能在水里活活冻着，还差点丢了颜面，这一切都是拜杨择所赐！ 杨择随意笑笑，还是那个性情顽劣的战王爷，“昭儿，墨小姐醉了，我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你送送她。” “皇叔！”杨昭瘪着嘴，瞪着杨择。 杨择哄骗小孩似的，“乖，快去。” 每次一听杨择这种温柔的声音，杨昭就不寒而栗。 杨择越是温柔，他的手段就越狠，杨昭可是见过他凌虐战王府暗室中那些犯人的，没有一个能逃脱魔爪…… “好，我知道了。”杨昭无力点头，把委屈的泪水咽回去。 杨择笑望着墨清雅：“墨小姐，我的确是心疼美人的吧？” 虽然不知杨择的用意何在，但他的确是给了自己一个和杨昭独处的机会，墨清雅面色和缓，便告辞了。 房间里酒气四溢，桌上地下倒着好几个酒坛子，石青衫垂落在地上的裙摆也有一团酒渍。 杨择面对着石青衫，单手支着头，越看石青衫越想笑。 石青衫也没有晕过去，只是一直傻傻笑着，她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小脸蛋白里透红，红润的嘴唇时不时地咕哝几句，然后把自己逗乐了。 看着小奶猫似的石青衫，杨择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捏住她的鼻子不松手。 “唔……”石青衫皱了皱眉，抬手胡乱打着眼前，可她那点力气只是不疼不痒地落在杨择的胳膊上。 看着石青衫有些发毛，杨择便松开手，又捏了捏她的脸。 她的皮肤滑嫩绵软，杨择有些爱不释手，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伸出双手，两个手掌将她的脸蛋往中间挤。 “哈哈，你真的……好像猪啊……”杨择笑个不停，把她的小脸都要揉变形了。 “唔……讨厌，讨厌……”石青衫感觉到脸上被揉来搓去，便一阵炸毛，挥舞着小爪子胡乱打向杨择。 “嗷！”一不小心，石青衫竟然一巴掌呼在杨择的头上，惹得杨择气得牙痒：“石青衫，你皮痒了！” 杨择抓住石青衫的双手，没想到她的双脚在下面乱踹，他赶紧用双腿别住石青衫的双腿，她半睁着眼，似乎有些气呼呼的，噘着嘴还咕咕哝哝的。 “你说什么呢！”杨择先是得意，再见石青衫在自言自语，便凑近了听。 什么都没听清！ 杨择气笑了，一转脸却怔住了。 那张红润的樱唇近在咫尺，石青衫独有的气息和酒香混杂在一起，包围住了杨择。 杨择忽然感觉呼吸微滞，盯着眼前这张时不时噘起来的小红唇，大脑有些不受控制，凑上去吧嗒一口，这才满意地笑了。 “唔……讨厌！”石青衫感觉到有什么粘在嘴巴上，小脸都皱在一起了。 杨择轻轻挑眉，望着石青衫这张脸，飘逸的墨发，白润的皮肤，乌黑灵动的眸子，诱人的唇瓣……是谁说她丑来着？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这丫头，当真如明思明如她们所说，会成为一个美人！ 越看越觉得石青衫可爱，杨择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又亲了一口，盯着醉倒不省人事的石青衫，杨择笑得合不拢嘴。 “咳！王爷，不是我非要坏你好事啊……” 杨择回头，笑意还在唇角挂着，他看见明思双手环胸，斜靠在门边，神色暧昧地看着他们。 “你这还不叫坏人好事？”杨择懒懒瞥了明思一眼。 明思无奈一笑，指了指：“我跟你一起过来的，却被你扔在门口吹冷风这么久，没想到王爷还会做趁人之危的事儿啊！” 明思跟了杨择很久，说话自然没有什么拘束。 “多少人想让我趁人之危，就不用我细数了吧！”杨择挑挑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明思撇撇嘴，他是主子，他说什么都对。 明思正要离开，却听杨择叫住她，傲娇到不行。 “刚才，不许说。” 明思扶额，没您战王爷的吩咐，我敢说吗？ 明思知趣退下，杨择回头再看石青衫。 他将石青衫摆正，趴在桌子上傻乐，这便起身出门去，想叫明思找人来送她回去。 刚走到门边，杨择又回头，走到石青衫的身边。 他俯身，捏住石青衫薄薄的耳朵，凑在她耳边低声笑道：“酒量这么差，还敢跟别人抢男人！蠢死了！” 说罢，就大步离开了。 当天晚上，石青衫做梦时就梦到，她正脑袋发晕到处乱走时，就碰到了一头猪来亲她，她四处躲不及，最后还听见那头猪在骂自己：“你蠢得像猪一样！” …… 自拼酒之后，墨清雅就很少出现在石青衫面前，专心致志地去追杨昭了，这下，石青衫倒是乐得自在。 石青衫并不知道杨择来过，自己还奇怪，只是拼了一次酒，墨清雅就这么容易不视她为情敌？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明思和明如对她更好了，说话时提到杨择，也都是极其暧昧的语气，弄得她摸不着头脑。 拼酒那天，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而她完全不知道啊…… 转眼间，寒冬逝去，草长莺飞的春天来到。 张姨娘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大了，她成天挺着肚子吃香喝辣，要这要那，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丞相府少爷的生母。 最为恼火的就是老太太，她总有种张姨娘骑在她脖子上拉屎拉尿的感觉，每天看见张姨娘就心烦，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立威，现在张姨娘月份大了，真要立威什么的会伤了她肚子里的胎儿，老太太心里又舍不得，只得憋着火。 但是，老太太也不是软柿子。 正文 第192章 把她赶出去 张姨娘身边的丫鬟打碎了什么名贵的瓷盘，老太太就从这里顺藤摸瓜，将从前许多错都扒出来，毫不留情地克扣了张姨娘的月例银子。 不光如此，老太太还让全府上下都不要搭理张姨娘，凡是超出张姨娘应该有的用度，一律削减。 胳膊拧不过大腿，张姨娘气得在屋子里打转。 此时，大夫人来了。 张姨娘下意识地离大夫人站得远一些，并用手护住肚子，假假笑道：“大夫人，您怎么来了……” 自从张姨娘怀孕，大夫人从没有到张姨娘跟前来过，怎么今天来了。 大夫人坐了下来，一派高人一等的架势。 那凌厉的目光扫量着张姨娘，最终落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你怕不怕，这一胎生不下来？” 这几个字一出，张姨娘都变了脸色，她最讨厌这些类似诅咒的字眼了，但大夫人说话，她不可能翻脸，只得默默咬唇。 大夫人冷笑一声：“如果我要害你，早就动手了，你现在才知道怕？” 张姨娘这才抬起头，但完全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妾身知道，这些年全靠大夫人您的庇佑，妾身才能……” “这些客套话也不用说了，明眼人也都能瞧得出来，你我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帮你帮谁呢？”大夫人似乎是在打感情牌。 “夫人说的是……”张姨娘却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她一见到大夫人就能想起墨香被推进池塘的悲惨死状，不寒而栗。 大夫人望着张姨娘，亲切地笑着：“我说这些就是告诉你，要看清楚谁才是真正想害你的人。” 张姨娘一怔，“是谁？” 大夫人神色微冷，“石青衫。” “你看看这丞相府被石青衫弄成什么样了？我的成欢，你的婉茵，谁知道以后她还会做什么呢？”大夫人的语气中满是恨意。 张姨娘心中也是怕的，但她疑惑：“石青衫的风头太盛，连夫人您都奈何不了她，妾身又怎么能……” “张柔，你难道忘记了，你是怎么把她亲娘害到名誉扫地，在大空寺孤苦度过这些年的吗？你现在所享受的荣华，在石青衫看来本都属于酒留的！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大夫人疾言厉色。 眼前全是酒留被送走那天的疯狂之状，张姨娘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我……那我能怎么办呢……” “凭你的本事想除掉石青衫，这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以你现在的地位，想将她赶出丞相府，应该易如反掌了吧！”大夫人神色稍作缓和。 “赶出去？”张姨娘有些迷茫，就算是这样，她也难以做到啊！ 而且石青衫那时的态度已经表明，如果她不去主动挑衅，估计石青衫不会先对她和孩子动手，这时候她最好是安分守己，静静等待孩子生下来…… 看出张姨娘正在犹豫，大夫人起身，那双泛着幽幽冷光的眸子紧紧盯着张姨娘，“若你办不到，被扫地出门的人就是你了！” 大夫人大步出门，只留下一脸惊惧的张姨娘呆在原地。 她果然没有想错，大夫人就是那种不顾念情分的人。 以大夫人现在的处境，万一做了什么一定会招惹是非，所以她想借张姨娘的手。 想想大夫人说的也没什么错，迟早有一天，石青衫会为酒留来报仇的！ 张姨娘脸色渐渐沉下来，抚在肚皮上的双手出了一层薄汗。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早解决！ 杨柳依依，春光正好。 石青衫一路分花拂柳，走过丞相府最美的一条路，想要出府去铺子里时，她发现周围下人看她的目光似是在躲闪，离她远了好几步。 心下正有疑惑，温茶便小跑着追过来。 “小姐小姐！” “怎么了？”石青衫扶住温茶。 只见温茶一脸凝重，扫了周围一圈这才开口：“我听小厨房的大娘说，昨天张姨娘手下的丫鬟催着保胎药，说是肚子疼呢！今天一大早，那丫鬟又来熬符水，听说有一个大师进府来了！” “大师？”石青衫蓦然想起之前有个道士，说府里的煞星就是她，难道是故技重施吗？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厮前来，还有些不敢近前：“五小姐！” “怎么了？”石青衫却已经猜到了几分。 小厮赶紧道：“老爷请府里人，去张姨娘的院子里一趟，看起来很着急。”说罢，一作揖就跑了。 看着小厮见鬼般的身影，石青衫笑了。 这不是故技重施，而是变本加厉！ 刚推门进去，就听张姨娘故作娇媚的哭声传来，惹得石青衫身上鸡皮疙瘩又冒出来了。 若是十年前的张姨娘装可怜，大家必定买账的，可再怎么说她也是快要四十岁的女人，装嫩反而会让人恶心！ 石青衫刚一进去，就看见一个黑袍从眼前闪过，拿着铃铛绕着她转了一圈，这才瞪着眼睛大喊道：“这就是煞气的源头！煞星！” 在床上躺着的张姨娘，一脸惨白，听见这个男人喊了这么一句，便立刻扑到石明远的怀里，开始又一轮的哭泣。 “老爷，你可得为妾身和小少爷做主啊！” 老太太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按耐住怒火轻拍了桌子，“行了！孩子不是还在吗！” 听老太太这样说，张姨娘又拍了几下石明远的胸膛：“老爷……” “好了好了，有我在，谁也冲撞不了你和孩子……”石明远轻拍着张姨娘的后背，好耐心地哄着。 张姨娘的哭声渐小，石明远这才看了眼石青衫，面色凝重道：“大师，你可看清楚了？” 那被称作大师的黑袍男人，犀利的眼睛盯着石青衫，仿佛已经把她看个通透：“当然！这就是天煞孤星，因为煞气太重，贵府上的男丁才会稀少，就算生下来，也会染上煞气，痴傻聋哑残疾……” 大夫人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却是冷笑，她是知道石明远的忌讳的。 这话，让石明远的心刺痛了一下，联想到了他那两个已出世的儿子，竟然是个傻子和哑巴，不由得痛心。 看着‘大师’装神弄鬼，石青衫没有一点点惧色，反而笑了。 正文 第193章 你已经小产了吗 “这个把戏，已经玩了第二次，你们不嫌烦，我还嫌腻呢……”石青衫完全不屑，“我倒是要问问，我把哪个男丁冲撞了？” 张姨娘委屈道：“五小姐，你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是你肚子里的那个吗？”石青衫直接问道。 张姨娘不答，石青衫继续道：“你肚子里的，是男是女都未可知。你们说我是煞星，冲撞了男丁，那么，你已经小产了吗？” “石青衫！放肆！”石明远大怒，现在他和张姨娘一样，不允许任何诅咒的言论出现。 “幸亏妾身发现的及时，这才保住了孩子，或许是这孩子有福气，上天保佑了他……”张姨娘啜泣道。 石青衫笑了一声：“我连生下来的男丁都能冲撞成傻子，反而是个还没出生的小婴儿却能逢凶化吉，若是等到这孩子平安出世，我这煞星是不是太没用了？” 极度的讽刺！ 张姨娘和大夫人眼底都浮起疯狂的恨意，石明远神色莫辨，没有开口。 石青衫走向老太太身边，亲昵地笑着：“祖母，连您也不相信我吗？” 老太天这次难得果断，没有站在儿子那边：“我当然相信你了！”随即看向张姨娘和大夫人，“你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有病不好好治，天天请这些江湖术士来搅和我们丞相府的安宁！” “来人！把这个骗子给我赶出去！”老太太这一举，倒是着实安慰了石青衫的心。 看着‘大师’被赶出去，张姨娘躲在石明远的怀里都不敢露面，生怕真的惹怒老太太，会牵连到自己，至于赶石青衫出去，日后从长计议吧…… 待那大师刚被带出去，断弦就快步走进来，跟石青衫低声道：“小姐，李掌柜有急事要见你。” 跟老太太她们点了个头，石青衫便走到门边去，李掌柜就站在门外，跟她匆匆说了几句话，不过是面露喜色。 石青衫的眉头舒展，露出笑颜，她轻声道：“你跟我进来。” 李掌柜有些惊讶，赶紧低眉顺眼地跟着石青衫进了门。 石青衫望着正缩在石明远怀中、摸着肚皮的张姨娘，她面色镇定，微微一笑：“李掌柜，把你刚才跟我通的消息再说一遍。” 李掌柜微有诧异，其他人也感觉奇怪，石锦萱却轻哼一声：“呦，怎么跟家里报账啊，是不是打算把财产交还给家里了？” 什么叫做交还？石青衫的财产和丞相府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狠狠瞪了眼石锦萱，石锦萱便撇撇嘴不再多说。 李掌柜对众人拱手作揖，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当初那个小伙计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已经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掌柜了。 “小人刚从小姐名下各家店铺那里收到信儿，这大半年挤兑我们家的死对头，也就是张峰老爷家的生意，各方面都多有欠款，过不了多久就全部垮了……” 其他人都感觉莫名其妙，这种不相干的事儿，石青衫让她们听干什么，可张姨娘却怔住了，她思忖片刻，冷笑道：“你胡说的吧，我们家的生意做了那么多年，根基很稳，怎么可能垮掉！” 张姨娘的确不相信，看李掌柜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自张姨娘的父亲张峰来般若城做生意，已经二十多年了，最繁华的玄武大街，十家店铺最少有五家是张氏的，这样庞大的势力怎么会垮？ 李掌柜笑得谦恭，手中捧着一沓子纸：“这等大事，小人不敢胡说，这是张老爷欠我们家各个店铺的银两款项，还有张氏的印章。现在的张家只剩下空壳子，小人猜想，再过不了两个月……” 张姨娘横眉冷眼，扶着肚子就走向李掌柜，拿过来看到张氏的印章清清楚楚盖在那堆写着天价的欠款条上，她感觉脑袋中嗡鸣一阵。 “怎么会，张家怎么会垮呢……”张姨娘眼前忽然一阵白光，头晕目眩，她手一抖，那堆纸滑落。 李掌柜对这些纸可视若珍宝，他连忙伸出双手去接，收好放进怀里。 石青衫笑望着张姨娘：“贪心不足，张老爷非要一口吃成个胖子，总是做那些违背天理的事情，能不垮掉吗？” 张姨娘死死地盯着石青衫，眼中猩红一片，流下泪来。 石青衫不仅在说这一次生意垮了的事儿，还在暗讽从前张峰背叛酒家，逃离到般若城来这事，仿佛有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张姨娘的脸上。 “呃……”张姨娘猛然感觉腹内一阵绞痛，浑身冒着虚汗，她两手捂着肚子，双腿发软慢慢跪在了地上，哎呀哎呀地喊疼。 “柔儿！”石明远大惊，一个箭步上前，将张柔扶起来，却见地上有几滴鲜红的血迹，立刻大喊道：“来人，快去叫府医！” 两个丫鬟立刻扶着浑身瘫软的张姨娘去了偏厅，让府医诊治。 这下，倒是让老太太也吓坏了，石明远已经暴跳如雷：“石青衫！你故意的是不是？” “针对她吗？我毫无兴趣，”石青衫摇摇头，“若非张家在生意上处处咬紧了我，怎么会债台高筑，生意都做不下去？否则张姨娘又怎么会受了刺激而腹痛……流产呢？” “石青衫！混账！”石明远发怒，已经高高抬起手要抽她了。 还没查出来怎样，石青衫就断定张姨娘会流产，石明远自然火冒三丈。 “住手！”老太太立刻喝止，用拐杖使劲儿捶着地板，“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石明远强忍着怒意，狠狠地甩下了手。 石锦萱和大夫人好一阵失望。 石青衫眼底浮现丝丝笑意。忽然道：“父亲，我可以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石明远对石青衫满心厌恶，就差打她一顿出出气。 老太太以为石青衫是想承认错误，为了她们的父女关系，她道：“你和青衫，去里间。” 不说别的，石明远还是很听老太太的话的。 父女俩进了里间，石明远转身，刚要发作，就听石青衫淡淡道：“父亲，我不是挑拨离间，有些话也不该我这个做女儿的问，但到了今天，我必须得说了。” 正文 第194章 给她一根鞭子 石青衫望着石明远：“四个月前，你和张姨娘同房过几次？” 石明远愣住，这话的确不该石青衫问，他脸上刚浮现怒气，脑海中却迅速地闪过了年前很多事情。 张姨娘怀上孩子应该是十二月，可是那个月石明远只去过她那里两次，而且心情烦躁都没有碰她…… 后来，张姨娘有了孩子，算算时间应该是十二月怀的，怀的……是他的？ 石明远眼神稍显茫然。 石青衫轻叹一声，好像很心疼似的：“父亲，我一直不说是不想让局面太难看，但再怎么说你是我父亲，她是个外人，我没有道理视而不见。” “若父亲对张姨娘的宠爱已经到了不论是非的地步，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吧。”石青衫走出去，将房门带上，留着石明远一个人站了好久。 那天夜里，张姨娘疼了好久，石明远竟然连个面儿也没露过。 听温茶说起，石青衫就淡淡笑着：“草木皆兵，这就是父亲的性子。我这个父亲啊，宁可错杀三千，否则我和我娘怎么会分开这么久……” 说到酒留，石青衫眸光微微暗下来，随即笑了，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对自己发誓。 “很快，很快我就会把你接回来……” 石青衫也只是在石明远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但凡石明远看到张姨娘的肚子，就会心存疑虑，就算舍不得这个孩子，也会对张姨娘渐渐冷淡。 当然，石明远没有让石青衫失望，单看张姨娘腹痛这几天，没有一个人上门关心她就知道了。 天朗气清，正是个清爽的好天气。 石青衫敲了石红绡的门：“三姐，是我。” 门被打开，雪白的胳膊拉着石青衫进来，这动作正经的一点也不像青楼里的头牌姑娘。 “一大早就想我了？”石红绡伸了个懒腰，这才在自己的衣橱里挑挑选选，扒拉了好半天这才挑了件陈称心的天蓝衫裙换上，梳洗打扮。 看着石红绡现在过的这样好，石青衫还是眼睛发酸。 这两天弄得张姨娘卧榻在床，石青衫脑海中却一直在想着那个流氓。 听杨择说，那天派去折腾张姨娘的流氓，就是当年夺去石红绡清白的那个。 这让石青衫心里郁郁很久，终于坐不住，还是来找石红绡了。 “怎么，真的想我？一直看着我都不说话，”石红绡簪好了一个玉钗，转过脸来对她眨了眨眼：“是不是我太美了？” “三姐……”石青衫笑着，眼眶却是红着的，她的语气仿佛沾染了清晨的露珠儿，听着让人心上潮湿一片。 这样让石红绡措手不及，连忙扑过来捧着石青衫的小脸，“哎呀，我的好妹妹，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姐姐我最见不得你这么委屈了……” 石青衫握住石红绡的手腕，直直望进她的眼底：“三姐，这些年，你是不是心里很苦？” 石红绡身子轻微一僵，笑容都有些不自然，她垂下双手，又懒懒地去抓自己的头发。 “你一大早没睡醒是不是，在胡说什么呢！” 石青衫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让眼泪流下来，她起身拉开门，“三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战王府门口，石红绡噗嗤笑了：“你和王爷已经成定局了？这是要通知我？” 石青衫没有一点开玩笑的心情，拉着她的手就走进去。 见到杨择，石青衫面色淡淡，微微垂首道：“王爷，你把他带出来吧，我不想让他再活着了。” 石红绡正四处打量着战王府的豪华和奢侈，杨择扫了她一眼，便已经了然，他问石青衫，“你告诉她了？” 石青衫抬头，眼圈红红望着杨择，随即又低下去，摇摇头。 “没有。” 片刻，石青衫只感觉一双大手在自己的头发上揉了揉，等她抬头时，杨择已经不见了。 石红绡这才凑上来，跟石青衫咬耳朵：“你真的把战王爷拿下了？啧啧，小丫头你了不得啊！战王爷应该是个情场高手，比我厉害多了，你是怎么把他给收了的……” 现在无论石红绡说什么，石青衫都不接茬，努力想笑却只能红着眼眶，不哭出来就不错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石红绡不傻，当然看出了石青衫的不对劲。 正好，绯梦过来，“五小姐，二小姐，请随我来。” 狐疑之下，石红绡只得跟着去。 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杨择坐在最前面，有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跪在他面前。 石青衫她们进来时，就看到这男人的背影。 石红绡吓了一跳，她捂着心口，低声咕哝：“这是怎么回事，私自用刑啊！” 看着石青衫快要哭出来，杨择没什么表情，“绯梦，给她一根鞭子。” “是。”绯梦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鞭子，递到石青衫手里。 石青衫一手抓着鞭子还有些颤抖，另一只手也抓上来，她抿紧了唇，慢慢走上前去，朝着那个男人本就伤痕累累的后背抽了下去。 鞭子抽得男人新伤换旧伤，后背的血肉又翻卷起来，鞭子落在地上，沾了一道血痕。 “呵……”石青衫气喘吁吁，缓了缓劲儿。 这一鞭子，几乎用尽她全身最大的力气。 石红绡睁大眼睛，她难以置信：“青衫，你在做什么……” 柔弱的妹妹，竟然会用鞭子打人？ 听到石红绡的声音，石青衫仿佛又来了精神，她高高扬鞭抽下去，这次好像比上次更有力气。 让石红绡更为惊讶的是，这被打了的男人竟然只是闷哼，没有说一句求饶的话。 啪！ 啪！ 一鞭又一鞭，石青衫抽到六七鞭子时，石红绡按住了她的手，夺下鞭子。 “石青衫，你疯了不成？”石红绡低声斥道，真的被这样的石青衫吓到了。 用力太猛，石青衫一直低头喘气，听到石红绡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眼泪却啪嗒啪嗒掉了一地。 “你……”石红绡更不能理解了。 石青衫的声音染了哭腔，似乎藏着极大的悲伤：“三姐，三年前那个新年夜……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怪我……” 三年前，新年夜…… 正文 第195章 别笑了，丑死了 听到这几个字，石红绡感觉自己浑身浸入千里冰封的河水之中，任由水底涌动的冰碴刺进自己的身体，没有半分感觉。 蓦然，石红绡的目光望向那个男人的后背，双脚不受控制的绕到男人的面前。 看到眼前有一席蓝色裙摆，男人缓缓抬起脸，望着眼前的石红绡，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看到这男人的正脸时，石红绡眼底浮现深深的恐惧。 尽管一脸血污，还有错杂的刀疤，但石红绡永远难忘这张脸，仿佛将她拉回了三年前新年夜那个罪恶的开始。 那一晚她自己的哭喊声犹在耳边，还有那男人丑陋的身体……那是，多么不堪的记忆！ 石红绡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眼睛都不眨一下，双腿也如灌了铅一般，只能与这男人对视。 看着石红绡那双眼睛不复从前的妖娆妩媚，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石青衫心底浮起深深的愧疚，“三姐……”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图一时之快，生生地扯开三姐心上的伤疤？ 石青衫的声音，淹没在鞭子与皮肉摩擦发出的响声之中，石红绡出手太快，几乎就在一眨眼之间，扬鞭就朝那男人的脸打去。 一鞭子下去，男人的脸立刻花了，鲜血快要流进他的眼睛，他的脸部因疼痛而扭曲。 这张脸，终于和不堪记忆中那张脸相同，石红绡忽的笑了，紧紧抓住鞭子，无情地抽打下去。 空寂的房间里，不断地响起鞭子抽打在血肉的声音，不了解情况的人会感觉格外可怖，可石青衫只有满心的疼痛。 那男人早就被割了舌头，喊都喊不出来，只能强忍着疼痛。 看见男人的脑袋被抽打得血肉模糊，绯梦和杨择面无表情，毕竟这两位娇小姐最大的狠劲也比不过她们对待普通犯人的一成。 杨择也看得出来，这个流氓带给这姐妹俩的伤痛，很深很深。 不知手起鞭落了多少次，石红绡的双手发软，鞭子滑落到地上，她不受控制地倒退两步，差点倒在地上。 石青衫立刻上前，托住了石红绡的手臂，心疼地看着她，眼泪又冒出来。 “三姐，他死了。” 死了？ 石红绡抬起冰凉的眸子，看向那个整日出现在她噩梦之中的男人。 “死了？”石红绡机械般地说了两个字。 石青衫咽下喉咙中极大的酸涩，“是，死了。” “呵……死了好，终于死在我手上了，真好……”石红绡的笑声，在这一片静寂之中显得突兀，更加悲凉。 蓦然，一声压抑许久的呜咽从石红绡的喉中发出，她身子一软，滑落在地上，环抱着双膝，泪如雨下，再没有平日里的风情和妖娆。 石青衫紧紧搂住石红绡，泪水极其汹涌。 一个说不出多年苦痛，另一个也道不出万分愧疚，她们相拥哭泣，一切心意都不用言表。 杨择静默地望着她们，心中某个地方似乎被触动。 哭到双眼发干，也已经是下午了。 姐妹俩手拉着手，仿佛谁都离不开彼此。 石青衫哑着嗓子，对杨择笑了一下，“王爷，对不起，让你陪我们这么久……” “别笑了。”杨择来了一句。 感觉到眼睛发涩，石青衫刚用手温捂了眼睛，又松开，“嗯？” 杨择勾唇，“别笑了，现在丑死了。” “……”石青衫默默低下头。 石红绡的妆容已经哭掉了，用绢子擦一擦脸，此刻的她素面朝天，仿佛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石红绡那双眸子似乎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还没有完全走出来，但是理智让她清醒。 她对杨择行了一礼，声音难得没有一丝勾引人的魅惑。 “王爷，谢谢你……帮我解决了这一生、最大的屈辱。” 侧脸看石红绡这样，石青衫又难过了，她倒宁愿三姐，永远没心没肺，可三姐的快乐之下，满是疮疤。 杨择漫然一笑，“那算什么屈辱，人生这么长，你的好日子才开始。” 石青衫惊讶抬头，虽然杨择平时说话欠揍，但难得他会安慰人。 似乎看得出来石青衫在想什么，杨择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早说过了，本王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你偏不信！” “……” 石红绡被逗乐了，可笑容还是显得那么苍白。 杨择勾唇：“快回家吧，我还要处理这个垃圾，就不留你们午饭了。” 与杨择告别后，姐妹俩手牵手走在大街上。 四周的喧闹仿佛与她们无关，两人毫无目的地漫步着，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看到有一个卖糖人的，石青衫眼睛一亮，去买了两个糖人，递给石红绡一支。 石红绡接过糖人，悲伤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你总喜欢把这个丑小人塞给我。” 小的时候，石青衫经常跟酒留上街，她总会买两个糖人，一个是穿着红衣裳的小女孩，另一个是穿着绿衣裳的小男孩。 幼时的石青衫很天真：“三姐，我把小绿送给你，小红留给自己，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啦！” 看着手中的小红人，石青衫抿了一口，侧脸看向石红绡，微微笑着：“很甜的，你尝尝。” 石红绡笑着点点头，舌尖刚抿了一丝甜，胸腔中那包裹着的苦痛和酸涩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极力忍着呜咽，她的身体轻地颤抖了一下。 石青衫没敢看她，眼睛也已经湿润了。 “呵呵……我怎么像祖母一样，动不动就爱哭！”石红绡笑着，擦了一把眼泪，长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战王爷，为什么会找到他？” 刚才太过失控，石红绡也都将这些疑问抛到脑后，现在总算是清醒了些。 石青衫咽了咽，这才哑声道：“是这个流氓，他用迷药迷晕了青寒，然后夺走了红月的清白，嫁祸给青寒……” 那天的事，石青衫也不想再拉着这个流氓出来证明石青寒的清白，在石明远他们跟前证明清白，实在浪费时间，她根本不在乎！ 石青衫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石红绡握紧了几分，良久才说了三个字。 “她真狠……” 她？当然是大夫人了！ 石青衫微微闭了闭酸痛的眼睛，“三姐，是我对不住你，你是代我受过，我……” 正文 第196章 这就小产了？ “青衫。” 石红绡打断了她的话，握住她另一只手，与她四目相视，“酒留和酒月，她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而我，也是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的姐姐，哪怕这条命。” 石红绡的眉眼弯弯，“记住了吗？” 石青衫怔然许久，微微闭上眼点头，两行清泪再度涌出。 这句话，她记了很久很久。 这世上，她又多了一个牵挂。 “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石红绡继续牵着她往前走，还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语气慢慢轻松下来，仿佛还是那个纵情恣意的石红绡。 “青衫，都过去了。” 石青衫压抑住哽咽，努力扬起唇角：“是，都过去了。” 可是这一切，这本不该加注在她们身上的一切，她都要一分不差地，还回去！ …… “老爷，老爷……” 清晨，一道尖叫声划破了丞相府的宁静，张姨娘的丫鬟绕过花园直奔石明远的住处，一路上惊慌失措的叫声吵醒了大家。 石青衫从睡梦中醒来，捂了捂眼睛，“断弦，外面是谁在吵？” 断弦一直在院子里忙活，她跑到窗下来，对石青衫说：“是巧月，不知道在着急什么。” 巧月，张姨娘的丫鬟。 石青衫立时清醒了，“你去父亲那儿瞧瞧，究竟怎么了。” “好，我这就去。”断弦扔下了手里浇花的水壶，抹了抹手上的水，便赶紧出院子。 刚打开门，就见温茶冒冒失失地跑回来。 “哎呀！你急着干什么！”温茶扑了断弦一个措手不及，断弦戳着她的脑袋恼道。 “你这是去哪儿啊？来来来，我要跟小姐说个消息！”温茶抓着断弦的手，一路疯跑回房间里。 石青衫正在穿衣裳，就见温茶小脸红扑扑的，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断弦。 “温茶，你又去闹断弦了？”石青衫笑问。 温茶喘了几口气，兴奋道：“小姐，巧月刚去叫老爷，张姨娘一大早儿，见红了！” 正在系扣子的手，微微一顿，语气却是平淡，“这就小产了？” 看来这孩子，注定不该来到这世上。 断弦也惊讶，温茶探听消息这么快？ 不过，断弦露出一个扬眉吐气的笑容，“她当年还用肚子里的孩子害了酒夫人，如今是报应，她活该！” 断弦毕竟是从小养在酒家的丫鬟，心里永远是向着酒留她们的。 石青衫淡淡笑着，又问：“祖母那边，怎么说？” 温茶消息灵通，肯定探听了四面八方这才回来跟石青衫汇报的。 果然，温茶噗嗤笑了，“老太太那边啊，听说什么反应都没有，张姨娘这段时间仗着她的肚子横行霸道，本来都是念在孙儿的面子上，如今肚子没了，老太太肯定更不待见张姨娘了！” “是吗？”石青衫似是在自问，唇边勾勒出一个弧度。 不过是怀孕，张姨娘太得寸进尺，有时候竟然敢不顾老太太的面子。 老太太是想要孙子，若张姨娘真敢骑在她脖子上，这孙子不要也罢。 若张姨娘肚子不是亲孙儿，估计老太太巴不得她赶紧小产。 如今真的小产了，有些失望，倒也让老太太松了一口气了。 这一整天，丞相府静悄悄的，没有人敢提张姨娘小产的事儿。 可张姨娘的院落里，时不时传来尖叫声、瓷器碎了的声音，没有人来看，更没有一份礼物聊表关怀。 石青衫了解的，石明远的疑心会更大，或许是猜想这是不是张姨娘的苦肉计，故意摔掉这个野种…… 石明远现在的猜疑，石青衫不知道，但只要看到石明远已经冷落了张姨娘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了。 石青衫也很无奈，她本想让张姨娘生下这个孩子，让石明远感受一下替别人养野种的憋屈，奈何张姨娘实在不争气！ 石青衫按部就班，白天还去铺子里忙活，天黑了这才回来。 看石青衫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断弦赶紧端来茶水，给她倒了一杯。 见断弦这样关心自己，石青衫抿起一个欣慰的笑容。 刚把茶水放到唇边，闻到味儿后，石青衫的眉头微皱。 “这是龙井？” 断弦面色有些愧疚，“我去厨房找花茶来泡，厨娘跟我说，花茶都被用完了，正好有一壶泡好的龙井，我就赶紧端来了……” 见石青衫捏着茶杯没有喝，断弦有些恼自己：“小姐，都是我考虑不周到，我明明知道你从小不爱喝龙井这些茶的，我现在就去外面买……” 断弦拿过杯子，却被石青衫拦下来，“我没有怪你，不过是茶水而已。” 石青衫将杯子放下来，笑道：“龙井也是好茶，你和断弦喝吧，别浪费了。给我倒一杯水就好。” 见石青衫没有责怪，断弦更加自责了，很是听话，“我这就去。” 断弦赶紧去了厨房，石青衫又闭上了眼睛，轻轻捏着眉心。 这时，温茶恰好回来，“小姐，您回来了。” “嗯，这里有龙井，你和断弦拿去喝吧。”石青衫没有睁眼，实在有些疲惫。 温茶正要去叠衣裳，听到石青衫这么说，便乐呵呵地去倒茶。 “龙井啊，小姐不是不爱喝吗？怎么会有？” 石青衫缓缓道，“嗯，断弦太着急，只好……” 声音戛然而止，石青衫霍然睁开眼，见茶杯已经快要碰到温茶的嘴唇，她大惊：“别喝！” 被这一嗓子惊得手抖，茶水都洒了，温茶懵懵地，“小姐，你又不让我喝了？” 石青衫眼睛都不眨，将茶壶盖揭开，拔下头上一根银簪探进茶水中。 过了一会儿，将簪子拿出来，被浸泡的地方全部变黑…… 石青衫和温茶对视，脸上俱是震惊之色。 “小姐，我倒了温水。” 恰在此时，断弦端着水又进来了，可石青衫和温茶两人看自己的表情……似乎都不太对劲。 断弦将水放下，奇怪地看向温茶：“怎么了？” 温茶似乎很警惕，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那茶水：“断弦，龙井是你端来的？” “是我啊，小姐说给我们俩喝……”断弦刚扭头看，见到石青衫手中拿沾了水的黑簪子时，便愣住了，“这……有毒？” 正文 第197章 丧家之犬 “断弦，小姐对你那么好，你敢害小姐！”温茶一下子炸毛起来，撸起袖子就想大打出手。 “温茶，别吵！”石青衫喝止住了。 断弦真的慌了，向来淡定的她竟然眼圈都红了，“小姐，我怎么会害你……” “我相信你，不是你。” “小姐……”断弦也有些怔。 所谓眼见为实，刚才断弦真的以为石青衫要给她定罪了！ 石青衫扔下簪子，看着她们俩笑道：“你们从小跟着我长大，你们对我怎样，我心里很清楚。” 从一开始，石青衫就没有怀疑过是断弦，因为短线不可能这么傻，明知道她从不喝龙井，还非要往龙井里下毒。 冷静下来，温茶也抓着头发咕哝着：“说的是啊，我昏了头了，怎么会怀疑断弦呢……” 断弦眼里浮现出感激的泪水。 “你刚才说，这茶水不是你亲手泡的？”石青衫疑道。 断弦轻轻吸了一下鼻子，“这是厨娘给我的，她说花茶用完了，看我着急要茶，就把龙井端给我，说正好有人泡好又不喝了，我就赶紧端来了。” 石青衫细细想来，微一勾唇，“最近有人失意得很，想来是恨不得我赶快死。” 温茶和断弦对视一眼，都惊讶地张大嘴巴：“是张姨娘！” 照目前这个状况来看，张姨娘自然是最有可能的！ 但又不太确定，石青衫派温茶去打听了下，“你去厨房里听听消息，看昨天是谁来过。” “好。”温茶机灵，她会从不同的人口中证实这件事的。 没过多久，温茶跑回来，“小姐，是巧月。” “你说。”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个七八分，但石青衫还是想要个证据确凿。 “我问了好几个人，巧月昨天来了好几趟，本来熬了鸡汤又退回来，泡好龙井之后就扔在那里，换成了别的茶水。” “后来，厨娘就把这龙井给了断弦。” “至于花茶，其实别的茶也都没有了，只剩下那一壶龙井了。” 说罢，断弦有些疑惑，“真的是张姨娘的话，万一这有毒的茶水被别人端走了怎么办？” 石青衫垂下眸子，“这个时间点，府中只有我会喝茶。” 这是石青衫的习惯，张姨娘摸清了其一，但她却不知其二，石青衫不喜欢龙井的味道。 …… 热闹了四个月的院子，一下子清冷如秋，完全没有盛夏到来的生机。 张姨娘靠在床上，无神地望着窗外，眼神忽然聚焦，紧紧盯着院门出走进来的那主仆三人。 “贱人……”张姨娘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没想到第一个来看她的是石青衫。 石青衫站在床边，随便扫了张姨娘一眼，不由得有几分惊讶。 想当初张姨娘是凭着年轻美貌才俘获了石明远的心，果然还是敌不过岁月，小产之后，她仿佛老了十岁，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 “你把我害成这样，还敢过来？”张姨娘咬牙切齿，恨恨地抓皱了被子。 温茶搬了一把椅子，石青衫坐了下来，轻然一笑：“你把我娘送进大空寺，你不也敢在我面前嚣张吗？这样你就受不了了？那我娘这几年受的罪，我找谁去算呢！” 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射了进来，一缕阳光照亮了石青衫的眉眼，张姨娘微怔，眼前这个人，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小丫头了！ 从那一缕光亮中，张姨娘甚至看到静谧的空气中，有尘埃在浮游，莫大的心酸骤然涌上张姨娘的心头，这些年的光耀，竟然就这般埋葬在尘埃里。 看着张姨娘眼圈发红，似乎有些委屈，石青衫扫了她一眼，望着窗外凋零的花朵，“在做这些事之前，你就应该想到后果，我说过，你不来招惹我，我来能让你多过两天好日子，可是你偏要来试试……” 低低的笑声响起，让张姨娘浑身都颤栗起来。 石青衫偏头看向她：“你坚实的靠山，张家，如今已是负债累累，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张姨娘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想要下床，“不可能，我要回去见我爹……” 没有人拦她，只是石青衫的声音让她动弹不得。 “回去看看你爹也好，没准哪天他被逼无奈，只能回楚城跪着求我外公原谅，不知道你爹有没有说起过我外公，他对那些叛徒，不会手软的。” 石青衫望进张姨娘惊恐的眼睛，笑意浅浅：“丧家之犬，你当真是你爹的亲女儿！” 张姨娘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凉的后背紧紧贴着床边。 石青衫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仍旧轻软，如同少女一般纯真。 “忘记告诉你，张家最大的债主就是我，呵……你总该相信报应轮回了吧？” 到了石青衫离开后，一声恸哭响彻院落，惊得那墙角处萎靡的花朵，落了最后一瓣。 “小姐，这一次真算是替咱们酒家扬眉吐气了！”一直淡定的断弦竟然动了情，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石青衫摸了摸断弦的脸，笑着往前走。 她这一次，也算是替外公清理门户了！ 张姨娘小产失宠，似乎是众望所归，丞相府的下人们又迎来了春天！ 下人们处处挤兑张姨娘和巧月，石明远和老太太都不管，下人们下手也就更加不客气，毕竟当初张姨娘做的太过分！ 张姨娘小产，石明远又想起来酒姨娘的好，于是每天去她那里求得安慰，一时间，酒姨娘的风头立刻盖过了张姨娘。 只不过，酒姨娘进府之后就对下人们很好，这些年无论受宠与否都不曾苛待下人，她受宠，大家都乐意见。 老太太很是伤心，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叹好几声气，连饭都吃不进去。 石青衫转身，酒月适时地给她递了个帕子擦手。 “谢谢酒姨娘。” “小姐客气了。” 她们的目光在一瞬间交汇，便通了彼此的心意。 大夫人现在是最没有发言权的，她说什么话老太太都不爱听，索性不说。 见老太太按着太阳穴，吃不下饭时，酒姨娘走到她身后，纤纤的指头按压在她的穴位上，力度适当，她的头疼立刻得到缓解。 老太太欣慰地闭上眼睛，“为了我这老婆子，你刚嫁进来时就学了按摩的手艺，真是有心了。” 正文 第198章 原有两位夫人 酒留和酒月，看起来都是恬静温婉的女子，可她们的性子大不相同。 酒留是火焰，刚烈固执，绝不屈服。 酒月是清水，可结成冰也可化作雾。 为了在丞相府生存下去，酒月愿意讨好每一个人，但绝不显得自己很卑微。 酒姨娘淡淡笑着：“能为老太太做这些，是妾身的福气。” “唉，若是每一个媳妇儿都像你这样贴心就好了……”老太太说到此处还在闭着眼，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夫人难看的脸色。 看着酒姨娘，石明远的脸上也有些许安慰。 前有大夫人生下石成欢那个没用的女儿，墨姨娘惨死，后有张姨娘流产，石梦年的生母刘姨娘向来畏怯，改不了丫鬟的本性，还好啊，酒姨娘就是他现如今的心灵安慰。 酒姨娘很是谦恭：“妾身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老太太，张姨娘小产，丞相府新的希望都没有了……”酒姨娘说话的时候，语气缓缓，悲伤之情让人不曾生疑，“妾身嫁进来多年，也只生下了二小姐，不能为老爷开枝散叶，这是妾身这一生的遗憾。” 石青衫和石红绡双双放下了筷子，静静地听着。 “月儿，这都不怪你，张柔她……都是命。”石明远很心疼地望向酒姨娘，说起张姨娘时却是连名带姓的，可见他对张姨娘已经疑心深种。 老太太拉着酒姨娘的手，让她往自己身前站过来，也是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你能想到这么多，真的很难得了，其他的，都不怨你……” 看到酒姨娘故作姿态，大夫人气得想摔筷子，但也不敢明着来，默默地将筷子轻放下。 酒姨娘点点头，目光中满是悲悯，“张姨娘已经痛失两子，这两个孩子无缘生下来，妾身心里也难过……” 她抬眼望向老太太：“老太太，您从前说若张姨娘生下来男胎，就去还愿。可是，这个孩子去的也让人心疼，妾身想，能不能为这个孩子去超度祈福，也让佛祖保佑我们丞相府，今后可以子孙满堂。” 大夫人对于酒姨娘的话不甚在意，而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亮：“你说的也是啊，我的那些孙儿……真是可怜。” 说至此处，老太太哽咽了，她的孙子死的死，傻的傻，还有远去军营的……她也曾在深夜问过菩萨，是不是上天在惩罚她？ 见老太太这般态度，酒姨娘思忖片刻，说道：“般若城中的佛寺，咱们都去遍了，若说最灵的地方，当属城外的大空寺，主持师太是德高望重的静安师太，听说能得到她亲自点拨的，都是有缘人。” “老太太虔诚拜佛多年，妾身看老太太最近心情郁郁，若能跟静安师太交流一二，想必一定会茅塞顿开，彻悟一番。” 老太太也十分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是啊，这静安师太也是我多年仰慕的，从前也是嫌大空寺地处偏远，如今为了我那些可怜的孙儿，我也该走这一趟了！” 一切都顺理成章，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母亲，为什么一定是……大空寺？”大夫人强笑着，藏着暗锋的目光扫向酒姨娘。 老太太不以为意：“大空寺本就是佛法高深的寺庙，是万千信奉者心神向往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大夫人的目光在老太太和石明远之间流连，暗暗咬牙，勉强一笑：“那个罪妇……不就在大空寺吗？” 罪妇？ 老太太恍然，目光变得深远起来，日子太久，她竟然也淡忘了从前那个风华无限的酒留一直在大空寺。 石明远沉吟，没有说话。 眼看着石红绡的手指蜷缩在一起，握成拳头，石青衫按住她的手。 石红绡偏头看石青衫，只见石青衫没有生气，淡淡笑着：“因为一个人，就要让祖母舍弃一个被静安师太点拨的机会，母亲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你……”大夫人紧紧咬住牙关。 石青衫混不在意，“大空寺是佛门清净之地，酒夫人也是去那里清修的，因为她在，所以祖母就不能去，母亲的意思是，以后有她酒留所经之处，祖母都要绕道而行？” 大夫人慌忙看向老太太，“母亲，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么一说，倒是激起了老太太的愤怒，她狠狠剜了大夫人一眼，“你都不如一个孩子想得明白，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大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袖管中的拳头攥紧了。 石红绡掩唇娇笑：“说的是啊，从前酒夫人被母亲压制得死死的，现在做了尼姑，还能翻出什么花样？莫非真像祖母说的那样，母亲是在怕？” “你胡说什么！”大夫人低声斥道，隐约是压抑着怒火。 “母亲息怒，就当我和三姐是在胡说八道，”石青衫那双颇有灵气的眸子望向老太太：“祖母，母亲可能也有她的考虑，若不是不去大空寺，我们再选别的寺庙……” “为什么不去大空寺？”老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上下打量了大夫人一眼，脾气很不好：“这是去虔诚祈福，在佛祖面前，不要再生出那些不入流的龌龊心思！” 虽然没有明指，但谁都心知肚明，老太太这是在震慑大夫人呢！ 大夫人一直仗着自己生了个才貌双全的女儿，虽有慈祥的面孔，但处处强势，压着老太太一头。 如今石成欢也嫁了个不成器的大皇子，大夫人再也得意不起来了，老太太自然不会让她！ 酒姨娘满面愧疚：“夫人，都是妾身的错，忘记了大空寺还有……那位夫人在。” 大夫人气得轻轻颤抖着，她一直是丞相府唯一的女主人，可当初酒留被抬成平妻，石明远竟然让大家称一声酒夫人，这不是在打她的脸！ 如今酒姨娘旧事重提，更是给大夫人沉重一击！ 石明远看了眼大夫人，面色渐渐肃然：“不就是去超度祈福吗？哪来这么多的事儿！行了，就去大空寺，过两天咱们全家都去。” 酒姨娘陪着石明远离席，老太太也回去了。 大夫人刚起身要走，就听石红绡咯咯笑着：“都快忘记了，咱们家原本有两位夫人的呀！” 霎时，大夫人身子猛然一颤，忍下怒火快步离开。 一番笑声，石红绡深深地望着石青衫，“这一次，真的能接酒夫人回来吗？” 石青衫的唇角微微翘起，仿若阳光一片明媚。 “当然。” 正文 第199章 借两个人 次日，青衫院。 大夫人笑吟吟进门，还带着一堆点心。 “青衫啊，许久没有来你的院子，都不知道你缺什么，你也不跟我说。”大夫人笑着。 见到大夫人这个稀客，温茶和断弦都惊讶得忘记请安了，赶紧下去准备茶水。 只有她们两人，石青衫没有丝毫抵触，笑着让她坐下：“母亲，今天怎么得空了？” 大夫人坐下来，从没这么认真地看过石青衫。 这个丫头的眉眼，真是越来越像酒留了，长相是小家碧玉，可做出来的是利落果断，心机哪里像是酒留？ “哦，家里的事儿都由你管着，你二姐也嫁出去了，我自然落得清闲。”大夫人笑谈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真的像是母女一样热络。 温茶送茶进来后，赶紧出去。 大夫人喝了一口茶后，这才缓缓道：“青衫，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你实话告诉我，你和酒月为什么非要去大空寺？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呵……” 石青衫笑出声来，让大夫人慈眉善目的面孔一下子绷不住了，“你笑什么？” 石青衫喝了几口茶，这才道：“母亲当真这么忌惮大空寺？还是怕有什么秘密藏不住了？” “什么秘密！”大夫人冷哼一声，不再装善良，“你不说实话，那我跟你说一句实话，当年那是酒留和张柔之间的矛盾，张柔为了给她爹出气，这才利用她的肚子把酒留扫地出门。” 石青衫觉得好笑，“这么说来，和母亲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曾插手此事，事后张柔才向我坦白的。” 大夫人脖子微微扬起，微微皱眉，“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希望你对我印象有所改观，事到如今，你不会把我当母亲，我也不会把你当女儿，只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和酒月别想给我玩阴的！” 石青衫仍旧笑着，完全不把大夫人发火放在眼里，“我还是没有弄明白，母亲来这一趟的意思。” “石青衫！”大夫人将水杯重重磕在桌上，低声怒道。 石青衫望着她，“母亲是不是以为，我和酒姨娘会暗中捣鬼，和酒夫人联合起来陷害母亲呢？” 大夫人绷着一张脸，目光仿若淬着几分毒意。 石青衫捧着茶杯，缓缓笑道：“母亲想多了，我们不会像母亲一样，玩那些阴的。” 大夫人神色稍微缓和，“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若是把我逼急了，你知道我不会放过你们！” 说罢，大夫人便猛吸一口气，起身开门出去。 门刚被打开，就听石青衫笑意悠然。 “母亲，我不玩阴的，我会放在明面上，让你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 大夫人身子猛然一震，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大夫人来回踱步，面色阴沉。 她伸出一掌，狠狠拍在桌子上，恶狠狠道：“酒留！当初就应该直接弄死你！” “刘嬷嬷！跟我出去一趟！” …… 见大夫人走后，石青衫浑身放松，垮垮地坐在椅子里。 她心里隐有不安，大夫人绝非善茬儿，现如今她又全部摊开了，难免会先下手…… 先下手的话，最先遭殃的就是……酒留！ 石青衫倏然站起身来，赶紧出了门去。 战王府的马厩，杨择挽起两个袖子，正在给马刷洗。 “就是这样，王爷，我想跟你借两个人，去保护一下我娘。”石青衫将心中的疑虑全告诉杨择，然后就静默地站在马厩外面，十分乖巧。 杨择很专心地在刷洗，没有答话，忽然回过头来，“你傻吗？站在太阳底下做什么？”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石青衫的头发都被晒得发烫。 她走过来说一堆废话，杨择都没有回头，她更不敢动了。 听杨择这么一说，石青衫便挪了几步，正好站在马棚檐下的阴凉处，轻轻吐了一口气。 杨择继续刷着，石青衫站在这里，不被晒也都有点发晕。 她鼓起勇气，又叫了一声：“王爷，可否借两个人……” 凭石青衫，她是没法找到什么高手去保护酒留的，眼下只有杨择有这个本事。 又是一阵沉默，石青衫都感觉到了尴尬。 说起来也奇怪，面对大夫人她们，石青衫没有一点畏惧，而每次跟杨择在一起，她就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的咸鱼…… “你是说，要去保护你亲娘？”杨择终于接茬。 杨择将马儿刷洗干净，扔下刷子从马厩中走出来。 高大的身躯挡在阳光前面，石青衫垂下脑袋，点点头，“我怕大夫人这几天会动手。” “嗤……”杨择轻嗤一声，“石青衫，你遇着好事儿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来？” 石青衫抬起头，抿了抿唇，很认真道：“我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好事。” “……”杨择噗地笑了。 这个认真回答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 杨择手上全是脏水，他伸出左胳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石青衫脑子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只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他的袖子，慢慢拉下来。 看着她秀气的动作，杨择勾唇：“两个人就够？” 说到正题，石青衫赶紧点头，“足够了。” “你想借谁，说来听听。” “流光，绯梦，两个就够了。”石青衫小心翼翼，弄完一个袖子又去拉另一个。 杨择好笑道：“他们都去保护你娘，谁来保护我？” “……”石青衫默默抬起头，王爷你说真的吗？你还用保护？ 袖子整理好，杨择甩了甩，给石青衫一个大白眼，“石青衫，大白天的你在梦游吗？” 杨择要走，石青衫赶紧追上，声音有些急切，小声争取着：“王爷，我猜的绝不会有错，大夫人心狠手辣，不知会对我娘做什么，若是……” 杨择猛然顿住脚步，石青衫没刹住，娇俏的鼻子撞在了他硬邦邦的后背，疼得快要冒眼泪。 “这么爱哭？”杨择挑眉，一转身就看到石青衫眼圈鼻子通红，十足地委屈。 石青衫吸吸鼻子，摇摇头，“王爷心地善良，乐善好施，求王爷……求王爷……” 话还没说完，杨择以食指和中指捏住了她的红鼻子。 正文 第200章 我找酒夫人 石青衫睁大眼，一脸茫然，不知杨择何意，更不敢动弹。 杨择捏着她的鼻子，微微躬下身子，与她四目相视：“我真这么善良？” 石青衫一愣，赶紧点头。 机不可失啊！ 杨择唇角勾起，松开手后，又捏了捏她的小脸，随意道：“那你还真是走运啊，碰到我这个大善人！” 石青衫忍受了他好一顿揉搓，却没听他说过一句正话。 石青衫不断观察着杨择的神色，见他刚露出笑容时，想趁热打铁再求一次，杨择……杨择一转身就走了，猝不及防！ “王爷！”石青衫一边追着，一边捂着脸，被捏的有些痛。 只见杨择摆摆手，“只能让绯梦去，流光还要保护我呢！” 石青衫停下了脚步，喘了一口气。 绯梦一个也好，一个就能抵一百个用！ 刚把手放下，石青衫又抬起来刚才捂脸的手，凑近闻了闻，差点要吐出来。 刚才杨择用那双刷马的手，在自己脸上捏了好半天！ 正在石青衫用袖子狂擦脸时，只听那个欠扁的人一路大笑。 “石青衫，香不香啊？” …… 悠悠的钟声传遍了整座山，啾啾鸣叫的鸟儿四散入林，脉脉夕阳散了光辉。 入夜了的大空寺，万籁俱寂。 一间朴素的房间里，有两个女人在交谈的声音。 “了念，我们身在佛门，你我平等，以后就不要帮我打水了。” “了缘师太，你的腿脚不便，我不帮你，谁来帮你呢？” 坐在上座的了缘师太，她穿着灰白长袍，不施粉黛，面目清秀，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惊艳，只是那双眼睛透着无欲无求的意念。 谁能想到，楚城酒家风华绝代的大小姐酒留，如今也会困在大空寺成为诵经念佛的师太了缘。 她双手抓住左腿，费力地将腿放进洗脚盆里，又慢慢去移动右腿。 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让酒留疼得皱眉。 “师太，我来帮你洗脚吧。” 说话的这个是小尼姑了念，她刚三十，皙白的皮肤，水汪汪的眼睛，红润的嘴唇，就算穿着这一身素衣，也当真是好看，若说是二十五六也有人信。 了念半蹲在洗脚盆前，心疼地望着酒留。 酒留笑着回绝：“你帮我这一次，以后呢？” “以后，我可以每天帮师太打水洗脚，这一生都伺候师太的。”了念很坚决。 酒留垂下眸子，淡然笑着：“了念，你有什么事，就快去做吧，让我自己慢慢来。” 没有酒留的吩咐，了念也不敢贸然上前帮她。 沉默一阵，了念的眼眶中盈满泪水，望着酒留：“师太，两年前你从山中救下我，我已经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之人，就算是留在大空寺里削发为尼，也是为了能报答你的恩情呀！” 了念并没有了却尘世之念，她来大空寺是为了报恩。 两年前，酒留进山里去采摘药草，无意中碰见了念。 了念是被她的养父养母捡回来养着的，养父母穷到揭不开锅，就把了念卖给猎户，猎户脾气暴躁，经常虐待了念。 这一次带着了念进山，猎户也是来打猎，好让了念打个下手。 了念一时生了逃跑之心，趁着猎户不注意，就赶紧跑掉，没想到掉进了一个陷阱里，脚被压得鲜血淋淋，几乎是在等死。 酒留瞧见了，就将了念背回大空寺，悉心诊治。 了念在大空寺住了一个多月，酒留自己腿脚不便，还每天帮了念治伤换药。 酒留在大空寺过得并不好，成天都受其他尼姑的欺负，吃得都是剩菜剩饭，就是这样，她把最新鲜的饭菜留给了念。 日久见人心，了念伤好后也无处可去，生怕猎户或者养父母再找到她，于是就求着主持师太，要留在大空寺。 这么一陪，就是两年。 酒留很固执，她若不用人帮忙，了念是没法劝动她的。 就在僵持之时，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了念心里一惊。 酒留也听出不对劲，若是寺庙中的人，大可以敲门大大方方进来，不会在外面徘徊那么久。 了念踮起脚，轻轻走到门口，从门缝中往外看去。 只见有五六个蒙面人在院子外面四处探看，从树丛那边往房间这边走。 了念大骇，扒在门边的手都发抖了，她转身，寻摸了桌上的一方砚台，紧紧抓在手里，守在门边上。 “了念！”酒留很着急，低声喊着。 了念回头，用食指比在唇上，让酒留安静下来。 从门缝中看去，那几个蒙面人正要破门而入，了念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双手因为出汗，砚台差点从手中滑下去。 可下一瞬，了念却瞪大了眼睛，那几个蒙面人从台阶上直直往后仰去，摔倒在地。 死了！ 全都死了！ 了念捂着嘴，吓得砚台掉在地上，声音格外刺耳。 她慌了，用身体死死挡住门板，生怕有更厉害的人闯进来。 扣扣扣！ 却是礼貌的敲门声响起，这更让了念后背生凉！ 她绝望地看着酒留，流下眼泪来。 酒留面色担忧，可她的腿脚不便，过去了更会给了念添乱。 扣扣扣！ 敲门声再次响起，有一把清丽但毫无感情的女声：“酒夫人在吗？” 酒留长久平静的心，咯噔一下。 酒夫人……这三个字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才听到过的，看来，是故人啊！ 了念万分惊讶，酒留只对她摇摇头：“了念，你让她进来吧。” 躲不掉，只有面对了。 了念哆哆嗦嗦地打开门，却见一紫衣女子立于门口，容颜好看却面无表情，手上是一把剑，身后是倒着的六个蒙面人。 “你……”了念的声音抖了一下。 紫衣女子：“我找酒夫人，你是？” “我是酒留。” 酒留十分平静，看见这个紫衣女子走进来，却是很陌生，不是故人，可能是故人派来要取她性命的吧。 紫衣女子走到酒留面前，上下打量着，就是这个冷淡的眼神，弄得了念浑身都紧绷着，随时想拼上去。 “酒夫人，我叫绯梦，是五小姐让我来保护您的。”绯梦微一点头，淡淡道。 在看到酒留那与石青衫七成相似的五官时，绯梦这就确认眼前这个妇人，就是酒留。 正文 第201章 绯梦的重大发现 五小姐？听到这三个字时，酒留的目光一颤，双手紧紧抓在扶手上。 “你说，青衫？” 绯梦点点头，“是，五小姐怀疑，大夫人会派人来害您，所以让我过来看看，没想到赶了个正好。” 酒留眼睫轻颤，缓缓垂下眸子，清泪慢慢流下，滴答打在了衣衫上。 她的女儿啊，五年前离开时，青衫才十岁，青寒也还小，如今他们怎么样了，她这个亲娘全然不知！ 如今青衫派人来保护她？ 酒留无声地落泪，平静片刻这才抬头：“绯梦姑娘，你说青衫派你来的，她……怎么样？” 绯梦想起明思对她和流光说，“五小姐将来一定会成为战王府的女主人呀！你们没看到王爷对她有多宠爱吗？啧啧啧……” “嗯，五小姐衣食无忧，非常好。”绯梦点头，心中也十分认同自己的说法。 酒留微有诧异，目光中有一丝哀伤，似乎不太相信，“我离开了，墨玉菱和张柔一定会欺负她们姐弟的，他们……怎么会过得好呢？” 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 当初大夫人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把酒留送来偏远的大空寺后，就上下打点，寺中将近十个尼姑都看着一个酒留，生怕她传信回楚城或者逃跑。 酒留在大空寺，插翅难飞，更别说能打听到两个孩子的消息了。 绯梦把知道的简要说了下：“五小姐从大夫人那里收回了酒家的铺子，送二少爷去了白楚边境的玄安营当兵，那个张柔……应该是张姨娘吧，她怀孕又小产，失宠了。” 酒留眼中的悲伤被震惊取代，“怎么会……” 她的女儿，温柔善良，连反抗都不会，怎么能从强势的墨玉菱那里收回铺子？ “的确如此，五小姐的日子，只会好，不会差。”绯梦还没有告诉酒留，她的宝贝女儿将来会成为王妃呢！ 好不容易能听到一双儿女的消息，酒留又多问了几句，听绯梦的口气不像是有假，可酒留太过想念儿女，没有见到他们这颗心还是放不下来。 “酒夫人别担心，过几天丞相府一家就会来大空寺祈福，到时候你见到五小姐可以好好聊。”绯梦宽慰道。 “她们要来？”这让酒留又喜又忧，她想见的不想见的都要来了。 绯梦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五小姐此行是要接夫人您回去的。” 酒留做梦都不敢想，她能回去，而且是被女儿接回去！ 在这里呆了五年，酒留脸上头一次出现欣慰的神色：“绯梦姑娘，那你……” “我这几天，会留在这儿，直到五小姐她们顺利上山入寺。” 酒留微微一笑，“我会跟主持师太说，你算是在这里暂住的香客，这样就没人怀疑了。” 绯梦点头。 “了念，你陪绯梦姑娘去客房休息吧，”酒留望着绯梦，好像能从绯梦身上看到石青衫的影子：“虽然我很想知道青衫和青寒怎么样……你先好好休息，辛苦了。” 放下了警惕，了念对绯梦友善地笑笑：“姑娘，跟我这边来。” 其实了念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只不过童年太苦、长大后又被卖掉，生活太悲惨了，在大空寺里的日子，已经是她最幸福的时光了。 大空寺建在山里，寺庙里面都蜿蜒曲折，四处树荫遮蔽，若是没有人带路，很有可能迷路。 了念一路走，一路介绍着。 “这里山路难行，但寺里的景致都还不错，别有洞天，若不是寺庙真的很无聊，其实住在这里也是挺舒服的。” 爬着台阶，绯梦也四下看着，盘山而建的台阶两旁，是一个个巨大的山洞，树丛掩映着几乎很难发现。 “这些山洞，都是荒废不用的？”绯梦问着话，就迈下台阶，扒拉着树枝朝山洞走去。 “嗯，除了修建好的路，主持不允许寺庙中的人乱跑，万一被困住或迷路，就算求救都没人能听见……哎，你怎么下去了，不能去呀……” 绯梦在前面开路，了念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其实她也好奇，看着这些山洞都很神秘，但她一个人可没胆量进去。 绯梦用剑砍断许多树枝荆棘，这才走到山洞里面，她点燃火折子，照亮整个山洞。 了念接过火折子，绯梦四处去探看着。 “哇，原来这里这么大啊！”山洞宽阔，了念很是惊讶。 绯梦用剑柄在墙上敲着，然后将耳朵贴上去听，她又半跪在地上，用剑柄敲着地面，又趴在地上去听。 了念奇怪，“你在干什么呀……” 绯梦没有搭理她，又跑了山上其他几个山洞，还绕着寺庙四处走。 “女侠，你都跑了一个晚上了，真的不累吗？” 已经快要天亮，了念陪绯梦在大空寺里上蹿下跳跑了一个晚上，腿都要断了。 站在大殿之中，面对着眼前这尊金佛，绯梦渐渐露出一个笑容。 她想，她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好了，你回去睡吧。”绯梦一边走出大殿，一边说道。 “终于解脱了……”了念快要晕得闭上眼了，她刚要走，却又苦着脸回来：“姑娘，我还是先带你去客房吧，万一你走丢了……” “不用，你路上已经说过了。”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了念就看见绯梦施展轻功腾空而起，朝着客房的方向飞过去。 了念瘪嘴，快要哭了：“你认路……那干嘛让我陪你瞎跑一晚上啊！” 一大清早，妙鸽就飞到了流光的肩膀头上。 “王爷，绯梦来信。” 流光说着，将妙鸽腿上的纸条拆下来，他的双眼亮了亮：“王爷，绯梦说，大空寺的位置非常隐蔽，可以做秘密训练精兵之用！” 从来到般若城开始，杨择就一直在寻觅一个合适的地方，用以训练一支精锐的力量。 杨择将外衫系好，望向大空寺的方向，唇角微微上扬。 “这么说，我还得亲自去一趟大空寺了？” 去了，就难免要帮那丫头收拾烂摊子，真是不想去啊不想去！ 杨择笑容越发深，真是不想去呢！ 正文 第202章 诉苦 自从正妃侧妃一齐进门，裕王府就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荷月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拼命缠着杨裕。 裕王府的下人最痛苦的是，给杨裕和荷月送饭。 杨裕荒淫无度，现在更是被妖媚的荷月缠得下不了床，两个人可以在床上缠绵好几天，狂浪的声音不分昼夜地响着，丫鬟们都羞红了脸。 最生气的莫属石成欢，她从进王府的那天，没有顺利和杨裕圆房开始，一直被荷月争宠，结果嫁进来都多久了，她竟然还没有和杨裕圆房！ 虽然杨裕也曾在她房间里留宿过几夜，不过都是被荷月缠了好久，见到石成欢这个大美人，根本没法硬起来，只得作罢。 石成欢不是多稀罕和杨裕行房事，只不过荷月这样做，无异于让她沦为裕王府的笑柄！ 现在的荷月，完全不是当初在石成欢面前谄媚讨好地小丫鬟了，她跟石成欢说话都趾高气昂，鼻孔朝天，不把这个正妃放在眼里。 这天，荷月将杨裕从宫里带回来的所有好点心、衣裳全都抢去了，石成欢羞愤难平，一气之下跑回了丞相府。 丞相府的下人们见到石成欢回来，反应都差不多，先是一愣，随后叫了声：“裕王妃”，这便赶紧走开。 果然是墙头草狗奴才，这才一时失势，他们就这样！ 石成欢回到了大夫人那里，刚一关上门就大哭起来。 “母亲，我心里好苦啊！” 从被石青衫打压，到嫁给杨裕受尽荷月的欺负，石成欢一件一件地细数着，泣不成声。 大夫人拍拍石青衫的后背，很是心疼，但也气恼道。 “荷月那个贱蹄子，竟然还敢欺负你！不过成欢，你怎么能为一个贱蹄子就动气呢？我不是早就告诉你，要在裕王府韬光养晦，你怎么跟一个小贱人置气！” 虽然心疼女儿，但大夫人更生气的是，石成欢现在沦落到被一个丫鬟欺负，如果继续这样，她还怎么走到皇后之位上？ 石成欢万分委屈；“母亲，我都已经被人欺负了，你为什么还要骂我……” 本以为回到大夫人这里，可以找到点安慰，没想到还要被骂，石成欢这心里更不痛快了。 大夫人搂过石成欢，心疼地哄着：“好了好了，母亲不说你了，既然不想回去，那就在母亲身边好好待几天，正好后天，咱们全府要去大空寺祈福，你也跟着来散散心吧……” 石成欢抽噎着，也惊讶道：“母亲，酒留不是还在大空寺吗？为什么要去那儿？” “哼，酒月和石青衫想玩什么花样我不清楚，左不过是想替酒留出头，带她回来！”大夫人冷哼一声。 石成欢皱眉，“一旦回来，她们一定会揭穿，当年是母亲指使张姨娘用那个本就留不住的胎儿去陷害酒留的，这可怎么办？” 大夫人眸光微暗，迸发出冷意：“她们不会有机会的，我已经派人，杀掉酒留了！” 绯梦做事从来很周全，她杀掉那些蒙面人之后，在他们身上找到了所属的组织，她告诉流光，让流光用温和的手段逼迫他们组织的老大，给大夫人传了信，说是成功了。 所以，快要去大空寺了，大夫人这几天都没有折腾，坐等去看好戏。 石成欢面露惊色，喜道：“那么说来，她们这一场设计，是白忙活一场了？” “所以我叫你一起去，这些年酒月在我跟前乖巧顺从，表现得跟酒留毫无瓜葛，现在看石青衫得势了，酒月就露出马脚，跟石青衫同气连枝，糊弄着老太太去大空寺！” 大夫人冷笑一声，“不是想去看酒留吗？我让她们知道知道，酒留是因为她们的愚蠢而死的！” 石成欢要跟着去，便派人给裕王府送了个信儿。 而杨裕又上了荷月的床，正不知天地为何物、爽快之时，哪里顾得上石成欢。 石成欢也就放下心了。 大空寺远在眉山半山腰，驾马车得走一天半才能到眉山脚下，虽然大空寺所在的位置不高，但盘山的道路很崎岖，从山脚到半山腰也需要半天时间。 丞相府一家人经过两天的颠簸，终于在夜里到了大空寺。 “真是快要吐了……”石锦萱苦着脸，山路颠簸，她是真的想吐。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石成欢尤为甚，在马车里真的吐了好几回。 进了寺门，大家到了各自的房间里收拾一番，这才坐在一起吃斋饭。 饭桌上，老太太似乎心情很好。 信佛的人就是这样，来到佛祖的近前，总觉得如沐佛光，不会再被邪气侵身。 酒月给老太太布菜，笑道：“我们果然来对了地方，来到大空寺，老太太的胃口都变好了。” 老太太笑着点头，长叹道：“是啊，许是从前在家里拜佛，佛祖认为我心不诚吧。” 吃饭时，大夫人和石成欢时不时地对视一眼，奇怪酒月和石青衫她们为什么不着急见酒留了。 饭快要吃完，也快去休息了，大家都没有动静，大夫人终于耐不住了。 “母亲，咱们在大空寺，不是还有一位故人吗？从前她也在母亲跟前侍奉过，若不出来拜见一下，于礼数也不合啊！” 老太太凝眉，望向石明远，他同样也是犹豫。 石红绡嗤笑道：“在府里时母亲不是最不想见到这个罪妇了吗？怎么现在又迫不及待想见故人？” 她故意咬重了罪妇、故人这两个字，嘲讽大夫人。 石成欢微微蹙起柳眉，“红绡，再怎么说也不该跟母亲用这种口气说话。” 石红绡轻嗤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石成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姐现在是裕王府的人，跟着丞相府一同来大空寺，已经于礼不合了，二姐最好慎言，万一丢了大殿下的面子怎么办？” “你……”石成欢憋着火气，不再多言。 石红绡这张嘴，大夫人自知是说不过的，她看向老太太和石明远：“母亲，老爷，这一趟来祈福，总归是要见的，与其尴尬的偶遇，不如大大方方地见个面，怎么说从前也是一家人。” 听大夫人说话实在心烦，老太太便摆手：“去请她来吧！” 正文 第203章 施主 老太太说‘请’，酒留现在也算是佛门中人，老太太总不能不敬佛祖吧。 老太太一发话，就有丫鬟去请了。 不过老太太觉得奇怪，大夫人和石成欢怎么那么兴奋？ 要激动也该是石青衫这个女儿，再次是酒月这个陪嫁丫鬟，怎么也轮不着大夫人和石成欢瞎激动啊！ 大夫人和石成欢时不时地望向门口，期待感掩饰不住。 石红绡很是疑惑，望向石青衫，而石青衫只是淡淡微笑着，她知道大夫人在盼什么。 大夫人盼着有人慌忙来报，酒留不知何时暴毙在房间。 恐怕大夫人要失望了！ 等待的过程中，在场众人似乎都有些坐不住了。 石青衫也是，她悬着一颗心，五年没有见到亲娘了！ 一个灰色身影步入，大夫人和石成欢唇角都翘起来了。 只听那个小尼姑说道：“各位施主，了缘师太来了。” 了缘师太？ 大夫人和石成欢都奇怪，哪里来了个尼姑？ 众人望向门口，看到来人时，有一大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石成欢眼中满是失望之色，皱眉低声问道：“母亲，不是……死了吗？” 大夫人右手捏紧左手的手指，气得要命。 一身素白灰衣，却遮不住酒留从前的绝代风华。 五载悠悠岁月，让这个美人更加有韵味。 此刻的酒留，与楚城初遇时的少女面容重叠，石明远心中感慨万千，竟然生出几分后悔之意，当初为什么会把酒留赶出去呢？他明知道，张柔不是个省油灯，或许有隐情…… 老太太有些怔忡，她最讨厌的就是酒留的家世——商贾之女，多给她跌面！ 可如今，她喜欢的石青衫，不正是商贾之孙吗？ 因为石青衫的缘故，老太太蓦然想起酒留从前的好，酒留嫁进府中来，是个孝顺媳妇儿，当时她腰背疼痛，酒留就不辞辛劳地访遍全城的名医，衣不解带地照顾，而她当时只把酒留当个丫鬟来看，觉得理所应当…… 老太太现在想想，就算是商贾之女的酒留，怎么也比墨姨娘、张姨娘这等挑拨是非的好太多！后悔也晚了！ 石青衫心中激荡不已，强按耐住想要上去拥住母亲的冲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比石青衫更激动的大概是酒月了，幸好她的小姐……还活着！ 可是，酒月的神色微变，目光移向酒留的双腿。 酒留走来时，脚步极慢，僵硬的双腿在地上拖沓着，慢慢挪到她们面前。 看到这些曾狠心决绝的故人，酒留的眼波不曾动一下，她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个躬：“各位施主，不知找贫尼有何贵干？” 石明远沉默着，如今面对酒留，他发现当初赶她走的决定多么可笑。 娶墨玉菱，那是因为官场利益，酒留才是石明远年少时的怦然心动。 记忆中的姑娘还是眼前人，酒留单纯且倔强，石明远知道，他曾伤过她的心，这辈子怕是无可挽回了。 看酒留好好活着，仍旧美丽，大夫人心中的那团火焰已经越燃越烈。 大夫人收起眼底的冷漠，扬起慈善的笑容：“妹妹，无论你犯了什么错，从前我们是一家人，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就这样绝情吗？连青衫和酒月妹妹都不认了？” 这话说的，好像酒留是费尽心机才设计她们来大空寺的，而且狠心绝情，一切错误都是她犯下的！ 酒留淡淡抬眼，转向石青衫和酒月。 “两位施主，近来可好？” 听到这样的问候，石青衫和酒月没有任何不高兴的反应，也学着酒留那般，鞠了一躬后回答道。 “我很好。” “谢了缘师太的关心。” 那话语之间的客气，好像真的是香客与僧侣之间才会有的，让大夫人她们瞪大了眼睛。 石成欢温柔一笑，似是很同情，“酒夫人，你是青衫的亲娘，也是酒姨娘从前的旧主，你们之间亲密一些倒是正常的，为什么非要这样生分呢？若不是做戏……那可真的会伤青衫的心呀！” 石成欢这么说，就是想逼酒留承认，这一趟大空寺之行，就是她们三人串通好的！ 酒留神态淡然，酒月面无表情，不想理会。 正在石成欢尴尬之际，石青衫抿起笑容，望着石成欢和大夫人。 “母亲和二姐是什么意思呢？我们亲近一些，就会有人说我们别有用心；我们以礼相待，还是会有人编排我们冷酷无情……” 石青衫那双清洌洌的眸子凝视着她们：“那我倒是要问问母亲和二姐，想让我们怎么样呢？” 一番话，说得石成欢哑口无言。 大夫人笑着，随意看了酒留一眼：“青衫，你为了外人，跟母亲发火，实在是不值得。” 石青衫的双手拢在袖子中，她捏紧了手指的骨节，心中恨极了她们。 她们杀不死酒留的身，就想毁掉酒留全部的希望！ 石红绡将石青衫往身后面一拽，恣意笑着：“争辩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若是将来二姐受不了家里侧妃横行霸道，急着想出家时，我和青衫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亲自送她来寺庙剃度，不假手于外人，怎么样？” “石红绡……”最讨厌的人和事被翻出来，石成欢面红耳赤。 “好了，哪有那么多废话，你们不累吗？我累了，都回去休息！”老太太的声音显得威严，她起身，在方嬷嬷的搀扶下走出去，经过酒留时，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大夫人和石成欢只有死死盯着酒留，心中有气不能撒。 晚上，脱了鞋袜盘腿坐在床上，老太太陷入了深思。 见老太太有心事，方嬷嬷便道：“老太太呀，是不是又想起当年的事儿了？” “这么多年，就属你最懂我的心思。” 老太太看着方嬷嬷，“当年酒留对我有多好，我心里是知道的，但我心里始终嫌弃她的家世……张柔一滑胎，我也就相信是酒留所为了，可如今想想，酒留性子那么烈，宁愿被送上大空寺，与她的一双儿女分别五年，这么长时间也不愿低头求我们一句……” 正文 第204章 真心只有六分了 方嬷嬷了然：“所以，老太太您在想，酒夫人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儿呢？” 不管怎样，都是前尘往事，现在追究也无济于事，补不回张姨娘流掉的孩子，也换不回酒留的真心了。 恰在沉默之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施主，我是了缘，可否进来？” 酒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讶色，对方嬷嬷使眼色：“去开门。” 方嬷嬷赶紧去将门打开，见到酒留端着一盆水也是吃了一惊：“酒夫人，您这是……” “施主的身子一直寒凉，大空寺在半山腰上，晚上自然会凉一些，所以贫尼准备了一盆热水，泡泡脚可驱寒。”酒留不疾不徐。 老太太望向门口，此刻的酒留和记忆中那个好媳妇儿重叠，她不禁眼眶发热。 这些年啊，除了酒留，再没有哪个媳妇嘘寒问暖，小到端洗脚水都亲力亲为。 老太太也曾问过酒留，“为什么对我这个老婆子这样好？张氏可都是一心扑在明远身上的。” 酒留只是笑笑：“我母亲尚在世时，就教导我，嫁人之后要孝顺公婆。母亲不在了，我嫁给老爷，见到您自然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就想对您更好些……” “况且，老爷公务繁忙，无力分心照顾您，我心疼他也做不了什么，帮他照顾好您，可能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了。” 言犹在耳，人也在眼前，老太太却觉得万分心酸。 如果酒留不是商贾之家，她应该很喜欢这个媳妇的。 “快让她进来吧。”老太太道。 酒留点点头，便端着盆慢慢走进来。 在走来的过程中，老太太吩咐：“方嬷嬷，你去端盆过来，” 随即看向酒留，目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腿怎么了？” 酒留毫不在乎地说起：“五年前入寺后的冬天，不小心掉进冰水里，没有好好医治，耽搁了。不过还好，可以走动。” 可是，走得太艰难了！ 酒留没有说全，五年前那个冬天，是几个尼姑硬拉着她来到佛寺后面那条河边，河水被冻成冰河，里面全是冰块和冰碴，那群尼姑就把她生生按进去，将近大半天才捞上来。 那之后，酒留病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后，双腿就成这样了。 她还庆幸，幸好还能走动，没有成为残废！ 迟早有一天，她会走回丞相府，带走她的儿女…… “你受苦了。”老太太喉头哽住，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酒留混不在意，又将绑在腰后面的一个软垫递给方嬷嬷。 “施主虔诚礼佛，自然少不了跪下诵经，垫着这个软垫，会好一些。” 眼前这个乖巧的酒留，对比家里那几个处处惹事的媳妇，加上最近家中的变故，老太太不禁老泪纵横，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出了从前那个问题。 “我们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对我老太婆这样好……” 方嬷嬷都被感染，流下眼泪来。 酒留的目光停留在地上的洗脚水上，片刻缓缓抬眸望着老太太，眸中的清澈单纯依旧如当年。 “当年嫁进丞相府，酒留就已经将您当做亲娘来侍奉，习惯了……” 听这一番话，老太太哭得更凶。 酒留眼中却没有悲伤之色，只是有岁月流逝的惋惜之情。 她鞠了一躬，拖着那双不太利索的腿走向门外。 “只是遗憾，母亲没有将酒留视为至亲。” 老太太怔住，看着酒留的背影渐渐模糊，终于忍不住伏在床头哭出声来。 怎么会呢，那么善良的媳妇儿怎么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儿呢？ 那应该是，她的遗憾啊！ 出了老太太的门儿，拐角处的了念见酒留走过来，连忙上去搀扶。 走远一段距离之后，了念这才忍不住问道：“你是真心对待你那婆婆？” 酒留看了念一眼，又沉默着。 从前问酒留关于她的家事，她就没有说过，除非是她自己说起，比如她有一双好儿女。 了念撇撇嘴，知道酒留不会回答，但她就是想问而已。 “是真心的。”破天荒的，酒留竟然回答了。 不过，酒留又添了一句，“从前是十分的真心，如今只有六分了。” “那，还有四分呢？” “还有四分是心计，希望她见到我的青衫和青寒，就能想起对我的愧疚，可以他们好一些。” 都说时间能改变一个人，这是真的。 向来不屑于工于心计、只想纯粹活着的酒留，为了她心中所爱，也变了。 可是，怪她吗？ 送酒留回到房间，了念就打着哈欠赶紧回去睡觉了。 刚脱了鞋躺在床上，酒留就听到敲门声，“是哪位？” 门外一阵沉默，酒留又问了一声，“是哪位？” 终于，一把好听的女声回应，隔着门板都能听到难言的颤抖和激动。 “是我，小姐。” 听到这声音，酒留的身子一僵，赶紧去穿鞋袜，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发颤，穿了好几次才穿好。 等她抬头要起身时，泪水已经流满面。 等了许久，门才被打开。 故人相见，不语泪先流。 方才，酒月也已经哭得成了泪人。 向来不拘小节的石红绡，也被感染了，她擦了眼泪笑道：“娘，夫人，咱们进去说，站在门口哭多难看呀！” 三人进门，酒留、酒月这一对亲如姐妹的主仆，相见泪千行。 在酒留面前，向来端庄冷傲的酒月，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酒留笑着，用帕子擦掉了酒月的眼泪：“你看你，都已经是母亲了，还以为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呢！” 酒月接过帕子自己擦眼泪，笑着说道：“我这是喜极而泣，看到小姐，我真的以为回到了十几岁咱们还没来般若城，在楚城的日子！” 出嫁之前，酒留一直有酒月陪伴，形影不离，可以说酒留的前半生就是酒月，酒月亦是如此。 见两人伤心不已，石红绡含着泪光打趣道：“娘，你们想回十几岁的时候，我和青衫、青寒怎么办？能塞回肚子里吗？” 两人破涕为笑，酒留拉着石红绡的手，一脸慈爱：“我的小红绡，也长这么大了……” 正文 第205章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这一句话，挑起了石红绡的眼泪，她用食指揩去泪水，感动笑道：“我长大了，夫人还是这么漂亮！” 石红绡这好听话儿，一茬儿接一茬儿，冲淡了酒留和酒月的悲伤劲儿。 没见面时有千言万语，见了面却相顾无言。 待两人平静片刻，酒月便缓缓道。 “小姐，五年前自从你走以后，我便听你的话，没有管青衫和青寒，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被旁人欺凌，无法施以援手……” 酒月哽咽得不能自已，酒留拍拍她的手，“我是为了让她们能活下来，目的达到了，你做得很好。” 看到石青衫好模好样的，还从绯梦那里听说了石青衫如今日子非常好过，酒留这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地。 对于石青衫如今的改变，酒月也很欣慰，不过她也道：“但是，青衫现在锋芒太盛，就算现在大夫人失去了石成欢这张王牌，她怎么说也是皇后的族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青衫能扳倒大夫人一时，却不能永远压制住大夫人……” 说到这里，酒月又叹了一口气，“何况，我更怕的是，青衫会对大夫人下狠手，逼得大夫人狗急跳墙……我真是不敢想！” “我的青衫……”酒留喃喃，目光深深，仿佛看到女儿独自拼搏时的孤独和苦痛，心中不由得疼痛一阵。 酒留垂下眸子，语气淡然，却带了异常的坚定。 “或许，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丞相府来的人多，酒月不敢逗留太久，怕横生枝节，聊了几句便走了。 正在酒留沉思之时，敲门声竟然又响起来。 酒留没来得及问，就听那低沉的男声直击她心底最深处。 “阿酒，你还没睡吧？” 酒留的眼睫忽的颤了颤，唇角勾勒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阿酒，只有那个负心的男人才会称呼的名字。 说实在的，酒留不想看见石明远，一点都不想。 刚想开口回绝，酒留的脑海中不断地闪过石青衫腹背受敌、独自面对大夫人的画面，这对于她而言是多么残忍！ 她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只是回了两个字：“请进。” 吱呀！门被推开，石明远浑身夹杂着夜的寒凉走进来，看着酒留，心中便生出万千感慨。 “阿酒，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酒留低头，看着手中托着的茶杯，淡淡一笑：“可五年前，我就已经做好了此生不再见你的准备。” “阿酒……”这般决绝的酒留，更加勾起了石明远遥远的情思。 酒留的爱憎分明、果断决绝，正是石明远爱上她的理由，也是恨她的理由。 酒留缓缓抬起眸子，眼中的温度犹如寒夜：“丞相大人，这五年间你怀拥娇妻美妾，膝下儿女双全，想必早就忘了我这个狠心无情的妾室了吧！” 虽然人称酒留一声夫人，可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屈居于墨玉菱之下的妾室。 石明远的眸光黯淡，“阿酒，时隔这么多年，你有什么过错我都已经原谅了，你没必要……还是这样咄咄逼人！” “难道，丞相大人才知道我是这么刻薄的女人？”酒留一声轻笑，斩断了那点可怜的夫妻情分。 到现在为止，石明远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原谅她！ 不，她不会认的！没有做过的事情，她不会认！ 来找酒留之前，石明远已经想到酒留会是这样的冷淡态度，可他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过来……果然碰壁了。 石明远嘴唇动了动，暗了眸子，“那……你好好休息吧。” 石明远转身要走时，酒留后悔了。 她让石明远进来，本就是想松口的，可本性难改，一时冲动…… 就算后悔，酒留也难以开口挽留石明远…… 石明远的手刚触碰到门把手，就听外面有人叫：“了缘师太，您睡了吗？我这里有一件衣裳要……” 门被石明远打开，他阴沉着脸，刚抬眼时，目光中那点冰雪已经消融。 石明远看到了念，看她那张明媚如艳阳的笑脸，仿佛抚平了他在酒留那里遭受的打击。 见石明远的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了念怔了怔，忙双手合十，客气而疏离：“施主。” “你是……”石明远没有一点要避讳的意思。 了念满心的挣扎，但碍于礼貌，恭敬回答：“贫尼了念，夜深了，寺中道路难行，施主早些回客房歇息吧。” 被了念下了逐客令，石明远没有一点恼意，微微勾唇便离开了。 见石明远走远了，了念这才松懈下来，咕哝着关门：“这个老男人都能当我爹了，真是没礼貌……” 转身就笑嘻嘻地看向酒留：“师太，我才想起来，我的衣裳前两天被扯破了，您能不能帮我……” 声音戛然而止，看见酒留的目光也贴在自己身上长久不动，了念心里有点怕：“师太，您怎么了？怎么……一直看我啊？” 酒留望着了念，虽然了念已经三十岁，但这张脸显得阳光明媚，让人看了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尤其是石明远这种对年少时光颇为惋惜的人…… “了念，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说这句话时，酒留的心在猛烈的震动，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疯狂的事。 这是酒留头一次开口求助，了念竟然很开心：“师太您说，我都答应。” 目光在了念的五官上游走一遍，酒留缓缓道：“刚才那个是当今丞相石明远，也是我从前嫁的那个人。” “哦……所以，师太要让我帮什么忙啊？” “……留住他的心，嫁给他。” 刚才还笑颜绽放的了念，此刻却愣住了。 说完这句话，酒留都恨死自己了，她的一生已经葬送在丞相府，为什么还要赔上了念的一辈子！ “了念，对不起，我……” “好，可以。” “你说什么？”酒留怔住。 了念笑得眉眼弯弯：“我说可以啊，可以嫁。” “为什么？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我刚才愣神，的确在奇怪你为什么让我嫁给他，但我想了一下，你能开口，代表这事情一定很棘手，而我不会拒绝你的。” 酒留望着了念，眼眶酸得很，刚流过眼泪，这会儿又忍不住了。 正文 第207章 了念报恩 了念这个傻丫头，就这样信任她！ 而她，为了自己的儿女，还要将了念扯进风波里…… 看酒留眼神中有痛苦和挣扎，了念只是笑眯眯：“我生下来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养母卖掉，嫁给猎户也总是挨打挨骂，我总是像扫把星一样……若不是师太将我捡回来，我早就死了！” “报恩，就是我活下去的信念，如今师太提出来，我怎么会拒绝呢？” 兴许是为了宽慰酒留，了念眨眨眼：“嫁进丞相府，想想那日子一准儿不错！没准儿我还能混个丞相夫人当当！” 这话把酒留逗乐了，眼窝也热乎乎的。 既然决定要帮青衫，就不能犹豫不决了！ 酒留深深望着了念，郑重地问道：“了念，就是刚才那个男人，你有把握吗？” 了念歪了歪头，想到石明远刚才炽烈的目光，便觉得有了六成的把握。 “嗯，差不多吧。” 酒留点点头，沉默片刻再抬头。 “我只问你这一次，你真的不后悔？” “没什么好后悔的。” 待了念出去之后，酒留坐在床上久久没睡。 今天见到的人太多，她心中的震撼自然少不了，可她最想见到的那个……还没有来。 午夜时分，敲门声终于响起。 酒留心头一动，没有问就赶紧去开门。 夜风吹进来，吹落了酒留的泪水，她笑着，眼中有疼惜之色。 “青衫……” 见到酒留，石青衫掩面哭泣，仿佛在宣泄着前世受到的苦痛折磨。 “娘，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和青寒，都是我的错……” 酒留紧紧地拥住了石青衫，心疼道：“我听绯梦说了，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是娘不好，把重担都留给了你……” 石青衫趴在酒留的肩膀上，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裳。 酒留不知道，石青衫哭的是什么，是她重活一世能扭转局势的欣喜，更是为她前世错信奸人。不顾亲情的愧疚。 只聊了一会儿，石青衫便擦干净眼泪，握住酒留的手：“娘，我得走了，我们相聚的日子，还长。” 酒留心中温热，忽的反握住石青衫的手，深深望着她：“青衫，我知道你这次的来意，不要再费心了。” “娘！”石青衫微惊，难道酒留不想走？ 酒留摇摇头苦笑着：“这是我和你父亲他们之间的事，不该让你牵扯进这场肮脏的是非之中，让我来吧。” 和酒留依依惜别，石青衫狠狠心一扭头就赶紧走。 她的娘亲受了太多苦，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可是娘说，她要自己动手？ 刚一出门，一阵凉风迎面吹来，石青衫冻得发抖，用外衫裹紧了自己的身体，脚步也加快了。 这么晚出来，也实在非她所愿。 但她了解，丞相府的人刚见到酒留，一定会有人急着过来，为了不与她们碰面，所以她选择在半夜三更的时候。 石青衫抿起唇角，虽然隔了五年，但她和娘是心灵相通的，娘刚才就是在等她过来。 正沉浸在与母亲想见的喜悦之中，旁边的山洞中传出一阵狼嚎声，凄凄哀哀，在这清冷夜色渲染下，令人毛骨悚然。 石青衫心头狂跳，几乎是小跑着。 狼嚎声渐渐低下去，诡异的沉默之后，石青衫听到身后又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却是时时追随着她。 石青衫猛地转头一看，身后空荡荡的，只有远处悬挂着的纸灯笼泛着幽幽的火光。 她浑身僵硬，只感觉后脊背发凉，转身就跑。 其实石青衫从小就性格温顺，胆小如鼠，最怕书中所说的精灵鬼怪。 她很紧张，寺中的小路也都坑坑洼洼，她时不时会被石头绊一下，就是停顿的这一会儿，她就感觉耳边有粗重的呼吸声，吓得花容失色。 一路狂奔，只听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拖长了语调。 “石青衫，你还敢跑……” 这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石青衫吓得想尖叫，却觉得嗓子眼里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叫不出来。 她只有拼命往前跑，她都能听到耳边风声呼啸，脑海中乱七八糟，仿佛身后有一群妖魔鬼怪。 咔！ 石青衫脚下忽然踩住了一块滚石，面朝地面重重栽下去。 正在此时，她感觉到腰上一紧，似乎被一双手掌抓住，使得她离地面只有一寸的距离。 她的心猛地一凉，还不如就此摔死，也好落在鬼的手里。 吓得浑身发颤，连头发丝都能感觉到畏惧之意，石青衫看见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啪嗒掉在一颗圆润的石子上。 空气静止了片刻，石青衫几乎能想象到身后那鬼怪的样貌，身材高大魁梧，头骨完全没有皮肉，露出森森的白骨，还有抓在她腰间的鬼手，肯定是是干枯的骨头…… 石青衫越想越害怕，眼泪珠子也随着汗水滴落在地，她闭了闭眼，哆哆嗦嗦哭道：“不如，你给我一个痛快……” 鬼没有说话，石青衫忽然想到，鬼应该是不会跟人说话的吧，于是更加绝望。 “石青衫，你脑子坏了吧？”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在耳边，石青衫猛然抬头，这才低头看去，搂住自己腰肢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人手！ 那双手一用力，便扯着石青衫站稳。 刚才巨大的惊吓，让石青衫一个没站稳，往身后跌了个踉跄，却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头顶磕到了一个坚硬的下巴。 “你怎么……这么蠢？好好看看，我是人是鬼？” 石青衫吃痛地捂住脑袋，抬头一看，愣住了，“王爷？” 杨择眼中笑意更深，在石青衫看来绝对是嘲笑！ 还在杨择的怀里，石青衫赶紧撤开两步，眼神怨怪，声音却弱弱的没有一点火气，“王爷，大晚上的为什么要装鬼吓我？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到现在，石青衫还能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剧烈跳动着，竟然是杨择在恶作剧！ 杨择一指头戳在石青衫的脑门：“我刚要追上你，你就狂奔，这会儿又怪我了？” 她怕鬼，这可不是说笑的。 石青衫拧着眉，低下头去，只敢在心里痛骂他个几百来回。 “真的怕？”见石青衫小脸发白，杨择忽然发现自己的玩笑有点过。 正文 第207章 跟你一起挤挤 石青衫抿抿唇，勉强抚平心绪：“王爷怎么会来？而且是大晚上的……” “我不是怕你一个人走夜路，会害怕撞见鬼吗？”杨择对她眨了个眼，暧昧无比。 石青衫幽怨地看着他，“那可真是谢谢王爷一番苦心了。” 他不来，她可能想见到鬼都难！ “为了避免你被自己吓死，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吧，王爷应该还有事要忙……” “好，那你自己走吧。” 石青衫一把拉住杨择：“谢谢王爷的苦心，我的房间在那边。” 她看了眼这寺庙，白天可以当游山玩水，晚上就像是荒郊野岭的乱葬岗，还是妥协了。 杨择勾勾唇，揉了揉石青衫的头发，“像这样乖乖得多好！” 石青衫一直缩着肩膀，小眼神左飘飘右荡荡，好像心神不宁似的。 一件长衫裹住了石青衫，她抬头：“王爷，你也穿得很少……” “但是我不怕鬼啊！” 石青衫懵住了：“这跟我怕……咳，有什么关系？” 杨择忍俊不禁，这个丫头怕到根本不敢提鬼这个字！ “嗯，我这件衣裳是找大师开过光的，百毒不侵，更何况区区小鬼！你穿上呢，鬼怪自会退散！”杨择偏头看她，一本正经道。 石青衫愣了愣，瞅了他一眼：“王爷，我是胆小，不是真蠢好吗？” “哈哈哈哈！”真是把他蠢笑了。 不过，穿上杨择这件衣裳，石青衫感觉像是有了金钟罩似的，安全感十足，一路上，她都亦步亦趋地跟着杨择，好像怕他跑了似的。 “王爷，那你这一趟是来做什么的？”不可能就是为了装鬼吓她吧，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杨择四处看着，随意道：“嗯，绯梦看中了大空寺这个地方，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看中大空寺？用来做什么？” “秘密训练一支精锐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杨择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情，可在石青衫的心中却激起一层涟漪。 她再次环视大空寺这里高高低低的地势，不再有害怕的感觉，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一个画面：宁静的大空寺之中，隐藏着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他们一直存在，世人却不曾发现，就在夺嫡血战之时，他们武装而起，为杨昭登上皇位杀出一条血路…… 不时之需？哪有那么简单！ 此刻，石青衫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仿佛已经到了那一天！ “别乱想了！我们又不是要篡位，只是怕真有不得不干戈相向的那天！”看着石青衫小脸紧绷十分严肃，杨择笑了一声。 激昂的情绪被杨择浇灭，石青衫浑身的劲儿松下来。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排客房，石青衫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王爷，我就快到了，你今晚去哪里？” 杨择瞥了眼石青衫，眼中盛满了细碎的星芒，笑意点点。 “我啊，一路赶过来，什么都没安排，自然也没住处。” “那……”石青衫有些犯难，低下头想着怎么去要一间房。 “跟你一起挤挤，没意见吧？” 此时，仿若一道惊雷正正劈中了石青衫的头顶，她面红耳赤地望着杨择，憋出一句话。 “王爷，这不好吧……” 杨择眼中的笑意微凝，他一把拉过石青衫躲在转角处的阴暗处，一手捂住她的嘴巴。 “嘘，有人。” 石青衫冰凉的后背靠在温热的胸膛上，忽然觉得脸有点烧，她轻轻拍了下杨择的手。 杨择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发笑，放下了手。 两人目光望向院落里，有一纤纤身影破门而出，干呕不止，另一个人赶紧追出来，十分担忧。 “成欢，没事吧？” “没事，站在外面通通风，就好多了。”石成欢吐得面色发白，虚软无力。 杨择低低笑了声：“是你二姐和继母啊，她那个反应，该不会是怀了吧？” 正在石青衫琢磨时，大夫人果然惊讶道：“成欢，该不会是有了吧？” 石成欢身子僵硬，这对于她而言无疑是个惊天霹雳，她喃喃道：“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大夫人明显有些不情愿，“虽然我很不看好大皇子，可你既然嫁过去了，有个孩子也是好的，我们指不上大皇子，还可以指望这个皇孙……” “别说了！”石成欢的眼泪夺眶而出，跑进房间里。 紧接着，大夫人也追了回去。 看到石成欢这样，石青衫略微讶异：“其实，大夫人说得没错，大皇子不争气，万一这个皇孙争气的话……她怎么这样不高兴？” 杨择淡淡道：“去听墙角不就知道了？” 杨择提着石青衫的后衣领，一跃飞上了房顶，他拉开一块瓦，矮下身子去听。 “王爷，你听墙角的动作还挺娴熟的。”石青衫干干一笑，也学着他的样子趴在那里听。 杨择揪了揪石青衫的头发，“我这都是为了谁？没良心！” 瓦片露开的那个缝儿，他们完全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只见石成欢扑在床上嘤嘤哭泣，似乎很是伤心。 大夫人很不解：“成欢，怀孕是好事，你哭什么？” 石成欢没有回答，大夫人将她拉起来，好言相劝：“都到了这个份上，你不能再想不开了，大皇子再不济也是皇上的亲儿子，你生下来的就是皇上的亲孙子，皇上能不对他……” “谁告诉你，这孩子是皇孙了？”石成欢猛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压抑着满心的羞愤说道。 大夫人一愣，“你在说什么？这怎么……” 石成欢实在忍不下去了，“我成亲到现在，还没有跟大殿下圆房，怎么可能怀上皇孙？” “你……你说的是真的？”大夫人难以置信。 石成欢没有回答，可她眼中的悲哀已经给了大夫人答案。 大夫人紧紧抿着唇，打开房门看了看四周无人后，反锁起来，又把窗户关上，这才回到石成欢身边，握住她的肩膀。 “你再说一遍，这真的不是大殿下的孩子？” 石成欢泪水直流，摇了摇头：“此前，我曾花高价买通一个流氓，他叫朱阎王，我派他去毁掉石青衫的清白，没想到这个流氓竟然反被那个贱人收买，在破庙里把我……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个男人碰过我了……” 正文 第208章 五年之约 大夫人怔了片刻，抓着石成欢肩膀的手一松，目光一片空洞。 啪！ 沉闷的空气中响起一个巴掌声，石成欢的头发都被打散，她哭着，根本无心反抗。 大夫人的羞愤和怒火在胸中乱窜，气得眼泪都流下来，“混账！混账！” 石成欢曾是她全部的骄傲，她把这辈子都押在这个女儿身上，石成欢却让她满盘皆输！ 满盘皆输！ 大夫人气得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个流氓的事儿，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没有，只有石青衫和……和战王爷知道。”石成欢颤声道。 “战王爷？”大夫人有一丝疑惑，却不甚在乎，“你从没有跟大殿下圆房过，连一次机会都争取不来？” “殿下……曾来过我这里几次，只不过来之前都被荷月那个小贱人缠得疲惫，所以没法圆房……” 大夫人眼中精光一闪，“所以，还没有人知道，你从未跟大殿下行过夫妻之礼？” 石成欢眼中有些迷茫，随即点了点头。 “这就好办了，你现在才呕吐，估计才怀上不久，”大夫人盯着石成欢的眼睛，“你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大殿下跟你圆房！” 听到此处，杨择抓着石青衫飞下了屋顶，躲到了树林里。 石青衫还久久未回过神来：“她们这是想……瞒天过海？” “嗯，你这继母的确有两把刷子！”杨择点点头。 “那可是皇家血脉，她们都敢冒充……”石青衫觉得匪夷所思，大夫人未免太大胆了些！ 杨择不以为意：“这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你小外甥没准儿能走狗屎运坐上皇位，她们就发达了！你继母这个人呐，有点魄力！” 石青衫嘴角抽了抽，“什么小外甥啊！” 她可不想和石成欢的孩子扯上什么亲戚关系！ 杨择笑笑，玩味道：“要说你二姐也可怜呐，好不容易怀上了个孩子，我偏偏不小心把孩子亲爹给宰了，啧啧，如果这孩子长大来找我寻仇，也得算你一份！” “王爷，你会不会想太多……”石青衫无语，真是佩服了他的想象力。 一想到那个破庙里发生的事儿，石青衫就觉得脸红。 石成欢被朱阎王玷污，这件事就已经足够恶心，没想到还会怀孕！ 正在石青衫的思绪乱飘时，杨择拍了拍她的脑袋：“哎，你该不会又可怜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石青衫抬头，略微委屈的眼神。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杨择无语地摇头，“小丫头，善心不用在这时候大发。”他一顿，“小半年快过去了，还有半年的时间足够你铲除你的眼中钉了！” 杨择这是在提醒她，留给她复仇的时间不多，她很快就要跟杨择他们并肩战斗了。 石青衫收回思绪，忽然灵光一现，“王爷，她这次怀孕，没准儿我们可以一并铲除杨裕。” “有想法了？” “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石青衫的确很认真，这可是一下扫两个，她得全盘计划好。 看着石青衫认真思考的模样，杨择眉眼微弯，“石青衫，五年之后你多大了？” 石青衫回神，“算上今年的话，五年后我二十岁。” “二十岁啊……还是个小丫头嘛！”杨择啧啧道。 “王爷，怎么了？”石青衫奇怪，为什么突然问起年龄。 杨择没回答她，却道：“你跟我来。” 杨择带着石青衫腾空飞起，去了天王殿。 大殿外还有小尼姑在看守，杨择随手捡起几颗石子打向她们，她们像是昏迷了一样倒在地上。 杨择大大方方地走出树下的阴影，石青衫紧跟上去，“王爷，你把她们打死了？” “佛祖面前我敢乱来？我看她们守夜辛苦，让她们睡个好觉！” 大殿里面焚香的气味使人心安，杨择点亮了香案前的蜡烛，便照亮了眼前肚皮滚圆的弥勒菩萨，他笑容满面，仿佛可以化解人的千百忧愁。 杨择歪头看向石青衫：“你们一家子明天才来拜佛，我给你开个后门，让你先拜。” 石青衫一愣，眉心处有浅浅的皱痕，她声音很低，“王爷，我没说我想拜佛啊。” “小姑娘不都喜欢来佛祖面前许个愿什么的？没准你好好求求佛祖，保佑你五年之后可以聚敛万贯家财，嫁个有钱的好夫婿！” 石青衫摇摇头，“我不许愿。” “为什么？” “在佛祖面前许愿，万一实现了，必须要来还愿的，”石青衫垂下头，眼睫在脸庞上投射下落寞的阴影，“五年之后，我都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她不想做这些未知的事情。 杨择一怔，望着石青衫，笑容渐渐温柔起来。 他不信鬼不信神佛不信宿命的，可是这丫头…… “你怕鬼怕神又怕宿命，还有你不怕的吗？”杨择揶揄道。 石青衫抬头，想了一下，弱弱道：“我也怕没钱。” “……真是没出息！”杨择笑骂着，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随即杨择扯着她的袖子，出了门去。 围着这天王殿转了一大圈，石青衫有点脚疼了，“王爷，你在找什么，这都……” “找到了！”杨择眼睛一亮，拽着她径直朝着一颗大树走过去。 石青衫垂丧着脑袋，这都半夜了！ 这颗大树一片红，全都是飘扬着的红丝带，上面写着来往香客的种种心愿。 “王爷，你应该不信这些吧……”看着这些红丝带飘来荡去，脑海中全是红衣女鬼飘荡的样子，石青衫心里有点发怵。 杨择双手插在腰间，看了眼那些红丝带，又转向石青衫，“哎，这么多人都把愿望挂在这里，肯定有灵的，你想试试吗？” 石青衫好想说不，但杨择已经去拿角落里放着的红丝带和笔，她只得‘心甘情愿’地说了声，“想。” 杨择递给石青衫一条红丝带，他懒懒笑着：“石青衫，你敢不敢打个赌？” “什么？” “五年之后，若能送昭儿登上皇位，”杨择笑意加深，“我们再来这里看看彼此的愿望，是否实现了。” 五年之远，大业成时……石青衫的心中似乎有什么在暗暗涌动，让她沸腾，她望着杨择，“所以，赌什么？” “就赌你我是否还活着。” 正文 第209章 别叫我施主 霎时间，石青衫看见杨择的眼眸中仿若繁星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但她却看到了一丝落寞和孤寂……好像看到了她自己。 “好。” 石青衫的心微微颤动，她眼眶温温发热，重生这一世，本就是奇迹，但她也已经做好随时丢掉性命的准备，只是她从没敢说出来。 她还有很多珍视的人和事，她真的很想活下去，活得久一点。 看石青衫皱着小脸都快要哭出来了，杨择捏着她的耳朵，好笑道：“哎，你记住了，五年后如果我死了，就去不老山下给我祭一壶酒，否则这黄泉路上太寂寞啊！” 一想到死，石青衫整个人都不好了，都没有问杨择一句为什么是不老山。 石青衫正安静地写着愿望，忽然抬起小脸，轻声道：“王爷，五年后如果我……” 又是连死这个字都不敢说，杨择笑得不行，“嗯，你想怎样？” “烦请王爷，给我多烧点纸钱。” 杨择再也绷不住了，大笑出声来。 “王爷，究竟有什么好笑……”石青衫已经暗暗翻了很多个白眼。 “你真是掉进钱眼里了！除了钱，你有什么不怕的？” “我，我没有怕，我只是……” “石青衫，你看你身后……” “啊啊啊！” …… 按照原定的计划，老太太每天带着几个媳妇儿孙女儿诵念佛经，下了一番辛苦。 见老太太如此诚心，静安师太也亲自给她讲解了佛经当中的深奥要义，她茅塞顿开，不远千里来这里，她觉得也很值得。 石成欢有些坐不住了，每天吃饭时她都会提早离席或者干脆不吃，生怕自己孕吐被人发现。 大夫人一面顾着石成欢，另一面双眼一直盯着酒留、酒月她们，总觉得酒留会趁机回到石明远的怀抱，毕竟酒留的美貌一直未曾改变，这让大夫人气得头晕。 但是，酒留本分守己，别说单独和石明远想见了，就算是石青衫，她也当做普通香客一样对待，没有动静反而让大夫人更加心慌。 哐哐哐！ “石施主，我可以进来送茶吗？”门外响起一个清澈的声音，仿若清冽的溪水流淌过石明远的心房。 正在浅眠的石明远乍然睁开眼，赶紧整理衣衫坐好，“请进。” 当了念出现在石明远面前时，他感觉全身又有了活力，仿佛岁月不曾使他变老，他还和眼前的了念一样年轻。 了念将茶水放在桌上，双手合十，非常客气：“施主，这茶叶是寺里自己炒的，十分温补，施主一路来到寺里，路上必定惹了寒气，饮用此茶再合适不过。” 听了念说着，石明远将茶水端起来，凑到鼻下轻轻闻了闻，清新淡雅的味道犹如春天一般，给人以无限的活力，正如……他抬眼，眸中似乎有某种迷恋。 正如眼前这个女子。 感觉到石明远的目光十分炽烈，了念有些受惊，后退几步，垂下头去，“施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了念就先下去了。” “哎，你等等……”石明远噌地站起身来，伸出手去。 了念吓了一跳，往后疾退了几步，便匆匆跑出了门。 石明远无力地放下手，恋恋不舍地望着那扇被了念推开的门，魂儿都随着她飘走了。 在酒留门口第一次遇见了念，她明媚灿烂的笑容深深的印刻在石明远的脑海之中。 平心而论，三十岁的了念还没有酒留好看，没有酒留有气质，可了念身上那种蓬勃的朝气，可以感染到石明远，将他拉出失去孩子的痛苦、让他忘却妻妾儿女之间的明争暗斗。 虽然心里有想法，但石明远没敢乱来，这毕竟是在佛寺里，这里还有他的妻妾儿女。 令石明远没想到的是，在他们住在这里的六天里，了念每天黄昏时都会过来送茶，而且花样都不同。 和第一天相同，但凡石明远要多说几句话，了念就吓得跑掉了。 最后一天黄昏，石明远坐立不安，等待着敲门声响起。 这一天，石明远几乎没有出门，就为了等着一刻。 他唇边扬起一抹笑容，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伙子似的！ 咚咚咚！ 敲门声一响起，石明远的心就漏了一拍，他轻咳一声：“请进。” 了念一如从前，将茶水奉上，不说其他的话。 正转身离开时，了念的手却被抓住，她惊得回头：“施主，你……” “别叫我施主，我有名有姓，”石明远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石明远，我叫石明远。” 了念使劲甩手，却被石明远钳制得更紧，还抓住了另一只手，“了念！你听我说！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一句话，霎时安静下来，了念怔然望着石明远，眼中却生出了更大的惊惧：“没有，贫尼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你有！”石明远握紧了她的手，眼中情意款款，更带了些思念不得的痛苦：“我去寺里问过了，大空寺根本没有自己炒茶的习惯，又怎么会每天都换不同种类的茶叶呢？这些茶……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是不是？” 石明远的声音含了无限的怜惜和心痛，仿若他是戏折子里深情的书生，正在跟小尼姑诉说情思，好像世俗要拆散他们。 了念怔了怔，眼眶浮起点点水光，她喃喃道：“我……” “了念，佛门中不常说众生平等吗？你我有情，就可以在一起啊！”石明远的声音，带了几分诱导的意味。 了念落泪，摇着头：“不，我早就削发为尼，不可以……不可以……” “事在人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石明远用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你对我上心，就代表着你红尘为了，又怎么能青灯古佛一生呢？你又怎么能，舍得让我一个人……” 似乎沉默了许久，只能看到了念默默流泪，表情十分挣扎。 了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垂下头去：“可是，寺里有静安师太，你家里还有妻妾成群，你让我怎么跟你在一起？” 石明远眼睛一亮，这么说了念是答应下来了？ 正文 第210章 她是个尼姑啊！ “这些都交给我来处理，只要你愿意好好陪在我身边。”石明远深情的望着她。 了念抬起无辜的眼睛，“真的可以吗？” 下一瞬，石明远将了念拥进怀中，终于寻找到那清新的茶香出自何处，正如怀中人一般。 寥寥几句，简单的拥抱，仿佛将石明远拉回了二十岁时那年轻而疯狂的日子。 了念从石明远怀中挣脱起来，有些为难：“可是，我舍不得了缘师太，自从进了大空寺，我就和她相依为命，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石明远稍许沉吟，这次过来，他见到酒留的那一瞬间，就想带她回去，无论从前有什么是非。 但是，酒留那个性子，她是决计不会听他的呀！ “她从前犯了大错，所以才送她来这里……”石明远很是犯难，别说酒留不愿意走，大夫人那一关就不好过。 了念从他怀里出来，一脸决绝：“如果不带着了缘师太，那我也不会离开的，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她腿脚不好，我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话罢，了念就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 石明远急了，从身后抱住了念，“你这性子怎么……我没说要丢下她，再怎么说我和她夫妻一场，不会这么无情的！” 他刚没说完，了念这么果断，这性子怎么这样像酒留？ 了念转过身来，红着眼圈露出笑容：“真的？” 看见了念的微笑，刚才那些不愉快仿佛都烟消云散了，石明远刮了下她的鼻尖，无奈笑道：“真的，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石明远拥抱着了念，没说几句，了念便离开了，她说多待会遭人非议。 了念出了门，石明远还沉浸在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之中，年轻真是美好啊！ 一步不停地跑到回廊下，了念这才喘着气坐了下来。 她抬起袖子闻了闻，十分嫌弃地皱眉。 “这个糟老头子！” 她还是想不通，酒留年轻时真是瞎了眼吧，怎么会看上这个色眯眯的老头？ 随即，了念勾起一个笑容，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很简单嘛……” 就在酒留拒绝石明远、石明远第一次见到了念的那个夜晚，酒留就已经告诉了念，该如何在这六天之内，让石明远放不下她。 那些茶叶是酒留亲自准备的，她知道石明远最喜欢什么味道。 酒留让了念每天去送茶，却从不停留，这就勾得石明远心痒痒，让他成天牵挂着了念。 酒留也说了，石明远今天一定会忍不住说带她走，她当然要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 欲拒还迎，会让石明远觉得如获至宝，对于自己辛苦得来的人，他必定会珍视一些。 而最后说，要带酒留一起离开，这是了念自己的主意。 了念知道，酒留是在利用自己，她想帮助她女儿石青衫，可以在丞相府不那么艰难。 了念愿意被利用，只要能报恩，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这几天晚上，酒留都会给了念讲石明远的喜好和故事，从酒留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来，酒留对石明远已经心灰意冷，夫妻情分，五年前止。 可了念也知道，酒留心里放不下她的儿女。 带酒留回到丞相府，她应该会愿意吧…… 石明远要带小尼姑一起走，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大空寺，众人议论纷纷。 这简直是惊世骇俗之举！ 大夫人火冒三丈，她千防万防，防的人是酒留，却没想到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尼姑钻了空子。 这个谣言传进大夫人的耳朵里，她还有些似信非信。 当石明远当着全家人宣布这个决定时，每个人脸上都摆着震惊的表情。 “母亲，这些年赵氏、张氏、酒氏在府里是如何受宠，您也都看见了，我并非是不能容人，我也希望老爷能添些可心的新人，好为丞相府开枝散叶，可那了念……是个尼姑啊！”大夫人压着火气说着，甚至带着一些哭诉的意味。 若这件事传出去，别说大夫人会在府里不开心，那些夫人们都能把她笑话一个来回。 堂堂的嫡夫人，竟然容许夫君在自己眼皮底下纳妾，还是个尼姑！ 石明远冷冷瞅了眼大夫人，刚想反驳，却见老太太也是一脸肃然。 “明远，这件事实在是有待商榷，你要多添个人，我都没意见，但你在佛门重地做这些事，是不是有些太不敬了？” 空气中有一丝尴尬，连向来爱胡说八道的石锦萱都闭上了嘴巴，她也知道如果她胡说，一定会惹的父亲更不高兴。 石明远的目光深邃，语气微微透着一丝执拗：“母亲，无论是赵氏、张氏还是酒氏，都是早些年娶回来的，我这些年忙于朝政，再没有想过纳妾这些事，可这一次我既然遇到了念，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缘分。” 老太太有些头疼地扶着头：“明远，真的不能再商量了吗？现在大空寺里都传得沸沸扬扬，若回到般若城中，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能有什么幺蛾子呢？不过都是些长舌妇！”石明远一声冷笑，似是无心地扫了眼大夫人。 大夫人立刻感觉脸热，越发觉得羞耻，她墨玉菱的夫君，竟然会找一个尼姑当小妾，这简直是让她也跟着丢脸！ 老太太看着石明远一脸坚决，恍惚间又想起了十几年前也有过这么一次，那还是石明远从楚城带回了酒留的时候。 的确，时隔十几年，石明远再度和家里一切反对的声音作对，他心里痛快极了，仿佛真如年少时爱上酒留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这样的恣意和疯狂，已经十几年再没有过了。 老太太抿唇，仍旧想劝说：“明远，或许你可以想一下娶别的女人，很多夫人都跟我说过，有意将家中的女儿嫁进丞相府的，她们知书达理，年轻貌美……” 大夫人亦是点头，仿佛十分通情达理：“是啊老爷，如果您想纳妾，我大可以去张罗，无论娶般若城哪家的姑娘回来，只是这一个……” 这个尼姑，她真的无法接受！ “可以了！”石明远低声怒吼着，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得大夫人霎时呆住了。 正文 第211章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石明远像是看着仇人一般，看着大夫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哪里能容得下旁人？你当初连那么委曲求全的酒留都容不下，又岂能让别的望族女子嫁进来跟你争？” 石青衫闻言，略惊诧地抬眸望向石明远，差点笑出声来。 这五年的时间，她这个父亲从来不曾惦记、怜惜过她那个娘，现在为了另一个女人，却想起为她叫屈？早干什么去了？ 若酒留听见这话，想来会更加决绝地远离石明远吧！ 被石明远这么赤条条的嫌弃，大夫人的脸上也挂不住，手里狠狠攥着帕子，不敢作声。 大夫人排挤府中的姨娘，这么多年石明远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为了这个尼姑，他竟然当众骂她？ 这尼姑当真是个祸害，不能让她进门！ 丞相府中三个主事人都僵持住了，其他女儿们和两个姨娘也不敢说话，一家子就这么静悄悄的。 石明远缓缓转身，一一扫过五个女儿，眼眸猩红着，连声音都带着几分仇视之意：“你们是不是也认为，我这个父亲娶了个尼姑，就是给你们丢脸？啊？” 不说别人，石婉茵最先吓呆了，眼泪刷刷地流着，石锦萱也吓得低着头。 石成欢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感觉双腿酸的站不住，一直靠在身后的桌子上，隐约想吐，但只能忍着。 石红绡仍旧那般混不在意，石明远要娶谁，跟她有什么关系？ 说句难听的，哪怕是石明远如何如何，石红绡都可以视若无睹。 这时候，一直垂眸的石青衫，缓缓抬起头来，眼眸中闪着点点光芒，浅浅的笑容在素雅的脸上浮现。 石明远的眉头立刻紧皱，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沉，仿若狂风暴雨将至。 就在石明远的火气差点发出来之前，石青衫笑着说：“祖母，青衫倒是以为，父亲想带了念回去，这并非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石明远一怔，脸上的风雨消散，静静地望着石青衫。 老太太也愣住了，“青衫，你在说什么胡话？” “祖母，我从来都是信口开河的人，您应该了解我的。”石青衫浅笑着，随即望着石明远：“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连佛祖都说众生平等，了念也是俗世凡尘中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剥夺她寻找到爱的权利呢？” “佛家讲究缘分，缘分可遇不可求，姻缘之事最是如此。这十多年来，父亲娶了母亲和几位姨娘，可谓是待她们相敬如宾、仁至义尽，但我相信，他似乎没有深爱过谁。当父亲却遇见了念，这才知道爱为何物。” “能遇见所爱，就是此生的幸事，我们若是拆散了他们这对相爱之人，算不算是做了孽呢？” 石青衫娓娓道来，她的声音轻而缓，犹如寺中阵阵的梵音，给人一种安定且信服的力量。 石明远脸上带着几分震撼，他与了念本是一场偶然相逢，却被石青衫说得这么伟大，倒是让他有些想不到。 “青衫，没想到最理解父亲的人竟是你……”石明远脸上浮现感动之色，甚至还冷冷瞥了眼石成欢。 石成欢可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现在他有了困难，却不见这个掌上明珠站出来维护半句，他心寒了。 一股委屈之意顿时在石成欢的胸中蔓延开来，她连话都没说，怎么惹着这个父亲了？ 听了石青衫的话，老太太倒是陷入了深思，谁让石青衫拿着她最敬爱的佛祖说事儿呢？ 如果不答应这事儿，好像是她非要毁了人间一对鸳鸯，将来佛祖都会怨怪她似的！ 见石青衫一番话，说得老太太都犹豫了，大夫人狠狠瞪着石青衫，斥责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些情情爱、爱的，知不知羞？这些是你能掺和的事儿吗？” 石青衫害她的成欢就罢，连石明远纳妾这事儿也要插上一脚，现在石青衫就是大夫人心头的一根毒刺，连平日的伪善都不做了。 石青衫无辜地望着大夫人，“母亲，眼看着府中几位姨娘岁数都大了，您也……若赶快再为父亲选个合心意的，难道看着我们丞相府男丁稀薄，您就如意了吗？” “你……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大夫人气得不行，指着石青衫。 啪！ 石明远一把打掉大夫人的手，恨声骂道：“青衫是我的亲女儿，她当然有资格说话！反倒是你，连青衫她们这些女儿都容不得，应该是不想看见别的女人生下我的儿子吧？” 从没想过，石明远竟会为了石青衫这个庶女，跟她来叫板！ 大夫人的眼泪唰得流下，委屈的捶着胸口：“老爷，这些年我为这个家做了多少，到头来您就这样说我，这公平吗！” 眼看着乱成一锅粥，纸窗外攒动的人影越来越多，老太太头疼地拍着桌子，“都够了！” 石青衫给石红绡递了个眼色，两人都上前，一脸关切。 “祖母，您别生气呀！”石红绡给老太太倒了一杯茶，给她抚着胸口。 趁机，石青衫凑到老太太的耳边：“祖母，父亲自己早就拿定主意，若您听了母亲的话非要跟父亲死磕到底，只会让您和父亲之间的母子情分破裂，那小尼姑还是会嫁进来。” 说到此处，老太太抓着茶杯的手一顿，望着大夫人时眼眸中隐约有怒火。 看来墨玉菱自知劝不动石明远，就故意引着她站出来反对，到时候石明远只会责怪她这个母亲！ 若不是石青衫提点，这个墨玉菱又想拿她当枪使了！ 看老太太更加动摇，石青衫轻声道：“祖母，小尼姑进了门，若真的敢乱来，咱们还可以清理门户，现在父亲正在兴头上，您何必惹他生气！”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石青衫的声音，传到了老太太的心坎里。 老太太这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石明远身上，若是这个儿子看她不顺眼，对她不孝顺，那她还有什么指望？ 青衫说得对啊，不过是个小尼姑，娶回来才好修整她，怎么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闹得母子关系不痛快呢？ 正文 第212章 苏念 思来想去，看着石明远怒不可遏的脸色，老太太终是叹了一声，“明远，母亲相信你看中的人，若你真心喜欢，就把她带回府里吧。” 大夫人惊得失声：“母亲，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石明远厌恶地瞪她，随即面带喜色地转向老太太，对她拱手拜谢：“谢母亲体恤！” 大夫人和石成欢带着一肚子火气和委屈离开，石明远很难得的叫住了石青衫和石红绡。 “红绡，青衫，今天多亏了你们。” “父亲客气了，这几天我也能看得出来，了念不是个坏心眼的女子，陪在父亲身边，我们也放心的。”石青衫微笑。 石明远也笑：“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你为我说话，想想从前对你二姐那么好……算了，不说这些，父亲在这儿承诺，将来你们的婚事，我一定听你们的意见。” 石红绡微有惊讶，耸耸肩笑道：“父亲，我可什么都没做。” 石明远拍了拍石红绡的头：“就属你鬼灵精！”随即，好心情地离开。 “他那么慈祥，我都不习惯了！他还是冷血无情一点的好！”望着石明远远去的背影，石红绡一脸莫名。 石青衫噗嗤笑了，“三姐，你对他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石红绡嗔怪地瞅了她一眼，随即正色道：“不过，你今天为什么要帮他娶那个小尼姑呀？” 刚才，也是看到石青衫的行为和眼色，石红绡这才搭了把手。 石青衫望着她，脸上的笑意很是平静，“我想，让了念进丞相府，应该是我娘的想法吧。” “夫人？”石红绡惊讶地张大了嘴。 就在第二天，石青衫就已经看出不对劲来，她们都没有茶水，而了念单单给石明远送去，她就留心，第二天又见了念过去。 后来，她无意见到酒留随意聊起时，就知道了念跟酒留的关系很好，直到这几天有风言风语传出，她就确定了这是酒留一手推动的。 没有人能在短短几天就收服一个男人，除非是特别了解。 了念怎么可能熟悉石明远呢，这寺中曾经最熟悉石明远的，是酒留啊！ 就在昨天，石青衫找到酒留，亲自确认了这件事。 石青衫心中感慨不已，她还一心想为母亲遮风避雨，可母亲永远都是她的大树！ 当朝丞相将一个小尼姑、不，是两个尼姑都带回家这件事，大空寺似乎都炸锅了。 这消息甚至比丞相府的马车队还跑得飞快，传遍了整个般若城。 出了大空寺，了念也叫回了她从前的名字。 苏念。 脱下一身灰袍子的了念，穿上了束腰的白衫裙，清丽雅致的小模样，让石明远看在眼里，爱在心里，处处护着，生怕磕着碰着。 酒留也换上了长衫裙，挽起了发髻。 一身浅蓝长裙、头戴蓝色蝴蝶簪的酒留随意地站在那里，便是高贵出尘的气质，石明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是将眼睛别开。 石明远亦然知道，酒留愿意再次踏入丞相府的门，可她的心永远对他紧闭。 幸好，幸好他还有苏念。 若不是老太太连连给石明远使眼色，让他顾及着脸色难看的大夫人，石明远真想跟苏念坐在一辆马车上。 最终，苏念和酒留同乘一辆马车，这也是丞相府最好的一辆。 丫鬟、奴仆、车辆，凡是丞相府最好的，石明远全部派给了苏念和酒留，大夫人气的要死，赶紧上了马车，不想再看见这两个贱人。 “你看见她刚才那个样儿，真是笑死我了！这下好了，酒夫人总算回来了！”坐在马车上，石红绡先是一阵笑，又是无限感慨。 石青衫勾唇，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看看苏念就知道，我娘终于懂得保护自己了。” 酒留的这一次回归，大概不会让大夫人再欺凌陷害了！ 石红绡也赞同地点头，不过又有疑虑，“苏念，能完全相信她吗？” “用人不疑，既然我娘把宝压在她身上，就该相信她才对。”石青衫对酒留的眼光还是放心的。 石红绡笑着，似乎很是幸福，“夫人回来了，我娘的笑脸也多了，多希望我们母女四个……能一直在一起。” 在石红绡眼中，她和酒月母女，与酒留母女是不可分割的一体，只有四个人都在一起，才算完整。 石青衫搂住石红绡的胳膊，靠在她的肩上，心窝里暖呼呼的。 总算，总算是把酒留接回来了。 可是，墨玉菱和石成欢还那么逍遥，怎么可以放过她们呢？ 回到般若城，苏念简直成了般若城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 没见过的人都在猜测，这个小尼姑究竟有什么通天本事收服了堂堂丞相？ 谣言越传越疯，丞相府里下人也曾在外面说起过，这个苏念岁数不小，长相普通，根本比不过他们家小姐。 这让大家更加疑惑，甚至有人猜测，苏念就是妖孽化身，就是来迷惑石明远的。 大夫人有意无意地将这些流言蜚语传到老太太和石明远的耳边，老太太倒是有几分忌惮，可石明远无所畏惧，只恨恨地扔下句话：“让我知道这是谁在传闲话，有她好看！” 一句话撂下，丞相府的下人都不敢再出去多嘴。 苏念有多得宠，看看酒留就知道了。 酒留重新回到丞相府让大家也吃了一惊，毕竟大家都知道，从前石明远有多宠爱她。 可如今更为震惊的是，酒留的一切优待，完全是因为石明远爱屋及乌，为了苏念。 苏念和酒留分别拥有两座大院子，那个豪华程度仅次于老太太。 令大家更想不到的是，苏念把最好的一座院子让给了酒留。 大夫人一向要标榜自己勤俭持家的好品质，她的院子清减的更不用提了，每次经过苏念和酒留的院子，她都气得加快脚步，想眼不见心不烦。 可大夫人想躲着，苏念可不让她如愿。 厨房的规矩是，所有吃食先紧着大夫人，其次才是那些姨娘。 可苏念一来，规矩都变了，这是石明远亲口吩咐的，说苏念身子单薄，需要好好补补。 这天，小丫鬟苦着脸回来禀报：“大夫人，厨房里……没有乌鸡汤了。” 正文 第213章 又被抢走了 “怎么可能没有？每天不都会熬一锅吗？”正在看书的大夫人，连头都没抬。 小丫鬟越说声音越小：“奴婢本来已经端到乌鸡汤了，但是……苏念姑娘那边的丫鬟过来，说苏姑娘要喝，又抢走了……” “什么？”大夫人猛然抬头，面容已然变得狰狞。 小丫鬟身子一抖，差点跪下。 “奴婢还觉得心里不舒坦，便跟着苏姑娘的丫鬟一段，那苏姑娘带着乌鸡汤，送去酒夫人那边了！” 表面维持慈善的大夫人，最近连连动气，可小丫鬟还是害怕。 自从苏念进府，衣食住行她处处占着好的，甚至还抢她的！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抢了！ 这次不光被抢吃的，苏念还把汤羹送去给酒留。 这是成心要跟她作对吗？ 大夫人气得身子发抖，将书一把扔出去，撞到了花瓶上，哗啦碎了一地。 酒留那个贱人没除掉，又带来一个小贱人！ 她忍不了，忍不了！ 留卿院。 酒留将自己的院子取名留卿院，取得是青衫、青寒的同音，可见她现在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她也曾回想起刚入府时，自己的院子叫什么留明院，想来那些薄凉的情感，就觉得自己可笑。 酒月带着自己亲手做的一桌饭菜，来到了留卿院。 酒月望着酒留，一直笑着，直到眼眶通红。 酒留心疼地握住酒月的手，“不是来吃饭的吗？要是把我也惹哭了，这饭还怎么吃下去？” “我这是喜极而泣，小姐你能回来……不说了，吃饭。”酒月哽咽着，抹掉自己的眼泪。 刚准备动筷子，就听有敲门声响起，“酒夫人，是我。” 酒月皱眉，“苏念？” 酒留笑笑，“进来吧。” 门打开，小丫鬟将乌鸡汤端到桌子上，便知趣地退下，苏念跟着进来，笑容灿烂地坐下来。 “酒姨娘也在啊，”随即对酒留眨眨眼，“夫人，这是我从大夫人手里抢来的汤，还热着呢，赶紧尝尝。” 说着，苏念便给酒留盛了一碗，期待地看着她，“夫人，你尝尝，想来那大夫人喝的东西，必定差不了！” 酒留无奈笑笑，“你平白无故去招惹她干什么。” 话罢，酒留便要喝汤，却被酒月拦住，“夫人。” 酒留的手顿住，只见酒月一脸警惕地望着苏念，没有说话。 对于酒月的心思，酒留再清楚不过，她淡淡一笑：“酒月，苏念是自己人。”随即，便慢慢喝了一口汤。 看着酒留喝，苏念无比满足地笑了笑，对酒月笑道：“酒姨娘，酒夫人可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害她的，你放心吧。” 见酒月的疑虑未曾打消，酒留便将这两年的事情都给她讲了一遍，向来淡定从容的酒月竟然又掉了眼泪。 “小姐，她怎么会这么狠？你明明已经去了大空寺，她还敢找人把你的双腿……” 看到酒留现在行动不能自如，酒月就一阵心酸，越发痛恨大夫人。 苏念的眸子也黯了下来，“酒夫人在寺里受过的罪，可不止这一星半点，那可真是个蛇蝎毒妇！”她抬头，“我会帮酒夫人讨回来的！” 再次看向苏念时，酒月的眼中满是感激。 “小姐，其实你不必自己动手的，你知道现在的青衫，已经远非从前那个懦弱的小丫头了。”酒月很是心疼。 在酒月的心中，酒留才是天上明月，不该沾染这些阴谋诡计，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酒留那澄澈的目光中，透着些许坚定：“青衫可以做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心里自然比谁都高兴，可我，是她的母亲，不可以再给她添负累了。” 有些她可以亲自解决的，不能再拖着石青衫走下泥潭。 酒留希望她的女儿青衫，可以干干净净的，爱她所爱，做她想做的事情。 那些黑暗，她宁愿全部承受。 …… 苏念想报恩的心，酒月是越来越相信了。 一方面全方位的压迫着大夫人，另一方面也不放过当年的黑手张姨娘。 自从小产之后，张姨娘的心情郁郁，总喜欢独自一人在丞相府里散散步。 再没有人追在身后捧着，张姨娘每走过小桥时，那种恐惧感又席卷而来，更加不振了。 丞相府的花园中，有一个凉亭，是夏天的好去处，不过最近，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就是张姨娘。 没有人理张姨娘，更不会有人挤她走。 大家都不屑理张姨娘。 “酒夫人，那个就是张柔吧？” 不远处的花树下，苏念挽着酒留的胳膊，望向亭子里那个可怜巴巴的身影。 酒留点点头，从前那些往事她都告诉过苏念，再见到张柔，也不用赘述。 “不知道她再见到夫人，会是什么感觉？”苏念唇角上扬，拉着酒留就走过去。 苏念和酒留出现在凉亭中，身后还有一大群丫鬟，这阵仗让张姨娘吃了一惊。 “你……酒留？”张姨娘盯着酒留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府里的新鲜事，张姨娘也不再理会，她根本不知道酒留回来了。 酒留一脸冷漠，声音无比的平静，“从前那个嚣张恣意的张柔，去哪儿了？只不过才五年的时间，你怎么会，老成这个样子？” 张姨娘死死地咬住下唇，双手不自觉地缩紧。 从前，酒留常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仿佛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酒家大小姐，而她张柔是仆人的女儿！ 但酒留说的话，她又无可反驳，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当初的惊艳，但气场令她浑身发颤！ 张姨娘横了心，眼睛一闭，“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回来的，现在，我在这里休息！” 是要耍无赖了？ 苏念好笑道：“这位……你叫什么来着？有谁可以告诉她，老爷下了什么命令？” 听到这个声音，张姨娘睁开眼，皱着眉头看酒留身边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 正要开口骂，只见一个面相凶悍的嬷嬷站出来，“张姨娘，老爷对全府下了命令，苏姑娘身子弱，大家要让着点。既然苏姑娘想乘凉，烦请张姨娘您移步吧！” 说是请，可嬷嬷却已经撸起袖子，大有随时把张姨娘拖出去的架势。 正文 第214章 迎娶小尼姑 看着苏念，张姨娘冷声：“你算哪根葱？就算我再失宠，也轮不到你一个下贱丫鬟来指指点点！” 嬷嬷正要上前，苏念却横手一拦，笑望着张姨娘：“你似乎很看不起下人？” “敢问，张峰是你的谁？” “放肆！贱婢竟然敢叫我父亲的名字！”张姨娘全身的活力来了，正想跳起来去打苏念的嘴巴，却被嬷嬷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 苏念看着她，继续道：“你父亲吗？据我所知，张峰只不过是楚城酒家的下人，一条跑出笼子的疯狗！” “贱人！我要撕了你的嘴！” 听到这番羞辱，张姨娘尖叫着想扑上去，双脚都蹬起来了，却被嬷嬷压制的死死的。 苏念面不改色，冷冷地盯着她：“如今失宠的滋味如何？你妄图高高在上，我偏要把你拉下来，踩在脚底下，让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张柔，你说风水是不是在轮流转？如今，又是转到了谁的身上？” 听到这句话，张姨娘怔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酒留，羞愤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却说不出一句话。 酒留望着她，似乎没有什么恨意，平静到让她发狂，“看来你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 五年前，酒留要被送去大空寺时，这是张柔对酒留说的话，如今苏念将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张柔。 可见，风水还是没有转到她张柔头上！ 苏念不再看张柔，笑了一声：“嬷嬷啊，张姨娘骂了我和酒夫人，还差点把我们推倒了，这可怎么办？” 那嬷嬷对苏念谄媚的笑了笑，转向张姨娘时便是阴沉着脸，“张姨娘，你对苏姑娘不礼貌，就是在忤逆老爷，那可怪不得老奴手重了！” 张姨娘刚瞪大了双眼，那嬷嬷和另一个嬷嬷拖着她的手臂，也没有拽她起来，就让她的下半身跪在地上，一路拖着她疯跑下台阶。 张姨娘的双膝都被路上的尖石磨破了膝盖，胳膊也被那两个嬷嬷拽得快要断了，她惊叫着，却没有一个人帮她。 在场的人那么多，几乎都在看着她受屈辱。 一直拖到花树下，两个嬷嬷重重地将她摔在地上后，这才走掉。 浑身疼痛的张姨娘，她动弹不得，望着凉亭中的酒留，她忽然想到了当年之事。 她当众陷害酒留，说是酒留害得她流产，当时石明远非常宠爱她，所以酒留也曾被这样羞辱过，用拖拽的方式扔到了外面跪着。 张姨娘浑身蜷缩着，害怕地流着泪，原来酒留，她是回来报仇了…… “呵呵，夫人，这样算不算又报了一次仇？”苏念乐呵呵的，看到酒留却呆住了。 酒留闭了闭眼，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与其同时，站在远处旁观了这一幕的石青衫，也捂住了发酸的眼睛。 苏念不清楚，可目睹当年一切的石青衫，再清楚不过。 看到张柔重复她旧日的痛苦，酒留心里并不快活，反而又勾起她旧日的苦痛…… 石青衫放下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一定要快一些解决这些是非，让母亲幸福！ 全般若城都知道，石明远带了个小尼姑回来，大家都好奇想见，石明远便给了大家一次机会。 丞相府要办喜事，迎娶一个妾室！ 这天来的宾客非常多，甚至比迎娶大夫人时还要多。 真心假意且不论，来看热闹的肯定多。 作为当家主母，大夫人少不了要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每一声恭喜，大夫人都是强忍住愤怒来笑着回应的，她太清楚那些专程来道喜的夫人们，可不都是来看她笑话的！ 这场婚事可是轰动，娶一个小妾却惊动了皇子、王爷，大夫人倍感羞耻之时，石明远却觉得脸上添了光彩。 一听杨择大驾光临，石明远就赶紧把石青衫派出去，嘱咐她一定全程作陪。 就算石明远不嘱咐，石青衫想，她都少不了要在杨择面前晃一晃。 “你又要添一个小娘了，感觉如何？”杨择戏谑笑着，看了眼身边的石青衫。 石青衫无语：“王爷，我自己有娘，什么叫小娘？” 杨择弹了一下石青衫的脑袋，嘶了一声，“还敢顶嘴了？” 石青衫很是恼火，只得气鼓鼓地低着头。 看着石青衫受气包的样子，杨择心情好得不得了：“对嘛，乖一点……” “青衫。” 听到这个声音，石青衫抬头望去，笑颜绽放：“娘。” 和石红绡她们不同，自从酒留回来，石青衫就明目张胆地叫酒留为娘。 酒留点点头，神色淡淡地，望向杨择，“这位贵客是？” 杨择轻然挑眉，看着眼前这个气质非凡的妇人，那眉眼和石青衫如出一辙，只不过比石青衫更加清冷高贵，他心中暗暗笑，怪不得这个丫头会越长越好看呢！ 石青衫介绍着：“这位是战王爷，皇上的义弟。” 听闻战王爷三个字，酒留的目光中有光色在闪动，她忽然想起在大空寺时，来救她的绯梦曾经说过，绯梦是战王爷的人，因受了王爷的嘱托，这才帮石青衫走这一趟。 酒留眸中带了几分笑意，对杨择点点头：“在大空寺，多谢王爷派绯梦姑娘出手相助。” 杨择也很客气，“酒夫人是五小姐的母亲，本王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 酒留脸上的笑容微微凝住，看向石青衫。 瞬间，石青衫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怎么气氛……这么尴尬呢？ 石青衫有些恼的看向杨择，他说的话是没错，为什么总让人有种误会的感觉呢？ “娘，王爷可怜我孤苦无依，这才出手相助，回头我会给王爷送上厚礼表示谢意的。” 这样一说，酒留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是，别人也不欠我们什么，你要好好准备礼物亲自送到府上。” 石青衫正小鸡啄米地点着头，就听杨择又欠揍地说道：“酒夫人客气了，凭我和青衫的情分，不必如此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快要把石青衫砸晕了。 石青衫万分无语，可能她再怎么解释，也会让杨择给扭曲了吧！ 正文 第215章 她乖得很！ 可酒留的表情，不像是高兴，她冷着脸一直盯着杨择，“王爷，我们家青衫年幼，若是有些做的出格的地方，妾身在此向王爷道歉……”她有意撇清女儿和杨择之间的关系。 杨择摇摇头，“怎么会？她乖得很呢！” 石青衫已经不敢看酒留了，她这个娘亲人是很好，只不过很认死理。 酒留一直奇怪，无依无靠的女儿怎么能突然翻身？看到眼前这个像纨绔公子一样的王爷，她心里忽然一沉，该不会是杨择威胁青衫吧！ 有了这么个年头，酒留越看杨择越不顺眼，而杨择则是好整以暇地望着石青衫，看她怎么对酒留交代！ 正在石青衫抓心挠肺地想着怎么解释，就见酒月过来了。 “王爷万安！”酒月对杨择欠了欠身，便对酒留笑道：“夫人，五小姐已经对您介绍过王爷了？” 酒留盯着她们俩，冷冷一声，“嗯，我已经很清楚了。” 看酒留的眼神，好像在盯着奸夫淫妇一样，杨择这心里叫一个乐呀！ 他时不时地还用胳膊肘碰一下石青衫，戏谑地看她几眼，石青衫都快笑不出来了。 望着他们俩这么‘亲昵’的互动，酒月笑得暧昧，凑到酒留的耳边：“小姐，这个战王爷啊，是真心喜欢青衫，我亲眼见过他处处出手维护青衫呢！” 酒留皱眉，十分不悦。 这个王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人啊！ 看出酒留的疑虑，酒月无奈地笑道：“老爷倒是长得一派正气，但是有什么用呢？至少我看见的，王爷待青衫是真心好的。” 酒留一怔，当初她能看得上石明远，就是因为当时的少年一身浩然正气，扬言他要肃清官场的不正之风，做一个清官！ 所以啊，越是长相老实的人，有时候越会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来！ 看她们尴尬，酒月便挽上酒留：“夫人，正厅那边有许多宾客过来，估计老爷他们招呼不过来，咱们快些去帮忙吧！” 随即，酒月便对石青衫说：“五小姐，还请你好好招待王爷。” “两位夫人，待会儿见。”杨择笑容恣意。 石青衫无力地点着头。 见她们走开，杨择悠然前行，哼着小曲儿，见旁边没人，他回头：“青衫啊，还不快来好好招待我？” “……”石青衫发誓，如果有一天她翻了身……她，她就躲这个家伙远远的！ 正厅里热闹非凡，众位宾客都相互寒暄着，但都迫不及待地等着看这位传说中的小尼姑。 大夫人化了很美的妆容，但每一位宾客的眼睛似乎都能穿透脂粉，看到她灰扑扑的脸色。 自己的夫君要纳妾，还当成明媒正娶一样来操办，最没脸的当然是大夫人！ 虽然老太太被石青衫说服了，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丢脸，便称病躲在房里，所以主持大局的人只剩下大夫人，丢脸的也只有她。 大堂之上，有一个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静静坐在一旁，端着一杯茶笑看这番热闹。 “清雅姐姐，今天可真是有意思，你看石成欢和她娘那个脸呀，简直是难看死了！”看完热闹的墨素纱，走过来坐下，笑得合不拢嘴，还一边惋惜着：“我母亲还说懒得进丞相府的门，可真是错过了好戏！” 墨清雅淡然浅笑，放下茶杯，“丞相府真是喜事连连，先是成欢出嫁，又是姑丈纳妾。” “是啊，就属他们家的洋相最多！”墨素纱撇撇嘴，不耐烦地吃了块喜糖，忽然她又道：“堂姐，叔叔婶婶都没来，你怎么有空来了？” 接着，墨素纱对她挤眉弄眼：“你是不是，也来看笑话了？” 墨清雅嗔了墨素纱一眼，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消停点吧。”随即，她笑意盈盈，仍旧望向那个人来人往的门口。 墨清雅才不是为了看什么笑话，只是她听说，杨昭也会来。 上一次已经被杨择警告，而且墨清雅也看见了，杨择一进门就去找石青衫，想来石青衫不会再坏她的事儿了，那她今天姑且就放过石青衫吧…… 见大夫人站在那里，为苏念的婚事而招呼客人，石成欢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母亲，怎么能让那两个贱人嚣张呢？”石成欢愤愤然。 大夫人对往来的客人微笑，却是咬着牙回石成欢的话：“不然我怎么办？去找你父亲告状吗？” 正在此时，酒留和酒月双双走进来。 般若城这些夫人们个个都是人精，眼尖的立刻认出来，“那不是酒夫人吗？” “我怎么记得，她五年前撞掉了这府里一个小妾的肚子，被送去大空寺了呀？” “没听说吗？石丞相宠爱的这个小尼姑跟酒夫人关系很好，非要带着酒夫人回来的。” “深宅大院里出去的女人，哪有个单纯的？依我看呀，没准儿这个小尼姑就是酒夫人安排的……” 望着酒留，大家惊讶无比，也窃窃私语着。 听到那些声音，酒月心里不舒服，但酒留却一派坦荡，对一些眼熟的夫人点头微笑，便走去自己的座位坐下。 酒留和酒月还没有坐下来，就听石成欢笑声高了些，扬声道：“各位贵客，今天呢，既是我父亲迎娶苏姨娘的好日子，也是酒夫人功德圆满，从大空寺回归的日子，希望今后，大家多多照顾酒夫人。” 这么一嚷嚷，众人便更加放肆地议论起来。 什么功德圆满呐，指不定用了什么狐媚招数！ 虽然大家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正厅就这么大，还是会有些难听的话语传到酒留的耳朵。 酒留和酒月所做的地方，众人都盯着她们议论，眼中满是不屑，都不愿意挨着酒留坐下。 石青衫和杨择正巧回来，看见酒留受欺负，石青衫正要上前，就听到旁边有温柔又委屈的声音响起，他们转头一看，正是穿着一身喜服的石明远和苏念。 有长舌妇把酒留那商户身份都扒出来了，让这些自诩是贵族的人更加看不起酒留。众人的焦点都在酒留身上，没人注意到石明远和杨择他们一前一后站在门口。 正文 第216章 给你苏姨娘道歉 苏念一脸受伤的模样，可怜地望着石明远：“老爷，我本想带酒夫人回来过好日子的，没想到还是让她身处非议之中，这都是我的错……不如，老爷再把我和酒夫人送回大空寺吧，也免得我给老爷的名声添了污点……” 苏念将自己和酒留硬生生地捆绑在一起，很直接地说她们俩是石明远的污点，就看他要不要吧！ “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是污点！”石明远十分心疼，握紧了苏念的手，“你放心，你和酒留都会在我身边，没人敢动你们！” 一番情真意切，石明远都没看到他身后两三步远的杨择。 石明远拉着苏念，昂首挺胸地走上前要为酒留出气去了。 “得了，有人赶在你前面了！”杨择乐得不行，“从没见过你这个父亲呀，这么痴心？” “他的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没准儿哪天，他会把苏念像是垃圾一样丢掉！”她这个父亲曾经对酒留有多好，石青衫是见过的，比对苏念还好，可结果呢？ 薄情人，怎么会有真心？ 石青衫一一扫过在场众人，除了墨清雅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喝茶，还有石成欢和大夫人不在那风暴中心，但她们母女俩眼中的狠毒，她是看得清楚的。 刚才来得晚，石青衫虽然没听到石成欢挑起事端，但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看来，石成欢还是不长记性啊！ 大家终于看到传说中的小尼姑了，而且看到石明远是如何宠爱这个小尼姑的。 有了苏念在一旁咬耳朵，石明远很快将矛头对准大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转向大夫人和石成欢那里，大夫人一愣：“这个，不知怎么搞的，妹妹一进来就……” 好像是在说，这都怪酒留自己！ 苏念低下头去，摸着指甲，“酒夫人为丞相府去大空寺祈福五年，大夫人就是这样对待酒夫人的？那妾身真不知道，这以后妾身应当如何在丞相府自处？” 字字针对大夫人，一点也不客气。 苏念的臭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她不在乎这些虚名，但大夫人还得在乎呀！ 大夫人假笑着：“苏妹妹，今天这个场合，怕是不适合说这样的话吧？而且，你什么时候看到，是我苛待酒夫人了？” “不是大夫人吗？那就是二小姐、哦，是裕王妃吧，”苏念轻叹一声，“裕王妃已经出嫁，为什么还要把丞相府搅成一池浑水呢？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听起来万般无奈，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石成欢微微蹙眉，“苏氏，怎么说我也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就算你进府当姨娘，难道就能欺负我吗？” 石成欢扮演的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姐，但她同样知道，这样坚定的语气会给别人以不畏强权和恶势力的好感。 果然，众人看苏念的眼神更加鄙夷。 石成欢心中刚要得意，只见苏念目光暗下来，抬头望着石明远：“老爷，这丞相府怕是容不下我，不如放我和酒夫人一同……” “说什么傻话！”石明远捏了捏苏念的手，万分怜惜，转脸就冷声斥责石成欢，“原本指望着你回来能帮忙，没想到你还在这儿唯恐天下不乱！” “父亲，我什么都没有做……”石成欢很是无辜，一层水雾浮上眼眸，很是柔弱。 石明远面色冷冷：“给你苏姨娘道歉！” “妾身可承受不起，裕王妃该道歉的应该是酒夫人才对！”苏念摇着头。 石明远横了石成欢一眼：“听见了吗？快去！” 石成欢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这还是她那个无情的父亲吗？他当初连心爱的酒留都可以赶出府，现在却为了一个尼姑，让她低头？ 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大夫人也怕僵持难下，便笑着拍拍石成欢：“成欢啊，你小的时候，酒夫人对你也很好的，她刚回来，你去请个安也是应该的。” 大夫人给石成欢使劲儿使眼色，石成欢这才咽下了这口气，顺着大夫人给的台阶下。 “酒夫人，我本应该帮母亲做好当家主母的本分，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欢迎你回来！”石成欢微微一欠身，她的声音向来柔软，所以也听不出什么不高兴来。 酒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这才缓缓抬眼：“二小姐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丞相府不好再麻烦裕王妃尽什么当家主母的本分。” 霎时，石成欢抬眸，目光中寒意森森。 接着，酒留说了句让众人震惊的话，“若大夫人太累，尽不到当家主母的本分，这府里能干的人有很多。” 这是明着挑衅吗？酒留她怎么敢？ 石成欢本想用当家主母的身份来压制一下酒留，没想到反被将一军！ 石成欢尴尬一笑，便离场而去，众人还看着酒留，回想着她那句霸气的话，再看看大夫人那蔫蔫的模样，便知道丞相府这后院啊，又要不得安生了！ 刚走到门口，石成欢的路被一只胳膊拦住了去路，她抬头一喜：“战王爷？” “可不是我要找你哦！”杨择立刻收回胳膊，双手环胸，站到回廊下石青衫的另一侧。 看着石青衫，石成欢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就是把你娘弄回来，给母亲添堵的吗？你们这样有意思吗？” “你怀着孕，还来这里挑是非，你才真是有意思啊！”石青衫那双灵动的眼眸中，隐隐藏有笑意。 石成欢大惊失色，看了眼门里的人，拽着石青衫赶紧往边上走了走，压低声音急切道：“你怎么会知道？” 石青衫甩开她的手，“事情的结果就是，我知道你怀孕，而且是谁的孩子。” “你……”石成欢气堵，慢慢冷静下来，“你想干什么？” 石青衫盯着她，“石成欢，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在你身上怎么不管用呢？”她轻笑一声，“你看看，到现在啊，你已经有两个把柄握在我手里了，你还敢来府里招惹我？” 石成欢攥着帕子，说不出话来。 石青衫不再看她，“这次只是一个警告，你别再想用那些下作手段来杀我，因为我也不是唯一的知情者。” 正文 第217章 左拥右抱 石成欢下意识地看向杨择，杨择笑得一脸无害，可却让她胆寒，她忽然明白，杨择和石青衫现在是同气连枝，她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石成欢镇定了下，“好，你放心，我不会再来府里，也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那你……” 话未说完，石青衫就已经踏进了正厅。 石成欢气冲冲地看着她的背影，恶心想吐的感觉又上来了，她匆匆而去。 石明远被美色迷惑，但他没有失去理智，今天不会和娶正室一样拜堂，只是摆一桌喜酒请大家来热闹热闹。 石青衫寻着石红绡的身边坐了下来，见到杨择还站着，石明远立刻派人给石青衫旁边添了一套桌椅，谄笑着请杨择坐下来。 见杨择又在自己旁边，石青衫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杨择倒了一口小酒，无奈地摊手：“你亲爹求着我坐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看到石青衫和杨择‘如胶似漆’，墨清雅放下心来。 “堂姐，石成欢简直是自讨苦吃！你瞧瞧他们家这个小尼姑，我可真喜欢她呀！真是帮我整治了大夫人和石成欢！”墨素纱看热闹高兴得不得了，倒了一杯酒来喝。 喝罢，墨素纱凑近墨清雅，低声道：“表姐，不如我们一起，整一下石成欢吧？你没有回来之前，般若城的风头全被她占了，还说她是什么般若城第一美人，我呸……” 墨清雅眸光微闪，“是吗？其实成欢她，也挺美的啊……” 话是违心话，墨清雅记得她小时候不喜欢石成欢的，因为石成欢很娇气，一有个什么磕碰就哭，惹小男孩们都围着她转悠，因此没有人跟墨清雅去胡闹…… 虽然是个小事，可墨清雅现在觉得，也可以顺带着报个仇！ 两人正攀谈着，就见有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冲进来，墨清雅喜得都站起来。 墨素纱还咦了一声，“那不是三殿下吗？” 就在墨清雅想冲上去打招呼时，只见石明远跟杨昭亲切地问候着，杨昭应付着点点头，开口第一句就是，“丞相大人，你家五小姐在哪儿啊？” 当时，墨清雅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石明远眼睛一亮，领着杨昭找到了石青衫她们。 “皇叔，你来得早啊！”杨昭笑嘻嘻。 杨择笑骂，“凑热闹还不赶早！”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石明远已经劝着石红绡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让杨昭硬是挤在了石青衫和石红绡之间。 “谢谢啊！”杨昭对石红绡咧嘴笑，石红绡只送给他一个大白眼。 看着石青衫左拥战王爷右抱三皇子，石明远满意地笑了笑，想着石青衫怎么也能抓住一个成器的吧！便继续去给宾客敬酒。 刚一坐下来，杨昭就凑到石青衫身边，“哎哎哎，你家那个小尼姑是怎么回事？我这一路上，都快好奇死了！” 石青衫无语笑笑，只听杨择笑道：“昭儿，注意一下身份好吗？再怎么说你也是个皇子，整天没事儿干就研究别人家的小妾！” 杨昭立刻坐正了身子，严肃道：“皇叔，你别胡说，我心里可是有人的！”然后又趴下来，“石青衫，你快点说呀，这个小尼姑该不会是狐狸精变的吧？” 这边，石青衫和杨昭边说边笑，闹成一团，对面的墨清雅已经快要成了冰块。 “堂姐，你……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正要吃瓜子的墨素纱都停住了动作，被墨清雅骇然的表情吓到了。 谁惹墨清雅生气了？现在坐在她身边的只有自己呀！墨素纱心里打鼓。 墨清雅暗暗咬牙，这个石青衫说话一点也不守信用，还有杨择也可笑，竟然看着石青衫去勾引杨昭！ 她生气到快要炸，恨不得现在就去撕了石青衫那张脸！ 压下火气，墨清雅对墨素纱笑着，却依旧给人以阴寒之感，但现在只有墨素纱一个人看到。 “素纱，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但是我派人去打听过，素绫那件事，不是成欢做的。” 墨素纱有些不相信，“不可能，我亲眼所见，就是石成欢她故意撞进了我姐姐的房间，这才让姐姐的名誉扫地，现在都没脸出门！” 墨素纱将墨素绫与管家贺飞私通的羞耻之事，全部归结为石成欢的错误，若不是石成欢撞破，她姐姐的名声也不会丢！ 墨清雅笑着摇摇头，“石成欢的确有讨厌人的地方，但这件事你不能让她背黑锅。” “那，是谁？”墨素纱满头雾水。 墨清雅阴阴的目光，转向对面，落在正掩唇轻笑的石青衫身上，“是石青衫。” 按理说，墨清雅离开般若城多年，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大过墨素纱等人，但她就是查到了很多蛛丝马迹，将那件事的前前后后、石青衫如何利用石成欢来害墨素绫之事，都阐述的清清楚楚。 有一部分，是墨清雅根据那些蛛丝马迹推断的，与事实基本相符。 墨清雅所说的，几乎还原了当时的情景，合情合理，让墨素纱愤然拍桌子，“竟然是这个小贱人！害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尤其是墨素纱还去宫里呆了好一段时间，跟她不喜欢的杨逸虚与委蛇，她只是为了让石成欢不爽而已！ “所以，素纱啊，你现在知道了？石青衫这个小小庶女，根本不简单呢！”墨清雅喝着茶水，却浇不熄心头燃烧着的熊熊怒火。 这次，墨素纱也仇恨地盯着石青衫：“堂姐，我真想现在就把那个小贱人拖出去打死！” “你急什么？”墨清雅淡淡道，“若想把一个人打击到无法翻身之地，就不能着急！” “堂姐，你肯帮我？”墨素纱听出来墨清雅话中的深意来。 墨清雅笑了，似是怜惜，“素纱，你和素绫才是我的本家姐妹，素绫被人构陷，我这心里也一直难过着呢！” “堂姐……”墨素纱似乎有些动容，“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见石青衫依旧和杨昭嬉笑打闹，好得不得了，墨清雅好看的眸子中闪着幽暗的光芒，她捏紧了茶杯。 “如果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你就听我的。” 正文 第218章 财产分三份 酒留被接回来，石青衫每天都能看见她，心里开心得不得了，每天都去留卿院用膳。 知道石青衫会经常过来，酒留从不让下人动手，都是她自己亲手煮饭。 “青衫，你太瘦了，多吃一些。”酒留笑看着石青衫，感慨无限。 如今能和女儿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是不敢想的事情了，如果，青寒也在就好了…… 石青衫吃了满满一碗饭，对酒留笑道：“娘，光看着我吃，难道能饱吗？” 酒留嗔了她一眼，慢慢地吃起来，“我就是想多看看你啊！这五年的时间我都没能见到你们姐弟……” 生怕说到母亲的伤心处，石青衫便岔开话题，“娘，外公给你的铺子，全都被我收回来了，现在的生意也还不错。” “娘就知道，我的青衫最能干了！”酒留望着石青衫，眼中满是心疼。 看着石青衫这么轻巧地说出这句话，酒留可以想象到，她在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石青衫还跟酒留说了好多接手店铺以来的趣事，想到有些生意上的问题，便问酒留。 酒留从前是帮着酒老太爷打理酒家生意的，她对这些最精通了！ 听了酒留的回答，石青衫茅塞顿开，“娘，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的话，我不知道要少费多少工夫！” “可不见得，你现在走些弯路，对你以后做生意有好处！”酒留不得不说，石青衫比她还开窍，她没想到石青衫手上的资产越发扩大，几乎是那八十一间店铺的五倍之多。 断弦敲门进来，看到酒留时，笑得非常真诚：“夫人，小姐，李掌柜说有事情来报。” 石青衫点点头，“让他进来。” “是。” 在断弦去带人时，石青衫解释道：“这是我定下的规矩，李掌柜可以随意出入丞相府，万一铺子里有些紧急情况，我好早些知道。” 酒留点头，“你这样做是对的。” 李掌柜匆匆进来，行礼之后，便道：“小姐，千里香酒坊的掌柜谈拢了一桩生意，报到我这里来时，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什么生意，让李掌柜也不敢接？”石青衫笑道。 ”小姐不要取笑我了，”李掌柜笑着，有些难为情，“千里香一直去各地选取名贵的酒，拉到般若城里给有钱人家卖，马掌柜也是四处游走访遍名酒，这次他去的是赤焰边境。” “这次的酒可谓是上乘，马掌柜的来信都很是激动，说是带回般若城的话一定会大火！” 石青衫点头，“那还有什么问题？让马掌柜决定就好。” 李掌柜这才苦着脸，“但是，那酒是赤焰国的烈焰酒，咱们毕竟没有和赤焰、白楚两国做过生意，不知道行不行，但马掌柜又很坚定……” 纵使酒家的生意做大，也只是在玄轻国的楚城做大，并没有把手伸到别国去，李掌柜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石青衫思忖片刻，便笑道：“李掌柜，你去回信马掌柜，说这桩生意让他自己看着办。” “小姐，这……” “用人不疑，我相信马掌柜的眼光，千里香可是在他手上做起来的！”石青衫笑了笑。 老板都发话了，李掌柜得令便告退了。 石青衫望着酒留：“娘，你说我这样对吗？” 酒留十分赞许，“当然，你很有你外公当年的风范！” 石青衫噗嗤笑了，“我怎么可以和外公相比？” 随即，石青衫招来温茶，“梳妆台下的抽屉第三格，把那个盒子拿过来。” 温茶依言去取，酒留疑惑，“你去拿什么东西？” 石青衫笑容神秘，“等温茶送来就知道了。” 温茶将盒子交在了石青衫手中，便关上了门。 石青衫打开盒子，拿出一摞纸来，递给酒留。 “娘，自从我接手铺子，从没有一天松懈过。旁人的疼爱摸不着抓不到，只有钱才能紧紧攥在手心里，所以，我拼命赚钱，还费尽心思搞垮了张峰家的生意。” 听到石青衫诉说着，酒留心里很堵，她可以想到女儿的辛苦。 “我等的就是你和青寒回来的那天，我们三人可以在一起，在此之前，我没有别的可以给你们，只有我手里这些钱。” 石青衫抬了抬下巴，“娘，你手里拿着的是一部分铺子的房契地契，还有银钱。我把我名下的财产分为三份，分别给你、我、青寒，铺子还在收益，一切由我来打理，你们什么都不用管，今后，由我来保护娘和弟弟。” 酒留捏着手中的薄纸，心酸的泪水又涌现出来，“青衫，娘不在乎这些，只要你和青寒过得好……” 石青衫握住她的手，“娘，万一有一天，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舍不得看到我亲手赚的钱全部打了水漂，我把这些暗中转移到你们的名下，到时候还可以保住一大部分。” 石青衫笑中带泪，“狡兔三窟嘛！我现在是不是也学坏了？” 酒留放下那些，掩面哭泣着。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酒留抬头擦了眼泪，“是谁？” “酒夫人，是我呀！”是苏念的声音。 酒留擦了眼泪，将石青衫给她的东西都收好后，“进来吧。” 苏念高高兴兴地推门进来，看到石青衫也行礼，“五小姐。” 石青衫笑着点点头，“苏姨娘好，快请坐吧。” 石青衫是知道的，苏念对酒留心怀感恩，她本不想嫁给石明远，却也为了报恩嫁进来，因此石青衫也对苏念生出几分好感来。 苏念笑看酒留，却疑道：“咦，夫人，你哭了？” 酒留笑笑，“怎么会，现在青衫在我身边，我高兴还来不及！” 苏念一想，酒留全部心思都在儿女身上，便不甚在意。 “夫人，正好五小姐也在，这是老爷给我从外面带的水晶糕，我还没来得及尝，就赶紧带过来了。”苏念将水晶糕摆在桌上，笑盈盈地望着她们俩。 石青衫接过苏念递来的水晶糕，咬了一口，“真的很好吃，谢谢苏姨娘。” “五小姐这么客气……我也是借花献佛！”苏念摆摆手，受宠若惊，不过是块糕点。 石青衫放下手来，笑望着苏念：“我是谢谢苏姨娘你，对我娘的照顾。” 正文 第219章 让你成为大夫人 苏念大喘了一口气，“原来说的是这个呀，五小姐有所不知，都是夫人照顾我，我可无以为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石青衫看得出来，苏念处处维护酒留。对酒留好，是真的来报恩的。 石青衫拿过手边的小木盒，从里面翻出了一个铺子的房契地契，真诚地递给苏念。 “这是一家首饰铺子的房契地契，请苏姨娘收下。” 苏念惊得睁大眼，“五小姐，这……” 石青衫笑着，塞到苏念手里，“你对我娘无以为报，我感激你照顾我娘，同样无以为报，只能用俗气的银钱来报答了，这间铺子收益不错，苏姨娘什么都不用管，交给店里的掌柜打理就好，每个月一定会有银钱进账，姨娘想添置些什么，就去店里支钱就好。” 苏念更加不敢相信，“这……这不太好吧！” “房契地契上已经写好了你的名字，你是这家铺子的老板了。”石青衫笑道。 拿人手软，苏念没有贪念最好，万一有贪念，看在这些源源不断进账的钱上，苏念也会好好对待酒留的。 虽然酒留的内心已经强大，但石青衫也看得出来，这个苏念很会仗石明远的势欺人，苏念绝对是很现实的人，而酒留不屑于做那些龌龊之事。 留着苏念在府里，不光可以给酒留出气，还能在石青衫不在的时候保护酒留，一个小小店铺，算的了什么？ 酒留深深望着石青衫，心中酸涩不已，女儿年纪这样小，就想的这样周全。 酒留按了按发酸的眼睛，随即对苏念笑道：“你收下吧，也算是我的心意。” 酒留一发话，苏念倒是收了下来。 “五小姐，无功不受禄，我这是受之有愧啊！”苏念脸上一片红，有些不好意思。 石青衫温柔地望着她，“你的功劳已经很大了，将来，这府里的事情还需要你。” 苏念倒是敢拍胸脯保证：“不就是那几个老女人吗？我绝对不会让她们再欺负酒夫人的！” “我相信你，但是，”石青衫目光中微有疑惑，“我听我娘说过，你才三十岁，真的甘愿一辈子留在丞相府？” 闻之，苏念耸耸肩，很是无所谓，“我本来就是一个人，遇见了夫人，这才觉得有个伴儿，嫁给丞相，或是再去嫁给猎户，对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嘿嘿，我可不傻，在丞相府里吃好的穿好的，也没什么不好！” 看样子，苏念倒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而且也没有什么野心，一心想着保护酒留。 石青衫低头笑了笑，缓缓抬眸，用十分坚定的神色望着苏念。 “苏念，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都留在丞相府里？” 这话说出来，苏念好笑地看了眼酒留，当初酒留想让她进丞相府时，就是这样问话的，果然是母女连心，说话的方式都一样。 “嗯，愿意的。”苏念也很认真地回答。 石青衫点点头，笑意越发加深，“我没有别的要求，你只要保护好我娘，我会帮你坐上大夫人的位子，一辈子无忧无虑。” 苏念当场震住了，望向酒留，“夫人，再怎么样，我也不敢跟您抢位子呀！” “苏念，若不是为了青衫姐弟，我都不想踏进这个府门一步。”酒留摇头笑笑。 很显然，石青衫事先没有跟酒留商量过，但酒留确实是同意的。 “我不想让墨玉菱继续逍遥下去，只要不是她，大夫人是谁，对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是你的话，我会祝福的。”石青衫歪头一笑。 苏念看着石青衫，眼前这张脸明明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但她说出的话怎么像是圣旨一样，好像板上钉钉了似的？ 苏念猛然灌了一大杯水，冷静过后，“这么划算的买卖，我做。” 石青衫和酒留相视一笑，默契就在一瞬间。 苏念这个人比较潇洒，也可以说是没有目标，把她扔到农家也活得逍遥，让她留在丞相府吃香喝辣她也能适应，那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更好的生活呢？ 石青衫最看重苏念这个人的，就是现实。 苏念本就是要为酒留出气的，又有了石青衫这一句话，她在丞相府就更加梗着走了。 大夫人和张姨娘只能受气，告到老太太那里没人管，石明远那里，她们就更加不敢去了，石明远是猪油蒙了心，完全被苏念收服了。 有苏念在外做金钟罩，酒留和石青衫倒是乐得清净，大夫人自顾不暇，哪还有时间对付她们？ 虽然把财产都分给了酒留和石青寒，但还是由石青衫来运转的，生意蒸蒸日上。 暴风雨来临之前，石青衫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这一天，石青衫刚回到府门前，就看到一群官兵将丞相府团团围住，正在跟石明远交谈的那个官员，石青衫认出来了，那是兵部尚书。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石青衫三两步走上前，石锦萱立刻指着她尖声道：“你们不是要找她吗？她就是石青衫！” 石青衫猛然顿住脚步，心中感觉到有不对，立刻就有士兵压住她的肩膀，生怕她跑了似的。 “你们干什么？我尚且未出阁，现在还不知出了什么事，若是有损我的清誉，你们哪一个能去给我父亲交代？”石青衫疾言厉色，盯着这两个抓她肩膀的士兵。 看到石青衫，石明远面色一变，“你们放开她！我石明远的掌上明珠，岂容你们染指！” 掌上明珠？也不怕人笑掉大牙，石青衫还记得，前不久她父亲大人的掌上明珠还是石成欢呢！ 刚才石青衫就是有意说起清誉二字，好让石明远忌惮，因为石明远太想攀附权贵，怎么舍得放掉杨昭或者杨择任何一个乘龙快婿呢？ 一旁的兵部尚书墨如丰摇了摇头，那两个士兵这才松开手。 石青衫十分不悦，她走上前去，几乎是质问的语气跟墨如丰说话：“舅舅，还可以这么称呼您吗？我今天一进门，就被你的士兵抓住，你可知这是何等的羞辱？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丞相府的颜面？” 墨如丰还没说话，就已经激起了石明远的不满：“事情尚未查明之前，我是不会允许你动青衫一根汗毛的！” 石青衫微微皱眉，事情？看样子是她犯了事？ 正文 第220章 通敌叛国的罪名 墨如丰沉下脸色，“石大人，我接到关卡那里的文书，这次来是公事公办！” 然后，墨如丰转向石青衫，“五小姐，通关的关卡那里来报，你有私通赤焰国官员的嫌疑，万一查实这可是重罪，你必须得跟我走这一趟了！” “墨大人可否说清楚一些，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去了牢狱里！”石青衫丝毫不畏惧。 只见石锦萱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好戏，府里的人也都涌出来，恰好听到墨如丰说的话。 “五小姐名下的店铺，近日是不是有从赤焰国贩卖酒水回来的？” 石青衫回想一下，“……是，千里香酒坊曾……” 话未说完，墨如丰便抢先道：“千里香酒坊的马掌柜，他带着的运货队伍，在通过关卡时，搜出来大量标有赤焰国标志的兵刃，马掌柜解释不清，已经被关押了，还请五小姐跟我走一趟。” 石青衫的心猛然一沉，那次李掌柜来问千里香是否要那批烈焰酒，石青衫说就相信马掌柜的眼光……就那么一次疏忽，就会出错？ 正在石青衫未想通时，两个士兵又想架着她走，一个瘦削的人影扑过来，将两个强壮的士兵都推开，张开双臂挡在石青衫面前。 她一脸决绝，“不许碰我女儿，要带就带我走！” “夫人！”石红绡急切地喊了一声，和苏念一起跑过去拉住酒留。 “夫人，现在尚无定论，你怎么这么糊涂啊！”石红绡心疼道。 石青衫眼睛微湿，她知道，凡是涉及她和弟弟的事情，她娘都是盲目的。 “我可以处理好，三姐，你先照顾好她。”石青衫望着她们，十分坚定。 随即，石青衫看向墨如丰，“墨大人，你们搜出来的兵刃，这算什么证据，万一是别人扔在我家的货物里，让我来背黑锅呢？你们没有有力的证据，我不会跟你走的。” 墨如丰冷声道：“原本看在你我两家是亲戚的份上，不想让你太难看，你这丫头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把那封从青衫院搜出来的书信呈上来！” 书信？怎么会有书信？ 石青衫大惑不解，只见有人将数十封书信交到墨如丰手上，墨如丰扬了扬手中的书信，“你们家人都在场，刚才我派人进去搜查，这是从你的衣柜里翻出来的。” “与赤焰国一位高官，银钱往来的书信！” 话音落罢，石青衫的脸上写满疑惑，“什么赤焰高官？我从来都不认识！” “哼！你当然不会承认，但书信上白纸黑字是你的字迹，还有你们在各大钱庄兑换玄轻国银两的凭证，证据确凿！”墨如丰冷哼一声，不复刚才的客气。 看见墨如丰手中那些信纸，石青衫完全陌生。 “你还不死心？刚才我故意没有说这是你写的书信，先让石丞相看过，连你父亲都说这是你的字迹，还有什么抵赖？”墨如丰将矛头指向石明远。 石青衫还没什么反应，酒留泪水横流，指着石明远厉声道：“石明远！五年前你不辨是非污蔑了我的清白，她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被诬陷不管？” 听得酒留这番控诉，众人都屏息以待，连老太太都沉默了，就算酒留直呼石明远的大名，对他不敬，但老太太却总觉得亏欠了酒留什么。 但明明，撞掉张姨娘的肚子这事儿，老太太也亲眼所见是酒留做的，可这一次老太太这心里总觉得，当年事有隐情…… 石明远面色晦暗，望着墨如丰，沉声道：“这件事原委如何，还有待查证吧……” 墨如丰也吐了一口气，仿佛很不耐烦：“石丞相，你我同朝为官多少年，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我怎么可能随便抓人，而且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你们放心，我们只是带五小姐回去审案，若是查明她没有任何问题，我亲自送她回来，以证清白！”墨如丰面对丞相府这一大家子保证道。 说起墨如丰的为人，大家心里都还是有数的，他兢兢业业，倒是凭着一身正气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知道这一趟是非走不可，石青衫心情沉郁，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拉住酒留的手，安抚道：“娘，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配合舅舅去查案。” 她故意说舅舅，也是为了让酒留宽心。 可是酒留又不傻，看着墨如丰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她紧紧抓住石青衫的手，泪水涟涟：“青衫……” “咳！”墨如丰咳了一声，提醒着她。 “三姐，照顾好我娘。”石青衫看了石红绡一眼，便挣脱酒留的手，转身面对着墨如丰。 “墨大人，走吧。” 墨如丰深深地望着石青衫，随即高声道，“走！” 大批官兵从丞相府撤出去，排成整齐的队伍，那两个士兵刚碰上石青衫的肩膀，就见石青衫冷声道：“墨大人，现在结果尚未明确，我已经尽力配合，不能给丞相府留一些体面了吗？” 她搬出丞相府，就是要墨如丰有所忌惮。 即便石明远不在乎她这个女儿，但石明远无可否认，把她放在外面，代表的肯定是丞相府的脸面。 石明远几步上前，姿态放得很低：“墨兄，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墨如丰也是为难的点点头，低声道：“我心里有数。”转头对石青衫道：“五小姐，请。” 这是墨如丰第一次这么客气的抓人了。 石青衫随着一行人离开，酒留已经哭成泪人。 石红绡、酒月、苏念三人好不容易将酒留扶回留卿院，酒留坐在床边，一脸绝望。 “小姐，青衫只是被带去问话，她很聪明的，你不要这么担心了……”酒月宽慰道。 连苏念都被酒留这个模样吓到了，从前她见过的酒留都是遇事不慌、镇定从容的，可这次怎么像个无知妇人似的！ “苏姨娘你别见怪，凡是牵扯到了青衫或者青寒，夫人都会失去理智！”石红绡看出苏念的不理解，她轻叹一声，上一次见到酒留这样疯狂，还是她要被送去大空寺前夜，哭着向酒月托孤时。 呆呆地坐了很久，酒留忽然正起身子来，微微地闭了闭眼。 她声音嘶哑，“我不能坐视不理，我要救青衫。” 正文 第221章 不许说出去 “小姐，事情还没有定论，没准过两天查出来，就无罪释放了……”酒月急急道。 “不可能！”酒留睁开眸子，她的目光深处仿佛寒冬时节那海底深处涌动的冰水，“通敌叛国的罪名，证据确凿，而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有人想栽赃陷害她，她绝对没法翻身了！” 其余三人怔住了，这难道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设计？ “这……没那么严重吧？就算府里的人跟五小姐过节再深，也不至于会死啊……”苏念说话的时候，感觉喉咙发紧，她以为深宅大院里的女人都是耍耍心机争宠罢了，也会死人的吗？ 石红绡望着苏念，“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府里的人，但这般若城，本就是地狱。” 杀人于无形的地狱，人人都可以随时化身恶魔，这就是般若城。 前后想想，为什么墨如丰能那么轻易地从府中搜出什么书信？ 若是有人设计的话，这就解释得通了！ 酒月再次犯难：“我们要去找老爷求救吗？如果老爷能救，当时他肯定会拦了……” 酒留摇摇头，指望石明远去救？那简直是白日做梦！ “战王爷。” “什么？”石红绡惊讶。 “战王爷，”酒留重复了一遍，随即看向石红绡，“现在只有战王爷出手，他说的话才有分量！” “战王爷倒是很厉害，但是……”石红绡攥紧了手，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我陪夫人去找战王爷吧，没准战王爷大发善心，会帮我们一把……” 石红绡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似乎看得出来，石青衫和杨择之间的气场很奇怪，杨择对石青衫好，但绝非情人那般的要好，杨择究竟是什么心思，她可琢磨不透了。 听闻杨择的性子很古怪，万一让酒留上门去碰壁……石红绡想了想，当初杨择还帮过自己，怎么也算有个人情。 酒留闻之，便露出一点希望之色，她蹭的站起身来，“红绡，我们现在就去。” 石红绡答应下来，便带着酒留去了战王府。 刚才的热闹散场，心情最好的莫属石锦萱吧。 石青衫被带走时，石锦萱都笑出声音了，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低声骂道：“滚回去！” 石锦萱不以为意，吐了吐舌头，便拉着石婉茵跑回府中。 花园里，石锦萱随手揪着花儿，笑得开心。 看见正在盛放的花儿落满地，石婉茵坐在石凳上，声音弱弱的，“四姐，五姐被抓了，你这样被人看见，不好吧……” “你懂什么！”石锦萱快要乐成一朵花了，她随手拂过花枝，却被上面的刺扎了一下。 见手指上流血，石锦萱恼怒不已，一脚将那鲜艳的花枝踩到地下，走到石婉茵的面前坐下。 “婉茵，我跟你讲啊……”石锦萱捂着嘴偷笑，却又欲言又止。 石婉茵皱了皱眉，细声细气：“四姐，你要说什么？” “真的有一件让人痛快的事……”石锦萱一副忍不住要说、但却不能说的样子，她环顾四周，看没有人在跟前，便摆了摆手，“哎我忍不住了，我得告诉你。” “石青衫房间里的书信啊，是我亲手放的！哈哈！”石锦萱乐得双腿翘起，仿佛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石婉茵瞪大了眼睛，“四姐，你怎么能害五姐……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石锦萱不以为意，“那又怎样？石青衫处处压我们一头，她不该死吗？死在我手上，也算她上辈子积德了！” 见石婉茵没有跟自己一样高兴，反而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石锦萱嘲笑道：“看你那个怂样儿！她害我娘、害你娘，你是没看见啊！她遭难，你应该高兴才对！” 石婉茵怯怯地垂下眼睛。 石锦萱犹自沉浸在喜悦之中，“你知道吧，墨素纱前几天来找我，那些书信是她交给我的，虽然我也讨厌墨素纱，但她这主意真是绝了！这次石青衫一定翻不了身！” “四姐，她是我们的同胞姐妹，这样会不会……” “石婉茵，你不要扫兴啊！”石锦萱瞪了她一眼。 一腔喜悦无人分享，石锦萱也憋得难受，总得找个人炫耀一下，这就找到了石婉茵，可石婉茵这幅样子，真是让她不爽。 石锦萱拽着石婉茵的胳膊，恶声道：“不许说出去，听见没有！” 石婉茵眼中隐有水光，点点头。 战王府。 酒留过来，倒是让杨择很意外。 “酒夫人这是怎么了？快快请坐。”见酒留进来，杨择仿佛很吃惊似的，放下茶杯招呼道。 石红绡问了安，便扶着酒留坐了下来。 刚刚哭过，酒留整个人状态非常不好，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对杨择礼貌点头。 “战王爷，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来请您帮忙的。” “哦？酒夫人家中的事情，本王可插不了手啊！”关于石青衫的事情，流光在第一时间汇报给了杨择，杨择这是故意装糊涂。 酒留颔首，神色微有动容：“是青衫，她出了事情，有人陷害她通敌叛国……我，实在无路可走了！” 令杨择惊讶的是，酒留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立刻判断出石青衫是遭人陷害，也是不简单。 “可是，石丞相不管他的女儿吗？连他都管不了的事，本王该怎么管呢？”杨择摊了摊手，万分无奈，“酒夫人刚回般若城怕是不知，本王只是个挂名王爷。” 酒留的目光骤然紧缩，望着杨择时又像第一次那样冰冷，这个男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早就预料到杨择会来这一手，石红绡赶紧圆场：“夫人，您不能逼王爷，若王爷能帮得上的地方，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石红绡求救般望着杨择，只盼着他能像帮她那天一样有人性。 杨择笑了，石青衫她三姐果真机智圆滑，于是顺着话道：“嗯，我会留心的，酒夫人好自珍重。” 看见杨择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酒留就一刻都不想停留，但为了女儿，还是忍气吞声般行礼道：“多谢王爷了！” 虽然酒留不喜欢杨择跟石青衫过多接触，但现在她只能盼着杨择的喜欢是发自真心的，好帮石青衫度过这一难关。 正文 第222章 处处都有石青衫 送走酒留她们，杨择站在回廊下，轻吐了一口气，点点笑意在唇边荡漾。 “流光，她被关进去了？” 流光走过来，拱手道：“是，已经被关进大牢之中，不过墨如丰没有为难她。” 杨择瞥了他一眼，“谁问你这个了？” 流光：“……”他家王爷的心思果然是难猜的。 几乎是酒留刚走，绯梦便过来报：“王爷，苏念来了。” “前后脚，让她进来。”杨择笑了一声，双手掐腰抬头望着天空。 今天的阳光真好啊，可惜那丫头看不见。 看到杨择站在回廊下，苏念的神情立刻变得小心翼翼，几分敬畏。 “苏念，给战王爷请安。” 杨择去大空寺那一趟，做了两件事。 其一，考察绯梦所说的好地势，其二，便是将苏念收归己用。 当天晚上，绯梦给杨择简单说了一下酒留的情况，提到了一个小尼姑了念，杨择便留心了。 杨择都没有见过苏念，便让绯梦去将苏念收服成自己人。 杨择的本意，是让苏念在大空寺看着会发生什么事，后来事情发生了转折，苏念被石明远看中，杨择便让苏念顺势而为，就听酒留和石青衫的安排。 苏念最大的任务就是，就近监视石青衫。 若不是手中握有把柄，苏念怎么可能乖乖顺从？ 跟石青衫那用钱收买人心的方式不同，杨择告诉苏念，“我让你做的很简单，你去了便会有荣华富贵。你也可以选择不愿意去，我会把你，还给你的养父母和夫君！” 那岂不是让她再次生不如死？苏念当然选择乖乖答应。 一想到从前受过的苦，苏念的神经就会浑身紧绷，而这种畏惧现在转嫁到杨择身上。 现在，杨择可是能主宰她命运的人，她能不怕吗？ “嗯……什么事？”杨择的目光往下，落在了枝头的麻雀上。 杨择没有看自己，苏念都觉得紧张，“王爷，我是为五小姐的事情而来。” 杨择勾唇轻笑，今天是怎么了，没有见到石青衫，但是处处都有石青衫。 见杨择一直望着天，苏念便咽了咽，开始说道：“前两天有一位小姐私下里来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帮她一个忙，事成之后她可以帮我挤掉大夫人，坐上正妻之位，但是我拒绝了。” “那位小姐让我把一封书信偷偷放进五小姐的房间里，事后我问丫鬟，她说那是国公府的二小姐。” “今天尚书大人从青衫院搜出的那封信，想必就是墨家二小姐所为，我不知道她后来又去找谁做这件事了。” 杨择这才低眸看着苏念，苏念立刻将头低得更低，“王爷，我所言句句属实，我没有把那件事当回事，一转头就忘了，忘记跟您说，没想到今天会酿成如此大错……” 一瞬间，苏念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沉沉压在身上，好像杨择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到她的头上，她吓得不敢抬头。 当时苏念一答应要做杨择手下的人，绯梦就曾经好心告诉过她，石青衫没准儿是她们未来的女主人，所以让她悠着点。 现在因为她的过失，将来的女主人坐大牢了，苏念心里越想越怕，便赶紧过来主动认错了。 半响，只听杨择轻笑道：“知道了，回去吧。” 苏念一怔，抬头看向杨择。 杨择的目光及向远方那片散发金光的云彩，他笑容柔和，好像是个儒雅的书生。 苏念半信半疑地离开战王府，一路上都在想，眼下在王府里的那个杨择会不会是冒充的？ “苏念似乎认为，我和石青衫关系亲密。”杨择淡笑一声。 流光不苟言笑，也不接杨择的茬儿。 杨择偏头看他，“你也这样认为？” 流光抬眸，愣了一瞬赶紧回神，“是。” “呵……有意思……”杨择的笑声自胸腔中发颤，如果连木讷的流光都这么认为，那他手底下的人恐怕都是这样的想法了。 杨择双手背在身后，笑意悠然地向屋里走去，“如果是她，也挺有意思……” …… 牢狱之中也没有石青衫想象的那么不堪，墨如丰给石青衫安排的这间监牢很干净，而且只有她一个人住。 旁边两个牢房中各有两个犯人，都趴在栏杆处盯着她，还有对面那一排的牢房，蓬头垢面的犯人们，目光幽暗，像是荒野之中的饿狼一般盯着石青衫。 可能是被打怕了，没有人敢喊叫，只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刚进来的白白嫩嫩的新人。 这里面，只有石青衫独门独户，新进来的当然受关注，更何况是石青衫这种有特殊待遇的！ 石青衫将地上的稻草堆到一起，摆在墙根的正中央，远离旁边两个牢房。 她坐在稻草上，双手环在膝上，目不斜视。 今天这一下，真是让她措手不及！ 坐在这里终于能冷静下来，她脑海中将有关这件事的蛛丝马迹都回顾了一遍。 李掌柜特地来问她，而且李掌柜算是她的心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至于千里香的马掌柜，他远在赤焰边境，很多情况都不好把握，问题很有可能出在他的身上。 她今天一回来，就被墨如丰抓了个正着，而且是早就搜出了有力的证据。 证据？书信？ 每天出入她房间的不过就是温茶断弦，或者酒留，哪里来的书信？ 石青衫的眉头渐渐蹙紧，看来是府中有人要害她了！ 府里的人，她正在默默一个个地细数着，排除着，却听大牢的大门被推开，透出光亮来。 石青衫抬头看去，有两个狱卒逆光而来，正朝着她这间牢房。 哐啷哐啷，狱卒将锁头打开，横声横气道：“石青衫！起来，跟我走！” 石青衫正起身子，略有一丝警惕：“去哪里？” “有人要见你！”狱卒用刀敲了敲木桩子，不耐烦道：“费什么话！快点走！” 上头有吩咐，现在先不能动石青衫，因此狱卒也只是干喊，不曾动手。 猜不到是谁，但石青衫心中隐约觉得，自己心中的疑惑快要解开了。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稻草，便跟着一起出了牢房。 走在这大牢里，石青衫才发现大牢真的很庞大，有上刑的地方，放工具的地方，还有关押重刑犯的牢房……七拐八拐，狱卒将她带到一个上刑的牢房里，这牢房很封闭，看样子是怕用刑时犯人会鬼吼鬼叫。 正文 第223章 是我 石青衫刚一进来，狱卒便退出去，她心头一紧，转身扒在门上，“你们干什么？” “老老实实待着！”狱卒吼了一声，便离开了。 既来之则安之，最起码有石明远的面子在那儿摆着，想来墨如丰不敢动用私刑。 石青衫将不安的心慢慢平复，打量了下这间刑房。 有些刑具都已经生锈，几根鞭子黑乎乎的，应该是干在上面的血迹……不过尔尔。 石青衫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因为她忽然想起战王府的暗室，那里才是真正的地狱吧！ 嗯，杨择就是地狱的主宰！ “进了大牢还能笑得出来？让我说你天真，还是说你蠢呢？”嘲讽的笑声在门口低低想起，石青衫一转身，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兵进来，全程低着头。 直到门关上，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小兵抬头，露出倾城的容颜，还有嘲讽的笑容。 “墨清雅？”石青衫的确有些吃惊。 难道，从头至尾都是墨清雅的主意？ “不用想了，是我。”墨清雅扬唇一笑，还眨了眨眼。 墨清雅当真很美，就连她做这种狠毒之事，露出笑颜时，都让人不能生恨。 石青衫奇怪地笑了，“我和墨小姐有冤有仇吗？为什么三番四次针对我？” 她思考了一下，“若说有些误会，上一次和墨小姐赛酒，你已经把三殿下赢走了。” 石青衫自认为，和墨清雅再没有瓜葛，就算和杨昭有些来往让她误会了，上次不也解开了吗？ 墨清雅的美人面孔藏着怒气，“你还敢提上一次？战王爷已经够维护你了，那天他专门为了你赶过来，我以为你会被王爷的真心感动，从此真的远离三殿下，没想到……你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勾搭战王爷和三殿下？” “什么？王爷什么时候专程赶过来？”石青衫困惑道，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印象。 墨清雅没有搭理她，继续骂道：“哼，都说丑人多作怪，我算是长见识了！” 石青衫算是明白了，那个傻白甜帮她树立了这么一个敌人啊！ 看来墨清雅这端庄大方都是装出来的，石红绡就曾说，墨清雅小时候在般若城中非常霸道，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算是石成欢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着。 都说本性难移，墨清雅怎么可能因为去了趟封城，就性情大变呢？ 只是墨清雅针对自己，实在没道理啊！ 石青衫抿了抿唇，“墨小姐，你我之间存在误会，我可以再跟你解释一遍，我和三殿下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妨碍你……” “行了！别再惺惺作态了！”墨清雅不耐道，“你上次赛酒时，也口口声声说着那次之后不再纠缠，可结果呢？” 这让石青衫一头雾水，结果怎么了？她和杨昭什么都没做啊！ 石青衫万万想不到，让墨清雅彻底爆发的事情，就是杨昭那天跟她打听苏念的时候。 女人的嫉妒心，海水不可斗量！ 石青衫知道，现在跟墨清雅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了，就看她想做什么吧。 墨清雅神色微凝，冷冷望着石青衫：“证据确凿，你现在没有退路，只能等死。” 石青衫唇角上扬，等着墨清雅给她的后路。 只不过，墨清雅给她的选择，实在是让她意外。 “叛国通敌的大罪，有我爹在审案，你不可能翻身的，除非你按照我说的做，现在就嫁给战王爷，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石青衫傻眼，这算是什么退路？她笑了出来，“墨小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和三殿下没有关系，和战王爷也同样……” “亏得战王爷对你那么好，你有什么资格水性杨花？真是无耻！”墨清雅万分鄙夷。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何况她哪只眼睛看到杨择对她好了？ 石青衫很是无奈，可奈何墨清雅给她下了最后通牒：“给你两天时间，你只有嫁给战王爷才能脱身，两天后你的案子就开始审理了。” 直到墨清雅离开，石青衫都没有停止发笑。 墨清雅嫉妒她和杨昭好，所以逼她嫁给杨择，这算什么？ 那狱卒进来，用刀背敲敲门：“回牢房了！” 石青衫叹了口气，刚迈步要走，就见另一个狱卒跑过来跟这个狱卒耳语几句，那狱卒便道：“你先呆着吧，又有人来看你了。” 石青衫站在原地，还在想该不会这么巧，真的是杨择过来了吧？ 她暗自笑着，总不能为了自己能脱身，对战王爷逼婚？杨择会听她的？ 思绪正在飘飞，有一个高大人影推门进来。 “五小姐，你还好吧？”温润的声音仿若潺潺溪流自心间流淌而过，竟然是杨恭。 石青衫微有诧异，对杨恭颔首行礼：“二殿下。” 杨恭快步过来，扶住她的双臂，万般心疼：“怪我来晚了，让你平白进来受苦了。” “二殿下，这是……许是有人构陷，但也没什么大事。”石青衫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杨恭用那么亲昵的口吻说话，她总觉得很诡异。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杨恭神色间满是抱歉，也发觉刚才的动作似乎超越了界限。 “没事。” 杨恭微叹，望着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怎么会和赤焰国的官员扯上关系？” “这和我真的没有关系，应该是有人要陷害我吧。”石青衫已经知道是墨清雅，但她也知道说出来没有用，杨恭根本不会救她的。 至于杨恭什么目的…… 杨恭眉目之间满是怜惜之色，“那这个人是有备而来，我去打听过，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似乎很难洗脱罪名。那，你想过怎么脱身吗？” 石青衫笑了一下，摇摇头。 “若证据确凿，二殿下是知道我父亲的，他应该不会为了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或许，我只能坐以待毙吧。”石青衫笑容满是无奈，那双眼睛却在观察着杨恭。 杨恭此行怕是为她带来解决之策的吧，她不故意这样说，怎么引着杨恭说出真实目的呢？ 杨恭倒是没有东拉西扯，望着石青衫时深情而认真。 “这证据似乎是不可抹灭的，罪名也难以洗脱……可是你知道，在般若城中，权利身份几乎可以掩盖一切证据。” 石青衫笑望着他，“所以，二殿下你的意思是？” 正文 第224章 诡异的杨恭 “青衫，我对你的心意，这么长时间你应该有所察觉吧。我没有什么靠山，只是个不得势的皇子……”他自嘲般笑笑，缓缓吐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请求父皇赐婚，你成为我的正妃，就没有人敢再为难你了。” 这是……石青衫的脸都有些僵，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怎么人人都拿她的婚事说事儿呢？ 不过石青衫觉得可笑得很，杨恭说自己现在不得势这没有错，可他的野心不知道有多大！ 若是真的嫁给杨恭，恐怕会比嫁给杨裕，死得更惨！ 杨恭，绝非懦弱待宰的绵羊，而是伪装的豺狼虎豹！ 杨恭一直注视着石青衫，目光中满是怜惜和爱慕，仿佛真的是个有情有义的谦谦君子。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石青衫只觉浑身发毛，垂下眸子来。 “二殿下，现在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有很多证据不明确，比如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书信，还有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货物里的兵刃……我想再等等看。” 杨恭叹了一声，好言相劝：“青衫，你不要固执，你也清楚是有人暗中陷害，那么他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所说的那些兵刃，从你的货物中查到了就会算在你头上。还有书信，他想栽赃陷害，一定会找大师来模仿你的字迹，丞相府里的人那么多，你连放书信的人都查不到是谁。” “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那个主意吧，青衫，如果你相信我，我会护你一生周全的。” 石青衫并没有在意杨恭这些肉麻的承诺，反而抓住了一个疑点。 她都没有说别的，杨恭为什么那么笃定是丞相府的人将书信偷偷放进她房里的？ 实在是太奇怪！ 石青衫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表情，只婉转谢绝了，“二殿下，我最希望的是，能重获清白，而不是将二殿下也牵扯进这污泥之中，谢谢二殿下的好意。” “青衫……” 可是石青衫一个深鞠躬，便堵得杨恭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杨恭目光微黯，“好吧，我抽空再来看你，这牢里的人我也打点好了，不会难为你的。” 石青衫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临出门前，杨恭回头：“青衫，我刚才的话都是真心的。” 石青衫颔首垂眸，便再听不到杨恭的声音，门被轻轻拉开，仿佛带了无限的惋惜之意。 回到牢房，石青衫陷入了困惑之中，杨恭未免知道的太过仔细，难道是她想多了？ 不可能，到现在为止，就连主谋墨清雅都没提过，究竟是谁把书信放进丞相府的，杨恭怎么能知道？ 难不成杨恭和墨清雅一伙的？ 不对，墨清雅要她嫁给杨择的，怎么会让杨恭来搅局？ 实在是……石青衫将头埋在臂弯里，实在是想不通。 “青衫，看来你在这里不好过啊。”这道轻柔的声音，让石青衫抬起了头，看到了眼前人，她不禁觉得好笑。 才住进来一个下午，石成欢这就等不及要来看她笑话了！ “二姐，你现在的身子，方便进这种地方吗？”石青衫莞尔一笑，仿佛她所在的地方是无限美好的天堂。 石成欢脸色微变，警惕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狱卒，她眯眼看向石青衫，冷声道：“姐姐好心给你带点心来，你还胡说八道？” 本是来看看石青衫的落魄模样，没想到一进来就被石青衫拿她怀孕的事情嘲讽。 石青衫靠墙坐着，隔着牢门看石成欢，也不往前走几步。 “二姐，在裕王府的日子是不是太舒坦了，你想跟我来换换？” 石成欢冷笑一声，随即将食盒里的点心一盘盘推进牢里，“你就是太嘴硬，如果你现在客气点，没准儿我还能回去求求父亲，让父亲多为你走动走动关系，让你的下场别太难看！” “二姐的意思，不还是等着看我死吗？”石青衫笑了一声，看了眼石成欢的点心。 石成欢抬眼，笑意盈盈望着她，“你我同根，我怎么忍心亲自动手呢？可老天毕竟有眼，还是留不得你。” 石成欢将话说得很隐晦，这里的犯人狱卒一大堆，人多嘴杂，万一将她说的什么漏出去，这就不好了。 石青衫垂下头，低低笑出声来，“二姐，我毕竟还活着，你要看我笑话，会不会来得太早了些？” “什么意思？”石成欢微微蹙了眉，看着石青衫还能笑得出来，她这心里实在不大痛快。 “你没听懂吗？我是说啊，我现在嘴巴还能说话，说的话肯定会有人传出去，你的身子……” 说到此处，石青衫故意停顿了下来，抬头笑眼望她。 石成欢脸色僵住，咬牙低声道：“石青衫……” “你急什么？我是说啊，你的身子骨弱，万一我说了什么错话，二姐得跟我一起作伴了！”石青衫的眼中笑意满满，对她眨了眨眼。 石青衫忽然发觉，她这种坏劲儿像是跟谁学来的似的！ 石成欢细白的手指抓在肮脏的圆木桩上，眸光闪烁着愤然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石青衫。 看见石成欢发怒，石青衫微微收敛了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进来，有几句姐妹之间的贴心话，要嘱咐二姐。” 石青衫捏着石成欢怀孕的把柄，石成欢不得不听她的！ 招来狱卒打开牢门，石成欢强忍着当场掐死她的冲动，蹲在她的面前，冷冷望着她，“你想怎么样？” 石青衫唇角微扬，眼眸一片透亮，“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凑在石成欢耳边说了几句后，石成欢皱起眉头：“你不会是想害我吧？” 石青衫往后一撤，“我想害你，喊一嗓子的话，你现在就不用出这个牢门了。” 堂堂的裕王妃怀上了个野种，绝对是死罪！ 石成欢眉头紧皱，思考了好久这才起身，狠狠瞪了她一眼，“闭紧你的嘴！” 看石成欢扬长而去，石青衫这才满意地笑了。 没想到啊，她的危机，竟然要借石成欢的手来解决！ 石成欢送上门来，她也是临时计上心头，谁让这个二姐是真蠢呢？ 正文 第225章 王爷喝闷酒 牢房毕竟是牢房，晚上睡起来阴冷潮湿，石青衫被冻醒来好几次。 她穿得很单薄，尽量双手环住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 只有天窗上一丝亮光透进来，石青衫看着那点点光亮，发起呆来。 这一天的变故，实在太多。 忽然，石青衫浑身的汗毛竖起来，她看到窗子投来的光亮被一团黑影所挡住，那团黑影竟然还在晃动…… 石青衫浑身紧张起来，仿佛已经跌入戏折子里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紧绷着神经，走出几步，缓缓抬头望去。 她惊讶地捂住了嘴巴，那是…… 窗子上面，杨择正趴在那里，懒懒笑望着她。 石青衫松了一口气，却仍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他怎么能那么吓人！ 石青衫皱眉，环视四周，虽然犯人们和狱卒都睡着了，但只要有一点动静，都有可能惊醒他们，若是让人看见了，岂不是又给她安一个要逃狱的罪名？ 杨择能不能不要这么坑人？ 正在石青衫头皮发紧，想着该怎么跟杨择说话时，杨择已经不见了。 石青衫眨了眨眼，赶紧贴墙坐下，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吓得闭上了眼睛。 刚才那个杨择该不会是幻觉吧？ 或者不是幻觉，而是……石青衫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 “石青衫，出来！”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石青衫知道是狱卒，便睁眼看去。 只见狱卒提着灯，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给她开门，一脸恼火。 “快点出来！有人看你！”收了石青衫这么个祖宗，怎么半夜都有人看她，又不能打又不能骂，狱卒简直是要烦死了！ 石青衫怔忡之时，被狱卒赶着出来，又去了那间刑具房。 推开门，只看见一袭银白衣衫长身玉立，单看这背影倒是觉得很有儒雅气质，但石青衫一眼就认出来他只是个大尾巴狼。 “王爷？怎么这么晚了，你……” 杨择转身，他上下打量着石青衫，眼中笑意玩味：“你进来了，我不来看看，怎么说的过去？” 石青衫：“……”究竟哪里说不过去？ “王爷，你刚才实在是太吓人了……”石青衫捂着心口垂下头，仍旧心有余悸。 杨择不禁笑了，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来这儿住几天也挺好，正好练一下你的胆儿！” 石青衫捂着头，万般哀怨地看着杨择。 杨择在这里面走了一圈，双手往后一撑，坐在了桌子上，一副大爷的模样。 “你这次是怎么回事？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大仙了吗？” 说起这个，石青衫啼笑皆非：“已经知道了，是墨清雅。” “哦？倒是很新鲜，说来听听。” “墨清雅到现在还以为，我和三殿下关系不正当，所以处处针对我，这次就是想置我于死地，斩断三殿下周围的花花草草。”石青衫笑叹着，将墨清雅说的话跟他讲了一遍，除却嫁给杨择这件事。 杨择微微挑眉，声线带着几分沙哑，显得极为诱惑，“那她可真是眼瞎啊，看不到你我才是关系不正当吗？” 听杨择说这些暧昧的话，石青衫的小脸微微发红，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王爷，墨清雅过来，似乎说起过，那天我和她赛酒，你是不是来过临仙楼？” 杨择长眉轻挑，“什么时候赛酒？我怎么不知道!” “哦，那可能又是她在胡说吧。”石青衫垂下头，咕哝了一句。 杨择唇角弯起，想到石青衫喝醉时，那个可爱的小模样，他还没忍住，亲了她好几下吧…… 睁着眼说瞎话，杨择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墨清雅有一件事说对了，她要栽赃给你，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杨择偏头看向她，“你现在想怎么办？怎么脱身？” 石青衫抿起唇角，脑海中闪过两个主意，嫁给杨择？嫁给杨恭？ 无论是哪个，她都觉得好笑。 看着她微微晃动的脑袋，脸上的表情有细微变化，杨择扬起唇角，隐隐期待着什么。 “王爷，我已经有主意了。”石青衫抬头，眸中的笑意透着坚定。 杨择轻呵了一声，仿佛窗外夜空上的星子全部碎进他的眸子，万分闪亮，“是什么？” 若是这丫头真的提出来了，倒也未尝不可…… “我会借石成欢的手，来为自己洗脱罪名。”石青衫十分自信。 若不仔细看，杨择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淌入温柔的光色，“是吗？连石成欢都能用得上啊。” 石青衫满是兴奋，“对，上一次发现石成欢怀孕，又多了一个可以威胁她的把柄，她本是要来看我的笑话，却反被我捏住。而且我想了一下，可以趁机把杨裕拖下水。” 杨择笑了，她还真是……独立自强啊！ “很好，看来不用到年底，你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做我的军师了。”杨择点头。 突然被正经地夸了，石青衫微怔，脸上微有羞赧之色，“我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外面的一切还得靠王爷去活动。” 接着，石青衫慢慢悠悠地说了一大堆，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杨择。 杨择非常专注地望着石青衫的眼睛，似乎没有专注听她说话，渐渐勾勒出一个笑容，却看不出什么喜色。 石青衫蓦然愣住，“王爷，是……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杨择这是什么表情？ “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你很快就能出来了。”只见杨择跳下桌，径直走出门去。 这么严肃？完全不像杨择嘛！石青衫捏着手心，笑了一声。 不过，杨择来这一趟，倒是让石青衫心安很多，就算是让石成欢去做刀，但没有杨择主持大局，石青衫总是不放心的。 石青衫恼丧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好像越来越依赖杨择了，不是个好迹象！ 临仙楼，风流倜傥的战王爷在醉酒。 明思托腮盯着杨择半天，抬头看向流光：“王爷这是受什么打击了？” 大半夜的来她这里，什么话都不说，自斟自饮，慢悠悠地像是个……神经病。 流光想了想，“不知道。” 满是期待的明思，白了流光一眼，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一根木头上呢？ “王爷，让我陪你喝闷酒，总得倒倒苦水什么的吧？”明思只好从杨择这里攻破了。 正文 第226章 地下赌场 杨择举杯对月，望了许久，又将酒盏放了下来，这一杯终究是没喝进去。 丝毫不理人的杨择，终于抬头看着流光。 流光心头一紧，王爷是要把邪火都撒在他身上吗？ 只听杨择幽幽开口，“你不是听到墨清雅出主意，让石青衫嫁给我吗？” 流光都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结果杨择说的是这个？ “是，是啊，她说了。” 就算是大牢，杨择也有本事安插眼线进去的，从墨清雅到石成欢去看石青衫，他都清楚。 “那为什么，石青衫没有求着嫁给我？” 顿时，流光感觉天空一道惊雷劈中自己，这关他什么事啊？石青衫说不说，他能管得了吗？ 看着流光无辜又便秘的表情，明思噗嗤一笑，笑着摇头道：“王爷，这你可怪不着流光吧！” 流光向明思投去感激的目光，这个黑锅他可不能背啊！ 原来杨择深夜喝闷酒的原因，是石青衫啊！ 明思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琢磨的意味，“王爷，你真的喜欢五小姐？” 别人不了解，和杨择从小一起长大的明思还能不了解？ 杨择端举着酒杯，勾唇一笑：“喜欢？什么是喜欢？” 明思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是这样。 杨择，根本不会轻易喜欢别人，至少明思没有见过…… “流光你去卧房里睡吧，我也回去睡觉了，让他一个人在这儿玩吧！”明思起身，对流光摆摆手。 她们还当一回事似的，结果杨择是在这儿无病呻吟。 两人走开，窗外是清风霁月，窗边是俊公子在垂眸低叹，似乎怅惘无限。 “如果她说出来，其实我可以凑合的。” …… 凡事因果相依，从石成欢找上朱阎王、蓄意谋害石青衫那天起，就注定会有今天被石青衫牵着走的结果。 听了石青衫所言，石成欢来到了一个地下赌场。 她穿上男装，已经将自己打扮得足够难看，但还是有猥琐的男人凑近她跟前，幸好她带了两个随从，随时挡开他们。 进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石成欢一直紧皱着眉头，她没想到，石青衫的买卖做的这么大吗？竟然都涉及到这些鬼地方？ 边走边看，这些赌钱的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叫喊，痛苦的尖叫声吸引了石成欢的目光，越过许多人头，她望向高台上的几个人，霎时间胸口翻涌，又恶心想吐。 那高台之上悬挂着许多人身上的零件，大部分是手指头和断手，一个男人被压在地上，手指卡在刀下，咔吧一声被砍掉，那一声惨叫正是来自于他。 很快就有一个打手模样的男人捡起那指头，又吊起来，最恐怖的是，赌徒们没有一个人在乎这血腥的场面，若有人围观，还会兴奋地喊叫着再剁一根。 石成欢别开脸，捂着嘴巴，她急声吩咐：“快去找老板！” 其中一个随从应声，便四处去寻找。 很快，随从回来，带着石成欢去找老板。 老板是个面目凶狠的中年男人，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高台旁边看着赌场中的一切。 乍一看见石成欢这小白脸的打扮，老板眼前一亮。 老板这眼神让石成欢万分厌恶，她冷声道：“我是你老板派来的，这个月的账本，快点给我拿出来！” 那老板微有讶异，却也不动声色，冷笑一声：“小公子，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看我那么像是傻子？” 话罢，便有几个小流氓围了上来，露出阴笑，“老板，看这个小公子白白净净的，不如留下来给您……” 石成欢惊恐地睁大眼，她现在可是个男人！这个赌场老板眼瞎吗？ 怎么说石成欢都是个大家闺秀，不知道这里的肮脏之事，这个老板荤素不忌啊！ 老板摸着下巴，“呵，倒是提醒我了……” “别废话！”石成欢语气强硬起来，“都说了我是你老板的人，你还敢动我？” 赌场老板眼中似乎有几分忌惮，他问：“有什么凭证？” 石成欢冷笑一声，倒真让石青衫预料到了。 她从怀中摸出一方绢子，这上面绣着一个石字，将绢子抖出来给老板看。 石青衫说，见到这花样和字，赌场老板便能认得出是石青衫派来的人，到时候就会把账本给她。 看到这绢子，老板皱紧了眉头，“你在耍我？” 石成欢也不高兴，粗着声音：“你不长眼吗？这上面绣着什么，看不见吗？” “你他妈真是胆儿肥了！拿着个破手帕就敢来糊弄老子！”老板拍案而起，吓得石成欢一个哆嗦。 石成欢震惊不已，这老板是怎么回事？ 老板恶狠狠地指着石成欢，“把这个小白脸，捆了送回我房里！” 石成欢大惊失色，抓着身边的随从挡在自己身前。 那几个小流氓刚要上手，只听门口一片骚乱，原来是官兵来了！ 老板惊慌不已，低声斥道：“怎么回事？没有打点好吗？怎么会把官兵招惹过来？” 他手下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官兵之中为首的人高声喝道：“所有人不许动！” 一队官兵在前面开路，只见一个身穿湖蓝色锦袍的男子疾步走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隔着攒动的人头，石成欢认出那个人，那不是三皇子杨昭吗？ 杨昭怎么会突然出现？若是让杨昭看见自己在这里，那岂不是有嘴也说不清了……石成欢心中大惊，低着头想躲到人群之中去。 可恨的是，老板的一个手下就站在石成欢旁边，见她想逃，就赶紧拽住她，不让她走。 石成欢快要急哭了，只得低下头去。 偌大的赌场，几百号的赌徒，竟然静寂无声，只有杨昭的脚步声。 忽然，一直低头的石成欢，视线中多了一双镶嵌着白玉的黑靴，再稍微往上看去，是湖蓝色的衣角……她不敢抬头。 只听杨昭似笑非笑的声音炸响在石成欢的耳边。 “呦，这不是大皇嫂吗？” 若不是有那个男人抓着她，她几乎腿软的要跪倒在地上。 石成欢不敢抬头不敢接话，杨昭只是笑着，“大皇嫂怎么有兴致过来，是来看看自家产业吗？” 正文 第227章 傻白甜抖威风 自家产业？开什么玩笑，石青衫的东西能让她染指？石成欢心中想着。 杨昭收回目光，看向一脸惊恐的老板，此刻他绝非傻白甜，而是冷酷无比：“你是老板？” 老板愣了愣，点点头，“是……但是官爷，我们大兴赌场可是正规生意，背后那是……” 老板嘿嘿笑着，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聪明人都听得懂，他是想说背后有靠山。 杨昭冷笑着，逡巡全场，随即道：“搜！” “是！”几十号官兵听令，便四散到赌场中，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老板一脸惨白，“官爷，我们……我们这是犯什么事儿了，您总得给个明白话啊！” “犯事？你们犯的，是这玄轻国的律法！”杨昭瞥了老板一眼，不再和他搭话。 几百号赌徒就蹲在地上不敢动，桌上都是闪闪发亮的银两，也是欲望的深渊。 杨昭望向石成欢，勾起一个笑容，“皇嫂，你来自己家的地盘，还打扮成这样？你是来做什么？” 石成欢没有接话，可身子已经在发抖了。 那老板只以为杨昭叫的是黄嫂，便立刻想推卸责任：“原来这是个女人吗？官爷，她一进来，就拿着这个破绢子找我要账本，她就很可疑，官爷您找的人是不是她？” 老板还把那绢子递给杨昭，杨昭抓着绢子看了看，目光在老板和石成欢之间流连，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她是谁？” 老板一怔。 “你的主子是谁，不用我说了吧。她是你主子明媒正娶的正妃，算是你的老板娘，怎么就不能拿账本看一看了？” 这下轮到石成欢呆住了，她这才抬头，听杨昭的意思是，这赌场是杨裕的？ 石成欢笑容微微僵硬，“三殿下，我有些听不懂，我是来帮我妹妹拿账本的，她还怕老板不认识我，所以给我拿了这绢子做凭证……” 杨昭眼中含笑，却散发着冷意：“这绢子，不是皇嫂的姓吗？” 说到这里，石成欢自己都呆住了，那绢子上只绣了一个石，谁能说得清楚这是石成欢的石，还是石青衫的石！可此刻拿在她的手里，这绢子便是她的啊！ 此刻，搜查的官兵回来了，禀报道：“回禀三殿下，属下从赌场中搜出大大小小的兵刃两百多件，都在隐秘处刻有赤焰国的标志，和从关外货物中搜到的是一批！” 那老板面色煞白，“三殿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三殿下，有什么事儿您跟大殿下去商量，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板这么说，一来是推卸责任，二来是想让杨昭顾惜兄弟之情，放过他们一马。 “我秉公办事，你想让别人说我因私忘公？”杨昭瞥了老板一眼，老板立刻吓得跪了下来。 只见杨昭转向傻傻呆呆的石成欢，“看来，皇嫂这是特地过来，帮皇兄销毁证据的吗？那我来的可真是不凑巧啊……” “不，不是……”石成欢矢口否认，可自己也觉得，再怎么解释也会很苍白。 她浑身的血液倒流，昨晚上是石青衫拜托她的，让她带着绢子走这一趟，拿一下赌场的账本。 石青衫说，这个赌场赚的都是不干净的钱，但是来钱很快，这也是她能在短时间内赚的盆满钵满的原因，平时的账目都是她亲自查，连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石青衫不放心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石成欢也怀疑过，为什么就放心她呢？石青衫也说了：“我捏着你那么多的把柄，只要你不主动寻死，我就有十足地把握牵制着你，所以，让你去帮我拿账目最合适不过了。” 理由实在太充分，让石成欢不得不相信。 因为石青衫已经坐在牢里了，她不可能将手伸到外面，石成欢只有按照她说的做，才能让她闭嘴，否则别无选择。 可是，杨昭怎么会来？ 杨昭的目光所及之处，赌场中每个人都吓得低下了头，他高声下令：“这个赌场私藏赤焰国兵刃，有通敌叛国的嫌疑，把有嫌疑的人都带走！” 老板和他的手下都被官兵押走了，赌徒们哭喊着生怕牵连，便有几个官兵组织着他们排队，挨个儿报上名字住处，记录过后便放走了。 场上一片乱哄哄，看见杨昭还站在自己面前，石成欢感觉双腿灌了铅，也是不敢动弹。 “皇嫂别怕，我怎么敢抓你呢？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以后有的忙。”杨昭笑容满面，这种温柔快要把石成欢吓死。 杨昭走后，看着一片狼藉的赌场，石成欢软倒在地，拳头恨恨砸向地面：“啊！！” 这一次，又被石青衫设计了！ 杨昭将赌场中所有人带回大牢，正好跟墨如丰撞了个照面。 看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要被关进大牢，墨如丰有些愣住：“三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杨昭勾唇一笑：“配合墨大人前两天接手的那个案子，今天刚有了新发现，这都是嫌犯。” 没等墨如丰再回话，杨昭已经亲自带人进大牢，将赌场的人收押。 安静的大牢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一下子关进来几十号人，除了石青衫的牢房，其他牢房都挤得满满当当。 石青衫走到牢门边，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只见杨昭走来，步伐稳重，气势凌然，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傻白甜啊！ 全部嫌犯被关起来，杨昭扫了眼之后，朝着石青衫这边走来。 其他犯人都只顾着争抢牢房之中的方寸之地，暗暗较劲，很少人注意到杨昭和石青衫这边。 杨昭斜斜靠在牢门边，隔着缝隙看向石青衫，心情好到不行：“哎，你怎么想出来这主意的？你都没看见，我今天在赌场有多威风！” 石青衫噗地笑了，还是那个傻白甜！ 转念一想，昨天杨择走的时候，态度好像不咸不淡的，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办事效率，今天就把事情办了。 之前她还怀疑，杨择是不是真心扶持杨昭夺位，毕竟杨择自己的实力不可小觑。 上一次召集商人捐款，这一次去赌场扫荡，杨择都让杨昭去出风头，她算是信了。 正文 第228章 兵部一把火 “其实也没什么，有一次我有幸进入战王府的暗室，里面还有很多重要人物的卷宗，我特意看过大皇子的，记得这个大兴赌场曾陆陆续续接手过一些赤焰国的兵器。” “这次让石成欢去，她现在代表的是裕王府，你去抓人，正好看她慌忙销毁账目，不就更加坐实了裕王府叛国通敌的罪名？” 这一次是临时起意，并非蓄谋已久，一切多亏石成欢犯贱来看热闹啊！ 杨昭听着，吃惊地张大嘴巴，并伸出大拇指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和皇叔一直知道皇兄拥有大量兵刃这事儿的，但一直没有合理的突破口，你人在牢里坐着，就帮我们解决了……啧啧，你你你……” 见杨昭挠头夸不出来，石青衫被逗得笑了，“三殿下，没有这么夸张好不好，说起来还是战王爷那边的情报全面，我才能想到这个主意……” “你说的很对！”杨昭拍了一下巴掌，“你赶紧挑个好日子去吧。” “什么？”石青衫发懵。 杨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我皇婶啊！你这么好的军师，必须得牢牢拽住！” 石青衫黑着脸，只见杨昭嘿嘿一笑：“我心上有人的，我就不拽你了！” “三殿下，我不敢奢求能入得了你和王爷的眼……”石青衫满心无奈，傻白甜才会想太多。 杨昭一阵风似的飘走了，“我不跟你说了，还要去审问那帮孙子呢！” 整整三天，杨昭都在大牢里耗着，对赌场里的人挨个儿审问。 石青衫还听路过的狱卒抱怨，杨昭这三天以来打了鸡血，他们都没法偷懒了！ 这三天之中，杨昭软硬兼施，硬生生地撬出来许多秘密。 据那赌场老板招供，杨裕不止一次口出狂言，说将来会继承皇位。 关于这些赤焰国兵器，也有人招供，曾有赤焰国的人乔装打扮来玄轻国，杨裕很早就结识了几个赤焰人，这些精锐的冷兵器就是从他们手中买的，而且时不时地会再购买一些。 兵器藏着具体是干什么，老板和手下就没有多加猜测了。 杨昭捧着厚厚的供词走上朝堂，杨裕目瞪口呆，无从辩驳，皇上气得连桌子都掀了，杨裕自然免不了牢狱之灾。 正如墨如丰一样，杨择也立刻给杨裕扣了一个叛国通敌的大帽子：“私藏赤焰国兵刃，与别国常有往来，用心不浅啊！看来裕儿，这是为将来继任储君做准备啊！” 当天，杨裕就被关进大牢里，是由杨择亲自送去的。 可石青衫没有见到杨裕，杨择告诉她，“你只是有嫌疑，而他已经坐实了罪名。” 杨择离开前，笑意悠悠地望着她，“明天就能出去了，还不是我来救你？” 看着杨择离去的背影，石青衫觉得有一丝莫名其妙。 救她，很不应该吗？ 次日，杨裕的事情刚掀起轩然大波，众位官员还在猜想石青衫是不是与杨裕狼狈为奸，或者又能牵扯到石青衫的父亲石明远。 石明远自然是否认再三，并哭诉着自己的女儿天真纯良，绝不可能做这等事！ 当天下午，兵部竟然失火，千里香买来的那批烈焰酒和从关外搜出的赤焰兵刃也都被焚烧殆尽。 望着大火熊熊，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墨如丰满脸是灰，呆呆地看着兵部。 当天晚上，皇上紧急地召见了许多重臣，在商讨兵部这事儿究竟为何。 杨择淡声道：“他们在销毁证据。” “是谁销毁证据？”皇上皱紧眉头。 有大臣立刻道：“销毁了证据，石青衫那个案子便无从下手，应该是石青衫吧！” “不，应该是裕儿的人。”杨择轻叹一声。 “赌场和关外的兵刃都暂放在兵部，还有从丞相府搜出来的书信，若这些都被毁掉，裕儿的人就可以一口咬死，那都是石青衫派人做的，真正通敌叛国的人只有她一个，裕儿那些兵刃只不过是赤焰的仿品。” 话一说出来，众人一惊，却立刻有人反驳：“这只是个战王爷您的假设，为什么不能假设是石青衫放的火，销毁证据呢？” 杨择勾唇一笑，漆黑的眸子中迸发出震慑人心的光芒，“石青衫只是有嫌疑，可裕儿手下的人都已经招供，说他的确有觊觎皇位的野心，你说，谁更着急洗脱清白？” “何况，你们都知道，石青衫只是丞相府的庶女，无权无势，只会做点小生意，她凭什么敢在兵部放火？” 石明远的脸黑了下来，众人都哑口无言。 尽管是揣测，可杨择说得有道理，石青衫没有动机、没有条件给兵部放火的，综合看来，就是杨裕了。 纵火这事儿缺乏证据，也没法给杨裕再加一罪，只不过这是兵部尚书的过失，墨如丰被当朝痛斥，罚了年俸。 杨裕昏庸无道，但他也有作为皇子的骄傲。 进了大牢之后，杨裕完全不配合审讯，趾高气昂的都快把大牢当成裕王府的后花园了，但没有人敢对他吆五喝六，只要皇上不下令，杨裕就有翻身的机会。 那一次审讯之后，杨裕的走狗们吐出了许多秘密，将杨裕曾经想当皇帝的野心暴露无遗，但在杨裕进来之后，从他们口中再也问不出任何话来。 一时间，这桩牵扯了皇子的大案陷入了僵局。 杨昭很是烦恼地来找杨择，“皇兄那里，我也不好审问，眼看着就要功亏一篑了！” “石青衫好不容易布下的局，祸水东引到杨裕头上，怎么能对不起她的苦心呢？”杨择轻笑一声。 杨昭瘪嘴，“皇叔，你的意思是，你去审皇兄？我看也可以，反正你的手段很卑鄙……” 啪的一声，杨择反手一巴掌拍在了杨昭的脑袋上，“真是个白眼狼，我跟石青衫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杨昭委屈巴巴地看着杨择，心里细想他刚才那话，怎么那么奇怪呢？ 百姓家教训子女总会说一句话：“我和你娘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真是个白眼狼！”大概就是杨择说得那句吧…… 杨昭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谄媚笑着：“皇叔，那你还不去小皇婶面前表现表现？” 杨择凉凉看他一眼，“你就不怕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正文 第229章 好好跟着我 杨昭一缩脑袋，双手插在袖子里苦思冥想，难道刚才的马屁拍错了？ 清风拂过，杨择迈步要离开，杨昭苦着脸：“皇叔，你还没说怎么办呢！” “明天早朝，你皇兄的小命就难保了！”杨择懒洋洋说着，朝他挥了挥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杨昭一怔，早朝？皇叔又要有惊喜了？ 杨昭蹲在回廊下，吹着小风，正想着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时，只见快走到门口的杨择，忽然转过身来。 “皇叔，你准备告诉我你的奸计、呃，是妙计了吗？”杨昭猛然起身，屁颠颠地朝杨择跑过来。 天空一片晴蓝，绵白的云彩随着清风流动，院子里绿意盎然，天地间都是一片温柔的景色。 身穿一身蓝袍的杨择，目光从天边收回来，望着身边这个像小哈巴狗的杨昭，唇边的笑容渐渐温柔。 就在杨昭满心期待下，杨择开口—— “你真觉得，她适合做你小皇婶？” 杨昭：“……” …… 朝堂之上，只有看不见的血腥和刀光掠影，而这一次的风暴是杨择亲手掀起来的。 早朝一开始，杨择就站出来，细数大皇子杨裕这些年犯下的罪状，其中包括了强抢民女、杀死无辜百姓、利用职权强扶庸才上位……大大小小上百件。 单单是无辜枉死的人命，就有十几条，足够判几个来回的死罪了。 杨择不光嘴说，还将有力的证据呈交上来，这样的声讨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杨择的目光又畏惧了三分。 短短几天时间，杨择就能不动声色地找到这么多有力证据，将杨裕彻底打入地狱，这般若城中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杨择。 自打杨择回到般若城，一直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有些脑子的仍然记得他在战场上是如何出生入死，这才建立了这无可取代的功勋的，没有脑子的还对杨择十分不屑，总认为皇上养了一个废人。 杨择手中还握有白楚边境的军权，他不拿出来显摆，人们似乎忘记了属于他的辉煌。 如今，一并让你们想起来！ 杨择不卑不亢，掷地有声地陈述完毕，总结了一句，“臣弟以为，大皇子杨裕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理应赐死，才能平天下人之愤！” 皇上气得火冒三丈，桌子全都掀了，“孽障！孽障！查明罪状，择日处斩！” 生下这么一个儿子，简直是在给皇室抹黑。 皇上不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更不能容许他们来玷污他引以为傲的皇家名声。 “皇上英明。”杨择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便退回队伍之中。 大臣们还没从震撼之中缓过来，听得杨择的声音，便赶紧跪地高呼：“皇上英明！” 若不追逐于杨择，恐怕又是第二个杨裕了！ 杨择那张纨绔子弟的皮相一下子变得不值得人信任，众人对他又敬又畏，知道这才是不能得罪的活阎王。 得罪人的事儿，杨择要一做到底，是他亲自将赐死的圣旨带到大牢里去。 宣读之后，杨裕面如死灰，仿佛当即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裕儿，你好生上路，皇叔会想念你的。”杨择略欠揍的表示同情，便离开了。 前脚一走，就听得杨裕的怒吼声，“皇叔！这是谁要置我于死地，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手里，还口口声声叫人家皇叔…… 听到杨裕叫喊声的人，都对他万分同情。 杨择一步没停留，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去把他嘴巴堵上，这样让其他犯人怎么休息？” 来接应杨择的官员傻眼，这……他该说战王爷善良呢，还是善良呢？ 杨裕的死罪已定，那些什么赤焰国兵刃的私通他国的罪名自然也转移到了杨裕的身上。 当然是杨择亲自做的，只有他那张嘴才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而且人人信服。 杨择拐了个弯儿，才见到满脸堆笑的杨昭，“皇叔，你宣读完圣旨了，辛苦辛苦。” 杨择白了杨昭一眼，语气懒懒地嘲笑道：“昭儿啊，你这么怂，我将来还能指着你干什么呢？” “有皇叔在，我能怕什么啊！”杨昭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凑到杨择耳边，“民间有老话说，如果人将死前记住另外一个人的话，他变成鬼也会去找那个人的……啊！” 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招呼在了杨昭的大脑袋上。 “皇叔，我们现在是去接小皇婶是吧？”傻白甜一点也不生气，对杨择充满了崇拜之情。 进来还不到十天，石青衫就重见了天日。 站在大牢的大门口，石青衫还感叹着：“王爷，三殿下，你们下手的速度真快……” “小皇婶啊，这功劳你全记在皇叔身上吧，是他亲手给皇兄定下死罪的呢！”杨昭看向杨择，谄媚的笑笑，那小眼神仿佛在说，皇叔，我表现得好不好？ 杨择忽略杨昭。 石青衫干干一笑，目光幽幽：“三殿下，我有名有姓，不叫小皇婶……” “啊，嘿嘿，都一样都一样！”杨昭摆摆手。 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石青衫恍然想起杨昭的话，“大皇子，被定了死罪？” 杨择眉眼微弯，轻轻点了头。 霎时间，石青衫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 前世到今生都痛恨的一个男人，短短的十天就被杨择弄进大牢里，等死了…… 看石青衫神色复杂，杨择轻笑道：“这是第一个，给你记一功。” 石青衫听得懂，当初杨择说，让她年底就赶紧把家里的恩怨了结，然后帮他们排除异己，也就是各位皇子的力量，如今，杨裕是第一个。 石青衫轻轻扯了下唇角，垂眸道：“没有王爷，我什么都不是。” “你知道就好，好好跟着我，有钱赚，有肉吃。” 听得杨择的笑声响起，一双大掌揉乱了她的头发，力度却是很轻柔，像是安抚。 石青衫再度抬起头，眼睛微微发红，笑意自眼角流泻而出。 “知道了。” 哎呦喂，杨昭为啥觉得，自己在这儿这么碍事呢！ 正文 第230章 喝了它，我放你走 没有不透风的墙，石锦萱的嘴巴太大，石青衫在大牢里这段时间，石锦萱的表现也太过喜悦，她往青衫院放书信这事儿很快被发现了。 是苏念去告诉石明远的。 石明远几乎是无条件相信苏念的，正所谓色令智昏说的大概就是石明远吧。 苏念为石青衫叫屈不已，弄得石明远怒气冲冲跑到石锦萱面前，痛骂一顿之后，关到柴房里锁了好几天。 毕竟是家丑，总不能把石锦萱送到大牢里，再给他丢脸吧。 石青衫知道后，便也作罢了，她不把石锦萱放在心上。 杨裕的死罪已经确定，裕王府便很快被抄家。 抄家的那天，是杨择监督的。 官兵们进王府每一间房搜得底儿掉，将所有金银珠宝、值钱的东西都搜罗出来，荷月哭天抢地，留不住一件贵重物件。 “王爷为什么叫我来？”石青衫问道。 院子里笔直的大树正蓬勃生长着，在地上投落下一大片阴影，给他们遮蔽阴凉。 杨择抬头，长臂一伸，随手摘了一片叶子下来，轻然一笑：“亲眼看到你二姐嫁的男人落败，你心里应该会很痛快吧！” 石青衫望着杨择，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被杨择发现，她是恨杨裕的，幸好杨择到现在都以为她是恨屋及乌。 杨择以两指夹着那片树叶，往石成欢的房门处一指，“怎么样，想不想去出出气？” 树叶尖正对的地方，正是石成欢的房间。 房门大敞着，官兵进进出出将奢华的房间搬空，那位美丽无比的裕王妃正坐在圆桌前，凝然失神，偶尔发笑，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她，是最希望大皇子死的人。”石青衫轻声说着，她最了解这个二姐了。 杨裕不能给石成欢带来荣华富贵和皇后之位，更不是她心中所爱的人，在裕王府之中，石成欢只能受荷月带给她的羞辱，忍受他们白日也宣淫的肮脏。 说到底，石成欢从骨子里还是个名门闺秀，不能忍受杨裕和荷月这等不知羞耻的勾当！ 杨择侧过脸，“不想出气？” 石青衫收回目光，望着杨择笑说道：“没必要，她还不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现在还太早。” 也就是说，石青衫现在还不会收手，石成欢会更惨吗？ “我拭目以待。”杨择笑着，期待石青衫会让他看到更精彩的。 暗夜。 这是裕王府最黑暗的一天，官兵盘查过王府之中的每一个人，凡是与杨裕谋逆犯罪无关的，都被释放，空荡荡的院落里，只有两盏灯亮着，只有两个女人留在这里。 荷月几乎是从早哭到晚，一直到刚才累到睡着。 她平躺下来的时候，腹部还很平坦，但她连睡觉的时候都会捂着肚子，那是她两个月的孩子。 正在熟睡之时，荷月忽然感觉到肚子上有尖利的东西滑过，她猛然惊醒，看到眼前人时吓得往后缩。 “你干什么！” 外面是漆黑的夜，房里是昏黄的灯火，映得石成欢这张美人脸忽明忽暗，她红唇轻挑，仿若地狱爬出来的狠戾女鬼。 石成欢晃了晃自己的手，“我就是摸一摸，你不是很喜欢大殿下摸着你的肚子睡觉吗？” 蔻丹泛着冷幽幽的红色，像是鲜血一般，令荷月满眼惊色。 “你……小姐，丞相府你肯定是回不去了，我们都是大殿下的女人，我们，现在只有相依为命了！”府中空无一人，而荷月又怀着孩子，她只好先稳住石成欢，说几句软话。 石成欢轻笑着，微微皱起的眉头，目光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人眼的垃圾：“你算什么东西，跟我相依为命？你成日里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炫耀你像狗一样在床上被他驯服多少次……现在怎么不说了？” 荷月欺负石成欢已经成为这府里的笑话了，当荷月刚查出自己有身孕时，第一时间去嘲笑石成欢，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石成欢若是记不清才怪了！ 荷月强扯出一个笑容：“小姐，奴婢只是个下贱丫鬟，您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不管以后去哪儿，奴婢都会伺候您一辈子的……” 石成欢眼中那冷幽幽的光芒，吓得荷月噤声。 “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是个下贱奴婢？“石成欢冷声道，随即用以往高傲的姿态睥睨着荷月：“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如果你伤心过度，孩子滑胎了，别人会不会相信呢？” 闻之，荷月惊恐地睁大眼睛，拉过旁边的被子盖着腹部，她只能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石成欢你别乱来，怎么说这也是皇上的亲孙子，你敢动一下？” 话说出口，见石成欢没有任何动容，荷月都快恨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赶紧跪在床上：“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勾引大殿下，不该跟您抢……求求您不要，赶尽杀绝，我就是想活着而已……您看见奴婢烦，不如，放奴婢出去自生自灭吧……” 跟了石成欢那么多年，荷月能不知道这个小姐的狠毒一面？ 出了这道门，顶多是重新做回穷苦百姓，可落在石成欢手里，那便是生不如死！ 荷月只恨自己下午光顾着哭喊，没有赶紧逃跑。 石成欢不屑地瞥了荷月一眼，转身走到桌边，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过来，放在床边。 “喝了它，我就不跟你计较从前的一切。” 望着那碗浓浓的汤药，荷月第一反应是反感想吐，随后是深深的恐惧，猛烈地摇头，“我不能喝，我不喝你给的东西……”她使劲磕头，“小姐，如果您不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自己去找大夫拿药，求求您，放过我……” 现在落胎是没有危险，可荷月哪里知道，石成欢给她端来的是一碗什么毒药！ “你没有选择。” 冷冷的声音几乎让荷月身体僵硬，她一低头，就看到一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惊了一身冷汗。 石成欢半趴半跪在床上，一手用匕首抵着荷月的脖子，另一手端来汤药凑在她嘴边，冷笑道：“要杀你，我不是现在就动手了吗？这只是一碗落胎药，喝了，我就放你走。” 正文 第231章 落胎药 荷月身上冷汗涔涔，生怕石成欢一疯起来真的会割破自己的喉咙，看着那一碗药，她心中挣扎再三，咬牙道：“我喝。” 石成欢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想杀了她，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荷月端着碗，手都在抖，是石成欢抓着她的手，生生地灌进了她的嘴巴里。 “咳咳……”荷月呛了一下，吐了一口出来，脏污在石成欢的裙摆上散发出浓郁的药味。 石成欢赶忙退下了床，掩住口鼻，她闻到这些味道，自然也是不舒服的。 难闻的药味从口中散发出，包围了她整个身体，让她难受不已，荷月恨恨抬头看去：“你满意了？可以放我走了？” 石成欢面色仍旧阴郁，却是盈盈一笑，“当然，你走吧。” 话罢，石成欢转身去，却是坐了下来，笑盈盈地看着床上的荷月。 荷月微微蹙眉，抬起袖子擦去嘴边的药渍，便要下床穿鞋，她现在就走，一刻也不耽误了，她不想再见到石成欢。 石成欢不动也不说话，就笑看着荷月，似乎很亲切。 刚穿了一只鞋，荷月就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似乎有一把刀正在横冲直撞，快要把她的五脏六腑刺穿了。 “啊……”呻吟声从荷月口中传出来，她一直保持弯腰的姿势，疼得直接从床上滚到地上，蜷缩着身体，捂着肚子。 “石成欢，你……”荷月疼得浑身是湿汗，死死盯着石成欢。 石成欢似是想起什么来，恍然道：“哦，忘记告诉你，这落胎药，我放了十倍的分量，当然，还加了一些别的小玩意，你这个孩子全须全尾的留在这儿，我才放心让你走呢。” 十倍？ 荷月瞳孔骤然紧缩，疼得龇牙咧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一会儿，她的身下便有一道血蜿蜿蜒蜒地流出来，似乎还发着一点黑。 荷月痛得咬自己的胳膊，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喉咙下发出，给这个暗夜更添了恐怖的色彩。 看她越疼，石成欢笑得越开心，仿佛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身为低贱的丫鬟，你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偏偏想往上爬，还敢算计到我头上！你敢做，就要为你付出代价！你们这群下贱胚子，还不是要栽在我手上，迟早，迟早要栽在我手上！呵，哈哈哈……” 平日里见到的二小姐，都是善良温柔的，就算是处罚人算计人，也都会保持着端庄秀气的仪态，可此刻的石成欢，就像是走到绝路上的野兽，爆发着前所未有的疯狂。 石成欢骂的不仅仅是荷月，更是一路踩着她的石青衫！ 凭什么这些生来就下贱的人，敢跟她平起平坐？敢将她踩在脚底？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看着这样的石成欢，荷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真是个……疯子！” 冷风侵袭的夜晚，荷月疼得打滚，身上的汗水湿透了几层衣裳。 她双腿之间流了很多血，还有一部分是无比黏稠的。 荷月几度疼得晕厥过去，却又被疼痛折磨得醒过来，这应该就是石成欢多加的‘小玩意’吧。 果然，落到石成欢手中，就是生不如死的！ 荷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刀凌迟了无数遍，从血肉疼到筋骨，直到后半夜，她才被折磨得没有了办分力气，昏昏沉沉地晕死过去。 看着那汗水和血水中浸泡着的荷月，石成欢这才勾唇，很是满意，站起身来。 荷月疼了多久，石成欢就看了多久，仿若旁观一个蝼蚁的生死。 俯视着狼狈昏死的荷月，石成欢冷笑一声，语气满是嘲讽。 “你不是喜欢缠着他吗？我成全你，你和你的孩子，永远，留在这里！” 石成欢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头有些发晕，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面色冷然地离去。 她自己也身怀有孕，可荷月是不知道的。 荷月只知道自己怀孕，与石成欢相比力量悬殊，根本没有想过和石成欢硬碰硬。 很快决定喝下那晚落胎药，只是因为荷月自己也不想要这个没用的孩子了。 荷月想干干脆脆地离开，却忘记自己从前对石成欢做下的孽事种种，石成欢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若不是荷月太过分，兴许现在还能保住一命。 荷月，终究是低估了石成欢的狠心！ …… 自从裕王府落魄之后，大夫人就整天在石明远和老太太面前苦苦哀求，希望让石成欢回到府中来，哪怕是一辈子不嫁人。 石明远才丢不起那个人，老太太更是被烦的躲在佛堂里不出来。 这天，石青衫陪着老太太礼佛，只听外面大夫人又在哭哭啼啼，老太太搓着佛珠的手一顿，起身走到外间坐了下来，神色之间满是忧色，还连连叹息。 石青衫倒了一杯茶给她，“祖母，是因为母亲太吵了吗？” 老太太抬眼看了石青衫一眼，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是啊……” 盯着老太太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石青衫便微笑道：“母亲吵得是祖母的耳朵，祖母真正的心烦事，应该是为了二姐吧。” 老太太一怔，被石青衫看破了心事，这便长长吐了一口气，说起原委：“不瞒你说，你们几个都是在我身边长大的，说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你二姐从小生的漂亮，善良懂事，谁知道后来……唉，可我疼了她十几年啊，如今看她过得不好，我这心里也难受着呢……” 想来也差不多，石青衫心里早就有数，听老太太说出来后，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见石青衫沉默不答话，老太太看她，“青衫，祖母这么说，你不会不高兴吧？” 小的时候，老太太最疼石成欢，可最近呢，老太太最在乎石青衫了。 石青衫莞尔一笑，十分善解人意：“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能理解祖母的心情。” 老太太欣慰地看着她，“若是换成锦萱她们，未必能懂得我的心。” 这一句话，就是在告诉石青衫，如今老太太最在乎的是她，而非石锦萱她们。 “我知道的，”石青衫看了外面一眼，眸光微闪，“母亲是为人父母，心里一定是心疼二姐的……” 正文 第232章 别来无恙 “那我能怎么办呢？都是你二姐当初自己犯的错！” 老太太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呢，如果我们将你二姐接回来，皇上会不会以为，你父亲早就和大殿下勾结了？就算皇上相信你父亲，也会有小人故意构陷……朝堂之上都是看不见的刀枪棍棒，你一个小小女子怎么能懂啊……” 听着老太太唉声叹气，也是充满了无奈。 不能接石成欢回来，这事情无法改变，老太太气得是大夫人，她明知道不能接石成欢回来，还每天过来添堵！ 石青衫抚了抚老太太的后背，沉吟片刻，这才道：“不如我去一趟裕王府吧。” “你？” “因为大殿下私自与赤焰国往来，我才无辜受了牵连，总不会有人说我和大殿下勾结吧。我去看看二姐，旁人只会认为我们是姐妹情深。”石青衫解释着。 石青衫笑了笑，“祖母，虽然我和二姐之间也有些不愉快，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过苦日子。这样，我带些吃的穿的，还有银两送去给她，裕王府已经抄家了，就算皇上让二姐去做平民百姓，她拿着钱也会好过一些。” 老太太眼中盈满了感动的泪水，“青衫，你二姐曾经那么欺负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祖母，你放心吧。” 听说了石青衫要去裕王府，石红绡兴奋得不行，也要跟过去看看，却被石青衫拒绝了。 因为，她还有些话要对石成欢说，却不能让石红绡知道。 走近裕王府，处处都是破败落魄的痕迹。 温茶一脚踢开门前掉下来的灯笼，用手在鼻翼间扇了扇：“这裕王府都成这样了，二小姐能忍得了住在这种地方？” 在温茶的认知中，石成欢这位娇小姐最少也需要五个丫鬟伺候着，现在这府里空无一人，石成欢还不得发疯？ “荷月不是也在吗？现在大殿下也快被处死了，荷月应该又被二小姐当丫鬟使唤了吧！”断弦说着，目光四处扫着这光秃秃的院落。 “那边的门开着，是不是有人？”断弦指着一处大开的房门。 听断弦这么说，带过来的一个仆人便小跑着过去看。 来这一趟，石青衫不光是带了断弦和温茶，还有三个拿吃喝的下人，和两个身体强壮的下人，生怕有个意外。 才进去了一瞬，那个小人蹬蹬蹬跑回来，吓得都口吃了：“小姐，那……那有死人！” “什么？”温茶惊得捂住了嘴。 石青衫疑惑：“过去看看。” 那两个最为强壮的仆人打头，走进去先探看后，石青衫这才走进来。 “啊！荷月！”温茶最先叫出声来，素来镇定自若的断弦也都变了脸色。 床上一片凌乱，荷月以蜷缩的姿势窝在地上，一只脚穿了鞋，另一只是光着的，她身下是一滩早就干涸到发黑的血迹，她双目紧闭，但一眼就能看出是断了气。 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石青衫渐渐捏紧了手心，心上像是被锤子重击了一下。 “你们，去看一下。”石青衫咽了一下发紧的喉咙，吩咐着下人。 “是。”两个男人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只不过看到了昔日同在一个府里的丫鬟如此死状，心里还是有些触动。 刚走近荷月，他们俩就停住脚步，惊道：“小姐，都已经有臭味了，看来在这里放了很多天了！” 再也忍不住看下去，石青衫捂着口鼻跑了出来。 在那个房间里似乎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石青衫还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跑出院子来，石青衫微微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 一想到荷月那副样子，石青衫就觉得反胃不适。 “小姐，你没事吧？”温茶和断弦也追了出来。 只听断弦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二小姐？” 石青衫缓缓站直身子，平视前方，那个幽幽望着自己的女子。 听到有动静，石成欢这才打开门出来。 石成欢穿的是新衣裙，妆容非常美，唇色非常红润，仿若未嫁时那般明艳动人。 只不过，那双眼眸之中再不是从前温柔的波光，而是寂静无光的冷漠。 “二姐，别来无恙。”石青衫唇角上扬，漾起一个平静的笑容。 石成欢轻扯唇角，不屑笑道：“是你？落井下石？” “我学不来二姐那一套，是祖母实在太担心你了，我便过来看看，顺便给你带了些吃穿和银钱。”石青衫给下人们递了个眼色，下人们就将东西往石成欢的房间里送。 石成欢没有拦他们，径直走到石青衫面前，目光升起一丝希望：“祖母？祖母想接我回去？” 石青衫笑了一声，语气稍显讽刺：“现如今，谁敢跟裕王府的人沾上一点边？我只不过来看看你，别多想了。” 见石成欢的目光又陷入一片暗沉之中，石青衫像是闲聊一般：“荷月死了？” 石成欢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唇边勾起一个媚然的笑容：“对啊，早死了。” “怎么死的？” “她痴心妄想，想生下皇孙，可惜她命薄，流了个孩子便去了她半条命，府里没有人管她，就自生自灭了！”石成欢说起荷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像谈起家常便饭一样平常。 石青衫垂眸轻笑，“哦，原来如此。” 连一旁的温茶都看不下去了，荷月明显不像是流产死的，她家小姐这次怎么糊涂了，几次想戳破石成欢的谎言，却被断弦硬生生地按住了好几次。 “你们站远点，我有话要跟她说。”石青衫微一偏头，跟温茶她们说道。 温茶着急，压低声音道：“小姐，她肯定已经不正常了，你看荷月……” 说至此处，温茶被石成欢乍然飞来的眼刀吓住了。 断弦也很担心：“小姐，你一个人……” “放心吧，你们就站在那边看着，不会有事的，”石青衫安抚她们几句后，便笑悠悠地看向石成欢，“而且，二姐现在身子不如从前了……” 石成欢眸光更冷，像是现在就要吃人似的。 看着石成欢这么吓人，温茶还是很不放心，却被断弦拉走了。 几个人就站在不远处，直直盯着这边的动向，摆出一副随时要冲过来的架势。 人都走开，石青衫的笑意减淡，淡然地望着石成欢：“你打算怎么办？” 正文 第233章 我下不了手 “怎么办？”石成欢自嘲地笑了笑，“看见我这样，怀着野种，家道落魄，你不是最开心吗？” 石青衫笑了一声，完全不把石成欢放在眼里，淡然从容，“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大皇子很快就会死，到时候，万一你肚子里这个被人知道，而且被人发现是个野种，恐怕你的下场比死还惨，你就没有想过退路？” 退路？石成欢微微皱起眉头，石青衫会这么好心，给她想退路？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没那么闲，先害你再救你，只不过我希望你我的恩怨就此了结，”石青衫语气淡然，眼睛却深深地望着她，“以你消失在我眼前，作为了结。” 听到石青衫这么说，石成欢打心里厌恶，也是打心底里畏惧。 她忘记有多长时间了，她都处处受石青衫的摆布，已经成为石青衫手中的提线木偶，无力反抗。 “看来，你已经为我想好了。”石成欢自嘲地笑了笑，双手交握在小腹前，眼睛微微垂下，透出一股子温柔贤淑的美感。 石青衫也不虚伪，直言道：“大殿下死后，必定会有人拿你做文章，将丞相府也拉下水，你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吧？” 石成欢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怨气：“我为什么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丞相府里的每一个人，看着我往龙潭虎穴跳，却没有人来救我，我巴不得整个丞相府都陪着我……” “别说傻话了！”石青衫打断她，目光冷冷望着她，“你母亲还是丞相府的大夫人，你还有丞相府二小姐的身份，只要丞相府屹立不倒，你永远都有翻身的机会，若是丞相府不在了，你，算得了什么？” 石成欢怔然，站在那里发笑，十分悲哀。 就算恨，她也不能报复。 就算她不活了，也无力将整个丞相府拖垮，她石成欢何曾这么悲哀了？ 但是，她怎么能死呢？她可是骄傲的石成欢！ 看石成欢只笑不说话，石青衫的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继续待在般若城，你这个孩子怕是藏不住了吧。” 石成欢下意识地摸上了肚皮，手骤然缩紧，狠狠地抓紧了衣裳。 她恨不得自己将这个野种从肚子里掏出来，若不是这个野种，前一段时间不至于低三下四地求杨裕上她的床，也不至于被石青衫捏住把柄，处处受制于她！ 说到底，都怪这个野种！ 之前，大夫人还教她做生下皇孙的美梦，一来二去耽误了落胎的最佳时机，现在落胎是有危险的，她可不想陪着这个野种去死。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找个隐蔽的地方生下这孩子，你有办法可以回到丞相府做二小姐，那是你的本事，若是能改名换姓过新的生活，让我不要再见到你，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石成欢的眉头微微一皱，她已经到这个地步，石青衫只要用一点手段就可以将她置于死地，为什么不动手呢？ 一转念，石成欢就想通了，石青衫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 石成欢犹记得年幼时，她每次煽动石锦萱去欺负石青衫，然后她再出现，送给石青衫一些小玩意，石青衫就对她感激涕零，这个伎俩重复多少年，石青衫都未曾察觉。 因为石成欢早就掌握住石青衫的弱点，石青衫太容易相信别人善良的面孔，比如她这个善良的二姐。 “你说真的？你真的肯放我走？”石成欢试探着。 石青衫面色微有动容，别开眼睛，“你对我的种种，大夫人对我娘的种种，我恨极了你们！可是，血脉至亲，我下不了手……” 就知道这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石成欢心中暗暗冷笑，面色依旧冷淡：“你说的，不要反悔！” 石青衫深深呼吸，转过脸来，淡淡道：“过两天你母亲会过来看你，到时候你们想什么方法从般若城脱身，这我就管不着了。至于你要去哪里，不要告诉我，也不要让我发现，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望着一脸不相信的石成欢，石青衫神色复杂，嘴唇轻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转身离去，“温茶，断弦，我们走吧。” 见石青衫离开，石成欢唇边浮现恶毒的笑意，犹自喃喃道：“石青衫，你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善良在我来看有多可笑？呵……你这一次不动手，有朝一日等我翻过身来，必定让你痛不欲生，后悔今日之举！” 走出裕王府，石青衫回头望了一眼破旧的牌匾，脸上不再是那般顾念姐妹情的为难脸色，她的目光复清透明亮，轻声道：“还得走一趟战王府。” 大街上热闹非凡，在般若城最为繁华的地带，这条东西走向的玄武大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不知道有多少，可名号响当当的那几家铺子，全都是石青衫名下的。 走得有些累，石青衫便寻了一处小茶馆坐下来，“温茶，你去点两壶茶。” 温茶走到柜台去，几句话之后，老板还抻着头往石青衫这边看了一眼，兴奋莫名，亲自去准备茶水了。 温茶乐颠颠地跑回来，“小姐小姐，这家铺子也是咱们家的！” “是吗？”石青衫也惊讶了一下，她怎么没印象？ 没一会儿，小茶馆的老板亲自端着茶水，店里五个小二都在后面排排站，非常恭敬。 老板都没敢直视石青衫，捧着托盘的手往前一伸，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身后的小二也随着鞠躬，更是吸引了店里其他客人的目光。 “天茗阁掌柜马五，给老板敬茶，见过老板！” 当真是吓了石青衫一跳，见众位茶客都投来好奇的目光，石青衫微一抿笑，“客气了，不过，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天茗阁这家茶馆……” 断弦接过茶水，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马掌柜直起身子，笑脸相对，“前不久，国色天香的李掌柜买下了我们这家茶馆，告诉小的，这都会归属于丞相府五小姐名下，在般若城做买卖的商户，谁能不知道五小姐的大名呢？小的愿为五小姐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正文 第234章 恭迎老板 石青衫笑笑摆手，“马掌柜客气了。” 想来也好笑，一个茶馆掌柜，就算是再鞠躬尽瘁，能为她赚到几个钱呢？ 只不过，李掌柜并购了玄武大街上各行业有名的店铺，倒真是让她惊喜。 “马掌柜，你快去忙吧，我就是喝口茶。”茶客的目光已经让石青衫快要坐不住了。 马掌柜像是听到圣旨一样，点头哈腰地下去，走远一点还吩咐着小二：“老板来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得嘞！”小二们四散在茶馆中，眼睛都能看得出干劲十足。 温茶凑近石青衫，笑嘻嘻道：“小姐啊，您现在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以后走到哪儿都不用付钱了似的！” 此刻温茶傻呵呵的，为不用付这几个铜板而兴高采烈，难道没有想过她家小姐早就用更多的钱买下这铺子了吗？ 看着店小二干活十分卖力，时不时往她这里瞟几眼，石青衫觉得哭笑不得，不禁扶额，“茶馆里这么闹腾，这生意恐怕是要黄了吧……” 天茗阁在玄武大街上以环境清幽出名，这次都怪她，若不是她无意到来，也不至于让马掌柜和小二打了鸡血…… 喝了几口润润嗓子，石青衫便道：“我们走吧。” 此刻全店里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她一人身上，再坐下去，生意没法儿做了。 石青衫她们刚起身，就见有一女子走来，走路的姿态看起来非常美，可石青衫却知道来者不善。 金丝绣花长裙衬得墨清雅身材玲珑窈窕，她梳着反绾髻，鬓发间用一根金玉簪做装饰，再加上她肤白胜雪，站在这里便是高贵出尘的仙子一般。 这个仙子一样的女人，望着石青衫时，含笑的目光中仿若带了无限的恨意：“五小姐，好久不见了。” 相比之下，石青衫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不过这姑娘身上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像是温暖的阳光，像是和煦的春风。 石青衫微笑以对：“墨小姐来喝茶吗？” 墨清雅笑了一声，环视这间茶馆，“我怎么能有荣幸，喝五小姐铺子里的茶水呢？” 墨清雅也是随意进了间茶馆，没想到就碰上了石青衫，连日来的火气便驱使着她过来。 “怎么说都是亲戚，我会让掌柜给墨小姐少算一些的。”石青衫笑盈盈，她怎么可能给墨清雅等人免单呢？ 墨清雅盯着石青衫，看了许久之后，几步走近她身边，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石青衫，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我已经给你设下了死局，你都能逃得出来……” 看得出来，墨清雅高高在上惯了，不容许有人冒犯她的权威，她一出手，本该任何人都逃不过的，可石青衫竟然躲过一劫，她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我若是坐以待毙，墨小姐该多扫兴。”石青衫四两拨千斤。 “石青衫！”墨清雅的声音陡然沉下来，“连我爹都被你牵累，被皇上痛骂失职！你别太得意，走着瞧！” 墨清雅往后退一步，脸上的笑容依旧那般美丽出尘，仿佛恶毒二字从来与她无关。 直到墨清雅出了这间茶馆，一众茶客都还沉浸在她的倾城容颜中久久回味，似乎不枉来这一趟。 石青衫莫名想笑，若不是墨清雅非要陷害她，她和杨择又怎么会放火烧了兵部，墨如丰又怎么可能遭到皇上痛斥？ 这个女人，为什么不追本溯源，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呢？ 说到底，墨清雅、石成欢她们都有一个通病，自以为生来高贵，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就算是错，也都是别人的错。 石青衫叹了一口气，“走吧。” 到战王府的时候，杨择正好不在，去了杨昭那里不知去做什么。 “我告诉你也一样，等王爷回来之后，你帮我告诉他一下吧。”石青衫对流光道。 流光这个榆木脑袋还在反应的时候，石青衫已经说了：“我想让王爷派个人，帮我去跟着石成欢。” “这个……” 看着流光发木，石青衫也有些难为情：“你做不了主是吗，那，要不然……” “可以。” 清冷的女声一口答应下来，流光回头一看，脸拉下来，“绯梦，我们不能做主答应……” 绯梦看了流光一眼，非常鄙夷，“若是别人，当然不能答应，这是五小姐，你想清楚了。” 流光果然陷入了深思，沉吟片刻，“好。” 温茶和断弦捂嘴偷笑，石青衫瞅了她们几眼，嘴角抽了抽，出了战王府。 她走两步停下来，细细想来，刚才的气氛怎么那么奇怪？ 嫩绿的莲叶在水面平铺着，舒展着细枝，等待着花苞的盛放。 六月了。 自石青衫开始挤兑张家生意之时，她就曾预测，五六月时，张家必垮，果然，李掌柜来向石青衫报告了好消息。 “小姐，这次张家垮了，我实在是……太激动了！”李掌柜都语无伦次了。 看李掌柜这副急切的模样，石青衫觉得好笑，这一年来他从伙计升任掌柜，也算是见多识广，少见这般大惊小怪的姿态。 “只不过是个张家，李掌柜怎么这样激动？”石青衫笑了，吩咐断弦，“给李掌柜倒茶，润润嗓子慢慢说。” 许是太激动，李掌柜也顾不得那些生硬规矩，直接坐在石青衫面前，喝了大半杯水，抬起袖子擦了嘴边的水渍，脸上的喜色只增不减。 “小姐，您只管操盘掌舵，兴许不了解这般若城的商人圈子，如今张家垮了，我们将张家的生意全盘接手过来，我们、不，是小姐您，已经成为般若城独大的商人了！” 石青衫微有讶色，失笑道：“真的吗？” 般若城的生意不好做，张家也是凭着张姨娘的面子，打着丞相府的旗号才吃得开，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的，都会卖给张峰一个面子。 可石青衫横生出来，从杨逸那里收了皇宫的生意，成为官商，另一面用酒老太爷给的八十一间铺子慢慢扩展，现在手上的店铺她已经数不清是多少家了，只不过她经常去玄武大街溜达，走进十家铺子，约摸七八家都是她名下的。 正文 第235章 五成送给酒家 张峰在酒家多年，打通了许多人脉，张家原本在般若城商圈是很有影响力的，如今全都转到石青衫名下，可见石青衫如今的地位。 “李掌柜，独大的商人，是有多厉害啊？”温茶好奇地问着。 被温茶的傻问题逗乐了，李掌柜笑着摇头：“姑娘啊，你这问题让我怎么回答……这么说吧，现在我在努力收并这般若城中的铺子，若再过个一两年，玄武大街上的铺子，小姐随便进！” 温茶惊讶地张大嘴，“不用付钱，那可是小姐的理想啊！” “咱们家小姐就那么没出息？”断弦拍了一下温茶，笑骂道，眼中充满了对石青衫的崇拜。 对于这件事，石青衫也被震撼到了，她没想到自己做成了，真的把张峰压制得死死的。 这是自己辛苦努力得到的成果，石青衫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一想到张家，她心里五味杂陈，思忖片刻，这才淡声笑道。 “李掌柜，把张家产业的五成清算出来，折合成银两，送去楚城酒家。” 对于这个决定，断弦是非常赞同的，“张峰来般若城做生意，本钱都是从酒家偷的，现在还回去也是应该的。” 在断弦的心里，她生是酒家人，死是酒家魂，她对于酒家的忠诚，几乎超过了石青衫。 然而，李掌柜是石青衫这个伯乐一路提拔上来的，他只对石青衫一个人有知遇大恩，对酒家没有任何感情的，他就替石青衫可惜：“小姐，张家的五成未免也太多了……” 断弦轻轻皱眉，看向自家小姐。 就听石青衫云淡风轻道：“我打压张家的生意，一是针对张柔，最重要的是为外公出一口恶气，外公不在乎这些钱的，只不过这是我的心意，他老人家知道了也会很欣慰。” 断弦的微笑这才重回脸上。 李掌柜遗憾地低下头，很是肉痛，但这毕竟是石青衫的钱，要怎么样还是得听她的。 “得嘞，我这就去办。”李掌柜便告辞了。 转头望向窗外，流云从方方的窗框一片飘过，她的思绪似乎也被流云带回年幼时的楚城，她慈祥的外公带她下棋说笑的情形。 如果她还相信这世上有亲情，那大概是母亲和弟弟、酒姨娘和三姐，还有远在楚城的外公。 她爱钱，但是把张峰的钱给外公，她不心疼。 丞相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苏念怀孕了！ 听到有姨娘怀孕，下人们的心都颤了，生怕再出一个张扬跋扈的张姨娘。 可苏念的表现，却让下人们松了一口气，一致好评。 苏念一点也不娇气，刚怀上一个多月，力所能及的事情绝不使唤下人，也不会凭着自己的肚子任性妄为，出来进去还跟下人们亲切打招呼吗，对待下人们好得不行。 只不过，苏念对所有人好，除了大夫人和张姨娘。 “你现在怀孕了，父亲和祖母怎么说？”石青衫来看苏念，给她带了许多礼物。 苏念恭敬地迎她进来，请她坐下之后，自己站在一旁，微微笑道：“老爷很开心，老太太也赏赐了很多好玩意儿。” “其他呢？”石青衫笑着，眼眸亮亮的，似乎能望进苏念的心里。 苏念是个聪明人，听得懂石青衫在问什么，她略微失望道：“其他的没说什么，至于名分更是只字未提。” 石青衫点点头，“祖母肯定是被张姨娘的霸道蛮横弄怕了，不敢再随便应承了。” 苏念也很遗憾地点点头。 看苏念的态度，她对大夫人之位是非常渴望的，她这个人很简单，只有酒留能让她抱有感恩之心，除此之外早就不相信那些亲情爱情，若是能抓住保障一生荣华的机会，她当然在意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孩子真的生下来，我会帮你的。”石青衫笑盈盈的，她对苏念的性子还是比较喜欢，她承诺过的事情也一定会达成。 苏念眼中重燃起希望：“那真是谢谢五小姐了。” 看苏念一直站着，石青衫拉着她的手坐下，“你怀着孕，不要总是站在。” 苏念大咧咧地笑着，“我没有那么娇气！”她眼珠子一转，“五小姐，从前我听酒夫人说起过，当年她被赶出府，就是因为碰了张姨娘，让她那一胎掉了？” 说起过往，石青衫仍有些不能释怀，“那是大夫人和张姨娘的阴谋，那个孩子本就留不住，所以她们故意让我娘靠近张姨娘，张姨娘自己栽倒，把那个本就留不住的孩子摔掉，说是我娘恨她才这么做。” 跟酒留相处两年，苏念太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大空寺那些阴毒的尼姑让她泡在冰水里，联起手来害她，有几个与她们敌对的尼姑，说给酒留一些好处，让她向静安师太告状，可酒留不屑于理会她们，因为这群尼姑做过的肮脏事也不少。 酒留那是自骨子里带的骄傲，怎么可能害张姨娘呢？ 两人都陷入沉思，忽而望向彼此，露出会心的一笑。 石青衫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我娘报这一箭之仇？” 苏念两手一拍，兴奋道：“正是如此！” 这天，苏念说要去佛堂里拜一拜，为这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酒姨娘就立刻赞同道，说要陪同前去，酒留自然是没说的，也会去的。 大夫人地位不一样，她称病不去，当然不会有人说。 为了讨苏念欢心，石明远便让赵姨娘、张姨娘也一同前去，算是多一份福泽。 老太太也在佛堂，这天石青衫和石红绡正轮流给老太太诵念佛经，几位姨娘便过来了。 听闻是要为未出世的孙子祈福，老太太便眉开眼笑，让她们进了佛堂。 石青衫和石红绡亲自为她们拿蒲团，两个在前，三个在后。 “酒夫人和酒姨娘资历老一些，在前面最合适了，张姨娘和赵姨娘，麻烦你们二位护着些苏姨娘。”石红绡这就给她们确定了位置。 石红绡是小姐，姨娘当然要听小姐说的话，况且，石红绡的安排也非常妥当，连老太太也挑不出毛病。 几位姨娘便听从石红绡的话，跪了下来。 正文 第236章 苏姨娘，我扶你 见她们虔诚地跪拜，口中念念有词，石青衫和石红绡对视一眼，眸光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几位姨娘祈福过后，石青衫便捧着经文上前，“往日，祖母就是让我来诵念经文、以此静心的。” 老太太赞许地点头，得到准许之后，石青衫便开始诵读，这期间，她的目光和苏念在一瞬间交汇，微微点头致意后，很快垂下眼睛。 佛堂里只听得石青衫诵读经书，再没有其他声音，老太太合眼静听，酒留和酒月也双手合十，心无杂念。 赵姨娘和苏念也如法炮制，学着酒留的手势和动作，静静听着。 只有张姨娘，自从失宠之后她就懒在床上和房里，几乎很少动弹，现在直挺挺地跪在这里，她非常不耐烦。 大概念了两段，苏念用气音轻咳了一下，专注于听经的人没有注意到，石青衫却有意识地看了眼苏念，又多读了两行之后，便停了下来。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睛：“怎么不念了？” 石青衫有些抱歉地看着老太太：“祖母，我忽然想到，苏姨娘还怀着孩子，这跪久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是我考虑得不周到！”老太太满脸愧疚地看向苏念，赶忙道：“苏姨娘你快起来！刚才就不应该跪下呀！” 酒留和酒月已经率先站了起来，因为苏念一左一右都站着一个人，所以她们也不好上前，已经走到一边去了。 苏念对老太太笑笑，便要站起身来：“没事儿的，妾身的身子可皮实着呢……哎呦！” 只听得苏念一声低呼，刚想撑着地面站起来，却又跪了回去，弄得老太太心里惊了一下，“怎么了？” 苏念致以抱歉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妾身跪久了，腿发麻不好站起来……” “哎呦！”老太太连连叹气，指着张姨娘，“你去扶苏姨娘起来，慢一点啊！” 酒留和酒月走到一边后，赵姨娘也跟着过去了，张姨娘正打算跟过去，却被老太太叫住。 听老太太这么颐指气使，张姨娘心里就有气，这是在把她当做丫鬟一样使唤吗？她也是为石明远生儿育女的，凭什么？ 张姨娘这心里又藏不住事儿，心里的火气就反映到了眼里，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去搀扶苏念。 石红绡离老太太站得最近，她压低声音，笑得非常尴尬：“祖母，张姨娘似乎有些不情愿……不如我去吧……” 石红绡作势迈步向前，老太太抓住她的胳膊，冷冷看着张姨娘的身影，低声道：“就让她去！” 石红绡颇为‘无奈’地退回来，对石青衫吐了吐舌头。 姐妹俩将笑意藏在眼底，紧紧地盯着苏念和张柔，给老太太这心里的铺垫已经做好了，成不成就看苏念了！ “来，苏姨娘，我扶你。”张姨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细细听还有一丝不甘愿。 苏念抬头抱歉地笑着，“张姐姐，真是谢谢你了。” 想到苏念一进府就给自己下马威，后来还处处刁难，现在又装什么好人，张姨娘心里就更生气了，去拉她胳膊的动作看起来就很粗鲁，像是死命拽着她起来似的。 这看在石青衫和石红绡的眼里，俱是心惊，她们摆出一副随时要冲出去的架势，生怕这戏没演成，反而害了苏念…… 苏念的一只胳膊被张姨娘拉着，她用另一只手努力撑着地面起来，膝盖好几次往地面上磕，像是身子重，很难起身似的。 苏念这副艰难起身的模样，在张姨娘看来就是故作姿态，她太知道怀孕一个多月是什么感觉，苏念现在根本就是装的！ 张姨娘像是有些不想扶她了，嘲讽道：“苏姨娘，你是不想站起来吗？” “张姐姐，抱歉，我腿是真的软，你再拉我一下……”苏念皱着眉头，很是艰难，肉眼可见的，她撑在地上那只手刚离开地面时，都在轻轻颤抖。 这样的情况落在老太太眼里，对张姨娘的成见就更大了。 石青衫和石红绡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见苏念双膝刚离地，就很是为难地看向张姨娘：“姐姐，你可以用些力气吗？我站不起来，我……啊！” 一声惊叫，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念和张姨娘身上。 双膝已经离地一拳高时，苏念身子忽然往下摔去，致使她摔倒在地的力量来源，便是张姨娘拽着她的那双手。 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张姨娘的手将苏念往斜下方猛然一推，导致苏念斜着摔倒在地。 在摔倒的一瞬间，苏念还以另一只手护着肚子，痛苦地惊叫着：“救命……” 老太太大惊失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姨娘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被重重拽了下去，还没发现是怎么回事，就被石红绡狠狠地甩了两个巴掌，石红绡眯着眸子，满眼冷色：“张柔！你当着祖母的面儿都敢害苏姨娘，这可是丞相府的希望！你疯了不成？” 石红绡赶紧蹲下身子去，跟石青衫一起将苏念扶起来。 苏念一脸痛苦，哎呦哎呦地叫唤着，众人都手忙脚乱，石红绡和石青衫将苏念围住，一左一右要搀扶苏念起来。 石青衫握住苏念的手时，苏念在她的手心轻轻地捏了两下，代表苏念没有真摔到，她这才放下心来，和石红绡也使了个眼色。 姐妹俩将苏念扶起来，石青衫一脸严肃，大声吩咐下人：“快去请府医！快些！” 看石青衫的语气就知道情况不好，老太太吓得快要晕过去，幸好有方嬷嬷和采意一直扶着。 她们正要扶着苏念去佛堂最近的厢房，在出门前石红绡还瞪了一眼张姨娘，意味深长道：“速速去请父亲过来！我要让父亲，给苏姨娘主持公道！” 说罢，一行人急急忙忙转移到厢房。 张姨娘懵住了，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她刚才什么都没有做啊，她…… “张柔！”缓过劲儿来的老太太，对着张姨娘一声厉吼，吓得张姨娘抖了个哆嗦，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怒不可遏：“你这个疯女人！你自己把孩子作掉了两个不说，还敢害苏姨娘的孩子！如果苏念没事也罢，有事的话，有你好瞧的！” 正文 第237章 你们诬陷我 这时候，老太太下意识地看向酒留，神色略微复杂，更多的是带着几分怜惜和愧色。 如今张姨娘的本性，老太太看得清楚，她越想当年的事，越觉得酒留是无辜受害的。 大概是看出老太太心中所想，酒留便对酒月使了个眼色，来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现在最要紧的苏姨娘，我们陪您去厢房等着吧。” 方嬷嬷也非常识眼色，和采意双双后退，让酒留和酒月搀扶着老太太。 见酒留依旧如从前般善解人意，老太太眼睛一热，便点头道：“好。” 张姨娘本是呆愣着的，方嬷嬷一声令下，“来人，将张姨娘请去厢房。” 于是，张姨娘被两个下人硬拖去厢房的外间。 里间是苏念时不时传来的痛苦轻吟，外间是一众人等，有真心焦急的，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 府医正在里面诊治着，石明远接到消息就和大夫人匆匆赶过来。 见石明远和大夫人一进门，他们还没问怎么回事，石红绡就抢先一步告状：“父亲，张姨娘这次未免太大胆了，当着祖母和大家的面儿，就敢故意推苏姨娘摔倒，她这不是成心害苏姨娘吗？” 石明远立刻转向张姨娘，目光中透着无比的怒意和凶狠，“是你？” 从未见过石明远这般生气，张姨娘身子抖若筛糠，“老爷，不是，我没有推……” 看着酒留、酒月、石红绡和石青衫等人，大夫人就皱着眉，总觉得事情有蹊跷，“老爷，我觉得这事儿……” “张柔，你掉了孩子，苏姨娘却怀上了，你这心里就这么不痛快？可是你小产，和苏姨娘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报复在她身上？”石青衫立刻截断大夫人的话，故意引发张姨娘的恨意。 张姨娘看着怒气汹汹的石明远，心上升起一股心酸，接着，她脸上的畏惧之色，慢慢被恨意所替代：咬牙切齿道：“苏念是个尼姑，凭什么怀上老爷的孩子？肯定是因为她，不然我的孩子不可能会……” 啪！ 说时迟那时快，石明远反手一个巴掌抽在了张姨娘的脸上，恨她恨得牙痒痒：“你算什么东西，敢跟她比？” 石红绡毕竟是女子，甩了两个巴掌也比不上石明远这一下，张姨娘的脸上立刻多了五个血印子，歪倒在地，眼冒金星。 张姨娘落下泪来，十足的委屈。 数月前，她还被石明远捧在手心里，现如今石明远为了另一个女人，又来打她…… 张姨娘太天真，石明远对她的好，本就是镜花水月！ 石红绡望着地上的张姨娘，“在场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祖母也是见证，张姨娘因怀恨在心，故意推倒了苏姨娘，父亲，您可得为苏姨娘做主！” 石明远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表示石红绡所言是真，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就连老太太看着张姨娘时，也是满心的厌恶写在脸上。 所有的人几乎都指向张姨娘，但看着张姨娘那个样子，大夫人却陷入了深思，她总觉得不对劲。 酒留、酒月她们母女四人和苏念来往甚密，肯定是一伙的，她们没有理由冒着让苏念被张姨娘推倒的风险啊！ “老爷，我没有，我没有推她啊……”张姨娘泪如雨下，不断地摇着头。 但是，张姨娘那可怜的模样并没有得到石明远的怜悯，甚至更加厌恶，“她和孩子若是有事，必定让你一起陪葬！” 张姨娘惊恐地睁大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当初酒留撞掉她的孩子，石明远也只是把酒留赶去了大空寺，现在却要对她赶尽杀绝…… 此时，府医从里间出来，石明远赶紧过去，“怎么样？” “丞相大人且放心，苏姨娘和孩子都没事，只是刚才那一下子实在吓人，万一真的摔出个好歹……”府医叹道。 石明远和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 连张姨娘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但她忽然感觉，有两道冰冷的目光正在注视着她，让她浑身发颤，她环视众人，终于与那两道目光交汇。 是石青衫和石红绡。 大夫人正劝慰着石明远：“老爷，这是老天保佑，没出什么事，您就宽心吧……”她恨不得苏念出点什么事，连人带孩子一起摔了就好了！ 被大夫人这么一劝，石明远对张姨娘的火气渐渐小了下去，却听得石青衫淡然的声音响起。 “父亲，苏姨娘和孩子没事，那是她们福大命大，可张姨娘刚才那一下，却是要致她们于死地！您不管了吗？” 众人都沉默，目光再次汇聚在地上趴着的张姨娘身上。 经石青衫这么一点，老太太狠狠指着张姨娘，“就是她，决不能轻饶！” 石红绡环抱双臂，冷笑一声：“这一次没成，若是轻饶了她，肯定会有下一次，就算苏姨娘这孩子福大命大，也禁不住坏人三番四次来害呀！” 石明远变了脸色，盯着张姨娘的神色，像是有滔天的仇恨！ 忽然，一个画面在张姨娘的脑海中闪过，她连忙爬到石明远的脚下，拽着石明远的衣角，哭着说道：“老爷，我想起来了，刚才是苏念自己往地上摔的，她是要故意陷害我的，真的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砰！ 石明远一脚踹在了张姨娘的心窝，将她踹倒在地，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张姨娘心口疼痛不已，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 石青衫的脸色是平静的，却带着深秋的凉意：“张柔，现在看见苏姨娘和孩子没事，你就想推脱责任？你当我们的眼睛都是瞎的，由着你胡说？未免太可笑了！” 张姨娘泪如雨下，咬牙道：“就是你们，你们诬陷我……” “诬陷？”石红绡笑了一声，俯视着她，“五年前你小产，说那是酒夫人撞了你的肚子，父亲选择相信你。五年后你推倒苏姨娘，却说那是苏姨娘陷害你，你觉得父亲该相信你吗？” 张姨娘的心陡然一惊，却见石青衫抬眼：“难道，五年前是你故意摔倒，栽赃给酒夫人的吗？” 正文 第238章 张柔的下场 老太太和石明远的脸色微变，似乎觉出什么不对来。 大夫人越听越不对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不是！”张姨娘立刻矢口否认。 石红绡紧逼不舍，“那如今，你凭什么说是苏姨娘故意摔倒陷害你？就因为她的孩子侥幸活下来？” 说到此处，张姨娘惊恐地望着一脸冷漠的酒留、满是愤然的酒月、咄咄逼人的石红绡，还有视她如蝼蚁的石青衫。 她忽然发觉，自己掉进了一个不可逃脱的死局，这个死局与当年她和大夫人亲手缔造的那个局一模一样，只不过局中人换成了她自己…… 难道，这是她们的报复？ 看着她们四人，大夫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手心里全是湿汗。 石红绡讽笑着，“张柔，说话要凭证据，不是凭着一张嘴就行！” “不，不是这样……不……”张姨娘满脸惊恐，这场报复，她怎么能承受得了…… 石青衫和石红绡的一番逼问，彻底激怒了石明远，他厉声斥责道：“死不悔改！” “来人，把这个贱人拖出去打死！” 两个粗实嬷嬷进来，将泪水涟涟的张姨娘拖了出去，就在这院子里，用粗糙又有力的手掌，毫不客气地在张姨娘脸上招呼着。 众人都在屋檐下看着张姨娘受罚，最为胆战心惊的就是大夫人，她看向酒留，却见酒留云淡风轻，她的身子都轻微地发抖，那是满腔的怒气。 大夫人没想到，石青衫她们竟然敢来这一出，明目张胆地重演当年之事。 她们这是要让张姨娘含泪吞下这冤屈，正如当年酒留所遭受的委屈一样！ 她们，真是厉害啊！ 巴掌声不断地响起，丫鬟们听着都觉得脸疼，都不忍心直视。 石青衫眼眶微微发热，偏头看向酒留，轻轻捏了捏酒留的手心。 酒留转脸过来，对她微微一笑，眼中却不起一丝波澜，仿佛那些冤枉她从不曾遭受过一样，可石青衫知道，这是酒留平生受过的最大冤屈。 如今能一报还一报，石青衫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将近五十个巴掌打下来，张姨娘满脸是血，翻着白眼快要昏厥，石青衫上前一步，及时叫住：“停手。” “你做什么？”石明远皱眉，见是石青衫，也有些诧异。 石青衫看了张姨娘一眼，随即望着石明远：“父亲，把她打死了，传出去只会说您冷血无情，为了她背这个骂名，不值当。” 毒辣的太阳照射大地，将张姨娘头顶晒得发烫。 就算不被打晕，张姨娘也快要被这太阳晒晕了，若不是有两个嬷嬷抓着她的胳膊，她早就仰头倒下了。 石明远的面色微有动摇，只听石青衫建议道：“留她一命，让她这一生都为之忏悔，死了，岂不是便宜她？” 石青衫恨归恨，终究是没忍心说出怎么让张姨娘忏悔，还是石红绡嘴快：“让贱妇张柔，春夏对着太阳跪拜三个时辰以示忏悔，秋冬掌嘴三十，好让她永远长记性！” 当即，石明远便答应下来，“就按红绡说的办！”便匆匆回到里间，去陪着苏念了。 石红绡得意地笑笑，抱怨着石青衫，“这时候你怎么能心软呢？” 石青衫苦笑着：“三姐，还是你厉害！” 老太太早就回去歇着了，石明远这一走，趁着她们说话时，大夫人也想悄悄走掉，可石青衫一眼就发现了，“等一下！” 大夫人脚步顿住，暗暗咬牙，转过身来，她笑的时候，眼睛稍露锋芒，“青衫，对待母亲说话，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吗？” “礼貌，那是对于人而言的。”石红绡偏头一笑，眉眼间现出一抹风情。 石红绡这算是公然挑衅吗？看来她们对于自己已经完全不放在眼里了，大夫人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只听石青衫冷声道。 “看到张柔的下场了吗？” 大夫人身子一僵，冷然笑道：“怎么，你还敢拿这套把戏来对付我？石青衫，你们还太嫩……” “你错了，”石青衫望着她，语气无比寻常，却令人不寒而栗：“你的下场，一定会比张柔更惨。” 一阵温柔的清风吹过，大夫人却觉得寒意彻骨，石青衫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哼，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唬我，如果我没有两把刷子，能在丞相府这么多年？”大夫人冷笑一声，指着酒留和酒月她们，“你们以为，有这两个野丫头来撑腰，就能改变什么吗？你们忘了，我还是这个家的主母，让这两个好女儿嫁给谁，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可算呐！” 当家主母，就是有这个权利参与女儿们的婚事，所以石锦萱、石婉茵她们从小就知道，要讨好大夫人。 事到如今已经撕破脸，石青衫她们怎么会怕呢？ 见酒留和酒月冷着脸不说话，还以为她们真的怕了，大夫人正要嘲笑，石青衫勾唇一笑。 “二姐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母亲再不去看她，恐怕她要在裕王府自生自灭了。” “你……”大夫人心头一惊，试探道：“你知道了什么？” 石青衫状似无辜，“大殿下马上被处斩，二姐身为裕王妃，应该会受到牵连吧……” 听她这么说，大夫人悬着的一颗心刚放下，却又被她揪扯起来。 “不过，二姐她身子骨弱，一个人在王府肯定会撑不住的。连我这个庶妹都去看过她一次，她可真是可怜，母亲有空在这里威胁我们，不如去关心一下二姐，看看怎么救救她呢。”石青衫笑了笑。 大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恨恨地瞪了她们几眼，便匆匆离开。 见大夫人一走，石红绡便扯着石青衫的袖子，咬耳朵道：“我总觉得你知道点什么，石成欢怎么了？” “她呀，不就是在等死吗？”石青衫笑意盈盈，搀上酒留和酒月的胳膊，“娘，月姨，我们回去吧。” 对于张姨娘的报复，酒留虽然不说，心里总算释怀了不少，酒月更是露出笑脸，“好。” 石青衫带着两位母亲并排走，石红绡追了上来，一路好奇着：“她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呀！” “三姐，真的没什么，你这么好奇干什么……” 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正文 第239章 会有女子能降住他 朝野上上下下忙碌了半月有余，终于将杨裕所有能定罪的证据收集齐，现在就差皇上拍板决定处斩时间了。 当官员将杨裕的罪行一条条宣读完毕之后，皇上震怒，当即拍板道：“后天，斩首示众！” 这一决定震惊朝野，原以为皇…… 正文 第240章 撩人的一眨眼 可他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却在眉眼之间显露，努力想扭头却转不过去，恨声道。 “皇叔，究竟是何人害我！究竟是哪个混蛋要害我！” 杨择长长吐了一口气，真是为难呐！ 裕儿，害你的人正是皇叔我……这样说的话，杨裕恐怕死不…… 正文 第241章 愣着干什么，过来 “皇兄，来生再做兄弟！”说罢，杨恭便转身，像是生怕自己不舍似的，快步走入人群之中。 看着杨恭做完戏，杨择唇边的笑意似有若无，随手便扔下了手上那支木牌。 “行刑！” 闻得令下，刽子手喝下一碗烈酒，高高举起长刀…… 正文 第242章 互相吹捧 “连这点事他都办不好，要他吃干饭吗？” “……”你是老大，你说的都对。 看来，杨择并不在意石成欢究竟去了哪里，她得回头找流光他们问问情况。 午后的裕王府燥热又沉闷，连蝉的鸣叫声似乎都变得无力。 大树下，杨择坐在石桌上，望向石青衫：“杨裕身败名裂，石成欢怀了野种，她再没有翻身之地了，为什么还要把她送走，别告诉我，你又心软了！” 若说对别人尚且可以心软，可对石成欢，她已经彻底失望了。 石青衫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树干上，笑着捋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她一点痛苦都没有，就这么死去的话，真的是太便宜她了。” 石成欢让她前世受了整整十年的欺骗和折磨，如今还给石成欢几年，不算太过分吧。 小姑娘说话间，微微垂下了头，发丝随清风飘来荡去，杨择仿佛能闻到了那一股好闻的发香。 “你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弄得人尽皆知？” 石青衫点点头却又摇摇头，笑了，“也不全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也是为了牵制我那个好父亲。” “怎么说？”杨择微一挑眉。 石青衫顿了顿，“我父亲一直想借着石成欢攀高枝，眼见着石成欢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他的目标大概已经转移到……我身上……” 说到这里时，石青衫不自然地低下头，杨择也笑出声来。 慢慢平复了一下，石青衫继续道：“我父亲空有贼心却没有贼胆，所以我要给他这个造反的胆子，若将来他真的被大夫人说动，随了墨氏一族乱来，而不是选择三殿下，我们可以随时将他除掉。” “这个关键点，就在于石成欢这个孩子身上。” 说到此处，杨择已经听懂了，他眼中升起了浓浓的兴趣，“石成欢必会重新回来找你报仇，届时这个孩子也会被带回来，按照大夫人那个狠心性子，一定会昭告天下，这孩子是皇孙。若那时候我们制造出昭儿失势的假象，石明远一定会拿这孩子做文章，直接越过几位皇子，将这个假皇孙扶上皇位？” 杨择不疾不徐，缓缓说出了石青衫心中所想，她会心的点头。 到底留不留石成欢一条命，这正是她思考了几个晚上的事情。 长远打算，她决定留下石成欢，任凭石成欢改头换面回来，只要她手上有石成欢的把柄，她就可以随时将石成欢踹下地狱。 所以，石成欢只是牵制各方力量的一颗棋子。 “好长远的一步棋……”杨择十分叹服，真是不知道这个丫头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呢！ 若石明远不为他们所用，就算是杨择自己想对付石明远的话，也只是费心劳力地四方搜集许多证据，到时候找准一个契机，让石明远像今日的杨裕一样，罪有应得地死去就好。 不过，那样的效果根本比不上石青衫所说的这种，简单又粗暴，将石明远心底的贪欲勾出来，让他在盛极一时的时刻死去，才能使死灰不复燃。 若真是那样，不知又能牵扯出多少人来……杨择想想就痛快。 石青衫抿起唇角，笑容略微羞赧：“石成欢以为我会心软放了她，我也是将计就计，还是王爷深谋远虑。” 爽朗的笑声震颤了片片树叶，“我们要开始互相吹捧吗？” 石青衫一怔，稍稍别过脸去，笑容忍不住爬上了眼角眉梢。 晚上，杨择就派绯梦过来汇报，底下人已经一步不落地跟着石成欢。 据说老太太也曾问过，石成欢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大夫人只是抹着眼泪说，“成欢伤心欲绝，也无颜见人，我就把她送去她奶娘那里了，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子……” 只要不回来给丞相府抹黑，其他都可以，老太太便不再深究。 从小跟着石成欢的那位奶娘的确出府了，不过奶娘却是陪着石成欢去了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待产，据底下人回来禀报，石成欢脾气非常差，她的院子里经常有打骂声和摔锅砸碗声，周围村民对这位深居简出的新邻居充满好奇，不过只能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进进出出。 想来石成欢的月份也快要大了，她不可能再到处乱跑。若真让流光的手下全程跟着石成欢生产，想想就可怜，石青衫便道：“每隔一段时间，你们派人去看一次就行了，估计她不敢乱跑的。” 日子仿佛格外平静，在忙碌的时光中，石青衫都快要忘记痛苦的前世回忆，仿佛自己本该就是这样忙忙碌碌、开开心心的。 这天，府里来人到铺子里传话，“五小姐，酒夫人让您早点回去，梳洗打扮后去留卿院一趟。” 来报信的人是酒留身边的丫鬟，石青衫相信她，“好，知道了。” 匆忙对账之后，一看天还是快黑了，石青衫匆忙赶回青衫院。 今天是在香料铺里忙活，身上全是乱七八糟的香味，石青衫一进门便去换衣裳，穿了一件清凉的薄荷绿衫裙，衬得她身条玲珑有致。 连照镜子都顾不上，她又去打水洗脸。 往日都有断弦温茶来伺候她洗脸的，怎么今天一个人都不见了？ 顾不得这么许多，生怕酒留等得着急，石青衫赶紧洗脸。 她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慢慢地清洗着，用温热的毛巾在脸上敷着，可以让脸上的疲惫减少一些…… “你这张脸到底多大，怎么还没洗完……” 听得一个戏谑的笑声，石青衫噌地拿开毛巾，转身看去，只见杨择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午睡的榻上，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能随便进我的房间？”石青衫满心火气，对着杨择也不敢发出来，于是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委屈撒娇一样。 杨择很自然道：“我敲了门，没人给我开门，我总不能在外面吹冷风吧。” 当真是……好理由！ 石青衫嘴角抽了抽，望着杨择时，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把杨择逗得乐出声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正文 第243章 毒蛇 石青衫很艰难地问道：“王爷……刚才，我在换衣裳……” “是啊，从你一进门我就在这儿了！”杨择很自然地点点头。 仿若惊雷把石青衫劈成了两半，外焦里嫩！ 石青衫羞愤地转过身子，用已经凉了的毛巾捂住脸。 她的清白，该向谁讨…… 虽然石青衫不声不响，但杨择已经听到了她心中天崩地裂的声音，咧着大嘴笑个不停。 杨择起身，硬是将她的双手拽下来，慢条斯理地帮她整理着头发。 “既然我看了，就要负责对不对？我委屈一些不要紧，有太多的人想嫁给我了，但我要是不娶你，恐怕就没人娶你了……” 战王爷怎么这样好啊？石青衫盯着他，都快哭出来了。 这个王八蛋！ 看石青衫那个憋了满肚子火气没处撒的样子，杨择实在是绷不住笑出声来，“逗你的逗你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石青衫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真的吗？” 虽然她不需要用这些贞操来换取男人们的爱慕，可她也不想失去啊！ 杨择背过双手，悠然走向一旁座椅，随意答应着，“嗯嗯，我何必说假话，你赖上我，对我有什么好处。” 石青衫莫名松了一口气，刚把毛巾挂起来，就听杨择在她背后懒声补了一句。 “大夏天的你里面还穿了那么多，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嫌热的，啧啧啧……” 石青衫石化在原地，混蛋啊！这叫什么都没看见！！ 逗石青衫仿佛已经成了杨择人生中一大乐趣，不，是首要乐趣。 似乎感觉自己上了杨择的当，石青衫便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当……那个混蛋什么都没看见吧！ 一番梳洗后，石青衫便抱起账本，按照往常一样去藏到枕头底下。 见她那副小心翼翼、防备自己的模样，杨择笑着偏过头去，“这次我可真的不看了，你去藏吧！” 石青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倒是不怕杨择知道自己的小金库和账本藏在哪里，只要是在这个房间里，杨择肯定能找得出来。 “哎，你就光是洗脸吗？我瞧着那些姑娘们都喜欢涂涂抹抹的，你怎么这么省事啊，你是不是不会化啊……” 杨择背对着石青衫，双腿翘在桌子上，正喋喋不休之时，听到一摞账本砰地摔倒地上，还有石青衫的惊呼声响起。 闻声，杨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然跳了起来，掀过轻薄的帷帘来到石青衫的身边，“怎么了？” 石青衫惊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紧紧抓着杨择的衣袖，喉咙发紧，“是毒蛇。” 望向她的床上，石青衫刚掀开被子那一处，有几条小蛇在游动，嘶嘶地吐着蛇信，一双双小眼睛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杨择轻挑唇角，反手握住石青衫的手，将她拉在身后，“不过是几个可爱的小家伙，你到一边去。” 石青衫一点也不客气，一溜烟跑到了帷帘后面，隔着帷帘还有些不敢再看，仿佛还有几分惧意， 杨择失笑，一把掀开被子，并抓过床后面的一根鸡毛掸子，将那掸子倒着拿，以打七寸的法子，挨个处理着这些小毒蛇。 看着杨择打毒蛇，像是打苍蝇一样轻松自如，石青衫心里的紧张感减退了不少。 “这又是谁要害你？”杨择一边打着，一边闲聊。 石青衫皱眉，思忖片刻，“应该是府里的人……” 外面她也树敌，比如墨清雅、墨素纱之流，但是经过杨裕一事，她们应该不会再把手伸进丞相府了吧，想来也只能是府里人。 杨择偏头一看，石青衫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笑道：“府里的人？你那继母？” “应该不是吧，她最近自顾不暇，就算报复，第一个遭殃的也不该是我……” 连日来给大夫人气受的，只有苏念了。 苏念凭着身孕，处处压着大夫人一头，大夫人被打压得喘不过气来，怎么有空来放毒蛇弄死她呢？ 想遍了这府里的人，石青衫眼睛忽的一亮，“是她！一定是她！” “谁？” “张柔！”石青衫很笃定，“前不久，我和三姐、苏念联手做了一场戏，将我娘当年所受的屈辱全都还给张柔，张柔早就反应过来，兴许是过来报复我了！” 原本张柔很要强的，那次被她们整得那么惨，或许又激起了她的仇恨之心……石青衫越想下去，越是笃定。 “三姐说，让她春夏跪着赎罪，秋冬挨着巴掌……希望张柔能把这些罪责都归结到我一人头上！”石青衫忽然有些担忧石红绡，万一张柔又会去对付石红绡该怎么办。 听石青衫这么说，杨择不禁笑了：“那你该不会本想放她一马吧？” 石青衫沉默不语，杨择万分无奈：“她对你何曾手下留情？早就告诉过你，收起你的善心，没有人会感激你的，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 说话间，小毒蛇已经全部死在床上，杨择从里面出来。 石青衫正要探头看，杨择搂过她的肩膀，将她往外间带，“没什么好看的，回头叫你家下人处理了，换张床。” 杨择是怕她见到了小毒蛇的尸体害怕吧……温暖不仅仅是从杨择搂着的肩膀传来的，更是从心底里。 杨择素来爱干净，便洗了洗手，这才坐下来，“你想怎么办？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斩草除根？” 石青衫也坐了下来，本想倒一杯水，放下茶壶时才有些后怕，万一这水也被下了毒怎么办。 她抿抿嘴唇，“还是不要了，我自己来解决吧。” 杨择没有反驳，冷静下来，石青衫这才问道：“王爷怎么会来？” “哦，我吗？一个人遛弯，途经这里，就进来串个门。”杨择点点头，十分确定就是这样。 石青衫略微狐疑地低下了头，真的是这样吗？ 哼，杨择会告诉她，今天下午一觉醒来，忽然很想过来看看这个死丫头在干什么吗…… 这种诡异的话说出来，怎么了得？ 被这小毒蛇一弄，石青衫似乎很是扫兴，便下了逐客令，“王爷，我还要出去，如果你要留下来做客，我去让父亲招待你……” “臭丫头！又玩过河拆桥这一招！”杨择胳膊足够长，手指头已经戳上了石青衫的脑门，不疼不痒。 正文 第244章 六月初六放莲灯 石青衫皱着小脸，索性照实了说：“王爷，我想出去散散心，您先请回吧……” “一个人出门最无聊了，我才体验过，本王委屈一下，陪你遛遛弯吧！”杨择噌地起身，作势要往门外走。 石青衫苦着脸，“王爷，我没想带……”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杨择又折回来，拎着石青衫的衣领往门外走，忽然想想被人看见自己又不太妥当，便原路返回，拽着石青衫从窗户上跳出去。 刚出了丞相府的院墙，石青衫这才恍然：“不对，我娘叫我过去一趟啊！” “如果很重要，你娘早就找上门来了，走吧走吧，先散步……” 就这样，石青衫又被杨择拖上了玄武大街。 “王爷，这条大街，我白天已经走了好几个来回了……”看着夜晚热闹的玄武大街，石青衫一点也提不起来兴致，只能想起白天里的劳累奔波。 杨择斜睨了她一眼，随即笑道：“谁说要在这儿逛了？” “那是？” “抓好我哦，丢了的话，我是不会再去找你的。” 他们两人几乎是挤在人群中行走的，石青衫真的很想和杨择走散，然后赶紧回家……迫于某人的淫威，石青衫只好抓着杨择的衣角，一步不落地跟在身后。 低头看了看，杨择的心情又莫名的好了起来，领着石青衫七拐八拐，走了好远的路，直到人群稀疏了不少。 “王爷，这究竟是去哪里啊……”石青衫叫苦不迭，白天走的路已经狠多了，她不需要再锻炼身体了。 “这不是已经到了吗？来。” 刚挤出玄武大街的人群，他们来到了般若城中的长河边。 长河贯穿整个般若城，在玄武大街附近的地带最为热闹，尤其是夏季。 夏风凉凉，吹皱了长河清凌凌的水面，也吹开了围在河边嬉戏玩闹的百姓的笑颜。 天上繁星当空，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河面上粉光闪闪，一盏盏莲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长河上悠悠飘荡，与天上银辉交相辉映。 夜里闲来无事，城中的百姓都会来长河附近坐下赏玩，放一盏承载美好心愿的莲灯。 看到这样的景象，石青衫心里的烦忧尽数被抽去，心上莫名添了一片柔软的痕迹。 这样悠然的日子，当真美好啊！ 在小贩跟前，杨择以下巴点了点：“挑一个吧。” 看着各式各样的莲灯，石青衫眼中放出光亮，看得出她非常喜欢。 拿起来一个又放下，石青衫挑了许久，这才捧着一盏带着小纸伞的莲灯站起身来，“就这个吧。” 虽然石青衫对眼前这盏莲灯非常满意，可目光还是恋恋不舍地盯着地上那些。 她忽然抬头，“王爷，你要哪一盏？” 望着石青衫的眼睛，杨择微一勾唇，低头对小贩道：“这些我都要了。” 随即，扔给小贩一锭银子，小贩高兴得千恩万谢就走掉了，今天终于能提早收摊回家了！ 看着地上这将近十盏莲灯，石青衫惊讶地张了张嘴，“王爷，你要许十个愿望，是不是太贪心了？” “又不是花你的钱！”杨择将那十盏莲灯用地上的布一裹，长腿迈向河岸边。 石青衫撇撇嘴，长叹一声，“真是败家……”当然，这四个字没有让杨择听到。 垂柳下，河岸边，月下一双人。 杨择坐在岸边，环望着河岸边坐着的人，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有些是情人，有些是一家三口……他们都有他们的幸福，而今，他呢？ 杨择垂下眸子，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可那看起来像是落寞。 “王爷，你不许愿吗？”石青衫并未注意到杨择的表情，将自己写好的心愿条塞进莲灯里，端着莲灯正打算放进河里。 杨择抬眸，望着一脸兴致盎然的石青衫，不禁笑了，“你许好愿望了？” “嗯，已经写好了。”石青衫点点头，笑容满满。 杨择随手拿起一盏莲灯，“嗯，一起放吧。” 石青衫疑惑道：“王爷，你不许愿？” 杨择笑了，“不是说过了，我不相信这个。” “那你还放……”石青衫的声音小下去。 杨择忽而转头看她，眸子十分明亮，他慢慢凑近石青衫的耳朵，似有若无的笑声弄得她耳朵痒痒。 “我放的这盏灯，不过是为了你的心愿保驾护航……” 往后一撤，杨择笑意盈盈地看着石青衫，“你摸摸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石青衫一愣。 杨择露出非常和善的笑容：“你摸摸看，便知道了。” 石青衫将信将疑地抚上自己的心口，她的心啊……心上是有小人在跳舞吗？怎么，咚咚响……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动心了吧？”杨择大笑不止，笑到石青衫黑了一张脸。 她真是忘记了，每一次杨择这样和善慈祥，就是他使坏的时候。 石青衫赌气似的，随意将莲灯放到水面上，推了一把让它远去，不等杨择的破灯。 “你好好看看，河岸边坐着的那些小姑娘，哪有一个能得此殊荣？”杨择轻嗤一声。 见石青衫没有理会他，杨择用胳膊撞了一下她，笑问：“刚才写了什么愿望？没准不用老天爷出手，我就能帮你实现呢！” 望着那盏莲灯，石青衫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怪不得母亲让我早些回去，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我的生辰。也没写什么，希望岁岁有今朝，母亲和弟弟能永远陪在我身边……” 璀璨星空下，少女满面笑容，望着承载自己心愿的莲灯随着水流飘远，仿佛如此就能实现心愿。 六月初六，生辰？竟然是生辰吗？ 杨择沉默了一瞬，便纵身飞起。 石青衫惊得站了起来，“你去做什么……” 一道清影掠过银光闪闪的河面，经过了一盏盏莲灯，引来了许多少女的惊呼，无限的……骚包！ 石青衫扶额，“难不成是为了在姑娘们面前显摆的？” 月光之下，那道碧青长衫与河面平齐，俊逸非凡的侧脸被河面银光照亮，又引来河岸上无数姑娘迷恋的尖叫，惹得她们身旁的男人们恨不得拿石头去砸这个出风头的家伙！ 正文 第245章 青衫有愿，万事皆成 只见杨择长臂一伸，将一盏莲灯捏起，飞回了岸边。 “王爷，你是去捞哪个姑娘的莲灯，也不好这么明目张胆吧……”杨择没有看她，所以石青衫面色鄙夷，语气弱弱。 杨择坐了下来，拿出白纸条开始认真地写字。 不敢贸然探看，石青衫的目光便落在了他从水中捞起来的那盏莲灯上，她吃惊道：“这不是我的莲灯吗？你怎么能又把它拿回来……” 杨择看了眼石青衫，听着她说话声只是惊讶却没有愤怒，可这小姑娘满脸写着不高兴，见他抬头的一瞬间又赶紧恢复了正常表情。 杨择轻轻勾唇，又低头去写字。 见杨择不说话，石青衫也不敢把莲灯重新扔回水里，只好托着腮帮子生闷气。 “好了。”杨择长舒了一口气，已经将所有纸条塞进了十盏莲灯中，放下了笔。 只见杨择将莲灯一盏盏地放进水中，最后是她的。 见杨择专注在莲灯上，石青衫便趁机万分鄙夷地白了他一眼，“王爷不是说，不相信这些吗？” 十一盏莲灯入水，杨择手掌运起一股真气，反手推向那些莲灯。 那画面令石青衫着实吃惊，那十盏莲灯围成一个圆形，将她的那盏插着小纸伞的灯围在最中间，一路飘向水中央。 见莲灯飘远，杨择撤掌，转头对她微微一笑：“都说了，我的灯是为了你的心愿保驾护航的。” 那一瞬间，仿佛漫天的星光和河面上的光芒都汇聚在杨择含笑的眼眸里，石青衫感觉到自己刚平复的心又开始猛烈跳动。 看着石青衫傻傻的模样，杨择笑着补了一句：“我写下的十个愿望是，愿此生，青衫有愿，万事皆成。都说了，是为你的心愿护航的！” 愿此生，青衫有愿，万事皆成…… 青衫有愿，万事皆成…… 万事皆成…… 旁边的姑娘们艳羡的声音忽然入了耳。 “真的好羡慕那个姑娘啊，她夫君对她竟然这般宠爱……” “这么大胆示爱，必定是在追求啊！” “那又怎样，肯定会追到，迟早会成为她夫君的……” 脑子里乱嗡嗡的，一会儿是杨择的声音，一会儿是那姑娘们的声音，石青衫猛然背过身子去，像小狗似的大口呼吸着。 她双手捂脸，她的脸怎么这样烫啊！今天很热吗？很热吗？ 看石青衫这娇羞的小模样，杨择似乎来了兴致，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喂，有什么可害羞的，只不过送了你生辰礼物而已！” 石青衫噌地放下手来，对啊，有什么可害羞的，她又不是怎样！ 她刚转过身来，就见杨择脸上是坏笑，“你肯定是心里有鬼，说吧，给你个机会大胆说，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我尽量婉拒你……” 石青衫紧了紧拳头，闭了闭眼，“王爷，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废话了，”杨择一把搂住她的腰肢，低头望着她笑，“既然是生辰，总得庆祝一番！” 随着石青衫一声惊呼，杨择已经带着她腾空飞起，就那么嚣张地飞过长河，引发更加艳羡的惊呼声。 一路分花拂柳，出了般若城，又来到那个略显神秘的地方。 紫霞谷。 第一次来是冬天，石青衫已经被冬季的奇景所震撼，没想到这夏日的紫霞谷更是奇观。 五彩斑斓的花儿漫山遍野地盛开着，像是一块巨大的彩色地毯般铺开在山谷之中。 这里好像离天空很近似的，天上闪烁着的繁星仿若触手可得。 银辉洒落山溪，波光粼粼的溪水之下，隐约可见各色的鱼儿游动。 月亮又大又圆，将紫霞谷映得比白昼更美。 置身于这般美景之中，石青衫连呼吸都快停滞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看着她傻傻呆呆的模样，杨择笑了一声，拉起她的手往漫山遍野的花毯上走去。 “我真是没有见过，比这儿更美的地方……” “孤陋寡闻，你要知道这世间的好景，多着呢！” 脚下全是奇美的花朵，石青衫走得格外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了花儿。 “王爷，我们在一边看看就行，何必到这里面来呢……”石青衫委实不愿做破坏花儿的恶人。 终于站定，杨择转过头来，笑话她：“成大事者，不可拘小节！” “我没有……” “就在这儿，站好！”杨择打断她，放开了她的手，把她往后推了推，离自己有三步远的距离。 石青衫满脸写着疑惑，“王爷，你要做什么？” 杨择的唇角翘起，目光中透着几分神秘之色，“不是说了，给你庆祝生辰吗？” “睁大眼睛，看好了！” 话音落下，杨择两手已经各自运起一股真气，他慢慢运起手掌，将真气打向漫漫花丛之中。 淡蓝色的真气源源不断地向花丛中输送着，难不成这是揠苗助长的法子，可以让花儿快点盛开？ 扑哧一声，石青衫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见杨择看向自己，她赶紧捂住嘴巴。 就算捂着嘴巴，笑意都会从她弯弯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杨择勾唇，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的痞笑。 下一刻，石青衫睁大了眼睛。 花丛底部有莹莹闪亮的绿色光点，在杨择掌心那股真气的驱使之下，那一层绿光慢慢上移，在花瓣上方翩翩起舞，仿佛将整个星空映在了这片花毯之上。 “是萤火虫！”石青衫低呼了一声，真的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些可爱的小虫子。 见石青衫满面惊喜，杨择又生出别样的心意，他掌心轻动，萤火虫便随着他掌心之下那股气流慢慢飞动着。 最为神奇的是，萤火虫竟然能有条不紊地排成一队，渐渐飞出一个形状。 十、六。 荧光绿的萤火虫排成十六两字的形状，忽闪忽闪地，可爱至极。 石青衫难掩心底的兴奋之意，甚至开心得蹦起来，指了指那些萤火虫，一边高兴得拍着手。 “十六！对，我今年是十六岁了！” 清洌洌的笑声如同叮咚泉水，也如百灵鸣叫，在紫霞谷的小山坡上阵阵回响。 正文 第246章 我不是你的奸夫 “傻子！”杨择笑骂了一声，目光中却满是缱绻的温柔。 杨择撤掌，让石青衫跟萤火虫玩了好一会儿，两人便躺在小山坡上。 杨择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唇边漾起浅笑。 “怎么样，这个生辰过得还算开心？” 石青衫也学着杨择那样，双手枕在脑后，兴奋和喜悦已经完全取代了今天的疲惫，她的声音依旧开心不已。 “放莲灯许愿，来紫霞谷，看萤火虫……” “真的，比我以往任何一个生辰，都要开心！” 听她这么开心，杨择脸上多了几分得意的笑容，微微侧过脸去看她，刚想揶揄几句，就见石青衫也偏过脸来，真诚地望着他。 “王爷，谢谢你。” 霎时，天地间一片静谧，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眼前的少女，激动兴奋地满面红晕，一双笑弯的眼眸明澈如水，透着无限的真诚和善良。 她就和她身上这身薄荷绿衫裙一样，清新纯洁，像是最干净的天空一般。 怎么会，这么好看呢？杨择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面对石青衫的感谢，杨择望着她的眉眼，微微出神片刻，随即笑意漫开。 “这就感动了？这对于我而言轻而易举，所以哦石青衫，你将来得放聪明点，别那么容易被男人骗了！” 石青衫笑意微收，不自觉地瘪瘪嘴，咕哝着，“怎么也该说声不客气啊，再者说，今天是我的生辰，就不能不这么……” “石青衫，有本事你大点声。” “没本事……” 杨择忽然撑起身子，双手捏住她的脸颊，揉来搓去。 “又敢顶嘴啊……” “啊啊！” 总之呢，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重生以来，石青衫第一次感觉到，活着不是负担，她应该更加珍惜。 这也是她第一次发觉，杨择不是那么可恶…… 快要天亮了，杨择这才带着石青衫一路飞奔到丞相府的青衫院。 石青衫被风吹了一路，落地的时候小脸红扑扑的。 “红脸蛋，你现在都成了猴屁股了！”杨择笑了一声，搓了搓双手，捂住石青衫的脸，动作自然到不行。 对于杨择的揶揄，石青衫只敢以皱眉来反抗，反抗不仅无效，还感觉到杨择又在蹂躏自己的脸。 “王爷！真的很疼啊！”石青衫气急败坏，也不敢大声，双手只能抓在杨择的双臂上，不能奈他何。 “帮你暖暖，你这么多事儿！真的冻成猴屁股，谁会娶你！” 杨择说是说，手上的力道也放轻了许多，等她暖和过来了，这才将手从她的脸上拿下来，顺势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石青衫捂着鼻子，含泪皱眉：“痛……” 看石青衫的鼻尖真的在泛红，杨择气的发笑：“细皮嫩肉，真的是个娇小姐！” “捏在你脸上，你看看疼不疼！”石青衫气得回骂，话说出来这才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能跟这个大魔王顶嘴呢！ 没想到杨择竟然矮下身子，真的把左脸凑过来，“那你捏捏，让你报仇好了？” 石青衫先是一愣，眸中闪过一丝促狭，这么个好机会为什么要错过呢？ 小手触及了杨择的脸，杨择感觉到她手心的凉意，还有她那双小手的软软滑滑，唇角又不自觉地上扬。 石青衫抿住唇，刚想下狠手，就听得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吓得她猛然缩回手去。 “怎么了？”杨择站直了身子。 石青衫抬头看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似乎有些紧张，“是断弦和温茶，你快点走！” 说话的时候，石青衫看杨择怎么一脸失望？难道没有被掐，杨择很不开心吗？ 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杨择一点也不着急，斜斜地倚在身后的桌子上：嘿嘿一笑，“你那个表情好像是怕被抓奸似的，我又不是你的奸夫！” 石青衫刚暖和过来的小脸唰得一变，添了层羞涩的粉嫩。 “王爷……”她的口气几近哀求。 小可怜的模样，看得杨择心头微动，却听外面有声音：“小姐？小姐是你吗？” 石青衫大惊，回头大喊：“是我，别进来！” 那扇刚要被推开的门又不动了，断弦急道：“小姐，为什么啊？你在做什么？” 石青衫一脸急色，眼珠子转了又转，“我在换衣裳，你们等一会儿！” 两人这才消停，不过是在门外嘀嘀咕咕。 石青衫转身面对杨择，满眼是哀求的神色，双手合十对他拜了好几拜，像是拜菩萨一样。 现在不能说话，屋里有一点动静，断弦温茶都能听见。 被石青衫这紧张模样逗笑，杨择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轻轻戳了下她的脑袋。 被戳了一下后，石青衫还在拜着，一丝冷风吹进来，她直起身子一看，杨择已经不见了，窗子只露了一个小缝儿。 她关上窗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尊菩萨总算走了，再不走她就要跪下了！ “小姐，你好了吗？” “来了！” 断弦和温茶一进门，一个抓住石青衫的胳膊，另一个冲进房间里四处看，好像在找什么似的。 石青衫无语道：“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 刚进行一番搜查的温茶还啧啧奇怪着：“我和断弦总感觉，刚才有人来着……” “有什么人，一直都是我一个！”石青衫语速飞快。 断弦有几分不相信：“小姐，昨天晚上，酒夫人不是派人告诉你，要去她那里吗？你一晚上都去哪儿了？” 石青衫噎了噎，气得笑骂：“我都快感觉，你们俩才是我的大小姐了！” 断弦和温茶这才有些不好意思，温茶采用了撒娇攻势：“小姐，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吗？你一晚上不在，酒夫人差点要报官了！” 石青衫不禁笑了：“去报给我父亲吗？” 很显然，断弦和温茶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石青衫揪着出了门，“走走走，去留卿院。” 她总得跟酒留解释一下，而且去留卿院的这段路上，她也好想想该怎么解释，过生辰的夜晚她却不在的事情啊…… 正文 第247章 巴结新姑爷 一进留卿院的大门，石红绡就迎了上来，从头到尾地打量着她，忽的笑了：“昨天一整晚，去哪了？” 那笑容满是暧昧之意，弄得石青衫眼神躲躲闪闪，小脸有可疑的红。 看这小姑娘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石红绡像是了然几分的样子，搂着她的肩膀往房间里走：“青衫啊，情窦初开是好事，但你总得告诉我们一声啊，你让酒夫人急坏了……” 还没进门，房门被很暴力地推开，酒留冲了出来，见到石青衫便喊了一声：“青衫！” 酒留一脸倦容，那双颇有风韵的眼睛似乎有些浮肿，看样子是哭过了，这个模样看得石青衫心里一阵难过。 石红绡的话被打断，她轻轻拍拍石青衫的肩膀，颇为同情：“看你要怎么解释吧！” 见到石青衫，酒留悬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放下来。 若不是石红绡劝着，说石青衫不会有事，估计是在哪个铺子里清账去了，否则酒留大半夜的就要冲出去找人了。 傻坐了一整夜，有时候还有有些可怕的猜想，弄得酒留也流了一晚上泪。 “你昨天做什么去了？”酒留平静下来，望着石青衫，满是疼爱。 石青衫一直垂着头，满心都是对母亲的愧疚，来时的路上准备好的谎话也说不出口，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似的。 见石青衫衣衫齐整，精神正常，应该不是遭到坏人伤害…… 正在酒留拉着女儿的手，心疼地望着女儿时，一旁坐着的酒月忽然碰了碰酒留的胳膊，示意她看看石青衫的衣裳。 石青衫的裙子后面沾了几根草，而且细细闻的话，还有淡淡的草香味。 酒留眸光微凝，捏着石青衫的手时力道重了几分，声音少了些温柔，“你昨天，究竟去哪儿了？” 石青衫抬眸，眸光含了泪光，弄得酒留又心软了，心里又有不好的猜想，“是不是有人……” “什么都不是，”石青衫摇摇头，有些难为情，“昨天，我和战王爷在一起……” “什么？你和战王爷一整晚，都在一起？”石红绡立刻打断，忽然发现该对这个小妹妹刮目相看了。 看石红绡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石青衫连忙摇头：“他陪我过生辰，我们只是……过生辰而已……” 石青衫将这一晚上的经历，精简了一大半，告诉了酒留她们。 石红绡咯咯掩唇笑着：“别说，王爷受小姑娘们喜欢是有道理的……” 够浪漫！糊弄她小妹这种不谙世事的姑娘，足够了！ 酒留却放开了石青衫的手，陷入了深思。 石青衫满眼愧疚，“娘，我错了……” 看到母亲伤心，石青衫感觉自己罪大恶极，一个劲儿地道歉。 原来是去逍遥快活了，原本有些紧张的石红绡悠悠然地坐了下来，嗑着瓜子。 见酒留不说话，酒月打着圆场，“反正是庆祝生辰，去跟朋友一起庆祝也挺不错的，留在家里也只是吃一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还是沉默。 酒留要真是固执起来，酒月是劝不住的，石红绡同情地看着石青衫。 石青衫都快把头埋到地下了，她就知道昨天晚上跟着杨择乱来，肯定会出乱子！ “青衫。” “嗯。”听得酒留开口，石青衫微微抬起头，仍旧垂眼不敢看母亲。 酒留轻声道：“娘这辈子再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你和青寒这辈子能快乐幸福。” “嗯。”石青衫点点头，眼中含着的泪掉了几滴。 “娘相信你是个能拿大主意的孩子，如果你碰见了能让你幸福一辈子的男子，无论是谁，娘都会支持的。” “嗯。”石青衫忽的抬头，“嗯？” 这下，她有点发懵了，她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娘，我和王爷真的什么都没有，从前也是他好心帮我，昨天……只是巧遇，巧遇……” 解释到最后，石青衫都有点不相信自己了。 带着她上天下地的庆祝生辰，这叫什么事儿都没有？ 石青衫好想哭啊！ “青衫，娘相信你。” 酒留没有一点责怪之意，石青衫却一个头两个大。 这下子，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可她和杨择真的没什么啊！ “小姐，你这是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战王爷啊？”温茶凑过来一个小脑袋。 石青衫生无可恋：“你又怎么知道的？” 刚才说话的时候，断弦温茶明明都在外面啊！ 断弦老老实实道：“是三小姐说，让我们以后多巴结巴结新姑爷。” “……”真是个不靠谱的三姐！ 石青衫打了个哈欠，往青衫院走去，“别理她！我一个晚上没睡，快要困死了！” 实在是心疼小姐，温茶跑在石青衫的前面，“小姐，我先去给你铺床啊！” 铺床？石青衫脑海中立刻闪现出昨晚那些可怕的小毒蛇的画面，大声道：“温茶，回来！” 见四下无人，石青衫便道：“昨晚上，张姨娘派人往我床上放了毒蛇。” “什么？”温茶立刻惊呼，幸好有断弦捂住了她的嘴巴。 断弦忧心忡忡：“小姐，那你有没有怎么样？” 石青衫摇摇头，道：“我很好，告诉你们，是让你们找几个人去把床处理了，不要声张，至于怎么办，我自己会想的，记住了吗？” 张姨娘这是在垂死挣扎，石青衫不让她们声张，是怕酒留又提心吊胆。 叮嘱好她们两人后，石青衫呵欠连天：“我先去你们的房间休息会儿，你们动作快一些，不要太引人注意。” 太过疲累，好梦一场，梦里是温柔的日光，还有向她伸出手来的杨择，还有杨择那好听的声音声声入耳。 “石青衫……” 青衫院换了一张更大更奢华的床，看见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的石青衫是这府里最有钱的主儿，换一换也是应该的。 张姨娘这样挑衅，石青衫是留她不得了。 张姨娘过得十分惨，连府中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 每到了一天之中最晒的时候，便有嬷嬷过来，打着纸伞站在一边监督着，直到她跪足了时辰，这才趾高气昂地走掉。 正文 第248章 墨香的魂 张姨娘活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有时候她就在想，当初不为她爹争这口气该多好，也不用嫁进丞相府来，受这种气！她更希望石明远能现在就把她休掉，起码她还能回去，陪一陪她父亲张峰…… 一如从前，张姨娘闲来无事时，就像是幽魂一般在府中游荡，经过那座小桥时，她才有了反应，怕得狂奔。 虽然这么长时间，她也没有看见小桥底下的小池塘中，出现过墨姨娘的鬼魂。 那种畏惧，是打心底里来的。 她怕死的，如今她已经成为了无用之人，若是惹恼了大夫人，肯定会被除掉的！ 因此，就算张姨娘在府里瞎逛，也都会远远地避开大夫人的院落，连看到大夫人身边的下人都躲开很远。 苏念见到她就会踩上几脚，她更得避开这个新受宠的姨娘了。 酒留倒是不理会她，还有石青衫，石红绡，老太太…… 恐怕这府中，除了她亲女儿石婉茵之外，她不想见到任何一个人吧。 昔日盛极一时的张柔，活得像个过街老鼠。 晚上，起风了。 房间背靠着几棵大树，风一吹过，大树哗哗作响，就像是人的指甲刮在墙皮上，那么渗人！ 张姨娘从床上惊坐起来，用被子捂住自己，瑟缩在角落里。 她不敢再睡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房后那扇窗子，窗子上树影随风乱舞，耳边是狂风呼啸，这一切在她看来，窗外就好像有一个疯狂的魔鬼。 就这样坐了许久，外面的风声似乎小了一些。 张姨娘刚要坐下，就听得有女人幽幽的笑声传入而来，吓得她含含糊糊叫了起来。 那女人笑声依旧响个不停，张姨娘浑身冒汗，死死盯着后窗上摇动的树影，越看那影子越像人影。 但是，笑声越发阴诡，却是从前窗传来的。 张姨娘只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全部竖起来，拼命往后挪动，用后背去贴上冰凉的墙壁。 忽的一转眼，却看到前窗上有人影飘过，隐约可见那影子的轮廓是个女人，头发长长的垂下来，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从她头发丝上往下滴…… 那是水！ 张姨娘惊叫了一声，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霎时间身子就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硬无比。 “墨，墨，墨香！”她艰难的叫出这个名字。 外面的影子一直僵在窗前，隔着那层窗纸，描摹着可怕的轮廓，把张姨娘的一颗心都快要吓停了。 影子没有说话，却用一阵更加古怪的笑声做以回应。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那笑声先是幽怨无比，后来渐渐变得凄厉和疯狂。 “啊！啊！！”张姨娘连连惊叫，眼泪汹涌而出，抓着被子的手抖得不停，哭成个泪人，“墨香，你来找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又不是我啊……” 外面的影子都不说话，身上轻飘飘的衣裳随风荡着，隔着那层窗纸，张姨娘都能想象得出‘墨香’凄惨的模样。 笑声犹然在耳边，张姨娘钻进被子里，缩成一小团，一边哭着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外面早就没有笑声，听见屋里的尖叫声，丫鬟急忙进来，只看见床上那一小团在不停地发抖，还小声呜咽个不停。 张姨娘感觉到一双瘦弱的手拍上了她的后背，登时尖叫出声。 “张姨娘，张姨娘！这是怎么了？” 丫鬟扬声，努力让张姨娘听见自己的声音。 总算停了下来，张姨娘只露出一个缝儿，看到了自己的丫鬟一脸莫名，她惨兮兮地哭着：“是墨香，墨香她来了……” “张姨娘，您在胡说什么啊，哪有人啊！”丫鬟被她的神神叨叨早就弄的烦了，这会儿也是听她叫得太大声，这才进来看看的。 丫鬟强势地将被子扯下来，“你看，哪里有人？” 张姨娘颤抖着，看向窗子，窗子上没有一丝人影，再看向门外，门前那颗大树静悄悄的，连一片树叶都没有动过。 没有墨香？没有大风？ “不可能……”张姨娘喃喃道，她刚才明明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看着她不可救药，丫鬟摇摇头，给她盖好被子，“张姨娘，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省省心好吗？奴婢摊上您这么个主子，已经够委屈了，就别再给奴婢找麻烦了，好吗？” 说罢，丫鬟便不耐烦地退了出去。 张姨娘的噩梦，只是个开始。 接连好几天，都是在半夜的时候，张姨娘都看到窗外有墨香的身影，听到墨香的笑声。 以至于，每天一入夜都是张姨娘最痛苦的时段。 值夜的下人经过这里，也常常听到张姨娘又哭又叫，直到天亮才累得睡着。 府里人疯传，张姨娘似乎被什么脏物儿附身，魔怔了。 的确，张姨娘的确疯疯癫癫了。 白天里，张姨娘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出来闲逛，从前她都静悄悄的，可现在不一样了。 人们常常看到张姨娘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哇哇大叫，就开始胡说八道。 话里的内容，大多是墨香和大夫人。 有一天，石青衫有意邀请老太太和和府中众人去青衫院喝茶，途径张姨娘所坐着的凉亭。 “那是张氏吗？”老太太遥遥望去，指着凉亭中那个背影说道。 看了一眼，大夫人回道：“是，那就是张氏。” 老太太的声音不冷不淡：“看着倒是瘦了不少，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大夫人刚想接话，就听酒月开口道：“老太太您有所不知，这张氏最近魔怔了不少，总以为故去的墨氏缠着她，听过路的下人说，张氏还经常在言语上诬蔑大夫人的清白呢！” 冰冷的目光射向酒月，酒月眼观鼻口观心，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让大夫人有气不敢撒。 大夫人气极了，原来这个酒月还会装个老好人，自从酒留回来了，酒月就彻底倒向酒留她们母女了。 老太太凉凉地扫了大夫人一眼，“诬蔑你的清白？” 大夫人回神，一副宽宏大量的表情：“由得她胡说好了，她已经很可怜了。” “是不是诬蔑，还两说呢！”老太太冷笑一声。 正文 第249章 惊吓 老太太她们本不欲做停留，正在此时，凉亭那边的张姨娘已经跳起来，站在了凉亭的石凳上，吓得大叫起来。 “墨香，你别再来了，又不是我害了你，你为什么总是找上我！” 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老太太等人的目光，本要离开却又站定，走近了不少，可以听得更仔细。 刚才也巧，就在老太太刚要走的时候，张姨娘就看到凉亭下面那一汪水中，竟然有一堆黑色的头发在浮动着，她第一反应就是墨香会从水里爬出来，把她也拉进去，于是就惊叫起来。 大夫人看了眼身边的刘嬷嬷，目光十分狠厉。 刘嬷嬷接到大夫人的指令时，正从一边绕过去，悄悄走向张姨娘，生怕她乱说话。 还没等刘嬷嬷走过去，张姨娘就在石凳上跳脚，边哭边喊。 “真的不是我啊！那不是墨玉菱派人把你淹死在小池塘里的吗？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报仇啊！你该怪在墨玉菱头上啊！” 听到墨玉菱三个字，大夫人浑身悚然，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后背已经湿汗一片。 大夫人下意识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浑身散发出清冷的气场，让大夫人也不敢贸然开口说话。 石青衫微微勾唇，继续望向张姨娘。 只见张姨娘跳下石凳，对着凉亭下那汪水连连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墨香，我进府一来，可从来没有跟你做过对啊！我一切都是听墨玉菱的安排……是不是有地方得罪到你了，我却不知道？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可我也是深受墨玉菱的迫害啊！当初咱们都以为，跟着墨玉菱那个贱人，可以在丞相府过个好日子，所以才帮着她害这个害那个，你我的手上沾了那么多血，她却能置身事外，你我是同病相怜啊！” “要报仇，你该去找墨玉菱！你去把她带走吧！” “如果我平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道歉，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烧纸钱，求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来……” 张姨娘竹筒倒豆子一样地说着，磕头磕的太忘我，额头上全都擦破了皮，流出血来，她更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一大群人。 大夫人的脸色已经黑了，她捏着帕子，快要咬碎一口银牙了。 听了这几句话，老太太转过身来，望着大夫人的神色格外陌生，连连冷笑，“墨玉菱？你就是她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墨玉菱吧？” 大夫人身子一僵，迅速反应过来，强笑着去拉老太太的袖子，“母亲，您听我解释，张氏她已经疯了，她说的话算不得数的……” “你才是疯了！”老太太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一把甩开大夫人的手。 这么大的动静，令偌大的丞相府都瞬间安静下来，连树上掉一片叶子都能听得清楚。 老太太寒着一张脸，指着大夫人破口大骂：“你凭着皇后族妹的身份嫁进来，我们石家给你好吃好穿，都快要把你和你的好女儿当成观世音菩萨似的供起来，可是你做了什么！” “你从前那些手段，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怎么说也要给墨氏留几分面子，可是你呢？一次次让我失望，怎么样，终于让张氏狗咬狗，把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我早就该看清楚你是什么货色，你的女儿和你一样，都是些不要脸的东西！” 好一通骂，直到把大夫人那一张白白的脸骂的通红，又变得铁青，老太太这才喘息着往后退了一步，方嬷嬷及时托住她的胳膊。 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大夫人，“走！”这便没了喝茶的兴致，带着一帮丫鬟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大夫人的胸口一起一伏，气得脑袋一阵阵发晕。 她从没有这么丢脸过，她知道凭着墨氏这个身份，老太太是不可能拿她怎么样的，今天这么不留情面还是第一次！ 石红绡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大夫人冷凝的眸子倏然看向她，而她只是扬起脖颈，满眼的嘲笑和鄙夷。 大夫人反应过来了，看向石青衫、酒留、酒月、石红绡，这都是她们的计谋，故意领着老太太经过张姨娘所在的地方！ “你们……”大夫人咬牙切齿。 石青衫抬眸，一派坦然地望着她：“是我做的。” 这么直接，完全没有狡辩之意，让大夫人措手不及。 “你个贱人！”大夫人气得眯起眼睛，扬起手掌就朝石青衫打过去。 酒留眸光微变，到底还是石红绡反应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大夫人的手腕。 “怎么了，技不如人，就想动手？”石红绡嘲讽道，一把甩开大夫人的手。 石红绡比大夫人年轻，力气也比大夫人的大。 大夫人手腕上传来一阵疼痛感，咬牙瞪着她们：“敢在背后阴我，石青衫，你可好本事！” “承让！”石青衫四两拨千斤，却也淡然道：“我可学不来母亲那套卑鄙的手段，千方百计地陷害人。我只不过是让张柔，说出了一些事实而已。” 大夫人快要气炸了，不过尚存一丝理智。 只要皇后不倒，墨家仍然掌权，她墨玉菱就永远会是这个丞相府的女主人！ 老太太也会有早死的一天，她怎么可能让石青衫石红绡这些黄毛丫头拿捏住？ 她墨玉菱，绝不会认输！ 扫了一眼凉亭，张姨娘仍然在磕头，疯疯癫癫的，大夫人眸光微暗，心里已经动了杀意。 大夫人走掉，树丛里躲着的温茶和断弦提着一把黑绳子跑出来。 温茶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半夜装神弄鬼了！” 断弦只是笑笑，没有任何抱怨。 石青衫很心疼这两个丫鬟，为了掩人耳目，她便让温茶和断弦亲自去扮成墨香，吓唬张姨娘。 等到张姨娘真的神经衰弱、相信了墨香的魂存在时，石青衫这才演了这一出。 酒月很是好奇：“张姨娘是被你们吓的？” 温茶提起手中的黑绳子，笑眯眯道：“我跟断弦早就把黑绳子放到水底，然后去树丛里埋伏着，小姐给我们打手势时，我们就拽黑绳子的这一头，另外那一大团在水里晃悠着，张姨娘就会以为是女人的头发，便吓着了。” 正文 第250章 嫡次女 说罢，见温茶吐了吐舌头，酒月和酒留万分惊讶，随后笑了笑。 “青衫，你会不会太辛苦了……”酒留心疼地看着女儿，“其实从前那些是非恩仇，我都不在乎了。” 石青衫握住酒留的手，笑容温柔：“娘，可是我在乎，我想让所有欺负过我们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绝不可姑息！ 做下今天这局，石青衫就知道张姨娘活不了多久了。 石青衫是想除掉张姨娘的，但她更想借大夫人的手杀死张姨娘，这样张姨娘才算死得其所。 果然，没过几天，张姨娘那边的丫鬟便来正厅通报，张姨娘死了。 老太太早就巴不得张姨娘死，不过这次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大夫人：“哼，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死的，还是有人心虚！” 老太太越来越不给她面子了，大夫人气得满面通红。 丫鬟问着怎么办，老太太随意摆了摆手：“下葬了吧，也不用声张了。”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方嬷嬷便去料理此事，也废不了几个劳力，将张姨娘草草下葬了便是。 方嬷嬷亲自去了张姨娘的院子，探看之后回来禀报，在老太太耳边说道：“张姨娘，身上没有伤口，看样子是半夜被吓死的。” 老太太原是将信将疑，如今听方嬷嬷这么说便是信了一大半。 方嬷嬷又撤了一步，用正常大小的声音回禀道：“老太太，六小姐在张姨娘的床边几次都快哭晕过去了，老奴担心六小姐一个人在房间里会出事，便擅自做主将她带过来了。” 毕竟是亲孙女，从前又被受了石锦华的羞辱，老太太心里也是心疼呢，“快叫婉茵进来。” 石婉茵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她。 原本就显得弱小的石婉茵，此刻眼圈通红，肿的像是核桃，一边走一边小声啜泣着，小小身子里藏着极大的悲伤。 “婉茵，我可怜的婉茵……”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石婉茵还没给老太太跪下，大夫人就一把搂住她，心疼得不行。 大夫人这眼泪说掉就掉，石婉茵的悲伤又被勾上来，扑在大夫人怀中哭了起来。 老太太却不悦地皱起眉头，原本她有八分相信张姨娘不是大夫人动的手，可大夫人对待石婉茵这样刻意，老太太心里的疑云又飘上来，对大夫人的信任又减成了两分。 若大夫人心里没鬼，她何必故意对石婉茵这么好？ “婉茵，你过来。”老太太声音很冷，这火气却是对大夫人发的。 大夫人眸底闪过一丝冷色，放开了石婉茵。 石婉茵乖巧地走到老太太身边去，低低叫了一声：“祖母……” 话语中满是哽咽，老太太攥着她的手，心里也疼得紧呢。 “可怜的婉茵，以后还有祖母在，别怕……” 其实这话说得很有问题的，张姨娘不过是个妾室，石婉茵到底还叫大夫人一声母亲，她怎么也该归大夫人管的！ 老太太直接越过大夫人，显然是不想把她放在眼里。 石婉茵不敢有意见。 大夫人抹了抹泪，“母亲，您年事已高，怎么有精力照顾婉茵呢？我是婉茵的母亲，如今她亲娘不在了，理应由我亲自来照顾的……” 接着，大夫人又慈爱地看向石婉茵，“婉茵，你祖母身体不好，不能再麻烦你祖母了，你就跟着母亲，好不好？”还冲着石婉茵招招手。 这一下，弄得石婉茵左右为难。 老太太气得哼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个老婆子就照顾不好她了吗？” 大夫人扯了扯唇角，笑道：“母亲何出此言？我身为这些孩子的母亲，照顾她们不是应当应分的吗？况且，成欢也已经嫁出去了，管家大权也交给青衫了，我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来照顾婉茵的。” 倒是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反而是老太太，将孙女攥在手里，倒是有一种故意跟大夫人抢夺的感觉。 大夫人对石婉茵有那么好？想必是为了掩饰她杀死张姨娘的事实，这才对石婉茵好的，石青衫如是想着，漠然看着大夫人。 看老太太生气不已，石婉茵很是为难。 僵持不下之时，石婉茵便怯怯开口：“祖母，孙女实在不忍心让您再为我忧心了，就把我分给母亲吧，如果母亲没有空闲，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不会让家里人担心……” 一番可怜话，说得老太太都落了泪。 “婉茵啊，真是让祖母心疼呦！”老太太搂着石婉茵的身子，掉了泪水。 “母亲，婉茵养在我身边，您不必担心的。” “你？你拿什么让我不担心？”老太太一抬头，悲戚的面色立刻变成了犀利。 大夫人笑着：“母亲，既然婉茵寄养在我名下，那我一定会拿她当做成欢一样疼爱的。” “哼，谁能取代的了你的成欢呐！”老太太显然不相信，觉得石婉茵到大夫人那里绝对不会好过。 “我来养婉茵，婉茵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女，这还证明不了我这个为娘的真心吗？”大夫人虽是笑着，却暗暗咬牙，有些赌气地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令众人纷纷侧目。 大夫人的养女，那就是丞相府名正言顺的嫡女，仅次于嫁出去的石成欢！ 这地位提高地可不是一星半点，大夫人这不是开玩笑？ 石红绡凑在石青衫耳边，笑了一声：“她这是玩什么把戏？” 石青衫像是看透了大夫人一般，淡笑着：“欲盖弥彰，让别人无话可说。” 就算将来找到一丝丝大夫人杀掉张姨娘的证据，大夫人也可以借着养石婉茵的名义，一口否认。 有谁会这么傻，养着厌烦之人的女儿呢？ 老太太一愣，有些狐疑：“你说的，是真的？” “母亲，婉茵还有比成为嫡次女更加好的归宿吗？”大夫人笑着，万分自信。 老太太微一陷入沉思，的确没有。 从前石婉茵被石锦华羞辱那件事，被外界传得天花乱坠，都说石婉茵已经被哥哥给…… 就算上一次宫里给婉茵配了五皇子杨嶙和二皇子杨恭，让他们多接触，可凡是正常男人谁会愿意娶一个名节疑似有污点的女子，更何况是皇子呢？ 正文 第251章 绿萝 若石婉茵成了丞相府的嫡次女，那就大不一样了，身份地位可以压倒很大流言，杨嶙、杨恭就算不看石婉茵这个人，也得看看她这个身份。 这么一衡量，老太太面色依旧冷淡，却推着石婉茵去大夫人那边，“婉茵，还不去你母亲那边？以后，那就是你唯一的亲娘了！” 这话是说给大夫人听的。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石婉茵怯怯地走向大夫人，微一抬眸，“母亲。” 大夫人竟然喜得落下泪来，将石婉茵一把搂进怀中，“哎，好孩子，你就是母亲的亲女儿，有母亲在，不会再叫你受一丁点委屈的！” 母女情深的画面，怎么看，都觉得讽刺无比！ 丞相府这几位小姐的地位，竟然在这短短一年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石成欢这个嫡女嫁的不好，现在都不知道去哪里静养了。 而往日默默无闻的六小姐石婉茵，竟然一跃成为嫡次女。 石婉茵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甚至比石成欢在时，更胜一筹！ 无论大夫人走到哪里，都带着石婉茵，甚至带她参加各种夫人们之间的聚会，将石婉茵介绍出去给她们认识。 没有人知道大夫人心里真正的想法，她怎么能忍受这府里的贱丫头们越过她的成欢呢？只不过这个时机来的太好，把石婉茵认下来，带着她去各种上流的聚会，将来石婉茵嫁的好，才能为石成欢铺好一条路。 大夫人一直盘算着，她女儿石成欢的回归！ …… 自打回府之后，酒留一直对石青寒心心念念的，看不到儿子还是觉得不放心，终于，等来了玄安营士兵往般若城送的信件。 温茶将书信拿回青衫院，石青衫看了两眼就兴奋地跑去跟酒留分享。 “娘，青寒在信上说，他在玄安营里表现很好，多次立功呢。”石青衫笑着说道。 酒留喜得落泪，不住的点头，“青寒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其他的酒留不求，什么建功立业都无所谓，只要一双儿女平安无忧，这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相比较石青寒，石梦年没有给家里捎过一封信。 石青衫倒不觉得奇怪，石梦年在家里并不亲近人，就算和她的亲娘赵姨娘也是冷冷淡淡的，但事情后三也不担心，因为石青寒在信里提到过，大姐平时很照顾他，私下里还对他多加训练。 这样一来，石青衫的心里也安心了许多，做起生意来也顺手了不少。 国色天香客人不断，石青衫刚忙完账目停下手来，就坐在二楼上看下面客人的人头攒动，露出欣慰的笑容。 若是杨择在这儿看到她这么笑的话，一定会笑话她这是看到白花花银子的表情。 石青衫捧起一杯热茶来喝，茶水才刚入喉咙，就见来找茬的人踏进了国色天香的门。 石青衫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墨清雅？ 墨清雅一进门，许多人自发地往后退开一条路，仿佛迎来了仙子一般。 见墨清雅穿着不凡，身后还跟着一票下人，李掌柜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亲自迎了上去。 要知道，只有见到贵客，李掌柜才亲自出迎。 “小姐，请问您要买些什么？”李掌柜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但绝不谄媚。 这是石青衫早就有言在先，让他们平等对待每一个客人，就算见到皇上来了也不能低三下四，把腰板挺直了。 李掌柜的态度，倒是让墨清雅高看几眼。 “你是这里的掌柜吗？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墨清雅盈盈笑着点头，给人一种亲切感。 李掌柜略微为难，心想着小姐就在楼上，可没有她的吩咐就贸然告知给客人，似乎有些不妥。 略微思索，李掌柜婉转道：“小姐，若您有什么吩咐，跟小的说就可以，如果小的解决不了，再去请老板来处理。” 这样一来，倒也不失礼数。 墨清雅笑意浅浅，心中却有了一番计较。 这个石青衫手底下的人，倒也是人精！ 墨清雅轻轻蹙起柳眉，脸上现出为难之色，“这可怎么办呢？我有些东西需要亲手交给她的，刚才我去丞相府找过了，她不在的……还是麻烦掌柜的，去通报一声吧，就说我姓墨。” 闻声，李掌柜的神色微变，却也不敢有所显露，可心中却打鼓，姓墨？难道是大夫人派来的人？ 墨清雅一派淡然，却把李掌柜弄得很为难。 正在此时，石青衫从楼上缓步走下来，一边说道：“李掌柜，这是尚书府的墨大小姐，你怎么好让墨小姐站在门口呢？快请进来。” 听到石青衫的声音，墨清雅眼底闪过一丝冷色，很快被温柔的笑容取代，“五小姐，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没想到国色天香的门真是很难进呢！” 李掌柜连忙将墨清雅请了进来，“墨小姐，二楼有会客的内室，请墨小姐随五小姐去二楼吧。” “不必这么麻烦了，我也是代人送礼。”墨清雅出手一拦，并没有打算回避人。 石青衫走过来，也不打算上二楼了，笑望着墨清雅，“请问墨小姐，是受谁所托？” 墨清雅不私下说，就是想当着这么多人闹开了？ 墨清雅回头看了一眼，“拿上来，送给五小姐吧。” 一个下人便抱着一盆花走进来，放在柜台上。 是绿萝？石青衫立刻想到她种在青衫院墙根下那一排生机盎然的绿萝，那还是周策送给她的…… 石青衫似乎懂得了什么，但还是装傻问道：“墨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墨清雅盯着石青衫的眼睛，轻轻掩唇笑道：“五小姐，你和周公子有情这是好事，有什么好偷偷隐瞒的呢？” 这一下子惹得人群中炸开锅了，议论纷纷。 五小姐手下的铺子众多，也算是般若城的名人了，大家对于她的小道消息还是很感兴趣的，听到这里，更没有人愿意离开了。 石青衫眼底微微浮现一层冷意，笑了笑，“不知墨小姐说的是哪位周公子？我尚且未出阁，墨小姐这么一说让我今后怎么嫁人？墨小姐可不要听有些人搬弄是非，挑拨了你我两家的关系。” 石青衫直接把利害关系上升到丞相府和尚书府来，好警醒墨清雅。 正文 第252章 对得起他们吗 可墨清雅完全没有收敛，笑容中满是暧昧：“青衫，算起来我也是你的表姐吧，你跟表姐还要这样……你和周思明周大人家里的大公子，真的不认识？可不要欺瞒我，连这花儿都从那么大老远的送来了！” 没给石青衫开口的机会，墨清雅摸着绿萝的叶子，似乎有些羡慕：“我恰好碰到从玄安营送信回来的人，看到这盆绿萝很显眼，就多嘴问了一句……呵呵，也是表姐多事了，好心给你送过来！都去玄安营了，周公子都不忘给你捎来花儿，这份心意你可不要辜负了！” 就这么几句话，把石青衫和周策这两个才见过两面的人捆绑在一起，就像是相恋多年的鸳鸯似的！ 这样也罢，偏偏逼着石青衫承认，若不承认下来，她就是个负心的女人！ 这便是墨清雅的厉害了。 “该送的我已经送到了，收不收就是你的事情了，”墨清雅一声叹息，望着石青衫真诚地说道：“青衫，世上的好男人不多，周公子对你的这份深情，你要好好想想。” 说罢，墨清雅便带着她的一众下人离开了，围观客人便向石青衫投来一片异样的目光，有艳羡，有惋惜，有鄙夷。 视线落在那盆正恣意生长的绿萝，石青衫哭笑不得。 周策给她送绿萝，恰好被墨清雅拦截下来，过来造谣生事…… 周策这小子真的不是和墨清雅一伙的吗？ 都不用等到天亮，这个下午酒坊茶肆里就已经传遍了。 丞相府五小姐和周家大公子好事将近！ 只不过呢，送花这件小事被民间渲染成为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有些姑娘都听哭了，连连捶地感叹自己怎么没有一个这样深情的如意郎君。 谣言疯传，弄得石青衫头都大了，这两天都不想去国色天香接受那些莫名其妙的道贺和谩骂。 窝在家里也不好，刚听到风声的石明远就跑过来质问她，“你怎么和周家那小子搅和到一起了？” 不问还好，一问石青衫也生气了，石明远凭什么这么问她？ “父亲，周家公子怎么了？与父亲的官途和名声有碍吗？”石青衫反唇相讥。 石明远气堵，“你！”稍微平静了下，“青衫，你不是和战王爷……还有三殿下走得近吗？你现在又跟这个周策搅和在一起，你对得起他们吗？” 这简直……石青衫又气又笑。 别说她跟周策没什么，就算有什么，这和杨择杨昭有几个铜板的关系？和石明远又有什么关系！ 石明远只不过是怕石青衫真的喜欢上周策，就没办法为他的仕途添砖加瓦了。 “父亲，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石青衫忍耐再三。 石明远有点着急：“你个丫头片子，能怎么处理！” “父亲你要是再说，我就去周家主动提亲。” “……”石明远被噎住，瞬间悄悄的。 这下子，石明远就不敢再数落石青衫，一只脚已经迈出房间的门，还转过头来，有些犹豫地嘱咐了一句：“青衫，你的婚姻大事，得跟父亲商量好，千万不要冲动啊！” 石青衫那一道冷幽幽的眼刀刚飞过来，石明远转身就走了，生怕她冲动！ 石青衫扶额，头疼不已。 这就是墨清雅的计谋吗？让石明远以及一干人等来骚扰她，让她不得清净…… 墨清雅真的是……病的不轻！ 这个消息，刚传到杨昭的耳朵里，他就像是一阵小旋风似的，刮到了战王府。 “皇叔！大事不好啦！有人勾引你媳妇儿啊！” 还没见到杨昭的人，就听见他的大呼小叫传遍了整个战王府。 正睡午觉的杨择，无语地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睁开眼：“流光，关门，把后院的大黄放出去和那个臭小子斗一把！” 流光面无表情：“王爷，那可是皇上的亲儿子。” 看着流光一副认真的表情，杨择气得笑了，便坐了起来，懒懒斜倚在踏上，屈起腿来，端着茶盏的手搭在膝盖上，坐等杨昭进门。 “皇叔！你怎么还能睡得着！不好了！”杨昭像是风一样卷进来，正好吹凉了杨择手中的茶。 杨择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悠然喝茶。 杨昭却是一副着火了的表情，“皇叔，你怎么回事啊！你没听说吗？有人在追小皇婶啊！” “是吗？是谁眼瞎了？我认识吗？”杨择将茶杯往旁边一递，流光便接过去。 杨昭无语地摇摇头，心想着最眼瞎的恐怕就是你吧！ 杨昭坐了下来，八卦之火在体内熊熊燃烧，实在忍不住，就一股脑的告诉了杨择。 “般若城都传遍了，周史官家的大儿子叫周策的，据说他是和石青寒一同入了玄安营的一个小子，前两天他捎回来一盆花儿，还派人大张旗鼓地送给了石青衫，据说他们之间的感情，那叫一个感人呦！” “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的，更有传言说，石青衫就等着周策回来成亲呢！嗷！” 话刚说完，一个巴掌打在了杨昭的脑袋上，杨昭吃痛地捂着脑袋，气哼哼道：“你干嘛打我！又不是我勾引你媳妇儿的！” 杨择白了他一眼，“石青衫小时候长得那么丑，哪个正常男人会跟她青梅竹马？” “保不齐有人就好这口呢！”杨昭别有深意地盯着他。 皇叔不就口味独特吗？这不是瞎子打灯笼吗？ 砰！ 又是一巴掌打过来，杨昭眼泪汪汪：“我知道你有火，所以我忍了！”他狠狠吸了吸鼻子，嚷嚷道：“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拿我出气吗？你不应该去问清楚，石青衫她凭什么给你戴这顶……帽子吗？啊？” 被杨昭这么一嚷，杨择的瞌睡劲儿全没了，目光深深，似乎在想着什么。 杨昭一直盯着杨择，看着他神色莫辨，心想着该不会真惹着皇叔气恼了吧？ 杨昭刚挪着屁股想逃离战场时，就见杨择的魔爪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立刻惨兮兮地皱着脸：“皇叔，我就是来给你报信儿的，我和你是一根绳上的，你何必要把火儿都发在我身上……” 他要回去告他爹……不，他爹一直都向着这个大魔王！ 正文 第253章 满足你的好奇心 正在杨昭一把鼻涕一把泪时，杨择看向他，笑意悠然：“昭儿，你肯定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杨昭一愣，点点头。 “今天朝上，石丞相说了一个水患问题，你不太理解是吗？那，我们去丞相府拜访一下，可好？” 杨择循循善诱，杨昭眼珠子咕噜一转，嘿嘿直笑，使劲点着头，“还是你老奸巨猾！” 两人大中午的，就来到了丞相府，弄得石明远慌忙来迎。 石明远笑脸相迎，恨不得把家里好吃的都端上来。 杨择倒是坐的笔直，一本正经，杨昭开始装模作样地与石明远讨论朝政。 石明远正唾沫星子满天飞，说在兴头上，杨昭已经心不在焉，鼓着掌道：“哇，丞相大人见解独到，让我这样的榆木脑袋都能一点就通，我懂了我懂了！” “啊，是吗？”石明远干笑着，他才说了一小半呢。 杨昭看了杨择一眼，气得要死，这位大爷正在进行一项高雅的活动，品茶，而且十分专注。 杨昭私叹了口气，抬头满面笑容：“丞相大人，不知五小姐在不在家，我也很久没见她了。” 一提到石青衫，石明远双眼都放出亮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在的在的，老臣这就派人叫她过来。” “不必了。”出言打断的是杨择，他放下茶盏，笑容清浅，“上次见面她说，她那里有上品的果茶，择日不如撞日。” 石明远一听，当然答应了，“好好，老臣带二位过去……” “不必。”杨择已经起身，再一次拒绝，他温柔地望着石明远：“我知道怎么走，不劳烦石丞相了。” 杨昭万分无语，前面让他挖空心思铺垫那么久，跟石明远废了一车的话，这时候皇叔倒是积极了！ 两人没有让任何下人引路，就这么张扬地走在丞相府里，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如。 “皇叔，我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见杨择没反应，杨昭继续说，“来这儿得找个理由，得亏我跟石明远周旋那么久，不然咱俩来的多尴尬！” 杨昭瞅瞅杨择，气得咬牙，放出杀手锏，“你要是真的能和石青衫修成正果啊，得给我包个大红包啊！” 双手背在身后、悠然迈步的杨择终于听见杨昭的呼唤，停下脚步来，笑望着他。 杨昭干瘪的小脸满脸振奋，仿佛写了一句话‘皇叔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开始夸我吧’…… 杨择笑了一声—— “昭儿，这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我才陪你走这一趟吗？” 接着，杨择笑着摇头，继续往前走。 瞬间，杨昭像是被冻成了冰块，用满心的怒火化成悲愤怒吼的力量。 “皇叔！！” 又被皇叔套路了！ 杨择杨昭一起登门，石青衫还很诧异：“王爷，三殿下，你们怎么会来？” 将他们迎进来，温茶和断弦赶紧去准备茶点。 杨昭悠然坐下来，随手捏了桌上一块山楂，吃了一口，还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听说，你快要嫁了吗！” “……”石青衫嘴角狠狠抽了抽，“坊间的传言，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昨天晚上温茶回来说，才听到有人说石青衫和周策爱得死去活来…… 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谈婚论嫁了？ 石青衫坐下来，一脸苦恼，“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茶点送上来，杨择捧起一杯果茶，放在鼻翼间轻轻嗅着那清香，抬起眼皮看向石青衫，“你就被一盆花给收买了，不是早就告诉你，不要那么轻易相信男人吗？” 杨昭喝了一口茶，笑声幽幽，皇叔你说的男人之中，是不是不包括你自己？ 石青衫捂着脸，似乎很难为情，“这不是那么回事，我不知道为什么周策送来的绿萝花，会到了墨清雅手里……” “这还用想？周策那小子，肯定对你有意思呗！”杨昭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哼哼着，为他皇叔抱不平。 石青衫噌地拿下双手，瞪着杨昭：“墨清雅来找我事儿，都是因为三殿下你！我这是在代你受过好吗？” 一想到墨清雅不那么疯狂地缠着自己，杨昭有种重获新生的喜悦，顿时也对石青衫生出几分愧疚之情，双手捧着果茶，嘿嘿笑着端到她面前：“你最伟大，消消气，消消气……” 石青衫哀怨地瞅了杨昭一眼。 杨昭立刻直起腰板，拍着胸脯说：“这事儿我来解决！不就是谣言吗？明天我就放出话去，谁要是再敢随便议论，我见一个打一个！” 石青衫翻了个白眼，杨择更是连看都不看他，杨昭干干笑着，默默坐下来啃点心。 “所以，那些传言没有一句是真的？”杨择问道。 “啊？”石青衫怔了一下，随即细细思忖，脸色微微发红，“只有周策会送我绿萝，墨清雅造不了假……所以这个绿萝肯定是周策送的没错……” 她的目光落在窗前那盆绿萝上。 顺着看过去，满眼都是绿色，杨择微微眯了眼睛，露出一丝笑容。 看着杨择的笑容，杨昭打了个激灵，这可不是什么亲切的笑容！ 三人吃吃喝喝，又聊了一阵，温茶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呼小叫的。 “小姐小姐，不好啦！” 咋咋呼呼的声音，让杨昭喷出一口茶来，不好意思地捂着嘴，看向杨择。 忽然想到自己中午的样子，和此刻咋咋呼呼的温茶如出一辙，杨昭还是要脸的…… 石青衫好笑道：“怎么了？你慢点说。” 温茶指着外面，一脸急色：“周家小姐带着人冲进来了，说要抢你！” “你在胡说什么？”石青衫皱了皱眉，没有听懂。 温茶拽着石青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小姐，周家小姐哭着来的，但是她带着一堆搬着聘礼的下人，说是，说是……” 话没说完，就看见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青衫院，温茶都傻眼了，“就是这群人……” 石青衫看过去，带头的人就是周策的妹妹，周筱。 周筱一脸悲愤，脸上犹有泪痕，她腰间还系着一根白色带子，身后却带了一帮抬聘礼箱子、穿得红艳艳的下人，她怒气冲冲地过来，势不可挡。 正文 第254章 周筱求亲 一脸肃然的石明远跟在她身旁，还有不明状况的老太太和一大家子人。 见到石青衫就站在廊下，周筱像是强压着悲伤和不悦，拱起双手，对着石青衫一拜，声音铿锵有力。 “周筱奉长兄遗愿，前来迎娶五小姐！” 石青衫着实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望向石明远。 只见石明远也是压着怒气，跟周筱说道：“周小姐，你哥哥去了，我也深表遗憾，回头会带着我们家青衫去贵府祭拜，可你我两家并没有过任何婚约，你凭什么莫名其妙地来迎娶我的女儿？” 石青衫有些恍然，他们在说什么，周策，死了？ 周筱不理石明远说话，满是悲伤的眼睛，又涌起一层水雾，她越是坚强，却让人越发感到心疼。 “五小姐，前天晚上玄安营传来消息，说我哥他……进山训练之时，被山上的巨石给……到现在都死无全尸！” 已经离周筱有十步之远，却依旧能感觉到周筱身上那股巨大的悲伤，惹得石青衫心里也很难过。 石青衫都反应不过来周筱说的话，周策那么年轻，怎么死了呢？ 周筱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们也不敢相信，我爹便立刻派人去打探消息，的确如此，而且还带回了一封信，那是我哥亲手写的。” 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泪水也随着掉出来：“我哥信上说，爱慕青衫许久，此生必定会娶青衫为妻！” 石青衫难以置信，急忙提起裙摆几步下了台阶，拿过信来仔细看，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没有见过周策的字迹，无法判断…… “不用看了，这就是我哥写的字，我认得出来。”周筱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了眼泪。 虽然讨厌，但还是认真地望着石青衫：“你和我哥的事情，我和我爹都知道了。” 石青衫微微蹙眉，她和周策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我哥就这么一个心愿，相信你也不忍心让他带着遗憾踏上黄泉之路，所以，我今天代替哥哥，来迎娶你。”周筱的眼睛不停地流着泪，却眼神却透着几分坚强之意。 可在石青衫看来，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周小姐，你先冷静一下，”现在，石青衫的脑子也有些乱，“我跟你哥哥，什么事都没有，你知道吗？” 登时，周筱脸色大变，声音都高了几分：“我哥一死，你就翻脸？若不是我哥看上你，你当我愿意让你做我的嫂嫂？” 平白无故被求亲，又被痛骂，石青衫心里能痛快吗？ “周小姐，我不清楚你是受了谁的挑唆，如果你只是来做客，我们一家人都很欢迎，如果是来无理取闹的，趁我没有发火赶你之前，请你出去！”石青衫指着门口，毫不客气地说着。 此时，杨择和杨昭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 见到他们俩，周筱稍微偃旗息鼓，但越想越气不过，便大声骂道：“如果不是为了完成我哥的遗愿，打死我都不会让你这样的女人进我周家的门！” 看来周筱是诚心想迎娶石青衫的，要不然凭她的脾气早就动手开打了。 杨昭赶紧上前，拦在两个姑娘之间，笑嘻嘻道：“周小姐，有话好好说嘛，大夏天的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听杨昭这么一劝，周筱稍作忍耐：“三殿下，我现在别无所求，但是我哥死得实在太冤枉，到现在我们都没找到他的尸骨……”她喉咙间逸出一丝呜咽，让人听到就觉得打心底里悲伤。 杨昭刚沉默着，心想着该如何安慰这可怜的姑娘，但紧接着周筱就抬起头，丝毫不退让：“我哥最后的遗愿就是娶她，所以，我一定要帮我哥实现这个愿望！” 听了这话，外人或许会感动于周筱对哥哥的情谊，可放在石青衫这个当事人身上，只觉得可笑。 虽然石青衫对于周策的印象也还算不错，觉得这个少年是个可塑之才，但是她对周筱此行却是万分无语，周筱现在的行径，就像是个抢女人上山寨的土匪！ “我倒是听懂了，周小姐对兄长的情意，真是让本王感动！”杨择走过来，沉重的口气像是为逝者哀痛。 周筱的眼睛亮了亮，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多谢王爷为我着想。” 顿时，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石青衫的心头，她忽然想起来杨择有一句话说的真对，男人都是骗子！！ 正在委屈之时，杨择问道：“周小姐，你此行是为了代替你兄长迎娶五小姐，是吗？” “对！” “可凡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许你父亲同意，但是你有没有问过石丞相是否同意呢？”杨择笑问。 周筱一噎，不知说什么。 见杨择为石青衫说话，石明远立刻站出来，厉声道：“在今天之前，老夫从没有听说过这门亲事！” 杨择又问：“就算不管双方大人，私奔也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周小姐有没有问过，五小姐是否喜欢你兄长，并且愿意在现在这个特殊情况之下嫁过去？” 周筱彻底没话说了，石青衫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几分。 这个王八蛋王爷，总算说了几句人话！ 周筱听杨择维护石青衫，顿时更加委屈起来，哪里管什么逻辑：“可我兄长的遗愿，我这个亲妹妹怎么能不帮他实现？况且般若城里他们俩的感情都传成什么样了，她怎么能再嫁给别人？” 她的口气非常鄙夷，仿佛很嫌弃石青衫，好像嫁进她们周家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石青衫生气不已，下意识地看向杨择，而杨择只是轻轻扬眉，笑着不再搭腔。 似乎很怕石青衫真的像是传言中那样，跟周策有什么所谓的感情，石明远立刻冲上去，厉声呵斥道：“周小姐，还没有听见你们周府办丧事，这时候你应该回府好好陪周大人处理周公子的后事，就不要跑到老夫这里来胡搅蛮缠了！” 周筱眉毛一横：“后事？娶石青衫过门，就是我哥最紧要的后事！” 嗓门大的让石明远难以忍受，这绝对是触犯了他的威严。 正文 第255章 冥婚 就在石明远酝酿着怒火，想着要怎么修理这个无礼小辈时，又有两位不速之客进门来了。 墨清雅和墨素纱双双进门，身后还有一大帮贵女小姐。 看见墨清雅过来，石青衫微微皱眉，这事儿跟墨清雅脱不开关系了。 “石丞相，老太太。”墨清雅欠了欠身，先是礼貌地问好，脸上难掩担忧之色，望着众人，“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周公子不幸……周小姐，你这是？” “才刚出的事，墨小姐怎么知道找到这里来？还带着这么一堆人？”杨昭扫了墨清雅一行人，率先呛声道。 闻得杨昭呛声，墨清雅涨红了脸，十足的委屈。 墨素纱便出头：“三殿下，你这么误会我堂姐，可是要叫人伤心的！” “嗤！”杨昭不屑，甩头看天。 “我和堂姐请各位小姐出来逛街，本想也来叫着丞相府各位姐妹，刚走到这里就听说周家小姐也来了，似乎出了事情，堂姐都急坏了！”墨素纱解释着，还看向身后一众贵女们。 贵女们立刻点头称是，“是啊，墨小姐都是好心，刚才听到出事了，着急地都快掉泪了！” 杨昭更加无语，只是抬头望天，心里暗骂着这帮无脑女人。 看着石青衫一脸不高兴，墨素纱都快把嘴角翘到天上了，但还是稍作掩饰，假模假样地问周筱：“到底怎么回事？” 周筱哼了一声，红着眼圈狠狠盯着石青衫：“我哥在玄安营出了事，我这是来帮他完成遗愿，娶大嫂来了！” 周筱那种仇恨之意，只会让石青衫感到莫名，又不是她把周策弄死的，凭什么冲着她来？ 墨素纱夸张地哦了一声：“五小姐和周公子感天动地的情意都已经传遍般若城，都快被编成戏折子了。现在周公子出了事，五小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要是出嫁，我们一定到场的！” 说罢，墨素纱还引着众位小姐齐声附和。 望着石青衫，墨清雅眼中满是同情：“青衫和周公子两小无猜，谈婚论嫁本是好事，现在青衫嫁过去就是寡妇了，唉……” 墨素纱接过话来：“但是他们两个情深意笃，怕是早就定下了生死相随的约定了吧，若我们这些外人百般阻挠，不去祝福的话，岂不是拆散一对苦命鸳鸯？” 早先就有那些流言传遍般若城，现如今周筱又上门来大闹，若石青衫现在否认与周策的关系，并且拼死不嫁，大家只会说石青衫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原来，墨清雅就是逼石青衫成为众矢之的，必须结了这桩可笑的亲事。 “墨小姐，无论是我们这边的父母，还是青衫，从没有与周家定过亲，青衫也从未与周家公子产生任何感情。若你们非要胡搅蛮缠，我们丞相府只有不客气了！”爱女情深的酒留，忍不住站出来维护。 墨素纱讥讽地哼笑着，挑眉看向酒留：“你算谁的父母？据我所知，这丞相府的女主人还没有换吧？” 国公府曾和大夫人闹翻了，但后来墨清雅也跟墨素纱说清楚了，墨素绫之事全都怪石青衫，墨素纱这才对大夫人和石成欢稍有释怀，话语之间也算有所偏向大夫人。 酒留脸色微微发白，大夫人心底暗暗一喜，却也上前两步，走到酒留旁边，“她说的没错，我和老爷从没有答应过这门亲事，还请周小姐不要胡闹了。” 大夫人会帮石青衫才有鬼！ 杨择和杨昭在跟前，石明远必定坚定不移地和他们一心，维护着石青衫，若现在与他们唱反调，岂不是自讨苦吃？大夫人才不傻！ “丞相，夫人，请不要生气，这事关青衫后半生的幸福，当然应该从长计议了……”墨清雅好言相劝，可她的劝说只会让杨昭越发气呼呼的。 墨清雅抬首低眉之间，目光忽然及向远处的角落，有一丝惊诧：“那是不是绿萝？” 众人齐齐向房屋下面那一排排绿意盎然看过去，纷纷点头称是。 杨择只看了那些生长旺盛的绿萝一眼，便转向石青衫，含笑的目光似有些许探究之意，仿佛要将这个人看穿。 石青衫感觉到那道目光，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前两天玄安营送信回般若城，我恰好遇到，还帮周公子捎了一盆绿萝给青衫，没想到青衫的院子里竟然种了这么多绿萝……”墨清雅很是惊讶，看向石青衫的目光羡慕又同情。 石青衫太清楚，披着美人皮的墨清雅，那颗心是多么恶毒！ 立时，就有贵女议论开来：“这下子五小姐还要说自己和周公子没关系吗？看样子这绿萝是种了许久才长成这么好的，应该是相好很久了！” “看来这绿萝啊，是人家的定情之花呢！” 诸如此类，几张嘴就已经确定了石青衫与周策的关系。 石青衫抿起双唇，细细看来，唇色已经泛白。 周筱不屑地冷笑一声：“石青衫，你和我哥早就定情，现在我哥死了，你就立刻翻脸不认人，就你这样的，还以为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吗？” 墨清雅轻叹一声，美人的声音婉转低吟，“青衫，你跟周公子有情，我们都会祝福你的，周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和你也足以相配，你嫁过去，周大人也不会亏待你，你也一定能博得一个忠贞的美名。” “现在结成冥婚，对你、对周家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冥婚？ 这两个字说出来，酒留差点昏死过去，幸好酒月在一旁扶着。 眼看着事情无法回转，石明远脸色越来越僵。 墨清雅和周筱一唱一和，已经把石青衫逼到不嫁不行的地步，石明远也想不出什么挽回的法子！ “咳……” 一声轻咳拉得悠长，众人都纷纷看向发出响声的杨择，瞬时沉默。 杨择不管其他，只悠然含笑地望着石明远。 石明远僵了一瞬，立刻抖了个激灵，高声大喝：“来人，我丞相府正在接待王爷和三殿下，快把不相干人等请出去！” 立时，便有一群丫鬟上前来，客气地请各位小姐离开。 墨素纱那些人哪是个省油灯？她们一把就将丫鬟推倒在地，气焰嚣张，还美其名曰：“你们是什么东西，敢碰我？” 正文 第256章 小丫头这么善良 石明远横眉冷眼，一招手，一帮护院呼啦上前，要把这些娇小姐们‘请’出去。 见这些五大三粗的护院，自知敌不过，大部分小姐都悄悄往外走了，墨清雅也抱歉笑着离开。 临走前，周筱还叫嚣着：“石青衫，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娶过来！” 见周筱气势汹汹的背影，石青衫头皮发麻。 回想起周筱最后那句话，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若周筱是个男人，那倒是合理了…… 眼罩找了个由头把石明远他们都打发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终于又恢复了清净。 到现在为止，石青衫脑袋嗡嗡作响，还不断地回响着周筱、墨清雅她们说的话。 她似乎有些失神，面色发木地走到墙根底下，缓缓坐在了台阶上，望着那片入目清新的绿色。 见她如此，杨择几步上前，坐在她旁边，微微屈起右腿，单手支着下巴—— 端详着石青衫。 杨昭也屁颠颠地坐到杨择身边，探着脑袋看向石青衫：“嘿！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对付这群聒噪的女人呢？” 如果能把墨清雅打击得彻底，不再来寻他烦恼的话，那杨昭就能乐开花了。 沉默无声，墙根下那盛放的绿萝，掉了一片叶子似乎都能传入人耳。 只听杨择一声低笑，“你在想周家那小子吧？” 闻声，石青衫回眸，望着杨择，沉默了一瞬，随即点点头。 石青衫将双臂交叠放在膝上，窝下身子去，下巴抵在臂弯中，目光久久难从那片绿萝上挪开。 “周策，他定会成为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这一切还没有实现，他怎么会死呢？” 虽只有两面之缘，相由心生，石青衫能看得出来，周策是个本心纯良、怀有满腔热血的男子。 曾在她最艰难之时，自风雪中而来送伞的人。 送行之时，给她送了一把绿萝种子的人。 她很难接受，这样善良单纯的周策竟然莫名其妙地死了。 杨昭一愣，耷拉着脑袋嘟囔着：“你怎么会想到那家伙呢，还以为你心里在想应对之策呢！” 诚然，周筱逼婚、墨清雅和墨素纱火上浇油，这的确让石青衫怒火中烧。 无论这是阴谋还是巧合，还是周策的死带给她的震撼更多。 “我，和周策没有什么关系，但我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石青衫轻声道，为着周策的死，她心里闷闷的。 “这，你这算什么嘛！”杨昭嗤了一声，摇头晃脑地完全无法理解石青衫的想法。 杨择低低笑着，不是嘲笑，却令人听出几分心疼之意。 “你是不是觉得，周策是个好人，好人不该死？” 石青衫正起身子，转过头来，一点也不敢撒谎，垂眸点头。 杨昭嗤了一声，直接跳起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哎不是我说，石青衫，你有点夸张了吧，你不是说周策和你没关系吗？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啊？” 此时，杨昭的声音像是苍蝇一样，惹得石青衫沉闷的心越发烦躁，她皱眉斥了一声：“三殿下，你消停一会儿好吗？我到如此境地，还不是托你的福！” 杨昭一愣，夸张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你别狗咬吕洞宾啊，我刚才那么帮你说话，你……” “你以为这场横祸是怎么找上我的？就是你的爱慕者，墨清雅！” 石青衫愤愤地看着杨昭，“你一早儿就把我弄过来做挡箭牌，这下子墨清雅全冲着我来，先用那盆绿萝给我编排故事，再挑唆周筱来逼我结成冥婚，乱子都扣到我头上，你现在不光撇清了，还反来怪我多管闲事？” “我，我我我……”杨昭无言以对，都快成了个结巴，一个泄气就蹲在大树下，高高昂着脑袋，也不说个什么。 往日，石青衫对待杨择杨昭都是很温和的，甚至是顺从，但这一次杨昭太过聒噪，她一个没忍住，心里的抱怨就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石青衫无奈地瞪了杨昭一眼，软下身子，偏头望向那片绿萝，生着自己的闷气。 虽然杨昭很冤枉，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生得好，竟然被墨清雅看上，穷追不舍。 但石青衫惹上墨清雅，真的是个意外，这就得怪杨昭祸水东引到她这里了。 忽然，有一双手掌抚上了石青衫的长发，一下一下的，似乎将她心头那些烦恼情绪都抚平了。 那清凌好听的声音响在耳边：“小丫头这么善良，我想怪你，都舍不得开口了……” 杨择知道她的善良很可笑，但却在这个时候——她很难过的时候，选择谅解她，而且很是心疼…… 无论这是杨择的风流多情、还是他的真情实意，石青衫不得不说，此刻她真的很感动。 听到杨择这一句话，石青衫竟然鼻尖发酸，竟然生出几分委屈。 之前被周筱她们再威逼，石青衫心中只有愤怒，她们走之后想到周策，她也生出惋惜之意，可杨择这一句话，却勾出了她满心的委屈。 石青衫的鼻子一抽一抽，杨择听了只发笑，轻轻拽了拽她的头发：“哭什么？我还没骂你呢！” 声音立刻停止，石青衫抬起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把，随即转过头来面对杨择，声音染了哭腔，显得瓮声瓮气的：“我哪里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杨择一阵大笑，像看着幼稚的小孩似的看她，随即捏着她的耳朵：“伤心完了，现在能说正事了吗？” 耳垂捏在杨择的手指间，石青衫只感觉那一小片皮肤发热发烫，她微微别开脸，听话地点点头。 看着这么乖巧的石青衫与刚才那个发火怼他的女子判若两人，杨昭气得吹胡子瞪眼，呃，没胡子，干瞪眼！ 石青衫沉思片刻，抬眼：“王爷，我觉得墨清雅是冲着我来的，而且是早有预谋，所以……我觉得周策死得蹊跷，能不能去查查？” 杨昭没看她，只是不屑地嗤道：“不理墨清雅不就行了？有些人就像是狗一样，别搭理她，她也就不乱叫了！” 这道理是对的，可用错了人。 正文 第257章 她看得透彻 “三殿下，你有没有想过，几年前若是墨清雅不离开般若城，哪里还能轮的上我二姐成为万众瞩目的美人？再者，墨清雅只不过是个去封城外祖家住了几年，再回到般若城之后就性情大变，而且直接找上你，你真的不觉得有问题吗？” 杨昭转过头，只见石青衫望着自己，目光极其认真，在他看来有些讥讽…… 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杨昭一噎，呛声道：“那，就算墨清雅长得好看，就不能真的是喜欢我？凭什么看不上我？”说罢，还对着杨择翻了个白眼。 难不成，这天底下的美人都要看上他皇叔才算正常？ 杨择从地下捡了一根草，随即在地上乱画起来，还随意笑道：“昭儿，你真是太高估你自己的长相和才华了。” “皇叔！” “三殿下，”石青衫接过话来，“你的相貌、才华、地位，无可挑剔，只要你出现，大把的好姑娘都想往你身上扑。” 杨昭这才哼了一声，总算是找回点颜面。 “但是，墨清雅她不是一般的女子，”石青衫的声音轻，却透着些许坚定，“她，是墨家的女子，而且是这一辈之中，最为耀眼的一个嫡女。墨家，可是出过皇后的，出身于这样一个荣耀的家族，你认为墨清雅会像表面上那般温柔无害，毫无野心？” 哪怕是她的二姐石成欢，只是跟墨家沾了一点亲，也以为自己能像这个姨母一样，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后。 那么身为本家的墨家女子，墨清雅她就没有这个野心？ 杨昭似乎有些动摇，石青衫继续道：“墨清雅陷害我，差点给我扣上叛国通敌的罪名，她曾亲口跟我承认，她就是冲着你来的。虽然这一次她还没有明说，但却是处处置我于死地，只要我嫁给死人，名声永远败坏，就再也没可能影响她得到你了。” “我是丞相府的女儿，一旦真的嫁给你——这个很有可能继任储君的皇子，她们墨家会完蛋的。所以，她阻挠的不光是我，更是众多想与你联合的力量。” 石青衫轻轻叹着：“你把我搬出来做挡箭牌，我说真的，这会害死我。” 声音落罢，杨择看着石青衫时，略带欣赏之意，随即转向杨昭，有些嘲笑：“昭儿，在这件事上，你还不如她看得透彻。” 当初看中石青衫，让她来出谋划策，做他们的谋士，杨择不是没有自己的道理的。 一则是石青衫的身份，很有利于牵制石明远。 二则，后来发现石青衫真的很有谋略，杨昭凭着大仁大义的确是做皇帝的好人选，但他缺乏石青衫这一点头脑。 三则，杨择没有说，但石青衫很多想法都与他不谋而合，若他不在，石青衫也可代替他帮助杨昭。 石青衫第一次将墨清雅剖开了说，给杨昭深深的震撼。 最初为了图省事，他就把石青衫拉过来挡了墨清雅，后来他对墨清雅的追求毫不搭理，导致墨清雅以为这一切是因为石青衫，因而目标又对准了石青衫，置她于死地…… 凭墨清雅对石青衫出手这个狠劲儿，况且出身皇后母族墨氏，相貌卓然出众，这样的女子怎能能轻视？ 他，确实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那，那该怎么办？”杨昭感觉嘴唇有些干，心里对石青衫生出几分愧疚之意。 “什么头绪都没有，只有先从周策查起了。”说起这个善良人儿，石青衫心里又发堵，垂下眸子去。 “好，我去查。”杨昭噌地起身，自告奋勇起来。 杨择正吃惊，杨昭已经几步过来拉扯他，“皇叔，快，我们现在就去查！” 杨昭答应地倒是痛快，没有杨择在玄安营那边的关系，他查起来还是很费劲。 杨择被强拖起来走到大门口，石青衫也跟着起身，跟着走了几步，想着怎么也要送一送。 杨昭急吼吼地拽着杨择往前走，石青衫就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才走出十几步远，杨择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石青衫正打算转身回去，却见杨择驻足回头。 那双璀璨如星的眸子深深望着她，忽而唇角渐渐上扬，仿若春风十里柔柔吹进她的心扉。 石青衫心头一暖，眼圈又不是不争气地红了。 她咧嘴一笑，冲杨择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便转身回院子了。 石青衫的身影不见，杨择这才悠然迈步，不用杨昭拖，自己就往前走着。 像是个幽魂一样，杨昭跟在后面，酸酸道：“皇叔，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杨择看他，诧异之中添了一抹讥诮：“昭儿，如果你对我有意思，千万别告诉我，否则我怕我会跟你断绝了这叔侄关系！” …… 去玄安营查明事情真相，来回的路程最快也要四五天。 就是这几天的时间，周筱天天穿着一身白，带着一队送聘礼的下人来闹，丞相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刚开始，石明远怕周筱在外面大吼大叫太过引人注目，便让周筱进门来。 后来发现，消息不胫而走，早就传开了，石明远气煞，再不给周筱开门，就让她在外面嚷嚷去。 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备受关注的丞相府！ 坊间有把石青衫夸成贞洁烈女的，更多的是骂石青衫的，说她始乱终弃，辜负了周策，这种道听途说的事情，朝廷之中竟然有人旁敲侧击起来，但大多都被杨择和杨昭糊弄过去了。 这几天，石青衫几乎闭门不出，账目都是李掌柜拿进来给她看的。 石青衫不是怕了周筱，而是在周策之死没有确定之前，她还抱有一线希望。 然而，杨择和杨昭时隔五天再次登门，带来的却是个坏消息。 “周策失踪了，山里道路崎岖、山势险峻，有可能真的是被巨石砸死了……就算不是，那深山里有狼，到现在为止派出去的那么多人都没有搜到他，可以确定是死了。” 杨择有条不紊地说着情况，石青衫的心却一点点沉落谷底。 她望着绿萝花，心里很不是滋味，“既然王爷亲自派人查都没结果，那应该是真的了。” “不过，周策死得很可疑，据说他是突然不见了，隔了几天就再也找不到人影，在他失踪之时，恰好山上巨石滚落，玄安营这才认定他的死。”杨择将情报的蛛丝马迹串联，细细琢磨着：“但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 正文 第258章 墨天耀 石青衫轻轻皱眉，忽然想到些什么：“发现周策遇难，是什么时候的事？” 杨昭思忖片刻，掰着指头算了下日子，“大概是八九天前。” “玄安营送信回般若城时，周策他们还没有安排训练是吗？”石青衫神色紧张。 杨昭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霎时，石青衫仿佛跌入了冰窟窿中，寒意彻骨。 “这很有可能，是墨清雅为我设下的巨大陷阱，她从那盆绿萝开始，步步为营，直到今天把我逼得没有退路！” 杨昭惊了，微微张开唇，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而杨择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早就将这一切看透。 那盆绿萝肯定是周策送的，因为没有人会送给石青衫绿萝了。 或许那时候，墨清雅真的是偶然遇到，便用这盆绿萝花做文章，将石青衫和周策硬扯在一起，然后—— 派人杀掉周策！ “墨清雅应该是临时起意，”石青衫抬起眸时，眼睛已经湿漉漉的，噙着悔恨的泪水，“到底是我，连累了周策！” 若非墨清雅恨石青衫招惹了杨昭，她也不会用周策做文章。 在墨清雅的眼中，周策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死了就死了。 “可是，墨清雅和周策的家世相同，墨尚书并不是朝中出挑的人物，她怎么有那么强的能力，在般若城中就能决定远在玄安营的周策的生死？”压下心头的愧疚和悔恨，石青衫冷静下来，发现了疑点。 这么一说，杨昭也觉得很奇怪，咬着指头，“是啊，就算漂亮聪明，只不过是在般若城里耍耍威风，怎么有那个本事，把手伸到玄安营了呢？” 而且不光这一次，电光火石之间，石青衫脑海中又浮现了一个疑点，“在赤焰边境就能把兵器私藏到我的货物之中，墨清雅是亲口向我承认过，那是她陷害我的……她，怎么能这么厉害？” 石青衫下意识地看向杨择，仿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静默了一瞬，杨择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笑容缓缓展开：“墨清雅做不到，她哥哥却可以。” “哥哥？”杨昭立刻摇头，“墨尚书家就生了墨清雅这么一个女儿，他那个续弦夫人连个弟弟都没给她添！哪来的哥哥！” 杨择看了杨昭一眼，叹息了一声：“昭儿，看来我该把你关进暗室里好好研读一下，朝中权贵们的家底情况了！” 杨昭缩了缩脖子，那个小黑屋？算了吧！ 杨择微一沉吟，笑了一声：“我倒是把他给忘了，陈天耀！” “陈天耀……”石青衫在口中反复琢磨着这三个字，却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杨择的眼睫微颤，望着天边，似是在回忆那在战场上舔血的岁月：“就在我打下白楚边境两座城池、收回白楚边境二十六处兵权之时，赤焰边境也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飞速地爬上了统领将军的位置，收拢了赤焰边境十八处的兵权。” “就是陈天耀？”石青衫的口气是探寻的，仍旧没有搞明白这个厉害人物和墨家有什么关系。 “封赏的时候我们才知道，陈天耀本是个孤儿，在十岁时被墨如丰认作义子，送去赤焰边境的军营里磨炼。”杨择微微眯了眼，“我随皇上亲临军营送上赤焰边境的兵权大印时，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墨如丰的义子。” “我知道这个人，他和皇叔你同一年拿下兵权，却常年驻扎在赤焰边境，听说此人杀伐决断、雷厉风行，一手创办了玄烈营这支以一敌百的百人队伍……”杨昭绞尽脑汁，把自己印象中所有关于墨天耀这个人的信息搜刮出来，然后挠了挠头，“诶？不对啊，我怎么记得，掌管赤岩边境兵权的人，叫墨天耀？” “如果他姓墨，岂不是早就惹皇上怀疑？”杨择笑道。 杨昭似是恍然大悟，连连拍着手：“呀，还以为墨如丰是个软咩咩，没想到这么老奸巨猾！” 杨昭怎么也想不到，凭墨如丰那个软咩咩的性子，能培养的出来这样一个义子？ 从墨家的枝叶在朝中越来越盛开始，皇上对墨家便十分忌惮，尽量避免让墨家继续做大。 已经千防万防，却没防住这么一个义子！ 墨天耀，从前一直顶着陈这个姓氏进了军营，是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小卒，皇上怎么可能怀疑？ “墨天耀收了兵权，墨如丰这才跪在皇上面前哭成个娘们儿，口口声声说怕他这义子顶着墨家的光环，会被优待，他自己会懈怠，也不能报效玄轻……” 杨昭左边的眉毛快要翘上了天，“所以，父皇就信了？”那他父皇岂不是个昏君？ 杨择当头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墨如丰都已经把自己和墨天耀说成了忠臣良将，你以为你父皇会把亲手送出去的兵权要回来？你不要脸，你父皇还要呢！” 况且，墨天耀是真的有本事，这兵权给他，众人心服口服。 石青衫也明白几分，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着眼于眼前这些小事：“所以，在关外陷害我，现在又派人去杀死周策，这都是墨天耀所为？” 墨清雅做不到的，墨天耀却易如反掌。 天边流云飘散，杨择收回目光，点点头：“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八九不离十吧。” 除了墨天耀，杨择也想不出凭墨清雅有什么能耐了。 石青衫微微抿唇，流转的目光看着杨择，杨择却不语，目光深深仿若陷入了思绪之中。 石青衫心底轻叹，虽然没见到这个墨天耀，却也知道这是个厉害人物，看样子杨择也不敢拍着胸脯说可以把这人拿下…… 石青衫刚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就见温茶风风火火地跑进院子，“小姐小姐！周家小姐又来了！” 看着气喘吁吁的温茶，石青衫很是无语：“周筱不是每天都来？你还没习惯啊？” 杨昭咽了咽口水，颇为同情地看着石青衫，每天被周筱那个小巫婆缠着，还这么淡定…… 温茶使劲摇头，一脸急色：“这次不一样，老爷似乎有点动摇了……” 正文 第259章 快要松口了 匆匆赶去正厅，只见周筱剑拔弩张地站在石明远的面前，一转头看见石青衫进门，几步便上前，大有把丞相府拆了的架势。 “石青衫，你终于露面了！”周筱冷哼了一声，怒视着她。 石青衫错开周筱，走向石明远：“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疯狗放进来？” 自小就知书达理，石青衫才不是会骂人的，这句疯狗，也是被周筱逼急了。 “石青衫！你别得寸进尺！”周筱怒喊了一声，过来拉扯石青衫的胳膊，“你还在这儿说便宜话？我几次登门请你嫁过来，到底哪里委屈了你？现在倒好，我爹都被你气病了！” “被我气病？” 石青衫气得发笑，这几天她连周思明的面儿都没见过，怎么气他老人家？ 想到周思明那个儒雅老者的样子，石青衫心中就感慨万千，周策是周思明的儿子绝对没错，可周筱这个不讲理的疯婆子肯定是捡的吧！ 石青衫忽然疼得皱眉，低头盯着周筱抓着自己胳膊的地方，冷声道：“周小姐，有话可以慢慢说，你先放开我。” 周筱扬起头，一脸傲慢不把石青衫放在眼里，手上的力气更重了。 石青衫眼眸微眯，正要还手之时，却听一把清冽如泉的嗓音响起：“放开她。” 见杨择走进来，周筱一怔，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随即更加愤然：“战王爷，我哥哥死了，父亲也病了，她怎么值得你一味地偏袒？” 杨择轻笑一声：“你父亲病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早些答应嫁过来，肯定可以冲喜，让我爹从失子之痛中振作起来！”周筱振振有词。 简直是歪理！ 然而，一直默不作声的石明远却开口了，“青衫，周家也是书香门第，你嫁过去……其实也不亏。” 周筱脸上立刻露出得逞的笑容，“石青衫，听到没有，这可是父母之命！” 石青衫难以置信地望着石明远，目光微冷：“你说什么？” 石明远眼中似乎有挣扎和为难：“青衫，这几天因为你闹得满城风雨，朝野上下的人大概都知道这档子事儿了，你让同僚怎么看我？你也要体谅父亲的难处！” 这几天，石明远都快不想上朝了，他受不了朝中那些言论的摧残，他认为这一切噩梦都是石青衫带来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把这个败坏家风的女儿嫁了，也就与他无关了，就像是处理石成欢一样。 反正，反正他的儿子马上就要出世了，要这些女儿有什么用…… 很久没有与石明远针锋相对，石青衫差点就忘记这父亲的丑恶嘴脸了，她冷笑一声：“父亲，你是说认真的？” 石明远低着头，不想看她。 若是直接把这女儿推出去，万一杨昭杨择真的对石青衫有感情，还不当场就跟他干起来？ 可杨昭这个小暴脾气，立刻就按耐不住了，“石丞相，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老糊涂？你把石青衫嫁过去，不就是让她守寡吗？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忽然想想，他那个父皇对他可真是好啊！ 石明远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石青衫心中已经失望了，她知道，这个父亲若打定了主意，也不会轻易更改了。 幸好杨昭杨择在这儿顶着，石明远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若是石明远真的答应下来，如周筱所言有了父母之命，她再不嫁过去，就真的成了人们口中那等大奸大恶之人了！ 这一趟回去，周筱觉得畅快无比，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前脚刚进门，墨清雅后脚就跟着来了。 “周小姐，今天她还是没答应吗？”墨清雅一脸关切。 周筱殷勤地给她倒了茶，脸上微有兴奋之意：“听石丞相的话音，已经快要松口了。” “真的？”墨清雅脸上浮现欣慰的神色，“这样的话，你哥哥便能含笑九泉了。” “这个啊，还得多谢你。”周筱一脸感激地望着墨清雅。 前一阵子接到周策死去的消息，周筱整个人就慌得不行，幸好碰见了墨清雅。 当时墨清雅非常同情周策，并主动帮忙：“我家在玄安营有些人脉，帮你查查是怎么回事。” 于是，便找到了周策在住处放着的书信，就是那一封说要娶石青衫的书信。 后来，墨清雅还提醒她：“你哥哥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娶五小姐吗？若真的得偿所愿，九泉之下，他都是要感念你这个妹妹的大恩的……” 有了墨清雅这句提醒，周筱像是身披正义之光一般，冲去了丞相府，逼着石青衫和她哥结成冥婚…… 感谢之后，周筱便抱怨了一句：“若不是三殿下出言阻拦，没准儿石丞相今天就能打定主意了！” 墨清雅心头一惊，不动声色地笑问：“三殿下说了什么？” “还不是维护她！”周筱将水杯往桌上狠狠一掷，水花都溅了出来，“依我看三殿下和战王爷的眼神都有毛病，那么一个背信弃义、攀权富贵的女人，有什么好迷恋的！” 说的时候，周筱满心的醋意，还在想着杨择今天跟她说过的三个字，‘放开她’，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话一字不差地听进了墨清雅的耳中，在她的心中掀起了波涛巨浪。 墨清雅的眸子微微一暗，虽是笑着，声音中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周小姐，你别担心，我再帮你一把就是了。” 这天晚上，墨清雅和墨素纱连夜进宫，她们首先去找了杨婵。 墨素纱和杨婵的关系一直不错，添油加醋地将石青衫编排了一顿，惹得杨婵火冒三丈，气得头上的珠翠都在发颤，这便带着她们去了皇上皇后那里。 “父皇，母后，身为堂堂丞相之女，竟然能做得出来这等背信弃义之举，周家肯收留她，已经是天大的恩德！若是她不嫁，难道以后还要将她赐婚给王爷大臣，再让石青衫祸害更多的人吗？”杨婵愤愤然，将对石青衫的不满尽数倒了出来。 从前杨婵对石青衫的印象就差，可以说丞相府那几个姑娘，杨婵都不喜欢，她最喜欢管这些闲事，这次抓到机会当然要来了。 正文 第260章 不然，嫁给我吧 墨素纱将坊间的传言都说了一遍，还哭诉着周思明老太爷如何惨，这一切或许都怪石青衫不在乎当初对周策的承诺，若是能嫁过去冲喜，这对于年迈的周思明也是个安慰。 “周大人年事已高，但他执笔写下玄轻国繁荣昌盛的历史，几十年来如一日的兢兢业业，到了暮年之时却痛失爱子，现在更是缠绵病榻……”墨清雅说着话，眼中都泛着莹亮的泪光，真诚地望着高位之上的帝后。 其实，说到周思明病重，皇上就已经有几分动容。 皇上对待这些有功之臣一向爱护有加，怎么能亏待周思明呢？ “皇上，皇后娘娘，天下人都知道周公子对五小姐的情深义重，可五小姐在这个时候偏偏……实在是不该！从情分上讲，若周公子还在，他和五小姐便是佳偶天成，从道理上讲，五小姐也该念着昔日情分，嫁过去宽慰周大人的心。”墨清雅轻轻一叹，泪水也落了下来，对逝者很是同情。 墨清雅的话音落下，皇上也沉默不语，皇后便劝说道：“皇上，婵儿她们说的有道理，于情于理，那五小姐也该嫁去周家，周家可是有功之家，我们不能亏待了周大人！” 话说得没错，皇上些许为难：“若真如你们所说……朕怎么也得问过石丞相的意思，那毕竟是人家的爱女！” 墨清雅眸子微亮，听皇上这个语气就是同意了？ 既然皇上都同意了，石明远那一关更是好过，墨清雅她们便出宫了。 出宫的路上，周筱还有些不放心：“这样就可以了吗？万一不成呢……” “不会不成的，”墨清雅的脸上满是笃定：“前几天你那么去闹，石丞相最爱面子的，他早就撑不住了，如今皇上都亲自提这事儿了，他能不答应下来吗？” 果然如墨清雅所料，皇上召石明远进宫，只问了几句，石明远便一口答应下来。 本想借着石青衫攀上杨择杨昭这两颗大树，可人言可畏，现如今流言已经传成这个样子，这个五女儿是指望不上了。 石明远出宫之时，杨昭恰好瞧见了，去御前打听了几句，便知道石明远已经答应要把女儿嫁给周府了，这便急吼吼地出了宫。 杨昭叫上杨择，便赶紧去了青衫院报信。 “石青衫！不好了不好了！”杨昭一进门就喊上了，哦不，是一进窗户。 走正门还兴师动众，还不如走窗户来得省事。 一听到这句话，石青衫都麻木了，这不是温茶最爱说的词儿吗？ “三殿下，王爷，需不需要我把这扇窗子重新修整一番，好让你们常来常往？”他们总是突然破窗而入，石青衫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吓死。 杨昭双手抓着石青衫的双臂，使劲摇晃她：“石青衫！你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些闲话，你知不知道你老爹已经答应把你卖给周家了！” 石青衫被晃得头晕，“三殿下，你别晃了！” 杨昭松开手，撇了撇嘴，“估计过不了两天，父皇就要为你亲自指婚了，你和周公子啊，可算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情意感天动地啊！” 石青衫定了定思绪，脑海中这才将杨昭的话重新回味了一遍，心里咯噔一下，“你说，我父亲已经答应了？” “是啊，我听说墨清雅她们和杨婵一同去找父皇母后了，在这之后父皇就宣召你父亲进宫，”杨昭越说，口气越弱，“这次怕是板上钉钉了，石青衫……我，你说现在有什么能补救的法子吗？我可以全力配合！” 杨昭的声音中充满了愧疚之意，他总是觉得，这是因为他才惹得墨清雅来对付石青衫的。 石青衫皱起眉，思索了很多，却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头疼地扶额，后腰抵在身后的高柜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墨清雅出手的速度太快，从送绿萝开始，周策的死，周筱来逼婚，现在皇上都快要赐婚了……这每一件事，都没有给石青衫留下喘息的余地，仿佛只能被墨清雅牵着走。 杨昭也坐下来，手肘撑在双膝上，烦躁地抓着头发，他忽然抬头看向进来就不说话的杨择：“皇叔，你有法子吗？你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 话语之间，杨昭的口气升起了一丝希望。 石青衫也看向杨择，杨择眸光晦暗，缓缓抬起眼眸对上她的视线，她的心忽的漏了一拍，微微垂下眸子。 她低声道：“王爷，这次我是不是没有……啊！” 手腕被杨择一把攥紧，拖着往外走，石青衫一声低呼，还没反应过来，杨择另一只手已经揽住她的腰肢，飞上了屋顶。 杨昭急追几步，站在屋檐下，凄凉地看着屋顶上远去的背影：“又把我扔下了！” 疾风扑过脸庞，石青衫只感觉冷风将她的眼睛都迷住了，脸只能紧紧贴在杨择的胸膛，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良久，她的双脚有了落地的感觉，这才睁开了眼—— 她的脚下，不知是谁家的屋顶！ 石青衫哭丧着脸，打着颤随杨择一同坐下来，一直紧张兮兮地抓着他的袖子，眼前望着一片黑压压的屋顶，绝对不敢看向地面上走来走去的小人。 杨择低头，看了眼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轻笑一声：“不是有我在，你怕个什么劲儿？” “……”若不是有他在，她哪至于害怕？ 石青衫紧拽着杨择的袖子，非常紧张的时候，大拇指还不停地抠来抠去，眼睛眨啊眨，只敢平视前方。 这个感觉，就好像回到了新年夜时，在那棵大树上…… 小风轻轻地吹，石青衫的身上被灌了冷风，抖了个激灵，便感觉鼻子痒痒的。 就在石青衫努力安抚自己不要怕的时候，杨择一直盯着她，笑容越发深。 “石青衫。” “嗯？”石青衫越发觉得痒，几次想打喷嚏，却没能打得出来。 杨择深深望着她，目光中似有几分戏谑，却忽的现出真诚，但石青衫并未注意到。 “石青衫，要不然，就嫁给我吧……” “阿嚏！！”一个喷嚏打出来，石青衫感觉畅快无比，慢半拍的脑子忽的反应过来杨择刚才说的话。 她猛然转头盯着杨择：“你说什么？” 正文 第261章 情人之间的感觉 “我说，嫁给我。” 这五个字，夹杂在微凉的小风中，钻进了石青衫的耳朵。 这简直比杨择说要杀了她还要惊悚，怎么，怎么会呢？ “王爷，若是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可以直接说的，不，怎么……”石青衫竟然发现，自己结巴了。 怎么会呢？杨择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看着这个小结巴，杨择噗地笑了，笑得前仰后合，连天上的星子都为他的笑声颤动了几分，忽闪忽闪的。 石青衫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有气无力的：“王爷，这样的玩笑可不能再开了……”太惊悚了！ “谁跟你开玩笑？”杨择睨了她一眼，笑意中带着几分认真。 刚落地的心又悬起来：“王爷……” “你有没有想过，墨清雅要的是什么？”杨择忽的问道。 石青衫毫不犹豫：“三殿下。” “你现在是她眼中的头号劲敌，她认定昭儿死心塌地的看上了你，若真的杀了你，昭儿的心也会跟着死了，所以，让你嫁给别人，这才能彻彻底底斩断你和昭儿之间的情丝。” 杨择分析的没有错，墨清雅就是这样偏执的认为，杨昭是喜欢石青衫的，所以石青衫必须除掉。 话又说回来，墨清雅也没什么错，杨昭没有跟除自己妹妹之外的女子交好，也就是跟石青衫走动得多些，难怪墨清雅会盯上她。 石青衫欲哭无泪：“王爷，可你知道我和三殿下什么都没有……” “墨清雅不知道，”杨择笑了一声，“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照目前的形势看，一旦皇上赐婚，除非你上吊抹脖子随着那周策去，否则你就一定得嫁去周家当寡妇了。” 石青衫嘴角抽了抽，寡妇……一定要说得这么直接这么难听吗？ 看着石青衫皱巴巴的小脸，杨择掐了掐她水嫩嫩的小脸蛋：“所以，现在看来只有我能救得了你。” “王爷，我一定要嫁人才算吗……”石青衫想不通，她对杨择有什么大恩，杨择一定要以身相许来报恩…… “我刚才说了，墨清雅要逼得你嫁人，这才能完全放心你不会再和昭儿有瓜葛，你不想嫁去周府吧？”杨择问道。 石青衫垂下眸子，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对周策有愧疚没错，但这不等于她要嫁去周府来偿还这份愧疚。 她更愿意，帮周策查明真相。 杨择点点头，显然是对她的答案非常满意，继续问道：“若是恭儿要救你，此刻站出来说要娶你，你答应吗？” 石青衫一顿，使劲摇了头。 “那不就结了！” “什么？”石青衫抬头，一脸懵懂地望着杨择。 杨择捏住石青衫的鼻尖，露出大尾巴狼般的温柔笑容：“除了嫁给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好像……是没有啊！石青衫发现，自己忽然陷入到杨择挖好的死循环之中。 “王爷，可是，除了这一条路之外，我真的无路可走了吗？”石青衫仍然有些难以接受。 杨择笑意微凝，松开了手，满不在乎道：“如果你有办法，不是早就去对付墨清雅了吗？何必拖到现在？” 说的是啊……石青衫静默着，一直紧皱着眉心，似乎想破了脑袋也没用。 耳朵忽然一痛，被杨择硬揪着抬头看他，杨择哼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嫁给我，哪里委屈你了？你凭什么一脸不情愿？” 这已经不算是自恋的说法了，因为想嫁给杨择的姑娘，的确能从般若城的最东头排到最西头。 “王爷……” 石青衫双手拽下杨择拽自己耳朵的手，随即吃痛地揉了揉耳垂，面色微有挣扎，随即摊开了说道：“王爷，我不是不想嫁给你……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哎！两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在一起啊！” 终于，石青衫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杨择眸子，似乎有一瞬间的黯淡，仿若暗色的流云飘过了星辰，紧接着继续绽放着光芒。 杨择轻笑一声，清澈的眸子望着她：“怎样才算有感情？” 上辈子这辈子全加上，石青衫都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啊！这可真是难到她了！ 石青衫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抓抓耳垂抓抓头发，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爷，我不知道情人之间是什么感觉，但，一定不是你我这样的……”石青衫总算是憋出一句话，看着杨择，却是微微发愣。 那双含笑的眸子中，仿佛是一片揉碎了的星光，闪烁着夺目的光芒，让人舍不得挪开眼去。 杨择就那样，笑望着她，不说一句话。 石青衫双手按在冰凉的瓦片上，手心的汗水却沾在了上面，她咽了咽：“王……” 下一瞬，刚张开的唇却被轻轻啄了一下，石青衫的声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打断，怔然望着眼前这个人。 杨择一脸恶作剧的表情，笑容带着几分痞气：“这样呢？心里是什么感觉？” 石青衫只是浑身僵硬，只有被触碰了的嘴唇尚且有火辣辣的感觉，她很机械地说道：“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杨择又俯身轻啄一口，蜻蜓点水一般，却像是在她的唇瓣上点燃了一团火。 若现在有镜子，石青衫就知道自己的嘴唇有多红润诱人，她的这张小脸呦，都快熟透了的红！ “这样呢？”杨择又笑问。 这一次，石青衫只是睁大了眼睛，一片空白的大脑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不答，杨择又亲了一口，然后接着问。 每一次亲吻，都只是蜻蜓点水，石青衫不答或者刚吐了几个字出来，杨择就又亲上去。 反复几次，石青衫的心湖被搅得一池混乱，荡起圈圈的涟漪。 石青衫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在杨择的唇再一次贴近自己时，她猛然往后一撤身子，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个劲儿地摇头，脸已经皱成苦瓜了。 杨择低笑了几声：“怎么？有感觉了？是情人之间那种感觉吗？” 脸红心跳，羞涩不止……从前在戏折子上看过不知多少，这便是见到情人的感觉啊！ 可是，石青衫捂着嘴巴，都快哭出来了：“是……可是王爷，你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姑娘过来……别说如此轻薄了，就算你只是站在她面前，她也会脸红心跳的啊！” 正文 第262章 谁也不能欺负你 天空中有一片流云缓缓飘过，遮蔽了星子的亮光，也黯淡了杨择脸上的光芒。 杨择的眸子微微垂下，唇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声音在夜风之中显得那样落寞：“所以，你根本没有想过让我帮你？” 清风吹散了石青衫鬓边的碎发，也模糊了她的视线，恍然间她竟然捕捉到杨择神色之间的寂寞和失落，她怔然。 怎么会？他可是堂堂战王爷！ 可是，看见杨择这样子，石青衫心里升起浅浅的愧疚，她好像辜负杨择的好心了。 石青衫不好意思地抬了抬眼，看了杨择几眼，可杨择仍是那副黯然浅笑的样子，令她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她凑近了杨择的脸，扯了扯他的衣袖。 小声道：“王爷，王爷……我，不是故意惹你不高兴的……” 听这怯怯的声音，杨择心里憋着笑，抬起的眸子中却漫着似有若无的忧伤，他苦笑道：“是不是我太自作多情了，总以为自己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不是，不是……”石青衫急着摇头，小脸通红，心里都快内疚死了。 她竟然伤了别人的心，还是杨择！ 见石青衫似乎有些急切，杨择嗤地一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好了，不逗你了。” 杨择露出笑脸，石青衫心底也松下了一口气，幸好杨择还是逗她玩的，不然她这心里呀，可不是滋味了！ 石青衫远望着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屋顶，扬起小脸，任由清风吹拂着面庞，可一想起刚才那番亲吻，嘴唇就生出热辣辣的感觉。 “石青衫。” “嗯？” “既然我用了你，就一定会保护你的周全，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你记好了吗？” “……嗯。” 明明晚风是凉的，却吹得她的小脸发热，她低声道：“王爷，我会好好想办法自救的，若我无力自救，也就不配和王爷并肩作战。” 偏头看了眼，石青衫垂着脑袋，长长的眼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红润的嘴唇轻轻抿在一起，微微苦恼的样子显得十足娇憨。 杨择轻轻一笑，抬手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长叹声消散在风中，只听得一句话。 “如果你做不到，就由我来吧。” 回到家中，石青衫再度失眠。 这失眠可不是因为周筱、墨清雅她们的无理搅三分，而是为了杨择。 杨择那句话犹然在耳边：“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你记好了吗？” 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好像是冰雪中缓缓燃烧起的小火堆。 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唇瓣，细细数着，不禁让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可是杨择第二次亲她了！ 从没见哪个雇主和老板之间，还会发生这么亲密的举动……看来，杨择这多情风流的名声不是假的！ 脸红心跳之后，冥婚之事又浮上了心头，心里乱入麻。 想到周策，她是真真的惋惜和心疼，可他不能为了周策，就这样甘愿摔进墨清雅挖好的陷阱中啊！ 石青衫长叹一口气，拿起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 第二天一大早，宫里就传话过来，让石青衫进宫。 石红绡拦着石青衫，脸上有深深的担忧之意：“青衫，进宫肯定没好事，万一……” “那能怎么办呢？皇上宣我进宫，难道还能抗旨不成？”石青衫苦笑着。 一股怒气涌上石红绡的心头，“不如，我们现在找人去把周筱打一顿出气吧！” “三姐，别说气话了！”石青衫都笑了，“你好好陪我娘，我自有分寸的。” 说罢，石青衫便进宫去了，不过她最先去找了杨昭。 杨昭的宫殿门前，两人相对而立，压着声音在商量事情。 “三殿下，成不成全看你的了。”石青衫郑重其事地说道，眼神格外认真。 杨昭也现出几分慎重的意思，重重点点头：“你放心，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听杨昭这么说，石青衫便放心的多了，不过还是嘱咐了几句：“我马上就要去面圣了，你一定要把话给王爷带到，让王爷全力配合你。” “好！”杨昭又烦躁地抓了抓头，“今天这是什么日子，皇叔竟然不早点进宫来，不知道又去哪个温柔乡了！” 杨昭的话不禁让石青衫想起在屋顶上那些烂七八糟的亲吻，脸上微微发热，便告了别匆匆离开。 石青衫一走，杨昭就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刚走出宫殿几步，就看到正要往若水居走的杨择，他急追上去，“皇叔！” 将石青衫的计划告诉杨择之后，杨昭还不忘嘱咐道：“皇叔，你千万要配合好我，不然这次石青衫没救了！” 杨择没有吭声，眸光格外平静，一丝波澜都未曾有。 把话一带到，杨昭就急吼吼地要走：“我先走了啊！不然等会儿墨清雅她们就跑了！” 杨择淡淡看着杨昭小跑着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他唇角这才微微上扬，转身就飞向了若水居。 若水居之中，杨择淡然吩咐道：“莲玉，你派两个脸生的宫女盯着墨清雅，若是有人要找墨清雅，就带她们去找便是了。” 莲玉只执行命令，不问其他：“是，王爷。” 莲玉出了若水居，房间里空悠悠的，似乎都能听得到蜻蜓踩在莲叶尖儿上的声音，杨择目光轻移向外面盛放着的莲花上，含笑的双目似有一瞬间放空。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这次是以皇后的名义请石青衫进宫来的，而周筱、墨清雅、墨素纱则是杨婵请进来的。 这三人刚踏进宫门，这便有个小公公拦截了她们的去路：“三位小姐，三殿下有请。” 三人俱是一愣，墨素纱微挑起柳眉：“三殿下请我们去做什么？” 小公公圆滑得很，满脸堆笑道：“呦，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只不过听殿下跟近前的宫人说起来过，说是墨小姐从未去过他在宫里的宫殿，一定要请墨小姐去做客呢！” 墨小姐？听了这个称呼，墨素纱立刻满脸喜色，对墨清雅笑道：“堂姐，三殿下终于能被你的心意感动了！” 正文 第263章 反击 虽然心里稍许疑惑，但墨清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弄得开心不已，碍于面子，她仍有收敛：“别浑说了，你不也是墨小姐吗？殿下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 话说的好听，众人也只是听听。 接着，墨清雅对小公公笑道：“这位公公，烦请带路吧。” 杨昭有请，杨婵那边算什么？就算皇上要给石青衫赐婚，也比不上跟杨昭拉近关系重要啊！ 嘴上说是没什么，墨清雅走路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一到宫殿门口，竟然看到杨昭亲自出来迎接。 “墨小姐，终于等到你了。”杨昭深情脉脉地望着墨清雅，见身后两人面色暧昧，便也笑着点了头：“墨小姐，周小姐，快请进。” 墨清雅满面红晕，心里带着几分得意之色，跟着一起进了门。 从选定杨昭开始，墨清雅就有绝对的自信将他拿下，她从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不爱她这美好皮相的男人！ 内殿里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杨昭请三人入座，自己坐在了墨清雅的身边。 “来，你尝尝这个，这是我我母妃那边的小厨房里弄的，外面都吃不到的。”杨昭十分热情地给墨清雅布菜，自己都顾不上吃。 墨清雅一直笑着，时不时露出羞涩的笑容，也给杨昭夹了几筷子，“三殿下，别光顾着给我夹菜了，你也吃。” “我邀请你，当然把你放在最紧要的位置上了。”杨昭温柔地笑着，拿起帕子优雅地擦了擦手，随即独自斟酒。 墨素纱轻轻碰了碰墨清雅的胳膊，对她挤眉弄眼，似乎也在为她感到高兴。 的确是，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杨昭头一次对她这么好。 墨清雅受宠若惊，见杨昭倒了酒正要自己喝，她也将酒盏伸过去，“三殿下，我敬你一杯吧。” 杨昭抬眸，着实意外：“墨小姐，姑娘家还是不要多喝酒……” “没事的，这一次总是要谢谢三殿下的盛情招待。”墨清雅笑着。 杨昭露出无奈的笑容，给她的酒盏斟满了酒，还不忘嘱咐了一句：“你少喝一点，我先干为敬。” 两个杯子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令墨清雅精神振奋，一口干了。 “墨小姐，我不是说让你少喝一些吗？”杨昭满是无奈，看着墨清雅时竟然有一丝丝宠溺之意。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墨清雅心中似乎更加得意了，看来杨昭也不过如此，她一直都不相信，能有男人抵得住她这般美色。 墨素纱一个劲儿地帮腔：“三殿下，我和周小姐承蒙您的盛情款待，便让堂姐帮我们一道感谢了吧！” 这便给杨昭和墨清雅再倒上一杯酒，努力为两人创造交流的机会。 墨清雅笑颜绽放，再次与杨昭碰杯，干了一满杯酒。 第三杯又满上，墨清雅都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眼前的杨昭似乎都有了重影。 两个杯子相碰撞的时候，有酒水溅在了墨清雅的裙子上，杨昭惊讶了一声：“墨小姐的裙子，都是我不好，弄脏了……” 墨清雅低头看去，模糊之间只看到一大坨水渍，脏没脏倒是看不清楚了。 朦胧间只听杨昭说着：“墨小姐，如果你不嫌弃，让宫女带你去换一身我妹妹妙儿的衣裙吧。” 后来，墨清雅也不知自己怎么晕晕乎乎地被人扶着，走了好远的路啊，这才瘫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墨小姐，奴婢来帮您更衣……”一个宫女说着。 墨清雅只感觉自己昏昏沉沉，听到这问话声，也只是呢喃地嗯了一声，她努力想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白。 大概，是喝多了吧…… 隐约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将她身上的衣衫褪去，但她怎么也看不清楚，脑袋越发沉重，竟然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之时，第一眼竟然看到了—— 石青衫。 头疼得不行，墨清雅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慢坐起身子，意识倒是比之前清醒多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来换衣裳，怎么石青衫也来杨昭的宫殿里了？ 石青衫双手合于小腹前，俯视着她，笑道：“我倒是要问问墨小姐，为什么会光着身子？” 墨清雅一顿，低头一看，这才感觉到光溜溜的身子有一丝凉意，赶紧扯过身旁的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她万分紧张：“你！” 石青衫笑意加深，说完了刚才的话：“而且，还是在二殿下的宫殿里？” 闻声，墨清雅心头一紧，这才抬眼打量着这内殿的样子，但她没有见过杨昭宫殿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杨恭的宫殿是什么……不，铜镜旁挂着的，不正是杨恭的朝服吗？ 这里，真的是杨恭的住处？ 冷然盯着眼前人，墨清雅目眦欲裂：“石青衫，是你搞的鬼？”她双手不自禁地抓紧了被子。 石青衫摇摇头，很是无辜道：“管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给你喝了酒。” 酒…… 是杨昭的酒！ 但是，酒是她自己要来喝的，而且杨昭还嘱咐她要少喝点呢，怎么会害她呢…… “哼，你别想挑拨我和三殿下之间的关系！”墨清雅别开了脸，很是不相信石青衫。 石青衫笑了一声，看着墨清雅时满是讽刺：“三殿下对你一直爱答不理，为什么今天忽然要对你好？” 墨清雅浑身一僵，难道……是她太过自信了吗？ “况且，一直以来三殿下与我的关系才叫好啊！若不是他配合我，把你骗到二殿下的宫殿里，我又怎么能在这里看你的笑话呢？”石青衫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石青衫！”墨清雅恨恨地瞪着石青衫，“你究竟想怎么样？” 现在墨清雅一丝不挂，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动一下都不敢，生怕石青衫一把拽掉了她的被子。 “外面有人接应我，若我现在放出话去，让人发现你光着身子在二殿下的宫里，你说会怎么样？”石青衫笑问她，“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永远得不到三殿下了？” 墨清雅狠狠地拍了一把床，只发出沉闷的咚声，“石青衫，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才对吧！”石青衫脸上的笑容消失，冷下脸来：“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和三殿下没有关系，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 正文 第264章 成了没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我可以放过你，不过你和周筱要去向皇上澄清我的清白！或者，我现在就宣扬出去，你就可以顺利地当个恭王妃了！” 墨清雅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剥了石青衫的皮！ 想起来杨昭，墨清雅对石青衫的恨意更添了几分，若不是这个妖女，杨昭也不至于被迷得颠三倒四，听着石青衫的话来把她送上别人的床！ 就算她冤枉，可身上已经一丝不挂了，说出去也只会给自己抹黑…… 石青衫完全不着急，看样子肯定是有了完全的准备这才敢这么做的。 墨清雅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决心，大不了就低头一次，以后有的是机会让石青衫不痛快！ 正当墨清雅要开口时，只听得外面有脚步声走过来。 墨清雅心里一紧，死死地盯着石青衫，压低声音急道：“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叫了人来？” 同时，石青衫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她不是告诉过杨昭，让他去告诉杨择，若没有她敲门三下为指令，就不要过来吗？怎么杨择的人这么早就来了？ 石青衫几步正要走近大门，却听得门外的有交谈声由远及近，“我堂姐真的在这里？” 是墨素纱？石青衫的心猛然一沉，墨家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杨择不是派人封锁了墨清雅的消息，绝不会让她的身边人找过来吗？ 反过来，墨清雅脸上有了一丝雀跃，大喊一声：“素纱！我在这里！” “咦，我堂姐真的在这儿啊！” 听着脚步声就要过来了，石青衫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墨清雅，疾步从后门离开。 砰！墨素纱推门进来，见到墨清雅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不禁惊讶道：“堂姐，你怎么会，在二殿下的寝宫里？” 见墨素纱过来了，墨清雅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力道：“我不胜酒力，带我换衣裳的那个小宫女应该是走错宫殿了吧，这不，给我换了一半又不知去哪儿了。素纱，你快帮我取一套衣裳来。” 现在看来，肯定是石青衫和杨昭合谋的，但墨清雅此刻要追究要翻脸，那就等于她彻底斩断了和杨昭的关系，所以，只能装聋作哑吃闷亏。 “哦。”墨素纱有些疑惑，却也赶紧照做了。 换衣裳时，墨清雅还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出来的时间太久了，连三殿下也离开好一阵，我便出来找你了，一路上问人，恰好有个小宫女说瞧见你被扶进了二殿下的寝宫，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来了。”墨素纱如实说道。 “小宫女？” “嗯，对啊，她刚才还带我过来，就在外面的……诶？好像走了。”墨素纱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着。 墨清雅随意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穿好了衣裳，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墨小姐，你的酒量不好，以后还是要少喝一些。”周筱嘴上说着，心里却很是鄙视，怎么喝了两杯酒醉得不省人事。 说起那杯酒，墨清雅心里就一肚子气，杨昭竟然会暗害她！ 墨清雅眸光微暗，随即抬头，声音几分冷意：“走，我们该去皇后那里，再给周公子这门亲事助力了！” 石青衫竟敢给她玩阴的，若不让石青衫做了这个寡妇，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墨清雅等三人都去了皇后那里，石青衫慢了几步这才过来。 一路上，她都紧皱眉头在想着，她在家时已经把这计划从头到尾想了快要十遍，然后对杨昭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对墨清雅客客气气，最好十分亲昵。 杯子里放着药，这样墨清雅就能很快醉倒，然后杨昭再派一个可信任的宫女送墨清雅去杨恭的宫里、 他们早就查过了，现在杨恭不在皇宫里，所以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将墨清雅扒光了放在床上。 接着，石青衫会进去跟墨清雅谈一谈，若是谈妥了便相安无事，若是谈不妥，她便会和墨清雅同归于尽……谈不上这么严重，既然墨清雅成心让她做寡妇，那么她就会让墨清雅嫁给杨恭，再也不能纠缠杨昭罢了！ 在这个过程中，杨择会安排好人手，不让墨家人和外人轻易找到墨清雅，除非石青衫敲门三声做信号，有杨择坐镇，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每一环节都没有任何差错啊，可墨素纱怎么会找过来呢？是谁把墨素纱放过来的？ 快要进大殿，杨昭也过来了，一见面就兴奋地低声问：“怎么样？成了没？成了没？” 一路上过来，杨昭还在佩服自己，怎么能面对着墨清雅说出那些恶心的话来，若是让他的小玉歌听到了……啧啧啧。 看见杨昭凑过来，石青衫拧眉瞪着他，似乎很是失望：“就只有这么一点事，你都办不好……” “你！我……”杨昭热脸贴了冷屁股，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青衫收回了目光，进了大殿，真的是听天由命吧！ 大殿之上，有许多人都在，包括石明远。 皇上皇后坐在金座之上，座下的一张椅子上，坐着的是杨择，他正手捧着一杯清茶，用杯盖拨弄着茶水中浮游的茶叶，看起来十分悠然，不若其他人那般肃然。 看了眼杨择，石青衫便垂了眸子，她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杨择，说自己可以解决此事，若解决不了，那么她也不配和杨择并肩作战……现在想想，真是打脸呐！ 一番客套，是周筱将众人引入了正题，说起了这桩可笑的冥婚。 既然今天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皇上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的，于是沉吟道：“石丞相，这桩亲事你认为如何？” 皇上早就在私下里问过石明远，这一次再问，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石明远上前，毕恭毕敬的：“回禀皇上，老臣听凭圣意，不敢有异议。” 皇上点点头：“丞相府的门楣高，但周家也是书香世家，两家倒是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五小姐和周家公子从前深情厚意，如今阴阳两隔也能结为连理，也算是佳话了！” 正文 第265章 我心悦之，将欲娶之 这些话不知是在安慰皇上自己，还是在安慰石青衫。 最后，皇上下了结论：“那么，朕便赐婚给……” “等一下。” “等一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石青衫和杨择对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了。 刚才听到皇上要赐婚，石青衫的心就揪了起来，无意识地就说了句等一下，想再努力辩白几句，可杨择怎么会与她不约而同地发声？ 杨择扫了她一眼，随即站起身来，面对着皇上微微拱手，声音响亮，几乎在整座宫殿里回荡着。 “启禀皇兄，坊间传言信不得真，真正与石家五小姐情投意合的人，是臣弟！” ……大殿上静默了一瞬，众人脸上现出愕然的神色。 如果这不是在皇宫里，恐怕早就七嘴八舌地炸锅了！ 皇上也有些没反应过来，“阿择，你说什么？” 杨择轻轻眨眼，仍旧面不改色：“臣弟不忍心看心上人身陷囹圄，不得不站出来保护她了！” 保护？保护她……石青衫心跳不止，耳边又回想起杨择曾经说的话—— “既然我用了你，就一定会保护你的周全的。” “如果你做不到，便由我来吧。” 所以，杨择这是在用他的方式来保护她了吗？ 皇上唇边似乎有些笑意，他很有兴趣地问道：“阿择，你和五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择微微扬起脖颈，淡然恣意不把天地万物放在眼里，面色一片傲然，可那双眼眸之中含着的几分笑意，却让人感觉到一丝独属于情人之间的温暖。 “从前见五小姐聪敏灵秀，一见便倾心，是其他空有皮相的美人所比不上的。” “我心悦之，将欲娶之，这便是臣弟对她的心意了。” 石青衫正在震撼之时，杨择已经含情脉脉地看向她，眼中无限深情。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杨择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墨清雅眼底闪过的复杂深意，原本她是想让石青衫嫁给杨择，后来石青衫的确是惹到她了，所以她才想让石青衫变成寡妇！ 可是现在，石青衫就这么轻易被救了，墨清雅觉得这心里，怎么那么憋得慌呢！ 她墨清雅想要做的事情，怎么可以有人阻挡呢？ 石明远却是一脸欢呼雀跃，幸好皇上没有先问他的意思，否则为了周家这门倒霉亲事得罪了杨择，可真是得不偿失！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五女儿这么大本事，竟然能让杨择站出来为她说话！ 只是片刻之间，石明远都已经畅想着，如何依靠着杨择的权势，在般若城横行了！ 杨择一片深情没错，可石青衫却发木，显得不知所措。 皇上笑了笑，随即问道：“五小姐，阿择的一片情意，你怎么看？” 目光似乎胶着在杨择那片温柔如海的眼神中，费尽心力这才挪开视线，微微颔首道：“皇上，臣女……” “青衫。”杨择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石青衫惊讶地抬头，在皇上面前他竟然也敢做如此大胆的举动？ 只不过，隔着薄薄的纱料，石青衫能感觉到他手心中传递来的暖意，瞬间给她的心增添了无形的力量，让她不再畏惧当前所处于的劣势。 隔着衣裳，杨择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低头叹笑道：“青衫，不要为了我委曲求全，我所期望的，不过是你好好的。” 这句话，任由哪个姑娘听了不会心尖颤一颤？更何况是从杨择口中说出来的？ 石青衫只感觉到脑袋嗡嗡，心跳加速，她太清楚，一个普通姑娘绝对无法拒绝杨择的情深，只不过她尚且有理智，不可随意沉溺于杨择天生自带的款款深情之中，那可是危险至极的。 抬眼看了杨择的眼睛，便知道杨择在示意她答应下来，如此她才能从这桩可笑的冥婚中挣脱出来。 杨择的手心微微用力，也在不断地提醒她，这时候不能逞强犯傻。 石青衫眼睫轻轻颤着，久久没有说话。 “呵，战王爷，五小姐内向害羞，我们都知道你和她关系不错，想要帮她一把这没有错，既然她没有这个意愿，而且她和周公子有情在先……你就不要勉强了！”墨清雅笑说着。 她的口气似乎有几分小心翼翼，像是鼓起勇气说的这话，让人听了不得不相信，杨择就是单纯为了救石青衫，这才逼着石青衫做不想做的事情。 听墨清雅开口，杨昭立刻反唇相讥：“她没有说话，代表她不想连累皇叔，可皇叔却一心为她，两人这般深厚的感情，怎么被旁人说的这么酸？” 立时，墨清雅脸色有些难看，尴尬地笑了笑。 站在一旁的石明远，一脸猪肝色，恨不得现在张口替石青衫答应下来。 嫁给一个死人，和嫁给战王爷相比，傻子都能选的出来，这个傻丫头在想什么？ 跟杨择真正接触过，石青衫是知道的，杨择不是温暖的光，而是可以杀人的火！ 这样的人，一旦今天扯上关系，就再也择不开了。 可她这一世，只想赚点小钱，好好过个小日子…… 杨婵讥讽一笑：“皇叔，你可不要抬举了某些不识趣的人！” 杨婵对石青衫有敌意，更多的原因是为了杨择。 自从杨择回到般若城，高傲的杨婵竟然也会注意男人了，可她眼中的杨择，却并非能看得上她这个娇贵公主的池中物！ 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笑笑道：“阿择，其实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的……” 如果杨择为石青衫求情，皇上怎么也要卖他几分面子的。 面对众人的质疑，杨择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旁若无人地注视着石青衫。 “如今你遭人污蔑，若是我还不站出来保护你，那我杨择，算什么东西？” “石青衫，你就这么怕我遭到天下人唾骂？ “可是我不怕。” “我唯一怕的，是你不在我身旁。” 这大殿之上的女子听得都怦然心动，看着杨择时双眼冒着桃花般的光色。 就在杨择说话的时候，石青衫澄澈的双眼渐渐浮现水雾，神色间的复杂和痛苦仿佛印证了杨择说的话。 正文 第266章 愤怒的质问 下一瞬，杨择口中逸出一丝轻叹，拉着石青衫的手将她带入怀中，轻轻地拥抱着。 “我的傻姑娘。” 连高座之上的皇上和皇后都不淡定了，皇后面露尴尬之意，从没见过在皇宫里行事还如此大胆的。 皇后看了皇上好几眼，示意他管一管，可皇上震惊之后，只是惊讶地笑了笑。 算了，这个小子能找到个媳妇儿也不容易，前不久还催着他成亲呢！ 墨清雅震惊万分，却是恨恨看着杨择的背影，杨择上演这么一出，石青衫跟周策的传言便不攻自破了，石青衫的危机全都化解了，不用当寡妇，也不用背骂名！ 那么她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岂不是都白白浪费了？ 杨婵和周筱纷纷投来嫉妒、愤恨的目光，她们爱慕杨择，却眼见着石青衫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被杨择紧紧拥着，石青衫轻轻闭了闭眼，眼中蓄着的泪流了两行下来，看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 可只有石青衫才知道，这眼泪是怎么流下来的。 刚才杨择狠狠捏了一把石青衫的手腕，疼得她直冒泪，这才上演了一出你侬我侬的苦情戏。 到现在为止，杨择还抓着她的手腕，只要她一挣扎，就用劲儿掐她，不让她乱来。 若不是这样做，石青衫一时半刻恐怕想不明白，也不能配合。 见这苦命鸳鸯都哭了，皇上轻轻拊掌：“既然误会澄清了，那便皆大欢喜了。” 周筱脸上立刻现出不悦的神色，皇上安抚道：“周家公子出了意外，周爱卿年事已高，朕心甚痛，便让周爱卿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全部药材都从皇宫里拿最好的送过去，朕等周爱卿病愈，周家姑娘你要坚强些，照顾好周爱卿！” 虽有不甘，周筱也不敢跟皇上呛声：“谢皇上体恤，臣女会将皇上的关怀带去给父亲的。” 皇上点点头，望向杨择和石青衫时，一脸老父亲般的欣慰：“阿择和石家姑娘，这也算是良缘一桩了，若是阿择想好了，便来让朕赐婚吧！” 杨择轻然一笑，拱手道：“谢皇兄。” 皇上刚走，周筱就脸色大变，怒火都快把周围的人烧着了。 她怒瞪着石青衫，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去，看着她的背影都觉得害怕。 天边的火烧云染红了整片天空，天上的颜色赤烈又柔和，生出一种大气磅礴的气势。 夕阳渐渐西沉，拉长了人的影子。 “小皇婶，这次终于是小皇婶了吧！你们俩啊，简直让我太意外了，我还没见过能在父皇母后面前这等造次的！”杨昭兴奋地不行，上蹿下跳的，好像是要娶媳妇似的开心。 石青衫幽幽地瞥了杨昭一眼，又低下头去，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像蜗牛般挪动着。 “怎么？跟我扯在一起，比冥婚还不如？”杨择一声低笑，明显是玩笑的语气。 石青衫抬眸，有些不好意思：“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随即顿了顿，小声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不管怎么样，是杨择救了她。 杨择说他们在一起，这只是个缓兵之计，又不是真的要成亲。 日后杨择碰到心仪的姑娘，再找个由头便可。 这些道理石青衫都明白，她恼的是，她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 杨昭也看出石青衫的不高兴，便冲她挤眉弄眼：“是不是仔细看看，我皇叔还没有我帅，你有点后悔啊？” “三殿下，我还没有问你，今天你把墨清雅引到二殿下的寝宫里，为什么墨素纱会找过来？”不说还好，石青衫的火气彻底被杨昭点起来了。 杨昭一怔，很是无辜道：“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做了，而且我告诉皇叔了，让他好好部署人手，别让墨清雅那边的人找到她。” 说话间，石青衫看了眼杨择，杨择没有搭腔。 问题总不可能出在杨择身上吧，她便继续恼杨昭，“你是不是随便派了个宫女，送墨清雅去寝宫的？很有可能是在这个宫女身上出了错啊！你为什么不能谨慎一些？” 杨昭双手举过头顶，“冤枉啊！那是我的贴身宫女，她看到你进了寝宫才离开的！” 石青衫的火气微微平息，杨昭像是回想起什么来似的，随口又说了一句：“不过，我那小宫女还告诉我说，她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墨素纱了，墨素纱是被莲玉带过去的。” “莲玉你知道吧，就是上次在宫里帮你作证的那个，后来被皇叔调去他的若水居了……” 说着说着，石青衫面色发怔，缓缓转向杨择，似乎有几分不可置信。 杨昭挠着脑袋，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诶，不对啊，莲玉现在不是皇叔的人吗？为什么会带着墨素纱去……找、墨清雅、啊！” 在杨昭抬头，看到杨择那风轻云淡的表情时，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句话便说得结结巴巴，后来都不太敢吭声了。 石青衫微一皱眉：“王爷，你？” 杨择微微低头，看向石青衫，没有说话，却也没有什么羞愧之情。 如此，石青衫还不能明白吗？ 忽然之间，石青衫觉得自己是个笑话，还一厢情愿认为自己和高高在上的战王爷是同一阵线的，还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杨择，以为杨择会帮她…… 没想到，卖她的人正是今天救她的人！ “战王爷，你觉得我像是个笑话吗？看到我死在别人手里你心里不开心，非要自己把我耍得团团转这才痛快是吗？” 似乎天地都安静下来，只听到石青衫那愤怒的质问。 杨昭缩了缩脖子，明显闻到空气中有一丝战火硝烟的味道，不动声色地往后退着，悄悄地跑走，生怕战火蔓延到他身上。 毕竟，刚才那些出卖杨择的话，是从他这张贱嘴里吐出来的。 若不是被石青衫的战火烧到，也会被杨择剥三层皮！ 还是早点溜走吧…… 火红的流云在天际缓缓流动着，那流光溢彩将杨择的侧脸照的忽明忽暗，不辨神色。 清风吹起了石青衫墨色的裙摆，吹得发丝凌乱飘在眼前，却难以吹灭她心底的怒气。 正文 第267章 他生气了 稍作平复，石青衫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而看向杨择，轻扯唇角，“战王爷，你算我什么人，凭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杨择蓦然抬眸，望着石青衫，似乎清风吹皱了她的眉头，令她温婉的脸庞添了几分倔强和决然。 好像变得不像石青衫了，但这确实是石青衫，倔强，固执，单纯地认死理。 之前杨择兴冲冲地将她带上屋顶，很突然地说了那样的话，似乎只要是他杨择决定的事情，其他人必须照做，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如此霸道，凭什么？ 杨择究竟是怎样想的不知道，但石青衫的确是这样看待杨择的，太过霸道，太过分！ 夕阳斜下，似乎将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无言。 良久，听得杨择一声笑，抬起了清亮的眸子。 “石青衫，我错在救了你是吗？” 石青衫心头微颤，看到杨择这般神色，心中立刻添了几分愧色。 杨择接着道：“没有我，你看看在大殿之上的人，谁会一心盼你活着，你父亲？墨清雅？还是周筱杨婵之流？” “自以为借刀杀了几个人，做成几件事情，就狂妄的不得了？”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石青衫，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嗯？” 几句话，令石青衫心中的愧疚越发多了起来，无论怎样，杨择有心救她，这就足以感激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当面责骂人家呢？ 石青衫微微垂眸，双手的食指拇指捏在一起，透着些许紧张之感。 但她心里又气不过，她原本和杨昭都套好招了，为什么杨择不帮忙，反而破坏呢？ 这……这是他的不对呀！ 心里的小九九一来二去，让石青衫矛盾极了。 应该讨厌杨择的，也该感恩杨择的，真是…… 正在心乱如麻之时，石青衫垂下眸子看着地面，那双黑靴离开了视线，她猛然抬头，看着杨择阔步离开，头也不回。 她微微张嘴，只噙到风吹乱的发丝，那一声王爷却哽喉咙，遥望着杨择离开。 看来，杨择是生气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石青衫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望着那扇紧闭着的窗子，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有个人能推窗进来，跟她嘻嘻哈哈的…… 应该不可能吧，他正在生气呢。 知道杨择偏不走正门，石青衫便将窗子开着，要知道她从前都会锁着后窗的。 他大概，永远不会来了…… 这个想法浮上心头，石青衫的心里，竟然有一些酸酸涨涨的，很不痛快就是了。 这个夜晚，石青衫难以成眠。 可气的是，一整夜满脑子全是杨择面无表情、疑似生气的俊脸。 更可气的是，她这心是怎么回事，一揪一揪地像是小猫挠心。 天一亮，石青衫就睁眼，动作利落的下床梳洗打扮，要洗去昨天的乱七八糟。 一早儿就知道杨择是个妖孽，被他惑乱心智是正常的，这就是石青衫对于自己彻夜未眠的解释，但是，她不信这个邪！ 用凉水洗了脸，总算清醒一些，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轻叹了一声。 眼底下这两团乌青也太明显了吧！ 咚咚咚！ 石青衫望向门：“是谁？” “青衫，是我。” 是酒留的声音。 石青衫拿起粉，在眼底的乌青上盖了盖，便赶紧去开门，迎了酒留进来。 酒留过来，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还拉着石青衫坐下来梳头。 酒留将那一把青丝轻轻扯起，用木梳慢慢地梳着，“从前，我娘最喜欢给我梳头了，在我出嫁的时候，她一边给我梳着，还一边念着，‘一梳到白头’……” 石青衫笑着看铜镜里的酒留，酒留的声音戛然而止，抬起头来注视着铜镜里的她。 “青衫，若你真的和战王爷情投意合，如此也好。” 战王爷……刚洗了一把冷水才忘掉的，她娘一句话帮她回忆起来。 昨天石青衫回来之后，便把温茶断弦赶出去要睡觉，看见她脸色不好，温茶便将这事儿告诉了酒留她们，酒留也是担心了一夜，大早上才过来的。 石青衫扯了扯唇角：“娘，怎么说起这个，不是说过了，战王爷对我有恩，没有情……” 战王爷的情太多，她可不太相信。 铜镜中，酒留的面色似乎有些无奈，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深深地望着女儿，“青衫，难道你宁愿去成那个冥婚，嫁过去就做一辈子的寡妇吗？” 石青衫一时语塞，如果她现在矢口否认和杨择的关系，周筱一定会立刻杀过来，将她扭送到周家做寡妇。 “娘，这不一样……”石青衫无力地垂下头去。 “我第一次见战王爷，总觉得他这人靠不住，但他能在关键时刻救了你，这就足够托付终生了。”酒留语重心长，“再说得俗一些，战王爷在皇上面前很得脸，家世地位相貌都与你相配，这在旁人眼中是求不来的良缘。” 石青衫有些烦躁，“娘，怎么连你也变得这么……” 酒留忽然将石青衫搂紧怀中，听起来声音似有哭腔和隐忍。 “现在嫁给战王爷，也算是避开这无妄之灾，万一老天开眼，王爷会从始至终对你好，这便是你的幸运了。” “娘这辈子，不过是希望你和青寒平安一世……” 听酒留这么说，石青衫心底的烦躁化作无声的长叹，轻轻地拥住了酒留的腰。 她娘也是为她好，总是没错的。 言尽于此，酒留知道石青衫是个能拿主意的，便不再多说，梳好了头，便离开了。 酒留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上门来。 “嘿？这就要梳妆打扮准备嫁人了？” 门还没关，石青衫一扭头便有绚丽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还有石红绡那娇艳的笑脸，她无奈皱眉，“三姐，你也是来劝我的？”她转过身子，望着镜子，“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凭我的力量也不可能跟王爷作对，何况跟他作对，我也没有好处……” 大家有一点是对的，嫁给杨择和当寡妇，当然是选前者了。 石青衫再不理智，也能想得通这道理，只是，她气得是杨择为何拆她的台。 正文 第268章 喜欢 “我才不劝你呢，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劝你什么啊！”石红绡笑吟吟地进了门，带进了一阵香风，坐在了石青衫身后的凳子上。 面对石红绡，石青衫还是可以放心说出真心话的，她瘪瘪嘴，“三姐，你不知道，这次我本来和三殿下商量好了，可以牵制住墨清雅，只不过王爷没有配合我，我才不高兴的……” 石青衫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跟石红绡说了一遍，烦心事吐出来，才算舒服了许多。 看着石青衫皱巴巴的小脸，石红绡抽出袖中的帕子，掩着唇咯咯笑了好半天。 “三姐……”石青衫无奈地看着她，又不是让她来听笑话的。 石红绡摆摆小手绢，这番娇笑这才慢慢停下来，她用纤纤十指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脸，这才慢条斯理道：“昨天听温茶说，还以为你受了什么委屈呢，原来在别扭这个啊……” 石青衫垂着眼睫，现在想起来又觉得是杨择有错在先：“如果不是他搅和了，我又何必承他这份情？” 看着石青衫这副愤愤的模样，石红绡连声啧啧，好像看着个异类似的。 石红绡伸出水葱似的食指，戳在了她的脑袋上：“石青衫，你脑子生锈了吧！” “三姐！”石青衫恼的抬头，杨择这么戳她，她不敢反抗，但石红绡这么戳她，她可不愿意！ “王爷大费周章，硬是舍了自己大片大片的桃花树，就为了救你的小命，他不是喜欢你，是什么？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 喜欢？ 这两个字，在石青衫的心上打了个旋儿，怎么样想都觉得难以消化，“这……喜欢？” 石红绡无语地摇摇头：“就如你所说，他高高在上的王爷，你让他配合他就配合？就算他不帮你，你又能说什么？” 石青衫噎了噎，垂下头。 杨择帮她，那纯粹是心血来潮，不帮忙，她也没法怪人家。 “王爷没有按照你的计划来，却还是舍近求远的救了你，这就代表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石青衫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杨择肯定会救她，因为他们约定好，这个年关过去之后，她要全心全力地帮他们完成帝业，若她现在就死了，杨择岂不是白费心血？ “按我的经验来说呢，开始时王爷帮你，或许是因为你们之间有利益关系，可后来呢？怎么说他也是般若城一号风流人物吧？这样的人愿意以身相许地来帮你，这算什么？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你告诉我？” 石青衫双目茫然失神，正在放空中。 看石青衫一副榆木脑袋的模样，石红绡叹了口气，怎么想这个妹妹也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是时候点醒她了。 “青衫啊，我告诉你，男女之间的感情呢，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但现在看来，别看王爷平时总喜欢嘲笑你，逗逗你，但他总是对你好的。” 细想起来，杨择总是喜欢戳戳她逗逗她，没事儿干还嘲笑她，但最终呢，她都没有损失，而且安安全全的，没有人能伤害得了她。 杨择对她，是挺好的…… 石红绡挑了挑眉，又道：“可是啊，不能考验男人，他对你好，你接受就是了，但是永远也别去探求他的底线。” “怎么说？”石青衫不解。 “不懂啊！”石红绡笑了笑，“也就是说呢，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不要对他太奢求了。” “凭战王爷的身份地位，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够意思了，青衫，你要知足。” 石红绡走后，石青衫一个人还在琢磨着她那几句话。 那是，真的很有道理…… 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会儿烦躁地抓抓头，抓乱了酒留给她梳的发髻，一会儿走来走去，总是静不下心来，要不就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浑浑噩噩的一天，又在有杨择的梦中醒来。 石青衫只感觉到，有些心力交瘁，她快被折磨疯了，是被自己折磨疯的。 昨天石红绡说过那番话之后，石青衫越回想，越觉得自己过分。 不管杨择喜不喜欢她，人家都是好心帮她的呀！ 一颗心啊，内疚的不得了，胡乱洗了脸扯起外衫，边穿边出门。 看到石青衫出门，正端着洗脸水来的温茶还诧异的不得了，刚想搭腔，就见石青衫像一阵风一样疾步下了台阶要出门，温茶喊了一声：“小姐，你去哪儿啊！” ……没有回应，步子快到不见人影了。 等石青衫走到战王府时，天色才蒙蒙亮，七月的清晨有些发凉，她双手搓着胳膊，后悔出门太着急，穿的太过单薄。 到了战王府，石青衫满心的焦急像是被这天气冷却了似的，停住了脚步，犹豫不已。 那天才跟杨择翻脸，现在又主动过来道歉，会不会太丢脸了？ 可是，真的是自己错了啊！ 知错能改，杨择应该更感动才是…… 几番心理斗争之后，石青衫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迈步向前，却又停下，定定地望着刚出门来的—— 杨择。 杨择穿着一身锦白色长衫，腰间是一条镶嵌了玉石的腰带，墨发整整齐齐地被梳在脑后，用玉冠束起，装束很低调，那绝世风华与卓然的气度难以掩盖。 时隔两天再见到杨择，石青衫的心尖一颤，手指是冰凉的，身上却快要紧张地冒汗了。 见石青衫站在那里，杨择就当没看见似的走出来。 流光绯梦和一众下人便牵着马匹随之出来，看到石青衫时似乎想讨个好，但见杨择话都没说，便也都忍下了。 杨择转身面向流光他们，吩咐道：“我和流光此行去白楚边境，不知多久才回来，府中大小事务就交给绯梦来料理。” “是。”绯梦拱手，其他下人也都跟着点头称是。 被当作空气的石青衫，怔然看向杨择，怎么什么风声都没听到？ 接着，杨择又跟下人们说了些事情，石青衫只看着他，似乎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只有嗡嗡声，但又听得极其认真努力，不愿错过杨择说得任何一个字。 正文 第269章 昏了头了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天色一直灰蒙蒙的，石青衫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府里的下人随着绯梦回府，看着杨择接过流光手里的马缰绳，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调转马头…… 流光看了石青衫好几眼，终于有些忍不住：“王爷，五小姐她……” 杨择一记眼刀扫过来，流光立刻噤声低下头，也上了马，跟随在杨择身后。 杨择将马缰绳在手心绕了几圈，扯紧之后，便驱马前行。 随着杨择的移动，石青衫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长长的眼睫毛颤啊颤，像两只不安分的小蝴蝶似的，却始终不肯眨巴一下。 口中那句‘王爷’，怎么也叫不出口。 目视着杨择往前走，心里仿佛在被慢慢掏空，包裹了无尽的酸涩。 直到拐过了街角，看不见杨择的身影，石青衫提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忽然有一种不可名状的难过席卷而来，令她的心隐隐泛酸。 石青衫垂着眸子，捂着心口，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当她不存在，堂堂王爷，真就这么小气吗？ “又在心里偷偷骂我？”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那双夕阳下消失的黑靴又重新回到视线，石青衫猛然抬头，看到杨择就站在眼前，唇边依旧带着那般顽劣的笑容。 那一瞬间，石青衫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不知怎么回事，眼前竟然浮现一片水雾，还有温热的液体滑过自己冰凉的脸庞。 “你，哭什么，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杨择微愣，立刻皱起眉头，语气非常恶劣，胡乱擦着她的眼泪，下手其实很温柔。 她这是在干什么，这么丢脸…… 回过神来，石青衫赶紧抬起袖子擦掉眼泪，可看到杨择回来后，那种难过……不，准确来说似乎是委屈，却又蔓延开来，让她的泪水忍不住流。 “我，我没想哭……” 说出这句话时，软糯的声音满是委屈。 杨择用拇指蹭掉了她脸上的眼泪，不禁气笑：“难不成这些眼泪是我流的？” 随即，杨择用凶巴巴的语气道：“把眼泪擦了！这么大的人，说哭就哭！” “哦……”石青衫都不敢大声抽泣，用手胡乱擦着脸。 没听见杨择说话，石青衫时不时抬起眼睛来看他，却又有些不敢。 看着她那双眼睛像小兔子一样红，杨择这心啊，还有点揪揪的小疼。 “王爷，你……你这是要出门？”石青衫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 杨择轻嗯了一声，“去白楚边境的军营里办点事。”随即瞥了她一眼，冷哼道：“再不走，别让某人以为我是那种要占便宜的人！” 石青衫的心猛然一抖，都不敢再抬头了。 果然吧，果然这个小心眼的王爷生气了！ 三姐还说什么，杨择喜欢她……喜欢她才怪了！ 一番装腔作势，见石青衫更不敢抬头了，杨择便正面看着她，脸上是玩味的笑容，说出来的却是冷言冷语。 “皇上没有赐婚，你我就没什么关系，我现在去白楚边境，正好方便了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只是有一点，你我现在捆绑在一起，你要是继续种什么绿萝，给那小子吊唁，或是勾搭别家混小子……你非要作死，就别怪我不会再救你！” ……话一定要说得这么严重吗？ 听着这番话像是冷水一样当头浇下来，石青衫心里的委屈又涌上来一波，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却也没说话。 见她面前滴滴答答的闪过水光，像是水帘洞似的，杨择又气又笑，这可不是那个剑拔弩张跟他吵架的石青衫吧？怎么这会儿又这么委屈…… 说女人翻脸跟翻书一样快，果然没错！ 不过，杨择这心里可不是滋味了，更多的还是有些心疼吧。 他硬生生将目光从石青衫身上别开，转身走掉。 “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石青衫这才抬起湿漉漉的脸庞，再一次望着杨择离开，心里也是又气又委屈。 她可是来道歉的，杨择的态度还这么恶劣？ 见杨择翻身上马往前走，石青衫很想追上去，却始终迈不动双腿，一手环上胳膊，似乎有些冻着了。 叹了一口气，石青衫转身离开。 刚挪动了两步，就听得杨择远远地喊了一声。 “石青衫！” 闻声，石青衫的脚步一顿，心里却有一股别扭劲儿，脚步还加快了些。 杨择不是要叫她吗？她偏要假装没听到！ 杨择的声音再度响起，远远地传来，“我会写信，让妙鸽带来给你！” 瞬间，泪水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她急忙转身，杨择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没出息……”石青衫双手太冰凉，哆哆嗦嗦拿出手帕来擦眼泪。 怎么见到杨择，就哭得这么凶？ 她不想的啊，她从没发现，自己的眼泪这么多啊！ 一边擦泪，一边还在心里气着。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街角，总觉得杨择会像刚才那样再次折回来，所以总是想再等等。 街角处，一个骑着马的身影出现，石青衫的眼睛亮了一瞬，却又暗下去。 流光驱马过来，将一件外衣递给她，“五小姐，天气凉，快穿上回家吧。” 说罢，流光快马加鞭，消失在街角。 接过那件外衣，石青衫捧起外衣，闻到了独属于杨择的味道，她捂住泪湿的脸，也闷闷笑了一声。 还知道给她送衣裳，不算太没良心！ 石青衫抖开外衣，穿在身上，慢悠悠地回家去。 走在路上，她还时不时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对于自己今天一切反常的行径，只用了四个字高度概括—— “昏了头了！” 穿山涉水，踏过遥远的路途，杨择和流光抵达了白楚边境。 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杨择都觉得那流血流汗拼搏出来的岁月仿佛是昨天，就是在这里，才成就了如今的战王爷。 不做一丝停留，杨择进入了玄安营。 送信的兵还没从般若城赶过来，杨择就已经到了，弄得白楚边境这里的军营措手不及，慌忙整队迎接这位——战神！ 正文 第270章 传情的鸽子 从前跟杨择共事过的官员，见到杨择后都战战兢兢，低头弓腰地好像很怕，可新兵们却大着胆子抬头看，要看看昔日的战神是如何风姿。 白衣玉冠，眉眼含笑，气度不凡——这不过是个文弱公子而已。 有些新兵的眼神中，生出几分不服来，不相信这个小白脸似的王爷是不是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厉害。 杨择坐了下来，淡笑着环视站在眼前的众人，随即垂下眼眸，捏起桌案上的文书看了几眼。 官员们大气不敢出一下，只听杨择轻声道：“都下去吧。” 众人一怔，赶紧悄悄地退了下去。 “流光。” “属下在。” 杨择抬眼：“叫石青寒过来。” 在军营里的这段时间，石青寒确实是经过了一番打磨，细白的皮肤也成了健康的小麦肤色，身量快和杨择一般高，漂亮的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坚毅。 从前也派流光来了解过，石青寒在这里的表现确实不错。 “属下，拜见战王爷！”石青寒声音铿锵有力，单膝跪倒在地上，双手拱起，尊敬却不谄媚。 杨择缓缓抬眼，勾唇一笑：“石青寒，好久不见。” 石青寒微一颔首，没有说话。 “你起来吧，不用拘礼。”杨择随意道。 石青寒也不扭捏，站起身来。 杨择望着石青寒，笑问：“听说你在玄安营，表现不错？” “属下只是循规蹈矩，比不上大姐。”石青寒这不是谦虚，确实是据实以答。 石梦年和石青寒同时入玄安营，但石梦年已经成为统领上百人的小将，现如今是玄安营不可或缺的人才，从前因她是女子，众人对她多加鄙夷，现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单独的居室，让人另眼看待。 杨择不意外：“石梦年应该是从小习武，你不必跟她比高下。” 对于杨择的开导，石青寒眸底现出几分感激之色。 从这少年清澈的眼眸之中，可以看出他的纯真和干净，杨择不由得笑意加深，他们姐弟，当真是如出一辙。 正在心里嘀咕着，杨择为何只叫他一人前来，听得杨泽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 “石青寒，你可敢做一件大事？” 离开杨择的房间时，石青寒收起脸上的激动之色，淡然地走了出去。 关了房门，流光有些担忧：“王爷，石青寒尚且还小，能做得好这次任务吗？” 流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杨择会选石青寒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杨择往后一靠，笑了一声：“谁不是从小做起的？我不就是十五岁来到这里的？没记错的话，你第一次杀人，应该是十二岁？” 流光沉默，但心里却不能认同，“王爷，派给石青寒的人手，得好好挑选吧？” 否则真的因为石青寒弄砸了这事儿，真是可惜。 “嗯。”杨择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他：“就把你手下那十个人派给他。” “……”流光噎了噎，他手下那十个部下，可是他没日没夜精心栽培了两年的，这么派出去，怎么像是去保护石青寒的呢？ 算了，战王爷的心思流光就没有搞懂过。 杨择的目光忽然落在桌案前那一摞白纸上，他眼眸之中闪烁着光芒，坐直了身子，拿起毛笔来，一边写一边发笑。 “王爷，是有情报传达吗？”流光的神经立刻绷紧。 杨择头也没抬，“嗯，快叫妙鸽。” “是！”流光赶紧点燃蜡烛，将琉璃棒在火上炙烤，异香飘了出去。 待杨择写完，将信纸折起来后，妙鸽也从窗子上飞来，落到了桌案上。 杨择将信纸绑在妙鸽的腿上，轻轻抚摸了下那柔软的羽毛，便让它飞走了。 流光一副严肃脸：“王爷，这是往哪儿传信？” 妙鸽用于紧急传达命令，杨择肯定是有事儿。 杨择看了流光一眼，双手枕在脑后顺势靠了下去，笑意悠悠然。 “般若城。” 他还不知道是般若城啊，流光继续问：“给谁？” 杨择又瞟了他一眼：“石青衫。” “王爷是下了什么命令？”流光打破砂锅问到底。 偏偏杨择心情好，好耐心地回答了他。 “提醒提醒她，别背着我找男人。” “……”王爷，这鸽子是用来传情的？ 杨择离开，杨昭自然很少来找石青衫了。 这一天，杨昭竟然急吼吼地跑到国色天香来，见到石青衫就连连拍桌子大笑，高兴得不得了。 石青衫放下算盘，皱眉嫌弃地看着他：“三殿下，我最近刚收了一家医馆，那老郎中的医术不错，要不我带你去瞧瞧？” 闻声，杨昭脸上夸张的表情立马收起，拉着脸盯着她。 石青衫无语，这是在发什么疯？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昭眼底有笑意，压低声音略显神秘。 “怎么了？”石青衫心底竟然隐约有期待，难道是杨择要回来了？ 杨择离开后，石青衫也曾对杨昭旁敲侧击，想打听打听杨择是去做什么事儿了，但这次杨昭倒是嘴严，愣是一句话也没问出来。 杨昭噗嗤笑了一声，趴在桌子上低低笑着，“我母妃，要过生辰了！” 心里燃起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熄，石青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重话：“王爷，玉贤妃的生辰难道会给你加官进爵吗？” 他这么开心干什么！还以为……以为是杨择回来了。 石青衫重新拨拉着算盘，正要继续往下算账时，杨昭的大掌却挡住了算盘。 “三殿下……”石青衫无语抬头。 却见杨昭一脸雀跃：“为了给我母妃贺寿，父皇特许玉西族前来祝寿！” 玉西族？石青衫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心上那位姑娘要来了？” 杨昭使劲点头，仿佛沉浸在美梦之中，“我听母妃说了，玉西族族长也就是我的舅舅，他自称年事已高，便派他两个女儿过来祝寿。” “哈哈，我的小玉歌要来了……” 石青衫才不想管玉歌如何，她现在只盼着这个玉歌快些来，要不杨昭实在太缠人了。 为了欢迎玉歌，杨昭竟然要把自己的昭王府好好修整一遍，什么桌椅板凳都要从石青衫这里买，杨昭还要揪着石青衫每天陪他挑选，在幻想着玉歌会喜欢什么。 正文 第271章 一泻千里 被杨昭缠了两三天，终于把昭王府的家具置换妥当，石青衫躲了个清闲，和温茶在大街上闲逛。 走到城中最大的一间药材铺安定堂前，温茶站着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高兴道：“小姐，我记得前两天李掌柜已经接手这安定堂了，现在这不就是小姐的吗？” 望着那牌匾，石青衫思忖片刻后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温茶拍着手，看着这条繁华的玄武大街，兴奋道：“小姐，我觉得用不了多久，这条街最大的老板就是小姐您了！” 石青衫看着单纯的温茶，笑了一声：“这就满足了？” 在石青衫心中规划的版图之中，可不仅仅满足于这条街呢！ 安定堂是城中最有名望的药材铺，李掌柜花了重金收购，这件事石青衫是知道的。 向来爱财如命的石青衫，花了这么多钱却没有皱一下眉头，因为她相信李掌柜，收了安定堂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利益。 “既然来了，就当巡店了。”石青衫随着人流，一同走进安定堂。 安定堂也算是般若城中标志性的楼了，这座楼共有三层，大堂里前来买药的人非常多，但都能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温茶悄悄地找了安定堂的掌柜，告知了石青衫的身份后，掌柜立刻派人带着石青衫上了二楼。 二楼的人就稍微少一些，店小二给石青衫沏了茶水，让她坐下来休息，还给她详细介绍了这安定堂的情况。 连这小二都训练有素，看来这安定堂应该会持续盈利，没什么问题了。 一楼，忽而听得一阵骚动，是抓药的药童和一个年轻男子起了争执，人群都慢慢静了下来，看热闹。 石青衫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定定地望着一楼。 那年轻男子墨发披在身后，只用一根木簪斜斜地绾了一束，他身上穿着的是红白相间的长袍，倒是很少见。 光是看侧脸，便能看出那男子俊俏无双，再听他说话，也是伶牙俐齿的。 年轻男子揪着小二不撒手，另一手捧起那混杂在一起的药渣子，“你这小童子，好好看看，这两味药材能混在一起吗？谁叫你这么开药的，这样不会治腹泻，只会让人一泻千里！” 他咄咄逼人，那小药童还年幼，只被说了两句就面红耳赤，大声叫师父。 “师父？你师祖来了都不管用！普天之下就没有这样治腹泻的！”年轻男子不依不饶：“单是给我开一个简单的方子，你就能弄错，若是重病，你岂不是要治死人呀！” 小药童一副要哭的样子，“我只是个抓药的，师父才是开方子的！” “对了！我骂的就是你和你师父！”年轻男子轻嗤一声：“跟着这样的师父，以后也只能卖卖假药了！” 他闹了这一出，后面排队的人都有些犹疑，他们都是冲着安定堂的名声来的，怎么会出现这种错误呢？ 接着，这男子还说了，“我本是慕名而来，相信在场的众位病人也都是如此吧？” 众人赞同地点头。 “这就是了！看来这安定堂也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地方，不值得相信！若大家继续捧着它啊，以后只会买到昂贵的假药了！”年轻男子不停地煽动着人群。 百姓们，大部分都点着头，相信了男子的话。 石青衫轻轻皱眉，看来是个挑事的？ 见事情不对，石青衫赶紧下楼，对众人点头微笑，“各位别慌，有什么事我会解决的。” 看见石青衫过来，大家便自动给她让开路，那年轻男子长眉一挑，“你是谁？” 这男子生的果然俊逸非凡，那唇角勾起的坏笑与眸中的傲然，足以瞬间撩动姑娘们的心。 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石青衫心中鄙夷，面上却带着得体的微笑：“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这位公子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来帮你解决。” 男子盯着她，摸着下巴，忽的一笑。 有意思，他本来是想砸了安定堂的招牌，让它做不成买卖赚不了钱，既然这个女老板来了…… “有什么好解决的？你这儿连方子都开得不对，以后谁还敢来这儿买药？”男子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听了男子的话，人群中立刻响应，都觉得不能再来安定堂了。 石青衫笑意不减，正要开口，却被一道女声抢先。 “青衫，铺子里抓药不当心、方子没开对，或者药材有问题，这都是常见的事情，赔这位公子一些钱，这便算了吧。” 说话的人是墨清雅，她望着众人时，眼中那笑意似乎带着些抱歉之意，好像今天这事儿她也应该负些责任。 墨清雅最多是个表亲，竟然这么护着石青衫，人们瞬间对墨清雅的好感度提升了许多，同时对安定堂更加不放心了。 听墨清雅的意思，这些失误都是常有而且难以避免的？ 这哪里是息事宁人，明明是火上浇油！ 看见墨清雅，石青衫心里有气，却也礼貌回应：“墨小姐，生意上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就好。”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要多管闲事！ 墨清雅笑道：“这里是最大的药材铺，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城中百姓的安危，我也常常派人来安定堂买药，自然也该关心安定堂的。” 石青衫眸光微暗了暗，随即转向那男子，笑说道：“公子，我是安定堂的老板，自然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的，我……” “诶，我倒是觉得，这位姑娘说得很有道理。”那男子打断石青衫。 本来没想到，经墨清雅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这男子，“不如就赔些钱，我也不会再多纠缠。” 墨清雅忙趁热打铁：“青衫，安定堂是老字号，做错了及时改正就好，赔钱赶紧解决了，不至于耽误其他病人。” 听墨清雅这么说，其他病人哪里还敢继续抓药啊！ 见墨清雅在帮自己说话，那男子对墨清雅暧昧地眨眨眼：“这位天仙姑娘，看来你心底很善良呢！”随即还吹了个口哨。 墨清雅轻咳一声，双眉轻皱，似乎不喜这男人的轻挑之举。 听他们二人一唱一和，成心要毁了安定堂的名声。 石青衫忽然反应过来，这男人该不会就是墨清雅派来的吧！ 见周遭人都摇头叹气，说着再也不买安定堂的药材了，石青衫心急如焚。 正文 第272章 五步闻药材 听得男子悠悠道：“这位老板，你可别想蒙我说，你家抓的药材没问题，我可是行家，站在柜台外面都能闻得出来我需要的药材在哪个柜子里，你们错了就是错了，我也懒得再追究了。” “这样吧，你赔给我五百两，便算是两清了，否则告到官府里，指不定要把你们这铺子里多少陈年烂账牵扯出来呢！”男子狮子大开口。 这威胁很明显，虽然弄得病人拉肚子不值一提，但老字号的店铺，就不相信这么多年账目上没出过问题！ 这男子刚才说的话仍在石青衫脑海中回旋着，石青衫看着眼前的男子，缓缓笑道：“站在柜台外都能闻得出来是哪味药材？公子不是在夸口吧？” 男子瞟了一眼那柜台，只不过才那几位中药而已，他轻笑一声，颇为轻狂：“这算什么，我吃过的药材，怕是你们这里都长不出来呢。” 石青衫全心全力都集中在这男子和药材上，尚且没有将他的话往深处想。 “若公子真有本事，不妨让我们开开眼界如何？若公子真的做到五步开外闻出药材，五百两我甘愿奉上。” 这话明显是激这男子的，看起来这男子非常受用，一口答应下来：“有意思，就让你掏钱掏的心服口服。” 男子信心满满，那边墨清雅心头十分不耐，却是笑说道：“青衫，我们低头认个错便算了，何必大费周章……” “我这人做事，向来讲究个公平，反正我闲来无事，就陪你们玩一玩。”男子打断墨清雅。 墨清雅被呛声，微微皱起眉头，眼眸浮现几分寒意。 石青衫的目光在墨清雅和男子之间徘徊着，他们二人的意见不统一，看来墨清雅雇了一个不安分的人啊，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关系？ 不再细想下去，石青衫便安排人赶紧开始。 在安定堂的众人将这男子围在中间，他背对着柜台将近十几步之远，面带狂妄的笑容。 石青衫对药童点了点头，药童便抽出一个抽屉，拿出一把草药，便往前走了几步，恰好距离男子十步的距离停下。 药童刚张了嘴，就听那男子开口道：“半夏。” 药童惊讶地张大嘴，在场其他懂得医术的人也都万分震惊。 看他们的反应，人群中也压抑着激动的声音，这在大家眼中已经比街头卖艺的还要稀罕了。 石青衫盯着男子的背影，心头确实掀起一阵不小的浪潮。她对药童抬了抬下巴，药童便返回去，又拿了一味药材。 这一次，药童刚站定，男子便抢先：“竹苓。” 接下来，药童蹬蹬蹬跑回柜台旁，拔出抽屉将草药拿在手心，走到距离男子十二三步远时，就听男子说了：“丹砂。” 药童身子抖了个激灵，掂着脚尖探向头顶两格的小柜子，拿出草药，才绕出柜台，男子便道。 “辰砂。” 这一次，药童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他返回柜台，盯着各种小药柜，眼睛滴溜溜的转，最后耍了个小聪明，将台面上刚称量好的一味药材捧在手心。 “白苏。” 药童手一抖，手里的草药又掉在了纸上，抬眼望过去，看着男子的背影，极为崇拜。 人群中彻底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看着男子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华佗在世似的。 见到了大家的反应，男子便笑吟吟地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石青衫身上，“老板，这五百两掏的服不服？” 石青衫心里的震撼不比大家少，但她在惊讶的同时，也在思考着对策。 看到男子赢了之后，墨清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赶紧说道：“青衫，再继续下去只会对安定堂不利，若是舍不得这五百两银子，我帮你先垫着就好……” 众人的眼睛看着呢，石青衫怎么会让墨清雅来掏？墨清雅只不过是逼着石青衫赶紧给钱，这便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药铺的确有问题罢了。 可男子却几步走向墨清雅，微一挑眉，伸出食指勾了一下她的下巴，语气虽是嘲讽更添几分诱惑：“小美人，你最好说的是真心话，否则我会当真问你要这五百两的。” 墨清雅眼中现出厌恶之意，拍开这男子的手，便往后退去，她脸上露出柔弱受委屈的表情，她的丫鬟立刻瞪着眼睛尖声斥责道：“什么登徒子，也敢在小姐面前放肆！” 男子那一双桃花眼只有浅浅的笑意，悠悠地走向石青衫去。 男子走过来的那几步距离，石青衫便反应过来，墨清雅跟这男子并没有关系，反而因为墨清雅急于利用男子，这嚣张男子生了气了。 知道男子轻挑，石青衫却没有半分退却之意，笑意莹然：“我刚接手了安定堂，本有意整顿后再另行开门，今日得见公子医术高超，实在是缘分，公子的见识和医术令小女子佩服不已，不知可否愿意成为安定堂的坐堂大夫？” “五百两岂不是委屈了公子，一千两如何？” 离石青衫还有三步的距离，男子顿住了脚步，闻声不由得愣住了。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只不过是顺路进来，想搞砸安定堂的名声，再顺便骗点钱……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想雇他？ 男子是这么想，可石青衫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却变了一番滋味。 原来石青衫这个老板是明事理的，做错事的应该是安定堂从前的主事人。 如今见着了千里马，石青衫甚至不惜重金要雇用啊！ 若安定堂在从前的老板手中，必然是走到了尽头，可换了石青衫这个老板，应该会再度辉煌的！ 一时半刻之间，病人们对石青衫产生了更大的信任。 正在男人愣神之时，石青衫已经叫人将一千两纹银捧出来。 墨清雅笑了一声：“丞相府权势很大，五小姐的生意遍布般若城，这位公子也算是运气，能跟这样的主子，将来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墨清雅死死盯着男子的背影，照男子刚才对她的情形来看，这人不是个顺毛驴，一定会当众驳斥石青衫，然后再将事情闹大。 正文 第273章 玉子熙 石青衫看向墨清雅，眸光微寒，现在墨清雅是明着拆台了。 随即，她将目光转向男子，生怕这男子不想占这个便宜。 可却出乎意料的是，男子答应了，“好，我便跟了……五小姐。” 如此一来，众人便散了，墨清雅随着大流出了门，心里却气煞。 这两天她总想约杨昭，却见杨昭和石青衫同进同出。 一打听才知道，杨择出门办事，墨清雅心里就更气了，这杨择已经为了石青衫公开，而这荡妇竟然趁王爷不在时再次勾引杨昭！ 今天见杨昭没来找石青衫，墨清雅便悄悄跟在石青衫后面，想趁机找点麻烦，于是便遇到了这个先她一步找麻烦的男子。 墨清雅拱火不成，反而被这登徒子羞辱了一番…… 众人散去，石青衫带着这男子上了二楼，好茶招待着。 “不知公子叫什么，以后我还要常常麻烦公子呢。”石青衫礼貌笑道。 那男子捧起果茶，闻了闻后嫌弃地放下，说话也很随意。 “玉子熙。” 玉？石青衫微怔了一下，想起杨昭说玉西族人近日要来般若城，这玉子熙是和玉西族有什么关系吗？ 生人不问私事，石青衫也没说其他，“玉公子，今天的事情抱歉了，若你不愿留在这里，我也不勉强，这一千两照样给你。” 一千两挽回了安定堂的名声，值了。 玉子熙本想骗点钱的，可这一千两也……太好骗了，他忽然没了兴趣。 玉子熙眼睛里忽然透着一簇狡黠的光，“五小姐，你家是丞相府的？” 心中警惕，石青衫还是点头道：“是。” 她是丞相府五小姐这事，般若城恐怕无人不知，告诉这人也没什么…… 那么说来，玉子熙不是城中人，很有可能是玉西族人？ 玉子熙那张俊美的脸凑过来，笑得一脸风流：“我就是草民一个，能不能带我去你家见见世面？” “玉公子，你既不愿意留在安定堂，钱我也给你了，你凭什么对我提出这种要求？”石青衫笑了一声，这要求的确荒唐了点。 玉子熙那长指交握在一起，微微眯起桃花眼。 “你带我去见世面，我就告诉你，我是如何十步识药材的！” 这个……石青衫眼中立刻闪烁着光芒，若安定堂的人都会了这个诀窍，以后这生意岂不是更加好做？ 石青衫一拍桌子，“走！” 跟着石青衫进了丞相府，一路上玉子熙的嘴巴也没闲着，东问西问，都快把她的老底问完了，还带挖一挖般若城权贵们的底儿。 “哦……我听说过一件事啊，五小姐是不是跟那个什么战王爷情投意合啊？”玉子熙步子悠然，跟在石青衫身后。 石青衫随口敷衍道：“坊间传言，言过其实，不可信的。” 听得玉子熙呵呵笑了几声，凑近了她的耳旁，“那么，我还听说你和那三殿下走的也很近啊！啧啧，五小姐啊，我能不能打听打听，你喜欢的究竟是哪个呢？” 有呼吸刚喷薄到耳边，石青衫便往旁边一退，不悦地皱起眉头，“玉公子，战王爷当着皇上的面表明了与我的心意，难道我们还敢欺君不成？刚才说过了，坊间传言不可信。” “哦……原来如此啊！”玉子熙摇头晃脑，一点也不介意石青衫对他轻浮表现的厌恶。 丞相府都逛了大半圈了，石青衫忽然往玉子熙身前一挡，笑道：“玉公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识别药材的秘诀。” 望着眼前的石青衫，玉子熙忽然觉得这姑娘真是单纯，随即抿起一个笑容，好心的告诉她。 “我呢，对药材柜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耳朵不错，你家药童往哪儿走，动哪个柜子我都能听得出来，所以啊……” 玉子熙笑得一脸顽劣，“你去教他们吧，希望他们的医术早日赛过华佗。” “……”混蛋！ 竟然是投机取巧，还真以为他医术高明呢！ 石青衫皱紧了眉头，玉子熙看得越发开心。 “五小姐，生气的话，会变老变丑的，你可不能生气哦！” 他大步悠然走过去，伸出去的指头刚碰上她的下巴，就被一个柔软的手掌狠狠打开，听得一声娇喝。 “这是哪来的混蛋，敢跑到丞相府撒野？” 一身芙蓉色的散花纱衣，若有似无地勾勒着玲珑的曲线，那张千娇百媚的美人脸微有愠色，将石青衫挡在身后，用水葱般的食指指着玉子熙。 她们停下的地方，正好是石红绡的院子。 听见石青衫的声音，石红绡这便出来，恰好看见这个流氓调戏妹妹。 “三姐！”石青衫像见到救星一般，往石红绡身后一躲。 石青衫知道，石红绡最有法子治这些登徒子！ 那玉子熙眸光微变，笑意越发深，一双桃花眼从头到脚打量着石红绡，啧啧道：“三姐？那么你是这丞相府的三小姐喽？得见美人，真是没白来一趟啊！” “玉子熙……你是玉西族人？”听他刚才的意思，这便肯定他是第一次来了，石青衫便飞快问道。 没想到，玉子熙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对，就是玉贤妃的娘家，玉西族。” 还想问出些什么，只见石红绡同样打量着玉子熙，笑了一声：“小子，以为嘴甜就能俘获女人的心？在我面前玩这些，未免太幼稚！” “哦？看来三小姐是情场上的高手？”石红绡说的话，竟然勾起了玉子熙的兴趣。 “怎么，你想讨教讨教？” “我还以为自己阅女人无数呢，却未曾见到旗鼓相当的，不知三小姐是不是在说大话？你们玄轻的女子，可都是以名节为重吧！”玉子熙眯了桃花眼，越发显出几分妖娆。 要知道，石红绡可不是玉子熙口中那种‘玄轻的女子’，她大胆回应：“看来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若我退缩了，岂不是丢了玄轻的脸面？” 说话间，石红绡和玉子熙竟然在这种事儿上要比个高下出来，让石青衫听得万分无语。 玉子熙越说越来了兴致，邀着石红绡出去‘比试一番’，却被石青衫拉住。 石红绡不屑地白了眼玉子熙的背影，望向石青衫时眼中充满自信，低声笑道：“这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得去杀杀他的威风，好帮你出口气！” 正文 第274章 颜姐 玉子熙和石红绡昂首阔步地出了门去，简直是一拍即合。 一个说自己是玉西第一花美男，另一个称自己玩遍般若城花美男，谁也不服谁。 耳边没了叽叽喳喳的声音，石青衫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石青衫立在树下，阳光从树叶交错露出的缝隙中钻出来，在地上形成星星点点的光斑。 她扯开唇角，笑容凝在唇边，怎么忽然觉得，心里这么空落落的呢？ 闲来无事，石青衫便又上街去巡店，其实她手上的活儿还多着呢。 走在玄武大街上，石青衫看着热闹的人群，心中生出几分暖意。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诡计，这就是她所期待的平淡生活。 忽然，她的落在地上一处铁笼子上，久久挪不开眼睛。 “姑娘，要买鸽子吗？鸽子肉啊，怎么吃怎么香！”小贩看石青衫盯着鸽子，笑嘻嘻地介绍着。 这些鸽子通体雪白，乖乖巧巧地待在笼子里，这让石青衫想起了那只妙鸽，顿时有些气闷。 杨择临走之前，不是还说要写信给她，让妙鸽送过来吗？ 石青衫仰起头，湛蓝的天空干净明澈，连一丝云彩都没有，更别提鸽子飞过的痕迹了！ 不守信用！ 刚恢复的好心情，又被这突然想起来的小鸽子破坏了，石青衫垂下眸子，继续往前走着。 白天里的玄武大街，更是热闹的人挤人，石青衫已经贴着房檐边走了，却还是被人连连撞到。 “啊！”石青衫被一个冲撞而来的姑娘撞到，胳膊传来一阵疼痛，她捂着胳膊，忍痛抬头，看见这姑娘时，有些发怔。 这姑娘生的好看，右眉眉梢画了红色的花，花瓣直蔓延入鬓，显得分外妖冶。一身红白相间的束腰纱衣衬得她窈窕玲珑，但冷清的面色却显得她成熟且不易亲近。 这红白相间的配色，还有这奇异的装扮，倒是和玉子熙一个风格，难不成也是玉西族的？ “姑娘，抱歉。”还好，这姑娘很有礼貌，拉了石青衫一把，这才没让她跌倒。 石青衫也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点点头：“没关系。” 正要离开，却又见一个姑娘横冲直撞过来，脆生生地喊着：“颜姐！你等等我呀！” 小姑娘像是一尾游鱼似的钻过人群，跑到这边来，轻喘着很是兴奋，“颜姐，刚才那几个我都治好了，看来你新研制的毒药也没什么厉害的嘛！” 石青衫看着这个小姑娘，穿着打扮和这‘颜姐’一样，也是红白相间长裙，外面罩着纱衣，再以一玉带束腰，只不过这姑娘的浑身上下散发着灵动的气息，是个俏生生的少女。 ‘颜姐’看向小姑娘，微一勾唇，“谁告诉你那是我新研制的毒药？这个才是！”她指了指石青衫。 石青衫愣了一瞬，可赶不上那少女速度快。 只见那个少女一个箭步上前，抓着石青衫上上下下地看着，拉开她的袖子露出一片青紫，这正是刚才被‘颜姐’撞到的地方。 石青衫大骇，“你下毒？” 少女也是气鼓鼓地瞪着‘颜姐’，“喂！不是说好一天只玩一次的吗？你怎么犯规啊？” “你不是说，有信心能解了我的百毒？” 颜姐笑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就靠在红漆柱子边，“这次我就看着你解，为了不让你输得太惨，告诉你一句，这次的毒是用五种毒蛇的毒液混合制成的。” 石青衫大概是听懂了，这两个姑娘应该是一个下毒，一个解毒，而她正好倒霉，成了她们不知是第几个试验品。 瞬间，石青衫感觉到由胳膊往上蔓延着轻微的疼痛感，就像是有千万条蛇虫在啃咬她似的，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让她有些发晕。 见状，少女立刻扶着石青衫坐在了台阶边上，“来，你先坐下，别怕。” 接着，这少女将自己左侧的一片衣裳猛地扯下来，原来是一块方方的大口袋，她一边将口袋里的东西往外倒，一边安抚着石青衫。 “你别怕，虽然我颜姐给你下了毒，但都不会致命的！我会帮你解毒，一旦我真的解不了，我会跟她认输，她就能救你了。” “你放心，我们没有坏心的，不会谋财害命……” 这小姑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可这番言论令石青衫哭笑不得，她们的毒可能不会致命，但致残的话，普通人谁会受得了？ “你们……” “嘘……”少女立刻用食指比在嘴唇上，夸张地嘱咐着：“我治好之前，你先别说话。” 少女刚捏起一个小瓶子，却见石青衫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解，她便了然道：“哦，是这样的，上一次颜姐下了一种毒，那人一开口说话啊，毒性就会散发地快一些，我现在还不敢保证，她到底有没有把这一种毒药混合进去……” “……”她们这真的是在比试？ 这是在玩命！ 玩别人的命！ 少女拿出的瓶子里，有各色的液体，她倒在手心里，混合在一起，给石青衫涂抹在胳膊上。 “咦，怎么不见效啊！”少女疑惑着，真的治疗起来，心无旁骛。 ‘颜姐’站在一旁，看着少女做无用功，不由得冷笑一声。 少女拿出帕子，将刚才的药水擦洗干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展开来便是一个长长的布条，上面插满了各种长度的银针。 少女的手指在那一排针上滑过，最终捻起两根最长的银针，擦过了药酒后，便举起来，思索着该往哪里下针。 “你别怕哦！我下针很准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看着这银针，石青衫微一皱眉，心中有些恐惧，目光一闪之间，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要往对面的国色天香走去，她定睛大喊了一声。 “三殿下，救命！” 这里是国色天香的门口，石青衫只差几步就进了自己的地盘，没想到被这两个古怪姐妹拦截了。 听到石青衫的声音，杨昭立刻回头，在人群的缝隙之中隐约看到了石青衫焦急的脸庞，此刻正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高举着一根手掌那么长的银针，正要对石青衫行凶！ 正文 第275章 小玉歌 “大胆！”杨昭一声大喝，几步冲了过去。 听到这声音，那少女惊得抬头，目光中露出一丝茫然。 还没来得及回头，少女的肩膀就被杨昭紧紧抓着，扼住手腕生怕她扎下去，“哼，敢在小爷的地盘上撒野！” 少女似乎没有反抗，清澈的眸光中仍有一丝震惊和茫然。 “杨昭，住手！你好好看看，我们是谁！”‘颜姐’和妹妹都没有武功，眼看着杨昭就要动手打妹妹，情急之下，便大喊一声。 还敢叫他的大名？杨昭皱眉抬眼看去，却愣住了，“颜姐？你……”他脸上立刻露出些喜色，“你来了，那小玉歌……” 颜姐立刻冷下脸来，杨昭也呆呆地低下头，俯视着这少女一头墨发，慌得松了手。 语气充满了小心，惊喜，和愧疚。 “小玉歌，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少女微一垂眸，转头对杨昭灿然一笑。 那一个笑容，仿佛令杨昭的心田生出一片明媚，心都柔软了几分：“小玉歌……” “这位公子，你是谁？” 杨昭笑容僵住，心里的暖春瞬间因为这一句话而彻底碎裂，冰封千里。 说罢，玉歌便转过身子去，专心致志地给石青衫解毒。 这次，石青衫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她们姐妹二人身上，没有理会玉歌的银针了。 原来，这个少女就是杨昭盼了许多的玉歌啊！ 少女如玉，任谁都难忘怀。 杨昭都快哭了，“小玉歌，我是杨昭啊，你怎么，怎么又把我忘了……” 玉歌完全不搭理，颜姐就在一旁用嘲笑的目光看着他们俩。 石青衫忍着笑，原来真的像杨择所说那样，杨昭根本就是拿自己的热脸在贴玉歌的冷屁股啊！ 若这一幕让杨择看到了，指不定又要怎么笑话杨昭呢！ 银针在玉歌的手中飞舞，石青衫胳膊上的青紫慢慢褪去，令石青衫心中感叹神奇。 “这位姐姐，我们姐妹俩让你受惊了，真是抱歉！”玉歌笑着道歉，从口袋中搜出一个小白瓷瓶塞进石青衫的手中，“这是百草膏，碰到什么小伤小痛的涂抹就能好，这个你收着。” 随后，玉歌站起身来便跟玉颜一起走了，看都没看杨昭一眼。 望着玉歌远去的背影，杨昭眼泪汪汪。 “小玉歌，真的不记得我……”杨昭一边扶着石青衫起来，一边哀嚎着。 回到国色天香，上了一壶清茶，杨昭这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我跟玉歌，那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小时候她来般若城，都是我带着她上蹿下跳地玩。” “当初我母妃还说，若是可以，将来要把小玉歌指给我做媳妇儿的，可是……”可是玉歌不同意，这个话杨昭就自动忽略了。 嘚啵得说了许多，杨昭捂着眼睛，嗷了一嗓子，“她怎么能不记得我呢！” 石青衫都喝了两杯茶了，这才掏了掏耳朵，对于他刚才的言论不发表任何意见。 “救我的是玉歌，那个下毒的是谁啊？”石青衫倒是好奇这个。 杨昭擤了擤鼻子，有气无力道：“那是玉颜，是玉歌的姐姐，但她们俩都是我舅舅的养女。” “不是亲生的？”这倒让石青衫有些惊讶了。 杨昭摇头，“不是，舅舅一生没娶，便认了族里两个孤儿做养女，便是颜姐和玉歌。” 原来这玉西族族长的两个女儿不是亲生的啊，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们两个，一个下毒，一个救人，岂不是太奇怪了？” 杨昭笑了：“颜姐从小就是个怪人，玉西族以医术立世，但颜姐被收养回来，就对那些千奇百怪的毒感兴趣，后来她跟玉歌两人结伴，在绝不伤人性命的前提下，一个下毒一个救人，比试比试看究竟谁更厉害。” “颜姐那个人很冷，但她对玉歌极好。” “但颜姐研制的毒不光能害人，还能以毒攻毒的救人，她既通医理也懂毒性，总的来说还是颜姐技高一筹，这些年她还陪玉歌玩这个把戏，只不过是让玉歌的医术更进步罢了。” 原来如此啊！ 石青衫恍然大悟，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胡闹的玉子熙，“这一次，只有玉颜和玉歌两人来祝寿吗？” 杨昭双手托着腮，一副愁苦的模样，“她们俩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没有武功也有毒术医术防身，所以不需要有人保护的。” 杨昭继续哀嚎，石青衫却在思考着，那个玉子熙究竟是玉西族什么人。 杨昭在这边大诉苦水，而面不改色转头就走的玉歌却是淡定无比，在街上该逛就逛。 玉颜看了玉歌一眼，轻嗤一声：“早就走远了，你可以恢复正常了！” 玉歌停下脚步，真的回头看了一眼，满眼全是拥挤的人，早就不见了杨昭的影子。 玉歌低下头，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半响这才抬头看向玉颜，语气之中压抑着激动：“颜姐，你看到了？那真的是杨昭？” “我们真的没认错人吗？真的，是杨昭？” 玉歌激动不已，不停地重复着说过的话。 “除了那个愣小子，还有谁见到你跟丢了魂儿似的！”玉颜鄙夷地瞅了玉歌一眼，眼中却隐有笑意。 “啊！！”玉歌压抑着兴奋的叫声，开心得蹦起来。 玉颜看着玉歌，早就见怪不怪了。 “是你喊着叫着求爹，让你来般若城给姑姑拜寿，不就是为了杨昭来的？现在见着了，你又矫情起来了！”玉颜道。 这无疑又勾起了玉歌心底的不痛快，“可是，万一他真的喜欢了别人，我非要贴上去，岂不是很丢脸？” 来之前她就托人打听了般若城的消息，听说杨昭和丞相府一位小姐走得很近，据说是好上了，但这个小姐竟然还喜欢杨昭的皇叔，脚踏两条船…… 玉歌在气愤的同时，心里自然是吃味的。 杨昭那个臭小子，就算她一直不搭理，他也曾发过誓，“玉歌，我将来一定会娶你为妻的！你等着我！” 或许，或许那只是小时候一句戏言。 看到杨昭认出自己欣喜若狂之时，玉歌心里也开心无比，可她犹豫了，怕杨昭也染上了富家公子的作风，见一个爱一个，怀里有一个丞相府的小姐，还想再霸占着她…… 玉颜也知道玉歌的顾虑：“那就把杨昭抢过来啊？你就甘心看着别的女人占着他？” 正文 第276章 小舅舅 “颜姐！”玉歌无奈地拉长了语调，嘴巴有些噘起来，闷闷不乐：“他又不是一件衣裳，就算抢过来，也不一定合身呐……” “没出息！”玉颜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便先行走了。 若换成玉颜，一定硬抢，若抢不过来，就把他们俩都毒死好了！ 但玉歌就不像玉颜有这股子狠劲了，她看起来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却心思细腻，很是专情。 小时候杨昭对她紧追不舍，说了要娶她，她当真了。 这么多年都当真了。 有了个这个来般若城的机会，她欣喜若狂，却听说杨昭有喜欢的人了。 她仍有不甘，非要过来瞧一眼。 若是真的，若是真的…… 她离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她多年相信的，不过是一句戏言…… …… 怎么也算是被下了毒，石青衫回到家中，蒙住被子就大睡一场。 也许是玉歌那针扎到了她的瞌睡穴吧，石青衫竟然沉沉地睡了一下午。 黄昏时是被温茶的声音叫醒的，听起来非常着急。 “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出事了！” 石青衫晕晕乎乎睁开眼，看到温茶一张焦急的脸：“怎么了？” “小姐，你名下有一家酒楼叫做醉梦楼，那家掌柜的过来汇报，说三小姐在他们那里醉倒了，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石青衫立刻清醒，掀开被子出了门去。 醉梦楼，三楼的甲字号房间门前，掌柜的在门口战战兢兢的，一直趴在门边听，更怕听到什么动静。 看到小二带着石青衫上楼来，掌柜的如蒙大赦一般迎了上去，压低声音道：“五小姐，从前小人见过三小姐，小人记得三小姐尚且未出阁，生怕她遭歹人陷害，但又不敢肯定那是不是她的朋友，便斗胆去派人请您过来了……” 石青衫点头，“你做得很好。” 这便摆摆手，示意掌柜的到一边候着，让温茶和断弦跟着自己。 断弦一把推开门，却没有人应声。 主仆三人往里面走，桌子上的酒壶东倒西歪扔了满桌，地上一片狼藉，看得温茶她们心惊肉跳。 石青衫的目光瞬间移向那片朦胧的纱帘，柔软的纱帘背后隐约有两个人躺在床上。 仔细一听，还有轻微的鼾声。 石青衫心一沉，疾步往前走，微有愠怒的掀开帘子。 温茶双手捂着脸生怕看到不该看的，还小声叫道：“小姐，你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 看到床上这两人时，石青衫竟然有些头晕目眩。 石红绡和玉子熙一横一竖地躺在床上，两人你压着我的左腿，我搭在你的右腿上，好像睡着了都在斗气。 她们都衣衫不整，但不像是做那种事的，睡梦之中，石红绡还声音软哝着，因为身上太热还扯了扯衣领。 酒气冲天，石青衫捂着口鼻，实在看不过眼，叫上温茶断弦，“来，把我三姐搬走。” 主仆三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石红绡和玉子熙分开，然后给石红绡蒙了面纱。 走之前，断弦还指着醉成烂泥的玉子熙：“小姐，这个怎么办？” 万一这事儿传出去，石红绡的名誉肯定会被败坏，况且也不知道这个登徒子对石红绡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石青衫就气不打一处来，瞪了玉子熙一眼：“活着命大，死了更好！” 说的也是气话，石青衫知道玉子熙死不了，后来还让掌柜的好好照看他，直到他清醒了再赶走。 为了避免事情被闹大，石青衫主仆三人便带着醉醺醺的石红绡，从醉梦楼的后门出去，坐马车快快回府醒酒了。 第二天，等石红绡清醒过来，再次见到石青衫时，她没有问昨天发生了什么，石青衫也没有再提起。 就好像，两人都有心要将这事儿忘掉似的。 玉歌玉颜是玉贤妃的亲侄女，便带着玉西族的名帖去了驿站住。 杨昭便天天登门拜访，都吃了闭门羹。 杨昭都快望眼欲穿了，别说玉歌，就连玉颜的面儿他都见不到。 直到玉贤妃生辰这一天，杨昭终于等到了，因为玉贤妃派他来接两位表姐妹进宫。 驿站外，杨昭终于看见玉歌出来了，满脸都堆着讨好的笑容。 跟在玉歌后面的，竟然有两个人。 “玉歌，颜姐，这位是……”看着这男人，杨昭很是陌生。 玉颜一贯不怎么理人，还是玉歌好好心，解释了：“他叫玉子熙，是我爹的救命恩人，被我爹认作弟弟，我们叫他小叔叔，如果你愿意认这门亲戚的话，可以叫……” “小叔叔，小叔叔好。”杨昭立刻抢先，当然要顺着玉歌的辈分叫了。 玉子熙双手背在身后，唇角含了几分风流笑意，好心指正道：“嗯，三殿下礼貌待我，但论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小舅舅。” 玉西族族长是玉子熙的义兄，是玉贤妃的亲兄长，那么玉子熙便该称玉贤妃一声姐姐。 如此，杨昭真的该叫玉子熙为小舅舅。 “……小、小舅舅。”杨昭黑了脸。 这族长舅舅怎么跟皇上一个爱好，喜欢认个弟弟玩？ 有那个皇叔唯恐天下不乱就够了，又添一个小舅舅…… 杨昭带着三人进宫去，一路都陪着笑脸，大多是对玉歌嘘寒问暖，唠唠叨叨像是个管家婆。 刚进了皇宫，就碰到了也刚巧进宫祝寿的石青衫。 看到玉子熙，石青衫先是惊讶，随即脸一黑：“玉子熙？” 不过石青衫很快想明白，既然是跟着玉颜玉歌一起来的，玉子熙肯定是玉西族的族人，指不定是她们的随从。 看到石青衫，杨昭可是没讲那么多虚礼，“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两个你都知道了吧，颜姐和玉歌，还有这位，是我舅舅的义弟，我叫他……咳，小舅舅。” 小舅舅？！ 着实震惊了。 看到石青衫，玉歌也有些惊讶：“姑娘，你是？” 杨昭立刻道：“玉歌，她是丞相府家五小姐，叫做石青衫，她可是我皇叔的心上人呢……”说着话，还傻乎乎地笑着，完全没有顾忌玉歌已经黑下的脸。 正文 第277章 男女有别 玉颜与玉歌相对视一眼，目光中露出些许不屑。 气氛莫名诡异，玉颜美目流转，勾起唇角：“丞相府五小姐，久仰大名。” 接着，玉颜的目光下移，“五小姐，你这件衣裳真是很好看，不知是从哪里扯的料子？”说话间，她就要上手去摸。 下一瞬，玉歌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玉颜伸出去的手，率先摸了摸石青衫的衣裳，笑道：“真好看，不过我们玉西族不许换其他花色的衣裳。” 玉颜的脸色微变，似有怒意地看着玉歌。 玉歌拉着玉颜，“颜姐，咱们先去跟姑姑拜会吧，爹不是让我们给姑姑带了些草药吗？” 玉颜有些不情愿，玉歌强拉着她先走。 杨昭跟了几步：“玉歌，我带你们去……” “不用！”玉歌立刻喝止，指着旁边的小宫女：“她是宫里的人吧？她就可以。” 在小宫女的带领下，玉歌和玉颜一同去了金玉宫。 杨昭一脸挫败地望着她们，又一次被玉歌嫌弃了。 关键是，这一次他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玉子熙望着石青衫，颇为玩味，眼眸流转之间，幽幽道：“幸亏玉歌那丫头善良，否则，你被玉颜盯上了，指不定会被下什么毒呢！” 石青衫眉头轻皱，她当然也看得出来玉颜对她有敌意，刚才差点就要动手，幸好是玉歌及时制止。 但是，玉颜和玉歌为什么讨厌她？ 目光转向杨昭，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因为这家伙吧？ 不过，玉歌不是不喜欢杨昭吗？ 况且，她和杨择的关系众人皆知，应该不会误会的…… 女人心海底针，石青衫摇了摇头便不做猜想。 “诶，五小姐。”玉子熙伸出两指，点了点石青衫的肩头，“你三姐，好不好啊？” 石青衫低头看着自己肩膀，被玉子熙指头点过的那一处还有两个浅浅的窝，她微皱起眉，往后退了一步，很是不喜玉子熙这拈花惹草的性子。 “我三姐很好。” 见石青衫不愿搭理，玉子熙反而更来了兴致，往前跟了一步，正要说话，却被横进来的一个人挡住。 “小舅舅，男女有别，还是有些距离比较好。” 杨昭和玉子熙的脸相距不过一拳，他假假笑着，顺势将玉子熙往后推去。 玉子熙也不恼，好笑道：“我不过是问问她三姐……” “站在这里问就好。”杨昭将玉子熙推到与石青衫五步远的距离，指了指他脚下的位置。 玉子熙沉默一瞬，眯起的眼眸中迸发出些许凌厉的光芒：“三殿下，我尚且没什么非分之想，倒是你，为什么这般维护她？似乎，超越了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 这杨昭就不愿意了，指着石青衫，暗暗咬牙道：“这个，是我将来的小皇婶，我皇叔出去办事，我当然得帮他照顾好小皇婶！” 理直气壮，合情合理。 石青衫被说的，脸色有些发红。 玉子熙的声音悠悠然，故意压低的声音显得魅惑无比，更添了几分质问的压迫感：“所以，三殿下的心上人不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杨昭眼珠子都快惊得掉地上了。 可不敢胡说，这让皇叔听到了，他这小身板可受不了！ 杨昭的怒气被灭下来，眼神都幽幽的：“小舅舅，你实话告诉我，小玉歌是不是在玉西那边，有喜欢的男人了？” 玉子熙的表情舒展开来，目光中是洞悉世事的光芒。 看这个杨昭也是个性子单纯的，和玉歌当真是配的。 听他这番说辞，想到那从前往玉西送去的礼物和书信，还有最近的做法，玉子熙早就看透，杨昭对玉歌念念不忘的。 可玉歌偏偏又别扭上了，非要觉得他喜欢了别人，所以不搭理他。 玉子熙是个聪明人，人家两人的事儿他绝对不掺和。 照玉子熙的说法，情人之间的小别扭能让两人更甜蜜，外人掺和个什么劲儿？ 两人相隔一个杨昭，玉子熙对石青衫眨了一下左眼：“妹妹，回去告诉你三姐，我心里惦记着她呢。” 石青衫火气还没上来的时候，玉子熙赶紧先走一步。 对于石红绡和玉子熙，石青衫也不便说什么。 认真论起来，石青衫也很头疼，玉子熙不像是个正经人，她三姐又哪里是了？ 这一次玉贤妃的生辰，并没有兴师动众，只是皇上特许她的族人进宫来祝寿，以慰藉思乡之情。 从大清早开始，后宫众位嫔妃都纷纷送上贺礼，门槛都快踏破了。 向来待人冷淡的玉贤妃，见到玉颜和玉歌时，还是有些激动，眼中隐约泛起泪光。 离开玉西族多年，玉贤妃听到玉歌和玉颜说什么也都是新鲜的，心中对家乡的思念越甚。 玉歌爱说话，玉贤妃便一直听她叽叽喳喳，听得很开心。 玉子熙也是嘴甜，一口一个姐姐，玉贤妃笑得合不拢嘴，但杨昭却全程拉着脸。 真是不要脸，占谁便宜呢？ 这一时半刻，众位贵女也都陆续进门来，送上贺礼，这当然少不了墨清雅、墨素纱这些人，连不甚爱参与这些活动的周筱也都来了。 因为听说，石青衫在。 墨清雅和墨素纱送的礼物都非常昂贵，玉贤妃都淡笑着接受了。 大家送了礼物，该到石青衫时，她还没有开口，便听墨清雅道：“还没见到五小姐的礼物呢，五小姐的生意做的大，送出来的礼物一定非同寻常。” 若是石青衫自己站出来送礼物，这就很低调了。 但墨清雅这样指名道姓，便将石青衫推上了风口浪尖，若石青衫送的礼物太过庸俗，便显得对玉贤妃大不敬了，若礼物太过贵重，岂不是添了喧宾夺主之意？ 这算是让石青衫骑虎难下了。 石青衫只是淡淡笑着站了出来，捧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贤妃娘娘，臣女愿娘娘仙福永享，美丽永驻。” 玉贤妃笑着点了点头，和对其他人别无二致。 周筱却要出这个头：“不知五小姐送的这是什么好东西？价值千金的夜明珠？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周筱这明显是在挑事，石青衫也不生气，将盒子打开，拿出里面两个小盒。 正文 第278章 试试芙蓉粉 “娘娘，这一盒是鹅蛋粉，另一个是芙蓉粉，这是臣女向城中名医求来的美颜方子，亲自督促着手底下人制成了这两小盒。” 若是以重金买来的，的确俗气了。 但这是石青衫自己精挑细选、处处把关做出来的，满是诚意和心意，这就将其他那些不走心的礼物比下去了。 周筱仍不服气似的，冷哼一声，便别过头去。 如此一来，其他贵女小姐也都不敢再找石青衫的麻烦。 而墨清雅却走上前来，笑盈盈问道：“贤妃娘娘，臣女可否借您的礼物一观？” 墨家的面子，玉贤妃还是要给的。 石青衫已经将装着鹅蛋粉和芙蓉粉的小盒子交给宫女，墨清雅走进宫女，略微新奇道：“五小姐亲自监工，这心意真是没得说，连这小木盒和装着粉的盒子都这般精致。” “墨小姐过奖了。”石青衫客气着。 石青衫以礼相待，那是根本就不想和墨清雅过多纠缠。 墨清雅想拿起这盒子打开看看，却又犹豫着放下手，脸上仍有渴望之意：“贤妃娘娘，臣女平素就喜欢这些胭脂水粉，如今看到五小姐送给您的这两盒便更加心动了。” 她这么说，总不可能是想向玉贤妃讨要来吧？ 然而，墨清雅她会这么傻？ “娘娘，小玉姑娘皮肤极好，若用了五小姐这粉，必定会更加美丽动人，不知可否请小玉姑娘试一下这芙蓉粉，好满足一下臣女等人的好奇。” 墨清雅没有越距，自己好奇就舔着脸想求来，她只不过是让玉歌来试试，若是试好了，玉贤妃还能送个顺水人情，将这粉送给玉歌和玉颜。 外人看着都很明显，玉贤妃很喜欢母族这两个侄女，墨清雅便是正中下怀了。 “玉歌，不如你去试试？”玉贤妃笑着对玉歌招手。 玉歌起身，笑得眼睛弯弯：“是，姑姑。” 想到石青衫和杨昭可能是那种关系，玉歌心里还是有个疙瘩，但碍于玉贤妃的面子，这便忍了下来，大不了试完这些粉，等会儿去洗掉就好了。 宫女将小木盒送到玉歌面前，玉歌接过来便随手拿起一盒，是芙蓉粉。 她打开芙蓉粉的小盒，一股清淡的花香扑面而来，顿时令人犹如置于清新的芙蓉花海之中，完全没有那种甜腻之感。 抛开石青衫这个人的人品不说，她做的东西的确是精致细腻，玉歌的心还是很公道的。 玉歌不自觉地撇撇嘴，便并起食指中指，去蘸那芙蓉粉。 “等等。”坐在玉歌一旁的玉颜，忽然出言打断。 玉歌转脸望向玉颜，手指都还没碰到那粉，就被玉颜一把夺了过去。 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玉颜，实在是举动太奇怪。 玉颜将芙蓉粉盒捏起来，凑近鼻尖轻嗅，然后用指甲抠出一小块磕在桌子上，倒了一点点茶水化开。 看她这么装神弄鬼的，有些贵女都不耐烦了，心道这些小族来的就是古怪。 玉贤妃微微凝眉，隐约有些不悦。 玉子熙早就看惯了玉颜如此行事，便只顾着吃茶。 接着，玉颜将鬓边的一个珠花取下来，扭动了一下，珠花底部便扭出来一根极细的银针，她将银针探入刚才那滩水中，静置片刻。 其他人不耐烦，可玉歌却专心地看着玉颜的动作，尤其是看到她拔下珠花时，脸色微变。 那支珠花是玉西族族长送给玉颜的，可以试出几百种毒，一旦玉颜拔下那珠花，便代表着她认为会有毒性。 融化了芙蓉粉的水本是粉红色，银针在里面静置没一会儿，水就成了浅绿色。 玉颜脸色沉沉，玉歌皱眉看向石青衫，娇俏的声音却带了凌厉：“你想害我姑姑？” 一句话，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惊惶，在没摸清楚情况之前，大家还是选择远离石青衫，以免引火烧身。 石青衫却也疑惑：“小玉姑娘，可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再来论我的罪过？” “对啊对啊，五小姐她怎么会害我母妃呢？颜姐，玉歌，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恐怕杨昭是唯一一个愿意帮石青衫的吧，杨昭就算为了杨择，也得出这个头。 证据确凿，杨昭竟然敢当着大家面维护石青衫？ 玉歌心中郁结，难听的话说不出口，便别开脸不理他们。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五小姐，你快跟大姐解释清楚。”墨清雅面带担忧之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石青衫的关系有多好。 石青衫冷冷瞥了墨清雅一眼，这已经是证据确凿，如果她否认的话，一定会越描越黑。 玉颜将珠花收好，冷声道：“这芙蓉粉没有毒，只不过掺了一味草药，若脸上恰好有细小的伤口，再长期傅粉，这药性便会通过这小伤口渗入皮肤，等溃烂的时候，便只能是毁了这张脸了。” 玉颜的解释，犹如一颗惊雷炸响一般，众人震惊。 要知道，对于她们而言，容貌的重要程度仅次于性命。 就算玉贤妃身后有玉西族顶着，她能常得盛宠也有美貌的原因，若是毁了她的脸，无异于毁了她这个人！ “敢陷害贤妃娘娘，不知五小姐这是何居心？”周筱冷笑一声，那目光淬毒了似的。 “母妃，青衫姐姐与你无冤无仇，我不相信她会害你。”杨妙却一口否定，坚定地站在石青衫这边，这令石青衫感动不已。 从前跟石青衫打过交道，杨妙知道她不是个玩阴手的人，况且，她实在没有理由跟玉贤妃作对，反而该讨好巴结。 “娘娘，臣女也不相信，五小姐会做这样的事。”第二个站出来维护石青衫的，竟然是墨清雅。 很快，墨清雅秀美的眉毛又拧在一起，望着石青衫时痛心疾首：“可是，那天我在你名下的安定堂看到的事情，绝非有假。你已经很有钱了，为什么连安定堂这样的地方都要玷污？抓药治病这都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听墨清雅连连叹气，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墨清雅便半推半就地将那天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玉子熙身上：“这位玉公子，当初不也在吗？您可以证明，臣女并非信口胡说的。” 正文 第279章 噬骨草何来 众女的目光移向玉子熙，却有些愣住，他真的这么闲吗？ 是，从坐到这个桌子上，玉子熙就很闲，闲到将杯子里的水倒来倒去，洒了满桌。 玉贤妃看向玉子熙：“子熙，是这么回事吗？” 玉贤妃都问话了，玉子熙便笑脸相迎：“刚进般若城时，我的确去过安定堂。” 本就是事实，墨清雅说起来时就没有一点虚心。 杨昭刚要开口，石青衫却递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静观其变。 在场各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保持着沉默，大多选择中立。 终于有人忍不住走了出来，这是个小宫女。 “娘娘，奴婢有事禀报，事关五小姐。” 这宫女是金玉宫的，玉贤妃淡淡瞥了她一眼：“说。” 小宫女看了眼石青衫，咬了咬唇，便道：“娘娘，众人皆知，皇宫中的日常用品是从五小姐那里提供的，前段时间奴婢承蒙教习姑姑赏赐，得了两盒养颜用的粉，这是中药制成的，奴婢的双手粗糙，便用这养颜粉敷手，却不曾想弄得双手溃烂红肿。” 那宫女伸出双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看她手腕上的肌肤还细细白白的，手心手背上却红肿一片，像是开水烫过一样。 “你确定，这是她家的东西把你弄成这样？”玉贤妃抬眼看着这小宫女。 小宫女信誓旦旦地点头，“奴婢肯定是这样。” 就在这小宫女说罢之后，又有几个宫女都站出来指责石青衫送进宫里的货物有问题，其中还有两个宫里颇有威望的教习姑姑。 此番下来，全部人证都指向石青衫，就算今天这芙蓉粉没问题，那么这些宫女的证词都够石青衫洗脱不清的。 “贤妃娘娘，五小姐家大业大，不可能为了这些蝇头小利做这些肮脏之事，一定是手底下人贪图利益，才毁了她的名声。”墨清雅作揖道，温柔的眸子尽是怜惜和同情。 石青衫看向墨清雅，唇边噙起一丝清浅的笑容。 墨清雅当真是有备而来，连宫里的人都敢买通，都能驱使…… “你有什么话要说？”玉贤妃那双淡然恬静的眸子直直望进石青衫的眼底，虽然是如月光一般的淡淡光芒，却能让石青衫感觉得到迫人的威势。 杨昭和杨妙都纷纷向石青衫投向担忧的目光，本想为她出头，却见她自己站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娘娘，宫中各位女官的话，臣女不敢辩驳，只不过臣女……” “让我看看。”正在石青衫说话的时候，玉子熙却打断她，走到玉颜处拿起那芙蓉粉嗅了嗅，仔细看了看。 第一次见这个义弟，玉贤妃也很好奇他的医术高低，便问：“子熙，你看出什么了？” 玉子熙眯眼望着玉颜，笑道：“玉颜，这粉里添了使人伤口溃烂的草药？” 玉颜面色冷冷，没说话。 和玉颜打交道久了，玉子熙便知这是默认，又道：“那你是否看出来，这草药是什么？” 玉颜眉头轻皱，目光望向那团变色的水，略一思忖：“噬骨草。” 噬骨草，从细小的伤口侵入身体，溃烂最严重的时候可以露出骨头。 这不是毒药，却也致命。 见玉子熙这般卖弄，墨清雅不喜地皱眉，刚才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让玉贤妃信服，是石青衫之过了，玉子熙又出来搅局！ 石青衫沉眸望着玉子熙，进宫前她就怕自己送的这两盒粉会出了差池，便让一位德高望重的御医看过之后，赶紧送进宫中，交给女官。 若真是出了什么问题，只能是宫中女官做了手脚，只要石青衫搬出这位御医来，这一切便与她无关了。 放任墨清雅这般做戏，石青衫也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女人为了能除掉自己，会下多大的功夫，真是没想到墨清雅势力大到，连宫里的人都可以轻易指使作伪证。 可是，玉子熙这是要…… “据我所知，玄轻国没有噬骨草。“玉子熙轻笑一声，随手将那盒子扔在桌子上。 玉颜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盒芙蓉粉，“噬骨草，是赤焰国才有的。”她缓缓抬头望着玉子熙。 所以，这和石青衫害人有什么关系？ 看玉颜仍旧是一副一知半解的表情，玉子熙那双桃花眸便望向石青衫，“五小姐，你在生意上与赤焰国有往来？或者，你和赤焰人相熟？” 石青衫摇摇头，“自从上一次，酒坊生意在赤焰边境出了差错，我便再也没有去赤焰或者白楚购进货物，从不认识什么赤焰人。” 她忽的望进玉子熙眸底那一抹笑意，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玉子熙这是在帮她！ 谁都知道，上次石青衫被人陷害入狱，后来便不再购进赤焰国的烈焰酒，彻底和赤焰那边断绝了生意上的往来，同一个错误怎么会犯两次？ 石青衫这样说，大家倒是很相信。 石青衫人在般若城，也没有派过人去赤焰国，又怎么得来赤焰国的噬骨草来害玉贤妃呢？ 何况，她为什么要害贤妃？ 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看来，这芙蓉粉里的噬骨草，与五小姐无关了。”玉贤妃淡扫在场众人。 众位贵女纷纷垂下了头，不敢和玉贤妃对视。 尤其是墨清雅，原本一切都计划周全了，上下打点动用了不少的人脉和金钱，却前功尽弃…… 杨妙为石青衫抱不平：“母妃，这必定是有人陷害青衫姐姐，看来得彻查！”她的目光扫过刚才义正言辞指证石青衫那几个宫女，心想就得从这几个人下手。 玉贤妃还未曾说话，只听玉子熙笑了几声，吸引众人都去看他。 “姐姐，皇宫里人多事杂，一定是有人弄错了，深究下去只会费时费力，得不着什么好处。” 玉贤妃望着玉子熙，随即淡笑：“是，今日是本宫的生辰，看在你们的份上，本宫便不计较了。” 看着玉子熙，石青衫心底波澜未定。 陪着玉贤妃说了会儿话，见她神色倦倦，大家便纷纷告退。 金玉宫外，玉子熙甩着他那广袖便悠悠走在众女前面，举手投足之间都让身后这些小姐们看得眼冒桃花。 正文 第280章 斗一把 出了大殿，寻得玉子熙的身影，石青衫提起裙摆穿过人群，追了上去。 “玉公子！” 玉子熙回头，见石青衫追上来，便嗤嗤发笑，一双眼睛迷死人不偿命：“五小姐？” 站在玉子熙面前，石青衫轻轻抚在胸口，呼吸平静下来这才道：“刚才，谢谢你。” 虽然石青衫自己有脱身的方法，可玉子熙到底是帮了她。 兴许，此人只是性情顽劣放浪，还是懂得是非曲直，自从他拐着石红绡出去玩闹之后，这是石青衫头一次对他有一分好感。 玉子熙咧嘴，洁白的牙齿也露出来，微微眯起的眼睛却带着几分恶劣的笑意，他压低声音。 “我跟你三姐，那是喝酒吃肉、同床共枕的交情，顺手帮你一把，不用这么客气！” 有一簇小火苗，随着玉子熙的声音渐渐在石青衫的心中燃烧，生成了巨大的怒火。 她眼中感谢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愤愤然的怒火。 她抬起左脚，狠狠地踩在了玉子熙的脚背上。 “嗷！！” 玉子熙吃痛地弯下腰，想捂着脚却又觉得不雅，一张脸疼得都快变形了。 “你和我三姐没关系，不要胡说！”石青衫已经气不打一处来，勉强压低声音警告着玉子熙。 玉贤妃过了这个生辰，玉子熙他们三人肯定要立刻折返玉西的，若现在平白毁了她三姐的名声，这让她三姐以后怎么做人？ 刚增加的那一分好感，立刻被减掉了。 石青衫气呼呼地走开，就知道不该理会这个不正经的男人。 “哎，你……” 石青衫前脚刚走掉，刚听见玉子熙杀猪般的叫声，玉歌便跑过来了，本想叫住石青衫，却被玉子熙拦住。 “玉歌，扶我一把。”玉子熙惨兮兮地抓住玉歌的手，不让她走。 玉歌恨铁不成钢，搀住玉子熙的胳膊想带着他到前面凉亭里看看伤口：“小叔叔，你脑子不够用了吗？这么个大男人，能被她欺负？不行，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玉歌，你想修理她，别拿我当借口。”疼痛之余，玉子熙还嘲笑着玉歌。 玉歌面色一红，嘴硬道：“你说什么？要不是看你……” “石青衫跟你的杨昭，真的没关系。” 玉歌一怔，望着玉子熙：“你说真的？” 察觉到自己被玉子熙牵着走，玉歌赶紧否认：“这和那个小子有什么关系？我在关心你好不好！” 还是嘴硬，心里却比谁都想知道杨昭的事情。 在玉西的这些年，玉子熙还能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的心思？ 在玉歌的搀扶下，玉子熙一瘸一拐的，还笑着：“我一进般若城，就帮你探了探消息，那石青衫已经是战王爷的心上人，和杨昭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有那么一点关系，大概是因为杨昭和战王爷走得比较近吧……” 听玉子熙这么说，玉歌越发陷入深思。 “真的是这样吗？”玉歌垂着头，心中仍有挣扎，却也相信了玉子熙大半的话。 玉子熙打探消息是灵的，但来之前，她实在是听了太多的消息，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不敢轻易靠近杨昭了…… “玉歌，若你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不如自己去问杨昭？”玉子熙顺势拍了拍玉歌的肩头，虽然与玉歌差不了几岁，可他从小就很疼玉歌的，不愿意看见她这么煎熬。 玉歌抬眸，眼睛微有湿润，刚张嘴却见玉颜走过来。 “这是怎么了？”玉颜冷冷瞥着玉子熙，目光下移发现他正瘸着。 玉歌吐了吐舌头：“小叔叔受伤了，走不了。” 玉子熙大大咧咧地笑着，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臂，“来来，小玉颜，扶叔叔去亭子里上个药！” 玉颜嫌弃地推开玉子熙，若不是玉歌扶着，他就要摔倒了。 “颜姐，你别这么狠心嘛……”玉歌扶好了玉子熙，抱怨着。 刚才当众拆台，玉颜这心里还记着玉子熙这仇呢。 玉颜看了眼玉歌：“玉歌，今天还没有斗一把呢。我踏出宫门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目标，你不跟上来，我是不会救人的。”随即，她便大步往前走，超越了许多贵女小姐。 眼见着玉颜越走越快，玉歌知道她那性子，除非她亲自医治或者去求玉颜，否则玉颜真的会坐视不管的。 玉歌看了眼玉子熙，“小叔叔，你肯定带了伤药，你抹完药能走之后就快些回驿站汇合，我再不去，可是要出人命了！” 说罢，便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玉子熙差点摔倒，坐在地上气愤地瞪着那一追一赶的背影，“不是亲的，就是不管用！” 眼瞅着玉颜就要跨出宫门，玉歌撒丫子跑，还是没拦得住她出了门。 玉歌一边跑还一边念叨着：“不好了不好了，颜姐要是在皇宫门口给人下毒，回去没法儿给爹交代了……” 知道玉歌就在身后追着，玉颜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宫门。 她们俩比别人都快，现在宫门外还没有什么人，只不过有一辆很显眼的马车。 说这马车显眼，是因为皇宫门口只有这一辆华丽的马车停着，其他小姐家的马车都停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被门口的侍卫拦住，生怕有个作乱的。 玉颜往前走了几步，只见马车侧面落下的阴影之中，有一个人斜倚在马车边上。 远方的太阳渐渐西行，从玉颜的角度看过去，那人正处于阳光笼罩而下的巨大晕影之中，只看到他长身玉立，斜倚在马车边，微抬了下巴向宫门看去，脖颈勾勒出傲然且坚毅的线条。 再近几步，才看清那人的面庞。 那人轻笑若清风拂面，眼角眉梢尽然是风流多情，看起来与玉子熙是差不多一样的纨绔公子，但玉子熙是真正顽劣的公子哥，而这人周身却隐约散发着强大的气场，绝不是一个纨绔公子能有的。 “颜姐！” 虽不知来者何人，但刚才说了，出宫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下手的目标，听到玉歌在后面呼唤着，玉颜脚下一步不停，朝那人疾步而去。 就算自己来势汹汹，那男子却丝毫不理会，淡笑着仿佛是没看见她似的。 正文 第281章 看什么？没见过？ 玉颜微恼，手指甲上已经放了毒药，朝那人而去。 “公子，请问你是在等人吗？”玉颜话是客气的，但她的表情向来是冷漠的，所以也没什么亲和力可言。 这一次，终于让这男人看向玉颜，他轻笑，声音低沉：“小姐，想做什么？” 玉颜抬眼望向男子的眸，瞬间失神，随即微眯，“不做什么……” 转瞬间，玉颜掌心翻动，手指屈起，抓向他的手腕。 这招儿是她爹玉峰教的，对付大多数人没什么问题，但是…… 她连人家的衣袖都没沾到，却被那人死死扼住手腕，硬掰着翻转过手心来。 那男人另一手狠狠打向玉颜的手背，迫得她伸展了手掌，露出指甲里那些浅色粉末。 “初次见面，小姐就要送我大礼？”他轻呵一声，笑容之中有讽刺之意。 玉颜气恼，死死地盯着这男人。 这算是，她头一次失手。 见玉颜失手，后面的玉歌大惊，赶紧往这里跑。 余光瞥见有一抹青色，男子抬头，目光越过奔跑而来的玉歌，望向宫门口刚步出的女子，瞬间便褪去了眼中的凌厉之色，一贯含笑的眼眸添了三分温柔。 她穿着一身莲青色纱衣，不喜不笑的小脸会让让人有种纯真良善之感。 没几天不见，她怎么好像长高了，也变得更好看些了…… 正专心脚下的台阶，她只低头看路，没发现这边的异动。 “石青衫！”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上一次听这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她还在气头上，这段时间似乎过了好久。 石青衫心头微动，抬起眼睛搜索着，宫门口唯一一辆马车边上，杨择正望着她笑，那含笑且柔情的目光越过了许多人，望进她的心里。 四目相视的一刹那，石青衫也不知自己的心为什么汹涌澎湃，似乎有什么在按耐不住地涌动着。 她轻扯了唇角，笑容刚漫出，却有些疑惑，为什么玉颜会站在杨择跟前，看起来一副恼怒不已的样子？ 就在刚才，杨择看到石青衫的一瞬间，他就甩开了玉颜的手腕，懒得管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毒，一双眼睛就焦急地不行，只顾着看石青衫，却没瞧见玉颜那张冷美人的脸已经愤怒到不行。 杨择站直了身子，朝着石青衫走来。 其间要越过许多贵女小姐，大家纷纷自觉让路，杨择所经过之处，都有不小的低呼，众人面带兴奋羞涩的笑容。 听说了战王爷对丞相府五小姐情深意笃，但这丝毫不影响姑娘们对杨择的迷恋。 夕阳西沉，金色的光线洒落人间，让杨择身披柔和的光芒，朝着她步步而来。 恍然之间，石青衫仿佛有一瞬间的触动，从日升到日暮，便是她想要的悠悠岁月。 “看什么？没见过？” 说话之时，杨择已经站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唇边含着疏懒的笑容，眸中映着夕阳的光辉，还有她凝神的脸庞。 石青衫只顾着自己心里又触动又心跳，这才回神过来，杨择已经站在自己眼前，她忙眨了几下酸胀的眼睛，，微微垂下眸子。 “王爷，你回来了。” 这一声软哝，像是小猫的爪子抓在杨择的胸口，他的心有一瞬间柔软。 看来，给她写信还是管点用，至少她没有趁机乱搞男人！ 杨择捏了捏她的耳朵，“石青衫，你这是想见到我，还是不想见到我？” 听声音就知道他心情还不错，但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石青衫有些恼得晃了晃脑袋，却也不敢反抗，看的杨择一直咧嘴笑着。 周围人都看呆眼了，好像杨择摸得是她们的耳朵，大家都羞红了脸。 玉颜吃痛地捂着手腕，本想去报仇，却见刚才伤了她的那人和石青衫脉脉含情。 “颜姐，你没事吧？”玉歌担忧地跑过来，看了杨择他们一眼：回头说道：“太冲动了，这里是玄轻皇宫，出入的都是达官显贵，万一得罪了什么人，爹会骂我们的！” 刚从玉贤妃那里脱身的杨昭，知道玉歌出了宫门，便赶紧追了出来，看到杨择时，他也没停下来打个招呼，直直奔着玉歌去了。 “玉歌，玉歌，你们怎么走的这么快，不是说要在宫里多陪一下我母妃吗？”杨昭气喘吁吁。 玉歌瞪着杨昭，想到玉子熙说的那些话，心里便软了几分，余光瞥见杨择和石青衫，心上还是冒了酸水，故意指着石青衫道：“你看，你连你喜欢的女人都守不住，算什么男人啊！” 杨昭看了眼宫门口的杨择和石青衫，转过脸来时嘴巴都惊得张成圆形，“玉歌，你别开玩笑了！” “开什么玩笑！谁跟你开玩笑了？”玉歌恼道，忽然之间，她又不太相信玉子熙的话了，杨昭一定是喜欢石青衫的。 杨昭觉得，这真是个天大的玩笑。 “玉歌，那是我皇叔，石青衫迟早是我皇婶，我怎么会喜欢她啊？” 真是不可思议。 原来，原来真的是这样，玉歌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看着杨择和石青衫腻腻歪歪的对视，杨昭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还是转过来看玉歌吧，小玉歌才好看。 杨昭摸了摸鼻尖，“再说了，我喜欢的人，从小到大就你一个，守住你就行了，别的人管我什么事？” “喂，你不要脸我还要！”玉歌的脸瞬间添了一层粉色，微微别过脸去，笑意忍不住爬上眼角眉梢。 玉颜瞥了眼正偷乐的玉歌，随即看向了远方正相视而笑的两人，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战王爷，竟然不是传说中的草包王爷…… 在杨择离开的这段日子，石青衫常常想着，等他回来，她一定还要保持生气的状态，那明明就是他目空一切，不顾她的想法而为所欲为，凭什么要她领情？ 可现在看到杨择站在面前，石青衫忽然什么气话都说不出来，时不时地低头傻笑。 “你……” “五小姐，你就这么狠心，扔下我就走？” 石青衫刚想出该说什么却被一道可怜巴巴的声音打断，她看向宫门里面，玉子熙正瘸着一只脚，面色惨惨地向她挪来。 正文 第282章 尴尬的信 来到石青衫的面前，玉子熙瘪着嘴，一双桃花眼还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五小姐，你这女人长着一张温柔相，下手可太狠了！若我伤了残了，你是要养我吗？” 石青衫斜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玉公子，不要这么夸张好吗？” 玉子熙是族长的义弟，刚才还一眼看出芙蓉粉的不对劲来，石青衫不相信他没给自己敷点伤药！ “我哪里夸张了，这种伤，你该给我天天揉一揉才能好呢。”玉子熙叹了一声，这才抬眼：“咦，这位是？” 石青衫无语，杨择这么大的活人戳在这儿这么久，他才看见，玉子熙是眼瞎吗？ “这位是战王爷，”石青衫还不忘跟杨择介绍：“王爷，这位是玉西族族长的义弟，名为玉子熙。” “原来是战王爷，久仰大名！”玉子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还冲石青衫眨眼：“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样弄得我对王爷太不礼貌了！” 这口气，说的好像他和石青衫关系非常密切似的。 石青衫垂着脑袋，不住地用余光对玉子熙翻白眼时，忽然被一把拉走。 “王爷，这是……” 石青衫被杨择搂着肩膀，疾步走向马车，他全程都不发一言，石青衫想说话，却也噤声了。 杨择将那套好的马车三下五除二拆卸掉，牵过那匹棕色大马，将那马车随便扔在宫门口。 他翻身上马，将石青衫也一把拉了上来，坐在身前。 他扬鞭驱马，就这样离开众人的视线。 玉子熙傻呆呆地看着，刚才石青衫可是噌地一下消失在眼前的，再一眨眼她已经被杨择搂着走开。 看着杨择急切的背影，玉子熙摸着下巴，犹自笑着：“这战王爷，这么猴急？” 再次打量着石青衫瘦弱又干瘪的身材，玉子熙笑着摇了摇头。 王爷的口味真清新，和他们普通人就是不一样，这豆芽菜有什么好的，他还是比较喜欢石红绡那一款的…… 速度非常快，穿过了玄武大街，石青衫也不知要去哪里。 一路上都心惊胆战，石青衫可不敢发问。 不知杨择，又是抽什么疯？ 马儿的速度变缓，停在了长河边上。 垂杨柳悠悠随风飘着，站在树下低头良久的石青衫，终于忍不住抬头，不悦地凝眉：“王爷，究竟怎么了？” 她才应该生气好不好？ 清风带起了杨择的衣摆，本应是清风霁月翩翩公子的他，却添了霸道的气势。 “我问你，我离开几天？” 石青衫忍着怒气：“十三天。” 杨择嗤笑一声：“才十三天……” 这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石青衫有火不能发，只好瞪着眼。 瞪也不敢明着瞪，小眼神只敢瞪着他的黑靴。 “十三天，你就给我搞上了一个男人？石青衫，你好本事啊！” “什、什么？”石青衫好像听错了似的，奇怪地望着他。 杨择挑眉，冷声哼着：“看什么？我说的就是刚才那个玉子熙！那小子可不像是个良家公子哥，他才来般若城几天，你就和他那么熟？” ……战王爷，难道您算是良家公子哥吗？还有脸说别人啊喂！ “虽然他今天帮我一次，但他和我三姐纠缠不清，所以我今天在宫里踩了他一脚……” 杨择眼睛一横，看了眼她的脚：“还敢有肌肤之亲？石青衫，别忘了你现在是跟我在一根绳上的，你敢坏我名声，让天下人戳我脊梁骨是不是？” “……”跟杨择，她可能解释不清楚了。 看石青衫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杨择一指头戳在她的脑门：“几天不见，还敢有脾气了是不是？信里叮嘱你多少遍，敢勾搭上别的男人你试试看……” 石青衫被那一指头突然戳过来，差点摔倒，她双手胡乱往前抓着，抱住杨择的手，反应过来一件事。 “信？” 什么信？说起来寄信这件事，她还有气呢！ 不是说好了，他要写信来吗？ 信呢？ 杨择一派理直气壮：“对啊，我让妙鸽送来的信。” “你什么时候让妙鸽送来信了？我从没收到！”石青衫也气鼓鼓的，抬头时竟然忘记收敛，还瞪着他。 看着石青衫，杨择蓦然顿住，心思在脑海中兜了一个大圈子，忽然轻咳一声。 “忘记给妙鸽闻你身上的味道了，而且我没有写你的名字，可能，妙鸽把信送去绯梦那里了。” 前几天绯梦收到一封信，信上只有两行字，而且不符合以往杨择下达命令言简意赅的风格。 信上写着：“老老实实在般若城待着，不许勾搭别的男人，敢乱来你试试！” 满是威胁，而且没有任何意义，当时绯梦看了还觉得奇怪，心想着是不是手底下人有别人安排的眼线，杨择这是在提醒她别跟男人靠得太近会有危险…… 听到解释，石青衫又气又笑：“王爷，这可不怪我了吧！” 她竟然真的傻乎乎地等着妙鸽过来，没想到杨择竟然会出这种乌龙！ 虽然闹出了尴尬，可杨择却绝不认错，以身高方面的绝对优势睥睨着石青衫，冷哼着：“那又怎样？临走之前我也亲口嘱咐过你的，你还不听？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嗯？” 杨择捏着石青衫柔软的脸蛋，蹂躏了好一会儿这才撒手，总算是挽回点面子。 石青衫愤愤地捂住脸颊，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了。 这个家伙，一回来就揉她的脸，不如不回来得好！ “对了，这次我去了玄安营，见到你弟弟了。”刚才只是嬉闹，杨择这会儿说的是正经事。 石青衫一顿，双手放下来，急切追问：“青寒他，怎么样了？” 这么在乎弟弟啊？杨择轻笑一声：“石青寒表现不错，而且，他会稳步高升的。” “稳步高升？”石青衫不解，“王爷你帮了他？” “算是给了他一块敲门砖吧，”杨择望向石青衫，目光微灼然：“不过石青寒会在赤焰边境有一番作为，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便是看他的本事了。” “他不是在白楚边境的玄安营吗？为什么会去赤焰边境？”石青衫心中隐有担忧。 正文 第283章 看戏看到睡着 “是我派他去的。”杨择说道，随手摘了她头顶上的一片柳叶，轻轻吹响了一个小调。 “是，有什么任务吗？”石青衫问道。 杨择点点头，“给他个机会，若石青寒是个成器的，必定能有一番作为，若他不争气，你最好也不要再管了。” 仅仅是一句话，便能看得出来杨择此人心之狠了。 就连周策这种两面之缘的人，石青衫尚且不忍心让他枉死，她又怎么会放着亲弟弟不管？ 看石青衫一脸严肃，杨择便笑道：“放心，有一队人与他随行，不会出事的。” “那么，王爷究竟是让青寒做什么？” “去整一整墨大将军！”杨择扔到叶片，笑意悠然地望向天边。 “石青衫，墨清雅三番四次找你麻烦，这次你要更加小心了，因为她义兄墨天耀要回来了。” 就连杨择都开口了，说明这个墨天耀一定不是个好对付的。 石青衫一路上都担忧无比，却不是为自己，而是生怕石青寒面对墨天耀那样一个人物，万一会有危险怎么办？ 提心吊胆了一路，想想也没什么用。 按照杨择的说法，他派石青寒去赤焰边境，应该是给墨天耀添些麻烦，逼着墨天耀回到般若城。 远在赤焰边境不好控制不好对付，如果墨天耀近在般若城中，那就方便许多了，这就是杨择打的主意。 既然墨天耀会回来，那么石青寒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终于将自己说服，石青衫这才沉沉睡过去。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发沉，沉入一个梦境，梦里有石青寒，和那从未谋面的墨天耀的背影。 石青衫又从这个梦境中，掉入另一个梦境。 那里繁花盛开，杨择牵着棕马向她缓缓走来，说出的话却是极为恶劣。 “石青衫，趁着我不在，你又去搞了个男人，你可真有本事啊！” 反反复复，这一晚上的梦啊，真混乱。 这一天，石青衫刚从青衫院出来，要出府去国色天香，在府门口被石红绡拦下了。 很难得的，石红绡穿着朴素的蓝色衣裙，柔柔的长发从左侧滑落，显得分外慵懒。 她轻轻按压着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但她扯住石青衫的胳膊便往外走。 “陪我去听戏。” “哎，三姐，我店里还有事情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要紧！” 戏台上两个戏子正在唱着婉转动人的曲子，情动之时甚至落下泪来，好不感人。 台下，偌大的戏园子里，只有石红绡和石青衫两个客人坐在正中央。 石红绡单手撑着头，眼皮都快翻上天了，不住地打着哈欠。 石青衫也没有看戏，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石红绡。 “三姐，你不是叫了你最喜欢的戏子来唱吗？竟然能唱到睡着？有钱就是这么花的吗？”石青衫都快拍桌子大哭了。 石红绡没睁眼，懒懒回了一句：“不花钱，那你赚那么多钱攒着，能生儿子啊？” 石红绡不心疼，因为那可是她的钱啊！！ 石青衫愤愤转头，瞪大眼睛看戏，非要把她花的这笔银两看回来！ 一路上过来的时候，石青衫问过了，石红绡昨晚宿醉，早上醒来还头疼着呢。 “三姐，这么一大早叫我陪你听戏，难道就没个缘由？”石青衫还是好奇。 只不过，石红绡敷衍了事：“风月场子没有真情，所以我得从这出戏里听上一听。” 说罢，石红绡的手一滑，顺势趴在了桌子上，动也不动的，像是睡死了。 石青衫翻了翻白眼，她三姐的话，也不可信！ 莫名其妙地花了冤枉钱，听了一出根本不喜欢的戏，这还不是最气的。 最气的是，石红绡约她来听戏，竟然跑到这里睡觉！ 等石红绡睡醒了，也已经是午后了。 石红绡伸了伸懒腰，站起身：“回家！” 走在大街上，石红绡缄默不语，似乎还因为宿醉而晕沉沉的，石青衫也不知该说什么。 城门前一颗大树下，有一排小石凳，走到这里，石红绡便坐了下来，优哉游哉地望向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 “三姐，不是说回家吗？”石青衫也坐了下来。 “嗯，有点走不动了，歇一会儿。”石红绡笑了一声，便望向高高的城墙，笑而不语。 般若城的城门比其他地方的城门都要高许多，整齐的砖瓦高高地堆砌成安全的壁垒，令城中人也安了心。 出入城门的行人都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赶着马车或骑马，匆匆忙忙地进出着。 石青衫看了许久，不知石红绡在这么认真地看什么。 “三姐，你究竟怎么了？”石青衫猜不出石红绡的玲珑心思，也从未见过她这样。 这样的石红绡，分明是有心事。 石红绡转头笑望着她，“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是，走累了，歇一歇。” 石青衫轻轻拧眉，正想再问下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眼前走过，看起来格外伤怀落寞。 “三殿下！你怎么在这儿？”石青衫站起身来，叫住了杨昭。 杨昭拉着脸，单从他无神的目光中便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碎不已。 “你在？”杨昭看了眼石青衫，随即低头瞅着石红绡，“你也在啊。” 随即，杨昭转身，望向不远处的城门口，声音不再是平时那样的活力无限，反而透着心酸和落寞。 “小玉歌走了，我来送她。” 怪不得，玉歌离开了，杨昭可不得伤心吗？ “这么快就回去了？原以为她们会在般若城多留几日的。”石青衫对那玉歌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一想到玉子熙走了，她心里便也松了一口气。 至少，玉子熙那个不靠谱的，没有机会再污了她三姐的清白不是？ 心里略欣慰，刚转身看向石红绡时，却发现坐在那里的人影不见了。 “三姐！”石青衫环视四周，急急喊了一声正往丞相府方向走去的石红绡，却微微愣住。 石红绡身量单薄如纸，走路时还像是醉了的人似的摇摇晃晃，仿佛一只摇摇欲坠的蓝蝴蝶。 只是，石红绡的背影十分落寞寂寥，怎么像是刚才的杨昭呢？ 听得杨昭一声轻叹，悠悠地离去了。 今天这都是怎么了？ 正文 第284章 好梦一场 前几天，玉子熙出宫后便约着石红绡出去了。 上一次两人出去斗酒，斗得你死我活吐了好几个来回，谁也不服谁，最后都瘫在床上了。 石红绡知道，是石青衫把自己弄走的，后来她也去驿站找过玉子熙，见到他好，便潇洒地招招手走掉了。 这一次，这两个祖宗竟然要玩个大的。 “三小姐，我怎么一点也不相信，你是风月场上的高手呢？”玉子熙单手搭在石红绡的肩膀上，坏兮兮地睨着她。 石红绡柳眉轻蹙，一抖肩膀便将玉子熙推到一边去，“哼，这还怎么证明？你不相信我，我还不信你曾迷得玉西族姑娘要死要活不嫁人了呢！” 玉子熙哈哈大笑，随即望向石红绡时，目光闪闪发亮，满是恶劣的笑意。 “不如，比比？” “比就比。” 华灯初上，好梦楼的胭脂香粉飘香十里，姑娘们穿着单薄又好看的衣裙，花枝招展地站在门口，恩客不断地往里面涌去。 好梦一场，夜幕降临便是青楼热闹的开始。 站在好梦楼前，玉子熙对石红绡眨了下左眼，“怎么样？敢不敢？” 石红绡哼笑着，纵使是白眼，也带着几分妩媚的眼波，她扭着妖娆的腰肢往里面走去。 “谁输了，便在好梦楼脱光了走一圈！” 听了石红绡狂妄大胆的赌注，玉子熙笑着摇头，阔步跟了上去。 俊男美女一同进了好梦楼，这倒是很新鲜。 他们二人的出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石红绡和玉子熙相视而笑，一瞬间似有战火交锋般，两人便分头行动。 “这位爷，可否陪我喝一杯？”石红绡那双玉手捏起一只酒杯，笑意盈盈地望着眼前这正抱着姑娘偷香的男人。 男人一怔，眼前的石红绡简直是把怀里这个庸脂俗粉比下去了，便鬼使神差地松开怀里的，接过石红绡递来的一杯酒，咕噜一口便喝掉了。 “谢爷抬举！”石红绡娇笑一声，便走向下一个目标，一步一摇都是风情万种。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十一个……就这样，越来越多的男人都眼巴巴地望着石红绡流口水，本想来好梦楼过过瘾算了，见到这个尤物之后，再看怀里搂的这些丑八怪，连亲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正在石红绡如鱼得水时，玉子熙也不甘示弱。 玉子熙端着酒，走向一对又一对正在缠绵的鸳鸯。 他比石红绡的段位更高一些，专挑好梦楼的头牌姑娘下手，他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望着姑娘，姑娘便甘愿喝下去。 大多姑娘们的恩客，都是些脑满肠肥的草包，这可是头一次见到玉子熙这样俊朗的男人。 哪怕是毒药，她们都想再要一杯来喝，只为了玉子熙的目光能在她们身上多留一会儿。 隔着人群，两人相视一眼，含笑的目光都透着自信，谁也不肯服谁。 毕竟，两人真的旗鼓相当。 男的都去看石红绡，女的都眼巴巴盯着玉子熙，好梦楼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正要回头放一个大招，彻底碾压了石红绡之时，玉子熙却轻拧了眉头。 有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从身后忽然跳起来，搂住石红绡就要亲。 其他男人也只是远观不敢近前，石红绡完全游刃有余，只不过这个醉鬼，却控制不了了…… 石红绡哪是个吃闷亏的？ 见到这个醉醺醺的色鬼碰到自己，石红绡扬起一巴掌，狠狠抽了他一个大耳光，直打得这醉鬼眼冒金星。 这下好了，醉鬼被打得发怒，一把抓住石红绡的肩膀，恶狠狠道：“臭娘们，敢打老子！” 周围的姑娘都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跑开。 醉鬼扯着石红绡不松手，作势就要打，一时间好梦楼乱了套。 她的皮肤本就细嫩，被这醉鬼死死攥住手腕，石红绡疼得快要想哭了。 毕竟是个女人，怎么也比不过这醉鬼的力气大，石红绡心下一沉，拼尽了全力也没法挣脱。 砰！ 听得咚声沉闷，随即是酒缸破的声音。 石红绡惊得抬头看去，只见一大坛酒朝醉鬼劈头打去，把那醉鬼打得浑身抖了个激灵，酒缸碎裂，清冽的酒也浇了醉鬼满身，接着他身子一软，倒在酒水之中。 石红绡吓得都呆了，这醉鬼是死了吗？ 被松开的手又被一双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抬头一看，玉子熙冲她邪邪一笑：“吓傻了？现在还不逃，你是准备赔钱还是赔命？” 听得老鸨高声尖叫，指着他们俩：“来人啊！把这对捣乱的狗男女抓起来！不赔钱就给我在这儿卖身！” 听老鸨吩咐，周围端茶递水的小二便立刻去抽桌子下面的长棍。 还没等他们将棍子拿在手中，玉子熙已经拉着石红绡窜出了好梦楼。 东逃西窜，不知过了多少条街巷，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停了下来。 石红绡双手掐着腰，喘个不停，精心梳妆好的头发都松散了，还是惊魂未定。 忽的抬头，看到同样狼狈的玉子熙，两人纷纷噗嗤笑了。 “真的，不会追来了？”已经坐了下来，石红绡还是不住地回头看着。 玉子熙给她倒了酒，现在已经脸不红气不喘，优哉游哉的：“来，压压惊。” 石红绡一口闷，抬手擦了擦嘴，气得翻白眼，“你最后捣什么乱，是不是怕输啊？” “不然，我亲自送你回去？”玉子熙笑着挑眉，又给她倒了杯酒。 比试没个结果，真让这两人苦恼。 盯着杯中清冽的液体，石红绡拍了桌子，“不如，用酒定输赢吧？谁先倒，谁就算输！” 拼酒，又是重复初见那次的疯狂。 两人同时喝酒，分量都一样，谁先倒下就算输。 七七八八喝了三坛子酒，连店小二都惊了。 “不比了不比了！”石红绡扔掉酒杯，醉眼迷离地摆手，说话都有些含糊：“再比下去，回家不好交代了……” “看不出来，你还会怕家里人。”绝对是嘲笑，玉子熙那双桃花眼仍旧一片清亮，没有醉意。 两人走在大街上，清风吹来，石红绡更醉了几分，走路都要玉子熙扶着。 “你啊，一个大男人的，还跟我比……真是，不要脸……”石红绡软哝着，断断续续地说着。 正文 第285章 她输了 正文 第285章 她输了 玉子熙从不发火，只是笑着回道：“是是是，我不要脸，你倒是要脸，喝醉了还要我扶！” “谁醉了！” 石红绡紧皱眉头，胳膊肘一使劲，怼在了玉子熙的胸膛上，弄得他吃痛地捂住胸膛，却还得顾着石红绡。 玉子熙略没好气地笑说着：“没醉？不如今天比个高下再走啊？” 尽管是喝醉了，但听到挑衅，石红绡一把推开玉子熙，晃晃悠悠地站稳，纤纤食指点着他的胸膛，“来！谁输了，谁就是王八蛋！” 听她软糯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出来，玉子熙忽的眯起眼睛，痞痞笑着：“好啊，那就来试试，若是你能让我先爱上你，便算你赢，我就甘心做这个王八蛋。若我让你先爱上我，那你可别哭鼻子……” 石红绡脑袋晕晕的，唯一残存的一丝清醒令她慢慢反应着玉子熙这句话。 “呵……风月场上老娘从没输过！”石红绡微喘着气，笑声娇娇入耳，伸出去的手指顺势摸上去，缠上了玉子熙的脖子。 玉子熙刚抓住石红绡的双臂，却见那一双红唇送上，猛然贴上了自己的唇。 一时间酒香从那一张红唇上轻轻漫开，好像能醉透了玉子熙的骨。 原本很清醒的，却被这突然而来的一吻弄得头脑发晕，玉子熙扣住石红绡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石红绡轻轻睁开迷离的眼，望进了那一双桃花眼。 她呼吸微微急促，刚想推开，却被玉子熙再度索取更多的酒香。 不知怎的，两人去了一间客栈，关起门来继续刚才那个热烈的亲吻。 天旋地转，似乎世间最红艳的花朵都盛放，光火都在瞬间撞击出耀眼的白芒。 原本都是疯狂的人，也会将欢愉进行到极致。 不到天亮，石红绡从疲惫中醒来。 她正趴在玉子熙的胸膛上，轻轻一动，玉子熙也睁开了眼。 抬头望着这张俊美的脸，想到昨晚突然的疯狂，石红绡心底蓦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情愫。 或许，与他共度余生也还不错…… 玉子熙轻轻眨动着眼，伸出食指摩挲着她的红唇，声音沉哑，无时不刻都透着诱惑。 “怎么办？该算谁赢呢？” 关于这个晚上的疯狂，石红绡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是默默埋在心里。 玉子熙说要走了，石红绡便穿了衣裳回家蒙头睡觉。 可一想到玉子熙要离开，便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便拖着石青衫去听戏。 听着戏子们咿咿呀呀地唱着所谓爱情与悲欢离合，石红绡竟然能睡得着了。 戏文里的可怜人很多，比她惨多了，她又何必自怨自艾？ 这是露水情缘，石红绡知道。 她渴望的安稳，并非这个风流客能给的。 站在城门前，远远望着外面，石红绡的心慢慢沉下去。 呵，她输了。 …… 石红绡不见了踪影，直到晚上石青衫才在红绡院找到她。 “三姐，你去了哪里？”石青衫略微担忧。 石红绡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缓缓喝了一口，这才露出如往日般的慵懒神色：“大街小巷的闲逛，我还能去哪儿啊。” 石青衫抿了抿唇，认真道：“三姐，你实话告诉我，你今天这样，是不是因为玉子熙？” “他？他跟我有什么关系？”石红绡好笑道，又捧着那杯浓茶喝了起来。 石青衫身子垮坐在椅子里，单手支着下巴，“今天听的这出戏，是男女诀别，此生不再相见，我还以为……” “玉子熙恰好走了，你便以为他是那混迹江湖的侠客，而我是那苦苦守候的浣纱女？”石红绡轻笑一声，“青衫，那毕竟是戏文，随便写的做不得数，真正的爱情怎么会是那样？” 对于感情，石青衫却是完全懵懂的。 “那，爱情是什么样的？” 石红绡凝视着她，抿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戏文有一处写的是合理的，比如这出戏中一直偷偷爱慕着浣纱女的那个书生，他温润如玉，谦谦有礼，在浣纱女最危险的时候从天而降，却不用自己的感情让她多生束缚。” “总是要好过那个浪荡的侠客，想爱就爱，说走就走，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吗？”石红绡笑得讥讽，把手中浓茶当做烈酒似的，一口干了。 听石红绡的解释，石青衫陷入深思。 她仿佛把自己代入到这戏文之中，想象着自己就是那浣纱女，而那侠客……是杨择。 正如三姐所言，她和杨择只是萍水相逢、江湖不见的关系，虽然戏文中没有写浣纱女和书生的结局，但石青衫想，三姐说的是对的，她正是该等候这样一个书生。 在她遇到危险时如神般降临，不用自私的感情捆绑着她，对她百般包容呵护，这才是天下女子渴望的爱情啊！ 而不是像杨择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似乎可以对任何姑娘好，也可以随时掐灭任何人的幻想。 她快要把杨择当祖宗供起来，生怕这位祖宗哪天不高兴！ 石青衫对杨择有依赖，可更有敬和畏。 在皇上面前，杨择只是为了救她，根本算不得有感情。 那可不是什么爱情…… 石青衫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她把持得住自己，没有深陷于杨择的柔情。 …… 天朗气清，秋意盎然，柔暖的阳光打在树叶上，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自从摊开了之后，杨择也不走窗子里，直接说要带石青衫出去。 如今石明远看杨择，不光有敬畏，那笑眯眯的眼睛，好像是看到了女婿一样亲。 临仙楼中，杨昭早就候着了。 石青衫坐下后，笑着打量着杨昭：“三殿下，玉歌都离开很多天了……” 看杨昭这个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遭了什么大难。 杨昭双手托着腮，无心酒肉，一副快要遁入空门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杨择斜了他一眼，嘲讽地看着他：“昭儿，莫不是我和你父皇选错了人？我倒是可以去劝劝你父皇，现在换人还来得及，你二哥就不错，至少他是一心要往上爬的。” 杨昭涣散的目光瞬间聚拢，坐直了身子，有所忌惮地看着杨择。 正文 第286章 铁血镇压 看杨昭这反应，石青衫并不意外杨择会说这种话。 一切都有皇上和杨择在前方开路，杨昭这一切根本就是来得太过容易，不知道珍惜。 看杨择说话的语气不想有假，如果杨昭真的不争气，或许真的会放弃杨昭。 平时看着杨昭和杨择这叔侄感情深厚，绝不是仅仅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然而看这个情形…… 杨择果真绝情，就算对杨昭也是如此，更何况是她？ 想到这里，石青衫心下生寒。 将目光从杨昭身上挪开，杨择单手执起一杯酒，轻然一笑。 “找你们过来，是有事情要说的。” 杨昭正襟危坐，一派肃然，试探性问道：“是关于墨天耀？” 杨择点点头，“刚接到消息，墨天耀统辖的赤焰边境地带，已经出了大乱，届时我会向皇上谏言，找个理由将墨天耀调回来，让他不得不放了赤焰边境的兵权。” 石青衫有几分忧色，“王爷，那青寒呢？” “我派石青寒去赤焰边境，就是为了给墨天耀找乱子的，若是墨天耀真的被调回般若城，那么他在赤焰边境就有施展拳脚的地方了。”杨择解释着。 石青衫放心了许多。 赤焰边境本是被墨天耀管辖着，他的手段非常凌厉，几乎是铁血镇压，但凡有个想造反的，都被墨天耀赶尽杀绝。 所以，周围的的小喽啰对墨天耀几乎是闻风丧胆，住在边境的赤焰百姓隔着他几条街远就开始发抖。 边境上的太平，全靠墨天耀近乎残酷的镇压。 百姓和军队有怨言却也不敢说话，毕竟靠着墨天耀的手段，的确维持了这两国交界的太平。 杨择借的就是百姓对墨天耀暗生的怨怼，派了石青寒去赤焰边境，就是要他挑起事端，尤其是让赤焰百姓都不再臣服于墨天耀的统治。 石青寒思考了两日，便开始动手。 他将杨择派给自己的那十个人分成两队，五人假扮成玄烈军，越过界限去赤焰国挑衅，弄得百姓无法正常生活。 另外五人又寻了些力量，装作是赤焰国的军队，对百姓们送银两送关怀，好得不得了。 玄轻和赤焰两军对比之下，便让赤焰百姓对墨天耀和玄烈军怨声载道，将愤怒激发到顶点之后，便有些不怕死的奋起反抗，大闹起来。 百姓的起义时常会有，这种小事不会被报到墨天耀那里。 石青寒便带着杨择的信函，偷偷找了胡函将军。 胡函将军在墨天耀手下，已经做到了左膀右臂的程度，大事小情都是由胡函来处理的。 但是胡函此人，是白楚边境军营出身的，就在杨择拼搏奋斗的那几年，便是与胡函相互扶持一路走来的。 对墨天耀效力，也比不过和杨择出生入死的交情。 看到了杨择的信件，胡函将军便将石青寒留下来，做一个不起眼的副将，并且听从他的意思，将百姓起义的事情上报给墨天耀。 依着墨天耀的铁血手腕，必定是强势镇压，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大手一挥，便派出了军队，若是谁反抗，便杀鸡儆猴。 一声令下，赤焰边境的百姓便是遭灾，死于士兵刀下的人将近二百人，令赤焰国皇帝震怒不已，向玄轻国下了通牒。 皇上自然火冒三丈，墨天耀这不知轻重的命令，不光使赤焰玄轻两国的安宁不在，这二百人中还有错杀了的玄轻人。 “这么一闹，墨天耀必定自乱了阵脚。”杨昭的脸上终于见了往日那般傻呵呵的喜色。 这么听下来，石青寒算是立了功劳的，石青衫露出欣慰的笑容：“皇上还没有追究责任，应该是对墨天耀的权力还有所忌惮吧。” 的确是，这件事传回了皇宫，皇上便立刻叫了杨择商量对策，还没有传开，大家只知道赤焰边境不安稳，并不知错在墨天耀。 “嗯，你倒是聪明。”杨择笑了一声：“墨天耀手握赤焰边境的兵权三年之久，就算立刻剥夺了他的兵权，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所以，皇上必须先稳住他。” “王爷是希望墨天耀回来的？”石青衫问。 杨择不说话，眼中染了几分笑意。 “如果他回来，这般若城的天儿不都要变了？”杨昭略担忧。 石青衫沉吟一瞬，便立刻摇头道：“不是这样的，若墨天耀远在赤焰边境，还不好控制，若就在眼皮子底下，还可以及早对付。” 杨择眼中含笑，似乎是鼓励着石青衫继续说：“况且，找个由头让墨天耀回来，天高皇帝远的，皇上和王爷也可以慢慢瓦解他在赤焰边境的势力，好让他别挡了三殿下你的路。” 杨择笑睨着石青衫，这丫头说的正是如此。 他往后一靠，摇椅一摇一晃的，十分悠然。 等石青衫还想再问些石青寒的情况时，明思出现在门口。 平时，明思都穿得非常明艳动人，今天却穿了一身素白长裙，头上只有一朵玉色簪花，透着一股子清秀。 她笑吟吟道：“王爷，我姐姐昨天不是约了您，去独秀楼吃饭吗？再迟一些的话，我姐姐可能会生气把饭都倒了喂狗……”说着，还略抱歉地笑笑。 明如可不像明思这般左右逢源，她这人是心善，不过比较一板一眼，之前跟她打过交道，石青衫是知道的。 杨择望着明思，半响这才笑望向杨昭和石青衫：“昭儿，你先送她回去吧，我得快些和明思去独秀楼，否则明如发起火儿来，可能会拆了我的王府。” 杨昭依言起身，却咕哝着：“究竟谁是主子来着……” “明思和明如是我的属下，但你们知道的，我舍不得她们伤心。”杨择也起了身，笑意悠然地看着他们。 “咳！皇叔，你现在可不是以前的孤家寡人了。”杨昭往石青衫那边努了努嘴，示意杨择说话小心点。 杨择两步走到石青衫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忽然，石青衫的心跳加速，一抬头便与那双深若幽潭的眸子对上，慌忙低头。 杨择歪了歪头，左臂自然地搭放在石青衫的肩头，轻轻抚摸着石青衫泛红的耳朵。 属于杨择的气息萦绕在周身，听得他轻笑一声，“若你说不去，我就不去了。” 正文 第287章 十三年前 石青衫被这句话噎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使劲摇：“不不不，王爷快去吧，别惹得明如姐姐生气了。” “就知道，我的小青衫最懂我。” 耳垂上的手指离开，听着杨择的脚步声出了这道门，石青衫无声地吐了口气，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止。 “让我说你什么好，还没过门就开始充大方，以后想做个大大方方的战王妃娘娘，体贴地为我皇叔多纳几房可人的小妾？”对于石青衫刚才的举动，杨昭只能理解为故作大方。 石青衫抬头，不禁笑了一声：“我都没生气，三殿下你生什么气？” 不对，这个话说的不对。 石青衫立刻改口：“明思和明如是王爷的帮手，我怎么会不信任？” 好像，也不太对。 “如果王爷真的想找女人，我吃味，百般挽留，这又能有什么用？” 道理不错，但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不对。 怎么说的好像她真的和杨择有什么亲密关系似的？真是越描越黑…… 夜空漆黑，连星子都不曾出来，做这浓黑上的点缀。 独秀楼的伙计早就离开，空荡荡一片。 一身素衣的明如，费力地将香案挪到院子正中，摆出祭台，将火盆端端正正地摆着，旁边是一摞要烧的纸。 三个蒲团齐齐摆放，连中间相隔的距离都一样。 一丝不苟，这就是明如的行事作风。 做好这一切，听闻脚步声渐近，明如转身微笑：“你们来了。” 明思一脸肃然，好看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悲伤和哀切，向明如疾步走来。 就连素来脸上挂笑的杨择，此刻也收敛了笑容，如刀裁般的长眉透着凌厉之色，眼眸比那夜的颜色还要深几分。 “小如姐，一切都准备好了？” 私下里，杨择不会对明思和明如以姓名相称，而是小思姐、小如姐。 “就等你们来。”明如微微颔首，快步返回房间，手里捧着一块黑牌子过来。 这是一块无字的牌位。 明如双手捧着，将牌位供奉在香案的正中央，随即退后几步。 杨择在中间，明思和明如各自退到两边，三人齐齐跪下，连磕三个头。 寂静无声，平添了压抑和沉重的气息。 三个头磕完，明思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眼中弥漫着巨大的悲伤。 纵使过了这一十三年之久，每每祭拜时，她们都悲从中来。 七月十七，忌日。 这是她们三人，永远疼痛的日子。 明如和明思已经起身，杨择仍旧跪在原处，将纸钱一张张地扔进火盆里，让它们静默地燃烧着。 “阿择，你起来，理应是我们这做女儿的来做这些事。”明如说道。 “我来吧。”杨择的声音平静，仿佛一潭死水。 看着杨择如此沉默，仿佛有一双大手将明思明如拉扯回十三年前，那血腥与罪孽交织的时刻。 那时候的杨择，仅仅八岁，便在一夕之间成长成为一个大人，他说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们这两个仅有的亲人，不会再叫那些坏人欺负。 空气中漫着纸钱燃烧的味道，一张一张地已经燃烧殆尽了。 杨择从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人死如灯灭，这些人间的纸钱又能……可是，相信总会叫人好过些。 明思稍微缓过来一些，擦掉脸上的泪水，哽咽着问道：“阿择，已经十三年了，我们……还可以报仇吗？” 是啊，十三年了，十三度轮回都已经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可是，那些背负罪恶的人，还活着…… 经过了这些年的颠簸，自从来到玄轻，她们才有了几日的安稳，杨择也不用再过那些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阿择，如今你是玄轻的战王爷，我和小思也过得安稳，不如，就算了吧……”明如说最后三个字时，一直隐忍着的泪水却流下来，她赶紧偏头擦掉。 杨择的眼中，熊熊烈火渐渐熄灭，融化在暗黑的夜色，听得他轻然的笑声，仿佛能凉了这个暗夜。 “算了？死去的人命能算了，那些活着的人会算了吗？她们该是知道我还活着，便每年都派人来，赶尽杀绝。” “我能算了，她们能罢休吗？” “这是一条，要用鲜血才能换得安生的路，我得走下去，而且—— 我不会输。” 低沉的声音在暗夜中掷地有声，令明思和明如潸然泪下。 她们不是不想报仇，只不过，那真的太难了。 况且杨择，从不是一个没有志向的，他不光要手刃那些仇人，他的野心……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明如明思都不敢想象。 站起身来，杨择回头看见姐妹俩泪流个不停，心里也沉闷起来，嘴上却笑道：“小如姐，忽然发现我真是足够幸运。” “嗯？”明如拭泪，随即奇怪道。 “除了每年今天你会掉几滴金珠子，印象中你哭鼻子的话……也只剩下十三年前，我上不老山那一次了。”杨择调笑道。 “去你的！”明如破涕为笑，怜惜地望着他，“还不是怕你这个混小子，上了山会被人欺负吗？” 杨择笑笑，心里暖暖的。 这些年若不是还有明思和明如在，杨择这心肠恐怕要比石头更硬一些了。 明思却庆幸着：“幸亏你听了那老头的话，上不老山好好修习，否则何来今日的玄轻国战王爷？连带着我们，也跟着沾了光。” 杨择微一垂眸，轻声笑着：“是啊，幸好听了老头的话……” 思绪飘回十三年前，那年杨择八岁。 他们三人颠簸流离，不知逃离了多远的路，在荒山野岭里都快死了的时候，一个老头出现了。 那老头指了指这个山头，说，“这是不老山，我就住在这山上，你可以叫我鬼夫子。” 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不老山山脚下。 彼时已经到了走投无路之际，八岁的杨择更是被鬼夫子一句话说得热血沸腾，仇恨和愤怒快要将他燃烧。 鬼夫子说：“你随我上山，我教你的是大道。若当真有一天，三分的天下统一，你的大仇自然得报。而我要教你做的，便是推动天下统一之道。” 若按照鬼夫子所言，他推动了天下统一，那么他所恨的人，必死无疑！ “我随你去！” 正文 第288章 石青衫的野心 此去不老山，便是七年。 鬼夫子带他下山，便送去了玄轻的军营历练，直到他真的做出一番成绩时，鬼夫子再次出现，将他引荐给玄轻皇帝。 若别人不知道，那么各朝各国的皇帝总会知道不老山，并且深深崇拜。 鬼夫子告诉玄轻皇帝：“此子自不老山学成出关，若留在玄轻，你愿不愿意？” 杨择在玄轻军营里如何从底层一路往上爬，直到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皇上是知道的，更加认定了杨择是不老山的弟子，是不老山派人来助他大业得成的神将，万分欣喜之下，便认了杨择做义弟。 后来皇上对杨择的好，多半是为了他不老山弟子的身份，期待着他能助杨昭顺利登上帝位，并且扫平其他各国的纷扰，甚至是让玄轻国统一天下。 当然，皇上自然没有向杨择透露统一天下的野心。 可杨择，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只要有私心，便可以为我所利用，杨择只盼着皇上的野心大一些，那么他能更早地除掉那些仇人。 …… 自那天杨择说完赤焰边境的事情，隔了三两日，皇上便下达了命令。 赤焰边境大乱，皇上分明震怒不已，却只是美其名曰，墨将军在边关劳苦多年，朕心里过意不去啊，快叫回般若城来享两天清福。 为了给墨天耀大将军减轻负担，皇上还听从了杨择的建议，将他墨天耀的部分事宜转给他手底下人去处理。 墨天耀手下的第一人便是胡函，胡函将军基本上全面接手赤焰边境。 关于墨天耀，石青衫还有个大胆的想法：“若墨天耀真的是这么个强敌，就这么放任他被别的皇子笼络过去，三殿下的处境不就更艰难了？我们能否将他化敌为友，若能将他拉拢过来，岂不是如虎添翼？” 当然了，拉拢墨天耀的话，诚意必须足，要比别的皇位继承者给出的筹码更高一些。 若真的能拉拢过来，付出的代价高一些也可以，在石青衫看来，这和做生意一个道理，一分价钱一分货，墨天耀他值得高价。 “这不可能。” 杨择一口否定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石青衫不解。 杨择笑意深长，“墨天耀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你当他还是那个依附于墨如丰、依附于墨氏家族而存活的义子吗？按照我的猜想，他早就长成了一头狼，甚至脱离墨家控制的狼！” 石青衫心里一惊：“你是说，现在的墨天耀，不一定会为墨家所用？” 如今的墨天耀，已经成为墨家顶梁的人物，怎么会再乖乖听从墨如丰那些人的话？ “现如今，只有墨尚书、墨国公去巴结他的份儿，说说好话，好让他继续做墨家的义子，光耀他们墨家的门楣。毕竟，皇后身处后宫，权势再大，若前朝没人支撑着，她们什么事都成不了！”杨择道。 杨择的解释，石青衫这才顿悟。 每每问到朝政方面的事情，杨择也不吝啬，耐心地给她讲着。 在这过程中，石青衫便细心听着，颇为受教。 于石青衫而言，杨择是主，是合作者，更是师者。 石青衫忽的一笑，玩笑似的：“王爷，那你的野心是什么？” 杨择笑弯了眼，眸中如星光般点点发亮：“我是个小小王爷，还是皇上认的弟弟，能有什么野心？” “全部的野心，不过是开好一条通天大道，让昭儿顺利坐上皇位。” 杨择的口气太过自然，仿佛真是个与世无争的长辈。 石青衫笑意凝在唇边，微微垂眸。 “真的吗……” 就是因为语气太自然，从杨择口中说出来，才不太可信。 在石青衫的眼中，杨择不像是个甘于平庸的人…… 她肩膀上的一绺头发被揪住，她抬头，杨择正对她笑意温柔，“我的小青衫呢，你有野心吗？” 石青衫很实在的点头：“有。” “是吗？说说看。”杨择眼睛一亮，笑她的诚实。 “我想把生意做遍全天下，成为普天之下最厉害的商人。”石青衫踌躇满志，看到杨择眼中笑意之后，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只是其一，其二就很简单了。” “说来听听。”杨择松开她的头发，却被她这般温婉的笑容弄得心底一片柔软。 “在太平盛世中，赚的盆满钵满，然后做一个普通人，过我的乐呵小日子。” 石青衫笑眯着眼，便能从她眼中看得到她所期待的繁华和太平。 “的确没什么野心，”杨择怔然呢喃了一句，随即笑意漫开，几分恶劣：“那你的太平盛世里，有我吗？” 瞬间，石青衫的笑容也被噎住，“这个，这个我还没有想过……” “哈哈……”杨择大笑着，一颗冰冷的心却被石青衫那个小小愿望融化着。 不过是太平盛世，不过是做个普通人…… 石青衫，你知不知道，有我杨择在，必要搅得这天下动荡…… 你所想要的安宁，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若是旁人这么说，杨择尚且不会有抱歉之感，可石青衫这样说，杨择的心里竟然有几分沉抑。 他所想要做的，或许会让天下人流离失所，不得安宁。 天下人都可辜负，可面对眼前这个单纯的小姑娘—— 杨择，忽然不忍心了。 …… 尚书府，墨清雅的房间。 卸掉满身华贵的装饰，洗去那美丽的妆容，穿着一身素衣。 望着镜中的自己，墨清雅不喜不笑，却犹然美丽无双，只不过，比白天里更添了几分清冷。 此刻的她，神色傲然，面容清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与白天那个温婉可人、善解人意的墨家大小姐判若两人。 若熟悉的人看到这时候的墨清雅，必定会说这才是她，和小时候那个嚣张的墨清雅一模一样。 这一切都是伪装，什么高贵优雅，什么善良温柔，墨清雅根本不想要这些光环。 可当年续弦夫人看中了墨清雅的美貌，甚至容忍了她百般的刁难和羞辱，还对墨如丰和墨清雅许下承诺，不会再要孩子，但需要他们答应一件事。 正文 第289章 战王爷的相好 那就是将墨清雅送去封城外祖父家，改头换面，做一个真正的美人。 续弦夫人已经明说了，若墨清雅听她的话，将来一定可以做皇后姑母那般荣耀无双的女人。 墨清雅只需要好好去修炼自己，其余的道路由她这个继母和父亲来铺。 几年的蛰伏，让外界以为她们这对继母女不和，墨如丰窝囊老实，墨清雅嚣张跋扈…… 只有将自己放到最低的位置，才能在重回般若城时大放异彩，被人重视！ 可见，续弦夫人高瞻远瞩，一直在背后为墨家父女出谋划策。 墨清雅仍然厌恶这个续弦夫人，但不能否认这些年是继母让她父亲的官途一片光明的。 在续弦夫人的观察之下，她看中了杨昭，尤其是杨择回来之后。 杨择颇受皇上赏识，放在手心里捧着，杨择亲近的皇子，岂不是代表了皇上的意志？ 就算杨逸是皇后的嫡子，但皇后能大得过皇上？ 真正决定继承皇位的人，还是皇上。 墨清雅便听从了续弦夫人的话，将全部心思放在杨昭身上，却不曾想连连碰壁。 她小时候的毛病又显出来了，若是有人敢跟她抢，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于是，石青衫便逐渐成了她的眼中钉。 现在就算不为了杨昭，墨清雅也不会放过石青衫了。 这样隐忍的日子，墨清雅都觉得很难捱，不若就像小时候，她看不顺眼便出手，何必要做淑女，这般惺惺作态，由得石青衫她们来给气受…… 墨清雅握着那支从头上拔下来的金簪，逐渐收紧手，目光中都是一片暗沉。 梳妆台上放置着的那蜡烛忽然闪了一下，墨清雅只从镜中看到有黑影向自己迅速过来。 还未曾来得及转身，却被一双大掌从身后环了上来，略带惩罚似的狠狠地拥紧了她的身子，顺势将头埋下去，像是啃噬般亲吻着她的脖颈。 “呃……”墨清雅的皮肤一阵疼，低吟了一声，却也不意外，只是冷冷道：“不是还有两天，你的队伍才进京吗？” 那人的嘴唇上移，吻住了墨清雅的唇，吻得她都快要窒息，这才放开她轻轻低喘着，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声音沉哑着，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看来，还是想我的。” 说话间，他又要低头去亲。 墨清雅一把推住他的脸，气急败坏地低斥道：“墨天耀，你是我哥哥，疯了不成？” “呵，你在封城那些年，不早就和我这个哥哥一起疯了？” 蜡烛忽明忽暗，可看得清墨天耀的侧脸，常年在边关，他的肤色稍暗，一双阴鸷的眼睛仍能看出嗜血的狠辣。 他双手下移，揽住墨清雅的腰肢，不管她的挣扎和在耳边的斥骂，大步走向床边，将她扔在床上，便覆身上去…… 折腾了半夜，墨清雅浑身酸软地躺在床上，仍有怨怼地瞪了他一眼：“刚才那么大动静，万一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墨天耀靠在床头，看了她一眼，“我会给他们留机会？” 在他进门前，外面那些守夜的早就被打晕了。 若这不是在尚书府，墨天耀很有可能一掌结果了这些碍事儿的人。 墨清雅轻呵着，冷笑道：“没想到，你墨天耀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查出来是谁了吗？” 面对墨清雅的讽刺，墨天耀仿佛习以为常，目光却暗了几分，吐出两个字。 “杨择。” 杨择聪明，墨天耀这个对手也是旗鼓相当。 在般若城的人告诉墨天耀，让他回来这件事，便是杨择一手促成的。 不过，杨择这么做，倒是保护了石青寒和胡函将军，他们不至于暴露出来，让墨天耀忌恨。 “是他？”墨清雅皱眉，略微奇怪，思虑片刻便也明白过来：“他是三皇子的军师，尚且没有分清楚你是敌是友，所以就对你下手了。” 墨天耀忽的凝视着她，掐住她的脸颊，狠狠亲在她的唇上。 “你干什么！”墨清雅有些火大，她知道这是个魔鬼，却仍旧以为自己有能力与他周旋。 “你想嫁给杨昭，让我为他卖命？”墨天耀眯着眼看她，迸发出迫人的光芒。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掐的墨清雅疼得冒泪，忽然之间竟生出几分惧意。 或许她从来就想错了，她从前怎么敢将这个魔鬼当做自家下人一样使唤？ 几年前墨天耀曾见过墨清雅一面，当时墨清雅便对他十分蔑视。 后来等他做上了统领将军，大着胆子偷偷从赤焰边境跑去了封城，爬上了墨清雅的床。 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便一直维系到现在。 墨清雅还想嫁给杨昭，然后让墨天耀为他们卖命，她似乎从未看清过墨天耀的面目。 “你，你放开我……”墨清雅用了十分的力气拍在他的手背上，就像是一巴掌打在棉花上似的。 墨天耀掐着她的脸，凑近自己，“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妄想。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若是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别怪我无情。” 话罢，他便狠狠甩开墨清雅的脸，闭目靠在床头。 墨清雅恨恨地盯着他，她忽然后悔，后悔当年父亲将这个孤儿领回来做什么义子，否则怎会有人冒犯她？ “上一次，你要用的赤焰兵刃，是做什么？为什么最后是大皇子死了？”墨天耀问道。 墨清雅横了他一眼，随即也靠在床头上，心里又生出怒火来：“一个贱人敢跟我争，只可惜没把她弄死！” “是谁？” “丞相府的五小姐，叫石青衫的。”墨清雅看着他，“就是战王爷的相好。” 若只说石青衫，墨天耀还不曾有什么反应，跟杨择牵扯在一起，却大不相同了。 接着墨天耀又问了问城中的形势，墨清雅一一说了，并且还煽风点火，说杨择和石青衫感情多好多好，就是想借墨天耀的手除掉石青衫。 “若是能利用那个女人要挟战王爷，一定可以的。所以，想除掉战王爷，一定要先做掉石青衫。” 正文 第290章 凌威将军 两日后，墨天耀率队伍回来，震动朝野上下。 这天下了朝，石明远一回来便兴奋地说着，正好石青衫也在。 “墨家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一个义子？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听到墨天耀是墨如丰的养子时，石明远也吃了一惊。 大夫人也懵懵懂懂的，“我也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不管怎么说，墨家这算是又添一员猛将，虽然皇上明褒实贬，但这位陈将军、不，是墨将军的地位已经不同了，皇上待他简直是好得不行。” 还有一句话，石明远没说，那就是，皇上对待墨天耀那般好，就快赶上杨择了。 今天朝上，皇上先是表彰了墨天耀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又说了一番体恤的话，赏赐众多，墨天耀频频谢恩。 接着，皇上为墨天耀改回了他的墨姓，夸奖了墨如丰，说他教子有方，这便让朝上官员们震惊不已。 这样一员虎将竟然又是墨家人？ 要知道如今的墨家，似乎不如皇后刚掌权那般繁盛。 皇后膝下的四皇子杨逸，一心沉迷于道家玄学，无心于皇位，臣子们渐渐地也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墨氏家族枝繁叶茂，最拔尖的也就是墨国公和墨尚书。 墨尚书是凭真本事坐在这位置上的，而墨国公却是吃老本。 再有的，便是皇后的族妹墨玉菱，也就是丞相府的大夫人，但大夫人不能为墨家带来什么利益，因为石明远的去向尚且未定，而且大有可能随着这五女儿石青衫投靠到杨择和杨昭的阵营。 所以说，墨家的势力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而如今，横空出来一个墨天耀，让墨家人都为之振奋。 下朝之后，皇后也亲自召见了墨天耀，并且多加赏赐，当做亲侄儿一样对待。 虽然收回了一小部分权力，皇上对墨天耀算是恩宠有加，在般若城最繁华的地段，赐住了凌威将军府。 墨天耀才回来半天，弄得朝中上上下下蠢蠢欲动，大多想巴结的。 石青衫看着石明远这个兴奋的模样，看着也是对墨天耀有巴结之意。 吃过饭后，石青衫便去了战王府。 “听我父亲的意思，看起来朝廷中很多人都想巴结墨天耀，现在是不是呈现了一边倒的局势？”石青衫有些担忧，若大家把墨天耀捧到了天上，那岂不是他想扶谁当皇帝都行了？ 杨择却一派淡然，不慌不忙地喝茶，“那些只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若那些跟着我和昭儿的人也见异思迁，我早就处置了他们，也不会容许他们有机会去倒向别人。” 这话似乎也是对石青衫说的，若她也生了异心，必定处置了她…… 石青衫往后缩了缩脖子，自然心里也怕的。 镇住了她，杨择还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 “王爷，凌威将军来拜访。”管家进来通报着。 石青衫和杨择对视，不禁笑了：“来的真快。”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相迎，便见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走来，尚未走近便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威势，走到跟前，更看得清他眉眼之间的狠戾神色。 墨天耀的目光在石青衫身上停留了一瞬，露出的一丝笑容都显得那般阴森森：“这位是……未来的战王妃？” 的确被墨天耀这般的目光吓到了，幸好杨择挡在她身前。 石青衫微微行了一礼，“见过将军。” “凌威将军刚回般若城，便来我这里，深感荣幸啊！”杨择自然地往前挪了一步，正好挡住了石青衫。 墨天耀将目光转回到杨择身上，微微勾起的唇，透出无限的寒意，“久闻战王爷威名，从前也只是见过一面，却不曾想，这次能回般若城，全靠王爷一手促成，在下当真，感激不尽……” 杨择笑意满满，仿佛听不出其中深意，只当他是真心感谢来的，“墨将军客气了，以后来往的日子还多着呢。” 霎时间，就连石青衫也感觉到了墨天耀身上散发出来的凌然煞气，只听他淡淡说了一句。 “听闻战王爷在白楚边境神威震天，在下，想领教领教！” 最后一个字吐出来，就见墨天耀手掌化作鹰爪，朝着杨择的面门袭来。 杨择一手生出几分真气，将石青衫推到了十步之外的距离，另一手已经迎上了墨天耀的袭击。 石青衫刚站稳，却见两道高大的身影已经纠缠在一起。 墨天耀处处紧逼，而杨择只守不攻，像是逗着孩子玩儿似的，只管让墨天耀撒撒气。 “王爷是不屑与在下比试吗？”墨天耀的声音微有怒意，一眼看过去，便知杨择没有使出真本事，只是在应付了事。 杨择却无奈笑着，手上仍旧化解着墨天耀攻来的狠招，“墨将军，我技不如你，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插科打诨，泼皮耍赖，杨择这一套让墨天耀很不高兴。 墨天耀是那种用真本事打出来的人，一看杨择这个无赖打法，顿时更加鄙夷，下手更加狠，一方面是想逼着他出真招数，另一方面想着，若杨择真是个草包，不如现在解决了。 墨天耀十分不屑，杨择便玩得更欢，只接招不出招，由着他发火没地儿撒。 看杨择像是一尾游鱼般滑头，石青衫最初有些紧张，后来被杨择逗笑了。 已经出了上百招，杨择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墨天耀的脸都有些阴了。 余光忽然看见一旁站着的石青衫，她的唇边隐有笑意，墨天耀目光骤然紧缩，想起了墨清雅说的话。 这个石青衫，或许真的是杨择的心头宝。 若不能直接逼杨择出手，那只好剑走偏锋了。 一掌打过去，杨择正接招之时，墨天耀猛然翻身，跃向石青衫那里。 石青衫微微睁大眼睛，见到墨天耀飞扑过来。 她心头一沉，刚想迈开腿逃跑，墨天耀的大掌已经扣住了她的肩膀。 杨择接了个空招，猛一回头，见到墨天耀已经抓住了石青衫。 杨择目光微沉，露出几分寒意，身影如鬼魅一般闪到了墨天耀身旁，抬起一掌重重地打在了他抓石青衫肩膀的那手腕上。 正文 第291章 婉茵的婚事 震痛之下，墨天耀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石青衫着实吓着了，杨择抓着她的手挡在身后，微眯着眸子看向墨天耀，隐有几分薄笑：“墨将军，你在军营里也是如此无赖，抓女人来威胁吗？ 果然如墨清雅所言，杨择当真在乎这个丞相府的五小姐。 “王爷点到为止，是给在下面子，”墨天耀微一勾唇，“在下，只不过跟二位开个玩笑。看来，战王爷对五小姐情深义重。” 杨择不自觉地握紧了石青衫那双柔软无骨的手，笑得像是见到老朋友般：“墨将军也看到了，她对我而言的确重要，若真出了个闪失，我可是会拼了老命的。” 杨择含笑的声音沉了几分：“所以，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了。” 但凡是个聪明的，都能听得出杨择口中的威胁之意。 那一瞬间，石青衫望着杨择这宽大的后背，顿时生出几分安全感。 看起来，石青衫便是这杨择的底线了。 没能试的出来杨择的功夫，却也试出了他的软肋，墨天耀笑着拱拱手：“今日真是来的不巧，打扰王爷和五小姐了，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礼物已经送去给官家了，墨天耀这便转身离开，却被杨择叫住。 “墨将军，赤焰边境大乱，皇上仁心仁德，依旧嘉奖于将军，这当真是莫大的重视！” 杨择此言，便是在讽刺了。 墨天耀回头，冷笑一声：“王爷以为，在下的谢意还不够诚心吗？” 杨择笑声阵阵：“我只是提醒墨将军，要扫好门前雪。” 随着墨天耀的回归，连同着五皇子杨嶙都回来了。 杨嶙也在赤焰边境的一个小辖区，借着墨天耀的势头，也做出了不小的成绩。 杨嶙一回来，便和墨天耀走动得很勤，风向变了，有些甚至投奔杨嶙。 哪怕杨嶙是个草包，有墨天耀在背后撑腰，必定也可以成事。 一时间，杨嶙也成了仅次于杨昭而炙手可热的人选。 大夫人密切关注着处在小村子里的石成欢，知道她稳定待产，便也放心许多。 不过，大夫人还要想着为石成欢的回归而铺设好道路。 这铺路的第一步，大夫人便瞅准了石婉茵——这个继任的嫡出小姐。 “老爷，最近您也看到了，五殿下风头正盛，只要有凌威将军在他身后把关，五殿下成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大夫人劝说着。 石明远睨了她一眼，仍旧呛声道：“五殿下有刚来的墨将军，那么三殿下还有盛宠之下的战王爷撑腰呢，三殿下和五殿下，该选谁你心里没数？” 杨昭有杨择也有玉贤妃，远一些还有玉西族，而杨嶙呢，现在只有一个尚未摸清楚情况的墨天耀。 大夫人讪笑着，这便开始动之以情：“老爷，婉茵她曾经的名声不太好，这个您是知道的。” 说到此处，石明远便想起那个傻儿子石锦华，便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傻子死就死了，还要祸害一个女儿！ “婉茵能找到一户好人家不容易，上一次那是有任淑妃娘娘做主，让婉茵和五殿下多接触。能找得到五殿下，已经是婉茵的福气了。” “老爷您想想，除了五殿下，您还能为婉茵再找到更好的夫婿吗？” 石明远想让石婉茵嫁个好的，帮他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可石婉茵明显靠不住了。 见石明远有些动心，大夫人这便晓之以理：“到时候青衫嫁给战王爷，老爷您便有了三殿下和战王爷这一层势力，如果婉茵能嫁给五殿下，老爷还能再和五殿下与墨将军多亲近亲近。我们现在不知道将来会是哪位皇子即位，可如此一来，我们丞相府便有了两成胜算，怎么算老爷您都是不亏的。” 从前石明远也想过，就听任淑妃的将石婉茵指给杨嶙，只是他也怕得罪杨择和杨昭。 如今听大夫人这么分析，也很对。 石婉茵和杨嶙，那是任淑妃促成的，可不是他石明远要上赶着结亲的，就算杨择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他头上。 他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这下子，石明远彻底心动了。 “若婉茵能嫁个好人家，我这心里才算安。”石明远假仁假义地叹了一口气，对大夫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都缓和不少：“这样，你去安排吧。” 有了石明远的肯定，大夫人去后宫走动便也算有了底气。 大夫人脸上多了喜色，“好，我这就去办。” 看起来是在为石婉茵操心，实际上大夫人却是在为自己的亲女儿谋划一个锦绣前程…… …… 墨天耀和墨清雅彻底没了动静，石青衫观察了好久，这才敢松懈了下来。 然而，几家铺子里频频上报出很多小问题，比如什么米面缺斤少两、药材布料等以次充好等不断地往上报，有一家酒铺卖假酒，竟然把人弄得进了医馆，这件事终于惊动了石青衫。 从这家酒铺开始，李掌柜这才把最近发生的小问题都一股脑儿地倒给了她。 一般来说，哪家小店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这一次石青衫名下的铺子像是瘟疫一般，集中爆发了出来，李掌柜处理地叫苦不迭。 这些小问题都关乎着百姓的自身利益，百姓都不愿意了，对石青衫这些店铺都抱怨不已，最近的销量下滑的厉害。 酒铺的事情惊动了石青衫，李掌柜便全部都说了，不能再帮底下人兜住了。 那位喝到假酒的客人，石青衫将他送去了自家的医馆安定堂，亲自看着安定堂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给这位客人治好了病。 然后石青衫又带着酒铺的全部伙计亲自登门，给那位客人送上厚礼，客气地道歉。 当着众位百姓的面儿，石青衫派人砸了自家酒铺的招牌，便宣布酒铺彻底停业整顿。 在这期间，若是将本店卖出的假酒送回来，她将以两倍的价钱返还给客人。 这一举动，博得了百姓们的好感，很大程度上稳定了局面。 稳定下来后，石青衫便奔波于各个店铺之间，忙着处理每家店的问题。 就在石青衫着急上火之时，安定堂的药吃死了人，国色天香售出的布料粗糙，竟然划伤了客人的皮肤。 风暴骤起，再也不是石青衫随便能平息下来的了。 正文 第292章 我是个吃软饭的 事情愈演愈烈，已经不仅仅是石青衫那些铺子的问题了，还波及到了杨择。 坊间传言，说石青衫借着官家的势，做生意不老实，中饱私囊这才赚下了许多家财。 赚下的那些家财不光是石青衫收益，还有杨择。 若你不相信呐，你去看看战王府每天都吃了什么好东西，用了什么贵东西，便一切都明了了。 战王爷只不过是个挂名的，不干实事，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吃喝玩乐，逍遥快活？ 还不都是靠石青衫！ 杨择听说了这件事，还专程来了国色天香找石青衫。 国色天香生意惨淡，一天都进不来几个人。 石青衫坐在二楼，捧着账本微微发呆，见杨择上楼来，这才回过神来，放下账本起身，“王爷，你怎么来了？” 石青衫已经快有半个月没睡好了，那双眼睛满是疲惫，眼下一片乌青，看来最近是被店里这些事情折磨惨了。 杨择笑问道：“你听说最近的传言了吗？” “没有，又有什么新的传言了吗？”石青衫苦笑着，不过就是说她是个黑心商人，还能有什么。 石青衫拿了个新杯子，给杨择倒着热茶。 杨择悠然踱着步子，望着她。 “呵，你竟然不知道，大家都说，我是个吃软饭的，靠你养活呢！” 什么？ 石青衫的手一抖，难以置信地抬头，一脸惊悚的表情。 百姓们都是认真的吗？哪里看得出来，她想养杨择啊？ 不过，事情因她而起，石青衫心里愧疚，便垂下了脑袋：“王爷，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的名声。” 最近为了这些破事，她也真的是心力交瘁，完全没有理会，这些烂事竟会发酵，波及到杨择。 望着那绒绒的小脑袋耷拉着，杨择的一颗心揪揪的。 他长臂一伸，将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搂紧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一切都会过去的，别怕……” 他的手掌，在抚平她心上的皱褶。 他怀抱的温暖，似乎是镇定心绪的良药。 石青衫轻轻吸了吸鼻子，忍住想哭的冲动。 已经在努力收拾烂摊子了，但是这个破洞越来越大，她也忙得焦头烂额。 幸好，幸好还有杨择。 安抚了一会儿，杨择说了几句话，竟逗得石青衫笑了起来。 楼下的李掌柜听闻笑声还抬头，看到自家女老板笑了，还十分惊奇，还不住地感叹着，“这坊间传言有时候也可以相信的嘛，瞧，小姐一见到战王爷就笑了。” 要知道，他家五小姐已经连续半月都愁眉苦脸了，这战王爷当真有奇效。 正在楼上欢声笑语之时，绯梦却蹬蹬蹬上来，带来了坏消息。 “王爷，宫里传出来消息。”绯梦一脸凝重，还看了石青衫一眼。 看来这消息和石青衫有关系？杨择微一挑眉：“说。” 石青衫也察觉出来，刚开朗的心情又是阴云满布，望着绯梦。 绯梦便据实以报：“宫里线人来报，三公主吃了些点心和肉干，却呕吐不止，虚弱了几天，皇上派人彻查，据说这批食物是五小姐处提供来的。” 那一瞬间，石青衫仿若跌进了深井冰中。 “不对，这不是巧合。”石青衫按在账本上的手慢慢收紧，抓皱了账本的皮，“从宫外到宫里，一件又一件，弄得我喘不过气来，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 若是之前，店铺里的问题频发，石青衫尚且可以动手清理门户，或者好好彻查，谁家开铺子能一帆风顺？ 可单是她自己的铺子出事儿也就罢了，竟然还会扯出杨择。 宫外事发，杨妙紧接着就吃坏了肚子，事情惊动了皇上，这才算闹大。 从细枝末节开始，直到用公主做文章，将这个雪球越滚越大，心思滴水不漏…… “来之前，我就在猜这个要害你的人是谁。”杨择笑了一声，望向她。 石青衫微微皱眉：“这人，不会是墨清雅的。” 回想起那次在她货物中放兵刃，还有撺掇周筱逼婚，从这两件事就可以看出，墨清雅是急于求成，反而漏洞百出。 还有追求杨昭，墨清雅似乎太过自信，显得没有章法。 而这次的事情，却能体现的出心思过于缜密，完全不是墨清雅的行事作风。 石青衫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副狠戾的面孔，不禁看向杨择。 只见杨择轻笑，眸中不含一丝温度。 两人同时说出一个名字—— “墨天耀。” 这次的危机应该是墨天耀直接出手，在短短半个月之内，无声无息地让石青衫这一大堆生意陷入瘫痪。 看过墨天耀和杨择打斗，石青衫以为他只是以武力降服众人的武将，没想到竟然有这般心思，无孔不入地将她的生意搞垮。 此人心机颇深，不容小觑。 似乎也是因为杨择的关系，皇上一直压着这事儿，没有让人追究下来，但宫里总有些不安分的声音，想为杨妙出头，说是石青衫那里不光有这些坏掉的食物，连同她做买卖时手脚也不干净。 其他铺子里的事情有李掌柜在操心，石青衫好不容易得空在家休息一会儿。 这半个月来，她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消瘦了。 杨逸登门来访，他神色匆匆，见到石青衫这般憔悴，那番心急火燎也都放了放，叹了口气：“五小姐，我在宫里也努力压制此事，但实在是没办法。” 那些有心人三番四次地挑起，杨逸又怎么能压得下去呢？ 石青衫吩咐断弦倒了茶水，便也无力地坐了下来，揉着太阳穴：“多谢四殿下为我周全，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吧。” 想什么办法？到现在为止，里里外外一团糟，这几天全是支出没有进账，就怕这两天皇宫里责怪下来，她手下的店面可能要全盘关闭了。 杨逸没有动茶水，忧心忡忡道：“我找不到宫里造谣生事的人是谁，但这事似乎牵扯地更多，不仅仅是你供货有问题的事了，还牵扯到，皇叔。” 石青衫头疼：“又是在说，我将聚敛来的钱财都给了王爷吗？这些人真是……” 正文 第293章 砸钱换名声 “不仅如此，他们说关于你的生意要彻查下去，不能让般若城的商人为了赚钱都学你不择手段……还有就是，皇叔跟你关系亲密，为了避嫌，最好不要插手此事。” 杨逸深深望着石青衫：“现在朝中也开始插手此事，主张彻查你生意的人占多数，应该不出五天，父皇就得派人全盘清查你手中的账目和生意了。” “而且，来查你的官员绝不可能是皇叔、昭儿或是我，凡是跟你关系不错的，都要避嫌。” 若只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也不至于如此。 石青衫现在的生意早就取代了张峰那最盛的时代，再借着杨逸的方便，将生意做到了皇宫里，时不时还有皇子公主来主动宣传，这个生意很容易就起来了。 况且，石青衫心思活泛，对同行们也都客气，自己赚钱，也会给同行分一杯羹。 就算生意做的大了，同行们也只是佩服，绝没有嫉妒之说。 石青衫在般若城中商人圈子的影响力逐渐大了起来，就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说是不能让她带起不正之风！ 这下子，彻底算是踩在了风口浪尖上了！ 为了她，杨择已经被天下人议论了，就算很艰难，石青衫也不想再去连累杨择了。 趁着皇上还没派人下来之前，石青衫将自己锁在国色天香的楼上房间，和李掌柜盘算了手上所有的资产。 整整一天一夜，石青衫和李掌柜都没合眼，这才清算出来。 石青衫累得快要睁不开眼，轻轻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阖眼休息。 看着账目上庞大的数字，想到石青衫的计划，李掌柜露出十分肉痛的表情。 “小姐，这可是您名下全部的现银，为了这些救不活的铺子，真的要全部投进去吗？” 在盘算之前，石青衫就已经告诉了李掌柜，清算全部家产，高额赔付那些受了损失的客人，并高价收回从前卖出的残次品。 还有这一次送进皇宫里的全部货物，全都收回来毁掉，免费换了新的一批货物。 全部的银钱，用于挽回名声。 李掌柜肉痛的原因在于，“小姐，就算皇宫里出现坏掉的食物，残次的布料，那也只是碰巧，大部分都是好的，我们这样做，损失太重了！” 虽然石青衫没有明说，但李掌柜也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人故意在整他家老板。 石青衫没有睁眼，声音淡淡的，“树欲静而风不止，若我们不对自己出手狠一点，等到对方下手时，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若是舍不得这些钱，肯定会让墨天耀再拿其他的做文章。 “还有，把我散尽家财为保声名这件事传出去。”石青衫微一睁眼，望着李掌柜。 这样一来，众人 便知道石青衫做买卖的诚信和决心，她并非是那种以次充好的人，而是这其中出了岔子。 当然，石青衫绝不推卸责任，只是她要所有人知道，她并非那等贪图不义之财的奸商。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李掌柜长叹一声，抱起账本出了门。 这是一招狠棋，孤注一掷，赌上了石青衫全部的本钱。 所幸的是，在第四天，般若城的风声变了。 李掌柜乐呵呵地跑来丞相府，进门就跟石青衫说，“小姐，成了，事情成了！” 买了残次品的客人，听说石青衫的店铺里以次品换两倍的现钱，都半信半疑地来了，欢天喜地的离开，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将买回来的残次品兑了现银，全城的百姓都乐呵地称赞着石青衫，说她这个小姑娘做买卖不容易，这般诚信更是难得。 对于百姓们的夸赞，石青衫只是一笑置之。 事发之时，大家怎么不说，她还是个小姑娘，不要这般为难了吧。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东西。 皇宫的物资，石青衫是拜托了杨逸，好说歹说这才让换了全部的货物。 两倍货物的补偿，六局又不傻，端了一下架子，自然也让进了。 这一次，杨逸亲自派人，一件一件地盘查，就连一个小酒杯都不放过。 件件是上品，而且只多不少。 石青衫还给六局主事儿的塞了些好处钱，主事儿的脸立刻就添了笑容。 “五小姐是四殿下引荐的，前不久事发时，臣就相信，五小姐绝不会有问题的，今天弄得这一出啊，就是为了堵那些挑事儿之人的嘴！四殿下，五小姐且放心，若上头再有人来查这事，臣绝对是站五小姐这边的！” 这个主事儿油嘴滑舌，指不定拿这些东西要怎么邀功呢。 “那便多谢大人了。”石青衫礼貌笑道。 拿人手软，石青衫相信这个主事儿会把她想传达的意思都宣扬出去的。 在石青衫用砸钱的方式运作之下，城中关于她的风评渐渐好了起来。 皇上还未来得及派人下来彻查，关于石青衫的流言倒是被压住了许多。 石青衫疲惫地躺在摇椅上，长长吐了一口气，总算是，都做完了。 名声回来了，她却成了个穷光蛋。 吱呀，门被推开，有一脚步声渐行渐近，似乎是怕吵醒石青衫。 石青衫睡觉轻，有一点响动就会醒，她微微睁眼：“娘？” 酒留走到跟前，一脸疼惜地望着她，说话声音都轻了些：“累了吧。” 这段时间，石青衫忙得脚不沾地，就算回府，也都是大半夜了，酒留这个亲娘也很难见到她。 石青衫也不拘礼，让酒留坐在旁边之后，歪着头靠在藤椅上，轻轻点了点头。 见女儿的生意遭到这么大的难处，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忙，酒留这心里自然是难受的。 可酒留也是商户之家出来的，看石青衫最近简直是在砸钱，便凝望着她，“你这么做，是不是手上已经没钱了？” 百姓们只知道石青衫家财万贯，给了他们那两倍的银钱不算什么，聚沙成塔，这已经掏空了所有。 “是，账面上已经亏空了。”石青衫毫不避讳，将眼睛轻轻闭起来，稍作休息。 酒留鼻尖一酸，心里比石青衫还要着急，一时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静默了片刻，石青衫都快睡着的时候，却听酒留道：“青衫，不如你去一封信，求你外公出手帮你？” 正文 第294章 没帮你，怪不怪我？ 石青衫睁眼，微有讶色：“娘，你出嫁时，外公不就和你断绝了关系？” 酒留叹了口气：“当年那是当年，你还记得有一年我带着你回楚城探望他，他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但对你怎么样？” “外公，待我很好。”石青衫想到她外公，心里便觉得很酸楚。 前世里，石成欢大夫人还有杨裕，就是为了算计外公这点钱，这才做了个十年的大局。 或许，前世里外公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酒留继续道：“你外公膝下无子，只有我一个女儿，当初他怕本家其他表兄弟觊觎家财，早就说过，不管我生下的是男是女，都会成为他唯一的继承人。只不过后来，他看不上你父亲，坚决不同意我嫁给官家，是我执拗不肯，这才断绝了关系……” 说起这个，也是酒留的一桩伤心事，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拼死拼活地嫁给了石明远，而如今却落不得个好下场。 “青衫，不是我要贪恋你外公的家财，你现在的生意确实是遇到了难关，账面上这么大的缺口，你去问那些往日交好的同行开口，谁敢借给你？”酒留望着她。 石青衫沉默垂眸，她的事情可是和皇宫扯上关系了，鼎盛时无人能比，可衰败时也无人敢搭手。 “只有你外公有这个财力能帮你，而且，只要你开口，他不会看着你落魄不管的。”酒留知道，由石青衫去说，比她自己来说要见效快。 酒老太爷是个硬骨头，这么多年没见酒留低头，他便也不理不睬，好像是真的断绝了关系似的。 酒留犯错被送去大空寺这件事，曾传到了酒家，但酒老太爷没有管，就是还赌着这口气。 当时酒老太爷想，不过是去念经礼佛，让酒留好好长长记性也好。 若是知道大夫人还在背地里搞那些阴谋诡计，酒老太爷定然会跟石明远闹个鱼死网破的！ 而且，每年秋天楚城酒家送来的那些好东西，便知酒老太爷心疼着这个女儿和外孙女呢。 现如今，怕是只有这一条出路了。 石青衫无声地吐了一口气，这便起身要出门，“我这就去送信。” “哎，你去哪里？”酒留追了几步，问道。 写信，送信，在这儿不就可以了？ “我去战王爷那里，他的人送信快。” 石青衫想着，若是让流光他们去送，快且不说，主要是保密性高，不至于会被墨天耀的人拦截。 看着石青衫像小蝴蝶般远去的身影，酒留有些吃味了。 老话说的没错，女儿大了不由娘，都是白眼狼！ 在战王府写好信，石青衫便交给杨择，“王爷，你说，我是不是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因为前世之事，她对外公还是心怀愧疚，不想再将外公牵扯到这趟浑水中。 杨择将石青衫封好的信封又拆开看，“嗯，字写的不错。” 石青衫：“……”这是什么关注点。 杨择又将信装进去，用火漆封好，随手递给流光，这才望着石青衫，笑道：“还有一条路。” “什么？”石青衫略有期待地望着他。 “我去卖我这张老脸，肯定会有不少姑娘心疼我，将家当都送来的。” 石青衫没好气地，低下头。 就知道，超过三句话，杨择就会不正经。 “王爷，这信几天能送到？” 杨择看了眼流光，流光便道：“四天。” 从前跟酒留坐马车去楚城，路上颠簸了十二天才到，流光骑快马能压缩到四天，应该是最快速度了吧。 石青衫耷拉着脑袋点点头，没看到流光已经出了门去。 石青衫坐在圈椅中，身子一软，窝成小小的一团。 杨择单手向后一撑，轻巧地坐在了桌案上，他抬腿轻轻踢了踢石青衫。 石青衫抬头，见杨择一脸坏笑，心里的恼火刚涌上来，却听杨择轻声问道。 “这几天我没帮你，你怪不怪我？” 石青衫怔然，随即摇了摇头，“不怪，我已经麻烦王爷那么多了。” 人家战王爷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总是给人家添麻烦？ 听石青衫这客气的回答，杨择反而有些兴趣缺缺，他倒是希望这小丫头怪罪下自己，何必，何必这么生分呢…… 言归正传，杨择向前微倾身，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直视着自己。 “石青衫，这次的难关你必须自己度过，否则今后，这般若城中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只会说你是个借了我的势往上爬的草包大小姐，你懂吗？”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认真，好像是大人说教一般，却添了让她能耐心聆听的力量。 石青衫微微失神，眼睛眨了眨，浮上了一层水雾。 “嗯。” 她发出的声音显得委屈至极，像是小孩求母亲抱抱似的，让她自己都羞红了脸。 杨择哈哈大笑，揉了揉石青衫的脑袋，“怕什么，你身后有我这个靠山，不要怕！” 流光走后的第二天，石青衫的精神头都还没有完全养好，那些风头压不住了，竟然全面爆发出来。 朝中许多官员揪着不放，竟然又出了新的花样。 “五小姐散了这么多银钱来买个好声名，一定是聚敛了众多不义之财。臣提议，清查五小姐名下的家产和账目，如若不是，也好还了她一个清白之名！” 不光如此，竟然还有胆大的将杨择也拖下水，认定石青衫和杨择同流合污，一定要将他们俩人的财产都彻查一番才算！ 递奏折的人不在少数，皇上也不是一手遮天的，现在再想维护，也按不住这些声音了。 于是，许多高官结成一支清查的队伍，去查石青衫和杨择的家底。 之所以让许多高官共结一支队伍，是因为惧怕杨择的威势，生怕杨择一发火，会把他们就地解决。 咱们战王爷可是个好脾气啊，笑吟吟地迎着这些同僚进家门：“你们随便查，随便查。” 见到笑眯眯的杨择，官员们都胆战心惊，刚赔笑着进门，就听杨择又悠悠道。 “你们查了我的家产，若都是清白的，就你们几个，按照我清白家产的两倍赔给我。” 官员们都吓傻了，杨择却含笑望着他们：“你们想邀功，不像石青衫一样押上点银子赌点大的，本王能愿意陪你们玩？” 正文 第295章 商户之典范 杨择没有拦他们，但没有一个官员敢在战王府轻易放肆了。 相比之下，去石青衫那里盘查的官员就暗自庆幸着，得亏是来这里查。 石青衫名下的资产主要是去各家店铺盘查，丞相府也不能被放过，每天人进人出。 看到这么多生人，石锦萱都火大地骂着：“什么杂碎，都敢来丞相府撒野，你们是不是眼瞎了，认不认得外面挂着的牌匾上写的三个字？丞相府！你们是不是脑子不够用？” 就算石锦萱唾沫都喷完了，那些人依旧无动于衷，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来之前，大家就商量过，官查官，肯定会有阻力。 若是丞相府或战王府有人阻拦生事，就当没看见。 丞相府且能睁只眼闭只眼，战王府大门敞开着，大家都不敢进，一时间竟然成了个笑话。 丞相府乱哄哄的，大夫人见到便想挑两句事儿：“老爷，青衫若真有错，也不该牵累家里啊！” 言外之意就是，嫌弃石青衫给丞相府惹了臭名声。 恰好挺着肚子的苏念也过来了，她冷笑道：“五小姐混得好时，没少贴补家里，现在她遭人陷害，大夫人就想把她扫地出门了？老爷，这可不公道！” 原本只有她和石明远两人过来，这个苏念不好好在房间里养胎，还敢跑出来兴风作浪？ 大夫人怒瞪着苏念，随即对石明远赔笑道：“老爷，我只是说，这几天家里太乱了。” “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话！”石明远狠狠瞪了眼大夫人，便扶着苏念离开。 若只有大夫人在，兴许石明远会对石青衫产生不满的情绪，可经过苏念说话间这么一耽搁，便让石明远想通了很多事情。 到现在，杨择府上还没有一个人敢踏进去翻过一片纸呀！可见杨择的势力，依旧能震慑许多人。 杨择为难的那些官员，便是在朝上痛骂石青衫的那几个，听人说过，杨择这是在为石青衫出气呢！ 不管是真是假，杨择和石青衫的关系摆在那里，若是在这个时候没有站对队伍，得罪了杨择……石明远都能料想得到，今后他的路要是能好走才怪！ 如此一来，石明远不光没有责骂石青衫，反而处处维护，派人盯着那些翻箱倒柜的官兵，若是没有 问题，便叫下人给石青衫恢复原样。 店里、家里都乱糟糟的，石青衫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心里升起一股担忧。 她做生意清清白白，倒是不怕他们能搜出来什么。 只是，铺子那么多，若真有人想往她铺子里放个假证，那她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已经整整一天，才清查了五分之一的账目…… 这个晚上，丞相府青衫院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兵守着，石青衫就算想做些什么都不行。 躺在床上，石青衫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到这些烂事就烦恼不已。 今天风平浪静了，那明天呢？ 醒醒睡睡，直到天亮。 石青衫这间屋子算是被放过了，她也不着急了。 府里有石明远派人盯着，店里有李掌柜费心费力地盯着，如果真有人要故意陷害…… 若有人存心陷害，她再怎么防备也无济于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索性，就等着他来！ 在床上像是咸鱼似的躺了好久，石青衫这才无精打采地起来梳妆打扮。 梳好了头发，石青衫望着梳妆镜，目光下移，落在了温茶整理好的那一个个摞起来的小木盒里。 这里分门别类的装着耳饰、手链、镯子、项链等，得亏温茶细心。 石青衫随手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项链，但她一眼就看到一条白玉做成的吊坠，这是方形的。 这条成色不错，不过比不上外公送的那条白玉坠。 说起白玉坠，那还在杨择手中作抵押。 石青衫伸手摸出挂在脖子上的那条，低头看着杨择送的烈焰之戒。 这时候看到这个戒指，竟然格外安心。 本想戴一条玉坠子，摸了摸这个烈焰之戒后，便又塞回衣领中，将那玉坠子收到木盒里放好。 睡好了，总得去面对那个烂摊子。 石青衫刚打开房门，却见杨昭兴冲冲地跑来，站在门前，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小星星似的。 “石青衫，你的危机都解决了！” 石青衫一愣，刚想说别开玩笑了，可往远了一看，那些围在家门前的兵都有序地离开了。 “怎么回事？”石青衫急切问道。 “你那个外公，果然待你好。”杨择这才进了门。 石青衫将两人让了进来，杨昭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今天朝上发生的事情。 这两天恰好是商户缴纳赋税的时候，昨天总算是清算出来了，楚城酒家缴纳的赋税当属全国最高，而且没有一项遗漏，堪称商户典范。 更巧的是，前不久因杨昭向商人收善款之举，皇上便将清点商户缴纳赋税之事交给他。 杨昭也正在为石青衫这事儿发愁，只听手下人报了个名号—— 楚城酒家。 本不在意的，脑子忽然一转，怎么记得石青衫她亲娘就姓酒？她亲娘好像是楚城酒家来的？ 杨昭自己抓耳挠腮不确定，大晚上的便跑去杨择那里求证，果然如此。 当看到账册上楚城酒家那庞大的纳税额时，杨择就笑了：“石青衫有救了。” 昨晚上，杨择仔仔细细地翻阅了酒家名下缴纳税款的店铺，竟然发现了其中玄机。 今天一大早，在朝会上，杨昭便将今年商户缴税的情况上报，并特别点明，这次的纳税典范是楚城酒家。 杨昭这边话音一落，杨择立刻起了头，将商户纳税的功劳都夸到天上去了。 然而大家都点头称是，杨择说话的内容虽然夸大其实，但他就有那个能把假说成真的本事。 皇上一听，诶？的确是这样啊，如果没有商人纳税，我们哪里来的国库银两？百姓们怎么安居乐业？ 杨择这一渲染，皇上便龙心大悦，认定了这楚城酒家功劳甚大，甚至还要亲自提笔，写下“商户之典范”几个字，做成匾额送给酒家。 皇上想了想，似乎赏赐还不够，赏赐银两吗？酒家本就是做生意的人家，不缺银子的。 正文 第296章 我就是她的靠山 钱财有了，这下最缺的就是声名了。如此，皇上一拍脑门，就将般若城一座豪华的大院子赐给酒家，让他们搬到般若城来居住。 皇上好一番赏赐，让杨择和杨昭满面笑容，代为感谢。 这弄得墨天耀他们一头雾水，这两个人费尽心思给这商人争取什么赏赐？ 墨天耀给一个官员递了个眼色，那官员刚要说石青衫的事情，便被杨昭接过话茬儿来。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要奏。” 这便将那酒家纳税的名册呈给了皇上。 “这是酒家名下所有纳税的铺子，请父皇看看有没有问题。”杨昭道。 皇上一笑：“怎么，还嫌给酒家的赏赐不够吗？”皇上的心里都在嘀咕，这酒家是他这三儿子的什么，怎么值得这般维护？ 杨昭便笑道：“若父皇认为没问题，那儿臣便要说明一件事。酒家在般若城中的产业，大大小小的铺子不少，可其中的八十一间铺子纳税额算是般若城中最高的，其他倒是没有什么。” 杨昭转向众臣，“这八十一间铺子名义上的主人，便是丞相府五小姐。” 众人面露疑惑之色，有人问了：“这又当如何？” “如何？各位恐怕有所不知，这位五小姐的外祖父，便是今年的纳税典范，楚城的酒老太爷！”杨昭目光灼灼，“五小姐所有的铺子，便是她外祖父送的，但从这纳税的账面来看，五小姐名下的产业当是酒家的附属产业！” 众臣一惊，这不就代表了…… “正如各位所想，酒家纳税额如此之高，是皇上钦点的商户典范，这时候偏偏有谣言说，酒家在般若城中的产业藏污纳垢，要知道真的背上了这个不堪的罪名，可是要让人家倾家荡产的呀！”杨择的嗓音清润，就像说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可听故事的人却都心惊肉跳。 “可我们为官者算什么？打一个巴掌再给两颗甜枣？这让天下的商户怎么想？将来还有哪个商户心甘情愿地纳税？呵，我们先收了人家酒家巨额的税款充国库，再用一个小谣言说事儿，彻底否定了酒家做的所有，这样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杨择插科打诨地说着。 三言两语之间，便将酒家和石青衫铺子的关系都摆的明明确确，本来没有那么吓人的，他却将利害关系都扯出来。 杨昭又道：“五小姐一个女子，辛辛苦苦将生意做成这样不容易，可大家的恶意揣测实在是过分了！她要是想好活，自然有许许多多的仰仗，石丞相，楚城的酒家，还有皇叔！若是那些娇小姐，早就跟各位翻脸了，人家随便搬出一个靠山来，都够各位受一阵子的！” 见石青衫翻过身来，石明远便也挺直了腰杆，怒视着曾经说过石青衫不是的那几位：“若是有人敢诬陷老夫的女儿，哪怕是同僚，别怪老夫不客气！” 幸亏啊，幸亏当时没有对石青衫落井下石。 说起靠山这事儿，杨昭这牢骚还没发完，索性一次说了：“还有，不让我皇叔插手，说是避嫌？哪位站出来告诉告诉我，人家情投意合，不知道哪天就要明媒正娶，需要避什么嫌？” 趁着杨昭这话头，杨择颔首，笑眸扫过在场众人：“她的靠山，有我一个就够了。” 好嚣张的！ 我就是石青衫的靠山，你们想干什么，冲老子来啊！ 杨择这一句话，可比得过杨昭百句，吓得众臣变了脸色，原本还想顶撞几句的，都畏缩到后面了。 也从没见过杨择这般护过谁，皇上眼中隐有笑意，便抬手道：“幸亏昭儿提醒，否则真的要将这欲加之罪强加到酒家，令酒家伤心了。” 杨昭面色一喜，小心翼翼问道：“父皇，五小姐那里，还需要查吗？” 皇上扫了眼众臣，没有一个再敢站出来，像前几天一样义正言辞地指责石青衫了，他笑了笑：“都说了是误会，快去派人给酒家封赏吧！” “皇兄，臣弟那里的人手该怎么办？每天堵在家门口，臣弟也很苦恼啊！”杨择无奈笑着。 皇上早就听说了杨择那里的事情，那些官员不敢查，皇上也懒得管他们。 “撤了撤了，那还真是委屈你了。”皇上笑着摆手，笑杨择这个油嘴滑舌。 那几位在战王府蹲着的官员，今天也在朝上，听皇上说要撤走，都感激涕零，他们早就想撤了好吗？ 杨择回头看了眼，笑意盈盈地望向墨天耀。 只见墨天耀的脸色，快比那乌云天都要黑了。 墨天耀步步缜密，却忽略了石青衫还有酒家这个外公。 石青衫说要送信去酒家借银两，杨择也认为希望不大，毕竟这么多年酒家那边都没有主动联系过石青衫和酒留，想来酒老太爷早就不认她们俩了。 可昨天看酒家纳税的账目时，杨择发现了一个问题。 般若城中属于石青衫的那八十一间铺子，杨择记得很清楚，当时石青衫还把什么房契地契都亮出来，这才从大夫人那里收回了这些产业。 而如今，酒家竟然为这些铺子缴纳今年的赋税。 最重要的一点是，酒家为这八十一间铺子缴税的时间，就在前几天，而酒家名下其他的铺子早在一个月前就交齐了。 这八十一间铺子在石青衫手上，生意非常好，赋税自然要高出许多。 也正是因为多交了这八十一间铺子的赋税，酒家今年的纳税额才达到了最高，得到了商户典范这个美名。 “所以，你外公应该是听说了般若城的事，本就想救你的。”杨择说道。 听完了全部，石青衫也喜极而泣，“寄信之前，我心里还打鼓，生怕外公真的不会理我们……” 外公，到底还是心疼她的。 否则，前世也不会让石成欢和杨裕钻了个空子，真的夺走了酒家的家产！ 酒家不仅帮石青衫化解了危机，隔了几天，还送来了很多银两，让她将生意再做起来。 银车送来时，押送银子的镖师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像是递珍宝似的，那镖师憨憨笑着：“总算是把这信送到了，五小姐，酒老太爷说了，这信最重要，出了一千两，让我千万将信送到您手里。” 正文 第297章 养孙女 “辛苦了。”石青衫被这憨憨的镖师逗笑了，将信接过来，顺便打开看。 字迹苍劲有力，扯出了石青衫幼年在酒家的回忆，那时候外公也曾教她习字念诗…… 信上只有两行字，看得石青衫泪目—— 青衫吾孙，若你做不成般若城的生意，便是我高看了你。 外公说话从来都是这般硬，但从这字里行间，石青衫都能想象得出外公用强硬的语气，对她说那些宠溺的话语。 放着的银两，是她从前所有家财的一半，再经营起那些铺子，足够了…… 知道酒留也记挂着酒老太爷，石青衫便将信拿去给酒留看，惹得酒留也眼眶发热。 酒留将信折好，交给石青衫，随即有些怅惘般，笑道：“我知道你外公这个人，嘴硬心软……” “外公为我的事，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酒留笑着，“有酒家的旧仆也跟着来送银车，他一眼认出了我，我便跟他聊了几句，听说这些年，你外公过得不错。” “那就好，”石青衫忽然想起，皇上的赏赐，酒留肯定不知道，便高兴道：“娘，皇上给酒家赐了’商户之典范’的匾额，还将般若城中的一处宅院赏赐外公，兴许外公很快就要来般若城了。” 酒留眼中也现出几分惊喜之色，随即暗了下来，苦笑连连。 隔了这么多年，酒留也不确定，她那老父亲愿不愿意认她这个不孝的女儿了。 石青衫本想安慰酒留，酒留却又道：“我听酒家那下人说了，这次帮你化解危机的，是你外公收养的孙女一手促成的。” “收养的孙女？”石青衫疑惑，从前从没听说过啊。 “听说，在我嫁人之后，我一个堂兄便来帮你外公，他可怜你外公孤零零的一个人，便让你外公收养了一个孤儿做孙女，这个养孙女叫做酒忘忧，现如今酒家的生意，都是由她出面打理的。” 听酒留这么说，石青衫一脸迷茫。 酒留见她这般神色，还以为她不高兴了：“这一次，是酒忘忧在般若城的朋友，将消息带回楚城的，酒忘忧听说你的事情后，还求你外公出手相助，后来她才费心费力地从纳税这一方面想办法，是个不错的姑娘。” “青衫，人要知恩图报。你是不是怕这个养孙女会跟你分酒家的家产？” 石青衫回神，无奈笑道：“娘，你想到哪儿去了？如果这酒忘忧真的能陪伴外公，我高兴还来不及。” 就算她爱钱，也不至于心眼小成这样！ 酒留便放心了，“酒家，真的会搬来吗？” “嗯。”石青衫答应着，这便将外公写的书信要放进抽屉里。 再一回头，却见酒留出了门去，背影那般孤寂萧索。 想必是，想了酒老太爷吧…… 危机解除，石青衫要处理的后续事宜还非常多。 最近，她比前一阵子还忙。 石青衫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让每家店铺进来的货物，都反复检查两三遍，这才敢卖给客人，这么一来，铺子里便找不出残次品，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但这样的话，就会费很大的功夫，连石青衫也整日坐在国色天香里，严格把关，这次重新开张，可不能出了岔子。 石青衫忙到什么程度呢？国色天香这个二层小楼的楼梯，一个上午她能上上下下几十趟，老板都如此，别的伙计就更不用说了，脚不沾地。 看大家干劲十足，石青衫便也欣慰不少。 尚且不到开张的日子，便进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诶，二位，小店后天开张，现在还不能……诶，二位！”店小二出声阻拦，跟着这两人走了好一段，却也不敢拦。 这个男人面色阴沉，店小二一看就吓得缩脖子，哪里敢上前去拦啊！ 国色天香正乱着，石青衫也没仔细听得清小二在喊什么，这时她正抱着两大盒首饰，小心翼翼地下楼梯。 她双眼只盯着楼梯，一步一步地。 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被一个迎面冲上来的坚硬臂膀狠狠撞了一下。 她的手被撞的一抖，首饰哗啦啦地都洒了出去。 脚下都是圆滚滚的珍珠，石青衫脚下没踩稳，身子朝前方栽去，她心里一惊，可能要滚下楼梯了。 那个撞人的男人是墨天耀，便站在石青衫刚才摔倒的那一处台阶上，回头向下望，一脸无情。 而楼梯下，便是墨清雅，她双手环胸，挑起长眉，美丽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等着石青衫往下栽。 见石青衫快栽下来，眼尖的伙计已经看到了，惊叫失声，但现在已经没法救了。 就在石青衫也以为自己完了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的身子从低处捞起，搂紧怀中。 那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的身子甩了一圈，这才拥她入怀，她只觉天旋地转，这才看清了是杨择。 墨天耀和墨清雅过来时，杨择正在临仙楼，绯梦上街恰好看见墨家兄妹去的是国色天香的方向，便报告给了杨择。 杨择听到消息，便直接从临仙楼的窗户飞向了国色天香，进门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见杨择救了石青衫，墨天耀眸光一暗，瞬间飞扑过来，鹰爪扣住杨择的肩膀。 杨择猛然回头，清澈的目光中透着森森寒气，他单手揽住石青衫，石青衫也顺势抱紧了他的脖子，这方便了杨择腾出一只手，和墨天耀对抗。 只用一只手，杨择便在狭窄的楼梯上和墨天耀过了十几招。 围观的伙计皆为惊叹，而且有几个都说了，是墨天耀刚才故意撞上了石青衫。 人言可畏，刚回到般若城中，墨天耀怎么可能胡来？ 墨天耀收手，杨择也搂着石青衫旋身飞下楼梯，站稳之后这才松开。 墨天耀缓步从楼梯走下来，还似笑非笑地说着：“本想上去看看有什么好货，却不小心撞到了五小姐，五小姐，不会怪在下吧？” 没看到石青衫死，墨清雅心里愤愤不甘，却也笑着打圆场：“是，哥你也太不小心了，幸好王爷及时赶到，否则伤着五小姐，不也伤了咱们几家的和气吗？” 大事化小，墨天耀便这般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刚才想杀死石青衫的心。 正文 第298章 牵手 石青衫惊魂将定，杨择却也沉沉笑着：“下次再这么不小心，我可能也会失手做些什么事。” 墨天耀和墨清雅这一次来国色天香，纯粹是因为气不过，他提前了半个月，派人去石青衫各家店铺中部署陷害，最后却栽在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酒家和杨择杨昭这两张嘴上。 墨天耀此人极为嗜血，看不顺眼就要杀了，可石青衫却不是轻易能动的人。 墨清雅便出了这个毒计，假装撞了石青衫，不死也半残。 杨择过来，墨天耀和墨清雅便离开了。 “你怎么样，没事吧？”杨择转身，望向石青衫。 石青衫正抚着胸口，只是有些后怕，她摇摇头：“没事，幸好有你。” 听她这么一说，杨择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挂上了灿烂的不得了的笑容。 “这时候，知道有我的重要性了吧？” 石青衫一怔，看杨择笑得灿烂，露出一口白牙，透出三分狡黠，她竟然觉得脸颊发烫，慌忙避开视线。 明明，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啊！ 听得杨择几声闷闷的笑声，“这么容易害羞啊，平时做老板也这样吗？” 说完话，杨择还扫了周围人一圈。 周遭的伙计都识相地去干活，还时不时地丢过来暧昧的小眼神。 有胆大的说着：“王爷，小姐只有见了您才羞得像个小姑娘呀！” 话音落罢，哄堂大笑。 石青衫的小脸啊，彻底熟透了。 看着眼前绒绒的小脑袋快要埋到地底下，还侧着脸去瞪伙计们，这个可爱的小模样逗得杨择开怀。 “那个伙计说得对，你该给他涨工钱才是！” “王爷……”石青衫无奈抬头，有些不敢与杨择对视。 心里的抱怨还没说出口，手便被杨择那双温柔的大掌包住，牵着她出门去。 “王爷！” 石青衫只感觉到，手上的温度像是传到了脸上来，被杨择一路牵着出门去，伙计们投来的目光仿佛一盏盏明晃晃的灯，把她这张老脸臊得呀！ 玄武大街上，俊逸无双的战王爷牵着丞相府家清秀可人的五小姐，登对极了，而且…… 这五小姐还遭到无数陌生女子醋溜溜的白眼，当真无辜。 杨择才不是理会他人目光的那种人，他只在乎……他低头看去，快要笑喷。 “石青衫，缩头乌龟做上瘾了吗？” 石青衫低着头，对旁人丢来的异样目光躲躲闪闪，就好像是个新进门的小媳妇。 石青衫支支吾吾，这才小声道：“王爷，大白天的，咱们这样……”她的目光游离到两人紧握着的手上，露出便秘般的笑容。 杨择看向两人攥着的双手，勾了勾唇，原来是因为这个呀！ 在玄轻国，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是绝不可能在大街上跟男人拉拉扯扯的，哪怕是明天就成亲的未婚夫！ 接受了石青衫的示意，杨择终于松开了手，让她松了口气，可下一瞬又傻眼了—— 杨择顺势与她十指相扣，让她想逃都难！ “王爷！” 石青衫脸上一片绯红，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像做贼似的偷瞟着杨择。 杨择看向她，微一挑眉，傲的不得了：“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抬头，或者我帮你。” “什么？”石青衫拧着细眉，瞟向杨择。 杨择嘿嘿一笑，俯身凑近了她的脸，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语调拉长，透着几分诱惑的意味。 “我捏着你的下巴，亲上你的嘴巴，这样你就学会抬头了吧？” 下一瞬，杨择刚抬起手指，却见石青衫瞪大眼睛抿紧嘴唇，噌地抬起头，背对着他梗直了脖子—— 活是个……颈椎不太好的小天鹅。 噗嗤！ 杨择不小心笑喷出来，随即收敛了一下，悠然道：“若有什么不会的，尽管开口，我肯定得帮你啊！” 石青衫欲哭无泪，忽然发觉在大街上拉拉手，这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以后就拉手，拉手就行了…… 临仙楼。 终于被松开了，石青衫立刻坐到杨择的对面，希望等一下不要太容易被他抓住手。 牵手牵了一路，何止是手心冒汗，她浑身上下都冒汗好吗？ “王爷，我店里正忙，不如你先用……”石青衫说着话，就想起身离开。 石青衫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店里，刚才是被墨天耀和墨清雅搅合了，否则到天黑她都忙不完呢。 杨择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她便又乖乖地坐了下来。 “铺子里没有忙完的时候，你好好算，有多长时间没吃一顿正经饭了？”杨择给她倒了一杯茶，随即拿起自己的这杯慢慢喝着。 是啊，的确有很久了，她只是不想辜负外公的期望。 算了，今天就当做休息吧。 石青衫捧起茶杯，香气四溢，是她最爱的果茶。 “临仙楼的招牌茶不是云雾茶吗？怎么果茶也这么好喝？”石青衫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笑弯了眼睛。 看她傻乐的表情，杨择只是勾了勾唇，没说话。 恰在此时，明思带着人来传菜，听到了石青衫的话，不禁笑出声来。 闻声，石青衫望向她，“明思姐姐？”笑什么？ 明思那一双妩媚如丝的眼睛滑过杨择时，被他一记冷幽幽的眼神打住了，到了嘴边的话也改了。 “没什么，好久没见到五小姐来了，高兴罢了，你们聊！”说罢，便带着人走掉了。 “我很久没来了？”石青衫自言自语着，喝了一口茶，这才想起，前不久才来过啊！ 杨择一派正经，“吃菜！” 他才不会告诉石青衫，前一段时间他在临仙楼喝着顶好喝的云雾茶时，想到了她，便让明思将招牌茶换成了果茶……嗯，一定是他脑子抽风了。 酒足饭饱，两人的话题还是绕回到墨天耀这里。 “王爷，墨天耀此人，未免太过莽撞。”想到墨天耀今天差点害死自己，石青衫在胆寒的同时，也有些鄙视墨天耀的做法。 身为堂堂的统领将军，做事情这么莽撞，要知道她现在的身份，不光是丞相府五小姐，还是杨择公开的心上人，若真有个闪失，就算是皇上亲封的大将军，该定什么罪也得定！ 杨择擦了擦手，淡淡笑着：“你这么说他，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这个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 正文 第299章 娶了他女儿 杨择看向她，目光清浅，说出的话却令她心上越发沉闷。 “墨天耀这个人呐，心狠且不说，关键是不择手段。从前他管辖赤焰边境，便蛮不讲理的镇压，百姓闹开了是迟早的事情，我不过是推着这日子提前了而已。” “就像是今天，他看你不顺眼，便会用尽一切手段除掉你。我想他今天的来意，应该是因为上次陷害不成，气不过吧。” “他不是莽撞，而是野，野惯了！” 自从被领养回来，墨如丰没有让他受过一天的好教养，便将他送去了艰苦的军营。 被捡回来，再被送去军营，算是放逐出去了，不野一些，或许墨天耀活不到今天！ 石青衫瞪大眼睛，将杨择的话消化了好几遍，“可是，再怎么说他也是墨尚书的养子，该有的教养……” “教养都算个屁！”杨择笑了一声，将俗世中的礼仪教养都踩在脚下。 在这一点上，杨择倒是站在墨天耀这边：“墨如丰当年捡他回来，想必是认为他将来能成事，如今算是墨如丰押对了宝。” 石青衫点点头，“是，如今的墨家，应该是要沾了墨天耀的光。” 杨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墨天耀的光，可不好沾。” “墨如丰原以为自己养了一条听话的狗，没想到这是一匹会吃人的狼……” …… 自从石成欢被送去那偏远的小村子后，大夫人经常偷偷送信送银两给她。 石青衫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是放任大夫人和石成欢去联系罢了。 从送回来的书信来看，石成欢的情况不错，大夫人这也就放下心来。 等石成欢把孩子生下来，般若城中的一切她也都安排好了…… 石成欢回归的第一块垫脚石，便是石婉茵。 关于石婉茵和杨嶙的婚事，石明远倒是跑的勤快，当然也是在宫里上下打点了一番，让御前得脸的宫女太监帮他给皇上跟前递了好听话，随后他再去找皇上，稍稍提一下这件事，皇上便点头了，“不过，朕还得问问嶙儿的意思。” 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婚事，皇上是说一不二的君，也是杨嶙的父亲啊！ 接到消息，杨嶙也没有思考，便连夜去了一趟——凌威将军府。 “父皇想将丞相府的六小姐指给我。”杨嶙沉了沉声。 杨嶙的身体强壮，看起来是个精干的武将，但他年龄不大，却张狂的不得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见了墨天耀。 高大的杨嶙与墨天耀一比，便像是个毛头小子。 杨嶙去军营里磨砺，能取得一番成就，作为一个庶子能被高看一眼，全然是因为墨天耀的扶持。 一直以来，墨天耀便是杨嶙的主心骨。 这么看来，墨天耀之于杨嶙，如同杨择之于杨昭。 只不过，墨天耀的心思是什么，便不明了了。 “丞相，石明远？”墨天耀思忖片刻，才说出了这个名字。 杨嶙点头，“就是他。” 石明远，那不是石青衫的父亲吗？如今又想将小女儿塞给杨嶙…… “他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墨天耀冷笑道。 说到石明远，杨嶙露出不屑的神色：“虽然身居丞相之位，那才是个不中用的老东西，若和他家女儿联姻，想必也落不下什么好处！索性，我就去找父皇推了这门亲事！” 既然皇上派人来问他，便是要听他的意见，代表这亲事是可以回绝的。 “等等！”墨天耀伸手阻拦，抬起的眸子里满是幽光。 “有丞相大人作为你的丈人，这还不好吗？” 就算石明远现在左顾右盼，还没确定要站哪一队，但只要娶了石婉茵，石明远这个丞相便一定会和杨嶙扯在一起。 即使不能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但在他人眼中看来，谁家的老丈人会不支持女婿呢？ 和墨天耀相处时间长，杨嶙也懂得了他的用意，恍然大悟般笑道：“对！这招叫做狐假虎威！” “错了。”墨天耀冷冷笑着，抬起冷幽的眸子望着杨嶙，“要记住，你才是虎。” 若是石青衫真的嫁给杨择，那石明远便又会有一番权衡，不过…… “石明远想做渔翁，贪心不足！” “你娶了他女儿，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站到我们这边！” 若是早知如此，石明远便不会与虎谋皮！ 杨嶙一点头答应，皇上这便愉悦地赐婚，聘礼是任淑妃亲自准备的，将聘礼体面又风光地抬去了丞相府。 若是搁在几个月前，谁也想不到这样的荣光竟然会落在石婉茵头上。 聘礼抬进丞相府，石锦萱最先冲上去，打开箱子看得眼冒金星，真是是满眼金灿灿的。 石锦萱捏着那华美的银簪，爱不释手，看到石婉茵过来了，说话也酸溜溜的。 “唉，有些人就是好命，前不久死了娘，这会儿子功夫便翻身了，婉茵啊，你说你的命数，是不是该怪你娘克着了？” 没有大脑的石锦萱，便是图了个嘴上快活。 在石锦萱看来，石成欢是天生的嫡小姐，压着自己一头是应该的。 后来石青衫欺负她，那是因为石青衫有战王爷罩着，这口气她便忍了！ 可是，一直都屈居于她手下的石婉茵，怎么可以跃到自己头上呢？ 石婉茵就应该对她低眉顺眼，做这府里最默默无闻的一个小姐，这样她有时候还可以找石婉茵说说话、抱怨抱怨…… 石婉茵飞黄腾达了，这府里岂不是她地位最低？ 若是别人都可以，石婉茵，不行！ 石婉茵眼中满是羞愤的泪水，双手攥拳却隐忍不发。 连石婉茵的丫鬟都看不下去了，现在已经是嫡出小姐了，不该这么受石锦萱的气了啊！ 见石婉茵不敢发作，石锦萱便更加来劲儿，抓起一把珍珠链子，还挑衅地扬了扬。 “婉茵，宫里送来这么多项链，你肯定戴不完吧？那这些我就拿走了！” 语气理所当然，盛气凌人。 石锦萱露出笑容，刚想放下手，却被石婉茵紧紧攥住手腕。 石锦萱唇边笑意凝住，眉毛扭在一起，露出极不耐的神色：“石婉茵，现在你就想反了……啊！” 听得石锦萱一声尖叫，与那响亮的巴掌声同时响起，丫鬟既心惊肉跳，又在心里暗爽。 正文 第300章 婉茵给的教训 下手太重，石婉茵的手掌心还在发麻。 脸上突然挨了一巴掌，石锦萱晃了晃脑袋这才缓过神来，感觉到火辣辣地疼，这才尖声喊道：“石婉茵！你敢打我！” 石婉茵的眼睫狠狠颤了一下，抖出两行泪来，却逼着自己抬头迎上石锦萱的目光，细小的声音发颤：“四姐，从前我都听你的，可这一次你说错了话，我就必须站出来！” “我说错？呵！”石锦萱觉得自己听见了笑话。 但凡她石锦萱说出来的话，有石婉茵质疑的份儿？ “是！你刚才说我的命数，是被我娘克着了，这句话大错特错！”石婉茵深吸一口气，几乎费劲全力才说了这句。 石锦萱拧眉，一番狠色：“难道不是吗？” “你和我的娘，只有母亲一个，母亲只会对我好，怎么会克我？若这话流传到别人的耳朵里，不知又要怎么编排母亲！四姐，你刚才那么说母亲，就是大不敬！” 这是石婉茵，头一次这么强势，强到丫鬟都快要为她叫好。 石锦萱嘶了一声，竟然敢偷换概念，把大夫人抬出来压她？她恨得牙痒痒，抬手就要打石婉茵。 石婉茵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吓得眼泪又涌上来。 “住手！” 严厉的女声喝止了石锦萱，石锦萱闻声看过去，大夫人一脸冷色，疾步走来。 “在府里就想打妹妹，你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大夫人斥责石锦萱，随即看向石婉茵，心疼地帮她擦眼泪。 见大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石锦萱顿时委屈，指着石婉茵：“母亲，是她先打我的！” “婉茵为什么教训你，你心里没数？”大夫人冷冷看着石锦萱，“你口无遮拦，胡生是非，若不是婉茵及时拦着，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刚才石婉茵说的话，大夫人全都听到了。 虽说是利用石婉茵为石成欢铺路，可石成欢这一走，大夫人心里毕竟空落落的。 张姨娘在时，大夫人对石婉茵也算不上有多好，在明面上，大夫人更愿意对石锦萱好，让石锦萱去衬托石成欢。 没想到才将石婉茵接过来，在膝下养了几天，石婉茵竟然会这么维护自己。 说是一点也不感动那是假的，大夫人再怎么狠心，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有些动容的。 见大夫人一味袒护，石锦萱哭喊着：“母亲，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偏心啊！她又不是二姐，不是你的亲女儿！” “闭嘴！”大夫人厉声呵斥，把石锦萱吓得立刻噤声。 大夫人冷冷瞪着石锦萱，“既然我将婉茵认下来，那么她便是我的亲生女儿，和你二姐一样的地位！” 这话听得石婉茵也一愣，身边的丫鬟却兴奋地揪了揪她的袖子，她主子熬到了春天，她自然也能风光些！ “婉茵今天打了你，那又怎么样？作为嫡出小姐，教一教你这府里的规矩，难道不应该吗？”大夫人都懒得看石锦萱了，随即牵起石婉茵的手，冷声吩咐道：“锦萱，那都是皇宫里送来的嫁妆，你真的敢拿？” 说罢，大夫人便带着石婉茵离开了，留着石锦萱一人愣在原地。 望着大夫人的背影，再想到她说的话，石锦萱手像是被烫着似的抖了抖，那些珍珠链子便都掉进箱子里。 “啊！”石锦萱恨恨地跺脚。 为什么，为什么连石婉茵都可以骑在她头上！ 有了足够的银子周转，铺子逐渐走向正轨。 这天下午天还没黑，石青衫就已经处理完手上的事儿回去了。 在大门口，石青衫撞上了正要出门的石婉茵。 石青衫去大街做生意，总带着丫鬟挺碍事，但石婉茵不一样，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身边一直有丫鬟跟着，怎么今天独自一人？ “婉茵，你出门啊？”石青衫先打招呼道。 看见石青衫，石婉茵眼中露出畏怯的神色，颔首道：“是，五姐，你，你回来了。” “嗯。”石青衫点点头，听说杨嶙送了聘礼，更听说了石婉茵竟打了石锦萱，不过她只提前者。 “马上要嫁人了，恭喜啊！” 石婉茵嗫喏着，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谢，谢谢五姐。” 石青衫笑笑，真不知道石婉茵现在还在怕什么……哦，兴许是前几次自己误会过她，她心思太敏感，兴许是心里有阴影了吧。 有她那个亲娘张柔在中间隔着，石青衫怎么也对石婉茵提不起好感，便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出门路上小心。” “好，五姐那我先走了。”说罢，石婉茵便耷拉着脑袋出了门。 石青衫转身又看向石婉茵的背影，不禁笑了，怎么觉得她像是落荒而逃呢？ 绕过了许多条街，直到确定没有人能看得出来自己是从丞相府出来的，石婉茵这才慢下脚步。 她拐进一个小巷子，走到一个狭窄的后门来，轻轻敲击了五下。 门被打开，她看了看四周无人，便赶紧进门去。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点蜡烛，石婉茵进了房间便四处摸索着，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桌子边。 指尖刚碰到蜡烛，却被一双手臂横空抱起。 她低呼了一声，然后紧张地叫了声：“二殿下！你放我下来！” 这里是恭王府。 这间房，是杨恭的卧房。 不管她的喊叫，杨恭将她抱着，扔在了床上，随即粗暴地去撕扯着她的衣裳，覆身下去。 不知疲惫的欢愉，几乎快让石婉茵昏死过去。 石婉茵细嫩的皮肤这里红一片，那里肿一块。 这些痕迹证明着，欢愉只属于杨恭一个人。 发泄之后，杨恭舒坦地躺在床上，温柔地揽着石婉茵。 石婉茵无力抬头，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 外人只看见杨恭是个谦谦君子，却不知他在床上是个变态，每次都把石婉茵弄得遍体鳞伤。 石婉茵，早就受够了！ “二殿下，我这次来，是想彻底了断我们之间的关系的！”石婉茵闭了闭眼，鼓起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她已经做好被打的准备，没想到杨恭却如人前般温柔，而非刚才那个禽兽。 “呵，要准备嫁人了是吗？”杨恭温柔笑着。 正文 第301章 姐妹游湖 这种温柔的笑声，却仿佛蛇的毒液一般，让她全身颤栗。 “……是。” 想起来，都怪当初不坚定，竟然掉进了杨恭的温柔陷阱。 自从经历了石锦华那件事之后，石婉茵以为这辈子都完了，但后来却碰上了杨恭。 她知道杨恭有所图，但是，她这辈子没指望了不是？就沉溺在他的温柔中，也好！ 谁知道大夫人真的能给她求来一门好亲事，那可是名正言顺的嫁给五皇子杨嶙，况且杨嶙还有墨天耀的扶持，没准也有机会去争夺那个位子…… 所以，她必须要跟杨恭划清界限！ 杨恭一直柔柔地注视着她，她说话时都悬着一口气。 “二殿下，以前你说，让我将五姐的行踪告诉你……只要你说的，我都照做了，我一直都很听话，所以，你放了我吧……” 石青衫从宫门口被马车拉到郊外那次，便是她和杨恭里应外合之作。 石青衫入狱，原本奇怪为何杨恭笃定栽赃她的那封书信，是丞相府的人放的，这便有了解释。是石婉茵将石锦萱透露的秘密告诉了杨恭，杨恭这才找上了石青衫。 多次想英雄救美，却不曾想被杨择抢先一步。 杨恭笑着，连笑声都透着优雅之意，“可是，我还是没得到石青衫的心啊！” 石婉茵紧紧地闭着眼睛，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眼睫毛也打颤。 这些，能怪她吗？ 明明是杨恭他自己，不如杨择罢了！ 杨恭这么说，那就是不愿意放了她了？ 可一直将她藏在暗地里，难道他们俩要这样偷情一辈子吗？ 杨恭根本不喜欢她啊！ 杨恭只是拿她当做发泄的工具，一个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工具！ 想到杨恭对她种种的变态行为，石婉茵打心底里想摆脱，不由得哭了出来。 见石婉茵无声流泪，杨恭帮她擦去了泪水，动作也十分轻柔。 石婉茵睁了睁眼，声音仍旧那般细小，已经大着胆子问了，“你，究竟想怎么样？” 杨恭脸上露出儒雅的笑容，一双眸子却深若幽井，不见光色。 “只要你想办法，再帮我约一次石青衫，以后你嫁我娶，再无瓜葛。” 连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便要来为难她？石婉茵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愤愤望着他，不敢发作。 杨恭将手缩进被子里，石婉茵感觉到那双大手在自己的腹部游移着，指腹所过之处，都会带来一阵颤栗。 那不是欢快，那是畏惧。 忽的，她感觉到腹部一块肉被狠狠揪起，松开了又捏起另一块，每掐一下，杨恭脸上的表情便更愉悦了一分，却将无限的痛苦加注在她身上。 石婉茵疼得掉眼泪，只听得杨恭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做不到的话，我便将你失贞的事情公之于众，永远的，毁掉你！” 毁掉！ 得了杨恭的威胁，就算石婉茵想退缩，可也要为自己的前路着想。 足足在房间里思索了两天，石婉茵这才敢出来，去约石青衫。 当石婉茵说要约自己出去游湖时，石青衫也很吃惊。 石婉茵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听说她这两天没出门，竟然这么憔悴。 “婉茵，你最近没休息好吗？”石青衫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笑着关切道。 石婉茵站在那里，左手捏着右手的指头，仍旧如从前那般畏缩胆怯，点了点头，声如细纹：“是，我……因为要嫁人了，我害怕……府里没有能说话的人，所以，所以……” 石婉茵抬起眸子，眼中有期待的光芒，更怕被拒绝，小心翼翼地望着石青衫。 石青衫失笑，倒是忘记她还是个小孩子，若不是她娘的缘故，石青衫倒是想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的。 石青衫再没有问其他，起身便跟着石婉茵出了门。 坐马车一路出门，石青衫掀开帘子看了看，马上就要到般若城人最喜欢来的小西湖了，到了这个季节，大家都很喜欢在这里泛舟游湖的。 石青衫放下帘子，拉着石婉茵的手，笑道：“婉茵，你马上要嫁给五殿下了，说起来呢，这真的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石婉茵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了点。 听得石青衫语重心长地叹道：“你要嫁人了，我就跟你说几句心里话吧。你我都是庶女，我看你的时候本就同病相怜，我从没有想过要为难你，可是……唉，旧话就不提了，只是婉茵，你要记住，出了丞相府的门，我还是你的五姐。” 在石青衫说话的时候，石婉茵缓缓抬头，怯怯的眼睛竟然泛红，眼泪都快滴下来了。 石青衫笑着，用帕子给她擦了眼泪，“要知道你会哭啊，我就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 正说着，车夫便叫着到地方了。 “好了，不许哭了，我们高高兴兴地游湖。”石青衫便率先下了马车，扶着石婉茵也下来了。 小西湖的面积挺大的，周围群树环绕，风景怡人，只是…… 原本热闹的小西湖，今天怎么才有几条船啊！ “今天人这么少？”石青衫还奇怪着，看向石婉茵。 “不一定，不一定每天都会有人的。”石婉茵低了低头，说话声音弱弱的，却是牵起石青衫往岸边走去，准备上船。 石青衫点了点头，便随着石婉茵踏上了船，“嗯，生意还有淡下来的时候呢。” 她们上的是一艘豪华的船，船上还有侍女还端果盘，忙进忙出。 船舱里用一层纱帘和一层珠帘隔绝外面的视线，若想看看景色，只能去坐在船头看了。 石青衫环视了四周，笑看向石婉茵：“婉茵，这是你专程包下的船吗？当真是气派啊！” 石青衫的目光，石婉茵压根不敢对视，总觉得那双闪亮亮的眸子会将她的心思看穿。 石婉茵快速灌了一杯茶，喝进去之后才发觉烫，慌得挪开了手，茶水全都滴到了衣裳上。 “这么不小心！”石青衫赶紧拿出帕子，帮石婉茵擦了两下。 石婉茵摊开手掌，这才看到手心已经被烫得红了一片，脸上露出疼痛的神色。 石青衫吃了一惊，“我记得，有一家药铺离这里很近，我们去看看吧。” 正文 第302章 内心挣扎 “不用了！”石婉茵嘶嘶抽气，却是强忍着笑道：“五姐，本来是叫你出来散心的，我，我不想耽误了……” “可是……” “船上的人，她们什么都会准备一些，应该有药膏，我去问问看。” “五姐，你先坐一会儿，我很快！”说话间，石婉茵已经起身，捂着手走出去，显得踉踉跄跄。 见石婉茵的背影跌跌撞撞而去，石青衫脸上的担忧之色淡了下去，眸光沉了下来。 今天石婉茵能主动来找她，她也只是觉得很惊讶，不想把这个妹妹想得那么坏。 在马车上，她也有意无意地提示着石婉茵，一旦石婉茵遇到麻烦，可以来找她这个五姐帮忙。 热闹的小西湖竟然没有几个人，她们竟然还上了这么豪华的船，若还说石婉茵没问题，那么就是她脑子有问题了。 石青衫垂眸凝神，若是想害她，石婉茵没有这个胆子，敢明着叫她出来。 可约着她出来，石婉茵自己却离开，那么石婉茵背后这个人，是谁呢？ 石青衫，很想知道…… 一盏茶时间后，珠帘哗啦啦作响，见另一侧的帘子被掀开，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矮下身子缓步走进来。 石青衫眯着眸子看过去，唇角不禁翘起，觉得荒唐极了。 竟然是杨恭？ 石婉茵背后的人，竟是杨恭吗？ 杨恭向来是个文雅之人，干净的白色锦衣，玉冠束发，脸上没有一根多余的胡茬，身上的穿戴绝对是文人雅士的配置。 见石青衫用那样的目光望着自己，杨恭只是温柔笑着走来，坐下。 “青衫，又见面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这个人口中说出来，尽管是那么温柔，却令石青衫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不如杨择叫起来好听呢！ 石青衫微一颔首，镇定自若地笑望着他，“二殿下，没想到在湖上都能遇见你，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这是缘分？” “呵……”杨恭笑叹着：“若是你相信你我之间的缘分，我何必大费周章？” 石青衫的双手搭放在桌上，随机十指相扣，收起笑容，“二殿下，为什么一定是我？” 杨恭笑容越发深，他便是那种笑起来就更像正人君子的男人。 “我说倾慕于你，你必然不相信，那我便说一个你可以相信的理由，为了你父亲的势力。” 石青衫直接笑了一声，颇为自嘲：“我父亲？难道二殿下认为，我这个庶女在他的眼里这么重要？若真是为了我父亲，还劝二殿下收手吧，我没有这个价值。” 若杨恭说，他和杨择有仇，就是为了给杨择戴个绿帽子出出气，这个理由石青衫没准可以信。 就像是杨择所说的那样，杨恭看中了她的谋略和发展，只不过她看不上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杨恭的笑声忽然沉了几分：“青衫，我对你是有真心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石青衫的脸色都冷了下来，顺理成章地用杨择当挡箭牌：“二殿下，你就一点也不顾及战王爷了吗？” 提起杨择，杨恭的声音不光阴沉，那温柔的笑容更透了几分阴柔和诡异。 “我哪里不如他吗？虽说尊称他一声皇叔，可你是知道的，他没有皇室血脉，随时会被踹掉……凭你的本事，就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嫁给杨择会冒风险，那么选择他杨恭就是直接跳火坑吧。 “二殿下，我不知你今天怎么会跑到我的船上来，若你现在就离开，我只当什么话都没听过！”石青衫别过脸，下了最后通牒。 一时间，船舱里竟然沉默了瞬间。 忽的，只听杨恭自胸腔发出的笑声一点点响起，令石青衫的毛孔都张开，窜起一丝冷意。 “青衫啊，当我走下这条船时，你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话音刚落，石青衫放在桌上的手被杨恭一把攥住，她便猛然回头，见杨恭笑的一脸阴诡，另一只手也要抓上来。 她浑身汗毛立起，因恐惧而陡然生出巨大的力气，甩开了杨恭的手，还顺势推了他一把。 船舱可以逃生的一侧被杨恭挡着，情急之下，石青衫只好穿过珠帘，跑到船头。 摇摇晃晃地站在船头，因她的奔跑，平静的水面溅起了不小的水花，她低头一看，犯难起来。 杨恭追出来，见石青衫无路可走时，阴阴笑着，伸出手去：“青衫，快过来吧，我可不想让你出事，你知道的，小西湖的水深，淹死过很多人的。” 况且，船已经在小西湖的正中央，是水最深的地方。 她环视四周，岸边走动的人也都很远…… 她回头看了眼杨恭，眼睫都在发颤。 好奇心害死人，早知道就不探石婉茵的究竟了！ 难道，今天要死在这个畜生手里了吗？ …… 跑出大船，石婉茵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她似的，飞奔上岸，绕了一条街这才停下来。 她心跳不止，脑海中一直回想着石青衫在马车上跟她说的那些话。 “你我都是庶女，我看你的时候本就同病相怜。” “我从没有想过要为难你，可是……” “……婉茵，你要记住，出了丞相府的门，我还是你的五姐……” “……我还是你的五姐……” 她的脑子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反复回想着这几句话，眼眶发红，弯着腰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此刻，她内心挣扎不已。 若是石青衫如她心中所想那般狠心绝情，她今天做这样的事情就没有愧疚了，可是…… 她忽的又想起杨恭，那个禽兽为了得到她五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而且，若是杨恭今天没有得手，他会不会继续纠缠自己呢？ 石婉茵捂着脑袋，痛苦地晃着。 她忽然变得不知所措，只知道哭泣，已经乱了阵脚。 “战王爷……”呢喃着这三个字，石婉茵慢慢平静下来。 战王爷对她五姐那么好，若是看到五姐受人欺负，一定会把杨恭给弄死吧！ 这样一来，她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想到这里，石婉茵莫名兴奋，哆哆嗦嗦地擦掉眼泪，赶紧去找人，给战王府送了信…… 战王府的大门被敲响，下人开了门，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只瞅见一封信。 他不敢贸然翻看，正好流光过来，便交给流光了。 正文 第303章 蓝衫公子 流光只是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赶紧去找杨择。 “王爷，五小姐出事了！”流光将信交给杨择。 信上写着：小西湖，五小姐命危。 杨择面色沉沉，想也没想便夺门而出。 流光追了几步，大喊道：“王爷，还不知是真是假呢！” 绯梦看了眼流光，“王爷对五小姐那么上心，假的也要去证实一下才放心啊！”说罢，便赶紧追了上去。 流光挠挠头，不敢有所懈怠地跟了去。 …… 船头上，石青衫一只脚已经悬空了，她环望岸边，看到树丛后面尚且有人影缓缓走过去，她心存一线希望，用尽全力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杨恭眸光瞬间暗下来，往岸边扫去，却见空无一人，刚才树丛后面那些人影也走远了。 “呵，青衫，你求那些人，不如求求我。”杨恭目光中满是阴晦之色，此刻他尽然卸下温文尔雅的佳公子的外壳，冷冷盯着石青衫。 见杨恭要走过来，石青衫抬手指着他，厉声喝制：“杨恭！就算你今天毁了我的清白，我也会跟你鱼死网破！” “威胁我？”杨恭慢步走来，“你一个女子，再怎么强势，若没有个依靠怎么能行？过了今天，你就不再是清白姑娘，除了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话音落罢，杨恭的手猛然往前一伸，要去抓石青衫的肩膀。 电光火石之间，石青衫的目光中满是毅然决然的狠色，她的声音冰冷决绝。 “就算我死，也绝不会死在你这个畜生手中！” 随着她这狠绝的话说出口，她身子往后一仰，朝水中栽去。 杨恭大惊，伸手一抓，手指滑过她的发丝，只抓到了她头上一根冰凉的玉簪。 噗通一声，石青衫掉入水中。 杨恭疾走几步，站在船头上向下看。 水面上冒着几个泡泡，石青衫还在挣扎着，很显然她不会水，却也拼了命的要远离这条船。 没有挣扎多久，就见石青衫的身体慢慢下沉，水面的浪花渐小，只剩下泡泡。 之前石青衫喊的那一声救命，还有落水声不小，吸引着岸边许多路人朝这里看过来。 生怕有人认出来，杨恭疾步返回船中，却是恼怒不已。 水中的石青衫，她感觉冰凉的湖水灌进了耳朵，流进了口中。 周围的声音逐渐远离自己，她仿佛是一个灌不满的水袋，一直下沉，一直下沉。 意识渐渐模糊着，她什么都想不清楚，只是有些悔恨。 老天给她重生的机会，却让她辜负了…… 嘭！ 一身蓝衫跃入水中，朝着石青衫落水的方向游去。 在小西湖的深处，终于看到了那即将沉睡的姑娘。 被一双手掌拦腰抱住，感觉到那人一直带着自己往上游，似乎带她离开这透不过气的地狱，重获新生…… 是杨择吗？ 石青衫脑海中，残存的意识中在自问着。 恐怕，只有杨择会这样救她吧…… 如果能活着…… 那身蓝衫带着石青衫破水而出，爬上了岸边。 他的仆人立刻将石青衫拖上了岸，见蓝衫公子上了岸，赶紧将外衣披在他身上。 蓝衫公子浑身湿透，从身上一把扯下外衣，盖在石青衫的身上。 此刻她衣衫不整，被水浸湿后更显玲珑曲线…… 蓝衫公子紧抿唇线，双手交叉按压在石青衫的胸口，按了几下赶紧俯身下去，嘴唇都快碰到她的，却又停住。 他目光微凝，继续按压着石青衫的胸口，然后将她的上半身托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很是耐心地反复几次，石青衫猛烈咳嗽了一声，呛出几口水来，呼吸慢慢顺畅起来。 石青衫的意思渐渐聚拢，听得有一个仆人笑嘻嘻说着：“王爷，渡气不是最快的吗？为什么不快点救她？” 王爷？石青衫心里苦笑着，果然啊，果然没想错，杨择来救她了。 接着，听得‘杨择’的声音竟然格外温柔，根本不像是平时嚣张的语气啊！ “玄轻国的女子重视名节，若用这种方法救活她，也算是害了她。” ‘杨择’竟会将这么体贴的话说出来？不是不是，这话的意思，怎么就跟他不是玄轻人一样？ 石青衫慢慢睁开眼，看到了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庞时，着实惊了一下。 抱着她的人是个身穿蓝衫的男人，他正垂着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珠，见自己醒了，紧张的面容终于露出笑容。 他剑眉星目，眸光之中尽是柔和儒雅的笑容，轻轻一笑，如春风拂面，轻柔无比。 说起儒雅，杨恭本就是个阴狠之人，非要披着儒雅的外衣，便显得很是诡异。 但眼前这个人却不同，从那双眼睛就可以看得出，他目光中有心怀天下的慈悲，是真正文雅之人的高贵。 “姑娘，你醒了。” 这是这公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石青衫脑袋还有些发晕，随即问道：“是公子，救了我？” 蓝衫公子微微颔首，笑说着：“初来乍到，听说小西湖景色不错，便来此赏玩，正巧碰见姑娘落水。” 没有添油加醋，没有刻意邀功，只是平白地陈述了这个客观事实。 他身边那仆人瘪了瘪嘴，仿佛受不了他家公子这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抢着说道：“姑娘，我们本来都走远了，听到你喊救命啊，我家公子就使了一招天外飞仙，赶紧飞来救你哦！” 他们倒是不为了邀功请赏，只是这仆人觉得，既然公子拼命救了人家，为什么不能说呢？ 说出来，才有人知道你做了好事啊！ 听这小仆人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将石青衫的思绪拉扯回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跳。 其实也不算冲动，真的落在杨恭手里，她不敢想。 望着眼前这蓝衫公子，她目光中现出感激的神色，哑着声音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而已，别听他浑说了。”公子谦和地笑了笑。 说完话，石青衫便怔住了，不断回想着自己那句话，仿佛听着很耳熟似的…… 对了！就是那次和三姐去听戏，戏文里常常出现的话。 戏文中写着，书生救了浣纱女，浣纱女客气地说道：“承蒙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就是这举手之劳的一救，才引发了书生和浣纱女无尽的相思。 正文 第304章 鼻孔朝天战王爷 当时她就将自己当做浣纱女，浣纱女不该等那浪荡的侠客回头，而是该和那深情的书生在一起！ 她，不就是在等一个救她出苦海的书生吗？ 这个，不就是她等的书生吗…… 脑子飞速地转着，抬眼看着这蓝衫公子时，她顿时脸红心跳，尽管已经低下了头，笑容也从弯弯的眼角露出来。 见石青衫不说话就笑，仆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这姑娘真的是……脑子进了水呢！ 蓝衫公子却没有任何异样，笑问道：“你还好吗？” 石青衫忙收敛笑意，抬起头使劲点了点，“我，我很好，谢谢你。” “公子，你不是般若城的？”石青衫这才问道。 蓝衫公子笑着摇摇头：“我们不是玄轻国的。” “哦……”如果再问下去，会显得很唐突。 公子将石青衫拉起来，望向湖心那慢慢飘远的船，“你确定不会再出事了吗？” 听这公子的问话，便能知道他是个很懂礼数的人，作为一个陌生人，他并没有刨根究底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见那船上帘子挡得死死的，而且没有再过来的迹象，石青衫声音微冷：“应该不会了。” 已经惊动了路人，而且她还活着，除非杨恭想把事情闹得更大，不过石青衫觉得，以杨恭现在的实力，没有得手肯定就到此为止了。 蓝衫公子点点头，见到外衣从她肩膀上滑落，便不动声色地往上拽了一下，动作轻柔，而且几乎没有接触到她的身体。 那双纯澈的眸子望着她：“若是没事，我便告辞了。” 恍若梦一场，见蓝衫公子转身要走时，石青衫喊了一声：“公子！” “嗯？姑娘还有什么事？”蓝衫公子回头，温温而笑。 石青衫的心，仿佛都被他那一笑给暖化了，她声音小了几分：“请问公子姓甚名谁？公子今天救了我，回头我肯定是要带着重礼郑重拜谢的。” 她的口气非常认真，逗得公子眉眼弯弯，摇摇头，“任谁都有难处，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除了真的想报恩外，她还是挺想知道这个公子究竟是哪里的，叫什么…… “我姓唐。”蓝衫公子浅浅一笑，随机带着仆人离开了。 清风徐来，杨柳依依，他的衣袂在风中翻飞，恍若天来。 石青衫的目光久久留恋在那一袭远去的蓝衫上，喃喃道：“唐公子，谢谢……” 今天的事情太过巧合，让石青衫满脑子都是戏文里的桥段。 而且，她都快分不清这是戏文还是现实了，唐公子真的和戏文中那个深情的书生一模一样啊！ 不过，只有一点不一样，唐公子对她只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她根本就不是书生念念不忘的浣纱女！ 一场梦，梦一场…… 正在石青衫轻叹之时，她感觉到后脖颈发凉，似乎有什么呼吸喷薄在她身后，她湿透的身子刚晾干一点，被这诡异的小呼吸弄得更发凉。 幽幽的声音响起来：“人都走远了，不然把你贴在他身上？” 这个噎死人不偿命的声音…… 石青衫很头疼地转过身，略微惊讶地叫了声：“王爷，您怎么会来？” 杨择冷哼一声，鼻孔都要朝天了。 他十万火急地飞到了小西湖边，却见到有个穿蓝衫的小子把石青衫救起来。 远远看去，这蓝衫小子气度不凡，他本想看看这小子有没有来头，这时候石青衫醒了，像是个花痴似的盯着这小子！ 更气的是，连他大踏步地走到石青衫的身后时，石青衫就像是耳聋了一样听不见！ “怎么会来？早知道就不来了，让人把你弄死算了！”杨择恶狠狠地说着气话。 石青衫低下头，却在心里回击着：又不是你救了我啊喂！明明是人家唐公子！！ 仿佛听到了石青衫的腹诽，杨择两指捏住她的耳朵，“石青衫，你肯定没在心里说我好话吧！” 石青衫哎呦了一声，吃痛地抬起头，双手不自觉地抱住杨择捏在自己耳朵上的那只手，弱弱的说着软话。 “王爷能来救我，我感激不尽，怎么敢说王爷的坏话，我什么时候说过王爷的坏话……” 话说到此，杨择的气终于消了一些，松开了石青衫的耳朵。 他低下头去，双目与石青衫平齐，刚开口：“你……”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石青衫小口一张，“阿嚏！” 杨择：“……”抹了一把脸之后暴躁道：“石青衫！” 石青衫用食指搓了搓鼻尖，讪讪笑道：“对不起啊王爷，谁让你，谁让你凑这么近……” 怪谁？ 因为刚才举起爪子去抓杨择的手，石青衫身上披着的外衣都快滑落在地上。 石青衫赶紧伸手去抓，杨择更快一些，先她一步抓住了她身上的衣裳—— 咻！ 抓起衣裳扔到了地上！ 石青衫立刻双手交叉成十字挡在胸前，瞪大了眼睛：“王爷！” 她身上还迟湿着呢，况且，那是唐公子给的衣裳！ 杨择清浅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傲慢，将身上那件单薄的外衫脱下来，披在石青衫的身上。 石青衫低头看了看这白色外衫，无奈道：“王爷，你不觉得，这件外衫没有那件厚吗？” 说罢，她就想蹲下去捡。 却没料想到，杨择捏着她的肩膀，撂下一句话：“穿我的，或者不穿。” 石青衫悲愤欲绝，将杨择给的衣裳紧紧捂在身上往前走，快要气炸了。 杨择扫了眼地上这件衣裳，抬起尊贵的脚在衣裳上面踩过，这才离开。 带着石青衫去了临仙楼，沐浴更衣之后，他们俩也不像刚才那么夹枪带炮了，石青衫这才细问起来。 “王爷。你怎么知道我在小西湖？” 杨择抿了一口茶，“有人送信来。” 石青衫陷入深思，谁会给杨择送信，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谁呢…… “是石婉茵！”石青衫惊了一下，石婉茵出门之后，兴许是百般挣扎，这才去的。 今天的遭遇，石青衫也给杨择讲了个大概。 杨择点点头：“很有可能。” “我真的没想到，婉茵会和杨恭勾结在一起来害我！”石青衫说起这事，还是有气的。 正文 第305章 吃酸枣 就算是石锦萱那等天天找茬的人，只要没有谋害性命，她都不想赶尽杀绝。 可是石婉茵蔫不拉几的，一对她出手便是毁灭性的打击。 “不用再担心了，我们已经替你报了一箭之仇了。”杨择微微勾唇，但是说起这事儿还是有点生气。 石青衫惊讶：“报仇？” 就在石青衫对唐公子一脸娇羞时，那艘船慢慢离开，杨择见不对劲，便赶紧登上了船。 看杨恭一脸阴沉，便知道石青衫落水之事应该跟杨恭脱不了干系。 一想起石青衫对那小子的笑容，杨择心里就有一团小火苗燃烧着，正好杨恭是送上门来给他当出气筒。 杨择对流光使了个眼色，流光便拿起麻袋，将杨恭的脑袋套起来，完全看不见人。 然后，杨择再大摇大摆的走进船舱，用珠帘纱帘将外面的视线隔绝，将杨恭好好折磨了一番。 等杨择下了船时，杨恭恐怕只剩下一口气了。 如今再听石青衫诉说事情的起末，杨择便庆幸着，幸亏没有手下留情。 这让石青衫听得直乐，“还好有王爷在，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杨择的脸色缓和不少，露出促狭的笑容：“算你有良心。”他给石青衫倒了一碗姜汤，“把这个喝了！” 石青衫点点头，捧起碗来闻了闻味儿，便皱起眉头，在杨择凉凉目光的注视之下，拧眉喝着。 杨择的食指轻敲打着桌面，道：“你那好妹妹这么害你，你打算如何？” 一口气喝完，石青衫赶紧拿了盘子里一颗蜜枣来吃，才将嘴里那怪异的生姜味压下去。 “我，不打算做什么。” 杨择悠悠笑了两声，石青衫便知道他一定误以为自己又心软了，忙摇头：“我不是想放过她，她马上要嫁给五皇子，但她又和杨恭私下有扯不清的关系，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利用她，将这两个皇子都除掉。” 一口气说完，发现杨择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还讨好地问了一句：“王爷，你说这样可以吗？” 杨择吃了一颗蜜枣，笑睨了她一眼：“倒是学聪明了。” 石青衫笑了笑，很会拍马屁：“这都是跟王爷学的，总要有后招的。” 这个恭维话，杨择听得十分受用。 杨择正一颗接一颗地吃，发觉嘴里酸溜溜的，这才发现自己错手拿了旁边的酸枣，他忽然盯着石青衫：“刚才救你的那个小子，是什么来头？” 石青衫一怔，粉嫩白皙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独属于少女的羞赧，“这个啊，我也不清楚，那位公子没说。” 如果说了，就好了…… 石青衫有些后悔，若是三姐的话，一定当时就把唐公子的祖宗三代都扒出来了，可她，没出息惯了吧！ “呵，他没说……”杨择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怪异，“你特别想知道吧？” 石青衫拧眉盯着他，他这语气怎么那么酸呢？ 就算问了又怎样？不可以问吗？ 心里不断地回骂着杨择，但石青衫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杨择的目光仍旧淡淡，可石青衫却从其中读出了些许讽刺。 “石青衫，你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为了救你，我搭上了名声，而你呢？巴不得要找个男人嫁了吗？” 听到这些话，石青衫心底的委屈顿时翻涌上来。 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杨择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可是，你和我是假的，你不会娶我的……”石青衫鼓起勇气，声音弱弱地回了一句。 杨择长眉一挑：“你怎么知道不会？” 什么？ 石青衫呆呆地看着杨择，是不是杨昭一日不登上帝位，那么她这辈子都要和杨择捆绑在一起？ 她不是觉得杨择不好，反而是太好太强势，就像是天上月和地上花，不可能的！ 看石青衫呆住，杨择凉凉瞥了她一眼。 “但凡是我的东西，我都不喜欢有第二个人沾手，懂吗？” 说罢，杨择便蹭的起身阔步走向门口，刚打开门踏出去，他回过头来，很无情地说道：“这可是上好的房间，你用的洗澡水都是山上引来的泉水，总共是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两？”石青衫睁大眼睛，就算那是王母娘娘的洗脚水也不值这个价钱吧！ 偏偏杨择还说便宜话：“明思卖我个面子，算你一千一百两，等会儿别忘了交！” 傲娇的战王爷拍拍屁股走人了，只留下石青衫在原地爆炸！ 给钱的时候，明思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五小姐就别给了！” 怎么说，石青衫也是将来的战王妃，钱什么的就算了！ 但明思也做不了主，都怪杨择之前非要让她问石青衫要一千多两，这不是骗人家小姑娘吗？ 虽然心痛，但石青衫该给的钱一分不少。 如果杨择存心要整她，她不上这个当，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损招！ 见石青衫有些气闷地离开，明思这才苦笑着：“小祖宗，我那山泉水是你引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巨大的屏风后，杨择慢悠悠地走来，坐了下来。 通过石青衫，明思也知道了今天的事情。 那个唐公子只被提到了一次，明思便抓住了重点。 明思笑吟吟的，走到杨择旁边坐下来，水葱般的手指捻起瓜子来磕，“你是不是在跟那个唐公子较真呢？” 杨择瞥了她一眼，傲娇的不理人。 明思扔下瓜子皮，笃定道：“肯定是！别想在我跟前嘴硬！” 见杨择还不说话，明思道：“你说至于吗？那只不过是个路人，如果没有人家唐公子出手，你都看不见五小姐了吧！” 杨择转头，淡淡望向明思。 谁说的，他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只不过被那个小子捷足先登了！ “呵呵……”明思看着他的神色，随即笑道：“我觉得很奇怪啊，你当着皇上的面儿都承认和她情投意合了，怎么私下里，却不好意思告诉五小姐，你喜欢她啊？” 杨择轻嗤一声，看向明思：“我喜欢她？小思姐，你不会是眼神有问题吧？” “或许我看别人会出点问题，看你是不会出错的。”明思放下瓜子，摆摆手，她可是从小看着杨择长大的，还能不了解他？ 正文 第306章 婉茵出嫁 然而，任凭明思怎么死缠烂打地发问，杨择就是不承认他会喜欢石青衫这种笑话。 喜欢？说来也可笑。 他杨择从来只有一颗狠心，哪有爱人的真心？ 只是，为什么看到有男人靠近石青衫，他就是不高兴呢？ 不高兴。 不高兴…… 那天之后，杨恭浑身伤痛下不了床，将养了好久，他没有追究到底是谁在船上对他下毒手，当然不敢声张了。 石婉茵便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出门，假装不知道石青衫之后在船上的遭遇。 石青衫也忙进忙出，好像在忙碌的日子里忘记了这回事。 知情人缄默不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石婉茵在胆战心惊中度过，终于挨到了和杨嶙大婚的这一天。 这天，丞相府非常热闹。 当初从宫里抬进来的嫁妆就已经掀起热潮，如今杨嶙来娶的手笔也不小，浩浩荡荡的队伍占了半条街，八抬大轿等在丞相府门口。 锣鼓喧天，所有人都知道丞相府要嫁这个次嫡女了。 火红的嫁衣，华美的凤冠，美丽的妆容…… 望着镜中的自己，石婉茵怔怔然，心中却激荡难平。 从这里走出去，她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将不再是丞相府卑微的庶女，而是以嫡女的身份嫁进嶙王府做当家主母。 嶙王妃，正室的位置，从此不用再看人脸色，她要扬眉吐气的活着了！ 大夫人过来，端看了石婉茵一会儿，便满意地笑道：“婉茵这么美，嫁过去一定会让五殿下宠爱的！” 石婉茵当然要得到杨嶙的喜欢，这样大夫人才好接她的成欢回来！ 石婉茵羞涩地笑了笑，喜婆便过来催上了，让她赶紧上花轿。 正要盖大红盖头时，石青衫来了。 “五姐……”自那天之后，这是第一次与石青衫正面相对，石婉茵的眸中似有慌乱，不知该往哪里看。 石青衫如大夫人那般，上上下下打量着石婉茵，由衷称赞道：“婉茵真的长大了，终于也要到了嫁人这一天。” 对于石青衫的到来，大夫人并不欢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按顺序来说呢，应该是青衫你先嫁的，青衫，你也不小了，该好好想想成亲之事了。” 石青衫笑着看向大夫人：“婉茵的婚事，不是母亲您一手促成的吗？若没有母亲的成全，我也不敢贸然行事啊！” 像是被石青衫看透了心思似的，大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端着架子再不说话。 石青衫转向石婉茵，笑容柔柔：“婉茵，你是家里最小的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表示一下的。” 说罢，便让人抬了两口大箱子进来，下人一打开这两口箱子，满屋子的嬷嬷丫鬟都低呼了一声，眼睛里都是那箱子闪着的金光。 一箱是满满当当的珠宝首饰，另一箱是昂贵难得的绫罗绸缎。 丞相府给石婉茵张罗的陪嫁也有几个大箱子，不过大夫人有心眼，用一层一层地托盘吨堆成满满的一个箱子，实际上根本没有赔多少。 而石青衫送来的这两箱，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姐妹是有多情深！ 石婉茵也惊呆了，“五姐，怎么，怎么好叫你这般破费……” 石青衫笑意盈盈：“给自己妹妹的陪嫁，怎么能叫破费呢？” 之前，石婉茵还在纠结，石青衫到底知不知道杨恭那事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如今石青衫竟恩将仇报，让石婉茵这心里更加堵得慌了。 见石婉茵红着眼圈不说话，石青衫便接过喜婆手中的盖头，对她笑道：“婉茵，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你有什么不如意的，可以来找我的。” 听石青衫这般说话，大夫人假笑着催促道：“婉茵要嫁人这是好事，怎么会不如意呢？快到吉时了，快些吧。” 石青衫也不欲与大夫人争辩，便帮石婉茵盖好了红盖头，目送她出门。 喜婆一边一个，搀着石婉茵出门。 已经足够小心了，在过门槛时，石婉茵还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喜婆哎呦哎呦地将她扶好，赶紧出门。 望着石婉茵心虚的背影，石青衫笑意加深。 比起直接杀死人的身体，不如让她内心备受煎熬，这样来的更加痛苦…… 八抬大轿好不容易抬走了石婉茵，老太太、石明远和大夫人也受邀去了嶙王府，丞相府的其他人也都松懈下来了。 站在门口，看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远去，石红绡久久难以挪开眼睛，红润的唇上扬着，似乎也沉浸在幸福之中。 “三姐，你羡慕婉茵出嫁？”石青衫笑望着石红绡。 石红绡回过神，将那长长的思绪拉扯回来，笑骂一声：“去你的！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说完这句话，石红绡将软软的身子靠在大门边上，懒懒地倚着。 可是石青衫怎么从她的语气之中，听出几许落寞呢？ “你说，婉茵和五殿下能幸福吗？成了亲的人，是不是都会幸福？”石红绡的目光缥缈，唇边残存了笑意。 没有成过亲，石青衫还是摇了摇头：“当然不了，你看看我娘和你娘，便知道成亲也不尽然都是好事，真正能成亲的两个人，还是需要相爱吧。” 石红绡噗嗤一笑，柔嫩的手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相爱？” 石青衫笑着仰起脸，“知道啊，就像戏文里那样，书生喜欢浣纱女，若是浣纱女也喜欢书生，那便是两全其美了。” 那便是，上天愿意成人之美了。 “呵，那都是戏文，你怎么会相信呢？”石红绡嘲笑她。 石青衫皱了皱眉，“三姐，这是你上次告诉我的！” 她这不负责任的三姐，上次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浣纱女应该选择的是书生，而不是那个浪荡的剑客！ 石红绡点点头，“没错，是我说的。” “那你还……”石青衫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唐公子的音容相貌，转念说道：“三姐，若当真碰到了那样一个人，能救你于水火之中，而不贪图你的一切，那么这个人，就值得去爱吗？” 石红绡眼睛一亮，难不成这丫头被杨择调教的开窍了，真的喜欢上杨择了？ 正文 第307章 你可以主动啊！ “咳咳！”石红绡一本正经地咳了咳，问道：“他救了你，就像是戏文中那样？” 石青衫感觉到自己的小脸发烫，点点头，“对，而且什么都不贪图，就像是天神一般，在我最危急的时刻出现。” 天神？石红绡捂着嘴咯咯笑着，这战王爷的段位真高，连她们家傻乎乎的妹妹都能拿下，那便让她来助王爷一臂之力吧！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石青衫反应不过来，“三姐，什么意思？” “不是说了吗？书生一定是比剑客好的了，他救你不说，还什么都不求，可不就是为了你这个人？这都不是爱情，那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爱了！” 石红绡摊了摊手，笑望着石青衫。 石青衫怔然，笑出声来。 石红绡不了解情况，说的有些夸张了。 唐公子不可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对她一见钟情，然后救她……不过呢，这让石青衫心里甜甜的，至少她从三姐这里得到证实，唐公子的行为确实如戏文中那书生一般，值得人付出真感情。 见石青衫的脸发红，石红绡就知道这事儿有门，便干脆加了一把干柴：“青衫我告诉你，这天底下的好男人真的不多的，若你碰见了呢，就要勇敢地抓住。你是商人，总会比我更懂得，什么叫时机吧？” 石青衫笑着点点头，其实她正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 石红绡还道：“如果他不主动，你可以主动啊！否则错过了好男人，你哭都找不见坟头！” 石青衫有一瞬间的失落，唐公子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还主动什么啊？ 不过，被石红绡的俏话逗得合不拢嘴，石青衫都快捂着肚子大笑了。 看着妹妹傻乎乎的笑，石红绡抿起唇颇为无奈地看着她。 战王爷，不知道我妹到底听进去了没，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终于缓过来了，石青衫拿起帕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也跟着调笑道：“三姐，那你呢，碰到你的书生了吗？也主动了吗？” 石青衫一想起石红绡刚才那句话，便还是忍俊不禁，抬手给自己扇风，让自己不要再笑，却也没注意到石红绡脸上滑过的那一抹黯然之色。 听得石红绡轻然笑了一声，含笑的声音仿佛随着秋风飘散。 “没有啊，没有遇到……” 不如，没有遇到的好。 …… 本以为嫁进了嶙王府，要开始崭新的生活，石婉茵还没过两天安稳日子，却再度陷入混乱之中。 石婉茵嫁进来就是嶙王妃了，当天晚上圆房时，杨嶙也是随意地扯掉了她的盖头，看见她长得算漂亮，身材也不错，倒是愿意圆房。 只不过石婉茵身体僵硬，杨嶙匆匆结束了，看起来非常不尽兴。 兴许是被杨恭弄怕了，一脱光了衣裳经历这种房事，石婉茵便怕的不得了，浑身抖若筛糠，杨嶙当然会失了兴致。 那天过后，杨嶙便连应付都没有了，平时回来也只去小妾们的房里，彻底把她这个正妃冷落在一边。 她刚进门，府中那大大小小将近十个小妾都对她有几分敬畏，毕竟是丞相府来的，当初是庶女，可人家还是有本事爬到了嫡女的位置，以嫡女的身份嫁进来。 但杨嶙的冷落，便让石婉茵颜面扫地，原本争风吃醋的小妾们对年纪尚轻的石婉茵更加不屑。 看着石婉茵平时安静沉默，小妾们都快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原以为逃离了丞相府的深坑，没想到又跌进了嶙王府的地狱。 这妻妾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可比嫡女庶女狠多了！ 再加上杨嶙对她坐视不理，偏宠小妾…… 石婉茵的地位，根本连丫鬟也不如！ 她嫁的是皇子，就算真的受了委屈也不能回娘家！ 回娘家，呵，那更可悲了，石明远是不会管她的，大夫人……大夫人对她有几分真心，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还有石青衫……她那五姐，她害了五姐那么多次，难道可以再去找她帮忙吗…… 原以为梦会成真，却不曾想是南柯一梦！ 赤焰边境曾被墨天耀多次恶性镇压，再加上石青寒曾去捣乱，赤焰国皇帝彻底怒了，这便派人来玄轻国商谈边境的事宜。 这意思很明显，如果谈不拢，那就开打呗！ 玄轻国正在和平的繁盛时代，怎么会愿意徒生事端？ 墨天耀不觉惭愧，该上朝就上朝，倒是让皇上生着闷气。 这不，赤焰国派人来了，而且使者还来头不小。 赤焰国的尚王爷，据说是赤焰国皇帝的一个远亲兄长的儿子，但因为皇帝生不出儿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便对这尚王爷颇为重视。 归根究底，还是人家尚王爷真有本事，这可是个老好人一般的存在，在赤焰国的声望非常高，上到老人下到小孩，都曾受过他的恩惠，中间那些夫人姑娘就更不用说了。 玄轻国的姑娘们见到杨择也只是偷偷看两眼，可赤焰国就奔放了些，姑娘们直接拿着花儿去问尚王爷，“王爷，要不娶我吧？我多才多艺，什么活也能能干的！” 尚王爷好脾气地拒绝了，下一次姑娘们还是毫不介怀地扑上来要试一试。 这尚王爷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但他做事还是雷厉风行的，这次要找玄轻国算账，也是他极力主张的。 “一次退让，就会让边境百姓对我们国家失望，所以，我们不能退。”这就是尚王爷的原话。 玄轻国有贵宾前来，皇上重视的不得了。 招待尚王爷时，皇上也是尽量让墨天耀坐的远了一些，但墨天耀那是赫赫有名的凌威将军，再远能远到哪里去？ 还好墨天耀没有吭声，没有把这场宴会搅和了。 看这尚王爷年岁与杨择差不多大，而且杨择曾在白楚边境立有战功，那也是能撑起玄轻半边天的战神，皇上便让杨择来做尚王爷的主要接待人。 这天，杨昭来国色天香小坐，扯着忙得要命的石青衫坐下嗑瓜子唠嗑。 石青衫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听杨昭唉声叹气，终于在他第二十次叹气时，石青衫忍不住了：“三殿下，政务繁忙，夺嫡任重道远，你怎么有闲心来我这里消磨时间？” 正文 第308章 尚王爷 看着眼前这位，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大爷，石青衫怎样也想象不出他将来要坐在玄轻国的龙椅上挥斥方遒，简直是天方夜谭！ 杨昭挑了一根眉，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我倒是想忙起来，朝中官员全都停下来，全力接待赤焰国的贵客呢，我怎么忙？” 倒是听说了这位赤焰国的贵客，也知道这贵客是来找玄轻国算账的，但用得着这么浩大的声势吗？ 这次因为墨天耀的缘故，毕竟是玄轻国做的理亏，为了让赤焰国消气，皇上当然对这次的贵客十分重视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接待贵客？”石青衫将毛笔的头靠在自己脸旁，歪头笑问着。 杨昭又叹了口气，“我没有皇叔那个好本事啊……” 正说着话，听得楼下有不小的骚乱，石青衫赶紧往下面看去，只见有一大帮官府的人涌进了国色天香，还将其他的散客赶了一大半出去，开出了一条通路。 石青衫猛地站起来，杨昭也趴在栏杆上看去，笑道：“说曹操曹操到，瞧，皇叔竟然带着贵客登了你的门！” 官兵将百姓挡在外面，给杨择他们率先开路。 一袭白衫率先步入，一直上扬的唇角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却无形之中带着压迫之势——确是杨择无疑了。 杨择站定脚步，回头笑道：“尚王爷，请。” 紧接着，一个身穿浅灰色长衫的男子对杨择礼貌点头致意，随即缓步走进来，随着杨择的脚步在店里看着。 杨择双手负在身后，言简意赅地介绍着：“这国色天香是玄武街最大的商铺，若是想看玄轻国的风土人情，来这里便一览无余了。” 尚王爷只是淡淡答应了一声，石青衫便能感觉得到，他声音清润纯粹，必定如传闻中那般，是个慈悲的老好人。 杨择环顾四周，刚笑问了一声李掌柜：“你们小姐呢？”一抬头便对上石青衫的目光。 “有贵客到，石老板还不快些来？”杨择抬着头，笑望着石青衫，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听得杨择这般好脾气地跟石青衫说话，伙计们都偷偷捂嘴笑，光天化日的，还调戏良家，良家……石青衫顿时感觉臊得慌。 听得杨择的声音，那尚王爷也抬头看去。 在他抬头的一瞬，石青衫的呼吸微滞。 尚王爷那舒展的剑眉，仿佛盛了春日暖意的双眸，还有淡雅的笑容…… 唐公子？ 石青衫微微发怔，却见尚王爷笑容加深，更添了暖意，轻轻地摇了摇头，好听的声音响起：“这位，就是国色天香的老板吗？竟然是位小姐，幸会。” 原来，尚王爷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曾救过她呀！ 石青衫便也假装不认识似的，赶紧下楼来迎接。 可下楼的时候太过急促，竟然不小心踩了裙摆，绊了一下，若不是杨昭拽了她一把，她可能就圆润地滚下去了。 杨昭率先跟尚王爷打过招呼之后，石青衫便礼貌作揖，扬起红润的面庞，那笑容隐隐含着几分少女的喜悦。 “不知尚王爷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没事。” 尚王爷那双眼睛就像是湖水碧波，永远澄澈生暖，带着几分温暖的笑意。 而石青衫今天像是灌了什么迷魂药似的，对尚王爷笑也就算了，还露出那么……迷恋的目光！ 两人相视而笑，却把杨择撂到一边。 杨择可不是傻子，从石青衫见到尚王爷的第一眼，还有匆匆下楼的那个细节，他就已经觉出不对劲来。 杨择心中的小火苗升腾起来，冷视着石青衫，原来这个死丫头真的在背后去搞男人啊！ 还搞上了一个大的！ 杨择悠然笑着，“青衫，是不是尚王爷长得太过俊美，你觉得似曾相识呢？” 原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石青衫红了红脸，微微别开了目光。 此地无银三百两，杨择更生气了！ “她还是个姑娘家，战王爷玩笑了！”尚王爷笑着打圆场，总是要顾及石青衫的面子。 尚王爷，又在她尴尬之时，及时开口了…… 真是没想到，小西湖边上救她的唐公子竟然是赤焰国的尚王爷！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石青衫的心里一甜，忽然想到三姐说的——主动！ 心里既然欢喜，那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呢？ 不表现出来，人家怎么知道你心里什么想法呢？ 即使重生，石青衫依旧怀着一颗少女心，希望将这一生过好…… 或许是年轻，一向温婉的石青衫，竟然生出了几分冲动，她想……主动！ “尚王爷，我带您看看我们的铺子……”说着，石青衫做请的手势。 尚王爷点点头，便随着她一起在铺子里转悠。 石青衫领着尚王爷，看到店里什么小瓷器，小布缎，就能从天上讲到地下，说着这些东西的来历还有趣事。 眼见着石青衫眉眼含笑，小脸红扑扑地，像是拼了似的逗尚王爷笑…… 杨择和杨昭被冷落在柜台那边，两人坐着喝茶。 杨昭时不时抬头看看杨择，杨择的目光一直幽幽跟着石青衫和尚王爷，唇边虽一直上扬着，可杨昭总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小皇婶也太不靠谱了，怎么当着皇叔的面儿跟别的男人打得火热呢？ 只有她和尚王爷两人一同逛着，没有别人打扰，石青衫这才偷偷问了些话。 “唐公子，真的是你啊。”见身后没人跟着，石青衫拿着一个珠串，忽的低声问道。 尚王爷笑睨了她一眼，也压低声音，“是啊，那天我提前来了一天，想独自逛一逛般若城，这事儿是瞒着你们皇上的，所以呢，你还是帮我保密的好。” 石青衫惊讶地张了张嘴，随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不说！” 说罢，两人便发出低低的笑声。 “对了，王爷，我是当朝丞相石明远的五女儿，叫做石青衫。”石青衫笑眯眯望着他，“一直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她倒是很希望，尚王爷能记住她的名字。 尚王爷轻嗯了一声，压低的声音犹如小溪潺潺流过水涧。 “我叫唐念白。” 正文 第309章 离那小子远点 唐念白……念白……石青衫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真好听啊…… 石青衫正打算找个机会感谢唐念白时，只听得大魔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尚王爷，国色天香如何？” 杨择双手负在身后，笑容疏懒，扫过石青衫时，石青衫却感觉到寒意乍起。 唐念白转过身来，含笑道：“店面很大，货物齐全，独具特色，果真是玄轻国风土人情的缩影，谢谢战王爷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随即看向石青衫，“也谢谢老板，细心介绍。” 石青衫笑了一下，面容微显羞涩，“王爷能来，舍下蓬荜生辉。” 杨择轻扯了唇角，眼中滑过一抹讽刺的笑意。 他来这儿这么多次，也没听这个死丫头说过一次蓬荜生辉的屁话啊！ 杨择扬起头，眼中似带了几分疏狂的笑意，“尚王爷，我还有些要事和她商量，接下来便让三皇子殿下陪王尚王爷游玩吧。” 说着，杨择以下巴点了点石青衫。 石青衫微怔。 被点名的杨昭赶紧上前来，端出一国皇子应有的架势和气度，“尚王爷，稍后我带您去般若城最豪华的酒楼用膳，小憩片刻，下午我们再继续。” 唐念白没有一丝质问之意，“客随主便，战王爷有事尽管去忙，不必为了在下耽误正事。” 接着，唐念白便和石青衫告别，随着杨昭一同离开了。 走出国色天香的门，杨昭的面部表情都松懈下来，对唐念白轻松一笑：“尚王爷，皇叔有事离开，你不会怪他吧？” 唐念白颔首，露出理解的表情：“我来到贵国，各位盛情招待，我心中感激不尽，怎会心生怨怪？” 杨昭点点头，这尚王爷果真和传说中的一样，就是老好人一个。 发现唐念白好说话，杨昭便笑嘻嘻说道：“国色天香的老板，就是刚才那个姑娘，她是当朝丞相的五女儿，叫做石青衫。” 唐念白认真听着，尽管他已经知道了。 “她呢，是皇叔公开承认的心上人，或许很快就要成亲了也说不准。所以呢，皇叔要找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杨昭解释着。 玄轻国，哪有男人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什么正经事啊？ 虽然唐念白没问，杨昭认为人家那是不好意思问，为了顾全皇叔的名声，还是要主动解释的。 唐念白怔了一瞬，随机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三殿下提醒。” 原来，那姑娘是战王爷的心上人啊。 …… 看着唐念白离去，石青衫的目光随之远去而黯淡。 才没说几句话呢…… “石青衫，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杨择略带威胁的声音响在耳边。 石青衫立刻跳开，退后两步，望着杨择的目光略带不悦，想了半天这才说道：“王爷，是你让我出来招待贵客的，我招待了，你还是不满意！” 是不是无理取闹啊！ 杨择眯了眯眼，眼中迸发出冷芒，他笑了一声：“石青衫，你当我瞎吗？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会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石青衫抿紧了唇，别开了气鼓鼓的脸。 唐念白让她保密的，怎么可能告诉这个魔王？ 脑海中忽然想起唐念白刚才离开时的背影，与记忆中小西湖边搭救石青衫的那个蓝衫男子的身影相重叠，杨择瞬间明了，“他是那个救了你的小子？” 石青衫猛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杨择。 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就算石青衫不说话，杨择现在也全都搞明白了。 杨择连连冷笑：“当初对你的嘱咐，全都白费了是不是？” 你喜欢的应该是老子啊！怎么会喜欢那个小白脸？而且才见过一面啊！ 当然了，杨择内心的怒号是没有喊出来了，如果说出来，他总觉得怪怪的，就像是皇宫里那些无理取闹争宠斗艳的嫔妃似的。 石青衫也恼着，但是没有说话。 看杨择这个样子，绝对是生气了，虽然石青衫并不明白他在气什么，总之，在杨择生气地时候，她是绝对不敢顶撞的！ 稍作平息后，杨择冷笑着说道：“告诉你，离那小子远一点。” “为什么？”石青衫没忍住，立刻反驳道。 杨择双手掐腰，凝视着她，沉下的声音透着几分寒意：“赤焰国的王爷，你也敢招惹吗？忘记上一次，你是怎么被人陷害入狱的，还想再进去一次吗？” 石青衫心头一颤，是啊，她怎么忘记，她和唐念白之间不光横亘着身份，还有国界啊！ 看石青衫的样子像是被震住了，杨择心中偷笑着，这么好骗…… 杨择的脸上恢复了懒懒的笑意，抬手搭在石青衫的肩膀上，便带着她往外走。 石青衫回神时，他们已经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看到两人亲昵的举动，大家都笑容暧昧，还假装捂着眼睛偷看。 石青衫面色一窘，低声道：“王爷，你不是说，有正事吗？” “对啊，现在去办正事。” “啊？” “我饿了，要去吃馄饨。” ……这算什么正经事啊！ 石青衫压着火：“王爷，你自己去吃不就好了，我店里还在忙……” “我去吃饭，没有你在怎么行？” 这话，听得石青衫心头一跳，“没我，怎么就不行了？” 怎么，越说越像有这么回事似的！ 杨择歪头，笑看着她，压低的声音透着几分揶揄。 “大家，不都说我是吃软饭的吗？” 所以，他当然得吃好这碗软饭呐！ 石青衫心中欲哭无泪：是哪个混蛋说的，出来！ ……打不死你！ 唐念白是代表着赤焰国来和玄轻国商谈边境之事的，玄轻国必须要为墨天耀的失职付出代价，而这代价的多少就是这一次谈判的主要目的。 为了两国之间的太平，皇上自然要给赤焰国相应的补偿，至于补什么补多少，便是皇上和众臣最近很头疼的事情。 皇上正在犹豫不决，唐念白便耐下性子来等候，趁着这个空档，他也带着赤焰国皇帝的任务，去挨家挨户地拜访了般若城的达官显贵。 赤焰国国力高于玄轻国，这不代表人家就完全鄙视玄轻，对于能影响玄轻的重臣，赤焰国皇帝和唐念白都很重视。 正文 第310章 可以叫我的名字 这天，唐念白便来到了丞相府。 石明远几乎拿出了招待杨择的待遇，全家出迎唐念白。 石青衫本不喜欢随着父亲做这些讨好人的事情，一听说是唐念白，她立刻换了新衣裳，像只快活的小鸟似的跑出去。 唐念白这人温柔，说话又客气，没有一点架子，石明远这便开始拿出做丞相的派头，夸夸其谈起来。 石红绡听着石明远这般吹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就差没有立刻摔门出去了。 其他人的脸上也都是一脸便秘色，却还挂着假惺惺的笑容。 只有唐念白，他笑容清润，石明远说话的时候他那双炯炯的双目一直注视着石明远的眼睛，表现出十足的认真。 有一个认真的听众，石明远吹起牛来便更加顺畅了，天上地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看见唐念白坐在那里，石青衫感觉到时间都静止了，世间的一切仿佛那样美好，如果可以，她愿意看着这样安静的唐念白很久很久。 只是，她这个父亲太聒噪了！ 石明远说的累了，正喝水之时，石青衫站出来说道：“父亲，尚王爷远道而来，我们丞相府也该备一份厚礼回赠，才不算失了礼数的。” “咳！”石明远似乎被水呛了一下，微微瞪了石青衫一眼。 她说的这个道理是没错，但石明远没有准备礼物啊！这个丫头不是拆台吗？ 就在石明远窘迫之际，石青衫很好心地打了圆场：“父亲，您不是让我提前准备了厚礼放在我的铺子里了吗？您忘记了吗？” 石明远微一愣，这个丫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时候他还能说什么？ “是，是啊。”石明远头皮发麻，真怕这丫头把自己给卖了。 石青衫对唐念白礼貌一笑：“尚王爷，我们丞相府为王爷和贵国皇上准备了厚礼，只是父亲和我担心皇上与王爷不喜欢，所以准备了两份，可否请王爷移步，去国色天香挑选？” 听石青衫这意思，是要自掏腰包为丞相府添彩了？ 石明远当然高兴，便笑道：“是啊，尚王爷最知道赤焰帝所心爱之物，如此也可聊表老夫一番心意。” 心意倒是全成了他石明远的了。 唐念白望着石青衫，沉吟一瞬，随即笑着答应下来：“多谢石丞相与五小姐的盛情。” 石明远正要乐呵呵地起身，带着唐念白一起去，却听得石青衫道：“父亲，我们不是在临仙楼订了上好的宴席来招待尚王爷吗？不如父亲先去做安排吧，女儿带尚王爷挑选好后，打点人送去王爷住的驿站，便赶去临仙楼。” 这下，石明远更加乐得合不拢嘴，看起来石青衫跟杨择混了一段时间，上道得很啊！ 石明远连连说好，便带着大夫人赶紧去了临仙楼。 而石青衫和唐念白同坐一辆马车，准备前往国色天香。 马车上焚香淡淡缭绕着，空间明明很大，石青衫却觉得空气有些不够用，一抬眼便能看见唐念白。 唐念白抬头望向她，缓缓笑了：“五小姐，刚才，你没有说真话吧？” “呃。”石青衫发出了一个音节，脸颊飞上了一小团绯红。 竟然被识破了，她抿了抿唇，笑容都有些僵：“王爷，我，没有准备礼物……只是看着王爷坐在那里，太过拘束……不过，不过我马上派人准备礼物，等会儿……” “谢谢你。” 简单的三个字，化解了石青衫的窘迫。 刚才紧张的神经慢慢舒缓下来，石青衫轻舒了一口气，“王爷，你不怪我吗？” “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怎么敢怪你呢？”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马车里的光线更加昏暗一些，可唐念白那双带着温暖笑意的眸子，却亮亮的，似乎照亮了石青衫心底某一个角落。 有了唐念白的理解，石青衫也算是放松下来，但跟他处在同一空间，仍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掀开帘子，见夕阳西沉，霞光万丈，放下帘子便对唐念白笑说道：“唐公子，哦不，尚王爷，左右你也去过国色天香了，不如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唐念白笑了，“五小姐，我当你是朋友的，私下里，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的。” 石青衫惊了一下，“怎么可以……” “可以的，”唐念白微一颔首，清澈的眸子仿佛有柔波荡漾：“在玄轻国，若有你这样一个好友，我会很开心。” 听唐念白这么说，石青衫轻轻吐了一口气，试探性叫了一声。 “唐……唐念白。” “嗯，”唐念白笑眼弯弯，露出友好的目光：“五小姐，很荣幸跟你成为朋友。” 唐念白位在赤焰国的王爷之位，说话行事却从没有架子，已经很难得了。 石青衫彻底放松下来，扬起笑脸：“你把我当朋友，也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的。” “嗯，石青衫。” 听得这三个字从唐念白的口中说出来，石青衫的心湖掀起了一层柔波，荡漾啊荡漾，仿若春风吹过了心扉。 接着，石青衫便带着唐念白来到了长河。 马车到了长河时，天已经黑了，这时候来游玩的人也多了起来，河面上的莲灯闪闪发光，仿若银河一般。 下马车时，石青衫还特意拿了垫子，在河边放好，“你坐在垫子上吧，现在已经是初秋的夜了，地上难免会凉的。” 看石青衫这般体贴，唐念白便忍不住笑了：“你可知，这些贴心的事情，本该男子为女子来做的？” 石青衫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脸微微发热。 “你是姑娘家，不能坐在这么凉的地上，快来吧。”唐念白已经席地而坐，将垫子往身边一推，示意石青衫坐下来。 若此刻再推辞，岂不是显得矫情？ 石青衫便应声坐下。 看着长河上莲灯顺水而流，听着岸上的人欢声笑语，确实能让人的心平静下来。 唐念白看向石青衫，“你父亲是不是在酒楼里等候已久？那我们……” 清风吹落了她鬓边的发丝，石青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已经派人回去告诉父亲，你临时有事，选了礼物就走了……” 正文 第311章 赤焰皇室的传言 此刻，石明远和大夫人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临仙楼，还扬言要包下二楼，却接到了石青衫的传话，得意的老脸立刻变了色，灰溜溜地回了丞相府。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唐念白的神色。 唐念白被她逗笑，笑颜舒展着：“原以为你是个乖巧的大家闺秀，没想到还敢糊弄你的丞相父亲。” 他没生气，还开起玩笑来，石青衫松了一口气，便笑道：“这个，你上次不是说，想好好游玩一下般若城，却每天都被一大帮人围得紧吗？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想带你来看看般若城长河的夜景……” 的确是，唐念白自进了般若城的大门起，身边就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作陪，高到战王爷杨择，低到地方官员，可他本是个性情淡泊之人，不会喜欢这些阿谀奉承的。 望着石青衫时，唐念白眼中现出感激的柔光：“难得，能交到你这样一个朋友。” 石青衫心头一暖，“你救了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金银珠宝你应该早就看腻了吧。” 唐念白望着长河，柔和的目光放的长远，真的在享受这种岁月悠悠的安静。 可石青衫总觉得，这般沉默，都能听到小风从耳边刮过了，便带了个头。 “你，可以给我讲讲自己吗？你在赤焰国，是怎样的？” 唐念白回头看向她，就真的像跟老朋友聊天似的，毫无保留地聊起来。 “我的父亲，是皇上同族的兄长，我是在皇宫中长大的，只是因为做了几件百姓喜欢的事情，就被封了尚王爷，说来很惭愧。”唐念白垂首笑了，夜风吹得他发丝飘扬。 听唐念白如此谦虚的言语，石青衫不禁想起这几天恶补起来的关于赤焰国皇室的消息。 赤焰国皇帝叫做唐潇，当他还是皇子时，已经生下两个公主后，赶上了赤焰、玄轻、白楚三国共争一块交界之地，年轻的皇子唐潇便率大军出征。 那一仗胜了，唐潇也因此稳坐了皇位。 只不过，在那之后，无论后宫嫔妃怎么努力，也没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唐潇在那一次打仗时，曾受过重伤，是被抬回皇宫的，坊间便传言，唐潇伤了精气，所以不能再生。 因此，唐潇便从皇室后辈中挑选了很多人，最后脱颖而出的便是唐念白了。 “所以，你算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了？”石青衫双臂叠起，将脑袋枕在胳膊上，歪过头去看他。 唐念白笑着点头：“差不多算是了，赤焰皇宫中人不多，两位公主也很好，所以我在皇宫中的日子，还算不错。” 石青衫笑了，从没听说过，哪个皇宫中的人会相安无事，唐念白这么说，不代表赤焰宫廷人相处就是这么好，而是他不争。 一个与世无争的人，看什么都是和平安静的。 秋天的夜风凉了很多，石青衫搓了搓双臂，感觉到寒意侵体，幸好有这个垫子，否则她就更坐不住了。 正在此时，唐念白身上那件仅有的薄衫已经披在了她的肩头，自己率先站了起来，向她伸出手去：“天凉了，你一个姑娘家，受不得这么冷的天气的。” 石青衫抬头，怔怔然望着他伸出来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见石青衫发愣，唐念白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背在身后。 石青衫立刻抬头看向他，却见唐念白笑容清润，带着些许歉意：“抱歉，我忘记玄轻崇尚的礼节了。” 石青衫淡淡一笑，自己扶着冰凉的地慢慢爬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讨厌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 那天晚上，石青衫都是笑着入睡的。 她想，她似乎见到了深情的书生，只不过，书生还没有对她生情罢了。 已经重生一次，为什么不让自己的人生灿烂一些呢？ 她想，不如照三姐说的那样，主动一些也未尝不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石青衫梦里出现了一袭浅蓝色身影，她欣喜地笑着，等他回头。 蓝衫回头，却是……却是杨择似笑非笑的俊脸！ 石青衫惊了一身汗！ 关于赤焰边境那些乱子，几乎转交到皇上手中处理了，墨天耀完全置身事外，皇上也不好说他。 在皇上没有做下决定之前，唐念白只好住在这里。 皇上总不好让杨择一直作陪，便派了其他官员，但唐念白却婉拒了，说不想麻烦大家，更想自己游玩一番，皇上只好随他去，只不过一切都配置最好的，表示敬意。 墨天耀和杨择却没有因此闲下来，已经投入了更激烈的争斗之中。 自从杨嶙成亲之后，朝中便明显分化成两大阵营。 墨天耀支持的五皇子，和杨择支持的三皇子，而两位主力正在四处奔波，笼络更多的力量。 杨择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这几天哪怕是拉拢一个小官儿，他也会亲自到场，给足了面子，况且他亲自出面，效率也会更高一些。 书房中，杨择正拿着书卷研究下一家，流光默默走进来，叫了一声：“王爷。” “说。”杨择头也没抬，眼睛盯着书卷，在记情报上重要的信息。 流光默了一瞬，随即道：“五小姐，五小姐最近跟尚王爷走得很近。” 这是杨择吩咐的，让流光派人注意着点唐念白的动向，唐念白住在般若城的半个月里，已经很多次约人或偶遇石青衫了。 虽然和石青衫走得近，但探子来报，他们只是说说笑笑，并没有谈论什么机密要事。 可流光知道，石青衫不是别人，那可是未来的战王妃啊，他能不来报告杨择吗？ 王爷啊，你家媳妇儿快被人勾搭走了，你还管不管？ 砰！ 杨择将书卷往桌上一扔，摔出巨大的响声，他微微眯起的眸子也迸发冷凝之意，但却缓缓露出笑容。 “见到这小子的第一面，就知道不是善茬儿！” 不过，他更气的是石青衫，他猜都能猜到，石青衫肯定也去主动……勾搭过那个小子！ 书房中的气压低，流光只是眼观鼻口关心，连头发丝都不敢掉一根。 杨择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书卷上的那个名字。 史官，周思明。 正文 第312章 战王爷的妙计 他微微勾唇一笑，石青衫，有的是办法治你！ 正要出门时，杨昭便来了，被杨择拎着衣领就往外走。 “皇叔！午饭还没吃啊！干什么去啊！”杨昭吱哇叫着。 “去蹭饭！” 清幽的小馆子里，才子佳人吃着素菜，品着桃花酿，谈的是诗词歌赋，笑的是风花雪月。 忽然，石青衫看到一对熟悉的人影走来，笑容不禁凝住了，有些讶异：“王爷，三殿下……” 这两个怎么会来？ 看到他们过来，唐念白也站起身来，礼貌作揖。 “真是巧啊，我和昭儿正巧来这儿吃午饭，不如一起。”杨择和杨昭已经坐了下来，一边一个，彻底将石青衫和唐念白隔开。 真是厚脸皮！石青衫腹诽道。 叔侄两个还跟唐念白谈笑风生，吃吃喝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出现有什么突兀。 吃饱喝足之后，杨择淡笑着看向杨昭：“昭儿，来的路上你不是还说，有朝政之事要找尚王爷讨教吗？” 杨昭打了个饱嗝，赶紧捂住嘴，对上杨择笑意深深的视线时，头皮都发紧。 杨昭露出标准的笑容，看向唐念白：“哎，尚王爷，听说王爷颇为擅长治国之道，我对此正好有些浅见，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唐念白颔首微笑，“请教谈不上，与三殿下切磋，是在下的荣幸。” 杨昭一拍巴掌，“那真是好极了！”他环视四周，有些为难：“周围人多嘴杂，可否请尚王爷移步我府中？” 合情合理，唐念白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石青衫心里却有些不高兴了，就在此时，唐念白看向她，面露抱歉的笑容：“五小姐，那我们下午的香若寺之行，便要推后了……” 去香若寺？那么远，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杨择笑意微凝。 怎么好让唐念白为难？石青衫忙说：“国事要紧，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好一个来日方长！ 这小子很快就要回赤焰了，还有什么来日！ 杨择眉心轻蹙，笑意仍旧。 接着，杨昭很顺利地带走了唐念白，又留下了石青衫和杨择两个。 这小馆子清幽无比，已经是秋天，满室还弥漫着清浅的桃花香，让人如临仙境。 杨择倒了杯桃花酿，喝了一杯再一杯，这才掀起眼皮看向平静沉默的石青衫。 “你在恼？恼什么？” 已经装得若无其事了，杨择还能看得出来？ 石青衫抬头，对上杨择懒懒的眸光，索性就将心中的不满说了出来：“王爷，三殿下根本不是要找尚王爷谈论什么国事，是故意将尚王爷支走的，对不对？” 杨择轻笑一声：“是。” 这么简单直白的承认了，一下子将石青衫的火气勾上来，她已经尽量忍了，但话说出口，火气就忍不住了。 “王爷，为什么你们三番四次要搅和了呢？我只不过与尚王爷很投缘，聊得来便多说了几句，这也不可以吗？” 杨择手持一杯桃花酿，嗅得桃花味的酒香入鼻，唇边勾起冷冽的笑容。 “投缘？所以你跟他有说不完的话，是想嫁给他了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些，石青衫的怒火彻底点燃了。 “你我的关系，是因为情势所迫，我感激王爷你帮我解围，可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不能嫁人了吗？我就一定要孤独终老吗？” 一口气说完心中的怨怼，石青衫发现真是爽极了！ 从前见到杨择，就一味地装怂示弱，生怕杨择一个不高兴。 可今天她竟然敢把心里的火儿发出来，真的是……中邪了！ 见石青衫吭哧吭哧在喘着气，发泄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火，杨择竟被这傻模样逗笑了。 杨择语气非常轻松，揶揄道：“你想嫁给谁？” “……” 好不容易鼓足劲儿打过去的一拳，竟然砸在了杨择的棉花上，刚才的爽劲儿全没了。 石青衫低着头，默默坐在那里生闷气。 见她平静下来，杨择这口气还没出呢。 听得杨择开口：“这次找你，是有正事要说。” 石青衫看了杨择一眼，正事，上次他的正事就是吃馄饨，以为谁还会相信他的鬼话吗？ “最近我和墨天耀都在争取朝中的力量，我忙不过来，所以要分一个给你。”杨择声音淡淡，却令石青衫抬起头来。 杨择那双眸子真的透出疲惫的神色，还有眼睛下面有一团浅浅的乌青。 石青衫心中顿时生出愧疚之意，杨择这么忙，她却清闲地和唐念白吃吃喝喝，说笑玩乐…… 她才是真正的不务正业吧！ 心中有愧，石青衫说话时，声音都没了刚才的气势。 “好，王爷你说。” 看她又这么低眉顺眼的，杨择不禁勾起唇角，声音刻意严肃道：“我还要去拜访好几位，把最简单的一个给你了，周思明。” 史官，周思明？ 石青衫抬起头，面露难色：“王爷，我跟周筱……” “那是你的烂摊子，还要我帮你收拾吗？”杨择淡淡扫过来，石青衫便不出声了。 说到底，周策那事的确是她做下的烂摊子。 现在杨择是她名义上的相好，那是抢了周家媳妇的人，若去拜访周大人，肯定也是碰一鼻子灰。 堂堂战王爷，怎么能帮她收拾烂摊子呢？ 就算那都怪墨清雅，可事情也是因她而起，她理应去的…… 见石青衫默默点头，杨择的唇角慢慢上扬。 将周家这块难啃的骨头分给石青衫，有周筱在，肯定不会让石青衫这么容易得手的。 这样一来，石青衫便没有空闲去和那小子勾勾搭搭了…… 呵呵，妙计，王爷当真是妙计！ 接下来，石青衫再想和唐念白在一起畅谈风花雪月，便都忍住了。 不能找唐念白，石青衫才发现铺子里堆积的事情有多少，可答应了杨择便要去做，她便放下手上所有事，去了周府。 去周府，自然少不了吃闭门羹。 听说石青衫过来，周筱将大门关的死死的，生怕她弄脏了周家这片净土。 这闭门羹吃一次还不够，石青衫足足吃了两次，每次都在门前等了几个时辰。 石青衫好好琢磨了一番，这么老老实实去肯定不行。 正文 第313章 气哭了 周府院墙外，石青衫怀抱琵琶，专注地弹奏着曲子。 这里是离周思明卧房最近的地方。 周思明现在还病着，周筱一定没有把她登门的事情传达给周思明，所以，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周思明注意到自己。 这一招果然管用，周思明是个文人雅士，听到这么美妙的琵琶声，自然会派人请高人进门来。 见有下人来请，石青衫欣喜不已，赶紧叫手下人带着礼物一同进门。 周思明的房门前，周筱刚走出来，满脸敌意地盯着石青衫，冷笑道：“你真是好手段，怎么不去墙根底下弹琵琶了？你这样做和那些风尘女子有什么区别？” 不管周筱的言语侮辱，石青衫望着房门，“请周小姐让一让，是周大人请我进来的。” “我爹请你进来？那你叫他啊，如果他现在说让你进，我绝不阻拦！” 周筱嘲讽地笑着，立刻转头对着卧房大喊：“爹！爹！你让不让丞相府的进来啊？啊？” 声音的确很大，但卧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筱得意地笑着，“听到了，我爹什么话都没有说。” 石青衫皱眉，看向刚才带她进来的那个下人。 周筱狠狠瞪了眼那个下人，下人立刻缩起脖子，不敢说话。 “我爹他精神头不好，今天我给他的药里放了些有助睡眠的药草，现在他已经睡着了，你要去试试这药效如何吗？”周筱双手环胸，冷笑看着她。 石青衫皱眉，为了不让她见周思明，周筱竟然这么狠！ 看来，周思明是要睡上一阵子了，有周筱阻挠，石青衫只好先行离开。 第二天早上，石青衫仍旧不屈不挠地登门。 大门被打开，周筱气势汹汹地冲出来，派人将门口放着的礼物全都远远地丢了出去。 周筱双手掐腰，便破口大骂起来。 “石青衫，当初求你进我周家的门，你清高你高贵，说什么都不进，如今又想进了？我周家不欢迎你！” “都说了不让你进，你还这样死皮赖脸？你到底是高门出来的小姐，就算是个庶女，也不该这么不要脸吧！” 总之，越说到后面，话越难听。 周府位于街上，来往的行人也多，听到这里吵闹，便也围过来看热闹。 见人多了，周筱骂得更起劲，将石青衫骂了个狗血淋头。 听周筱这么骂，石青衫只当做狂风过耳，心里只盘算着，等一下要去找流光，直接打进去算了…… 石青衫正打算离开时，听得周筱的骂声戛然而止。 “王……王爷。”周筱喃喃了一声，收敛了刚才那副泼妇的模样，一时间还没缓过劲来。 石青衫回头看去，杨择早就不知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多长时间，他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望向周筱时，冷了几分。 “怎么不继续了？” 听得杨择开口问，周筱脸颊微微发红，有些不知所措，“王爷，我，我刚才……” 就在周筱不知该如何解释时，杨择上前一步，修长的十指与石青衫的十指相扣，拉着她一路往前走。 见杨择走来，而且是牵着石青衫，周筱愣了一瞬，双腿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挪去，让开道路。 下人赶紧打开门，杨择和石青衫一步不停地，走进了周府。 缠了好几天都没能进得去的门，就这么轻巧地进去了。 为了能将周思明拉拢到杨昭的阵营，石青衫只能忍耐着周筱的无理取闹。 若不是杨择今天过来，周筱还不知要将自己羞辱成什么样呢，幸好杨择过来了。 虽然杨择平时的确可恶了点，但在大事上他的所作所为从不含糊。 进了周府，石青衫本以为杨择会去跟周思明好好游说一番，没想到只进去绕了个圈儿，杨择就带着她出来了。 杨柳树下，石青衫脑袋发蒙：“王爷，我们不是要去游说周大人的吗？” 杨择伸出长臂，摘了一片叶子，吹了个响儿，便笑意十分恶劣地看了她一眼。 “周思明，早就搞定了。” “……”什么，什么，石青衫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王爷是故意让我过来忍受周筱的羞辱？”石青衫自嘲般的笑了笑，“王爷，看我放下铺子里堆积如山的账目，来周府被羞辱，这样很有意思吗？” 杨择正在吹小曲儿，忽的低头扫了她一眼，不禁怔住。 这个丫头，怎么还给气哭了？ 杨择蹙起眉头，声音沉下来，“石青衫……” 石青衫眼圈红红，恨恨地看着杨择，在他话说出口之前，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成了小跑。 看着那道粉色身影跑开，还抬起袖子在眼睛上擦了一把，杨择的心头像是蒙了一层灰。 见石青衫眼圈红了，那一瞬间杨择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有些疼。 他知道，这次好像是有些过分了，那还……那还不都是因为这个死丫头有事没事都要去和那个小子在一起玩！ 心里内疚的不得了，他嘴上还非要念了几句：“女人家就是不中用，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哭……” 杨择也慢悠悠地离开杨柳树下，他像是天上离了队伍的大雁，形单影只，落寞得紧呀！ 在皇上和众臣的百般权衡之下，终于觉得将边境的一座城池拱手让给赤焰国，以此作为补偿。 这么一商量之后，唐念白淡淡笑着，却将赤焰国边境的百姓所遭受的损失和侮辱摊开说了一遍，还委婉地告诉玄轻皇上和各位高官，如果赤焰国得不到应有的补偿，赤焰国一定会对玄轻开战，以强取豪夺的方式，也要为百姓出了这口气。 皇上沉默，众臣也都倒吸一口凉气，唐念白便亮出自己的底线，可以代赤焰帝做主，除了玄轻皇上说的那座城池之外，又指定了边境另一座城。 两座城池，这不是割玄轻的血肉吗？ 皇上跟臣子们使了眼色，众臣便努力说服唐念白，费了好一番功夫。 最终，唐念白舌战群儒，丝毫不妥协，将这两座城池收归赤焰国名下，这才算罢。 看出这年轻的尚王爷是个厉害人物，皇上吃了闷亏，表面上却也客客气气的，还说后天要给他办一个风光的送行宴。 正文 第314章 我很心疼你 从石明远的口中，石青衫得知了唐念白是如何舌灿莲花，一想象那般儒雅温润的公子会跟朝廷里那些傲慢的老臣吵架，石青衫就越发觉得这唐念白厉害无比。 在崇拜敬佩的同时，石青衫也知道了，唐念白要离开了。 石青衫这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她知道自己无力挽回，只希望最后能送一送唐念白，好让他能记得曾经遇到过自己。 这天晚上，石青衫将唐念白约在了自家开的酒楼，虽比不上临仙楼，但也是般若城能数得上的。 看到唐念白过来，石青衫只是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话，想了想，便将身边的两口大箱子打开，从里面抱出一件银线绣蓝袍。 “这个，马上就要到冬天了，我听说赤焰的冬天冷，这袍子在玄轻来说很厚，但在赤焰一定适用……” 她将袍子递过去，唐念白便接过来，含笑的目光望向她，似乎有一丝怜惜。 石青衫一直低着头，将箱子里的东西历数。 或许很多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却十分实用，她考虑得面面俱到。 她数完这些，沉默了一瞬，随即抬头，露出一个笑容。 “这些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你嫌麻烦，就不要带了。” 空气静默了一瞬，她刚垂下头，听得那温润的嗓音轻声道了一句。 “谢谢你。” 石青衫低着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两人初识，便是她谢他。 分别之时，他将这一声谢还回来了。 他们之间，只是止于这一声谢吗？ 她没有说话，唐念白坐了下来，就坐在她的旁边，将蓝袍捧在手里，似乎有些动容。 石青衫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自嘲的话：“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很傻？” 雅间里安静无比，听得唐念白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勇气，对于自己喜欢的，本就应该全力去追逐。” 原来，他知道了。 一个大家闺秀，平白无故会对一个男子这么好？ 杨昭都能看出不对劲来，唐念白会看不出？ 石青衫眼眶微微湿润，心里纠结得要命，也突然释怀了不少。 她每次想对唐念白好的时候，心里都会七上八下怕被发现，现在好了，不用藏着掖着了。 石青衫缓缓抬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努力让眼泪不掉出来。 唐念白眼神之中尽然是慈悲之色，望着石青衫颇为怜悯。 “你的所想，所做，都没有错，只是，你是个姑娘家。” 听唐念白这么说，石青衫脸上烧烧的，他这是在羞辱她吗？ “姑娘家，又怎样？难道，这很可耻吗？”石青衫忍不住，颤着声质问道。 在石青衫看来，前世里所受到的屈辱，有多半都是因为世人瞧不起女人，女人的地位卑微，所以她只能被父亲弃之如敝履，只能嫁给杨裕无力反抗。 今生的重活，她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做生意，也可以和杨择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姑娘家又怎么了？ 看到石青衫红红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和不甘，唐念白的心神蓦然轻颤。 他声音更柔了些，说话的声音之中缠绵着一丝轻叹。 “姑娘家，不该如此卑微，女子本就是该被人放在心上来疼的。” “看到你这样，我很心疼你。” 这两句话，让石青衫的委屈和羞耻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唐念白，竟然没有羞辱她的意思，反而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 若是换成其他男子说这些话，都会让女子误以为这男子对自己有情，可说这话的是唐念白，他那种慈悲怜悯的神色，只会让人感觉到他是真的在心疼，却不会产生半分非分之想。 见石青衫独自发怔不说话，唐念白将蓝袍叠的整齐放进箱子里，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似的，好好盖起了箱子。 他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对石青衫笑道：“你是我珍贵的朋友，你送的礼物，我当然会好好保存，时时刻刻记着你的心意。” 石青衫鼻尖一酸，赶紧低头眨了好几下眼睛，将眼泪憋回去后，这才抬头笑道：“嗯，那就好，就怕你不喜欢。” “我马上要回赤焰了，我会记得玄轻，记得你。” 望着唐念白那般温柔的笑容，石青衫顿时心生一股内疚。 唐念白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她竟然将自己莫名其妙的感情强加给他，幸好他是这样的善解人意，没有让她尴尬，反而称赞和鼓励…… 石青衫忽然有种亵渎了神灵的错觉…… 难过，的确难过了一个晚上。 谁被拒绝了不难过？ 可更多的是庆幸，她庆幸自己喜欢的这个人是唐念白，没有让她尴尬得下不来台。 若换做是杨择，单单看他对周筱的态度便明了，喜欢杨择这一类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唐念白的态度，没有让石青衫产生尴尬，反而能更加坦然地面对。 喜欢，坦白，她就不会后悔了。 她只是遗憾，唐念白，似乎不是那个会等她爱她的书生。 送行宴声势浩大，高官还带着自己的家眷前来。 石青衫是庶女，但她是作为杨择将来的王妃，随同一起赴宴的。 坐在杨择身边，石青衫一直没说话，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怎么回事？”杨择淡淡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 石青衫望着杨择，顿了顿，随即起身，“没什么，我去整理一下衣裙。” 看石青衫离席，杨择的目光望向对面，那个笑容温柔、对任何人的敬酒都来者不拒的老好人。 石青衫这个鬼样子，一定和唐念白有关系！ 正在杨择不爽之际，他根本没注意到另一边有人来敬酒，听得那人叫了好几声，他才漫不经心地转头，笑了一声：“是婵儿啊！” 二公主杨婵，她好久没有见到杨择进宫来了。 幸亏这次她来参加者送行宴，才能看到杨择。 只不过，杨择身边却坐着石青衫那个小贱人。 看石青衫好不容易走开，杨婵这便端着酒赶紧过来，假借敬酒的名义来一解相思之情。 没想到，杨婵叫了杨择好几声，杨择身后人听到了，都在偷笑，弄得她尴尬无比。 正文 第315章 没有战王爷的庇佑 见杨择搭理自己，杨婵僵硬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皇叔，好久没有见你了，便来敬皇叔一杯酒。” 看杨婵眼中灼热的目光，杨择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杨择的眼眸仿若琉璃盏中的清酒，波光清冽，浮起了几分笑意，双手始终放在桌面上，没有端酒和杨婵碰杯。 杨婵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只听杨择笑声道：“等会儿吧，等你小皇婶来了，不如一起？” 杨婵一滞。 杨择转脸，看石青衫回来，那双眼睛竟然牵挂在对面的唐念白身上。 杨择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却是笑着拉石青衫坐下，对杨婵道：“婵儿，你小皇婶来了，你不是要敬酒吗？” 被这小皇婶三个字惊了一下，石青衫回神，目光滑过杨择，望进了杨婵那双愤怒的眼眸里。 这又是怎么了？她才刚坐下，什么时候招惹了杨婵？ 杨婵的唇角一抽一抽的，冷冷道了一句：“皇叔，改天我再来敬酒好了。”随即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连走路时都能看得出来，她背影也带着火气。 石青衫无辜地低下头，忽然想到什么，看向杨择那双戏谑的眸子，忍着火气低声道：“王爷，你这是在把我往火坑里推！” 石青衫实在想不出，她跟杨择有什么深仇大恨，杨择非要激怒杨婵干什么！ 激怒就激怒，就因为小皇婶三个字，杨婵已经把所有的账都记在她头上！ 先是将自己往周家推，再跳进杨婵的火坑，杨择可能是想让她死都死不痛快吧！ 石青衫憋着火，便也顾不上看对面的唐念白如何如何了。 回到座位上，杨婵面色冷冷，如同压抑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谁都不敢往跟前凑，生怕自己触了二公主的霉头。 偏有一个人，就要凑过来。 墨清雅跟旁边的人小声耳语了一番，道了声谢，便挪到了离杨婵最近的位置。 “二公主，犯不着为了那样的小人生气的。” 听得一道温柔的声音开口，杨婵冷冷瞥了眼墨清雅，说话时还夹枪带炮的，“我怎么样，用得着你来评头论足？” 墨清雅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杨婵这疯狗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翻脸不认人。 这样的杨婵，倒是跟幼时的墨清雅如出一辙。 墨清雅只能感叹，她没有投个好胎，若她也能像杨婵一样，是皇后所生的嫡亲公主，她也不必生生地藏了自己的锋芒，去跟那些她曾经不屑一顾的人赔笑脸，拉关系了…… 墨清雅露出更加柔和的笑容，直接奔主题：“二公主，想要除掉她很简单，如果她没有了战王爷的庇佑，就什么也不是了。” 除掉石青衫，真的是直击杨婵心里那团火。 杨婵拧眉，有些不相信：“你说除掉就除掉？” 墨清雅凑近杨婵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二公主，昨天我家奴仆，看到她和赤焰国这位尚王爷同进了一家酒楼，而且言辞之间多有暧昧，不光如此，还有……” 宴席上，大多都是跟唐念白拉关系说好话的，唐念白这人也从不露出不耐烦地神色，只是笑着接受。 令皇上皇后都没想到，他们高高在上的二女儿杨婵，竟然也会去敬酒。 站在唐念白面前，杨婵行了一礼，倒是有几分公主应有的礼貌。 宫女倒了两杯酒，杨婵双手递给唐念白。 唐念白忙站起身，双手接过来，“多谢二公主。” 杨婵点点头，便笑着与他碰杯，一饮而尽，以示敬意。 酒都喝罢，但杨婵明显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皇上与皇后对视一眼，难不成这婵儿是看上尚王爷了不成？ 听得杨婵含笑道：“尚王爷在玄轻住了这段时间，是我玄轻的荣幸。” “是在下在玄轻叨扰了，多谢皇上和众位臣工的盛情招待，在下必定会将玄轻的诚意转达给我国皇上。”唐念白颔首，说着很客气的官方话。 杨婵表情放松，像是很熟稔一般：“尚王爷，在我们玄轻，就没有碰到什么心仪的女子吗？我父皇很希望两国交好，若是能亲上加亲便更好了。” 说起联姻，家里有女儿的臣子脸上都现出兴奋之色，这又不是屈辱的和亲，嫁去赤焰国尚王爷那里，女儿只会更好过，而且自己在玄轻的官途也有了保障。 石明远本也想起劲，可一想到，家里剩下的几个女儿。 石梦年就是投错了女胎。 石红绡……算了，不提石红绡了！ 石锦萱……算了，不提也罢！ 根本就没有个能拿得出手的，石明远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闷酒。 听杨婵说起，皇上也表现出几分兴趣：“尚王爷若是有喜欢的，朕倒是乐见其成。” 一直跟杨择生闷气的石青衫，目光忽的被唐念白吸引，在等着听他是不是真有喜欢的。 “在下此行，为的是两国安宁大事，并没有想过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唐念白笑着，便算是婉拒了。 皇上闻之，便也作罢。 可杨婵却不依不饶，还有些不相信似的，笑了几声：“尚王爷，如果你有喜欢的姑娘，无论是谁，父皇都可以为你做主的。” “婵儿，尚王爷无心，你便不要再多言了。”皇后轻轻皱眉，平时惯着杨婵，但在国家大事面前，怎么容许她胡来呢？ “母后，我可没有胡说啊，”杨婵笑着解释，“就在昨天，还有人看到尚王爷与一姑娘同进酒楼，畅谈好久。不仅仅是这一次啊，在尚王爷在般若城的这段时间，常常和这姑娘在一起游玩说笑，若真有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能不成全呢？” 杨婵此话一出，石青衫的瞳孔骤然紧缩，杨婵说的，不就是她吗？ 垂眸的瞬间，石青衫看到杨择那道凝视的目光，甚至都不敢再抬头与杨择对视。 “哦？确实有其事吗？”皇后笑问唐念白。 唐念白淡笑着，没有回应。 席间又有一人站起来，墨清雅面容清丽，笑容浅浅：“我家下人也曾见过多次，他们还跟我说，那是丞相府家的五小姐，真是说笑了，怎么可能呢？” 杨婵立时现出惊讶之色，“很多人也这样跟我说过，若一人看错也罢，这么多人……应该就是真的了吧……” 正文 第316章 送行 接着，杨婵和墨清雅一唱一和，将这事儿说的真真儿的，没发现在场许多人的脸色都难看下来，其中包括皇上。 若石青衫只是个普通女子也罢，她现在已经是杨择公开的心上人，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同进同出？ 这丢的不光是丞相府的脸，更是玄轻国的脸！ 其间，杨婵还不断挑衅石青衫，让她承认。 有好几次，杨婵和墨清雅说的实在不堪，石青衫都快站起来反驳了，却无意对上唐念白的目光。 唐念白目光清浅，就在这时候也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他轻轻摇了摇头。 石青衫定了下来，忽然想起唐念白的言辞。 唐念白这样的男人，必定不愿意让女子承受这般的羞辱的，他不喜欢她，却也对她万分尊重…… 不管在场众人尴尬凝重的神色，杨婵和墨清雅一唱一和，就是要让石青衫下不来台。 或者说，墨清雅这是在铤而走险，利用杨婵出头，将石青衫逼得走在悬崖边上，同样也是在逼迫皇上，让皇上为了两国利益，不惜拆散石青衫和杨择。 除了她们两人在极力撮合，气氛异常诡异。 唐念白笑而不语，任凭她们说什么也不接茬。 石青衫也极力忍耐，虽然好几次都听不下去。 杨婵和墨清雅相视一眼，看当事人都没说话，她们总得转变策略，非要把石青衫推出去。 “五小姐，那天你的确是送了礼物给尚王爷是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理应出来跟大家说明白啊。”墨清雅笑望着石青衫。 墨清雅的质问，让石青衫觉得可笑至极，为什么她要为这两人的胡说八道负责？ 刚才无论她们两人如何说得天花乱坠，就是没有直接和当事人对话，如今墨清雅就要逼得石青衫开口。 若石青衫说没有关系，墨清雅一定会给她扣一个藐视赤焰的罪名。 该怎么回答，石青衫倒是该斟酌再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石青衫身上，墨清雅和杨婵很成功地将她推在了风口浪尖上，只等着她开口。 石青衫抬眸，面容清冷地望向墨清雅与杨婵。 “我……” 就在石青衫开口之时，唐念白却站了出来，拱手道：“回禀皇上，此事是这样的……” 清润的声音被一道嚣张慵懒的嗓音截断：“是本王，让青衫去给尚王爷送上一份临别大礼。也是本王，近日公务繁忙，无暇陪同远道而来的贵客，便让青衫代为作陪。” 听得这嚣张的声音自身边响起，石青衫偏头，一脸震惊地望着杨择。 杨择不是讨厌她和唐念白在一起吗？这时候，竟然又会帮她说话？ 唐念白也望向杨择，温柔的眸光中含了几分难言的笑意，他本想将这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把石青衫摘出去，没想到杨择会先他一步。 墨清雅万分震撼，她也只敢跟石青衫呛一呛，绝不敢把唐念白和杨择扯进来的。 墨清雅一直派人盯着石青衫的，下人明明汇报着，杨择看见石青衫和唐念白亲近，还故意支开唐念白来着。 在墨清雅看来，杨择真心喜欢石青衫，怎么会包庇石青衫和唐念白呢？ 堂堂战王爷杨择，竟然为了石青衫这么微不足道的女子，连原则都不要了？墨清雅不敢相信。 杨婵哪里还顾得上想什么缘由，就算这样杨择都要护着石青衫，她已经要气得发疯了！ 场上一片安静，杨择的目光暗含淡然的笑意，却是如碎冰般隐隐发寒，他盯着杨婵和墨清雅，同样直接对她们发问。 “二公主，墨小姐，还有什么疑问？” 杨婵和墨清雅，还敢有什么疑问！ 杨婵生了一肚子气，她是公主，生气了自然不会管其他人。 可墨清雅没有这层身份，她讪讪笑着：“自然是不敢有疑问的……” 在杨择目光注视下，墨清雅的声音渐小。 说来也奇怪，饶是见到墨天耀那般危险的人物，墨清雅还敢呲牙，可见到永远笑若春风的杨择，她倒是要忌惮几分了。 笑面虎，才是最吓人的。 有臣子继续跟唐念白敬酒，谈笑风生，便化解了这份尴尬。 耳边是觥筹交错的欢乐，石青衫看着身边的高大身影，却陷入深思。 看着杨择的侧脸许久，杨择这才偏过头来，唇边勾起一抹笑：“看着我干什么？看在眼里，拔不出来。” “王爷，谢，谢谢。” 石青衫对上他的眸子，心中感激又动容，杨择一对她好，她就招架不住了，完全忘记眼前的大魔王是如何耍她的了。 杨择笑了，伸手揉了揉她顺滑的头发，像是对小孩子一样，“你当我会跟你计较？” 唐念白刚应酬完，放下酒杯，似乎脑袋有些发晕。 不经意间看到对面，杨择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她也十分乖巧，看起来两人十分登对。 唐念白自斟自饮了一杯，温柔的面庞染了温暖的笑容。 她是个好姑娘，自有她的英雄相伴，这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唐念白便带着赤焰的队伍，准备回国。 玄轻国为赤焰帝准备了许多礼物，足足十几个马车才够。 为表敬意，玄轻国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家眷都在城门口送行。 自然是少不了石青衫和杨择的，两人理所应当地站在一起。 皇上、官员、皇后等人一一跟唐念白道别，这些礼数都少不了。 石青衫有些心塞，她知道自己排不上队，更不可能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去道别，尤其是昨天墨清雅杨婵编排了那么多之后。 看石青衫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杨择也不高兴了。 “你不是想来送别，而是想跟着他一起去赤焰吧？”杨择讽刺地说道。 石青衫皱眉看他，“我没有。”昨天刚对他的好感增加了几分，又全部归零了。 可石青衫那副死样子，满脸写着舍不得三个大字。 杨择冷笑一声，忽然手抚上眉心，像是头疼不已，他说话的声音都够让那边送行的皇上听到了。 “唉，真是头疼啊！” 闻声，周围的官员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还嘘寒问暖。 她大概是，上辈子欠了杨择好多钱吧…… 正文 第317章 亲到你不敢说为止 杨择面色疲惫，却笑着说抱歉：“昨天多喝了两杯，早晨起得太早，便有些头疼，没事的……” 这话大概和矫情的弱女子说那句矫情的话：“没事，奴家撑得住……”应该是如出一辙吧。 石青衫轻轻皱眉，不是很相信杨择的鬼话。 皇上却当真了，很是关心：“阿择，既然不舒服，朕就派人送你回去吧，千万别硬挺着。” 官员们也会顺着皇上的话说，说什么战王爷平日操劳啊，可不能损了身子，都抢着要送他回去呢。 “这太兴师动众了，大家都是来送尚王爷的。”杨择摇摇头，随即看了石青衫一眼，无奈笑道：“皇上，不如就让她陪我回去吧，别耽误了尚王爷的行程。” 皇上笑了，“那便辛苦五小姐了。” 石青衫惊得张了张嘴，目光在唐念白身上留恋了一瞬，听到皇上开口，便赶紧道：“是。” 心里这叫一个火啊，唐念白还没送走，杨择又在出幺蛾子！ 石青衫赶紧看向唐念白，贪恋地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唐念白与她相视，笑容渐渐浮上脸庞，那一瞬仿若春暖花开。 “走吧。” 杨择牵起石青衫的手，生生地将她从人群中拖走。 还敢看？若不是大家都在，他要把那小白脸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回到战王府，杨择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嘚嘚瑟瑟地让石青衫给他端茶递水。 石青衫端了一杯热水来，看他得意洋洋地躺在床上，火气再也压抑不住，将水杯使劲往桌上一磕，水花四溅，若不是杯子结实，该是被摔成碎片了吧。 这么大的动静，惊得杨择转过头来。 石青衫眼睛发红，眼中都是发怒的小火苗，往日温柔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我只不过想送送他，看着他离开，这个你都不让！你到底想干什么！” 空气凝了一瞬，听得石青衫轻喘着，低声啜泣着。 她可能，真的是忍不了了。 杨择凝视着她，慢慢坐起身子来。 这个丫头为了小白脸，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跟他顶撞了！ “想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杨择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向她，站定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唇角轻轻上扬，不辨喜怒。 “你是不是，喜欢唐念白那小子？” 石青衫抬起红眸，看到杨择这样，她的确生了几分畏惧。 但是在唐念白这件事上，石青衫仿佛生出不少勇气来。 她无所畏惧地迎上杨择的目光，轻启红唇，坚定不移。 “是，我喜欢……唔……” 唐念白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却见杨择的脸猛然靠近，那一双薄唇贴上自己的，令石青衫不自觉地睁大双眼。 冰凉的双唇，温热的气息，让石青衫大脑停止思考。 轻轻一啄，杨择便离开了她的唇，声音哑了几分：“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白脸？” 小白脸？唐念白怎么会被杨择冠上这么难听的名号？ 石青衫当然要呛声：“他不是小白脸，我就是喜欢唐……” 丰润的红唇，再一次被堵上。 这一次，杨择停留的时间久了些，石青衫都能听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了。 杨择双手搭在石青衫的肩膀，离开她的唇，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在石青衫发懵之时，杨择恶狠狠道：“你再敢说喜欢那小白脸，我就亲你，亲到你不敢说了为止！” 这，这，这简直是蛮不讲理！ 嘴唇上还湿漉漉的，杨择都已经躺回床上去，石青衫还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染了杨择的味道，挥之不去。 她的心，仍旧狂跳不止，平静不下来。 见石青衫发木，似乎有种想哭的冲动，杨择心头一紧，语气却淡淡的。 “现如今，你和我的关系撇不清，所有人都认定你我已经在一起了，如果这时候你和别的男人亲近，岂不是平白让我戴了绿帽子？石青衫，你想都不要想。” 石青衫慢慢回过神来，压下狂跳的心，喃喃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 她就这么想摆脱自己？若换成别的女子，不都是早就欢喜地贴上来了？ 杨择气闷，说话口气也恶劣起来。 “昭儿坐稳了帝位，我也可以全身而退之时。” 气不过，又补了一句：“到时候，你想喜欢叫花子，都与我无关！” 这天晚上，石青衫躺在床上，还是浑浑噩噩的。 她原以为唐念白是有缘的书生，却只是匆匆的过客。 这对于情窦初开的她，着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而杨择…… 唉，不如睡吧。 石青衫是惦着唐念白的音容相貌入睡的，本以为可以在梦里与他轻松地相处，没想到，该死的杨择又入梦来，搅了她的好事…… 唐念白这个外人一走，皇上便要开始发火了。 这次拱手相送的两座城池，都是因为墨天耀，之前不说，那是顾忌着唐念白在。 这不，皇上逮着个机会，便小骂了墨天耀一顿。 墨天耀也没怎么反抗，毕竟是他做错了，便让皇上出出气就算，因为皇上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如今的玄轻朝廷，已经分成两个阵营，一是三皇子为首，二是五皇子为首。 多次立功，杨昭被封为江夏王，这是当朝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 若是让杨昭一枝独秀，自然会招来嫉妒，隔了段时日，皇上便嘉奖了五皇子杨嶙，因在军营有功，便将他封为始安王。 两王并立，相互制衡，皇上的日子才能好过。 两位皇子都不是简单人物，其一是因为他们各自建功，其二是背后的靠山强大。 杨昭背靠战王爷杨择，这是皇上颇为器重的人物，也是白楚边境曾经的战神。 杨嶙背后是凌威将军墨天耀，他们曾同在赤焰边境，杨嶙的军功也是在墨天耀的帮助下取得的。 两位皇子之间的争斗激烈，墨天耀和杨择之间波涛暗涌，斗得也非常狠。 很多人举棋不定，不知该投靠哪个阵营，更有墙头草想继续观望，或者脚踩两只船，不说远的，石明远便是这号人物。 朝堂之事，石青衫也只是听杨昭杨择偶然说起，近日她最重视的是，酒家要搬来般若城了。 正文 第318章 酒老太爷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麻雀落在酒宅的墙头，叽叽喳喳等待着这座宅子的新主人。 皇上赐住，酒老太爷只好举家迁移，可酒留这个女儿却知道，她父亲绝不愿意来这等花红酒绿、利欲熏心的地方。 这天一大早，酒留、酒月、石青衫、石红绡便在酒宅门口等候，等候着多年未见的酒家人的到来。 断弦也来了，断弦从前就是酒家长大的丫鬟，听说酒家要回来，自然是兴奋不已。 酒留紧紧攥着双手，望眼欲穿的等待着，时不时地想起什么事来，眼睛还湿润了。 酒月握住酒留的手，宽慰道：“小姐，你是老太爷唯一的女儿，他不会不认你的。” 酒留深深凝望着酒月，叹了一声：“希望如此吧。” 比之酒留的忐忑，石青衫这心里便是感动和震撼。 她不仅仅是多年没有见到外公了，从前世悲惨的命运中跳脱出来，她感觉已经隔了一辈子那么长没有再见到外公了。 外公那么善良，前世却被杨裕石成欢和大夫人盯上，最后害死他，抢夺酒家的家财…… 石青衫心中暗暗发誓，今生绝对会拼尽全力保护酒家，不会再叫旁人陷害！ 石红绡就轻松了许多，除了酒留她们之外，她没有见过酒家人，没有受过酒家的恩惠。 石红绡对酒家的忠诚，完全是因为酒留。 小的时候酒留救了自己，酒留的心愿，便是石红绡母女的心愿，酒留的信仰，便成了她石红绡的信仰。 说是要一大早到，可她们硬是等到了中午。 老天好像是刻意惩罚酒留，让她心急如焚，好弥补从前和父亲断绝关系的过错。 温茶不知其中关系，见大家都等了一早上，便心疼各位夫人小姐：“酒夫人，酒姨娘，不如我们去马车里等着吧，现在天气凉，你们的身子会受不住的呀……” 说着，石青衫也有几分犹豫，“娘，不如我和三姐在这里等着，你们先休息……” “没事，应该快来了。”酒留摆了摆手，仍旧不知疲惫地朝路口望去。 下一瞬，酒留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来了。” 有大队的马车和人手，从城门口那条路缓缓而来。 激动之下，酒留喜极而泣。 酒月也兴奋不已，“小姐，快别哭了。” 酒留擦了眼泪，想上前去，却在这时候有些退却。 犹豫之时，这只长长的队伍已经停在了酒宅的门口，立刻便有管家吆喝着往里搬东西，杂七杂八的人手都往宅子里去，似乎没有人理会酒留她们。 最大的一辆马车，管家掀开帘子，躬身在旁边候着。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探出头来，看见酒留她们四人，面无表情，在管家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位老者，虽然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不用人扶着，大步往宅门里走去。 这，就是酒老太爷。 阔别多年，再见到父亲，酒留情难自已，泪流满面地跑过去—— “爹……” 她的声音染了哭腔，正想跑时，才发现自己这双没什么用的腿根本走不快，慢慢挪着步子朝酒老太爷过去。 看到酒留如此，那一瞬间酒老太爷严肃的表情崩裂，僵在原地：“你，这是怎么了？” 酒老太爷不自觉地走向酒留，扶着她，苍老的双眼透着心疼之色：“你的双腿，怎么会变成这样？” 此时，酒留已经痛苦得不能自已：“爹，我错了，我错了……” 几声我错了，将酒老太爷硬了多少年的心融化了，将女儿一把搂紧怀中，老泪纵横。 若酒留过得好，酒老太爷尚且还会继续生气，可女儿过得不好，他怎么舍得继续生女儿的气…… 一个拥抱，化解了父女俩十多年的隔阂。 酒月拜过老太爷之后，便引荐道：“老太爷，这是我的女儿，名叫红绡。” 石红绡上前，盈盈一拜：“老太爷万安。” 酒老太爷笑着皱了眉，“红绡，你不应该和青衫一样，称我这老头子一声外公吗？” 原以为只是见主人一样客气，没想到酒老太爷将她当做自己的孙女来看待。 石红绡眼眶微热，甜甜地叫了声：“外公。” 酒老太爷笑了，显得格外慈祥。 他看向石青衫，眼中满是疼爱和期待：“青衫，这么多年不见外公，是不是把外公忘了？” 此刻听到酒老太爷跟自己说话，仍像小时候那般慈祥，石青衫两行清泪落下，慢慢走上前，投进他的怀抱之中。 “外公……能见到你，真好……” 前世里嫁进了裕王府后，后来的十年间她都不曾见过外公，不曾听说过外公的消息，最后石成欢却带来外公已死的噩耗…… 幸得重生，能再见到外公…… 见到酒老太爷，四人都是说不出的激动，左右宅子里还乱着，大家就站在外面说话。 大家都擦掉了眼泪，石红绡知道大家这会儿难免会想起当年的伤心往事，便讲了许多笑话，把众人逗得合不拢嘴。 石青衫正低头笑着，却被一个背着大包袱的姑娘冲撞，差点摔倒之时，那姑娘扔了包袱，赶紧拉住她的手，这才站稳。 在他们说笑时，姑娘显然是进进出出搬了很多东西，脸上都花了，她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担心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没看清楚前面有人……” 这姑娘也是个性子爽快的，看她这机灵模样，石青衫便对她有几分好感：“我没事，不怪你。” 姑娘笑了，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显得精怪可爱，说完她便又要扛起包袱往宅子里送。 “忘忧！”老太爷叫了一声。 那姑娘回头，灿烂一笑：“爷爷，怎么了？” 石青衫注视着这个姑娘，爷爷？难不成这就是外公膝下那个养孙女？ 酒老太爷冲姑娘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姑娘将包袱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便走过来，“爷爷，怎么了？我得赶紧帮大家搬，要不然咱们天黑都住不进去……” “你这个丫头！”酒老太爷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说话一点也不见外，满是宠溺。 正文 第319章 总不能亏待她 “这是酒留，我的女儿。”酒老太爷介绍着。 酒忘忧恍然大悟一番，望向酒留，“夫人，小姐……”然后为难地看向老太爷，“爷爷，我该怎么叫？” 酒老太爷无奈笑道：“叫姑姑。” “姑姑好，我是酒忘忧。”酒忘忧笑眯眯的，脸上的脏污也遮挡不住她清秀的脸庞。 酒留和善地笑道：“好孩子。” 随后，老太爷便指向石青衫：“这个呢，是我的外孙女石青衫，你应该知道了吧？” 酒忘忧连连点头，似乎很是激动，“知道知道，爷爷每天都挂在嘴边嘛！青衫姐姐，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了！” 石青衫被逗乐了，“为什么，这么想见我？” “你不知道啊，爷爷每天都能提你八百遍，他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我只会打算盘，他还嘲笑，我这把算盘肯定打不过你……”酒忘忧撇撇嘴。 “你这丫头！”老太爷笑骂一声。 原来外公时时刻刻把她记挂在心上，石青衫心里顿时一暖。 酒忘忧这丫头天真可爱，很有灵气，容貌虽不是上乘，却让人一看就喜欢。 这些年，幸好有这么个养孙女在身边，否则，石青衫想象不到外公孤独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石青衫拉着酒忘忧的手，真诚地说道：“上次我出事，是你帮了我对吗？谢谢你，忘忧。” 酒忘忧大喇喇地摆了摆手，“爷爷早就听说了，可能是拉不下脸来直接出手，所以我只好帮他老人家一把了！” “臭丫头！就会胡说八道！”酒老太爷笑骂着，酒忘忧简直把他的老底都揭开了。 酒忘忧冲着老太爷吐了吐舌头，随即看向石青衫，端详了好久。 石青衫笑问：“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是不是。”酒忘忧摇摇头，眨巴着眼睛，满是羡慕地说道：“青衫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噗嗤！石红绡先笑了，睨了酒忘忧一眼：“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小嘴真是个甜！” 石红绡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引得酒忘忧眼巴巴地看向她，也是满眼的羡慕：“红绡姐姐也长得好看，你们丞相府的姐姐，是不是都这么好看呐……” 众人笑作一团。 秋阳暖暖，清风和煦，总算盼到了团圆。 酒家安置好的第二天，石青衫便带着许多礼物送到酒宅来，名贵的盆景、被褥、桌椅……但凡是石青衫能想得到的，都会准备一份好的送来酒家。 “青衫，外公知道你现在生意做的大了，可你要记住，要想将生意做得长久，铺张浪费可不是个好习惯！”酒老太爷笑呵呵的。 这番指教，又像是小时候那样亲切，石青衫坐了下来，笑道：“我这点生意，哪儿敢跟外公相比？更何况，我的生意，不都是酒家名下的吗？这也算羊毛出在羊身上！” 石青衫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她的本钱原都是酒老太爷给的。 酒老太爷笑了一声，一双眼眸深邃，“青衫，外公只有你这一个外孙女，除了你，我还能把这份家业留给谁呢？” “外公……”石青衫眼窝微热，虽说她不贪这份财产，但酒老太爷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她心中还是感动的。 酒老太爷笑容慈祥，“在你和你母亲不在的这些年里，都是忘忧陪着我的。怎么说她也叫了我十多年爷爷，她是个好孩子，外公，总不能亏待她的……” 说到这里，石青衫还能不懂？她赶忙道：“外公，这是您的家业，本就不必跟我说的。况且，我也很喜欢忘忧的。” 酒老太爷有心要留给酒忘忧一份家产，却绝不可能超过他的亲外孙女石青衫，他提前说，也算是试探一下石青衫的态度。 幸好，幸好石青衫没有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善良。 酒老太爷十分欣慰，顺便嘱咐了一句：“青衫，酒家初来乍到，我这个老头子倒是无所谓，忘忧还年轻，你多带她出去玩玩，见见世面。” 石青衫一口答应下来，中午便带着酒忘忧出了门。 酒老太爷提起过，酒忘忧在做生意这方面非常开窍，家里很多生意都是她经手的。 石青衫有心看看这个小妹妹究竟有多厉害，便带着她去了国色天香。 石青衫先是带着酒忘忧在国色天香溜达了一圈，随后将国色天香的流水拿给她看，小丫头看起账本来确实认真。 没一会儿功夫，酒忘忧便指出，哪一部分是真的账目，哪一部分是为了应付官府查账的假账。 假账也不是为了逃税，只是她们这些做大了的铺子，总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底细，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 不光如此，酒忘忧还说了一些小技巧，比如怎样吸引更多客人前来，怎样将成本降到最低。 石青衫笑了，“你倒是什么都清楚。” “那当然了，家里的账都是我亲自做出来的！”酒忘忧俏皮地眨了眨眼。 酒忘忧说的那些技巧，说的难听一些，也有旁门左道的法子，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用一些，而酒忘忧能将这法子用的更加巧妙，不被人识破。 石青衫不是不会，只是不想这样做。 石青衫骨子里是个真正的名门闺秀，清高骄傲，生得一身傲骨，她不屑于做那些，她希望能赚得盆满钵满，却更盼着自己赚到的每一文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不过总的来说呢，酒忘忧非常上道，对于生意方面的事情门儿清，石青衫跟她很聊得来。 说说笑笑，两人饿得肚子叫，石青衫便赶紧带着酒忘忧出去吃东西。 路边上的小吃非常多，两姐妹东买一点西买一点，便也吃了不少。 酒忘忧正要买糖包，石青衫却拦住她，“你吃了糖包，等会儿还怎么吃的进去饭啊？” “青衫姐姐，你肯定也吃惯了大鱼大肉吧？虽然酒家不是官宦之家，但也不愁吃穿，说实在的，我觉得那些大鱼大肉还不如这个小糖包来的滋味好！” 说罢，酒忘忧给小贩扔了几个铜板，接过两个纸袋，她塞给石青衫一个，自己赶紧打开纸袋，咬了一口，那叫一个香！ 被酒忘忧逗得发笑，便由她去吧。 正文 第320章 只逗你一个，好不好 石青衫捧起糖包，咬了一口，甜香四溢。 两人边吃边走，酒忘忧也走走停停，哪里人多她往哪儿挤。 看到有斗鸡的，酒忘忧咬着糖包，一头钻进人群中。 石青衫只好站在外面，一边吃糖包一边等着。 等的时候，隔着人群她都听到了酒忘忧的叫好声，便无奈笑出声来。 “有什么这么好笑？” 一道熟悉又欠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石青衫吓地往后退了一步，见杨择站在身边。 杨择笑意悠然，薄唇轻抿成一条线，微微上扬。 石青衫的目光落在杨择的唇线上，脑海中浮现出那天他是怎样‘轻薄’自己的…… 正想着，杨择伸手过来，石青衫回神，立刻满脸警惕，正要伸出另一只手去拦，却被杨择抓住手腕。 杨择顺利地伸出手指，将她唇边沾着的一粒糖抹掉，“你是小孩子吗？脏兮兮的……” 听杨择语气十分嫌弃，石青衫没好气地说道：“那……”想了想不对劲，便将语气中的火气去掉，语调弱弱的：“那王爷真是费心了……” 谁用你管呐！ “青衫姐姐，你是没见到那两只鸡呀，笑死我了哈哈……咦，姐姐，你这是……”酒忘忧刚从人群中挤出来，却看见石青衫和一个长得不赖的男人，动作暧昧…… 石青衫忙退了一步，“忘忧，这位是战王爷。” 堂堂战王爷，还是因为和石青衫的事情，酒忘忧才知道这位王爷的，她赶紧将嘴边的糖包拿下来，就像是个普通老百姓见皇帝老子似的，紧紧张张。 “王，王爷好，民女叫，酒忘忧。” 杨择紧跟上石青衫一步，非要站在她身边，看向她：“这是？” 石青衫忙解释：“我外公一家搬过来了，这是我外公的孙女，我的表妹酒忘忧。” “哦……”杨择拉长语调，声音含了笑意，“表妹啊，既然是自家妹妹，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这样的大官，还这么和善，酒忘忧真是没想到。 酒忘忧直起身子来，清秀的小脸露出些许畏怯，她还是不敢在王爷这种身份的人面前造次的。 扫了酒忘忧一眼，杨择对石青衫揶揄道：“你这表妹，可比你好看呢！怎么看，你们都不像是一家出来的女儿啊！” 酒忘忧呆呆道：“本来就不是一家出来的，我，我是爷爷收养的呀……” 酒忘忧这呆呆的模样，让杨择忍俊不禁，“真是个诚实的小妹妹，可比你表姐乖多了！” 酒忘忧一怔，这时候才敢抬头仔细看杨择。 杨择身量修长，那一身白衫穿在他身上，显得俊逸无双，他正低着头，笑望着石青衫。 他的侧脸逆在阳光的晕影之下，剑眉入鬓，含笑的眸子看向石青衫时，染了几分暖意，微微弯起的唇角，透出无限的风流。 酒忘忧，着实看呆了。 她心底第一个想法就是，她在楚城的十几年，绝对没有见过哪个男的能有这么好看呐！ 听杨择这么夸，石青衫的心一沉，立刻对上他的眼睛，虽然是笑，目光却是警惕：“王爷，忘忧年纪还小，你就不要逗她了。” 石青衫是生怕，万一杨择看上了酒忘忧，那酒忘忧这单纯的性子可招架不住呀！ 说着话，石青衫就盯着杨择，生怕他祸害了酒忘忧。 “你买的什么包子？”杨择看出她的心思，便也不再说酒忘忧，看向她手里捧着的东西。 石青衫扬了扬手，“这是糖包。” “哦……”杨择应了一声，忽然低下头去，就着她的包子咬了一口，还点评着：“嗯，果然很甜。” 石青衫瞪大眼睛，看了看包子又看了看杨择，这个糖包是她刚才咬过的呀！ 看石青衫一脸不悦，杨择凑到她的小脸前，“不逗她，那只逗你一个，好不好？” 石青衫举着糖包，小手抖啊抖，就差没有把糖包糊在他的大脸上了。 今天，杨择正和一位高官坐在酒楼的楼上谈事，往下一看，恰好看到石青衫，便从天而降，落在了她身后。 看过石青衫，杨择便匆匆飞回楼上去了。 杨择飞上楼，石青衫没好气地笑了笑：“真是……” 一低头，看酒忘忧抱着糖包抬头看着，眼睛都直了。 跟杨择在一起久了，这种眼神石青衫可是常常在少女们眼中见到过，她在酒忘忧的眼前挥了挥手，颇为忧心道：“忘忧，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我承认，战王爷的确要比大多数男人俊朗得多……” “姐姐，他简直像是神仙一样，他会飞啊！”酒忘忧兴奋地往上指着，指向早就没有了杨择身影的楼宇。 “太帅了，太帅了！”酒忘忧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还自言自语着。 酒忘忧这模样，石青衫也见过不少，但是她可不希望杨择祸害这个可爱的小表妹啊！ “忘忧，你听我说，他……” 正当石青衫准备苦口婆心地将酒忘忧从歧途上生拉硬扯回来，酒忘忧转过头来，咬了一口没吃完的糖包，对她挤眉弄眼道：“青衫姐姐，那是你的心上人，我才不会乱想呢！” “忘忧……”青衫无语。 酒忘忧拍了拍自己的脑子，“哦，不对，传回来的小道消息说，是王爷先喜欢你的！啧啧，我第一眼看到青衫姐姐你就觉得漂亮，能被王爷看上，也不奇怪了！” “……”她到底哪里不如杨择？ 石青衫没有开口，酒忘忧就抢着问道：“姐姐，你和王爷是怎么认识的啊？究竟是……怎么好上的，哈哈，能不能给我说说？” 酒忘忧一脸八卦，未经世事的少女都对传说中的爱情有一份好奇。 见酒忘忧这个样子，石青衫便笑了，撇撇嘴说道。 “说来也是巧合吧，我摔下墙头，正好被王爷撞见，那天也算是出丑了……” 回想起初相识的那天，仿佛过了很久似的。 石青衫将她和杨择之间的事情，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部分，还偏重说到杨择霸道蛮横，好打消酒忘忧对杨择的期望。 “哇，我果然没看错人，王爷几次敢冒大不韪来救你，这才是真男人呀！”没想到，酒忘忧对杨择的评价更高了。 石青衫皱眉苦笑，是她的表达有什么问题吗？ 正文 第321章 圈地 “青衫姐姐，这么看来，你和王爷的爱情故事，不比戏文里差啊！”酒忘忧一脸憧憬，像是看到了戏台上那些缠绵的爱情似的。 石青衫噗嗤一笑，目光慢慢变得深远，“戏文里的爱情，怎么会是这样呢？我三姐告诉过我，戏文中的爱情，应该是付出真心而不求回报的。” 就像是唐念白那样，救她敬她，却绝不多求。 可杨择救她就不一样了，这个老狐狸还要留着她的小命，让她帮杨昭的帝业卖命呢！ 酒忘忧点了点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你说的也挺对……王爷真的是很帅啊……” “……”石青衫哭笑不得，就连杨婵这样高高在上的公主都会被杨择的‘美色’吸引，更何况酒忘忧呢？ 酒忘忧抓住石青衫的手腕，对她眨眨眼，笑说道：“青衫姐姐，王爷这么好，你可要珍惜，紧紧抓住呀！否则，想抢他的人，应该挺多的！” 被酒忘忧的话逗乐了，石青衫笑过之后，很客观地回答了一句：“是啊，是挺多的。” 那么多人觊觎杨择，她便顺理成章地被推出来，帮杨择挡了这些桃花……就是命！ 石青衫轻叹一声，刚想拿起糖包来吃，却皱眉看着杨择咬过的那一块，不禁嫌弃地皱了皱眉。 扔掉吧，真是太过浪费了，几个铜板也是钱呐！ 思考了一下，石青衫将糖包翻了个个儿来吃，完美的避开了杨择咬过的地方…… …… 般若城中，墨天耀与杨择明争暗斗，而心思阴狠的墨天耀，将争斗扩散到了地方上。 玄轻国其他小城中，但凡是墨天耀的人，都得到了他的指令，将那些官府尚未登记在册的土地，纷纷据为己有。 就好像是画了个圈儿，把这片地方圈起来，那就成了他们的地盘。 被圈起来的是耕地，他们便向种地的农民征收高额的费用，到头来，农民赚得那点辛苦钱都不够给他们的。 若是城中的地盘，大多数已经建好了商铺，这些恶霸随意涨租金，凭着权势地位欺压百姓，强买强卖。 地方上，不光是墨天耀有人，杨择也派人盯着呢，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杨择的耳朵中。 接到消息，杨昭也气得不轻：“墨天耀这个孙子，这不是把老百姓的安稳日子都毁了吗？” “横征暴敛，他们才能快速聚敛钱财，移作他用……”杨择轻笑一声，眸光清寒。 他用，那便是要帮杨嶙收买人心、制作兵器、训练精兵，好跟杨昭一决高下了！ “为了夺嫡，不择手段，简直是禽兽！”杨昭气冲冲地要走，“皇叔，咱们现在就去参他一本！我就不信了，做了这么多恶事，还不能定罪！” “站住！”杨择淡淡道了一声，待杨昭转过身来，他才缓缓问道：“定什么罪？你亲眼见过，那些不义之财有一个铜板进了他墨天耀的口袋吗？” 杨昭被堵了一下，“可是……总有证据能证明，全是他指使的！” 杨择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若是能这么容易除掉墨天耀，皇上一道圣旨就赐死了，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杨昭默不作声，看得出来心里窝着火气。 “现在的墨天耀，背后还有墨家支持，墨家一定会全力保住这棵大树的，所以，墨天耀暂时动不得。” 杨昭沉默了片刻，隐忍着怒意道：“皇叔，那照你这么说来，我们就拿他没有办法了吗？” 杨择走到窗边，推开小轩窗，望向西边那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唇边染上了一丝笑容：“暂且动不了墨天耀，但可以先杀了他的爪牙过过瘾……” 各个小城中，那些被圈起来的地片，零零散散地出了很多问题。 耕地中竟然挖出了前朝的古董，官府知悉很快就将耕地围起来，将这私人土地归在了官府名册上。 商铺中有人闹事被抓，甚至还有用风水说事儿的，纷争的花样层出不穷。 官府每天处理这些事情，一个头两个大，烦都快烦死了。 他们一查，发现这些都是私人圈起来的地，才会出这么多问题。 约有十二座城的地方官私下一合计，便将这些私人圈起来的地都登记造册，收归国家所有，方便统一管理。 有了这十二城带头，其他城陆陆续续地 也跟着照做。 有些地方官是墨天耀那边的人，犹豫为难的不行，但这时候只能随大流。 这样一来，全国上下的私人圈地便全部充公了，将那些爪牙弄得灰头土脸的。 墨天耀派人圈地这事儿不光彩，杨择就用更不光彩的法子，将土地都夺回来。 这样一来，墨天耀财力大损，但这个闷亏他吃定了！ 地方上的事情并发，所有问题堆积在一起，大家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故意跟他们作对。 损失惨重，爪牙们原本都不敢吭声，大家都认定是有人作对，这才将此事上报给墨天耀。 消息传过来时，墨清雅来了凌威将军府，墨天耀刚把她拽上床，衣裳都撕得碎了一地，下人匆匆来报。 听到下人在门外战战兢兢地汇报，墨天耀眼中那一抹情，欲被愤怒全然取代，一拳砸在床上，墨清雅吓了一跳。 墨清雅从他身下挪开，扯了一件外衣来勉强遮蔽身子，靠在床头看着墨天耀，就像看个笑话似的：“你竟然也会中招，不知道这是哪位高人！” 跟墨天耀说话，墨清雅一向这么放肆。 墨天耀眼眸猩红，冷冷吐出两个字：“杨择！” “哦，是他呀！”墨清雅咯咯笑着：“我就说嘛，谁还能有这个本事，明知道那是你的人，还敢那么不长眼地得罪了个遍！是杨择的话，这倒是不见怪了！” 墨天耀面色沉沉，想到杨择，他便气得牙根痒痒。 若这里不是皇城，他肯定把杨择这厮拉出来直接杀掉！ 巧了，杨择也是这么想的。 最近数月，他和杨择明争暗斗，其中夹在他们中间的人流血无数。 已经牺牲掉很多人手，却还是没办法扳倒杨择，这是墨天耀一生中，头一次遇到旗鼓相当的劲敌！ 正文 第322章 杀掉他的心上人 这一次的疯狂圈地，他没有损害半分杨择和杨昭的利益，只是要积累财富，可杨择偏偏不让他安宁！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死在我手上！”墨天耀语气冰寒，仿佛能从他那双嗜血的冷眸中看到了他所希望的场景。 墨清雅偏偏要和墨天耀作对，泼冷水：“按身份来说，他是战王爷，而你只是个从底层爬上来的武将！再说身手，你厉害，可杨择从前那也是白楚边境的战神啊！你凭什么杀了他？” 逞了口舌之快，墨清雅倒是痛快了，看到墨天耀投来那杀意腾腾的目光时，便瑟缩了一下，还嘴硬道：“怎么，我说的有错吗？” 眼看着墨天耀就要生气了，墨清雅赶紧转了个弯：“若你想除掉杨择，现在看来恐怕是难事吧？” 的确是难事，现在的杨择是皇上的义弟，又是杨昭的军师，那是十分重要的人物，就算墨天耀能暗杀得了杨择，这事情肯定会被追究到底。 杨择不敢动墨天耀，墨天耀也不敢动杨择。 正在墨天耀陷入深思时，墨清雅似乎点醒了他：“杀不了杨择，但我们总能杀掉他的心上人，哀莫大于心死，这道理你懂吧？” 看到墨天耀的反应，墨清雅便知他听懂了。 她没有本事除掉石青衫，便要借墨天耀的手。 就连前几次陷害石青衫，不也是借了墨天耀的势吗？ 墨天耀那么狠，这个贱人，一定活不了…… 墨清雅笑了，往日温柔的眼眸，在此刻看起来妖娆又狠绝。 “杨择那么在意她，她死了，杨择肯定会痛不欲生吧！” …… 小城中被圈起来的地片，全都收归官府，就连般若城也有几处地方，曾是爪牙们下手的地方，也全都被封掉。 杨择和杨昭前去这些地方巡视，不禁想骂墨天耀。 “皇叔你瞧瞧这些地段，拐个弯就是玄武大街了，若我们不加以阻拦，恐怕他们很快就要穿过玄武大街，把皇宫圈起来，然后趾高气昂地去告诉我父皇：哎，这都是老子的地盘！” “哼！墨天耀这厮简直是疯了！” 虽然杨昭说的是气话，杨择却笑了一声：“这次你倒是看得准，若你不发威啊，墨天耀真的会以为自己是神笔马良，把皇宫圈起来占为己有呢！” 杨择在说笑，可其中的深意却是真的。 墨天耀就是想先占有这些巴掌大的地方，然后将黑手慢慢伸进皇城。 这里虽不及玄武大街，但人群集中，不管是做什么生意，应该都不错。 两人悠哉悠哉地在大街上溜达着，杨择时不时走进空荡荡的房子里看看，一会儿又站在大街上看人，还笑眯眯的。 杨昭奇怪道：“皇叔，你在看什么呢？” 杨择的目光由远及近，扫了一大圈，笑容不减，“看钱呢！” “钱？！”杨昭这是眼瞎了吗？他怎么一个铜子儿都没瞅见？ 话说完，杨择便风风火火去了国色天香，杨昭跟着一起去，非要探个究竟。 彼时，石青衫刚打完算盘清算账目，饿得不行，抱着一块香喷喷的烤红薯吃得正香。 一抬头就看见杨择满面春风地上楼来，石青衫似乎有些惊讶，一口咽下去噎着了，赶紧给自己倒水。 水…… 壶里没水了…… 看到石青衫被噎得脸红，杨择不禁笑了，去另一处拿来一壶水，给她倒了一杯。 石青衫抓起杯子就灌进去，喉咙终于舒服了些，她抬眼看向杨择：“谢谢王爷。” 杨择刚想说话，却见石青衫手上多了小动作。 刚才被噎着，她已经把红薯放在桌上了，此刻她又不动声色地拿起来，将红薯往纸袋里塞了塞，还把开口折了一下，这才重新放到桌上。 而且，全程都是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生怕杨择看到。 杨择笑了一声，他知道石青衫在想什么，不就是怕自己拿起来她那红薯就吃吗？ “石青衫，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杨择拖长语调。 石青衫懵懂，“嗯？” “人却是越来越小气了！”杨择嘲笑着，目光看向她手上那红薯。 被杨择看穿了心思，石青衫脸微红，心里却是气不过。 哪有人像他那样，直接就着别人的手，吃别人的糖包？ 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对，就是他的错！ 心里骂过了，嘴上便算了，石青衫抿紧了唇线，不搭理他。 杨昭大大咧咧坐下，无意之中看到了桌上账本上写着的庞大数字，惊讶地张大嘴：“石青衫！你竟然有这么多钱！你……” 听到杨昭大呼小叫，石青衫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的嘴，赶紧将账本抱在怀里：“三殿下！你喊什么！” 二楼是开放式的，杨昭要是真把她的家产喊出来了，难免会招到同行的嫉妒。 重新审视石青衫，杨昭咋舌道：“平时也看不出你有这么多钱啊！” 石青衫在吃的方面不讲究，也没有什么排场。 穿的衣裳，也都是丞相府小姐应有的份例，温茶偶尔会弄些好料子逼着她穿，大多数时候，她的衣裳很有可能不如石红绡呢。 “有钱需要跟所有人宣布吗？温茶做的饭比大酒楼的不知好吃多少，丞相府里也亏不了我裁衣裳的布匹，吃穿都解决了，我就更没有表现我有钱的机会了！”石青衫无奈摊摊手。 杨昭挠了挠头，“不是，不是不是，那些小姐没钱，一个个穿金戴银的，你你你……” 从头看到脚，石青衫身上没有一件贵重物品，连个项链坠子都没有。 石青衫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觉到了烈焰之戒的存在，这才放下手来。 “不就是财迷吗？大大方方承认不就好了？”杨择笑意悠然，一语中的。 石青衫小嘴一瘪，幽幽地望着杨择，“连我外公都说了，勤俭节约才是经商之道，那些铺张浪费、大手大脚的，生意全都做塌了！” 杨择忍俊不禁，石青衫财迷，原来是酒家的家传啊！ 杨择坐下来，笑看着石青衫，良久没有说话。 石青衫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儿都要竖起来了，皱眉轻声问道：“王爷，你……能不能别看我……” 正文 第323章 商机 杨昭噗嗤笑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呀！” 杨择轻眨了下眼睛，笑意加深：“石青衫，我给你找了个赚钱的生意……” 然后，石青衫就跟着杨择出门，拐了个大弯又折了个小弯，来到一条小街。 这里不像繁华的玄武大街那么热闹，也离皇宫远，所以地价便宜，普通的老百姓都会来这里住，因此这里人群密集。 这里的商铺都没有什么人租，有钱的看不上这里，没钱的租不起，而大多数都是蹲在地上摆摊的小贩。 再加上老百姓没有多少钱，所以小摊小贩的生意也就做开了。 看到这么多的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还有两排空荡荡的铺子，石青衫的眼睛顿时冒着亮光。 杨昭瞪眼，这丫头的眼神怎么似曾相识，这不是和刚才站在这里的皇叔一样，双眼冒光？ “你，你也看到钱了？”杨昭不禁问道。 杨择什么话都没有说，石青衫已经激动不已：“王爷，若是我能将这里的店面全都盘下来，这条街的生意都是我来做……” 她停顿了一会儿，在心里打起了算盘，想象到未来，便觉得一片光明：“我敢肯定，这里的生意做起来，一定能比我在玄武大街所得收入的一半还多！” 这话说出来，杨昭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玄武大街那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但凡能开得起一个铺子，就能保证一家人吃穿不愁了，而石青衫拥有那么多铺子，所赚的钱可想而知。 可放眼这里，全都是衣衫褴褛的穷百姓…… “石青衫，你再好好看看，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呢？”杨昭不禁好意提醒道。 石青衫摇摇头，笑道：“三殿下，若说国事你比我在行，这个我信，可看生意的眼光，我应该比你好一些！” 石青衫难得没有谦虚，她实在是太激动了，恨不得现在就将这里全部买下来，让她施展拳脚。 玄武大街的铺子基本趋于饱和，而且有其他商家进驻，纵使石青衫拥有的铺子数量最多，但能赚多少钱，她都能算得出来。 那些稳定的银子，已经让石青衫失去兴趣。 而这条街，却激发了她的斗志，她想在这里，建立一个崭新的商业版图，这是完全属于她石青衫的！ “王爷，你叫我来看，一定是有主意了，对吗？”石青衫转向杨择。 因为兴奋，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灵动的眸子也眨啊眨，那长长的眼睫毛像是扫在了杨择的心上，弄得他心头酥酥痒痒的。 看见她这么高兴，杨择不禁弯起唇角：“是啊，墨天耀曾派人将这里占为己有，如今这条街都被官府登记在册，幸好我今天来看了，否则不知道你又要错过多少银子……” “是是是，王爷的功劳最大！”石青衫连声道谢，笑得合不拢嘴，甚至夸下海口：“王爷，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现在就承诺，将来我在这里赚的钱，拿出一成来感谢你！” 一成？这么大手笔！ 杨昭瘪嘴，大声嚷嚷着，“石青衫，见者有份啊！我还在呢！” 石青衫唇边的笑意未减，看向杨昭的眼神之中已经流露出浓浓的嫌弃。 听杨昭刚才那个话音，就知道这个傻白甜肯定想不到这个破地方能赚钱。 她又不是傻白甜，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杨昭分钱呢？ 石青衫眼巴巴地望着杨择，只等他点头。 既然这里的土地曾经牵扯到圈地的问题，那么肯定不容易拿下来，若杨择出面，这事情才会好办。 “一成？便宜你了。”杨择笑了一声，就知道这丫头会高兴。 杨择这便是答应了？ 若不是街上这么多人，石青衫就差兴奋地叫起来了。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杨择，总算是能从这个魔王身上看到一丝丝好的地方了。 就冲着这一次他给的好处，石青衫心中暗暗决定，如果杨择下一次再敢骂她欺负她，她就，忍一忍…… 忍一时，风平浪静嘛！ 这条街名为十全街，意为十全十美。 石青衫对这里满是憧憬，捎带着连十全街的名字都喜欢上了。 有杨择在，十全街的事情很快就办妥了。 这里仍属于官府的地盘，石青衫只能算是个租客，不过可以无限期地租下去。 石青衫赶紧派人给官府送了银子过去，便高兴地要开始收拾十全街上的铺子了。 十全街虽然不大，但石青衫将这一整条街都盘下来，足足有三十家铺面。 每一家该经营什么，该怎么布置，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 兴奋过后，石青衫才发现，自己铺子里的事儿一大堆，还要去盯着十全街……她总不能有分身之术吧！ 正在发愁之时，酒忘忧来国色天香了。 正好是中午，酒忘忧提着一个食盒上了二楼，见到石青衫便笑嘻嘻的，将精美的小菜一盘盘端出来，摆在桌上。 忙了一早上，看到这些饭菜时，石青衫才感觉到饥肠辘辘，惊喜道：“忘忧，你带了这么多啊！” 五菜一汤一饭，虽然是简单的家常菜，却也十分精致可口。 石青衫已经饿得不行，她把酒忘忧当做自己人看待，便直接开吃了。 酒忘忧一边盛汤，一边笑嘻嘻地说道：“青衫姐姐，味道不错吧？” “味道很好！这是酒宅的厨子做的吗？改天我得带着三姐去酒家多蹭几顿饭呢！”石青衫笑说着。 听到石青衫的夸奖，酒忘忧噗嗤一笑：“什么厨子呀！这都是我做的！” 石青衫倒真是没想到，虽说酒忘忧是抱养来的，但酒家是不缺钱的大户人家，她在酒家也算是唯一一个小姐了，竟然还愿意洗手作羹汤？ 没等石青衫问出口，酒忘忧便主动说起来：“从前爷爷生过病，什么都吃不下去，我看着着急，便自己下厨做了些，久而久之也就会啦！” 听到这些，石青衫不禁动容，她这个亲外孙女从没有在外公跟前尽过孝，反而是酒忘忧，处处都为外公着想。 如此，石青衫对酒忘忧又多了几分好感。 忽然，石青衫看到了账本，便问道：“忘忧，酒家的生意最近忙吗？” 正文 第324章 着火了 酒忘忧吃了几口，筷子头戳在脸上，慢慢想着：“嗯，出货供货都很稳定，忙的是掌柜们，我的活儿都干完了，最近只剩下吃喝玩乐啦！” 石青衫脸上立刻现出欣喜之色：“忘忧，姐姐最近太忙了，你得帮我……” 就这样，石青衫成功地抓到了壮丁，把酒忘忧按在国色天香盯着人手，还有账目。 酒忘忧叫苦不迭，每天都要目送石青衫遥遥离去。 让酒忘忧帮自己，一来是因为酒忘忧的确有这个本事，二来则是因为她信任这个小丫头，能对她外公这么好，一定是个善良的姑娘。 有了空闲，石青衫便投入到十全街店面的布置之中。 规划好铺子的用途，她便派人开始整修干活，当然，她每天也会去盯着，生怕工匠们出了差错，没有按照她的意思来。 她一个人盯不过来，便叫上温茶和断弦，这两个丫头每天也跟着主子早出晚归，三人各自盯着几块地方。 连续半个多月，石青衫都处于亢奋之中，而温茶和断弦早就累得不行了。 断弦还好说，还能坚持一个人盯下去，温茶像是条咸鱼一样躺着。 石青衫哭笑不得：“你今天跟着我，我找人给你搬把椅子，你就睁开你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工匠做，跑腿的事儿我来好吗？” “小姐，您可是折煞温茶了！”温茶哎呦哎呦地扶着腰，赶紧起来跟石青衫出门。 小姐都亲自发话了，她怎么好继续装死？ 跟着去了十全街，石青衫果然没有让温茶跑腿。 其他铺子她都安排好了，现在最主要的便是眼前这个。 按照石青衫的规划，她将三家门面都打通了，准备做成一间客栈。 这里大多数都是穷人家，或者外地的穷亲戚来投奔的，这时候便需要客栈了。 玄武街上的酒楼客栈贵的吓人，石青衫便将这里做成实惠的小客栈，让人人都住得起。 在石青衫严格要求下，工匠们做的分毫不差。 温茶盯得是客栈里面的卧房，她就坐在摇椅上看，生怕工匠们偷工减料，这就是石青衫交代给她的任务。 而石青衫就比较忙了，她跑进跑出的，看见哪里不合适，便赶紧让工匠整改。 温茶都快睡着了，石青衫却进来了，吓得她赶紧睁开眼睛，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 从大厅到卧房，是有一道大门隔着的。 石青衫一进来都没顾得上看温茶，见这屋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指使着屋里这两个躲懒的工匠赶紧出去：“你们两位，外面那道木门没有安好，摇摇晃晃的这怎么能行？趁着天色还早，两位再辛苦一下，去换一扇结实的木门吧。” 石青衫长得好看，说话也客气，工匠们被使唤着也不抱怨，赶紧去做活了。 温茶笑着：“小姐，有什么活你直接说就好了，对他们那么客气……” “说话客气三分，他们就会把活儿做到八分，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客气？”石青衫笑盈盈的，她是商人，知道和气生财这个道理。 说着，石青衫轻轻吐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遮不住一脸的疲惫。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吃过中午饭之后，石青衫忙的没有停过。 见石青衫如此，温茶可是心疼了，她赶紧去铺了床，“小姐，这间卧房全部都收拾好了，床是我亲自铺的，别人没动过，你累了一天了，快来睡一会儿吧！” 不说还不觉得，石青衫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笑着走到床边躺下，“这次的确是太拼了些，可是我想把十全街做得很完美。” “可是小姐，你不是已经赚了很多银子吗？那可是，这辈子都花不完的呀！”对于石青衫这么拼命，温茶很不能理解。 对于寻常人而言，拥有石青衫财产的九牛一毛便已经庆幸了。 石青衫本就是丞相府千金，还靠着一个有钱的外公，还得了战王爷的喜欢，自己还要这么拼命赚钱，这一点温茶理解不了，真的理解不了。 在温茶看来，找个好人家嫁了，过着衣食无忧的小日子，便是一个女子的成功了。 石青衫闭着眼睛，露出笑容，她不介意温茶的不理解。 温茶没有经历过她前世的那些痛，自然不理解她对钱的认知。 石青衫极度缺乏安全感，她所重视的人尚且都还需要她的庇护，所以她很没有安全感，只能拼命让自己强大起来。 而钱财，极大程度地满足了她的安全感。 况且，十全街承载了她的希望。 “我想，在这里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不靠外公，凭自己的能力，创造一个全新的开始。 温茶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躺回自己的摇椅上。 石青衫都快要睡着了，却还强撑着睁了睁眼：“温茶，过半个时辰，你一定要叫我起来，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醒来后，还得去别的地方巡视一番。 虽然很忙啊，但她真的很充实很开心，对了，这都得谢谢杨择那个讨厌鬼！ 改天，还得亲自登门，给那个讨厌鬼送点礼巴结巴结，省得他有事没事就找她麻烦…… 意识渐渐模糊，便沉沉睡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哦，半个时辰……”温茶呢喃着，脑子已经被瞌睡虫全都占据了，水灵的眼珠子使劲转啊转，眼皮打架得厉害，还是没撑住，吧唧着嘴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好像将这一身的疲倦都卸了去。 意识中，石青衫努力想睁开眼啊，可眼皮子却沉重到睁不开。 睡梦之中，她怎么好像回到了夏天，炎热的夏天…… 热到不行，石青衫却又醒不来…… “小姐！小姐！快醒醒！” 似乎是温茶，她的声音怎么这样焦急？ 听到了温茶的声音，石青衫挣扎着，慢慢睁开了眼睛，率先进入眼帘的，便是温茶那张急到哭出来的小脸，但是……她身后怎么会映着红红的火光？ 温茶一脸惊惧，朝着石青衫瑟缩过去，哭着指向外面，“小姐，着火了，着火了，外面的路被堵死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正文 第325章 崩溃 当即，石青衫的心猛地一沉，混混沌沌的脑袋立刻清醒过来，她掀开被子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外，却被门外熊熊的火光吓得停住了脚步。 走廊里黑烟滚滚，火光冲天，火舌直往这间房里窜。 唯一的通道……她隐约看见，中午她让工匠修好的那扇门，被牢牢地关住……客房这里与大厅是隔离的…… 霎时，火光冲涌进来，石青衫苍白的小脸被火光映衬得发红发亮，她拉着温茶的手，快步后退，身体贴着卧房的墙壁。 火舌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朝她们所在的地方窜过来，石青衫和温茶掀起床单往上扑火，可火势太大，床单被子只会加速大火的燃烧。 而她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 “王爷！十全街起火了！五小姐在铺子里！” 当绯梦急切地汇报时，正在小憩的杨择霍然睁开眸子，眼底一片明亮，他翻身下床，飞奔出去。 从战王府到十全街的路上，很多人都瞧见杨择从上空掠过，速度极快地冲向十全街。 知情的人都奇怪，十全街着火啦！王爷是过去办案灭火吗？ 更知情的人却都明白，丞相府五小姐在十全街呢，王爷这是去英雄救美了！ 浓浓的黑烟慢慢升起，在般若城的上空扩散开来，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十全街那里着火了，着了很大的火。 当杨择赶到十全街，抓着一个工匠就问：“你们五小姐呢？” 工匠满脸黑乎乎的，看起来这是刚从火里跑出来，正吓得往外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个工匠匆匆逃走，杨择脚下生风，急忙在各家店铺里找。 大部分铺子只是被烧了个边儿，最严重的地方，已经被大火包围了。 杨择紧抿唇线，漆黑的眸子透着亮光，显得格外骇人。 跟在身后的绯梦，一直不停地打听着，只听一个工匠哆哆嗦嗦地回答说：“我中午看见五小姐进了那边了，就是火最大的地方……” 当即，杨择的目光望向火势最大的地方，那明亮的火光刺得人眼睛疼痛。 杨择疯了似的，奔向火场，绯梦急忙跟上去。 眼前火光熊熊，耳边只听得刺啦刺啦的燃烧声音，几乎辨认不出来哪里是门，哪里是窗，已经烧得不像样了。 十全街的人惊叫着，慌张着，从四下逃离这个地方。 路过的人也曾看见到，火势最大的客栈前，有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脸上出现惊痛的神色，人们只叹息着跑开，或许这里有他的亲人遇难了吧。 眼尖的也认出来，这不是战王爷吗？ “王爷，五小姐应该不会在这里的，我们去别处找找……”绯梦担忧地看着杨择的侧脸，生怕他冲动。 可说出这话，绯梦自己都不相信，来人汇报过，石青衫一整天就在十全街，而且十全街的其他铺子都没问题，都没有她的人影，只有这里…… 下一瞬，绯梦失声惊叫。 杨择似乎听不见她的话一样，不顾一切地往大火里冲去。 大火燃烧得太烈，冲进去就是死啊！ “王爷！不要！”绯梦急忙跟上去，却被喷出来的火气挡了下来。 “王爷！”远处传来一声高喊，使得杨择停住了脚步，转脸去看。 所有人都在拥挤着朝外面逃跑，只有一个逆流而来的高大人影朝这里冲过来。 流光。 流光站在跟前，深深地望着杨择，久久难言。 杨择嘴唇动了动，轻声问道：“怎么了？” 随即，流光垂下眼眸，声音无比得僵硬：“五小姐没有生路，您不用再找了！” 看来，是流光快一步，带人四处找过了，已经确认石青衫就在里面，没有出来…… 仿佛天地都安静下来，杨择侧对着大火，一半身子沐浴着火光，另一半披着阳光，他是静默的神色。 他眼中满是悲恸，仿佛是一碰就碎的琉璃。 流光和绯梦都不敢说话。 杨择缓缓转身，面对着燃烧正烈的大火，眼前仿佛看到那个灵俏的姑娘朝他跑过来。 他的唇角缓缓上扬，映着旺盛火光的眸子中染了几分哀伤的笑意，就那样静静的站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绯梦和流光对视一眼，担忧无比，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刚转眼过来，绯梦大惊，和流光两人疾步上前。 杨择脸上依旧含笑，那是一种绝望如心死的笑容，他往前迈了一小步，脚下没踩稳，膝盖猛然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坚硬的地上。 “王爷！”绯梦和流光急忙上前去扶，可杨择下坠的力道太大，他们的手只擦了个边儿。 他仿佛是个布娃娃，不知疼痛，他双手撑在地上，好像随时会倒下，他缓缓抬眸，深深地看向那火光。 杨择不喜不笑，不哭不闹，可路过的人却能感觉得到，这个高大男人的崩溃和悲痛。 他无法接受却必须接受着一个事实：石青衫就在里面，活不了了！ 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官府出动了很多人也没法及时灭火，所幸是伤亡无几。 可战王府派了许多人围首在那里，等到大火可以被扑灭时，他们帮忙后，及时上去搜索。 听说，在那被烧成废墟的地方，战王府的人带回两具尸骨。 而当天，丞相府五小姐失踪。 …… 凌威将军府。 “你亲眼所见，杨择的确没有救出来人吗？”墨清雅兴奋地问着。 一直蹲守在十全街的人过来汇报着：“我们确认了五小姐所在的位置，才趁所有人不注意去放了火，五小姐在卧房里，从卧房到出口只有一条通道，那扇门被我们的人锁死了。” “而且，战王爷到的时候，大火冲天，但凡进去就是死，所以没能救出来。” 在墨清雅的强烈要求之下，探子还仔细地描述了，杨择是如何悲痛欲绝，当场崩溃的，这听得墨清雅乐得开怀。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是不是比杀了杨择还管用！”墨清雅得意地说道。 听了探子的汇报，墨天耀脸上阴沉着，神色莫辨，他思忖良久，又问一句：“杨择将尸骨带走了？” “是，两具尸骨。” 石青衫和温茶，这是他们之前确认过的。 “的确是她们吗？” 正文 第326章 亡妻 探子顿了一下，“领头的是战王爷的亲信，找到尸骨时，他们原本不敢确认，但在尸骨身上发现了很多五小姐的头饰，这才敢带回去的。” 墨天耀又是沉默，墨清雅撇撇嘴：“他们从头到尾都在那儿看着，会有什么问题？况且，杨择都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你就是疑心病太重！” 不是墨天耀疑心病重，他是太知道杨择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不过，杨择既然已经是那副样子，可信度也高了些。 看来，这个女人真的对杨择很重要啊！ “红颜祸水，杨择该自己杀了她！”墨天耀冷笑一声，眼中现出不屑的神色。 从前墨天耀还敬杨择是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没想到也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 第二天清早，城中的议论满天飞，大家都知道丞相府五小姐死了，战王爷伤心欲绝。 消息传回丞相府，酒留瞬间就昏死过去，醒来后大哭不止，酒月和石红绡也伤心不已，不敢相信。 酒留发疯了似的，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青衫的尸首被战王爷带走了，怎么办还要看战王爷的意思！”石明远脸色沉沉，他也没想到石青衫会死。 当下酒留就怒了，疯了似的打着石明远的胸膛：“她也是你的女儿啊！就算她死了，也该带回丞相府好好安置，为什么你要她流落在外！” 石明远不耐烦地抓住她的手腕，往旁边推开。 若外面传言是真的，那么杨择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石明远这时候怎么敢去要人？何况，他还想用石青衫的尸骨，最后再跟杨择攀上点交情，这是他这个女儿，能为他的仕途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了！ 从出事到现在，杨择已经整整三天没露面了。 第三天早上，战王府放出风来，要为石青衫举办丧礼。 若单是石青衫死了这么简单，尚且没什么，可杨择这样放出消息来，便弄得众人皆知了，甚至惊动了皇上。 听说杨择悲痛不已，皇上特批他不用来上朝，并着人去慰问安抚。 有皇上带头，臣子们便跟风似的涌向战王府去安慰，全都吃了闭门羹，管家笑着回绝，“各位大人，到时候请来府上祭拜我们过世的王妃吧！” 王妃？战王妃？ 石青衫都已经不在了，杨择还给她王妃的名分，当下众人心中便明了，看来石青衫在战王爷心中分量真是不轻啊！ 石明远还在气闷呢，他才是死了女儿的那个人，为什么没人来慰问他！ 隔了一天，战王府已经挂上了白绸子，大开府门。 战王府上下都穿着白衣，脸色或悲伤或严肃，没有一个敢笑的。 官员宾客们早早在门口等候，等着战王府的府门一开，便都一脸悲伤地走进去。 正厅设了灵堂，从里到外素白一片，最中间是一口上好的棺材。 棺材前，长身玉立的那个高大人影，他穿着一身黑袍，从背影就可见他的悲痛落寞，正是杨择。 门前站着一大片来吊唁的人，有眼尖的瞧见，棺材上方摆放的牌位，刻着“吾妻青衫”的字样。 看见杨择站在棺材前，所有人都噤声，停在了正厅外面。 石明远一来，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通路，看见牌位上的字，他心中更是得意不少，刚打算出个风头先进去，却见一个瘦削的身影从人群中挤进来，不顾一切地扑进去。 “酒留！”石明远紧皱眉头，低声叫了一声。 一身素衣的酒留，一步步走近那棺材。 棺材尚且没有合起来，她还可以看见里面烧焦的尸骨，一瞬间难以置信地捂着嘴。 刚一抬头，便看见石青衫的名字刻在那牌位上，一声痛苦的呜咽从酒留喉中逸出，她身子一软，跪在地上，哭肿了的眼睛再次流出悲伤的泪水。 杨择转头，看见酒留跪在那里伤心不已，竟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就那般静静地站着。 不言不语，才是最难言的悲伤。 有酒留先冲进去，石明远脸色微微难看，刚迈步要走进去，却听到人群中有一道女声不住地说着：“让一下，让一下……” 随后，石明远便看见石红绡挤出人群，从他身边走过时，就跟看不见他这个老子似的，冲进了灵堂。 “酒夫人！”石红绡半跪在地上，轻轻拍着酒留的后背。 酒留说要来战王府时，酒月就不放心，但她的身份是绝不可能踏进战王府的，便赶紧让石红绡跟来看看。 此刻的酒留像是没有依靠的浮萍，见石红绡过来，她便扑进石红绡的怀中，哭泣道：“红绡，我的青衫没有了……” 石红绡猛然抬头，看到牌位上的字，双眼便被泪水模糊，她难以置信地望向杨择—— 杨择亦然看向她，虽然面无表情，可她看得出，杨择眼中，满含着和酒留相同无异的悲伤神色。 尽管不敢相信，却还是要接受。 酒留和石红绡在这里抱头痛哭，酒留几度昏死过去。 杨择终于开口，“扶酒夫人去客房休息。” 听起来，杨择是好几天没有说话了，忽然开口，只觉得声音沉哑得厉害。 酒留和石红绡下去之后，杨择这才望向外面小心翼翼看他脸色的众人：“各位辛苦，请为亡妻上香吧。” 亡妻？ 听到这两个字，石明远顿时昂首挺胸，最先走进去。 祭拜之前，石明远还佯装悲伤地安抚杨择：“王爷，青衫出了这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不好受，幸好王爷情深义重，现在还……” 杨择只是抬起眼看他，目光冷冷，没有说话，便吓得石明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石明远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来，好像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似的。 看杨择的表情这么吓人，不像平时，就算是杀人也还有个笑模样。 众人都不敢说话，静悄悄地排队上香祭拜，比拜自家祖宗还要虔诚恭敬 正在众人有序祭拜之时，又是一帮贵客来了，是几位皇子公主结伴前来。 杨妙杨婼许是听了石青衫的消息，真的着急。 正文 第327章 你可以再娶啊 杨婵杨恭这些人单纯是不相信石青衫会死，要一探究竟，更何况看在杨择的面子上，他们这些小辈不来，也说不过去。 杨嶙却迟迟没到场。 平时见到这些皇子公主，杨择多半会开开玩笑，可如今连一个字都不肯说了，只是冷着脸，专心望着棺材。 偌大的正厅，门里门外站了几十号人，却保持着鸦雀无声，皇子公主们也不敢说话，先去祭拜。 素来跟石青衫交情好，杨昭祭拜的时候，眼中也噙着泪水。 上香过后，杨昭一把抹掉眼泪，低头道：“皇叔，你也别太伤心了……” 没听到杨择的回应，杨昭便抬头看去。 此刻的杨择不再意气风发，沉默地像是一颗腐朽的老树，好像随时都要倒下。 看到杨择这样子，杨昭满目猩红，压抑着怒气道：“皇叔，她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听到这句话，杨择才有了反应，转过头来看向杨昭，目光中的寒意更多了几分。 见杨择这么可怕的目光，杨妙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扯住杨昭的袖子，低声道：“皇兄，不要说了，皇叔正在难过……” “我为什么不说？”杨昭一把拂开杨妙的手，杨妙往后跌退，幸好杨婼急忙上前来扶着。 杨昭的声音高了几度，字字句句都是愤怒：“皇叔！石青衫再怎么好，她也只是个女人！她死了，你还可以再娶啊！这样不死不活的要干什么！” 砰！ 一记闷拳砸在杨昭的脸上，杨择抓起杨昭的衣领，便狠狠打上去，一拳一脚毫不留情。 看来，杨昭的口不择言，犯了杨择的忌讳。 玄轻谁不知道，杨择这个不可一世的王爷，最疼的就是三皇子杨昭了，可如今为了一个死掉的石青衫，竟然下这样重的手！ 众人不敢上前拉架，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杨妙和杨婼被吓哭了，哭着劝道：“别打了……皇叔，我皇兄会被你打死的……” 她们的话听起来很稚气很可笑，但说的都是真的。 刚开始时，杨昭尚且还想还手，却都被杨择截住，狠狠打了回去。 赤手空拳，不用任何武功技巧，单凭这把力气，杨昭绝对打不过身经百战的杨择。 不知打了多少下，杨昭眼中竟然露出畏惧的目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杨择好像疯了一样，还不能接受石青衫死掉的事实，更别提杨昭刚才说什么死掉再娶的诨话了！ 在场所有人，谁有本事能上去劝架？ 正在打得凶狠时，杨嶙、墨天耀和墨清雅来了。 能和杨择对等的人，也只有墨天耀了。 杨妙和杨婼着急，见到墨天耀便求道：“墨将军，烦请你快将他们拉开吧！否则要出人命的！” 两位公主开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墨天耀也不好拒绝。 墨天耀的确是想看看，杨择究竟是不是能将杨昭打死…… 可真的要当着他的面儿打死了人，不光杨择有罪，墨天耀这么袖手旁观，也一定会受牵连。 杨择将杨昭按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那一拳正要打下去，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手腕。 杨择转头，冷冷地看着墨天耀：“放开。” 墨天耀唇角微扬，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就是没有放手。 杨择立刻起身，双手化作拳，朝墨天耀狠狠攻去。 墨天耀自是应对着，还顺便递给杨妙一个眼神。 杨妙赶紧派人，将杨昭带走，远离杨择的视线。 见杨昭被抬走，杨择还想去追，却被墨天耀缠住。 杨择的拳头毫无章法，只是在泄恨似的。 杨昭不见了踪影，墨天耀便收手，不想跟杨择纠缠下去。 杨择冷冷看了眼墨天耀，拂袖而去。 这下，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这墨天耀不喜不笑的阎王模样就够吓人了，这才发现杨择才是最吓人的。 其他官员祭拜过后，便吓得悄悄离开了。 想看战王府的热闹啊，没准会赔上小命的！ 后院的树木甚是好看，红艳的、澄黄的、青绿的叶子交相掩映在一起，灵动的颜色倒是掩盖了几分秋的寂寥。 高大的树木被长长的木椅围了一圈，杨择坐过去，坐了下来，单腿屈起踩在木椅上，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 小调悠扬，在府院中回荡着，从那轻扬的曲调中便能听出，吹曲的人心中的哀伤和悲戚，比这秋天更令人伤感几分。 见杨择不顾情分地打了杨昭，杨妙和杨婼本来是怕了杨择的。 可追出来又见杨择这么落寞，两姐妹心里生出不忍来。 “皇叔重情重义，想必是三皇兄说的话真的太过分了……”杨妙面色有些愧疚，为自己哥哥说的那些话而感到愧疚。 两姐妹相视一眼，便走向树下。 曲子忽然停下，杨择转过侧脸，看着两人，轻扯出一抹笑容：“妙儿，婼儿，刚才吓着你们了？” 杨妙和杨婼没敢说话，只低着头。 “坐。”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和平时跟她们说话一样温柔，只是，听起来怎么那么难过呢？ 见此刻的杨择很理智，杨妙和杨婼便挨着坐在了杨择的左边。 迟疑了很久，杨妙才鼓起勇气问道：“皇叔，青衫姐姐……” 没等杨妙问出口，杨择的眉眼都温柔了很多，他望向树梢那一抹绿色，缓缓笑了。 “你们大概，还不知道石青衫有多好吧。” “嗯？”杨妙和杨婼微怔。 “石青衫啊，其实她也算不上有多好，在我看来，她傻得要命……” 杨择的声音仿若潺潺流水，从听者的心上缓缓滑过，一件件诉说着他和石青衫的过往。 明明说的都是些好笑的事情，从杨择口中说出来，却让杨妙和杨婼落泪。 以前只知道皇叔人见人爱，从来都是姑娘们眼中的香饽饽，所以他绝对不会缺女人，对所有女人都会温柔。 毫无疑问，在大家的眼中，杨择是个风流人儿。 此刻杨妙和杨婼才看得清楚，多情的人，原本就重情。 听得杨择对石青衫如此情深，杨妙对杨择最后那么一点执念都消失了。 她不嫉妒石青衫，她只希望石青衫能活着就好了，她还是希望皇叔高高兴兴的。 正文 第328章 三公主的春天 回廊下，拐角处，站着许多人。 看到这一幕，听到杨择说的那些话，杨婵心中生气，为什么杨择会那么喜欢石青衫，另一方面也幸灾乐祸，这个贱人总算是死了。 而杨恭，却仍旧陷在震撼之中。 石青衫怎么会死呢？她那样聪慧，她的智慧足以和杨择墨天耀抗衡，他本想得到这个女子的，她，怎么就死了…… 真是遗憾！ 不过，很显然石青衫不会为他所用的，死了也好！ 看到杨择这般伤怀，墨清雅嘲讽地笑了：“这么骄傲的一个男人，竟然会变成这样，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墨天耀冷冷注视着树下的杨择，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杨择一边说，还一边笑，眼中透着清亮的光泽。 说笑完了，姐妹俩也哭得像是个泪人。 杨择蓦然看向杨婼，笑问道：“婼儿，你是不是喜欢石青寒？” “我……”杨婼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忽然被问住了。 “石青衫的事，你不要传信给石青寒，否则他会很难过……” 杨婼怔了一瞬，爆发出巨大的哭声，捂着脸跑掉了。 杨择回了房间，杨妙也擦掉眼泪，慢慢往灵堂的方向走，想再去看石青衫一眼。 前来祭拜的人还是很多，现在没有了杨择在跟前，人来人往的声音稍微大了些。 杨妙刚转过回廊，却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脸上似乎有挣扎之意，迟迟没有进灵堂。 杨妙立刻快步走来，讥讽道：“人都不在了，你还对她有那么大的偏见，刘昀，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刘昀也是一身素衣，至少在他的家教中，不会对逝者那么不尊敬。 刘昀转头，看到杨妙红着眼睛，一脸怒气。 看了杨妙一眼，刘昀这才沉默走进去。 杨妙跟着进去，倒是要看看刘昀能怎样。 下人给刘昀递来点燃的香，刘昀上香之后，便看着那牌位，沉默着。 杨妙冷笑一声，刚想骂他，却听刘昀开口了。 “对不起。” 杨妙一怔，望着刘昀。 “是我太过听信旁人的一面之词，没有亲自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就当众指责你的不是，是我错了。” 最初妹妹刘懿好与石成欢玩得好时，刘昀对石成欢是心生爱慕的，自然会与自己的心上人一同讨厌着石青衫，偏听偏信石成欢一面之词。 “那天我听妹妹说了，两位公主要为你出气，是你好心帮了我……”刘昀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五小姐。” 杨妙立刻想到那天，她和杨婼非要折磨折磨刘昀，给石青衫出一口气，让刘昀背了很多沉重的东西。 可石青衫却是暗暗劝着她们不要太过分，放过了刘昀。 此刻刘昀终于能说出一声抱歉和谢谢，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 但是，太晚了，石青衫听不到了。 默哀片刻，刘昀便转身要离开。 “等等！” 听杨妙叫住了自己，刘昀转头看她，神色之间隐有愧色。 “没想到，你也算是个坦荡的男人！” 杨婼伤心不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刘懿好也跟着杨逸一同去了，于是，刘昀和杨妙便一同出了战王府。 从前为石青衫掐起来的两人，如今却也为着石青衫，竟然能并肩同行这一段路。 沉默着走了许久，杨妙轻叹了一声。 “对不起。” “什么？”刘昀感觉自己听错了似的。 杨妙站定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刘昀，大大方方说道：“那天是我故意要折磨你的，我向你道歉。” 刘昀都能那么坦言道歉，她身为公主，为什么要扭捏？ 清风拂过杨妙的发丝，刘昀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三公主。 她相貌清秀，却又显得十分大气，和一般的姑娘不同。 她眉眼之间隐隐透着属于她公主的骄傲，可她的表情也的确是非诚诚恳地在道歉。 刘昀不禁笑了：“好，我接受。” 刹那间，杨妙感觉到自己心上的巨石落下，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不禁弯了唇角。 做公主这么多年，这还是她头一次跟人说对不起呢。 这感觉，其实也还不错。 一路上，两人竟然也能你来我往地说了很多话，多半是围绕石青衫和杨择的，可其间，杨妙发现了刘昀的才情和气度，刘昀也感觉到了杨妙的正直和纯真。 “到宫门口了，公主，那我便离开了。”刘昀看了眼宫门，便颔首笑道。 夕阳的柔光挂在了刘昀的眼角眉梢，杨妙深深地望着他，忽然发现时间过得快，从战王府到皇宫的路，她去时坐轿子都嫌慢，怎么和他一起走过来……就这么快呀！ 杨妙点点头，“那，我走了。” 杨妙转身，便快步朝宫门走去。 刘昀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似乎有根弦一扯一扯的，让他怪不舒服的。 “三公主！”刘昀喊出声来时，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听到声音，杨妙迅速回头，疑道：“怎么了？” “我，我……”刘昀感觉自己的脑子忽然不够用了，我了半天才道：“你不是说，你喜欢养鱼吗？我家里养了很多品种的鱼，可否邀请公主，下次去我家看……看看？” 说到后来，刘昀的底气都不足了，懊恼着自己想的这是什么烂理由！ 公主什么没见过，会稀罕你家那两条烂鱼？ 刘昀已经做好了被这骄傲公主奚落的准备。 “好啊！” “啊？” 刘昀一怔，直直望向宫门前那个神采飞扬的公主，在他看来，杨妙的笑容仿佛是暖春的到来，就连此刻吹来的小凉风都是暖滋滋的。 杨妙轻轻抿唇，想收敛一下自己的笑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合不拢嘴，便赶紧转身，不禁捂着脸，笑出声来，快步走近宫门。 春天，是他们的春天。 然而，杨择过得着实是萧瑟的秋天，寒冷的冬天。 那天在战王府的灵堂里，杨昭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杨择对他拳脚相向，甚至还要他们的对手墨天耀去拉架。 众所周知，杨择和杨昭闹翻了。 石青衫的棺材下葬之后，杨择便浑浑噩噩地度日，偶尔上朝也是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样，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正文 第329章 是不是怪外公了 失去了杨择的力量，杨昭也难以自立。 身边的支持者缺少了主心骨，也都哀叹着，纷纷不知该做什么。 有些坚定的力量，一直等待着杨昭和杨择和好，两人能振作起来，带领他们开创新的天地。 然而，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了。 一直存有警惕的墨天耀，始终不敢相信那么要强的杨择，竟然会在一夕之间倒下，便百般试探。 杨择和杨昭在朝中有许多力量，墨天耀挑了两个比较重要的官员，叫人私下做了些名堂，便彻底换掉了这两个人，换成了他自己的人手。 就是这样，杨择都没有管。 也因为如此，更多的官员对三皇子的阵营丧失了信心。 这么一来，便是杨嶙独大了！ 就算再伤心，石红绡也不担心酒留会寻死。 女儿没了，但酒留还有石青寒那个儿子啊！ 酒留强打起精神，但粉黛未施的脸庞显得浮肿，没有光泽，这么几天就让她老了好几岁。 找出来的是两具尸骨，温茶也不见了，另外一个自然是温茶了。 知道自家小姐和温茶都不在了，向来冷淡的断弦也伤心许久。 酒留让断弦就留在青衫院，好好打理她的遗物。 这天，酒留去了青衫院，让断弦找出了石青衫名下铺子的所有凭证，带着断弦一同去了酒宅。 一直听外人说，自己疼爱的外孙女没了，酒老太爷不相信，不理会，但他也不去求证。 直到酒留登门这一天。 “你来了。”酒老太爷坐在上座，见女儿来了，便笑问了一句，却发现女儿一夕苍老的容颜。 酒留轻嗯了一声，站在了酒老太爷的面前，想再说起时，却又哽咽了：“爹，青衫她……” “姑姑！” 酒忘忧快步走进门来，一把拉住酒留的胳膊。 酒留转头一看，酒忘忧眼中噙着泪水，拼命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 酒留推开酒忘忧的手，苦笑道：“忘忧，你不懂。” 随后，酒留抬眼，含着眼泪的双眼望着自己的老父亲，“爹，青衫死了，已经下葬了。” 一句话说出来，酒忘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上。 她一直在酒老太爷身边，知道石青衫这个外孙女对爷爷有多重要，如果将这个噩耗告诉爷爷，爷爷一定会受不了的！ 可酒留深知，此刻不说出来，将来带给酒老太爷的痛苦，会更大！ 声音落下，满室安静。 忽然，听得酒老太爷一声低笑，他的声音都能听得出苍老。 “我还以为，那些谣言不能相信呢。原来，是真的啊……” 听得这一句，酒留的泪水涌出，她拿起帕子擦掉之后，定了定心绪，哑着声音道：“爹，这是青衫名下的铺子，原本就是酒家的，如今她不在了，我便还回来吧。” 让酒家来打理，怎么也会比放在她那里好得多。 酒留现在这个状态，她自己都信不过自己，她不想毁掉石青衫的心血…… 酒老太爷点点头，“好，留下吧，就让忘忧来打理吧。” 说罢，酒忘忧便如言，接过酒留手中沉甸甸的盒子。 安排好这些，酒老太爷起身，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几分笑容：“你们先聊，我有点累了，先回房睡一会儿。” 酒留和酒忘忧泪眼望着酒老太爷，慢步走出了房门。 那高大的身躯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拱起，他再也不能撑起一片天，受不起一丁点打击。 酒留走了几步，站在房檐下，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酒老太爷弓着背，双手背在身后，鬓边花白的碎发被风吹得飘扬。 远远的听见他在笑，笑说着话。 “青衫啊，咱们爷孙才刚见着，你怎么就走了……” “这么些年，外公不理你，是不是怪外公了……” 秋风瑟瑟，卷起满地堆积的枯叶，吹走了人的牵挂和思念…… 战王府将石青衫的尸骨带走，以战王妃的名义下葬了，但石明远为了面子上好看，也允许在青衫院设了灵堂，供着牌位。 青衫院冷冷戚戚，如今只有断弦一个人看院子了。 断弦正在偏房整理东西，没有注意到有个人经过院子，便进了灵堂里去。 石锦萱猫着腰，见四下无人，便走进灵堂。 看牌位前有一个蒲团，看蒲团上跪着的印子，应该是断弦在这里跪拜烧纸来着。 见没有人，石锦萱便大着胆子盘腿坐下来，一脸嘲笑地望着上方的牌位，好像在看着石青衫本人似的。 石锦萱哈哈地乐着，指着牌位笑道：“石青衫啊，你也有今天！”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石锦萱这个劲儿就上来了。 “从前这府里为我大哥设灵堂的时候，我还恨得牙痒痒，心想着若是你的灵堂就好了，没想到成真了！真是老天爷开眼呐！哈哈！” 石锦萱眯起眼睛，冷哼一声：“你不是喜欢王爷，想当战王妃吗？你总算满足了吧？去阴曹地府看看你这战王妃的身份，还有没有哪个小鬼买账！” “哼，乌鸦想变凤凰，怎么样，还没飞上枝头，就摔死了吧？活该啊你！” 一直没有人过来，石锦萱便絮絮叨叨地骂了好久，大有一种能把石青衫骂活了的架势。 说的口干舌燥，石锦萱停下来清清嗓子。 就这么一停顿，她忽然听得一个尖细柔媚的声音说话了。 “石锦萱……现在我死了你都敢骂？五妹我晚上肯定会去找你的……” “啊！”石锦萱失声尖叫，喉咙发紧得要命，她环顾四周，紧张巴巴地却没看到人。 灵堂之上，烛火幽幽，照亮了牌位上石青衫那三个字，石锦萱吓得往后一跌，“你，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若不是死了，怎么会受你这样的侮辱？” 那柔媚的声音忽然狠厉起来：“石锦萱，看你这么想我的份上，不如我就带你一起走！” “啊啊啊！不要不要！”石锦萱吓得连滚带爬往外走，眼前忽然看到一双绣花鞋。 “啊！！”石锦萱惊叫连连，这一嗓子招来了断弦。 “三小姐，怎么了这是……四小姐？”断弦刚打了个招呼，却看到石锦萱趴在地上，捂着耳朵吓得半死。 正文 第330章 没有了石青衫 “石锦萱，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头顶上方传来讥诮的声音，石锦萱这才抬头看去，“石红绡！”她猛然从地上跳起来，“大白天的，你为什么装神弄鬼！” 石锦萱不知反省，还反过来指责石红绡？ 刚才本想来和石青衫说说话，走到门前就听到石锦萱一个人骂骂咧咧，石红绡心里这叫一个气，便想教训教训她。 于是，石红绡尖着嗓子，装鬼吓唬了石锦萱。 石红绡双手环胸，即使现在穿着素雅的蓝裙，她身上那股泼辣劲儿也丝毫不减，借着身高优势，鄙视地看着石锦萱。 “如果你心里没鬼，怕什么鬼？” “你……” “石锦萱，别以为这个府里没人能治得了你，如果你再敢来大呼小叫，吵了青衫的清净，信不信我把你锁进茅房里？” “你敢！”石锦萱话是这么说，气势弱了几分。 石红绡眯着眼眸看她：“如果你不走，现在就能试试……” 在石红绡说出这句话时，石锦萱已经后退几步，出了灵堂，悻悻离开。 见石锦萱走后，断弦这才叹了一口气，望着石红绡：“三小姐，幸亏您来了。” 石红绡笑着拍了拍断弦的肩膀，“你去忙吧。” 断弦点头，便继续去忙了。 一走进灵堂，石红绡心上便多了几分沉重感。 她跪坐在蒲团上，往火盆里一张一张地烧纸。 她低声笑着，就像是平时姐妹俩说悄悄话似的。 “青衫，你是没看见，战王爷对你真不错，那么维护你。” “你算是捞着了，找了个好夫婿！是吧，战王妃……” “那么好的夫婿你都嫌弃，你知不知道三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呢，就是找个好夫君，一辈子对我好……” 说完这句话，石红绡的手一顿，继续往火盆里放纸，泪滴却悄然而至，也掉进火盆中。 她声音哽咽，低声笑说着：“你，还没看见三姐嫁得好，过得好，怎么就走了呢？” “你怎么忍心看着夫人、我娘和我，为你这么伤心……石青衫，你不是心底最善良的吗……” 没有了石青衫，大夫人感觉浑身轻松，再看到酒留她们，也不用忍气吞声了。 从前，石青衫是酒留等人的靠山，如今她死了，酒留也意志消沉。 石青衫一走，丞相府的大权便又重回到大夫人手中。 大夫人就明里暗里的，克扣了酒留酒月等人许多用度。 至于苏念，她怀着身子，大夫人尚且动不了。 大夫人本想弄掉苏念这一胎，可石明远和老太太盯得紧，她不好下手，便也作罢，等这孩子生下来，她有的是办法折磨她们。 大夫人能放心的一个关键原因是，石青衫不在了，她们说话都没法硬气起来，还拿什么资本跟她对抗呢？ 这天，苏念来酒留这里探望，看到桌上的菜色都惊呆了。 “夫人，她们就给你吃这些？” 全是冷掉的剩饭剩菜，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吃的。 白天里断弦在青衫院守着，晚上便来酒留这里睡，她看到酒留这里的惨状，终于忍不住哭了：“苏姨娘，自从小姐去了之后，夫人的日子便都是这样，连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都来欺负夫人！” 苏念咬了咬唇，忽然想到：“这都是大夫人做的吧？” 断弦点头。 苏念气不过，便喊了一声：“来人，让厨房重新做！” 不给酒留做，但苏念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她肚子里怀着一个，丞相府上下还是没有人敢惹她的。 总算是让酒留吃上了一顿好饭，苏念这心里算是舒服了点。 不过，苏念也发愁起来。 前两天苏念曾派人去过战王府，借着探望的名义去问问杨择的指示，丫鬟说杨择根本就不理人，一副颓丧的样子。 石青衫已经死了，她在丞相府的依靠没有了，也就是说，石青衫曾经答应要给她抢来的大夫人的位置也没了…… 而杨择又是这幅样子，肯定不会管她的…… 原本她什么都不想要的，可肚子里有了这个孩子，她又爱上了这锦衣玉食的日子。 是石青衫给了她希望的，如今又……她的前途，好像又没有指望了！ 苏念扶额，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有了石青衫，好像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了…… 听从了酒老太爷的指示，酒忘忧来接手了国色天香等上百家铺子。 可惜的是，快要建成的十全街也随着石青衫，烧为灰烬。 她曾经期盼的全新开始，没有了。 酒忘忧接手铺子，并不顺利。 总会有那么几个跳蚤过来蹦跶，比如石锦萱。 酒忘忧正上下打点着国色天香，石锦萱就过来了，还带着一大堆人。 “这是我妹妹石青衫的铺子，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一听说酒忘忧接管了铺子，石锦萱就急忙跳出来，趾高气昂地指着酒忘忧。 酒忘忧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挺起胸膛道：“青衫姐姐，那也是我的表姐，我来代为接管，再合理不过了！更何况，这是姑姑交给我的！” 酒留亲自授权，这是合情又合理，可石锦萱这个小疯子根本不管四六，“你算哪门子表姐，我是她亲姐姐，她的财产自然应该由我们几个姐妹来平分，你一个酒家养女也敢来抢？” 看来，石锦萱这是成心要来抢夺财产的了！ 酒忘忧都气笑了，从古至今只听说过，子女们争夺父辈的财产，还没见过姐姐能继承已故妹妹的财产呢！ 不管怎样，酒忘忧毫不让步，“既然我接手了，就不会让别人碰一指头！” 石锦萱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主要攻击酒忘忧不是亲生孙女，故意要争夺酒家和石家的财产。 想来酒忘忧也是个大家闺秀，哪里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过？顿时眼睛都红了，却还强硬地挡在国色天香门前，打死都不让石锦萱踏进半步。 动静越来越大，围观的人多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这是丞相府五小姐的铺子，若是丞相府其他小姐来收，总比酒家人来收，更合理一些吧。 正文 第331章 请回皇陵 见酒忘忧这个架势，石锦萱双手掐腰，连声冷笑：“大家瞧见没有？什么叫做不要脸，今天可算见识了！我要收回我石家的东西，竟然还要问你这个野丫头同意不同意！” 周遭的百姓都好言相劝：“酒姑娘，人家是同姓的姐妹，理应人家来拿啊！你不要胡搅蛮缠了！” 酒忘忧气闷，这明明就是姑姑亲自拜托爷爷来管理的，而爷爷将这么铺子交给她，她就一定要守护的，怎么反倒成了她在胡搅蛮缠？ 听到百姓们也都站在自己这一边，石锦萱的气焰更加嚣张，索性指着酒忘忧：“来人，把这个疯婆子给我弄到一边去！” “是！” 几个五大三粗的便上前去，吓得酒忘忧立刻哭了。 酒忘忧再人小鬼大，她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家，怎么能敌得过这么多男人？ 还没动手，酒忘忧就怂成这样，石锦萱嘲笑道：“识相点，给我滚开！” “你让谁滚开？” 冷冷的声音在背后想起，石锦萱感觉到后脊梁发冷，慢慢转过身去，看到来人时，她的脸都僵了：“王爷……” 杨择面色冷然，就那般盯着石锦萱，吓得石锦萱当场就发抖起来。 “你要做什么？”杨择问。 可他这丝毫不容置喙的口吻，让石锦萱说不出话来。 石锦萱支支吾吾了许久，这才摇摇头：“我，我只是路过……” 随即，杨择淡淡瞥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时，她身子都快软了，赶紧让人搀扶着离开。 石锦萱走掉，百姓们便散了。 杨择在酒忘忧面前站定，看她这才松懈下来。 酒忘忧抹着眼泪，哭得泣不成声。 “王爷，青衫姐姐怎么会有这样不讲理的姐妹……这铺子是姑姑和爷爷让我来打理的，凭什么她想抢就抢走……” 酒忘忧这才敢断断续续地抱怨着，她使劲擦了擦眼泪，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杨择。 “王爷，幸好你来了……” 这句话，令杨择想起许多场景，脑海中全都是石青衫的声音。 王爷，幸好有你。 王爷，幸好你来了…… 那个傻子，就算是上了他的当，也会说一句感激的话。 杨择轻轻勾唇：“她，从前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什么？”酒忘忧吸了吸鼻子。 “没什么。”杨择双手负于身后，进了国色天香。 酒忘忧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颊，转身跟着走进去。 二楼，一壶果茶摆在桌上，清冽的香气缭绕，令人心情舒爽。 杨择轻轻品着果茶，从前不喜欢这甜腻的口感，如今却觉得上瘾。 他看了酒忘忧一眼，目光落在杯中清莹的水色中，“她最爱喝的就是果茶。” 这次酒忘忧听懂了，她也捧起一杯果茶尝了尝，“是吗，我还是比较喜欢云雾茶。” 果茶太甜了，她不喜欢。 杨择的脸色比前一阵子好多了，只不过现如今的他，让人看了总觉得眉眼之间有挥之不去的哀伤。 “这些铺子都是她的心血，若说这世上她最心爱的是什么，那就是钱了，”杨择笑出声来，将果茶一饮而尽，用果茶的甜来遮蔽心中的苦。 杨择呢喃一声：“石青衫啊，她真是个财迷……” 隔不了几天，大家便能看得到杨择过来，跟酒忘忧坐在二楼，望着下面来往的人，诉说着石青衫的过往。 伙计或者掌柜来二楼报账或取货，酒忘忧在旁边忙着，杨择还继续说着石青衫如何如何，而且经常是一件事情重复说好几遍，连说好几天都不腻。 人们都说，杨择魔怔了。 杨择的魂儿啊，跟着石青衫走了。 还有更魔怔的呢，杨择会叫来一只鸽子，还隔一段时间就写一封信，绑在鸽子腿上，笑说着：“妙鸽，送去给青衫吧。” 随后，拍拍鸽子的翅膀，鸽子便从国色天香飞出去了。 伙计和客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毛骨悚然。 有些说书的更胆大，竟敢把这妙鸽说成是人间和地狱的信使，石青衫一定会收到，活灵活现的，好像他真的见过似的。 曾经听到国色天香的伙计议论，酒忘忧便生气了，娇喝道：“不好好干活，说什么闲话！” 随后，便噔噔噔地跑上二楼，自己还是气鼓鼓的。 可是，酒忘忧一张嘴，却管不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但凡见过杨择的人，转过身去都会说一句，这个痴情的王爷，魂儿都丢了！ 冬雪初初坠落，春花便也开了满山坡。 日子静悄悄的过呀，又到了来年春。 去年一整年，农民的收成很好，商户方面，由于石青衫这个行业领头做的很不错，因此商业带来的收入，使得玄轻国繁荣昌盛。 如此，官员们群起恭贺，每逢这样风调雨顺的时候，皇上都会大赦天下，如今也是。 大赦天下，赦的是全天下，死了活了的都算数。 墨天耀便站了出来，“启禀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说。”皇上脸上满是喜悦，国家昌盛，自然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最开心的事情。 “如今天下大赦，臣请求皇上，将飘零在外的前大皇子殿下的尸骨也请回皇陵。”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十分震惊，皇上的表情亦如是。 杨裕犯下的是犯上作乱的罪名，尸首被扔到无名的坟岗上埋起来了，怎么好再迁入皇陵呢？ 这不就代表，死后的杨裕就无罪了？ 可墨天耀的理由却让人无法反驳，天下大赦，皇上还能不赦免自己的亲儿子？ 有一部分人率先附和着，顺着墨天耀的话来说。 立刻有人劝服剩下人，大体意思就是，这赶上时候了，现在不迁入皇陵，那什么时候才迁。 皇上是一国之君，更是为人之父，他能舍得让自己的亲儿子一直埋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吗？ 现在是最好的时候，给皇上一个台阶下。 很多人也被劝服了，便都附议。 人已经死了，如今还争那么许多做什么？ 毕竟，父子一场。 皇上叹了口气，摆摆手，准奏！ 既然由墨天耀提出来，皇上便将杨裕进皇陵一事，交给他来做了。 如今杨嶙正在势头上，墨天耀最近越来越不想搭理他，而今天又要给死了的杨裕求这么大的一份恩典。 正文 第332章 皇长孙殿下 一出宫门，杨嶙就将墨天耀拦住了，横声道：“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为一个死了的人求恩典？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毕竟在此之前，墨天耀没有跟杨嶙通过气。 可以说，现如今大部分事情，墨天耀都不会跟杨嶙说什么便做了。 杨嶙更气的是，如今没有他，他手下那些人也都跟着墨天耀瞎吆喝，他很没有存在感！ 墨天耀淡淡扫了杨嶙一眼，没有说话，便离开了。 瞬间点燃了杨嶙的怒火，但真让他对墨天耀做点什么，他还真的不敢，只好憋着气回家了。 回到府中，杨嶙怒气腾腾，但凡知情的小妾都不敢近身。 而石婉茵，也只是刚从自己的房门出来，正好被杨嶙看见了。 见杨嶙脸色不好，石婉茵心头一惊，刚要退回房间里，却被杨嶙叫住：“你去干什么？出来！” 石婉茵吓得身子僵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杨嶙面前的。 她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奴隶似的，身子瑟瑟发抖。 “为什么躲我？”杨嶙冷冷质问，见石婉茵不抬头，便硬是捏着她的下巴，强逼她抬头看自己。 看到杨嶙满是杀意的脸，石婉茵便浑身发抖，“我，妾身……没有躲……” 杨嶙冷笑一声，重重甩开石婉茵的脸，“你以为我眼瞎是不是？你分明是不想看见我！” 石婉茵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双手被地上的碎石划破了，从前流一点血她都会疼得要死，如今在嶙王府，她已经算是千锤百炼了。 从前杨嶙还会跟她相敬如宾，起码看在石明远这个丞相上，不会亏待石婉茵。 她唯一的苦难来自于那帮狠毒的小妾们。 只不过，石青衫死了，杨择杨昭无心朝政，杨嶙一人独大后，他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每次看到石婉茵像是个木头人似的，杨嶙就窝起一阵无名火来，大多拳脚相向。 石婉茵在地上瑟缩着，犹如受惊了的兔子一般，看杨嶙一眼，嘴唇都会哆嗦。 杨嶙冷冷盯着她，“心里在骂我，是不是？” 石婉茵缩了缩脖子，使劲摇头。 “说话啊！哑巴了？”杨嶙抬脚就踹上去，狠狠踹了两脚。 看石婉茵仍旧半死不活的不说话，杨嶙便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王妃……”丫鬟赶紧去扶石婉茵。 石婉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看到那个扬长而去的——她的夫君，不禁潸然泪下。 …… 将杨裕的尸首迁入皇陵，就首先要把尸骨从坟里挖出来，然后再运送到皇陵中去。 这一次，杨裕是以亡故大皇子的身份葬入皇陵，因此前来的人非常多，至少高官不敢不来，就算不高兴在这儿站着，也得充好了这个数儿。 众人都在等候着，待杨裕的棺椁被人抬过来，准备抬进皇陵之时，听得一声冷喝。 “等一下。” 伴随着这一声冷喝，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一身黑衣的墨天耀，面色冷凝朝这边走来，而他身边，却跟着一个怀抱小孩的美丽女子。 这个女子……石明远失声叫了出来：“成欢？” 听闻石明远的声音，女子抬眼看过去，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未答应。 这太奇怪了，石成欢怎么会跟墨天耀一同前来，还，还抱着个孩子？ 孩子哪里来的？ 在众人狐疑又惊讶的目光之下，两人走到棺椁跟前。 墨天耀淡声道：“开棺。” 这让众人沸腾起来，有胆大的说道：“凌威将军，这是对逝者的不敬啊！” “不开棺，如何知道裕王妃的孩子，是不是大殿下的亲生骨肉？”墨天耀淡扫了众人。 众人的目光立刻投向石成欢，还有她怀中那个正哇哇大哭的孩子。 生了个孩子，石成欢依旧美丽不可方物，甚至比她是少女时，更添几分成熟的韵味。 她轻蹙眉头，声音娇弱却坚定：“将军，各位大人，这就是我和大殿下所出的孩子，绝不会有错！”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坚定。 石明远满脸疑惑，石成欢不是被大夫人送去休养了吗？为什么休养出来个孩子？为什么石成欢身怀有孕，却不告诉她？ 心里越想越气，石明远看石成欢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墨天耀环视众人，“正好大家都在，可以做个见证，是非曲直，将来在皇上面前，也不算在下颠倒黑白了！” 说话间，墨天耀便做请的手势，让石成欢走近那棺椁。 石成欢轻轻皱眉，抱着孩子慢慢靠近，但看到那棺木里早已干掉的尸体时，她忍不住作呕，别过脸去不看。 旁边便有人递来一把匕首，墨天耀接过匕首，将那婴儿的小手从襁褓中拿出来，凑近棺椁之中，轻轻地割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滴了下去。 婴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震彻了皇陵。 石成欢赶紧将孩子抱好，躲远了那棺椁。 墨天耀看了棺木里一眼，便淡声道：“哪位大人要过来看看？” 立刻，便有好奇的人走过去，围在棺木跟前一探究竟。 众人看着，墨天耀说着：“古书上曾有记载，将活人的鲜血滴在尸骨上，若鲜血融于骨头，便可确认是血脉亲缘，这个古法，不是在下胡诌的吧？” 在场的有很多文官史官，他们精通史书，当然听说过这个法子。 接着，便有人惊呼道：“这个婴儿的血，与这尸骨相融了！” 这一嗓子，惹得更多人来看，果真如此。 众人齐齐看向石成欢和孩子，只听墨天耀淡笑着宣布：“看来，这位便是玄轻国第一位皇长孙殿下了！” 挖了个坟，便弄出来个皇长孙！ 皇上还没有认下来，墨天耀却已经把话说死了！ 这件事轰动不小，石成欢还带着孩子进了宫。 后宫之中，皇后先看了这孩子，再让其他妃子看，大家神色各异。 这个孩子的皮肤倒是白，和石成欢一样细嫩，只不过……这尖嘴猴腮的丑样，怎么也不太像杨家这俊男美女的长相啊！ 就算杨裕眉宇之间有狠色，但撇开他的脾气秉性不说，杨裕长得还是不错的。 正文 第333章 野心勃勃的狼 对此，石成欢含泪道：“娘娘，自大殿下被斩首之后，妾身身怀有孕也不敢声张，便去了乡下养胎，生产之时极为凶险，这个孩子是早产才保住性命的！” 早产？就因为早产才这么丑？ 皇后不断这个是非，便不管了，全都听凭皇上做主。 前朝之上，对于要不要认下这个皇长孙，大家纷争不断。 不过，墨天耀坚定的说要认，大部分人也就跟着迎合。 杨择和杨昭没有来搅局，其他皇子就更没有话语权了。 “皇上，虽然大皇子罪不容赦，可孩子是无辜的。这孩子的确是大皇子殿下的亲生血脉，这确凿无疑，刚才很多人都在场。”墨天耀微一颔首，稍稍别过脸去看了群臣一眼。 群臣立刻高声响应：“回禀皇上，凌威将军所言非虚，方才臣等亲眼见证，孩子的鲜血渗入大皇子的尸骨，便可判定是亲生父子，这是古书上记载的法子，不会有错的。” 墨天耀继续道：“皇上，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皇长孙能保住，便是我玄轻的福气，皇上您何不承了这个福泽呢？” 说白了就是，这个小孩啊，如果皇上你不要，就是跟上天作对了！ 皇上原本有些挣扎，可墨天耀带着群臣将这事说的板上钉钉，而杨择杨昭完全没有反对意见，再没有人能和墨天耀抗衡。 如此，皇上若还不接受，岂不是成了不近情理、无情无义的君王？ 皇长孙这就算是认下了！ 墨天耀得寸进尺，还请求皇上赐名。 皇上便给这孩子赐名，杨惠。 说起来这个惠字的寓意多好多好，其实皇上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就是有点后悔！ 皇长孙杨惠回归，不能没有个住处，皇上便给石成欢和杨惠母子赐了一座府邸，还是以裕王府命名。 皇上是这样说的，杨惠尚且年幼，没有建功立业，不能有自己的封号。 这还不明显吗？皇上根本不喜欢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可以压制着大臣们，但也不是为所欲为的，比如这一次，只要大臣们联合起来，他就不得不答应，皇上也很难做。 平白弄了个竞争对手出来，杨嶙自然是火冒三丈，气得想找墨天耀说说。 可墨天耀仍旧那副样子，不理不睬。 再说墨清雅，墨清雅从回到般若城之时开始，就笃定自己要嫁给杨昭，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没有把杨昭拿下。 不光如此，杨昭还不争气，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势力也都散了，他就像是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没有了杨择，他就是个废物！ 墨清雅越想越生气，便跟给她出主意的人吵起来，也就是墨如丰的续弦夫人。 关起门来，墨清雅还像小时候那个疯狗一般，把续弦夫人骂的狗血淋头。 续弦夫人气定神闲地坐着，显然是比墨清雅能沉得住气。 正在争吵之时，墨如丰将石成欢带皇长孙回归的消息带了回来，还一脸沉重地说，这是墨天耀主使的。 墨如丰头疼地坐下来，喟叹一声：“你们说说，这个墨天耀到底想干什么……” 续弦夫人很是紧张墨如丰，赶紧给他倒水，然后揉着太阳穴：“老爷，依我看，当初你的确没看走眼，墨天耀是个能成事的，不过，他却不是能轻易受人控制的。” 说起这件事，墨如丰便更头疼了，养了头狼，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反咬他们家一口的狼，这有什么用？ 墨清雅快要气得跳脚，便又开始数落墨如丰，“真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带他回来，这么多年，我们墨家养他长大，他给我们什么了？” 一气之下，墨清雅便出了家门，去找墨天耀。 见到墨天耀，墨清雅便开始发泄她的不满。 “墨天耀，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看上石成欢那个寡妇了吗？依我看，那个什么皇长孙，该不会是你的种吧？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啊！” 墨清雅越说越没边，等她说累坐下了，墨天耀这才冷笑一声，看向她。 “你是不是还把希望寄托在杨昭身上？” 墨清雅一怔，面色也凶起来：“你明知道我要怎么做，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偏偏弄回一个皇长孙，你是在跟我作对吗！” 墨天耀不屑地笑了笑，跟她作对，她算个什么东西？ “石青衫一死，杨择也半死不活，如今的杨昭便成不了事，是个窝囊废！”墨天耀看向她，满脸鄙夷：“你以为，一个窝囊废能争到皇位？” 墨清雅也气了，拍着桌子骂道：“我傻，那么你呢？你想把希望寄托在石成欢生下的那个野种身上？那么多皇子都得不到皇位，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怎么得到皇位……” 俯首低头之间，墨清雅对上了墨天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忽然怔住。 孩子，为什么墨天耀要费尽心思把一个所谓皇长孙弄回来，他不是支持杨嶙的吗？ 那是因为，孩子比杨嶙更好控制啊！ 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来路不明，就算他真的是杨裕的亲生骨肉，将来墨天耀助这孩子得到皇位，再借故说这孩子并非皇室血脉，那么…… 皇位会是谁的？ 想到这里，墨清雅的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难以置信地望着墨天耀。 墨天耀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便也冷笑一声：“你最好不要跟我作对，否则，我也不会顾念你我之间的，兄妹之情。” 墨清雅恍恍惚惚地走出凌威将军府，她身上出了湿汗，风一吹过来，吹得她彻骨寒。 她轻轻捏起拳头，她们家养了一头……野心勃勃的狼啊！ 丞相府门前，石成欢穿着一身鹅黄色金线绣制的长裙，头上的珠翠借了太阳的光，闪闪发亮，她面容依旧姣好，眉眼之间不再是少女那般的天真无邪，而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妩媚。 这样的石成欢，比以前更加美丽。 石成欢面容清冷，抬头望着丞相府的牌匾，看了许久，心中生出许多感慨。 当初她从丞相府的大门嫁出去，承受了多少屈辱。 在乡下的那些苦日子，她痛不欲生。 幸好，她熬过来了！ 她重新回到般若城，她要再争一争，做一个比从前更好的石成欢！ 正文 第334章 教苏念规矩 “成欢，快进来！”大夫人拉着石成欢的手，喜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终于等到女儿回来这一天了！ 石成欢笑着点点头，便随着大夫人一同走进，身后抱着杨惠的奶娘也跟着进来了。 走在丞相府中，勾起了昔日的点点回忆，可石成欢无动于衷。 当初杨裕被斩首，她孤立无援时，这个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却没想到是石青衫心软，这才放了她一马…… 母女俩说说笑笑，正要往大夫人那里去，经过花园时，却撞见了带孩子出来散步的苏念。 年初时，苏念便生了，生了个儿子。 石明远大喜，给这个老来子取名为石承瑾。 苏念生了石承瑾，这才觉得自己有一点保障，大夫人却气得要死。 见到石成欢时，苏念怔了一下：“二小姐？” 大夫人冷哼一声：“怎么能说是二小姐呢，这是裕王妃！” 大皇子已死，这个裕王妃的名号原本不值钱的，可皇长孙殿下的存在，石成欢便是母凭子贵了。 刚才一路上，石成欢都听大夫人说了，知道这个苏念并不安生，便有心要整治一下。 石成欢这次回归，倒是多了几分霸气，让苏念一见着，便想退缩。 苏念笑着请安，便道：“裕王妃娘娘，大夫人，恭喜您二位母女团圆，妾身便不打扰了。” “等等！”石成欢淡淡道了一声，苏念便不敢动了。 石成欢轻移莲步，走到石承瑾的奶娘跟前。 她伸出纤纤玉指，拉开襁褓去看，不禁笑了。 看见石成欢的笑容，苏念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上前，强笑道：“裕王妃，孩子还小，长得丑，怕污了您的眼。” 其实，苏念是怕石成欢当面对她孩子下手啊，要知道以石成欢现在的身份，想弄死一个孩子，是不会有人说她的。 石成欢放在襁褓上的手一顿，随即慢慢放下来。 她的美目轻轻挑起，淡淡看向苏念。 苏念浑身都僵住，石成欢这双眼睛好看是好看，可就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沉默僵持之时，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地扇在了苏念的脸上，脸颊顿时疼痛不已，苏念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美人。 石成欢转动着手腕，轻笑一声：“苏姨娘，我想看看自己的弟弟，这你都要阻拦，难道，这不是我的亲弟弟？” “……裕王妃，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苏念捂着脸，眨眼都不敢，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 如今的苏念，身后没有人撑腰，早就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了，她要谨慎而行，因为她如今已经是个母亲了。 见石成欢教训了苏念，大夫人心里痛快无比。 往日里苏念这小蹄子骑在大夫人头上作威作福，大夫人都不敢动手，可石成欢回来就不一样了，石成欢如今的地位，就算平白无故地打了苏念一巴掌，又能怎样？ 恰在此时，石明远过来了。 见石明远过来，苏念眼中燃起希望，她在府里最后的依靠便是石明远了。 可石明远仿佛是没看到苏念似的，一见石成欢，便一脸喜色。 “成欢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没有派人告诉父亲一声，父亲好叫人去接你和皇长孙殿下啊！” 石成欢淡淡笑着，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德行，从前她失意之时，父亲躲得比谁都远，就在前两天，她抱着孩子出现时，这个父亲还满脸不高兴呢。 而现在，她是皇长孙的母亲了，父亲便等不及地过来巴结了。 石成欢象征性地请了安，目光看向一旁惴惴不安的苏念，不禁笑了：“父亲，苏姨娘才进府没多久，我便教了教她应有的规矩，父亲不会怪罪吧？” 苏念微微睁大眼，石成欢这不是恶人先告状，而是明摆着告诉石明远，她就是打了苏念，看这个父亲要怎么处理！ 石明远看了苏念一眼，便知苏念刚才被打了。 他只是淡淡说道：“你是裕王妃，也是府中的嫡出小姐，教一教妾室们规矩，这是苏念的福气，苏念，还不谢过成欢？” 苏念的眼泪更加汹涌，却是不敢再多言，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谢，便照着石明远的话，带着石承瑾退下了。 石成欢笑着低下头，抚摸着精美的蔻丹。 对于石成欢的到来，石明远用上了贵宾级的待遇，好吃好喝招待着，还父亲长父亲短的，好叫石成欢不要忘记了他这位好父亲。 跟石明远吃过饭说了会儿话之后，石成欢便随着大夫人去睡午觉。 关起房门来，母女俩这才是心连心的。 大夫人先是关切地问起，石成欢在乡下的日子，石成欢三言两语带过了，只不过就是去那里生了个孩子而已。 “母亲，是墨将军主动找上你的吗？”石成欢这才有机会问了。 今年年初，她才刚生下孩子，便有人找上了她，说要带她回般若城，这便是墨天耀了。 说起墨天耀，大夫人这心里也有些忐忑：“是啊，他从没有见过你，不知怎么会问起你，他就问我，你是不是怀孕了，我也没法说不是。” 当初，墨天耀来找大夫人时，大夫人就吓了一跳，她明明已经保密了，为什么墨天耀还会知道石成欢怀孕的事情？ 后来，墨天耀说，只要听他的话，他可以帮助石成欢的孩子，成为皇帝！ 大夫人倒是相信这话，可对墨天耀仍旧不放心。 墨天耀只说了一句：“我知道石成欢在哪，你们最好配合，否则她不可能活着回到般若城。” 如此一来，大夫人便给石成欢写信，让她听从墨天耀的话，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墨天耀的确做到了，石成欢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墨将军，真的可以相信吗？” 大夫人苦笑道：“成欢，如今战王爷什么事都不管了，墨将军更是一手遮天，你认为，咱们母女还有别的选择吗？” 石成欢微微沉默，虽然有种被人拖着走的感觉，但墨天耀的确有这个能力，扶持她的儿子登上皇位。 大夫人又担忧道：“那，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墨将军知道吗？” 正文 第335章 把财产还给我们 皇长孙，原本是十三巷朱阎王那个老流氓的孩子啊！ 如今，却让墨天耀鱼目混珠，将野鸡变成了凤凰！ 石成欢笃定地摇摇头：“我和杨裕从没圆房的事情，只有我们俩知道，而且，我和那个流氓……”她的目光暗了暗，“也就是石青衫和战王爷知道了，不过，石青衫不是死了吗？不会有事的。” “那，战王爷呢？”大夫人的心悬在了嗓子眼上。 石成欢微微屏息，脑海中也有些乱，她很快摇头道：“你不是也说了吗？战王爷如今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呢，他，也不会想到这孩子和那个流氓有什么牵扯的，不会的……” 想的通透之后，母女俩便放下心来。 石成欢又疑惑道：“母亲，石青衫，真的死了？” 说起石青衫，大夫人一脸兴奋地点头：“可不就是老天爷开眼吗？一场大火，把那个小贱人弄死了，还不用我们动手了！” 这样啊，石成欢这心里还觉得有点遗憾。 原本呢，她回到般若城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想亲手除掉石青衫！ 如今，石青衫却死了…… 遗憾之余，石成欢还问起了一件事：“听说，石青衫她外公一家，搬到般若城了？那么，她手底下那些铺子……” “还说呢！说起这事我就来气！”大夫人恨声道：“那个小贱蹄子就算死了，也是这个家的女儿，她名下的财产怎么也该归到丞相府来，酒留不争也就罢了，可酒家一个养女竟然也敢强出头，来争这些财产！” 接着，大夫人就好好说了说，上一次她是怎么说服石锦萱，让石锦萱去讨要应属于石家的财产，然后在酒忘忧那里栽了个跟头的。 “酒忘忧是酒家那老头子收养的孙女，就算是亲孙女，也没资格跟你们这些亲姐姐来争夺石青衫的钱啊！”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大夫人她们的想法就很有意思，石青衫活着的时候，她们恨不得把她除名赶出去，死了之后，为了她的那些钱财，却要跟酒忘忧争一个亲疏内外。 “石青衫手上的钱，不是个小数目……”石成欢琢磨着，不禁也生气起来：“酒忘忧？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贱蹄子？改天，我要去会会！” 大夫人盯着石青衫这份钱，刚一回来的石成欢也眼巴巴地看着呢。 石成欢信心十足，下午便带着石锦萱去国色天香‘讨要’应属于她们姐妹的财产去了！ 又见到石锦萱，酒忘忧头都大了，这个小泼妇怎么还来啊！ 石锦萱上次是被杨择吓怕了，可这一次她是有石成欢撑腰的。 石锦萱趾高气昂道：“酒忘忧，你还想霸占着我们丞相府的财产到什么时候？” 酒忘忧十分无语，强忍着再说了一遍：“在青衫姐姐去十全街之前，她就已经将这些铺子拜托我来打理了，姑姑也让我来代为管理。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去找姑姑或者爷爷来跟我说。” 酒忘忧赶紧叫人落了门板，今天有这个小泼妇过来，肯定是没法做生意了。 “酒忘忧，你只不过是个商户的养女，敢在裕王妃面前放肆吗？”石锦萱的战斗力低下，便拿石成欢来做幌子。 “裕王妃？”酒忘忧双手环胸，皱眉疑道。 石锦萱得意地退到石成欢身后，酒忘忧这才看清了这位裕王妃，不禁呆了一瞬。 她原以为，石青衫已经够好看的了，石锦萱虽然讨厌，但这模样还是不错的，没想到还要个更美的。 “二姐，就是她，敢跟我们抢石青衫的钱财！”石锦萱指着酒忘忧。 二姐？酒忘忧似乎反应过来，曾经听说过石成欢的大名，知道从前在府里，石成欢没少难为石青衫。 酒忘忧顿时对眼前这个美艳妇人没了好感。 看酒忘忧相貌普通，却敢霸着石青衫的钱不撒手，石成欢不屑地笑道：“这位姑娘，你是酒家的小姐？” 酒忘忧皱着眉头，不说话。 石成欢继续道：“既然你是酒家的，看在青衫和酒夫人的面子上，我也不想为难你。” “今天，你将账目清了，便将青衫所有的产业还给我们吧，我们是她的亲姐姐，自会处理妥当。” 酒忘忧无奈笑了，石青衫这些姐姐一个二个的怎么脸皮这样厚呢？ 若是这些姐姐可以信任，那么姑姑就不会把石青衫的铺子全都交给酒家了！ 酒忘忧一步不让，“二位小姐，我说过了，我是从姑姑和爷爷那里接手的，如果你们有问题就去找他们说。” 去找酒老太爷和酒留，她们可就一点理都不占了，她们才不会去找呢！ 她们就料定了酒忘忧是个软柿子！ 石成欢淡笑一声：“既然酒小姐不配合，那我只好不客气了！” 话音落罢，一群打手从石成欢身后窜出来，冲进国色天香中。 酒忘忧立刻转身，大惊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那些打手见什么就摔什么，货架上那一排昂贵的瓷器叮铃哐啷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酒忘忧立刻冲进去，对伙计们喊着：“还愣着干什么，快拦住他们啊！” 伙计们有些犹豫着不敢动手，毕竟那是裕王妃的人，而且看起来都五大三粗的。 酒忘忧急了：“你们老板从前对你们多好，这才多久就忘了吗？她不在了，你们连她的铺子都守不住吗！” 这话一出，伙计们的脸色都变得沉重了。 从前石青衫对他们很好的，给的月钱丰厚不说，还常常分发礼物给他们的家里人。 可以说，但凡这些伙计出了国色天香的门，就再也找不到比石青衫这里更好的东家了！ 酒忘忧这么一刺激，伙计们脸上现出激动之色，大多随手抄起家伙，便上去阻拦。 两股力量打成一片，毁掉的东西就更多了。 酒忘忧心急如焚，石成欢和石锦萱却一脸得意。 既然得不到，那她们就毁掉喽！ 吵嚷声、打架声激烈地快要掀了房顶，酒忘忧眼中冒泪，着急却没办法阻止，她刚想去求石成欢，眼前忽然一亮，大喊一声：“王爷！” 正文 第336章 移情别恋 石成欢还没反应过来，石锦萱立刻转过身去，看到眼前面色清冷的杨择，她立刻吓得缩到了石成欢的身后。 “裕王妃，你不好好看顾着皇长孙，来这里做什么？” 听得这道声音清润又冷漠，石成欢亦然转身，微微发怔。 杨择还是那样的俊逸无双，这可是她石成欢曾经看上的男人啊！ 可惜，杨择偏偏有眼无珠，去喜欢了石青衫…… 石成欢一派镇定，“战王爷，好久不见啊！” 杨择看了她一眼，便望向店里那一片混乱，厉声道：“停手！” 只是两个字，但凡认识杨择的人，却都不敢动手了，瞬间安静下来。 石成欢脸上有些挂不住，“王爷，我今天来，只是要收回我们丞相府的东西！” “收回？你们丞相府？”杨择冷笑了一声。 “裕王妃嫁出去了，还算是丞相府的人吗？那么裕儿走了之后，你为什么不回丞相府，又去了哪里？” 石成欢气堵，想反驳，可没有一句话她可以反驳得了。 “这里哪一件东西是属于裕王妃的，你要收回？” 石成欢更加无从辩驳了。 杨择冷冷看了她们一眼，便走向酒忘忧。 看到国色天香一片混乱，杨择对酒忘忧道：“裕王妃的人砸了这里，这里的损失便都由裕王妃来承担，记住了吗？” 原本都是很心疼的，如今都要让石成欢来承担了，酒忘忧立刻点头。 石成欢气得牙根痒痒，不禁笑了：“银钱倒是没什么，只是王爷，我想问一句，青衫走了才没多久，王爷便又移情别恋，喜欢上她的表妹，青衫地下有知，应该会含恨九泉吧？” 表妹？酒忘忧脸色一白，气得骂道：“你胡说什么！” 在楚城时，酒忘忧只管做生意，无忧无虑地活着，就算斗，也只是生意上的争斗，哪里经历过石成欢这些门门道道？ 见石成欢将酒忘忧说的恼羞成怒，石锦萱也乐得添了把柴：“我看你这个小贱蹄子，不光是想抢青衫的财产，还想抢了她的男人！你就不怕半夜里，她来找你吗！” 这两位都是丞相府的小姐，酒忘忧自知自不量力，也斗不过，一气之下便不争气地流起眼泪来。 话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杨择和酒忘忧真的有一腿，周围的看客都相信了几分。 毕竟，酒忘忧在这里被人为难，都是杨择出的头啊！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石成欢便更加得意。 她没办法跟杨择在一起，如今失势的杨择，她也不屑一顾了。 只见长久未说话的杨择，走下一节台阶，冰若寒潭的深邃眼眸望向石成欢，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我打人，是不会顾及他是皇子还是皇孙，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裕王妃了。” 一句话，让石成欢脸上的笑容僵住，她就不相信杨择敢动手。 石锦萱像是如临大敌，扯了扯石成欢的衣袖，低声道：“二姐，你不知道，上次在石青衫的灵堂前，王爷连三殿下都打了，惹不起啊……” 连三殿下都打？三殿下不是和他交好吗？ 瞬间，石成欢的气焰灭掉了大半。 她强自维护颜面，笑说了一句：“王爷，来日方长！” 真是出师不利，怎么杨择又来捣乱了！ 等到她的孩子杨惠坐上了皇帝之位，她倒要看看杨择还敢不敢在她面前嚣张起来！ 这便带着一群打手，和石锦萱一起走了。 被石锦萱和石成欢这些人闹上两三次，酒忘忧真是精疲力尽的。 “从前只是做生意，再难我也可以想出应对之策，可面对她这些胡搅蛮缠的姐姐，我真是……”酒忘忧真是头疼啊。 回到国色天香的二楼，酒忘忧赶紧给杨择沏上了一壶果茶。 杨择手端着果茶，望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伙计们。 刚才这么一闹，国色天香彻底没法开了，伙计们正忙着收拾这烂摊子。 酒忘忧合上账本，抓了抓头发，不禁喟然长叹：“若青衫姐姐能回来，那就好了……” 她就不用面对这些讨厌的人！ 杨择缓缓转过身子，看了酒忘忧一眼，随即喝了手中的半杯茶。 杨择笑了一声：“你喜欢穿绿色的衣裳？” 酒忘忧一怔，低头看自己这身藕绿色碎花长裙，不禁脸色微微发红，“是，这个颜色很清新，能让我心情更好，所以最近，喜欢穿。” 再抬头看时，见杨择目光悠远，笑意悠悠然，仿佛在想着什么似的：“石青衫最喜欢绿色，或许她只是自恋罢了！” 石青衫的名字里有个青字，杨择便常常看到她穿着绿色的衣裳、裙子，有时候连荷包都是绿色的。 杨择从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自己记得石青衫这么多事情。 酒忘忧怔怔然，原来是因为青衫姐姐啊。 她面色微红，点了点头，“我和姐姐都喜欢绿色，真是巧了……” …… 刚回到战王府，妙鸽便来到了杨择的肩膀上，一直啄他的衣裳，好像在撒娇似的。 杨择笑了笑，拍拍妙鸽的翅膀，妙鸽便飞上了半空中，杨择紧随其后。 紫霞谷。 春光烂漫，山花遍野，溪水潺潺，这里依旧如同仙境。 杨择信步走到清溪边，走到溪上一块巨石前，坐了下来。 他抬头望去，见妙鸽在上空盘旋着，不禁笑了。 “妙鸽，是不是很久没见阿灰，太想念了？” 鸽子哪能听懂人话？妙鸽才没有理他。 过了一会儿，妙鸽立刻兴奋地扑腾着翅膀，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杨择笑得眉眼弯弯，见湛蓝的天空中有一灰色的圆点越来越大，朝他飞扑过来。 这是一只灰扑扑的鸽子，比妙鸽更大一些，落在了杨择的左肩上。 妙鸽雀跃地跳上了杨择的右肩，高度兴奋着。 “阿灰！真是好久不见！你该想我了吧？”杨择回头看了眼哀怨的妙鸽，不禁笑了：“呃，阿灰肯定也想妙鸽了！” 杨择笑着伸出手去，勾了勾阿灰的小细爪子，顺手取下他腿上绑着的纸条。 打开纸条，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 阿择，为师与你三位师父于白露时节下山收徒，你于玄轻静候。 正文 第337章 回来了 没有落款，可杨择一看这字迹便知道，绝对不会有人冒充。 白露时节，那便是今年的秋天了，看来，老头们要下山来搞事情了！ 杨择拿出火折子，将这纸条烧掉。 望着逐渐熄灭的火光，杨择眼中的笑意越发加深，他笑叹了一声。 “看来，我的小青衫该回来了呢……” …… 也就是四五天的时间，安静的般若城又躁动了。 正是一天的正午，春天的小风在城门外吹了吹，将城外那片桃林的香气吹满了城，轻柔的桃花瓣在天空中飘着，打着旋儿，美得令人窒息。 城门口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在这里，有一人一马格外引人注目。 一高大男子身穿一袭烟青色长衫，墨发被玉冠高高束起，清风徐徐吹过，带起了他的衣袂飘飘然，散开的墨发在风中飘扬，偶尔有桃花瓣落在他的发间。 他骑着一匹棕色的大马，立于城门口，眉眼分外柔和地望着城门前进进出出的人。 有人认得出来，那不是战王爷吗？ 杨择孤身一人，在这城门口做什么？ 守城官也认得杨择，便笑嘻嘻地跑过来，讨好似的问道：“微臣给王爷请安，敢问王爷来城门下，是有何贵干？不知微臣可否代劳一二？” 杨择收回目光，看向守城官时，澄澈的目光仿佛如从前那般，柔和的，含笑的，令守城官受宠若惊。 “我在等人。” 守城官噎了噎，在城门口也就是等人一件事了，还能干什么？他还想打听得详细点，但又想起杨择最近的情绪可能不太好，便也作罢了。 春天的正午，太阳高悬，不刺眼，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 杨择在这儿站着，有一阵子了，这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有些好奇的都会站在这里看，看杨择到底等的是谁。 还有人开玩笑：“不会，是在等五小姐吧？” “别胡说了！让王爷听到了，你的小命就没了！” 的确，现如今的杨择似乎有些癫狂，大家也不敢再开这样的玩笑。 过了好久，城门口的士兵都换班了，守城官也兴趣缺缺地睡着了，大多数人也都散了。 城门外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吱呀吱呀地要进城。 士兵们强强打起精神，让马车上的人下车，例行检查。 这辆马车到了城门口停下，后面还跟着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保护着，士兵们赶紧叫醒守城官，看来是来头不小。 见到人物，守城官只能自己上了。 “请几位下马车，需要检查。”守城官说话也算客气，毕竟还不知对方什么来头。 驾车的是一男一女，那男人是个冰块脸，冷冷扫向守城官几人，“战王妃，你也敢查？” “什么？！” 守城官仿佛是听错了似的，脑子里的瞌睡虫全被吓跑了，胆战心惊地看了看马车，又朝杨择看去……杨择骑着马正朝这里来呢！ 马车上的流光跳下车来，绯梦也跳下来，掀开帘子，伸出手去扶，“五小姐，小心。” 守城官咽了一下口水，怎么……战王爷真的是在等人，可是……这真的是人吗？ 简直是太惊悚了！ 看到城门口有马车来，而且杨择也动了，刚才看热闹的人又打起精神来，都盯着马车。 有一只细嫩白皙的手伸出来，放到绯梦手中。 那双手倒是白白嫩嫩的，女鬼的手……大概就是这个颜色吧。 守城官擦了一把冷汗，继续看着。 那人矮下身子从马车中出来，提着裙摆，在绯梦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 一袭梨花白百褶长裙落地，如瀑的长发被香风轻轻卷起，她肤白胜雪，粉嫩的唇瓣轻轻扬起一个弧度，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也跟着笑弯了。 一瞬间，众人的眼都看呆了。 她微微昂起头，望着般若城飘着桃花瓣的天空。 真美啊，又回来了。 她仿佛是落入凡尘的仙子，虽不是最美的容颜，眉眼之间却最为纯澈，不染纤尘。 她微一转头，对上那双清润浅笑的眸子，心头轻颤。 似乎很久，没有再见到他了。 杨择牵着马缓缓走来，含笑的双眸中盛不下天，盛不下地，只有小小的一个她。 流光顺手接过马缰绳，将马儿带到一边。 “回来了。” 杨择微扬薄唇，唇边漾出无限柔情的弧度。 石青衫抬头望着他，沉寂许久的心啊又不安分地跳动起来，她眉眼弯起，笑语道。 “嗯，我回来了。” 两人相视，忘却天地一般。 杨择走近几步，笑看了她许久，伸出手去，将她头发上挂着的桃花瓣摘下来，随即轻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 看着眼前的杨择，石青衫忽然生出无限感慨，不由得红了眼眶。 杨择微一低头，对上她发红的眼圈，一声轻叹，便将她揽入怀中。 投入到杨择温暖的怀抱，石青衫轻轻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红红的眼圈，不由得嘲笑自己，不就是回来了，怎么还要哭鼻子。 可是，她是舍不得这里的。 她舍不得娘，弟弟，月姨，三姐…… 她也舍不得杨妙杨婼这对可爱的公主姐妹，杨昭那个傻白甜，勉强惦记一下吧…… 还有刚来般若城的外公，忘忧…… 还有，这个大魔王也算一个吧……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不小的惊呼。 “这这这，真叫我说对了，还……还真是五小姐啊！” “……难不成，是……诈尸了？”说话的这人赶紧捂上自己的嘴巴，生怕小风将他的胡言乱语送去杨择的耳中。 对了，刚才下车的还有温茶这个小丫头，看完热闹之后，便跟着流光绯梦驾着马车先行离开了，而杨择带着石青衫骑马。 两人同成一匹马，几乎是在般若城绕了一大圈，不想知道石青衫活过来的人，也全都知道了。 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全城都在疯传，战王爷情义感动天地，五小姐活过来了。 绕城一周，跟杨择一直保持这么亲密的距离，石青衫的脸一直都是红扑扑的。 “王爷，我们该怎么解释，我又活过来的事儿？” 正文 第338章 戏做得足吧 大家都以为她死了，这都过了大半年的时间，她又凭空冒出来，岂不是吓唬人？ 杨择的笑声在耳边响着，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后，弄得石青衫耳根都红了。 “已经派人去通知昭儿了，等一会儿我就会给大家一个解释……” 石青衫尚且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只听杨择问道：“这半年，你还好吗？” 说起这个，石青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怕黑、怕那些蛇虫鼠蚁、怕鬼……其实过得也还凑合吧。 “还好，”石青衫抿了抿唇，“王爷过得好吗？” 这一次回来，石青衫感觉到，她和杨择之间的距离莫名拉近了，是她单方面的感觉。 “不好。” 石青衫疑道：“为什么？” 杨择凉凉笑了一声：“我的小青衫一走了之，留我一个去应付那么多人，我怎么能过得好。” 石青衫忍不住笑了，“王爷，我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刚才是假的，我现在说正经的。”杨择笑着，她的后背有意无意地贴到了他的胸膛，都能感觉到他的笑声震颤。 石青衫微一侧脸，“嗯？什么正经的？” 杨择凑近她的耳边，声音轻轻，却一字一字地砸进她的心坎里。 “你不在，我怎么能过得好？” 清风吹得她的发丝在脸上飘散，杨择伸手帮她捋好头发，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脸颊，坏笑问道：“脸怎么这样烫？” 石青衫慌忙低头，“哪有。” 两人骑着马，在玄武大街上晃悠着，看到有一人骑着马，迎面奔来。 杨择笑骂一声：“这个臭小子，这么长时间才来！” 杨择和石青衫已经下马等候，杨昭骑马冲过来，赶紧下了马，看到石青衫时，一脸震惊。 “石青衫……你，你活着？” 两匹马横在大街的中间，大家过不去，也不敢说，看到这是战王爷和三殿下，便都驻足看着。 石青衫笑盈盈的，“三殿下，好久不见。” “这怎么回事啊？啊？”杨昭挠了挠头，欣喜之余还有疑惑。 大约是石青衫回来了，杨择心情也好了，跟杨昭说话也都可以带着微笑。 “当时，十全街那个客栈中，她所在的房间有一个后窗，她和温茶从后窗跳出去，正好跳上了一辆柴草车，没想到这车竟然出了城，跑得飞快，竟然将他们拉到了封城的一个小村子里。” “躲在车上时，她左腿上已经有一点烧伤，所以不敢跳车。幸好那个小村子民风淳朴，有一家农户收留了她，让她慢慢养伤。” “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且路途遥远，她也没法传信回来，只好托那几辆来般若城的柴草车给战王府捎信来，流光去过一趟，是我说，等她伤好全了再回来。” 不光杨昭听到了，周围的百姓都听到了，这才纷纷叹着：“五小姐心地仁厚，自有上天保佑啊！” 杨昭摸了摸下巴：“原来是这样啊！但是，那两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杨择耐心地解答着：“那天正好有两个工匠也被锁在里面了，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他们孤身来般若城干活，我费了些周折才找到他们的家人，给了些补偿。” 如此一来，一切都明了了。 杨昭长长舒了一口气，望着石青衫傻笑着：“幸好你还活着啊！真是难得，又看见你了。” “难得又看见三殿下了！”石青衫心中笑骂着，傻白甜啊！ 杨昭又向杨择投向幽怨的小眼神：“石青衫，幸好你还活着，不然皇叔可能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呢！你都不知道，那天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是不是猪头？”杨择揶揄道。 杨昭气鼓鼓的，随后自己安慰了下自己，“算了，看在小皇婶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石青衫又红了脸，满脸写着‘我不好意思’几个大字，看得众人哈哈大笑。 趁着众人哄笑时，杨昭凑近杨择，低声笑道：“皇叔，我这戏做得足吧？哈哈！” “嗯，刚才的问题傻乎乎的，本色出演。”杨择点评着。 “皇叔！！” 杨昭和杨择这段对话，很快又疯传开来，石青衫死而复生的谜团也解开了。 没到晚饭前，这事儿就已经传到了墨天耀这里。 墨清雅当时就震怒，跳的二尺来高。 “什么？那个贱人没死？你们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地来报，说肯定死了吗！” 墨清雅将那几个人骂的不敢抬头，墨天耀这个真正的主人却没发话。 墨清雅气呼呼地坐下来，刚才骂了那么一通，说话太着急，大脑都有些缺氧了。 她坐下来缓了好久，这才看向墨天耀，“你在想什么？” 墨天耀神色淡淡，沉声道：“他们说，石青衫就在封城的农户家养病。” “封城有我外公，而且还有不少人脉，怎么都没人知道呢？”墨清雅也疑惑着。 “除非，她根本没有去过封城，他们在说谎。”墨天耀的眸光微沉，似乎涌动着滔天的愤怒。 在他的眼皮底下耍花样，杨择够可以！ 墨清雅也镇定下来，这才道：“不如，你派人去封城那个农户家查探查探，看看是否确有其事？” 如此，墨天耀便派人去了封城，非要看看杨择和石青衫是不是在说谎。 若真的在说谎，那么石青衫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又去做了什么？ 无论石青衫如何，此时的墨天耀心思全然在那个小皇孙身上。 墨清雅强压着火气，“你一定要帮石成欢？” 墨天耀冷声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若你执意要和杨昭站在一起，我会先杀了你。” 闻之，墨清雅的心猛然一颤。 果然，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狼！ 杨择亲自将石青衫送回丞相府之后，这才离开。 看见石青衫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有人欢喜有人忧。 酒留抱着石青衫，喜极而泣。 酒月、石红绡母女也是万分欣慰。 好久没见到断弦，温茶和她抱在一起，亲得不得了。 而苏念，也是高兴得落泪了，石青衫回来，她便有了主心骨，不用再被大夫人和石成欢欺负了。 正文 第339章 忘忧，我相信你 大夫人和石锦萱却干瞪眼，气得要命。 这该不会是鬼魂吧？为什么她没死呢？ 石明远自然也是高兴的，尤其是在看到，是杨择亲自送石青衫回来的，他就知道，这个女婿肯定是他们家的！ 石青衫活着的消息很快传到酒家，酒家人一刻也等不及，酒忘忧搀着酒老太爷这便登门来了。 酒老太爷看到石青衫时，老泪纵横。 石青衫高兴得扑到酒老太爷怀中，也忍不住流泪，她在老太爷耳边轻声道：“外公，对不起。” 我一直活着，却让老人家担心了，对不起。 酒老太爷轻轻拍着石青衫的后背，“傻孩子，你能活着就是好事，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石青衫从老太爷的怀中出来，擦了眼泪笑道：“让外公担心了，就是我的错。” 现在，她还不能说实话。 酒忘忧也激动得哭了，“青衫姐姐，幸好你还活着。” 石青衫轻轻抱了抱酒忘忧，安慰地笑道：“我都听王爷说了，我不在，都是你帮我打理铺子的，忘忧，谢谢你。” 酒忘忧赶紧擦掉眼泪，“这有什么好谢的，应该的呀！” 恰在此时，石成欢也闻讯赶来，看到石青衫活生生地站着，她满脸震惊。 石青衫倒是没有什么诧异，只笑望着石成欢：“二姐，你回来了？你的孩子呢，哦，不，是皇长孙殿下啊……” 石青衫眼中的笑，似乎刺痛了石成欢的心，她忽然心慌起来，她害怕，怕石青衫戳穿她…… “青衫姐姐，幸亏你是回来了，不然啊，我可不敢再帮你守着那么大一份家产了，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呢！”酒忘忧哼了一声，瞪了石成欢和石锦萱一眼。 听酒忘忧的话，石青衫便猜到了几分。 只听石成欢冷笑一声，指着酒忘忧道：“青衫，你不在的时候，这丫头指不定贪了你多少钱呢！” “你别胡说八道！我这次来，就是要将铺子还给青衫姐姐的！”酒忘忧一点也不让，下人将盒子递过来，她便交到石青衫手中，“青衫姐姐，你离开之后，姑姑怕没人打理你的铺子，便都交给了爷爷，爷爷年事已高，所以由我来接管，现在你回来了，我终于能还给你了。” 石青衫笑着接下来。 酒忘忧对石成欢瞪了瞪眼，“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什么房契地契都不拿，就敢舔着脸跑过来说，这是她们的东西！简直是想钱想疯了！” “看到了吗？这是姑姑交到我手上，我又亲自还给青衫姐姐了！” 石成欢和石锦萱脸色一僵，原来酒留都把这些东西交给酒忘忧了，那为什么不说呢？这不是让她们白白出了丑吗？ 就算错了，石成欢也不会认的，她面色冷冷：“青衫，你我是自家姐妹，难不成我和你四姐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石青衫笑了一声，却也没搭腔。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可大部分人都是知道的，她们这些亲姐妹啊，早就撕破脸皮了吧！何必维护表面上的平静呢？ 石成欢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一般，盯着酒忘忧：“就算这个丫头将东西还给你，可你手下的铺子那么多，指不定她会中饱私囊，贪了不少银两！” “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诬陷我？”酒忘忧立刻还嘴，可被石成欢这么斩钉截铁地诬陷了两次，她的眼圈都泛红了。 从前哪里有人敢把脏水泼到她头上啊！ 其实，从前在楚城，酒忘忧身边的人都忙着做生意，哪有时间打嘴仗？她忽然受了石成欢这么几次的谩骂，自然有些接受不了。 石锦萱立刻接上话：“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贪钱？铺子里每天的流水那么多，你在账本上多记一笔，少写一笔，谁又能知道呢？” 石锦萱的心思很恶毒，如今石青衫死而复生，她是奈何不了石青衫，但酒忘忧这个野丫头也敢顶嘴，一定不能放过！ 酒忘忧经受不住这两人的联合攻击，无力反击之下，再一次被气哭了。 做生意的话，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与同行抗衡，平时也可以撒撒泼，可她实在没有经历过女人之间这些阴谋算计。 见酒忘忧受委屈，酒老太爷目光微沉，开口道：“两位小姐，忘忧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她说没有贪，便一定是没有，若二位小姐查出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会以十倍的损失补偿给青衫。” 话说的很公正，可她们偏偏不认。 大夫人笑道：“老太爷，这事儿也没必要较真，成欢和锦萱只是说了这个道理，若真有这么回事，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会拿酒小姐怎么样的。” 大夫人的意思就是，我们没空去查，反正一定要把脏水泼到酒忘忧身上就是了！ 这简直是蛮不讲理！ 有了大夫人顶着，石成欢和石锦萱也一步不让，非要酒忘忧认下这个错不可。 酒忘忧气得直哭，想不出任何能辩解的话来，只连连说着：“我没有，我没有……”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石青衫拉开酒忘忧正在抹泪的手，拿出绢子帮她擦泪，声音分外柔软。 “不用查，也不用吵。” “忘忧，我相信你。” 酒忘忧微怔，抬起头来望着石青衫温柔的面色，泪水再一次模糊了眼睛，这一次是感动的。 石青衫这个当事人都说相信，其他乱七八糟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连酒忘忧这个臭丫头都没法弄倒，石锦萱气得牙根痒痒。 而石成欢，望着石青衫的脸，却是陷入了沉思。 才多长时间没见，石青衫似乎更好看了，她的好看并非那般艳俗的美，而是清丽美好，不染俗世凡尘。 令石成欢更担心的是，石青衫活着，这世上便多了一个人知道她的秘密。 不，是两个，还有杨择…… 这天晚上，石青衫被杨择带去了紫霞谷。 本想过两天再带她去，可杨择发现，自己好像等不了那么久。 紫霞谷依旧那么美丽，夜晚的星空仿佛触手可及，石青衫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笑了。 还是回来好。 正文 第340章 一番苦心喂了狗 星月当空，两人并肩而坐。 石青衫望着月色美景一脸兴奋，无意识地环抱双臂瑟缩着，还是有点冷。 一件外衫披在了她的身上，石青衫转头一看，“王爷，你自己也穿得很少。” “还冷吗？” 杨择将外衫裹紧在她身上，自己穿的一身单薄，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发问。 石青衫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拽了拽外衫的衣领。 杨择胳膊绕过石青衫的肩膀，强势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搂着，惊得她一声低呼。 “你……”石青衫一脸窘迫，抬起头去望向杨择。 慵懒的笑容在唇边散开，杨择轻轻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怕我冷吗？我们只好抱团取暖了！” 说是抱团取暖，杨择温热的手掌却不断地搓着她的手臂，生怕她冻得受不了。 弯弯月牙高高悬着，漫漫星河在天边闪耀，照亮了这紫霞谷的一地春花。 常言道，春寒料峭。 可这个夜晚，似乎很温暖。 石青衫低下头，感觉到心窝里的热乎劲儿，不由得抿起笑容。 大魔王还是那么蛮不讲理，还是……对她那么好。 “王爷。” “嗯？”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让我回来？” 当初杨择只是传信来，说可以回般若城了，但并没有说明原因，流光就已经来接她了。 杨择淡笑道：“为不老山之行，做准备。” “不老山？为什么要去不老山？”石青衫惊得坐直了身子，转头看他。 杨择将她的小脸扭过去，拉着她的身子继续靠在自己怀里，慢慢说着。 “不老山的四位鬼夫子要下山收徒了，这件事马上就会传到各国，届时一定会天下轰动，许多人都要削减了脑袋往不老山挤。” “然而，不老山不是见人就收的。” 石青衫记得不老山，她稍微咽了咽，“不老山的鬼老道，传说中不是那个秉承上天意旨，将帝王书传给真正能一统天下的人吗？这个，我还是不要不自量力了。” 从前她倒是在史书上看过，过往的朝代中，是有女皇开国的先例，然而她并不想啊，她的理想很简单，就是赚钱和开心。 杨择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由得笑出声来：“你个没出息的！我要去不老山，难道会放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勾搭男人？” “你要去不老山？” 石青衫刚想坐起来转身，却被杨择及时按住肩膀，好好地搂在怀里。 “别总是动来动去，后背上刚生出来的热乎劲儿，又凉了！”杨择捏着她的耳朵，低声骂着。 石青衫抿了抿唇，虽然是骂她，但她怎么觉得很开心呢？ 她轻轻摇了摇头，一定是被杨择折磨久了，有点疯了！ “不老山有帝王书，你觉得能少得了我吗？” 石青衫心头一沉，有个大胆的猜想，难不成，杨择也想争一争天下？ 脑袋被不疼不痒地拍了一下，听得杨择笑说着：“皇上肯定会派我去，助他儿子拿到帝王书啊！你在想什么呢！”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石青衫微有苦恼：“可是，我怎么想，都觉得轮不到我去。” 玄轻国上下能人那么多，怎么才会选到她啊？ “叫你回来，就是为了此事做个铺垫，其余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笑容不自觉地浮上了石青衫的脸庞，幸好这是背对着杨择，否则她可太丢人了。 后背贴着杨择的胸膛，感觉到暖融融的。 听得杨择忽然问起：“你在大空寺，如何？” 石青衫捏着自己的指头，随意道：“还好啊，你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了。” “这个我知道，你来信不都说了吗？”杨择笑了声，“说点我不知道的。” 石青衫心中微微一紧，身体都有些绷紧了，“王爷，我事无巨细全都汇报了，没有一点隐瞒，不相信，你可以去问钱统领……” 只听得身后人浅浅的呼吸，却没听到他的回答。 难道是怒了？石青衫心中打着鼓，不应该啊，她都做得很好啊，她…… 感觉到那双有力的胳膊将她圈在怀中，慢慢收紧。 石青衫被杨择抱在怀中，竟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杨择双臂环绕着她的身子，双手拢住她的手，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两人亲密无间，听得他在耳边的一呼一吸，石青衫感觉心头狂跳，动都不敢动一下。 杨择的声音低沉好听，如清泉滑过心间—— “我就是问问，你在那儿一个人，有没有想我？” 万籁俱寂，天地之于石青衫而言都是无物，她只感觉到杨择一人的存在，以及，她跳如擂鼓的心。 “我，我在那儿不是一个人啊，还有，还有温茶……”石青衫结结巴巴，弱弱地回了一句。 沉默了一瞬，听得耳边哧哧的笑声，后背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石青衫的脸一红，微窘地问道：“怎，怎么了？” 笑声过后，便是一声长叹：“我每天都在担心你，怕你在那深山老林之中听着狼叫，会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所以这才频频指使着妙鸽给你送信宽慰你，倒是忘记了你有温茶，一番苦心都是喂了狗！” 最后这句，可是有点酸啊！ 他敢骂自己是狗？ ……骂就骂吧，她这心里怎么还是这么暖呢？ 石青衫微微低下头，认真说道：“刚去了的确不适应，天黑得早，一到晚上我都不敢出门，但钱统领那边，我必须晚上过去瞧……” “每次走大空寺的山路，总感觉身后有小鬼，我和温茶都吓得半死……” “寺里的地形的确复杂，我们两人从不敢乱走的，就怕走丢了，死了都没人知道……” 回想起这些来，石青衫的心情仍旧沉闷，不过，也有让她开心的事。 “但是，王爷经常送来的书信，让我……轻松多了，谢谢王爷。” 她没说的是，等待妙鸽的书信，已经成为她这半年之中最大的期盼。 杨择的书信很简短，十封之中，只有三封是说正事，其余的都是给她逗闷子。 有时候会嘘寒问暖，大多时候都会讲个笑话，她每次无聊的时候都会拿出那些书信来看好几遍，也不嫌烦。 石青衫说的都是些细枝末节，杨择却能感觉到她的恐惧。 正文 第341章 老子就是要亲你 “早知道，当时在大空寺，我就不吓你了，兴许你不会那么害怕了。”杨择语气略微歉疚。 石青衫忙摇头，“只有那段路，我想到你竟然笑出来了，我是走到其他地方才害怕的！” 当时温茶吓得要死，石青衫竟然想到杨择在那里吓唬了她，当场就笑喷出来，温茶瞪着眼睛看她，以为她家小姐被鬼附身了！ “真的吗？看来我应该随时吓唬你，这样你就不怕鬼了！”杨择的笑声遍扬在山谷之中。 石青衫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 笑声过后，杨择的声音渐小，生出几分心疼之意：“你一个姑娘家，派你去深山老林里，怪不怪我？” 怪吗？石青衫想了想，她不怨杨择的。 当杨择听到十全街大火的消息时，便派了流光秘密带着一队人马先行出发去营救。 这是一场无妄之灾，杨择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是墨天耀在做鬼，墨天耀是想置石青衫于死地。 具体原因，杨择现在很难猜出来，不过，杨择想，不如将计就计。 杨择嘱咐流光，若能救出石青衫，便送她去大空寺，之后再听从他的指示。 若能送走石青衫，流光再过来的时候一定要说生路两字，好让杨择确定石青衫已经安全。 若是没救出来，便直接说石青衫真的死了就好。 石青衫假死，总会让墨天耀如愿，当时杨择就想，不如顺势而为，趁这个时候，让墨天耀彻底放松了警惕，这才有了之后设灵堂、悼亡妻的种种事端。 当然，和杨昭闹翻，也是计划之一。 杨择要的是，让墨天耀一人独大，做得越多，露出的马脚就越大。 石青衫刚到大空寺时，寺中空空无人，只有她和温茶。 早在几个月前，大空寺的静安师太卜卦得知，这里不宜佛门修行，全寺都迁移到另一处去，这里的寺院已经荒废了多时。 骇人的寂寞，让石青衫深夜难眠，那几天对杨择是有怨怼的。 可真的静下心来想想，般若城才是最为凶险的地方，杨择这样做，却是让她置身事外。 “虽然是按照你的计划行事，”石青衫抿抿唇，微微低头，“但是，计划的初衷，却是为了救我，我不是个没良心的人。” 听得杨择轻然的笑声响起，石青衫的脸又是一红，“为什么，你总是笑！” 杨择一笑，总让她有种她很可笑的感觉。 杨择揉着她的脑袋，“我是笑你傻！告诉你啊，如果有男人想利用你，还打着为你好的幌子，一定不要相信他！” “当然，除了我。” 石青衫好笑着：“为什么要除了你？” 难道你不是男人吗？ 杨择哼了一声：“我是真的为你好啊，小白眼狼！”他捏了捏石青衫的脸。 脸一点也不疼，石青衫只感觉很开心，不禁笑出声来，赶紧捂住嘴巴。 杨择唇角轻扬，凑近她的脸，“我的小青衫，是不是我太帅太好，被我感动了？” 石青衫的手从捂嘴变成捂脸，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发烧了。 听得杨择又是一阵大笑，“看来，我的小青衫和其他姑娘一样嘛，你是不是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无可救药地爱上我了？” 耳边听着杨择的嘲笑，石青衫缓缓放下手，表情似乎有些别扭。 杨择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她和别的姑娘没什么不同？ 在大空寺里那漫长而可怖的黑夜，她都是思念着杨择入睡的。 那些难捱的日子里，她都在对杨择来信的期盼中度过的。 或许，写信对他而言，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或许，那些她自以为对自己的极大安抚，对于杨择而言，只不过跟逗一只鸟开心一样简单。 对于杨择，她石青衫，应该和其他心生爱慕的姑娘没什么区别。 石青衫抿起一丝苦笑，看来是那些日子太长太寂寞。 她想多了。 “你怎么了？还是很冷？” 杨择感觉到石青衫的不对劲，便将她冰凉的小手包进手心中暖着，紧紧地抱着，将自己身上的温度全都给她。 石青衫用了些力气，挣脱开杨择的手，扶着地面起身，低头淡笑着：“王爷，你我男未婚女未嫁，还是，还是保持一些距离得好。” 离得太近，她会想得更多。 杨择轻扯唇角，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着她，“究竟怎么回事？” 刚才不还好好的，这丫头在想什么？ 难不成…… “你不会是还记挂着唐念白那个小白脸吧？”杨择语气十分恶劣。 石青衫立刻就不愿意了，他对她只是玩玩而已，日常调戏和勾搭，凭什么不让她真心喜欢别人？ 虽然，在大空寺的那段空虚日子里，唐念白在她脑海中蹦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杨择却每天出现……但杨择凭什么这样霸道？ 石青衫憋着气，微一偏转身子：“我就是觉得，太晚了，该回去了。” 说话时，石青衫已经迈开脚步往前走了。 看着石青衫倔强的身影，杨择气不打一处来。 他为石青衫周全打算，一回来就忍不住想见她，这个死丫头却给他来这一套？ 杨择双手叉腰，在冷风中气得要命。 石青衫漫步往前走着，夜风越来越凉，相比之下，刚才杨择的怀里可真是暖和啊！ 想到这个，石青衫心里就更委屈了，既然对她不在乎，干嘛抱她？抱完又撒手？ 男人都是混蛋！ 石青衫想起杨择曾经说的话，越发觉得非常对。 正在心中暗骂着，一双大手硬扯过她的手来抓着，先是十指相扣，后来触碰到她发凉的手指，又将她整个手都包裹在手心之中。 石青衫皱眉抬头，强压着怒气和委屈道：“王爷，我不是说了吗，你我还是不要这么亲近……” “老子就是要拉着你，抱着你，你能怎么样？”杨择语气恶劣，活像个蛮不讲理的土匪。 石青衫僵住，她能怎么样？她…… 心里正委屈，却见杨择猛地低下头来，在她唇上啵了一下，十分响亮。 石青衫愣的睁大眼睛，杨择笑得十分嚣张。 “老子就是要亲你，你能怎么样？” 正文 第342章 旱极而蝗 说罢，杨择一把搂过石青衫，继续往前走着，就算她再别扭，也绝不让她挣脱开。 杨择心里还气着呢，念着这个死丫头这么长时间，一回来就给他摆脸子看，算什么意思？ 连个香都没偷到，这不是他杨择的作风！ 夜风悠悠地吹着，吹得天上阴云散了散，露出月亮的清浅光华。 吹得山坡上小花儿颤了颤，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月光之下，那搂在一起的两人别别扭扭，拉长的身影纠缠在风中，难以分离。 吹得这对年轻的人儿，心湖里起了层层涟漪。 今晚啊，可暖着呢！ 反观墨天耀这边，上次他派人去了封城那个小村子，四处打听之后，半年前的确有两个女子被柴草车拉回来，并且养病，前不久才被人接走。 他们描述的形容相貌与石青衫基本一致。 话传回来，墨天耀心里便更加不安稳起来。 石青衫真的在封城养病，这是真的吗？ 他不相信，可有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事实不是如此，难不成真的如同杨择所说的那样？ 墨清雅听到消息后，对当初那几个探子又是一顿痛骂：“是谁信誓旦旦地来报，说石青衫肯定被烧死了？啊？要你们有何用！” 石青衫死里逃生，墨清雅岂不是白白高兴一场？ 墨清雅越发生气：“那一次没弄死她，我们还可以……” “够了。” 墨天耀冷冷道了一句。 墨清雅皱眉：“你说什么？你不想弄死石青衫，打击杨择了吗？” 墨天耀目光一片冰寒：“现在，我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和杨择的捉迷藏上。” 或许杨择真的是在设一个大计，可墨天耀不想跟他玩了。 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看他的神色，墨清雅便知道，他一定是在想小皇孙的事情。 看到这样的墨天耀，墨清雅心中隐隐有畏惧之感。 她总觉得，这头狼总有一天要冲破牢笼，不知要造多大的孽障！ …… 夏季悄然而至，今年的天儿似乎格外热，好像天宫将九个太阳都放出来了一样。 玄轻国的土地有大部分都临水，这些有水的地方常常会发生水涝灾患，水涝都应对不来之时，大旱的天气又给玄轻国的农民百姓带来了几乎是灭顶之灾。 旱极而蝗，蝗灾爆发。 般若城是玄轻国很少数没有临水的地带，大部分耕种的地方都临水，今年更是水灾结束，蝗灾紧跟着来，百姓叫苦不迭。 蝗灾的爆发，皇上的眉头都难以舒展开来了。 蝗虫可是比大水还要可怕的东西，一旦爆发，很难控制。 地方上频频传来不好的消息，如今朝上都死气沉沉。 墨天耀如今已经是朝廷的顶梁支柱，皇上便将这次蝗灾的处理事项交给他。 大大小小将近十座城池，都在墨天耀的管辖之下。 这十座城的百姓，大多都是以农耕为主，靠老天爷吃饭的，如今蝗灾来了，他们只有看着庄稼被祸害了，而无计可施的份儿。 墨天耀主张的法子，依旧是强势镇压。 谁家的庄稼被蝗虫啃噬，墨天耀便派人将庄稼全都铲除掉，但没有管后续农民该如何生存的事情。 没有了庄稼，蝗虫依旧嚣张。 被铲除了庄稼的百姓，痛苦不已，哀嚎遍野。 尚未铲除庄稼的百姓也都受不了了，准备一起去般若城讨个说法，可墨天耀命人封锁了城门，不让百姓再去搬弄是非。 情急之下，还杀了几个带头的，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一时间，百姓的确不敢咋呼了，只敢偷偷抹眼泪。 可是蝗灾没有得到有效遏制，庄稼快被糟蹋了，看来百姓今年是要饿死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被反映到皇上的耳中。 事关百姓，皇上勃然大怒，当场痛斥了墨天耀，撤了墨天耀管理十城的职权。 这样一来，事情陷入了僵局。 般若城歌舞升平，不知百姓的疾苦。 临仙楼中，明思轻抚着琵琶，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儿，像是歌女在娓娓道来伤心事。 窗边，杨择与石青衫相对而坐，听着明思弹唱的小曲儿，聊着近日的蝗灾之事。 听到百姓受苦，石青衫脸上也没了笑容：“民以食为天，若是没有这些底层的百姓种庄稼，哪里有般若城这些富人的好日子？可是，我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坐在这里发愁。” 可是，她真的也不懂这些治国之道，不知该怎么帮一帮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们。 杨择给她倒了一杯清酒，举起杯来，脸上缓缓浮现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果，你可以帮得上忙呢？” 石青衫刚端起酒盏，一怔，“怎么帮？” 杨择轻轻晃动着酒盏，眼中的笑意加深。 “你舍不舍得，把你的钱拿出来？” 拿钱啊，“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当然责无旁贷……”石青衫轻轻皱了皱眉，试探地问道：“拿多少？” “全部家产。” 石青衫立刻咳了好几下，她耳朵没出毛病吧？全部？ 杨择笑得不行：“还没喝呢，就呛着了！” 这个小丫头，是被吓着了吧！ 杨择知道，要石青衫拿钱，就是让她放血，让她把全部血都放出来，岂不是在要她的命？ 石青衫放下杯子，双手捧着脸皱眉，又抬手抓了抓头发，烦躁了好久。 杨择也不恼，悠然道：“如果你不愿意，那……” “你别说话，让我想想。”石青衫轻声打断。 杨择笑看着她，她正低着小脑袋，毛茸茸的碎发垂下来，没看到她脸，也猜得到她现在是个什么便秘表情。 石青衫噌地抬起头来，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好，我把钱全拿出来。” 杨择有些诧异：“你说真的？” “既然王爷开口了，一定是有法子治理这场蝗灾，正在危急关头，钱重要还是万千百姓的命重要，我是拎得清的。” 石青衫的声音很柔软，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壮志凌云，不输男儿。 杨择好笑地望着她，倒是小瞧他家小青衫了！ 下一瞬，石青衫的正义脸立刻垮下来，双手捧着脸，一副肉痛的样子。 “虽然，我真的很心疼。” 正文 第343章 散尽家财 杨择快要笑翻了，果然他没看错，这才是小丫头的真实面目嘛—— 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小财迷！ 笑过之后，杨择冲她点了点下巴，她有气无力地端起了酒盏。 杨择笑着跟她碰了杯，一杯清酒灌入喉中，随即脸上添了几分正色。 “这次让你出钱，不会让你白出的。” 石青衫依旧没法振作起来，放下酒杯，幽怨道：“你该不会是想说，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嘉奖我，表扬我，甚至有可能亲笔给我题字，刻一个‘义商’的牌匾，让我永世流芳啊？” 说罢，石青衫摇摇头：“这些虚名，我用不着。” 她只想要她的钱！钱！ 杨择笑了一声，随即深深望着她：“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要为去不老山做准备吗？” 石青衫一怔，“准备……难道，这就是准备？” 虽然还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石青衫觉得大概就是了。 杨择点点头，又倒了一杯，“不老山绝不收无能之才，无名之辈，如果你一个女子，敢散尽家财来换得百姓平安，这算不算是大义之举？算上玄轻国的男人们，有几个能和你相比的？” 不老山选的不仅仅是人才，更是那些能心怀天下的正义之人。 杨择让石青衫回来，这次蝗灾便是她能抓住的好机会。 石青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因为她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她也可以去不老山。 “你是般若城商人们的典范，若是你散尽家财，那么其他商人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多少会捐一些，这样一来，灾后的救济银两便足够了，而你的功劳绝不会被小视。” 说着话，杨择又点了点下巴，让石青衫端起酒杯。 杨择用酒杯猛地撞上她的酒杯，半空中溅起了酒花儿。 他含笑的双眸亮亮的，仿佛是那杯中清冽的酒：“石青衫，你相信我，对不对？” 石青衫还沉浸在刚才的肉痛之中无法自拔，她抿了抿唇，“是，我相信王爷的，但……” “没有但是，相信我就足够了。”杨择勾唇，仰头饮下这一杯。 石青衫怔了怔，缓缓将这杯酒喝光后，轻轻吐了一口气，释然许多。 虽然杨择生性风流，对她也不是那种意思……但是杨择足智多谋，不会叫她吃亏的就是了！ 对啊，她相信杨择，那只管大胆去做就好！ 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而已！她就躲起来哭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 墨天耀被皇上痛斥，蝗灾这个烂摊子无人接手之时，一直沉寂的战王爷杨择和三皇子杨昭和好如初，两人齐齐上奏，说要同心协力，解决这桩棘手的事情。 皇上龙颜大悦，似乎看到杨择愿意出面解决，这件事就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似的。 杨择重出江湖，朝野震动。 大家都说，石青衫回来了，杨择的魂儿也回来了。 杨择正常了，杨昭便也可以重新夺回权势。 杨择和杨昭刚接手蝗灾之事，石青衫将手中全部现钱上交朝廷，用以赈济灾民这件事，再一次令朝野轰动。 不，这一次是玄轻全国上下都知道了。 这天底下有钱的人多，但不是人人都愿意像石青衫这样，拿出所有的钱用于填补在赈灾这个无底洞上。 曾有人说酸话：“这战王爷出面赈灾，五小姐自然会鼎力相助！” 就会说这些有的没的，石红绡听到这些酸话，必定要回敬她一句：“让她夫君去赈灾，去揽这个好名声好不好，不说多的，你把你那点脂粉钱拿出来，你舍得吗？” 石青衫此举，令全国的商人大为震惊，心中忧国忧民的正义之感油然而生，便跟着石青衫也捐了银两。 石青衫算得上第一，她外公酒家便是第二了。 她外公掌握的分寸恰恰好，捐了合适的数目，绝不会抢了石青衫的风头。 果然，没出五天，赈灾的银两远远超过了朝廷的预想，甚至是两倍还多。 杨择和杨昭还没有出发去赈灾，这便有了银子，有了底气。 这件事令皇上十分高兴，甚至破格在朝会上召见了石青衫。 这天早上，石青衫是随着石明远一同入宫的。 原本石明远对于石青衫散尽家财之事还有些生气，可如今皇上都要褒奖她了，石明远还自夸一句：“嗯，当真是虎父无犬女！青衫，你这可真是一招险棋啊！” 石青衫嘴角抽了抽，她怎么那么不想承认这个无耻之人是她的父亲呢？ 入了大殿，臣子们的目光都好奇地盯着石青衫。 石青衫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地站在正中央。 见到石青衫，皇上一脸喜色，夸奖了好半天。 石青衫跪在地上，“臣女谢皇上夸奖，臣女身为商人，更懂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本是臣女本分，微尽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她的力量可不薄了！ 这次的赈灾银两，石青衫出的钱就占了一半。 “此等忠义之女，朕若是不多加奖赏，岂不是寒了天下商人的心？”皇上眸中含着喜悦的光色，坐在龙座之上拈须思考着。 石青衫还在跪着，双手微微撑在地上，膝盖都有些痛了。 正在此时，一双手伸到她面前，她抬头一看，是杨择。 杨择正笑着伸手，示意她起来。 她脸色微微尴尬，皇上都没发话，起来真的好吗？ 杨择仿佛听得到她的心声，便转身拱手问了一句：“皇上，石青衫可否起身？” 正在思考的皇上忽然见杨择站在石青衫旁边，不由得笑意更深，忙点点头：“阿择，你怎么不早点扶她起来？” 说罢，杨择笑意悠然地转过身去，伸手将石青衫拉起来。 站在最前面，石青衫低着头，感觉到身后那些火辣辣的目光快把她后背烧焦了。 看着杨择和石青衫站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皇上心中甚感欣慰。 可人家两个还没开口，皇上不好直接赐婚吧！ 为难之时，一直站在一旁偷笑的杨昭忽然站出来，嘴角忍住不翘起来，眼睛却笑弯了。 “父皇，儿臣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赏赐。” 正文 第344章 叫声皇叔听听 皇上笑问：“说来听听。” 杨昭斜睨了他们俩一眼，随即笑说道：“赏赐银钱大可不必，五小姐会自己赚，那么其他的金银财物赏赐就更没必要了。” 正说着话，杨昭下意识地往后扫了一圈，总觉得有谁总是在盯着他看似的。 是的，就是石青衫，石青衫正幽幽地瞪着杨昭的后背，你个傻白甜，银钱赏赐才最适合我啊！ 果然，傻白甜说话是要坏事的！ 偏偏皇上还赞同地点点头，示意杨昭继续说下去。 “五小姐呢，在丞相府是庶出的五女儿，想来她也曾为这个身份苦恼过，毕竟在玄轻国中，庶出之女怎么也比不得嫡女体面。” 说到这个，石明远笑容尴尬，想辩解一下，可杨昭根本没给他机会。 杨昭又道：“话说回来了，丞相府的嫡女还在，也就是我大皇嫂，听说大夫人还认了六小姐做女儿，想来让五小姐再去占一个嫡女的名额，其他两位也不会太高兴的。” 这么啰里啰嗦的一大堆，皇上都有点不耐烦了。 不过今天开心，皇上还是笑问着：“昭儿，不如你说的直接点，想让朕给她一个什么赏赐？” 杨昭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父皇，将来五小姐是要嫁给皇叔的，若没有个尊贵无比的身份在她身后撑腰，皇叔欺负她，她都找不到地方哭！” 说到此处，大殿之上哄堂大笑，杨昭就是个活宝。 笑声渐歇，杨昭继续道，“所以，儿臣提议，请父皇将五小姐收为义女，赐公主身份，如此便可和皇叔的身份对等，二人才叫做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认成公主？ 石明远大喜，其他臣子都万分震惊。 认一个庶女当公主，这是多大的殊荣？ 石青衫也惊讶的张了张嘴，看向杨择。 杨择却笑眼弯弯，没说任何话，看来是默许了。 皇上拊掌笑叹：“好！这样好的女儿，朕自然也是羡慕的！石丞相，你不介意青衫再多朕这个爹吧？” 石明远还敢不愿意？他立刻拱手拜谢：“小女承蒙皇上看重，能认作义女，这是丞相府的福气。” 皇上笑着点头，便望向石青衫：“青衫，你可愿意？” 皇上都说话了，她敢不愿意？ 石青衫颔首，声线温柔：“臣女谢皇上恩典，只是臣女万万不敢妄图公主之位……” “好，那就这么定了！”皇上根本不理会石青衫弱弱的后半句话，直接拍板。 “从今日起，青衫就是朕的义女，赐封号怀仁公主！” 怀仁，心怀心下，仁义良善。 出了宫门，阳光普照，晒得石青衫有点发晕。 下台阶时，她还差点绊倒，幸好有杨择扶着。 “怎么乐得找不着北了，嗯？怀仁公主？”杨择笑着，将最后四个字拉长了调子说着。 石青衫抚着额头，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我没想做公主啊！还不如给我赏赐些俗气的金银珠宝……” 在她看来，做公主也没有比别人高一等，她还是石青衫。 散尽家财，果然就换来个虚名！ “其实，你也不必太不屑于这个公主名号，再不济它也可以助你获得去不老山的资格。”杨择双手负于身后，慢声分析着。 太阳光太强烈，石青衫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她不是很想要这个公主封号，也没想过要去不老山啊…… 正在此时，听得身后哒哒的脚步声，石青衫和杨择的肩膀同时被拍了一下，就听到傻白甜的傻笑声。 杨昭跑到两人的面前，笑得快弯了腰。 石青衫冷幽幽地望着他，“三殿下，把我变成你的妹妹，就这么喜欢占别人便宜？” 以后要叫这个傻白甜为皇兄？想想就觉得…… 杨昭笑得肚子痛，捂着肚子摆摆手，这才缓过来，指着杨择，又是噗嗤一笑。 没看懂杨昭这是在打什么哑谜，石青衫和杨择都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着。 “哎，你们别走！” 杨昭追了几步，硬是拽着他俩的衣裳，又笑了一会，这才表情抽抽的看着两人。 “石青衫……” 石青衫不悦地皱眉，看向傻白甜。 傻白甜抖着身体，又指向杨择，“你……可以叫他小皇叔了！” 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闻声，石青衫满脸惊悚地看向杨择，杨择也是一脸吃惊。 他们俩，可是名义上确定关系的情人啊！ 怎么，怎么成叔叔和侄女…… 这个关系，怎么这么乱啊！ 杨昭的爆笑声中，石青衫低着头快步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摇头，嘴里念叨着：“简直是乱套了，乱了乱了……” 石青衫努力往前走，却被追上来的杨择圈住脖子，杨择嘴角抽了抽，却是在她耳边笑了几声，沉哑的声音格外动听，却说出了很是欠揍的一句话—— “来，叫声皇叔听听？” …… 怀仁公主的名号传开，这令般若城中的贵女小姐羡慕不已。 石青衫的母亲是商人之女，而且她也只是个庶出，竟然能得到皇上的赏识，认作怀仁公主，这简直是开了先例！ 听说此事的石成欢，气得鼻子快要歪了！ 石青衫不光没死，还戴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她凭什么？ 石成欢只觉得石青衫的身份不配，却一点也不提石青衫捐出万贯家财的义举，正所谓嫉妒和愤怒会蒙蔽人的双眼，就是这个道理了。 蝗灾之事，杨择和杨昭决定亲自去一趟，不过杨择还说了，让石青衫也跟着去。 杨择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你的钱捐出去，百姓只管享用，到头来连你的姓名是什么都记不住，你不是白捐了？” 一旦杨择开口，石青衫知道，这是拒绝不了的，这便开始在国色天香准备一同带去赈灾的食物货物。 正在忙活的时候，石成欢来了。 石青衫站起身来，“二姐，若是道贺，那我心领了，我还有事。” 她绕过石成欢，忙着盯伙计们装货。 见石青衫爱答不理的，石成欢站在那里分外尴尬。 石成欢走上前去，低声在石青衫耳边道：“我有话跟你说。” 正文 第345章 小心噎到了 石青衫只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我这里很忙，你看不到吗？” 石青衫正要走，却被石成欢拉住胳膊，压低的声音透着些许急切：“关于我的事，你有没有对外人说起过？” 自打再见到石青衫后，石成欢这一颗心悬起来，就没有安稳过。 当初是石青衫出主意，让她去乡下躲躲，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再说。 石青衫说，自己下不了狠手，只希望眼不见为净。 可如今，她又回来了，那么石青衫会不会随时看她不顺眼，将这孩子是野种的事情说出去？ 再想下去，石成欢快要被自己逼疯了，便亲自来问一问石青衫。 石青衫挣开石成欢的禁锢，不禁好笑道：“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知二姐问的究竟是哪一件事？” “你……你明知道！”石成欢一脸气急败坏。 石青衫的笑容纯良无害，抬手轻轻抚上石成欢的肚子，“你是说这里吗？” 石成欢身体一僵，死死咬住唇瓣，“你，真的想报复我？” 那为什么不在一回来的时候，就揭发了她？非要让她这么煎熬？ 石青衫甩开袖子，不屑道：“我早告诉过你，你有本事回来，只要不再招惹我，那我们便相安无事。与我无关的事情，我懒得多说一个字，除非你逼我。” 石成欢轻笑一声，别看石青衫现在语气冷硬，可其实她还是顾念她们之间的血缘亲情，如当日一样，下不了手。 石成欢沉了沉声：“我这次回来，只想自保，在这里求得我和孩子的生存，绝对不会招惹你。青衫，那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快走吧，趁我还没反悔。”石青衫已经弯下身子，跟着伙计一同整理货物。 看着石青衫的背影，石成欢咬咬牙走掉。 听得脚步声远离，石青衫这才转头，慢慢站起身子来。 从前留着石成欢是有别的打算，现如今看来，墨天耀已经接下了石成欢这个烫手山芋，那就握好了！ 二姐，留着你，怎么会没用呢？ 整理妥当，石青衫便准备随着赈灾的大部队一同出发。 临行前，酒留还哀叹着，问她能不能不走？ 石红绡笑着搂过石青衫的肩膀，“夫人，青衫这次是跟着战王爷一起去的，战王爷怎么会舍得她受委屈呢？你放心吧！” 想到石青衫不在的那段时间，杨择为她伤心欲绝的那个模样，让酒留看了都不忍心。 如此想来，酒留便也放心了。 石红绡凑在石青衫的耳边，笑道：“你个小妮子，你跟三姐说，你和你的小情郎，是不是假公济私，趁机黏黏糊糊呀？” 石青衫脸发红，笑着推了石红绡一把：“三姐，拿着我那么多钱去假公济私，我可舍不得！” 城门下，石青衫与杨择和杨昭汇合。 全部人都骑马前行，只有装货物食物的车才有人驾着。 石青衫刚被人扶着坐上了马，却被杨择一把抱下来，吓得石青衫低呼一声，引得大家纷纷侧目，都忍不住笑了。 “王爷，你干什么啊！”石青衫红着脸，急道。 杨择牵着她的手，朝着一辆准备妥当的马车去了，马车边站着的人是绯梦。 “路途颠簸又遥远，你要是骑马，屁股保证会烂成三半！去，坐马车去。” 有绯梦在这儿，看来杨择是已经准备周全了。 杨择语气恶劣了点，石青衫听着却是一片暖意。 马车边不知什么时候靠着一个人，优哉游哉地说道：“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去赈灾都要卿卿我我，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是不是？” 是傻白甜！ 杨昭不光自己胡说八道着，还煽动着一圈人跟着附和，跟着偷笑。 弄得石青衫小脸通红，杨择却掐着腰，好整以暇地望着杨昭。 “昭儿，皇叔把自己的好马让给你，还不够照顾你吗？” 杨昭白了杨择一眼，真是不想领情呢！ 接着，杨择又一派正经地说着。 “如今青衫是怀仁公主，皇叔照顾一下小辈，不应该吗？” …… 石青衫气得发笑，赶紧上了马车，再不上去，她这张老脸都快红成猴屁股了。 杨昭就像吃了屎一样，看着杨择公然开小灶。 众人大笑过后，杨择心情分外好，旋身飞上马背，高高扬鞭。 “出发！” 路途遥遥，大部队走走停停足足十天，杨择说的果然不是吓唬人的。 从小到大，石青衫还没有出过远门，第一天下午他们到达一个小镇，原定计划是下车吃饭休息，最多一个时辰，这个计划却因石青衫而改变。 石青衫下了马车，小脸苍白，看到香喷喷的面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是在喝水。 杨昭不禁乐了：“我说青衫妹妹，当初是谁非要让你过来活受罪的？这一整个队伍，除了那几个身体结实的厨娘，就只剩下你一个女子，唉……原以为是来卿卿我我的……” 杨昭这话，就是在偷偷笑话杨择的。 石青衫白了杨昭一眼，声音都有些虚弱：“三殿下，吃饭还说话，小心噎到了！” “很不舒服？”杨择没有理会杨昭，只是看向石青衫。 石青衫喝了一口水，“没有，太久没坐过这么长时间马车，估计今天晚上就适应了。” 他们偶尔会走小路、山路，这些道路十分崎岖难行，坐马车的当然会很痛苦了。 “你想吃些什么？”杨择放下筷子。 石青衫赶紧摇头：“我不是没胃口，就是不喜欢吃面，等会儿我去买两个包子路上吃，就可以了。” 虽然她是什么丞相府的小姐，娇生惯养的，但她也不想让杨择给她开小灶。 杨昭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傻乐地看着他们。 杨择站起身，将石青衫也拉起来往外走，并高声吩咐道：“所有人，等我回来！” 杨昭拉着脸，用筷子捣着面条，幽幽的小眼神无数次鄙视了他这个可耻的皇叔。 卿卿我我都可以这么正大光明？ 黄昏，正是小镇集市最热闹的时候。 再普通不过的小镇大街上，竟然有一对俊俏的人走着，还手牵着手，许多人都用好奇的目光偷偷看他们。 正文 第346章 拨浪鼓 杨择毫不在乎，只问石青衫：“话梅酸甜可口，等会去买一包，拿给你路上吃。” 石青衫却很是不好意思，她低着头，“王爷，再转下去，会耽误出发的时间的，而且，我丢不了……” 杨择低头看她，她正盯着两人牵着的手。 杨择轻笑了一声，原本只是握着她的手，他松了松手，又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抓着，比刚才更亲密。 石青衫睁大眼抬头，却见杨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很是邪恶。 她着实有些气闷，杨择可能听不懂她说话。 杨择拽着石青衫买了很多，比如什么话梅、蜜枣、糖糕之类的，还买了好几个厚厚的垫子。 “把垫子铺在马车里，正好马车宽敞，你想躺就躺，想坐就坐！”杨择是这样解释着。 一时兴起，杨择还买了个拨浪鼓塞进石青衫的手里，她惊讶地看向杨择：“拨浪鼓？” 杨择冲她眨眨眼，“你实在闲得无聊，就摇拨浪鼓玩！” “……”她又不是孩子。 杨择凑近她耳边，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扔，那就好好留着，给孩子玩。” 孩子？石青衫听他这个语气暧昧得不行，顿时脸上一片绯红。 见杨择和石青衫大包小包地回来，杨昭赶紧扑上去，喜道：“给我带什么了，我看看。” 杨择将手里的垫子全都扔进杨昭手中，杨昭先是一喜，“这么多都是给我的？”随后疑惑道：“可是我要垫子干什么？” “快帮你妹妹把垫子送去马车上。” 杨昭：“……”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马车里但凡能坐下的地方全都铺上了厚垫子，这样一来，坐着的确舒服了点。 石青衫吃了一颗话梅，酸酸涩涩的味道在唇舌中化开，她的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实在是无聊的时候，石青衫看见了一旁放着的拨浪鼓，拿起来后摇了摇，忍不住笑了。 真可以，杨择这是把她当做小孩子看吗？ 这拨浪鼓的声音真清脆，石青衫只是晃了晃便不玩了，刚放下拨浪鼓，马车竟然停了。 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半路上停下了，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心里正是打鼓的时候，杨择钻进马车来，石青衫赶紧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杨择刚一坐稳，马车便又重新上路了。 石青衫更加摸不着头脑，“王爷，你这是骑马太累了？” 杨择坐在她身旁，拿起拨浪鼓在她眼前摇了摇，勾唇道：“你不是无聊吗？我便上来陪陪你。” ……什么？什么啊！ 刚开始石青衫还别别扭扭的，可这马车坐一个人很宽敞，两个人就显得拥挤，她就是想空开一些距离都没办法。 杨择一把搂过石青衫，强势掰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恶劣地笑道：“别动了！不然绯梦还以为马车里在做什么坏事呢！” 石青衫的脸腾地红了，立刻停止反抗。 杨择手里闲的无聊，便拿着她柔软的小爪子玩，在她的骨节上捏来捏去，“石青衫，你的手怎么这么小？还没有我的一半大。” 石青衫心里有些不服气，掰着他的指头，将他的手掌摊平，将自己手掌底部与他的对齐，轻轻覆上去，语气中略得意：“看，明明只比你的短一点点。” 嗯，短了一节指头而已。 杨择笑着，十指微微错开她的，便与她的十指缠绕紧扣，握在一起，“我的小青衫，真是傻得可爱。” 霎时，石青衫的心噗通噗通狂跳。 她现在被杨择搂在怀里这么久，一点也不知羞，还被杨择牵着鼻子，自己把手贴在人家手上。 两人现在又搂又抱，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路上的十天，石青衫再没有摇那个拨浪鼓了，杨择依旧上马车来给她逗闷子。 渐渐地，杨择搂着她抱着她，抓着她的手不放，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甚至在杨择下马车时，她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是怎么回事？ 石青衫拍拍自己的脸，可能是无聊疯了吧！ 终于在第十天，大部队到达蝗灾最严重的地方，洛城。 村子里的百姓拿蝗虫毫无办法，家里又穷的叮当响，没有米面揭不开锅，便都涌到街上来讨饭吃。 洛城的地方官也还算是个好心肠，他已经调集了很多粮食，却还是供不应求，每天都跟着灾民愁眉苦脸的。 般若城的大队伍一进洛城，这地方官便乐开花了，赶紧出城迎接。 灾民就坐在地上，从城东排到城西了，见到这粮车银车进城，眼睛都亮了。 地方官叫张威，是个中年人，一辈子在小地方待着，这是第一次见到般若城这么大的人物。 张威本想迎着他们去县衙里住，县衙已经是洛城最好的地方了。 杨择却拒绝了：“张大人，现在天色还早，本王与三皇子想立刻去庄稼地里看看情况，之后好商议对策。” 张威忙点头答应着：“好好好，这里到庄稼地需要半个时辰的车程，下官这就带殿下、王爷前去。” 所有的物资都留在这里，杨择杨昭带着一些人手前去。 石青衫下了马车，毕竟是要去那些庄稼地，她赶紧戴上了面纱，跟在杨择的身后。 杨择止步，转头看着她：“你去干什么？” “我得跟你们一起去啊。”不然她这次过来是游山玩水的吗？ 杨择笑了笑，握着她的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你和绯梦留在这里，看好了银车、粮车，将所有东西都卸到县衙里去，关起县衙的门，小心别让灾民抢了。” 石青衫不禁笑了：“灾民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把他们说的那么坏。” “把人饿急了，同样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杨择捏捏她的手心，“所以，你负责的这件事很重要，不要掉以轻心，知道吗？” 说罢，杨择转头看向眼巴巴的张威，介绍道：“这是丞相府的五小姐，这次随同来协助赈灾的。” 杨昭撇撇嘴，明明是来陪你谈情说爱解闷的，如果玉歌在就好了。 张威恍然顿悟般，喜滋滋地看着石青衫：“下官知道的，捐出全部家财，用以赈灾之事，并被皇上认作义女，实乃大仁大义之举，下官对怀仁公主敬佩有加……” 正文 第347章 施粥 怀仁公主？石青衫抿起笑容，她都快忘了，她已经被封为公主了。 石青衫刚想让张威不要客气，只见张威看了眼杨择，立刻又笑眯眯地改口：“不对不对，应该说，下官对战王妃敬佩有加啊！” 石青衫立刻看向杨择，只见杨择笑得得意，她却脸红了，呐呐说道：“张大人不必拘礼，不如就称我为五小姐吧，这样我也习惯些。” 怎么能成了战王妃呢？ 正主儿都这么说了，张威就只管点头。 接着，杨择和杨昭马不停蹄地又去察看实际情况，石青衫带着一大批物资去了县衙。 接待石青衫的是张威的夫人，是个胖乎乎十分平易近人的女子。 石青衫用最快的速度沐浴梳洗一番后，便赶紧让人将物资都卸下来，堆积在县衙里。 本想去大街上看看是什么情况，才刚踏出县衙的门，便看到县衙对面坐着一排灰头土面的人，他们脸色蜡黄，形容瘦削，看起来十分可怜。 张夫人在一旁陪同，解释道：“这些灾民都是从村子里跑出来的，这些种地为生的百姓啊，就指着这土地的收成才能换点小钱，他们每天都得担心能不能挨过今天呢！” 听得张夫人又叹气道：“我们洛城官府里的存粮已经全都用了，还去旁边借了些，但怎么能供得住这么多张嘴呢？昨天，灾民们都没能吃上饭……” 看起来张夫人也是个菩萨心肠，说着话竟然哭了。 看到这些，听张夫人说起这么多，石青衫心里也十分心酸。 杨择杨昭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既然她是来协同赈灾的，也能做些主不是？ 石青衫立刻派人，拿出粮食，去张夫人他们搭建好的粥棚熬粥，先让这些可怜的人都吃饱这顿饭再说。 米粥的香味飘满了全城，灾民们闻着味儿，纷纷到最近的粥棚去排队，眼巴巴地望着大锅里那些粮食。 每个粥棚都有五个人，两人舀粥，三人维持秩序。 石青衫便在离县衙最近的粥棚，看着施粥。 已经喝到粥的灾民，脸上都露出笑容，还没喝上的还都望眼欲穿。 但是两个舀粥的人，双手都已经酸的抬不起来了。 石青衫一直没能帮上忙，心里也不好受，便主动道：“我来吧，你们歇会儿。” 那两人知道石青衫的身份，哪里敢让她来？受宠若惊道，“五小姐，还是我们来吧。” 石青衫笑着，执意拿过大铁勺，卷起袖子便开始舀粥，还一边笑问：“我也能做得来，你们快去休息，休息好了来换我。” 见石青衫人好没有一点架子，两人都十分感激，但都站着没动，似乎不知道该让谁去休息。 石青衫看向绯梦，笑眯眯道：“绯梦女侠，可否请你仗义相助？” 绯梦微微睁大眼，看着那一大锅粥，她是来奉命保护石青衫安全的，怎么变成舀粥的了…… 然而，还是妥协了。 绯梦是习武的，臂力强，可石青衫就不行了，便和那两个人轮流上阵。 灾民多，粥棚每次都忙到快天黑了。 石青衫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拿着大铁勺的手都有点发抖，她一边用铁勺舀着粥，一边笑问道：“把碗给我一下好吗？” 另一只手伸出去，没有接到碗，却被一双大手握住，石青衫心头一惊，猛然抬头，这些松了口气，表情都柔和下来。 “你们回来了。” 这句话，就好像妻子见到刚回家的丈夫一样，如果去掉们就更好了，杨择如是想着。 夕阳光芒万丈，天气依旧炎热，石青衫的脸一直带着红晕，她卷着袖子，一手握在勺柄上，另一手被杨择抓着，两人相视，仿佛天地都静谧美好。 杨择绕过大锅，拉着石青衫往旁边走去。 他拿起石青衫的手，摩挲着她掌心上的一片红肿，盯着看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石青衫乐呵呵的，急着想告诉杨择下午发生的事：“王爷，你们一走，我就擅自做主放粮了，否则这些灾民今晚上都熬不过去。” “虽然我没做过这些事啊，但是你看，我做得也不错啊是不……呃，王爷……” 正说的神采飞扬，石青衫忽然感觉到手掌心处有温热的触感，却见杨择拉着她的手心贴上自己的唇，轻轻地吻了吻。 石青衫定定地看着杨择，心头狂跳难平。 见状，周围人都哧哧发笑，该喝粥的低头喝粥，该抠手的低头抠手……只有杨昭这个大爷，就梗着脖子看着他们。 杨择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声音有几分不悦，却透着些许心疼：“谁让你干这些了？” “我……”石青衫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低下头去，“我看他们太累，反正闲来无事……” “绯梦！” 绯梦闻声转头，将大铁勺立在锅中，单手支在铁勺的勺柄，饶是如此，也显得几分英气。 杨择看了她一眼：“让你保护她，这就是你完成的任务？” 绯梦难以置信的睁大眼，“……” 王爷怎么开始不讲道理了？ 绯梦冤枉，石青衫是知道的，刚想说两句话，便被杨择拉着进了县衙。 外面的人想笑又不敢笑，杨昭哼哼了两声，“这下你们看到了吧，以后有活儿啊，都抢着做，否则有些人很不讲理的！” 杨昭打趣的话，众人这才笑了起来，不过也是长了个心眼，以后说成什么，也不能让这位五小姐干活了。 房间里，杨择低着头，将药膏轻轻涂抹在石青衫的掌心，十分细致。 凉凉的药香从掌心处散发出来，石青衫深吸一口气，竟然觉得很是舒爽。 “王爷，其实这一点也不疼。” 总是握着那么重的铁勺，肯定会红肿一点的。 涂抹完药膏，杨择这才抬头，戳了戳她的额头，“如果每个将军都娶战场上拼死拼活，那么还要那些士兵干什么？” “只不过是舀粥……”石青衫垂着头，她就是看舀粥的人太辛苦，帮一下忙而已。 杨择缓缓道：“我是在告诉你这个道理。如果皇上每一件小事都要管，早就累趴下了。作为一个统领全局的人，你要学会如何指挥你手下每一个人都出力，而不是自己拼死拼活。” 正文 第348章 你是头功 石青衫耷拉着脑袋，想了想自己在铺子里，有时候就喜欢一把抓，弄得自己每天都忙忙碌碌的…… “嗯，我知道了。”石青衫的确受教了。 听得杨择长叹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才那些都是托词，我只是看不得你受苦。” 石青衫怔然，刚想抬头，却已经被杨择拉入怀中。 她抿起一丝笑容，杨择很好，对她很好，或许，对哪个女子都很好。 她，怎么敢轻易沉溺于他的温柔呢？ 这里也曾被墨天耀强制管辖，一小部分庄稼已经被毁掉，还剩下一大片。 考察过实情之后，杨择和杨昭商议之后，便开始行动。 对于那些幼小的蝗虫，先派出一部分人去挖沟，将小蝗虫引到沟中捕杀填埋。 但最令人头疼的是那些成熟的蝗虫。 杨择和杨昭在庄稼地里呆了好几天后，终于商量出来个结果，用火。 他们发现，到了晚上的时候，如果有人举起火把过来，蝗虫便从四处蜂拥而上，看来是喜欢光的。 于是，杨择便派人挖开一条深深的沟，在半夜的时候，在沟中燃起火来。 很快，躲藏在庄稼地各个角落的蝗虫都飞扑过来。 趁着蝗虫集中的时候，立刻将枯草扔进去加速焚烧，就在蝗虫惊得逃窜之时，利用填土来埋压。 这片地的蝗虫便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如此一来，杨择和杨昭便带着大家找到了治理蝗虫的好方法，便立即分派人手，奔赴有蝗灾的地方，及时去挽救这场灾难。 将蝗虫引出庄稼地来扑灭焚烧，这样还可以保住大部分好的庄稼。 杨择杨昭在前方奔忙，石青衫便在后方将带来的银两和粮食，按照人头、数量来分，给受灾严重的农户家多分一些，好坚持到来年开春。 治理灾情、分发物资，三人前前后后奔波了快要两个月，终于帮助众人度过了这场可怕的蝗灾。 他们每离开一座城，那些受过他们帮助的灾民便都行了跪拜大礼，感恩不已。 杨择和杨昭拿的都是大主意，而石青衫在后方却是身体力行。 她跟着大家一起帮忙，救灾队伍每到一处，都能在人群中看到她忙忙碌碌的身影。 当大家知道她的身份后，都惊呆了。 普通的百姓从不敢相信，拥有这么尊贵身份的人会亲自来帮他们。 石青衫也曾想起过杨择说的，就把自己当做一个领导者，指挥着大家去干活。 但是，当她看到病弱的老人无法自己吃饭时，她忍不住上前。 当正值青春年华的孩子满身病痛，没钱医治时，她陪同治病，并给他唱着歌谣。 她，实在没法袖手旁观。 有了墨天耀恶霸镇压在前，石青衫的所作所为便深得人心，她的行为也代表了杨择和杨昭，这一趟，可是为杨择和杨昭笼络了不少民心。 回到了般若城，杨择杨昭自然是论功行赏，不光恢复了从前应该有的职权，一时间还声名大振。 自从独大之后，杨嶙便无所作为，此刻轻而易举被杨昭取代，便也不出人意料。 而小皇孙杨惠，墨天耀都败下阵来，杨惠没有墨天耀的扶持，原本也只是个流氓的孩子，无人问津。 临仙楼，杨择、杨昭和石青衫三人聚在一起，痛饮庆祝。 “这次真是个翻身仗啊！哈哈！”杨昭举杯跟石青衫碰了一下，高兴道：“小皇婶，呃，妹妹，呃，石青衫啊……” 石青衫快要笑死了，“殿下，叫我名字就很好了。” 杨昭轻咳两声，稍微有点严肃：“石青衫，这次多亏你死了一次，这才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我们这个翻身仗，漂亮！你是头功！” 石青衫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想跟杨昭碰杯，“殿下，可以说的好听点吗？是诈死！” 不吉利的话要少说。 杨昭仰头大笑，“都听你的，小皇婶！” 说罢，杨昭便咕咚咕咚地干了。 杨择也举起杯来，看向石青衫，笑道：“来。” 石青衫哭笑不得：“王爷，你也要谢我？” “当然，”杨择深深望着她，“如果这一趟没有你，我根本就不想去帮这个臭小子立功！” 杨昭已经有点醉了，打了个嗝，“皇叔，你……你真的变了！” 彼时，杨择正喝着酒，石青衫好笑地问道：“三殿下，王爷哪里变了？” “皇叔，嗝……他从前只对我好的，自从认识你啊……”杨昭说着说着，竟然有几分委屈。 石青衫一脸尴尬，瞪了眼杨昭。 杨昭像是一滩烂泥似的，趴在桌子上开始念叨玉歌，“玉歌，等我成功了啊，我就去找你！” “到时候，我就是皇帝！我看看谁还能拦着我，我就是要娶你！娶你……” 杨择一个手刀砍在了杨昭的脖颈，杨昭便不再哼唧，直接睡过去了。 石青衫讶异地看着杨择，杨择淡淡瞥了杨昭一眼：“没有什么酒量，还敢在这儿胡说八道！” 的确是，杨昭说什么做皇帝，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很多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可就是不能说出来。 石青衫捧着清冽的酒放在唇边，望着杨昭有些出神：“看来，三殿下的确是很想争那个位子的。” “不然，你以为我们去治理蝗灾，是费力不讨好吗？”杨择笑了一声，倒扣着酒杯不再喝。 石青衫轻抿一口，抬起眼眸望着杨择：“三殿下得到皇位时，会不会有一场血战？” 就是想象当中的那种，为了皇位而不惜弄得生灵涂炭、百姓叫苦不迭？ “不会。” 听到杨择坚定的回答，石青衫松了一口气。 去治理蝗灾时，看到那么多穷苦百姓，她都已经够心疼了，她不想看到血流成河、而自己无能为力的场面。 杨择的笑声微凉，“昭儿得到皇位时，那时天下太平，他会是太平盛世的仁君。因为在此前，我会帮他把道路铺平。” 石青衫的心微微发颤，在这条道路上所有阻碍杨昭前行的人，都会被杨择一个个除掉的。 太平的背后，其实也是流血和牺牲。 石青衫沉默地点点头，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还记得不老山帝王书的传说吗？”杨择忽然问起。 正文 第349章 乱葬岗 石青衫抬头，“是，我记得。不老山鬼老道手持帝王书，得到帝王书之人，将会一统天下。” 杨择轻嗯了一声，原本扣下的酒杯又被他重新翻过来，倒了一满杯。 “真正的流血和残酷，将会在一统天下之时，”杨择轻抿一口酒，唇边露出的笑容似乎格外无情，“这天下之人，没有一个人可以躲得过。” 那个上天注定可以推动万古大陆统一的人。 石青衫并不在乎这个人是谁，只不过想到这个人，便只能联想到一个令她头皮发麻的事实—— 一将功成万骨枯。 天下统一的道路，将会用多少白骨来填补。 石青衫喉咙发紧，猛地灌了一口酒，腹中火辣辣的。 只希望那一天，慢些来吧。 杨择和杨昭的翻身仗，令墨天耀愤怒不已。 墨天耀开始想应对之策，却怎么也不得其法。 他还来裕王府，探看他养着的这颗小棋子，杨惠。 坐在杨惠旁边，墨天耀沉默着，正在想着该如何对付杨择。 石成欢从他进门就在一旁陪同，可墨天耀一言不发，她实在有些着急，便问道：“将军，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墨天耀看向她。 石成欢眸色暗了下来，握紧了拳头，恨声道：“将军，石青衫到现在还活着，我们是该尽快想一个法子弄死她！” 石成欢索性站起来，气得走来走去：“她竟还能从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如今又是什么公主，还立了大功……将军，我敢说，如果现在不除掉石青衫，留到以后一定是个祸害……” 石成欢正在愤怒之时，却没看到墨天耀逐渐失望的神色。 原来石成欢也只是一心想着她那点蝇头小利，就像墨清雅一样。 墨清雅和石青衫为什么结下梁子，墨天耀是知道的。 那是为了杨昭，不过是一场误会，可墨清雅便揪着石青衫不放。 石成欢也是一样，回到般若城已经有很好的机会翻身了，但他来过几次，石成欢提到的全是和石青衫那点恩恩怨怨，完全不顾大局。 妇人之仁！ 墨天耀仍旧一言不发，拂袖而去，石成欢一脸莫名其妙。 一想到石青衫现在过的好日子，石成欢便恨得咬牙切齿，“石青衫，这辈子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同归于尽！” 眼看着墨天耀不会帮她报仇，石成欢便只有自己动手了，于是她又来了一场故技重施。 石青衫这次回来，才有空和酒忘忧交接了一下原先那些生意，两人从国色天香出来时，已经天黑了。 刚出门，两人便被麻袋套住，绑了带走。 她们被扔上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好久才停下。 有人将她们扛下来，暴力地扔在了地上，取掉麻袋和嘴里的布条。 睁开双眼，抬头便是月光，石青衫低下头，浑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 满地的骷髅，还有正在被蚂蚁啃噬的断手断脚…… 石青衫立刻环视周围，群山环绕，沙石满地，夜色凄迷下，隐约看见不远处有挂起来的白绸子在风中飘着，像是幽魂。 这里是乱葬岗。 正在石青衫惊吓不已时，酒忘忧已经惊声尖叫起来。 绑他们来的几个男人五大三粗，听到这叫声便不耐烦，上来就狠狠甩了酒忘忧一个巴掌，把她打得歪倒在地上。 石青衫和酒忘忧正好靠在一起，她也趁机歪到身子，趁着他们不注意，手伸进衣领去摸，她迅速将烈焰之戒摸出来，对着天空一按，赶紧塞进去，这才去扶酒忘忧慢慢坐起来。 “忘忧，没事吧。”石青衫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脖子，幸好还有烈焰之戒。 那一巴掌可不轻，酒忘忧嘴角的血顺着下颚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血滴与那些尸骨的碰撞，这声音令人窒息。 酒忘忧的脸已经肿起来了，她满脸委屈地低着头，这下不敢再出声了。 石青衫紧紧抱着酒忘忧，心中一片歉疚。 她敢肯定，这次是冲着她来的，酒忘忧是被她连累了。 这些男人一直张望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忽然，有个人低声道：“小姐来了。” 很快，他们口中的那位‘小姐’来到跟前。 这小姐身姿曼妙，头戴面纱，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 虽然隔着一层面纱，但石青衫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一字一句道：“是你，石成欢！” 石成欢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索性摘下面纱来，脸上浮现一丝冷然的笑容。 “果然是亲姐妹，我和你一样，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 石青衫将酒忘忧往身后藏了藏，抬头望着石成欢：“二姐，我们不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吗？”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杨择他们找过来。 石成欢慢慢矮下身子来，平视着石青衫：“那是你说的，我可没有答应啊！” 随后，听得石成欢的笑声飘散在夜风之中，格外渗人。 “石青衫，你喜欢装善良，那我就成全你。当时从裕王府被送去乡下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你落在了我手中，我一定不会手软！” 石青衫紧紧盯着石成欢：“这一次，是墨天耀让你这么做的？” 这么冒失，似乎不像是墨天耀的行事作风。 提到这个名字，石成欢冷笑道：“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墨天耀是不想帮忙杀石青衫的，石成欢看得出来，所以她只能自己动手。 直接找杀手，这是最快的解决方式。 石成欢慢慢起身，退后一步，“来人……” “石成欢！”石青衫心头有不好的预感，便立刻叫了一声：“你这样贸然杀了我，墨天耀知道，不会跟你善罢甘休的！” “让他知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石成欢眯着眼睛看她，终于又找回从前在石青衫面前高高在上的感觉了，她十分受用，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和战王爷是一伙的，也是墨天耀的眼中钉，我杀了你，他感激我还来不及！” “不可能！如果你杀了我，一定会激怒战王爷，到时候他会把这笔账算到墨天耀头上！” 正文 第350章 拖延时间 石青衫的声音沉沉，心中却是焦急如焚，余光不断探看着，夜色之中会不会有杨择的身影。 石成欢眸中现出不解之色，石青衫便缓缓解释道：“墨天耀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吧？” “别卖关子！快说！”石成欢厉声道。 “他想扶持你的儿子登上皇位，所以他不想再和战王爷为敌，也不想来费工夫杀我，而你却忤逆了他的意思，为他树立杨择这个劲敌！” “多了杨择一敌人，你的儿子登上皇位的胜算就少了一成。毁了墨天耀的心血，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母子的下场，会比我好多少？” 石青衫一字一句地问着，明显看到石成欢脸色慢慢发白，看来是说中了。 从接她们进般若城开始，墨天耀就曾警告过她，一切都要听他的，否则他不会客气。 墨天耀，不是个好对付的！ 见石成欢捏着手指，紧咬着下唇，似乎十分痛苦地抉择着，举棋不定。 石青衫的心也在打着鼓，紧紧盯着石成欢，生怕她真的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石成欢猛然抬眸，死死盯着她，“来人，按住她！” 石青衫心头一惊，这是…… “石青衫，就算这次杀不了你，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石成欢恶狠狠地说道。 两个男人立刻上去，一左一右按住石青衫的肩膀，强迫她跪在地上。 石成欢走上前去，美丽的容颜却满是恶毒和嫉妒，“石青衫，当初是你要对我心软，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终会有一天，我要让你死在我的手里！”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抽打在石青衫的脸上，她感受到脸上的疼痛，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是让石成欢出出气，总算是，死不了了。 一下一下打在石青衫的脸上，石成欢都用了十成的力气，虽然手上也发疼，但她感觉到无比的爽快。 就在第四个巴掌要落下去时，一个人影忽然扑上来，将石成欢按倒在地，不顾一切地打上去。 石成欢惊得花容失色，大叫着：“快！快把她拉开！” “忘忧！” 石青衫有些头晕眼花，模糊之间却看到酒忘忧骑在石成欢的身上狠狠打，不禁失声叫了一声。 石青衫心中暗暗叫着不好，她已经将石成欢的全部注意力和愤怒都引到自己身上来，石成欢出过气后便会放了她们的，可酒忘忧偏偏冲出来…… 酒忘忧的拳头和巴掌，就照着石成欢那张美丽的脸狠狠打下去，没有章法的打才是最疼的，她狠声道：“你这个毒妇！她放过你那么多次，你还要不依不饶，你算什么亲姐姐……” 没打几下，酒忘忧就被拉开，按倒在地上。 石成欢被人扶着站起来，头发被抓成了一团鸡窝，脸上被酒忘忧打得一脸鼻血，她气急败坏地指着酒忘忧：“小贱人！这次本打算手下留情的，你竟然自己冲出来！” 石成欢连连冷笑：“我杀不了石青衫，但你这个小贱人无足轻重，就算杀你十个也没人在乎吧！” “给我一把匕首！”石成欢冷声道，一边用帕子擦了自己脸上的血，拿起匕首，朝着酒忘忧走去。 石青衫大惊，立刻叫道：“不！二姐，你听我说，忘忧和你我的恩怨没有关系，你放了她，想怎么打我出气都可以……” 情急之下，石青衫说了一大通，可石成欢丝毫不理会，只管阴着脸，高高地举起匕首，正正地朝酒忘忧的胸口刺下去。 不是刚才逞英雄的时候了，看见那明晃晃的匕首，酒忘忧傻傻呆呆的，盯着那刀尖朝自己心口刺过来…… 咻！ 一颗石子飞过来，打中了石成欢的手腕，她手腕一痛，匕首掉在地上。 “是谁？” 石成欢捂着手腕，愤怒地看向茫茫的夜色，却是空无一人。 远处的白绸子飘荡不停，阴风低声呜咽着，几个大男人都露出几分畏惧之色。 石成欢往后跌退了几步，鼓起勇气大声骂道：“你是人是鬼，有本事出来！” 咻咻！ 几个暗器飞过来，按住石青衫和酒忘忧的四个大男人都纷纷跪了下来，哎呦喊痛。 这下子，石成欢彻底怕了，她头皮发紧，紧紧盯着四周，生怕真的窜出鬼来。 笼罩在夜色的山坡处，有许多黑压压的影子朝这里飞过来，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到了他们跟前。 来人不多，却令石成欢吓得不轻：“战王爷……” 暗夜之中，杨择面色冷如鬼魅，似乎很少见到他这样。 杨择身后跟着的是流光绯梦，还有几个随从。 看到这几个绑架的人，流光绯梦都不想动手。 随从往跟前一站，那几个大男人便吓得跪在地上叫爷爷了。 杨择越过几人，将石青衫扶起来，看到她脸上的伤痕时，眸中的冷色化作心疼和怜惜，将她半搂在怀中。 绯梦也过去，将酒忘忧搀扶起来。 而流光走到那几个男人面前，抬头看向杨择，“王爷。” 杨择只心疼地望着石青衫，却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杀掉。” 命令刚刚下达，石青衫惊得看过去，“不……” 那句求情的话没说出口，流光将手中长剑甩出一个剑花，一剑划过去杀掉六个男人，似乎就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 几个活生生的男人，僵硬地倒在地上，断了气。 心跳似乎就卡在石青衫的嗓子眼里，再次看向杨择时，她不禁也有些惧色。 杨择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安抚着：“他们做错了事，理应付出代价的。” 石青衫是知道的，这大概是杨择最温和的惩罚方式了。 杨择的确心狠无情，但石青衫却是菩萨心肠，她一直知道他们有天壤之别，只是此刻才真真正正地看清楚。 石青衫怔怔点头，心中仍有余悸。 石成欢吓得腿软，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流光提着剑走向石成欢时，杨择并未阻拦。 石青衫余光瞥见，立刻阻拦道：“不要杀她！” 流光停手，看向杨择。 石青衫盯着杨择的双眼，一字一句道：“王爷，我还是那句话，我和她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能狠心对我，我却想保她一命。” 作品正文 第351章 算是奖励 “青衫姐姐！你别犯傻了！这个女人不值得你对她好，她不会感激你的！”酒忘忧都气得大叫起来，今天被弄到这里来，全都是拜石成欢所赐。 不管酒忘忧的不满，石青衫只望着杨择的眼睛：“王爷，我要留她一命。” 四目相视，只是沉默了一瞬。 “听她的。” 石成欢彻底松懈下来，身子一软趴在地上。 等缓过劲儿来，石成欢便慢慢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这里。 眼睁睁看着石成欢走了，酒忘忧都要气死了，“青衫姐姐……” “走吧。”杨择揽着石青衫的腰，飞离了这里。 飞回般若城的街上，杨择和石青衫落了地，去了国色天香。 深夜的国色天香，空空荡荡，一盏灯火被点亮，照亮了石青衫脸上的伤痕。 杨择在国色天香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药膏，便给石青衫慢慢涂着。 石青衫微微皱了下眉，杨择忽然停下手指，“很疼？” 石青衫摇摇头，“没事。” 杨择继续涂抹着，手指上的力道却是放轻了许多。 两人脸对着脸，昏黄烛火下，石青衫眨巴着眼睛，盯着杨择看。 此刻的杨择专注极了，一双眸子低垂着，一边给她上药，随时轻轻吹着，很是细心。 石青衫看着杨择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之下，那双永远含着几分戏谑笑意的眼眸，常常会笑看着自己……想着想着，她便弯了弯唇角。 正要收敛笑容时，那双眸子看了她一眼，“笑什么呢？” 石青衫轻咳一声：“我本想让石成欢打我出出气，没想到忘忧那个傻丫头竟然冲出来保护我……” 原本只是想找个幌子掩饰下自己的笑容，她一想起酒忘忧如何冲出来维护自己时，心头便生出暖意，笑容也跟着暖了几分。 杨择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嗯，给她记一功。” 石青衫笑弯了眼，随后是绵长的叹息：“今天放过石成欢，忘忧肯定气死了。你呢，你是不是也很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 “你不怪我又心软了？” 杨择抬手，将她眼前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你想留着她，牵制石明远也好，将计就计除了墨天耀也罢，你是有自己的考虑的，酒忘忧那小丫头懂什么。” 石青衫眼中现出一抹惊喜，随后仰脸笑了起来：“怪不得王爷当时会答应，王爷智慧无双，我还在这儿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光顾着笑，完全没在意她和杨择脸对脸，已经离的很近了。 杨择的气息喷薄在她面上，惹得她心跳脸红，赶紧往后撤。 大掌按住她的后脖颈，一个吻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唇上，她头脑发热，只见杨择眼中的笑意无敌痞气。 “你说我智慧无双，那么这就算奖励了！” …… 暗杀石青衫，这是石成欢私自决定的，裕王府的下人也不知道。 清早发现石成欢不见了，管家便自作主张向凌威将军府汇报了。 石成欢独自一人从乱葬岗走回来时，已经快要中午了。 刚一进正厅，却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 “去哪儿了？” 经历昨天杨择的冷酷，乱葬岗的可怕，再加上走了好几个时辰，石成欢腿软得不行，抓着门边才站稳。 石成欢心虚，勉强笑笑：“将军，怎么一大早就来了？管家，快去给将军准备……” “去哪儿了？”墨天耀的声音沉了几分。 石成欢垂下脑袋，扯了扯嘴角，“我，我昨天感觉太闷了，就去小酒馆喝酒，没想到喝醉了，这才回来……” “还不说实话！”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忽然听得墨天耀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刚一抬头，就被死死掐住脖子，喘不过气来。 那张秀美的脸涨得通红，翻了好几下白眼，双手的挣扎也弱了。 弱小的石成欢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折磨？ 看着石成欢这张脸，墨天耀心中更加失望。 石成欢是他亲自带回来的，裕王府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府中一多半都是他的人，石成欢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只是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墨天耀一把松开，石成欢顿时摔下来，趴在地上使劲咳嗽，咳出眼泪来。 她的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来了。 高大的背影挡住了门外全部的光线，听得他冷冷道了一句：“若有下次，我会亲自杀了你。” …… 酒宅。 “爷爷，就是这样啊，青衫姐姐那些姐妹们，没有一个好东西，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酒忘忧气哼哼的，一边让婢女帮她上药，一边跟酒老太爷抱怨着。 看着酒忘忧脸上身上都有伤，酒老太爷不禁心疼起来，不过他更心疼的是酒留母女，这么多年她们在丞相府里，过得这叫什么日子。 “你们没事就好，咱们家是商人，斗不过那些官家的时候，自保就好了，青衫……她是个聪明孩子！”酒老太爷叹了口气。 “哎呦，轻点！”婢女刚沾药碰了下酒忘忧的脸颊，她就喊疼起来。 脸上都被打出血痕，酒忘忧气不打一处来：“王爷都已经过来救我们了，青衫姐姐心软，非要放走她那个狠毒的二姐！万一以后，她二姐再来绑她一次，她怎么能禁得住！” 酒忘忧让婢女拿着镜子，她自己来上药。 脸颊尚且红肿，现在还有鲜血渗出来，酒忘忧哼了一声，正准备上药，却愣愣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酒老太爷还安抚着：“青衫这么做，肯定有她的打算，怎么说那也是她们丞相府的事情，你……” “爷爷，我出去一趟！”酒忘忧扔下药，兴奋地往外跑，忽然回头来笑了，“这事儿，我偏要管！” 战王府。 酒忘忧站在杨择面前，扬着一张被打过的大红脸，傻乎乎地笑了好久。 杨择微一勾唇：“酒家小姑娘，你是在练笑功吗？还是昨天被吓傻了？” 噗嗤！酒忘忧赶紧捂着嘴摇头，这才指了指脸颊，神秘兮兮道：“王爷，你看看我的脸，昨天被打了，都流血了！” 站在一旁的流光，凉凉地瞥了眼酒忘忧，看来真的是傻了！ 作品正文 第352章 我只打你的主意 杨择笑了几声，单手支着额头，“所以呢，以此证明你是真的吓傻了？” “王爷！我要说的是，昨天我的血滴在了死人骨头上，竟然与那骨头相融了！”酒忘忧兴奋地大声说着。 顿时，流光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杨择却神色淡淡，笑着喝茶。 酒忘忧急道：“王爷，你没有想到什么吗？青衫姐姐她二姐，不就是凭着这个，重新在般若城站稳脚跟的吗？可我的血都能随便和尸骨相融，这说明，那个孩子不是皇室血脉啊！石成欢是骗人的，欺君的！” 急吼吼的说了半天，杨择这才抬眸笑看着她，“你发现了，想怎么样呢？” 酒忘忧双手环胸，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我看得出来，石成欢可比丞相府那个石锦萱狠心的多，她这次敢绑青衫姐姐，下一次绝对会更狠！这次的发现是个意外，老天爷都在指示我们，要赶紧除掉她呀！” 说着，酒忘忧气愤起来：“青衫姐姐太心软了，我要是把这个发现告诉她，她肯定会让我保密的！但石成欢还绑我打我，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你就来找我？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杨择乐了。 酒忘忧幽幽的盯着杨择，叹了好几下这才道：“王爷，我知道你喜欢青衫姐姐，那就更得为她打算是不是？” “青衫姐姐头脑发昏，心软了，可你要是一味地顺着她，万一石成欢再来个鱼死网破呢？” 昨天石青衫能拖延时间，是因为石成欢还不想死。 人有弱点，就可以牵制。 若真的像酒忘忧所言，石成欢被逼到死角，想和石青衫同归于尽呢？ 一个人的力量，绝不可小觑！ 何况，他现在不想让石青衫受一丁点伤害！ 杨择对酒忘忧点点头，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处处为你青衫姐姐着想。” “嗯，青衫姐姐对我好呀！” “好了，你回去吧。”杨择便下了逐客令。 酒忘忧有些犹豫，“那……” “不出七天，回去等着吧。” 酒忘忧立刻露出雀跃的神色，喜滋滋地跑回去了。 看酒忘忧离开，杨择脸上的笑意收敛，神色淡淡，眸中显出些许光芒，似有杀意。 “流光，酒忘忧所说的，都听清了吧。” 流光点头，“是。” “告诉底下的官员，让他们找个机会，上奏！” “是。” 酒忘忧这几天，都是满脸喜色，每天都来石青衫这里报道，还时不时地问句：“王爷怎么不来呀？” 石青衫好笑道：“我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他每天来这里算怎么回事？” 见酒忘忧仍是望眼欲穿的站在门口巴望，有些挡着进出的客人了，石青衫本想叫，却有种不好的联想。 这个丫头，该不会真的被杨择迷住了吧！ 石青衫犹豫着上前，拍了拍酒忘忧的肩膀，正斟酌着怎么跟她说才不会伤害到这个少女的心，酒忘忧已经高兴得跳起来招手了，“王爷，王爷！” 杨择和杨昭一同走来，酒忘忧欢欢喜喜地将他们迎进门。 给他们倒了茶水后，酒忘忧就笑眯眯地趴在桌上看着他们，“王爷，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杨昭却很不满地挑眉：“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光叫他不叫我？” “三殿下好！”酒忘忧脆生生地喊了句，然后再次满脸期待地盯着杨择，“王爷，你肯定有什么事要说吧！” 杨择端起茶盏，目光越过酒忘忧的肩头，望向书架旁站着的石青衫身上，不禁笑意加深。 石青衫手里抱着账本，臭着一张脸，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从一进门开始，杨择就看到石青衫的不对劲了。 “一直抱着账本不说话，怎么了？是少算了谁家的银子？”杨择笑问着，杨昭和酒忘忧都看向石青衫。 杨择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石青衫转过身子，将账本放在书架上，认真地翻看起来，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响，当杨择不存在似的。 杨昭噗嗤一笑，碰了碰杨择的胳膊，“皇叔，你哪里惹到小皇婶了？” 杨择也莫名其妙，石青衫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当众驳他的面子，难不成是酒忘忧对他太亲近，石青衫吃醋了？ 杨择喝了一口闷……闷茶，石青衫尚且不会为他吃醋吧，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想不通为什么，杨择放下茶盏，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王爷，你还没说……” 酒忘忧急忙叫着，却被杨昭拦下来，“哎哎哎，我来告诉你好了！” 酒忘忧只好将恋恋不舍的目光挪回来，专心听杨昭说话。 算盘正打得响，一双大掌覆上她的手背。 她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手腕轻抖了一下。 感觉到身后那人的存在，石青衫心里气闷，抖开他的手，晃了晃算盘，不轻不重地往书架上一磕，便要往旁边去。 谁料另一只手卡在她的腰间，一手撑在书架上，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令她动弹不得。 光天化日，这么亲密，石青衫的脸都快被蒸熟了！ 那温热的气息凑近耳边，耳语道：“为什么生气？” 彼时，杨昭正说的兴起，落在石青衫耳中便只是嗡嗡作响，只听得杨择的声音。 石青衫强压着咚咚的心跳，拿起一旁的毛笔来，快速在账本的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为什么打忘忧的主意？ 低低的笑声立刻响在耳边，好似嘲笑一般，石青衫耳根都红了。 石青衫用毛笔头戳了戳杨择的手背，杨择顺势握上她的手，手把手写起字来。 正说着话，酒忘忧还回头看了眼，看见杨择好像是从背后抱着石青衫似的，小脸不禁有些泛红，“他，他们在干什么……” 杨昭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随即解释道：“看不见笔头在动吗？皇叔在教她写字呢！” 酒忘忧一愣，写字？听爷爷说，青衫姐姐写的字都可以拿去卖钱了，还用教…… “来来，我还没跟你说完呢！”杨昭又将酒忘忧的注意力扯回来。 账本上，石青衫刚才写下的一行娟秀的小字下，又多了一行疏狂的字迹—— 我只打你的主意。 作品正文 第353章 处斩 石青衫的心猛然一跳，挣脱他的手，转过身子来，一脸羞愤，想推开他，却又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杨择那张老脸呐，一脸坏笑，就那么嚣张地盯着她看。 “你！”石青衫发着气音，不敢再动。 余光瞥见楼下人来人往，旁边又是杨昭和酒忘忧在坐着，他们俩在这儿，怎么有种白日宣……宣那什么的羞耻之感！ 杨择微微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小小的空间之中，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为了表明我的忠心……” 石青衫盯着杨择的眼睛，冷不防地又被亲了一下。 “你看，我是在打你的主意吧？” 她还在发愣，杨择已经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拉着她的手走向杨昭他们。 还没坐下，就见酒忘忧拍桌子大笑起来：“哈！石成欢这个坏女人，真的要被处斩了呀！真是大快人心！” 石成欢被处斩？ 石青衫忙问，“怎么回事？” 酒忘忧看着石青衫满面绯红，又见杨择勾唇浅笑，不禁也红了红脸，一时间失神，没说出话来。 杨昭接过话茬来，“昨天有人向父皇递折子，说家中曾有人受伤，血滴在狗的尸骨上，竟然也相融，联想到那皇长孙杨惠，便奏请父皇重视此事，莫让有心人玷污了皇室血脉！” 这折子一呈上来，立刻有人说，这皇长孙根本不像是皇家的长相啊！ 皇室里，从皇上到公主，谁长得这么难看！ 况且石成欢也长得不难看，为什么生了个这么丑的孩子？ 这样一来，光是猜测都足以给石成欢定罪了！ 杨昭喝了一口水，继续道：“这不，父皇立刻派人验证，发现人的鲜血可以融于任何尸骨，这便心生怀疑，召石成欢入后宫，这才逼问出，这孩子的确不是皇兄的！” “她，这么容易招认？”石青衫皱眉，有些惊讶。 那孩子是朱阎王的种，这种秘密，石成欢该紧紧咬住的。 “皇后想查出点什么，自然会用些手段了！”杨择幽幽笑着。 石青衫心里一沉，后宫那些手段，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残忍。 况且，平白多了这么个皇长孙来抢皇位，皇后怎么能留他？ 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逼着石成欢开口。 话说的难听一些，就算石成欢是清白的，皇后也会屈打成招，除掉这个眼中钉！ 酒忘忧拉着石青衫的手，乐呵呵道：“姐姐，你心软舍不得除掉你二姐，老天都在帮你呢！” 说着，酒忘忧和杨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哪里是老天？明明是事在人为。 石青衫坐了下来，沉默地垂下了头。 石成欢，就要这么死了…… “那，墨天耀呢？”石青衫抬头。 杨择淡声笑道：“自然是摘得干净了！” 说起墨天耀，杨昭气得炸毛：“那个孙子每次都用这招，但凡有功就是他的，有错都会推到别人头上！这不，石成欢被判斩立决，那孙子立刻向父皇告罪，说受了蒙骗，这才不惜为她作担保，还请求父皇降罪！” “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父皇还怎么降罪！”杨昭气哼哼的。 石青衫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这像是墨天耀的作风，快刀斩乱麻，丢掉石成欢这颗废棋！ “青衫姐姐，你怎么有点不高兴呀？”酒忘忧看着她。 石青衫转脸，压住心头的叹息，勉强笑了：“没有啊，毕竟是本家姐妹。” 她本想将石成欢和墨天耀捆绑在一起，待时机成熟时，一网打尽的！ 真不知道，这是哪位官员这么细心，竟然发现了石成欢的破绽！ 斩立决的圣令下达，三日后便要处斩了。 丞相府中，大夫人几度哭晕过去，求着石明远搭救。 老太太的身体大不如前，听到大夫人这般哭丧似的，觉得甚是晦气，大骂道：“是成欢不争气，你当初将她送走，是不是就去生了这个野种？她没有学好，也怪你这个当娘的！” 石明远则是面色冷冷，事不关己的模样。 其他人更不要说，根本不会帮石成欢的。 看着他们，大夫人绝望不已，指着众人，咬牙道：“成欢好的时候，你们都跟着沾光，如今成欢遇了难处，你们都置身事外，你们，你们……” “母亲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也有心相帮二姐，可这是皇上的命令，谁敢违抗？” 石红绡冷笑着，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我记得，二姐的罪，应该是皇后娘娘亲自逼问出来的吧，皇后，不是母亲的族姐吗？怎么对母亲和二姐，这么狠呐！” 伶牙俐齿的石红绡，说的大夫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皇后的手段那么狠辣，大夫人怎么敢再跟她攀亲戚关系？ 石成欢是折在了皇后手里，大夫人心里再怨恨，也不敢说出来。 石青衫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石红绡瞧见了，不禁对大夫人笑道：“母亲，我们都救不了二姐，你也不必再为难父亲了。只不过，战王爷把青衫捧在手心里，母亲真的想救二姐，倒是可以求求青衫的！” 大夫人和石成欢压制了她们这么多年，石红绡总算找到个机会报仇，好好羞辱她一番！ 石青衫一抬头，对上了大夫人那双怨毒的目光，随即无奈地看了石红绡一眼。 重生了这么久，石青衫对于生的渴望、对于美好生活的憧憬早就超过了怨恨，何况石成欢和杨裕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心里已经渐渐释怀了。 大夫人恨声道：“石青衫，若不是你，成欢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就算我死，也不会向你这个小蹄子低头！” 听她出言不逊，酒留心里不舒服，想上去理论一番，石青衫却先起身，走到大夫人面前。 石青衫没说话，就只望着大夫人，眼中满是怜悯和同情。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踉踉跄跄跑出了门。 大夫人做的事情再恶毒再没有底线，她还是有骄傲的，怎么受得了石青衫这样可怜她？ 不，就算死，她也不需要石青衫可怜！ 作品正文 第354章 她会想明白的 天朗气清，秋风凉爽。 这么好的天气，却是石成欢的死期。 刑场边上围满了人，大多都指指点点，惊讶于刑场之上那个将死的女人的胆大。 混淆皇室血脉，胆大包天！ 丞相府里确实来人了，一面是正哭得撕心裂肺的大夫人，另一面则是看热闹的石红绡和石青衫。 这自然也少不得酒忘忧，她比石红绡姐妹都要兴奋：“终于死了！哼，坏女人，该死！” 行刑台之上，石成欢一身白色囚衣肮脏不堪，被人强压着跪在了地上，接受所有人目光的审判。 她垂着脑袋，凌乱的头发挡住了脸，但石青衫她们却能看得清，石成欢正抬着红通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 她似乎，将这一生的不甘和怨恨，都藏进眼神之中，好教石青衫和石红绡她们永世难忘自己。 可她都快死了，又有谁会在乎她呢？ 对于酒忘忧稚嫩的说法，石红绡付之一笑，看向石青衫，声音拉得悠长，“这个压在我们头上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死了，真的像做梦一样！” 小时候，石成欢美貌大方，府中所有的小姐都是她的陪衬。 在石成欢的光环之下，石红绡她们只能悄悄地忍耐，忍受着大夫人加注在她们几对母女身上的苦痛，却不敢说一句话。 如今，石成欢死了，眼见着大夫人大势已去。 石青衫握住石红绡的手，与她相视，笑容仿佛是经历了许多沧桑后，才得来的释怀。 “三姐，我这两年和她们这么争，到底还是有用的。” “自然是有用的，否则我和我娘、还有酒夫人，迟早会死在她们母女手中的！”石红绡反握住她的手。 石青衫与石红绡相视一笑，生出万千感慨。 站在一旁的酒忘忧，挠了挠头，不自然地笑了笑，毕竟不是亲生姐妹，和她们的心意不相同，还是像个外人。 监斩官是个生面孔，时辰一到便下了命令，毫不留情。 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地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了最血腥的画面。 兴奋的同时，大人又将小孩子的眼睛捂上。 刽子手喝了一口烈酒，将酒喷洒在刀上，随后高高地扬起长刀来，对准石成欢的脖子。 “成欢！我的成欢！”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大夫人喉中传出，她都快跪在地上哭喊，可没有一个人可怜她。 石成欢忽的仰天流泪，从喉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好恨！好恨啊……” 听得声音戛然而止，石青衫的心砰砰跳，在最关键的时刻，双眼被一双手掌蒙住。 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什么好看的。” “终于，死了……”听得石红绡一声长叹，顿了顿，“战王爷，三殿下……” 手掌撤下，石青衫看杨择站在自己身边，面上挂着一丝清浅温柔的笑容。 见杨择过来，酒忘忧光顾着看他们，却错过了石成欢被斩杀的那一瞬。 酒忘忧面色微有尴尬，还是很高兴，“王爷，这次可是多亏了我吧？若不是我细心……” 杨择轻咳几声，酒忘忧这才捂着嘴，好像是说漏了！ 石青衫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忘忧，你做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杨昭乐了，以下巴点了点台上那个尸首已经分离的石成欢，“你二姐，就是让你这小表妹和皇叔联手弄死的！” “究竟怎么回事啊？”石红绡惊讶地笑看着酒忘忧，很是感兴趣。 酒忘忧撇撇嘴，看向杨择。 已经说漏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杨择以眼神示意，酒忘忧这才兴奋地说起来：“我和青衫姐姐被绑到乱葬岗的那天，我的血滴在了死人骨头上，我这才想到这个小皇孙的不对劲，所以就告诉了王爷！” 为什么没有告诉她，石青衫自己也清楚，酒忘忧是怕自己又心软。 石红绡竖起大拇指，“我还说，这个举报的官员家真有这么闲，竟然把血流到了什么骨头上，原来是你这个机灵鬼呀！” 酒忘忧笑嘻嘻的，也为自己的大功劳而得意洋洋。 石青衫沉默许久，忽然抬眸望向杨择，“忘忧出了主意，你就答应了？” 两人相视，空气中有难言的尴尬。 杨昭摸了摸鼻子，“哎，事情是这样……” “青衫姐姐，你还要这么心软吗？她要害你，王爷是要防患于未然啊！”酒忘忧急着抢过话来。 石红绡轻咳了一声，以眼神制止了杨昭，并拽了酒忘忧一把。 人家小两口的事儿，你们这些外人怎么能懂？ 杨择这才道：“对，她想彻底除掉石成欢，这样也没错。” 石青衫心中闷着的火气涌上来，强忍道：“可是，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他们说好了的，现在不动石成欢，将来好用石成欢来引出墨天耀这条大鱼，可以少费很多力气。 “永绝后患，其他，可以再议。” 杨择干脆地回答了她。 石青衫怔了一瞬，自嘲地勾唇，随即点点头，恢复从前该有的平静，“王爷自有王爷的考虑，是我越矩了。” 说罢，石青衫便转身涌入人群中，阔步离开。 “哎！”石红绡叹了口气，跟杨择杨昭打了招呼：“三殿下，王爷，那我也先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杨择沉默片刻，随即勾了勾唇。 酒忘忧捏着手指，有些难为情：“王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杨择的目光落在酒忘忧身上，紧紧一瞬，便又投向远方，“没有，她会想明白的。” …… “你这个死丫头，走这么快干什么！” 石红绡好不容易赶上石青衫，双手掐着细腰，轻轻喘着气。 “不好意思啊三姐。”石青衫挽上石红绡的胳膊，脚步这才放慢下来。 刚才确实是在气头上，石青衫没忍住。 调匀了气息，石红绡才睨了她一眼，“心里想什么呢？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石青衫抿了抿唇，“三姐，没法儿跟你说。” 隐约知道石青衫和杨择他们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石红绡玲珑心思，不该她问的，她绝不开口。 石红绡忽的笑了一声：“不能说正事，那我就说说不正经的闲事吧。” “什么？”石青衫偏头，小脸上却没有笑容。 作品正文 第355章 不老山收徒 “你这个脾气，王爷还能忍得了你，你真是走了大运！” 石青衫气笑了，她对杨择百般忍耐和顺从，有什么脾气？ 看石青衫的反应，石红绡立刻翻了个白眼，“石青衫，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他是可以在玄轻国横着走的战王爷，比咱们家那位丞相大人还要厉害！你这样跟他说话，都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快知足吧！” 要知道，杨择从前是怎么对待那些得罪过自己的人的，他们的下场都是变着花样的悲惨，可是…… “他答应了的事情，为什么又要反悔？明明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石青衫依旧生气。 石红绡笑着挑眉，“你的意思是，王爷该是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石青衫有些别扭，“我没这个意思。” 她依旧坚持，她和杨择什么关系都没有，什么关系都不可以有！ 听得石红绡长长舒了口气，略微语重心长。 “青衫，我不知道王爷答应你要做什么，我只看得到，他对石成欢斩草除根，最大的目的就是怕你再受伤害！” “这个，你看不出来吗？” 清风微微吹过，带走了石青衫凌乱的思绪，让她通透起来。 不管怎么样，杨择是为了她好。 她这样不问是非地怪罪杨择…… “三姐，我是不是太……太过分了？”石青衫凝神，面上带着些许愧疚。 见石青衫想通了，石红绡便笑着勾住她的肩膀，慢悠悠地走着。 “没事的，王爷心疼你，不会怪你的！只不过呢，你可不能再这么白眼狼了……” …… 金秋飒爽，转眼又是一个秋。 不老山的传言，像是长了腿似的，在万古大陆的三国一族之中，快速散播开来。 据说，不老山的主人鬼老道，秉承上天意旨，要开始开山收徒了！ 也就是说，可以统一万古大陆的人，就在这世上，而且会被四位鬼夫子收为徒弟，将来得到鬼老道亲手相传的帝王书，统一天下…… 消息不胫而走，在各国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临仙楼。 “听说了吗？不老山的四位鬼夫子要下山收徒，说不准哪天，咱们三国一族就全被那个天定之人统一了！” “四位鬼夫子，每个夫子只收四个人，也就是说，那个天定之人，一定会在这十六人之中喽？” “怎么，你想去试试？” “开玩笑，那是谁想去就去得了的吗，喝酒，喝酒……” 一路走上临仙楼，就听着人们热议着关于不老山的传说，这令石青衫惊奇不已。 石青衫推门进了雅间，杨择和杨昭早已等候许久。 “不老山才放出个风来，全天下人都坐不住了！”石青衫好笑道，提着裙摆坐下来。 杨昭将双腿盘好，喝了一盅酒便咧嘴道：“那是当然，父皇也很重视呢！” “怎么了？朝上说什么了？”石青衫也不客气，正要拿起烈酒来喝，却被杨择换了一杯。 “你喝这个，果酒。”杨择将换来的那杯烈酒倒入自己喉中，这便又续了一杯。 石青衫很自然地接过果酒，抿了一小口，便笑看着杨昭：“三殿下，你光看我干什么，怎么不说了？” 杨昭收起他单身狗的小白眼，继续道：“父皇的意思呢，这次不老山总共收十六个徒弟，玄轻拼老命也得多占几个名额！” 石青衫掰着指头算了算：“四位夫子，三国一族，不老山应该是算好了数量，玄轻再怎么拼，也只能出四个人吧！” 不老山独立于三国一族之外，秉承上天意旨，应该更加公平才是。 杨昭摊了摊手，“总之，父皇是势在必得，认为这个天定之人啊，一定会出现在玄轻吧！” “天定之人……”石青衫笑了，真是神乎其神，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那么，其他三国的皇帝，岂不是恨死这个人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四位鬼夫子呢？”石青衫问道。 杨择给她夹了一块奶豆腐，缓缓道：“白露时节，他们会下山收徒。” “白露？岂不是快到了？”石青衫微微惊讶，细算的话，也只剩下一个月不到了。 杨昭挑眉，狐疑道：“传闻中，不是只说了鬼夫子们下山收徒，说过具体日子吗？我怎么没听说这个消息？” “不然怎么做你的长辈？”杨择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给石青衫夹菜倒酒，乐在其中。 三人边吃边聊，话题也都是围绕着不老山展开的。 “去不老山的人选，是由皇上来定吗？”石青衫问道。 杨择点点头，“皇上可以推荐很多人，不过真正拍板的还是四位鬼夫子。” “看来，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不老山的。” 杨择笑了，“当然，能做鬼夫子的徒弟，必定要有过人的长处，或者拥有心怀天下的志向，总之不可以是平庸之辈。” 石青衫微微抿唇，竟然放下心来。 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鬼夫子不会眼瞎地带她去不老山的，这样她就可以留在这里，好好做生意，过小日子，然后，无尽等待着杨择所说的那场生灵涂炭的大战…… “说到底，大家都是奔着帝王书去的。”杨昭咬着鸡腿，嚼着一块好肉，“三国一族的统治者，都想着自己的国家可以统一万古大陆，这次的竞争必定激烈。” 石青衫担忧地望着他们俩人，“你们，是这玄轻国的佼佼者，四人之中，肯定有你们吧。” 说起这个，杨昭也有些没底气，吃肉都不香了。 杨择抿了一口酒，淡淡道：“这一次，一定要让昭儿入选，就算不是天定之人，也要图这个好名声，这样一来，将来他会是百姓心中的好皇帝。” 杨昭眼中重燃光芒，看得出来他对这次选徒是上了心的。 石青衫惊讶道：“去不老山之后，天下，不就该统一了吗？为什么王爷你还会说，三殿下……” 天下统一，哪里还有玄轻皇帝这一说？ 杨择嗤嗤发笑，眼中满是疏狂和不屑，“帝王书有谁见过吗？” 石青衫和杨昭俱是一怔。 作品正文 第356章 没酒量 “或许这只是不老山的噱头呢！难道，我们要为了这本有可能不存在的帝王书，就放弃自己原来的道路？”杨择喝了一口酒，“我不相信这些虚的，抓在手里才是真实的。” 正如杨择所言，从没人见过帝王书，但各国却为这莫须有的东西冲昏了头脑，好像不作为都可以得到大好江山。 石青衫又担忧起来，“玄轻国出挑的人物中，墨天耀怎么也算一个吧？他心术不正，难道鬼夫子也会收吗？” 杨昭大咧咧地笑了，“这个你就放心吧，我和皇叔都商量过这个事了。” “墨天耀势力极大，再加上他墨家人的身份，父皇对他很是忌惮。就算鬼夫子是最终的决定者，但父皇的意见也至关重要，父皇不会给墨天耀机会的！” 至于怎么将墨天耀踢出去，便是皇上的英明与睿智了。 如果墨天耀不去的话，杨择和杨昭真的去了不老山，便是少了一分危险。 石青衫这才放下心来。 坐了一会儿，三人便散了。 清幽的小巷中，一双人影并排走着，小风吹来，有些晕乎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石青衫长舒一口气，手搭在额头上，笑道：“我才喝了几杯果酒，竟然也会头晕……” “知道没酒量，以后就不要碰！”杨择笑话着她。 石青衫晃了晃脑袋，又拍了拍脸颊，正发晕的时候，听杨择说道：“你现在，赚回来多少银子了？” 石青衫无奈笑了，“赚钱，又不是去抢钱，那么多银子，怎么能说赚回来就赚回来啊！” “不过，我的铺子经营的还不错，应该用不了多久，之前散掉的那些老底儿，便都能赚回来啦！”想想这个，石青衫便开心了不少。 杨择的笑声在小巷中回荡着，笑她的财迷样儿。 “我让你散尽家财去赈灾，要发挥大作用了！” 石青衫捂着额角，闭着眼睛，“什么？” 杨择将她的手拉下来，“不老山收徒，我告诉过你，会有你一个的。” 石青衫抬头睁开眼，眼前的杨择都出现两个影子了，她努了努嘴，才扯出一个笑容：“王爷，我真的有资格去吗？那可是传说中的不老山……” “我说有资格，便可以去。”杨择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 之前那场蝗灾，石青衫散尽家财，博得了个好名声，受过她恩惠的百姓不在少数，因此她算是头功。 这样的仁心仁德，在玄轻国里挨个儿数过去，能找出来几个？ 杨择，早就为石青衫打算好了。 两人慢悠悠地在大街小巷逛着，回到国色天香，石青衫立刻坐下来喝茶，还是不胜酒力，喝了一点点就晕到现在。 杨择看着她，不禁嘲笑了好久。 正在此时，酒忘忧带着许多货物送上门来，安排伙计们卸货。 酒家来般若城中，原本还没打开商路，有了石青衫这个桥梁，便好做多了。 现在，有酒忘忧代酒家出面，和石青衫两人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酒忘忧指挥着卸货，自己也忍不住搭把手，弄得差不多，正拿着帕子擦汗时，不经意抬头就瞧见了杨择和石青衫。 “青衫姐姐！王爷！”酒忘忧挥着小绢子，噔噔噔跑上楼梯来。 “忘忧，你来了……”石青衫笑了笑，扬起仍旧散发着红晕的脸颊。 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石青衫赶紧倒茶来喝，低下头去，单手撑着额角。 酒忘忧一愣，“青衫姐姐，这是喝醉了？” 仍旧低头的石青衫，摆了摆手，嘴里咕哝着，“没，我没有……” “她没喝醉，就是需要醒醒酒！”杨择好笑地睨了石青衫一眼。 没喝醉，还醒酒，有这么拆台的吗？ 杨择笑看着石青衫，随即招呼着酒忘忧，“坐。” “哎。”酒忘忧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杨择随意问道，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石青衫，生怕这个小迷糊一不小心栽倒在地上。 酒忘忧笑眯眯的，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那不是？我来送货的，可累死我了！” 杨择不禁笑看着她，“酒家那么有钱，怎么说你也是千金小姐，还要亲自做？” “当然需要亲自做啦，底下人看见老板都亲自干活了，更不好意思偷懒了……”无意中把自己这么勤快的真实目的说出来，酒忘忧连忙捂着嘴，笑容从眼角流露出来，甚是可爱。 杨择挑眉一笑，声音也压低了：“人常说，无商不奸，就是这个道理吧？” 酒忘忧使劲摇头，“哪里是奸商啊！我交税那么勤快，绝不虚抬价钱，明明是个好商人！”她朝石青衫抬抬下巴，“这一招儿啊，青衫姐姐比我用得熟！” 杨择望向那个小醉猫，笑容变得温柔起来。 他知道，他们家小醉猫啊，可不是故意想耍这种笼络人心的手段，她是真心想帮底下人减轻负担的。 傻子！ 桌上有话梅，酒忘忧一边吃一边道：“王爷，你知道我过来看到什么了吗？街角那个王婆你还记得吗？” “王婆，就是那个买不起还装大方给媳妇儿买簪子的，怎么了？” 酒忘忧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点头：“对对对，就是她。我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家又出了好笑的事儿啦！她家那个新娶的儿媳妇跟她闹翻了，坐在街角哭喊着说，这家明明是个穷光蛋，她是上当受骗了！” 顿时，两人笑作一团。 石青衫身子还是懒懒的，干脆趴下来，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她已经清醒不少，酒忘忧和杨择说的那些她都听得真真切切，只不过很陌生，她都不了解他们口中的王婆、张三、王五等人，所以也听不出哪里好笑。 于是，趴着最舒服了。 酒忘忧正笑说着，杨择目光偏转，将身上的薄衫脱下来，轻轻地盖在了石青衫的背上。 酒忘忧的声音忽然顿住了，杨择看了她一眼，笑道：“然后呢？怎么了？” 酒忘忧这才回神，继续笑说道：“哦，然后啊……” 两人说说笑笑，好像有说不完的好笑事儿。 作品正文 第357章 嫉妒的野草疯长 刚开始时，石青衫还没有彻底清醒，她听着这两人聊天，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还聊得很愉快，当……当她不存在似的，石青衫心里竟然有些，泛酸。 她越发觉得，自己趴着不起来最好。 忽然坐起身子来，总觉得很尴尬。 正在此时，伙计将一个主顾领上二楼来，高声吆喝着：“小姐，王老板要来跟咱们家预定下个月的货物！” 接着，便带着王老板上了二楼。 伙计也是个人精，杨择可是常客，但那也是个大人物，便赶紧跟王老板耳语道：“这位就是战王爷！” 王老板憨憨的，也是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的，立刻笑眯眯地作揖：“小的给战王爷请安！” 杨择点点头，笑得客气。 伙计正打算说话，这王老板却又开口奉承道：“传言果然不假，战王爷和五小姐郎才女貌，真真是天作之合呀！” 这夸奖……令杨择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不少，似笑非笑地望着王老板。 原本趴在栏杆上望着下面的酒忘忧，忽然反应过来，转过身子来，看了看杨择，又转向王老板，指着自己的鼻尖，好笑道：“你说我？” 王老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五小姐您面容清秀，做生意也风生水起，与王爷相配，真是羡煞旁人呐！” 酒忘忧笑容僵硬，看了几眼杨择，面色微微发红，“这个，这个这个……” 谁也没发现，一直趴在桌子上的石青衫，身子僵硬，心中竟然翻涌起巨大的酸涩。 伙计立刻傻眼了，那个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伙计赶紧拽了拽王老板的衣角，压低声音急道：“王老板，这个不是我们家小姐，那个睡着的才是呀！” 王老板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当场被吓得，脸上的肉都抖得不停。 马屁没拍对人，伙计叹了口气，王老板这生意肯定是黄了，没准还搭上小命呢！ 杨择经常进出国色天香，伙计们看到的杨择自然是温柔的，不过大家都知道，战王爷的温柔独属于他们家五小姐。 大家没事儿干啊，最好别招惹战王爷！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杨择端起茶水来，用茶盖慢慢拨动着杯中浮游的茶叶，一个字也没说。 傻子也感觉出来，这个气氛非常危险，酒忘忧也悄悄地坐在这儿，不敢吭声。 王老板急的满头大汗，心想着干脆跪下谢罪算了，还是回去准备准备，负荆请罪呢？ 心中闪过无数个坏念头，王老板还跟伙计眨眼求救，伙计一脸无解的表情。 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王老板四十多岁的人，站在这儿快要哭了。 杨择大概喝了半杯茶，石青衫缓缓坐起身子来，满脸倦色，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这么一坐直身子，背上的薄衫滑落在地，石青衫似乎没有感觉到，杨择的眉头却微微动了动。 石青衫看向伙计，惊讶道：“怎么了？” 伙计一脸喜色，赶紧拍拍王老板的衣袖，“小姐您醒啦，这位是王老板，想找您商量下个月订货的事儿！” 伙计们都知道，石青衫心肠好，她醒来，就绝对不会为难人的。 石青衫站起身来，对王老板颔首笑道：“王老板，那我们到楼下商谈此事吧。” 说着，石青衫便走到王老板面前，做请的手势。 王老板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目光望向杨择，似乎不太敢动弹。 石青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杨择施了一礼，浅笑道：“王爷，我和王老板下楼谈些事，让忘忧陪你聊会儿。” 杨择神色淡淡，刚想端架子，却见石青衫目光一转，对王老板道：“走吧。” 石青衫在前面带着，王老板立刻舒展笑颜，屁颠屁颠跟上去，像是捡了一条命似的，有重生的喜悦。 下了楼，石青衫跟王老板站在柜台前，一边翻看着货物，一边商定着下个月的供货数量和价钱。 这可不叫商谈，几乎是石青衫说什么，王老板都点头答应了，一脸感激。 商谈的差不多，王老板还心有余悸，对石青衫千恩万谢：“五小姐，谢谢您呀，刚才就是我这张嘴，竟然在王爷面前说错了话……” 石青衫神色一顿，笑容有一丝的不自然。 刚才王老板认错人，说酒忘忧和杨择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时，她心里竟然有极大的不痛快。 似乎有一种嫉妒的野草在心中生根发芽，以疯狂的速度在生长着，石青衫自己都难以接受，她怎么会是个善妒的人！ 明明是王老板不小心说错话了而已，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何况，那是酒忘忧呀！她怎么会嫉妒这个天真可爱的小表妹呢？ 趴下的时候，石青衫非常挣扎，心里乱糟糟的，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嫉妒成狂，另一个为自己这种嫉妒心感到可耻，鄙视！ 她怎么会，也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呢？ 那种感觉，石青衫非常不喜欢。 可是为什么，看到杨择和酒忘忧开心攀谈，她会不高兴呢？ 为什么，她要不高兴呢？ 强压住想抬头看看的冲动，她淡淡道：“没什么的，一回生二回熟，王老板这下该认住我这个人了吧。” “记得了，记得了！”王老板赔笑点头，不禁感叹道：“五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啊……” 石青衫让酒忘忧作陪，酒忘忧便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杨择依旧配合地笑着，目光却似有若无地飘向楼下，那一抹清浅的碧色。 这个死丫头，刚才那么客气又是怎么回事？ 回来的时候好好的，睡了一觉就翻脸！ 难不成，在她的梦里，他得罪她了？ 似乎看出来杨择心不在焉，酒忘忧也微有尴尬，便起身想走了。 刚站起来，酒忘忧将地上的薄衫捡起来，“王爷，你的衣裳……” 杨择的目光落在薄衫上，心中又是怨气冲天。 这个家伙，好心给她披上衣裳，没感谢不说，还掉到了地上！ “嗯，就放在这儿吧。”杨择淡声说着，便站起身走下去。 作品正文 第357章 嫉妒的野草疯长 刚开始时，石青衫还没有彻底清醒，她听着这两人聊天，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还聊得很愉快，当……当她不存在似的，石青衫心里竟然有些，泛酸。 她越发觉得，自己趴着不起来最好。 忽然坐起身子来，总觉得很尴尬。 正在此时，伙计将一个主顾领上二楼来，高声吆喝着：“小姐，王老板要来跟咱们家预定下个月的货物！” 接着，便带着王老板上了二楼。 伙计也是个人精，杨择可是常客，但那也是个大人物，便赶紧跟王老板耳语道：“这位就是战王爷！” 王老板憨憨的，也是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的，立刻笑眯眯地作揖：“小的给战王爷请安！” 杨择点点头，笑得客气。 伙计正打算说话，这王老板却又开口奉承道：“传言果然不假，战王爷和五小姐郎才女貌，真真是天作之合呀！” 这夸奖……令杨择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不少，似笑非笑地望着王老板。 原本趴在栏杆上望着下面的酒忘忧，忽然反应过来，转过身子来，看了看杨择，又转向王老板，指着自己的鼻尖，好笑道：“你说我？” 王老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五小姐您面容清秀，做生意也风生水起，与王爷相配，真是羡煞旁人呐！” 酒忘忧笑容僵硬，看了几眼杨择，面色微微发红，“这个，这个这个……” 谁也没发现，一直趴在桌子上的石青衫，身子僵硬，心中竟然翻涌起巨大的酸涩。 伙计立刻傻眼了，那个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伙计赶紧拽了拽王老板的衣角，压低声音急道：“王老板，这个不是我们家小姐，那个睡着的才是呀！” 王老板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当场被吓得，脸上的肉都抖得不停。 马屁没拍对人，伙计叹了口气，王老板这生意肯定是黄了，没准还搭上小命呢！ 杨择经常进出国色天香，伙计们看到的杨择自然是温柔的，不过大家都知道，战王爷的温柔独属于他们家五小姐。 大家没事儿干啊，最好别招惹战王爷！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杨择端起茶水来，用茶盖慢慢拨动着杯中浮游的茶叶，一个字也没说。 傻子也感觉出来，这个气氛非常危险，酒忘忧也悄悄地坐在这儿，不敢吭声。 王老板急的满头大汗，心想着干脆跪下谢罪算了，还是回去准备准备，负荆请罪呢？ 心中闪过无数个坏念头，王老板还跟伙计眨眼求救，伙计一脸无解的表情。 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王老板四十多岁的人，站在这儿快要哭了。 杨择大概喝了半杯茶，石青衫缓缓坐起身子来，满脸倦色，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这么一坐直身子，背上的薄衫滑落在地，石青衫似乎没有感觉到，杨择的眉头却微微动了动。 石青衫看向伙计，惊讶道：“怎么了？” 伙计一脸喜色，赶紧拍拍王老板的衣袖，“小姐您醒啦，这位是王老板，想找您商量下个月订货的事儿！” 伙计们都知道，石青衫心肠好，她醒来，就绝对不会为难人的。 石青衫站起身来，对王老板颔首笑道：“王老板，那我们到楼下商谈此事吧。” 说着，石青衫便走到王老板面前，做请的手势。 王老板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目光望向杨择，似乎不太敢动弹。 石青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杨择施了一礼，浅笑道：“王爷，我和王老板下楼谈些事，让忘忧陪你聊会儿。” 杨择神色淡淡，刚想端架子，却见石青衫目光一转，对王老板道：“走吧。” 石青衫在前面带着，王老板立刻舒展笑颜，屁颠屁颠跟上去，像是捡了一条命似的，有重生的喜悦。 下了楼，石青衫跟王老板站在柜台前，一边翻看着货物，一边商定着下个月的供货数量和价钱。 这可不叫商谈，几乎是石青衫说什么，王老板都点头答应了，一脸感激。 商谈的差不多，王老板还心有余悸，对石青衫千恩万谢：“五小姐，谢谢您呀，刚才就是我这张嘴，竟然在王爷面前说错了话……” 石青衫神色一顿，笑容有一丝的不自然。 刚才王老板认错人，说酒忘忧和杨择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时，她心里竟然有极大的不痛快。 似乎有一种嫉妒的野草在心中生根发芽，以疯狂的速度在生长着，石青衫自己都难以接受，她怎么会是个善妒的人！ 明明是王老板不小心说错话了而已，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何况，那是酒忘忧呀！她怎么会嫉妒这个天真可爱的小表妹呢？ 趴下的时候，石青衫非常挣扎，心里乱糟糟的，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嫉妒成狂，另一个为自己这种嫉妒心感到可耻，鄙视！ 她怎么会，也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呢？ 那种感觉，石青衫非常不喜欢。 可是为什么，看到杨择和酒忘忧开心攀谈，她会不高兴呢？ 为什么，她要不高兴呢？ 强压住想抬头看看的冲动，她淡淡道：“没什么的，一回生二回熟，王老板这下该认住我这个人了吧。” “记得了，记得了！”王老板赔笑点头，不禁感叹道：“五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啊……” 石青衫让酒忘忧作陪，酒忘忧便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杨择依旧配合地笑着，目光却似有若无地飘向楼下，那一抹清浅的碧色。 这个死丫头，刚才那么客气又是怎么回事？ 回来的时候好好的，睡了一觉就翻脸！ 难不成，在她的梦里，他得罪她了？ 似乎看出来杨择心不在焉，酒忘忧也微有尴尬，便起身想走了。 刚站起来，酒忘忧将地上的薄衫捡起来，“王爷，你的衣裳……” 杨择的目光落在薄衫上，心中又是怨气冲天。 这个家伙，好心给她披上衣裳，没感谢不说，还掉到了地上！ “嗯，就放在这儿吧。”杨择淡声说着，便站起身走下去。 作品正文 第358章 姐弟相见 见杨择下楼，王老板赶紧跟石青衫说了一句：“五小姐，若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明天还会来的，今天，今天还有些事儿，先告辞了！” 落荒而逃。 看他们走来，石青衫低头整理柜台上的货物，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想说话。 “青衫姐姐！”酒忘忧笑着过来，趴在柜台上。 石青衫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笑道：“嗯，刚才睡着了，不好意思啊忘忧。” 酒忘忧笑着摇摇头，看了眼杨择的脸色，便道：“青衫姐姐啊，那我先走了，爷爷还等我吃饭呢！” 说罢，酒忘忧便先行离开了。 石青衫收回目光，便继续整理，极力想要忽视杨择。 忽然听得杨择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刚才的确睡着了？” 石青衫眉毛轻轻抖了抖，抬起头来满脸笑容：“是啊，今天不是喝酒了嘛，没想到我酒量这么差！” 空气又是尴尬的沉默，石青衫继续整理柜台上的绢子。 她的手忽然被杨择的大手按住，听得他道：“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别扭做什么？” 竟、竟然被看出来了吗？这么明显吗？ 顿时，石青衫心里打鼓，好像心里那个可耻的自己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令她羞愧不已，不敢抬头。 “我，我没怎么啊。” 说话都那么心虚，没有事儿才有鬼！ 石青衫刚缩了一下手，却被杨择捉住手指头，跑不掉了似的。 拇指在她的手掌心处轻轻摩挲着，忽的笑了几声：“没怎么，为什么手这么凉，还发了虚汗？” 明明就是在说谎！ 石青衫的呼吸微微急促，猛地收回手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却依旧低着头。 “我说了没怎么，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周围的伙计惊讶了一瞬，赶紧埋头该干嘛干嘛，王爷的闲事最好少管。 看着石青衫这个心虚的模样，杨择心里也觉得很气，他究竟哪里对不起她了？ 今天是从这丫头嘴里撬不出来什么了，杨择撂下一句话：“把我的衣裳洗了，回头亲自送来！” 说罢，便阔步离开了。 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石青衫垮下肩膀，望着二楼桌子上扔着的薄衫，想到刚才杨择和酒忘忧的谈笑风生，眼圈竟然慢慢红了起来。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单手扶住额头，轻轻闭了闭眼。 一定是喝多了，喝多了…… …… 天朗气清，中午的温度是秋天最舒爽的时候。 忙完上午的账目，正在等着温茶和断弦送饭过来的空档，石青衫下楼走到国色天香门前，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忽然有种岁月悠悠、世事美好的安心。 为了不挡着客人进出，石青衫走到一边去，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低下头看蚂蚁都觉得十分可爱。 “姐姐！” “石青衫！” 纷纷扰扰的声音中，忽然爆发出两声大喊，惊得石青衫抬头看去。 只见有两个人逆着人群，激动地朝她跑过来。 阳光晃得她眼睛睁不开，她缓缓站起身来，这才看清楚。 两个少年似乎比记忆中的长得高大了许多，穿着那身军装，显得风尘仆仆。 褪去了青涩，白嫩的皮肤被边关的风吹成了小麦色，唇边还有些硬胡茬，一切都在表明，这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小男孩了。 可是，仍旧是她最爱的弟弟。 “青寒……”石青衫感觉心头一暖，轻声唤道。 听到姐姐的呼唤，石青寒跑过来，站在姐姐的面前，眼圈微微泛红。 “姐姐。” 石青衫不敢相信地抬手，却只能落在石青寒的肩膀上，她笑眼望着弟弟，却也是噙着开心的泪花。 “我们家的青寒，长得比姐姐高这么多了……” 话说罢，石青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噙满了泪水，笑着拥抱了石青衫。 石青寒低下头来，卧在石青衫的肩窝，颤声道：“姐姐，幸好你还活着……” 一句话说出来，石青衫轻轻闭了闭眼，一串泪水簌簌而下。 她不敢死，母亲和弟弟都在，她们母子三人正要过上幸福的日子，她怎么可以死呢？ “石青衫，青衫……” 正在姐弟俩相见、泪水连连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石青寒松开石青衫，回头看了一眼，便用拇指揩去泪珠，不禁笑道：“姐姐，光顾着说话，倒是忘了他了！” 石青衫用帕子擦擦泪，望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与记忆中那个临行前送她绿萝的公子的模样重叠在一起，不由得生出几分惊讶。 “周，周公子，你……” 话都没说完，听得石青衫能认出他来，周策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你没死，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石青衫怔了怔，这话不该是她说吗？ 周策，你竟然没死？ 不管如何，大家没死就是好事，石青衫对周策灿烂一笑：“周公子，幸得一生，我们都很幸运。” 周策这个大男人，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很不争气。 他哑着声音，望着石青衫时，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下一瞬她就消失了似的。 “石青衫，我们听说你……那场大火的消息时，是前不久，本想立刻回来探个究竟，谁知赤焰边境的事儿没完没了……” 说着话，周策哽咽着，红着眼圈望着石青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站在一旁的石青寒，双手叉腰，微微瞪大了眼睛，“周策，你……” 周策完全没有理会石青寒，径直朝石青衫慢慢挪步过去，站定在她的面前，双臂张开—— 石青衫惊讶地张了张嘴，想往后退，却发现身后是一堵墙。 劫后重生，人家周策毕竟挂念了她这么久，拥抱一下本没有什么。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当街拥抱算是怎么回事…… 石青寒也皱着眉头，没有立刻打断。 他一直跟周策在一起，每天听着周策念叨他姐姐一百八十遍。 得知他姐姐遭难的消息，周策比他哭得还凶，当天就疯了似的要回般若城，幸亏是胡函将军拦了下来。 虽然拦下来了，但周策崩溃了好几天，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差点饿死。 作品正文 第359章 周策诈死的实情 直到胡函将军把般若城最新的消息派人送回来，直到石青衫死而复生之后，周策这才缓过来。 周策对姐姐的深情，别人不知道，石青寒可是从头看到尾的，他，怎么好拦下来呀！ 这个这个…… 就在姐弟俩都不知所措时，周策已经快要抱上来了…… “你们回来了？” 一道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令周策冷不防的吓了一跳，双手僵在原处。 石青寒眼前一亮，立刻恢复严肃神色，双手拱起，行了个军礼，不卑不亢道。 “末将，参见王爷！” 闻声，周策也讶异回头，看见杨择之后，立刻恢复敬畏的表情，如石青寒一般，行军礼。 “末将，参见王爷！” 两人双手作揖，正躬身时，杨择越过他们，直直看向贴在墙上的石青衫。 没有被周策拥抱，而且这两个小子被杨择吓成这样，石青衫不由得笑了，一抬眸却对上杨择那张臭脸。 弯着腰的石青寒和周策对视一眼，还奇怪这是怎么了。 杨择幽幽地望着石青衫，半响才懒懒道：“起来吧。” “是！” 石青寒和周策直起身子，在杨择面前站得笔直。 杨择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俩，淡声道：“回来的够快的。” 周策微一颔首，规规矩矩道：“承蒙皇上大赦天下，末将等接到王爷指令，三日前便动身，今……” “你们一回般若城，不来找我，第一时间来逛大街？”杨择声音沉了几分，眯着眸子打量着他们。 石青衫走前了几步，明显看到石青寒和周策的脸微微紧绷，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她心中惊讶，这两个毛头小子，竟然这么怕杨择？ 见石青寒和周策齐齐低头，“末将知错！” 顿了半响，杨择才悠悠道：“石青寒思念姐姐，拥抱尚可……” 很明显的看出，石青寒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但周策依旧绷着脸。 杨择的目光落定在周策身上，微眯的眼睛透出几分不悦：“但是你，与她非亲非故，当街接触，是想做什么？” 声音不大，却令周策畏惧，额头都冒出冷汗。 石青衫看得出来，杨择又在吓唬人了。 石青寒看了看杨择的脸色，心中默默同情着周策。 如果没有战王爷在前，其实石青寒挺愿意让周策喜欢他姐姐的。 可是，有战王爷在这儿戳着，石青寒也知道，别的男人都被比下去了。 这不，周策见着战王爷，自己都怂了，还能抢得过吗？ 石青寒心中叹了口气，看了眼石青衫，想为周策求助外援。 与弟弟相视一眼，石青衫便知是所为何事。 看着周策大气不敢出一下的怂样，石青衫也颇为同情。 石青衫抿抿唇，向杨择开口道：“王爷，他们很久没有回家了，我可以先带青寒回家吗？我娘她们也很久没见青寒了。” 石青衫都已经开口了，杨择便轻嗯了一声，“石青寒。” “末将在！” 杨择眼中隐有笑意，十分亲切的样子，“回头，再向我汇报赤焰边境之事。” “是！”石青寒轻轻吐了口气，却是颇为受宠若惊。 接着，杨择的目光又转向周策，笑容悠悠然。 石青衫忙抢先开口：“王爷，可否请你送我们回去？正好我也想问问，青寒在军营中表现如何。” 杨择转向石青衫，表情温柔了不少，“好。” 石青衫点点头，便跟周策道：“周公子，你快些回家看看周大人吧，周大人知道你还好好地活着，身子一定痊愈了。” 在杨择没有开口前，石青衫赶紧拉着石青寒走在前头，这才好让杨择放过周策一马。 看着她们姐弟二人，加一个杨择，三人同行离去，周策可怜巴巴地望着，垂丧着脑袋回家了。 一路上有杨择在，石青寒走路都是绷着的，就好像在军营受训似的。 杨择也是很有人性的，才陪着他们姐弟走了一小段，便道：“明思昨天跟我约好，请我喝酒的。” 这还笑看了石青寒一眼：“你们姐弟有话，慢慢说吧。” 石青衫不自觉地客气了几句：“王爷这就走了吗？不如去府中用午膳？” 话音落罢，石青衫便看见杨择眼中的几分戏谑，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当真想请我吃饭？” 石青衫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 杨择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石青衫的头发，柔声道：“不是还有一件薄衫在你那里吗？回头跟你弟弟一起过来。” 说罢，杨择便离开了。 杨择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石青寒收回目光，笑眯眯望着石青衫：“姐姐，王爷对你好，这我就放心了。” 石青衫一怔，脸颊立刻红了起来。 刚才杨择说的那句话，的确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石青衫低下头，笑骂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放心什么？有你在身边，姐姐才能放心！” 姐弟俩很久没有在一起这样静静地散步了，石青衫感觉到无比心安，同时也对石青寒这段时间的事情很感兴趣。 “你不在白楚边境，是吗？”石青衫脚步慢慢，细声问道。 石青寒点点头，“对，去年，王爷就把我派去赤焰边境，”他顿了顿，“我和周策。” 石青衫顿住脚步，惊讶，“所以，周策那时候没有出事，王爷早就知道了？” “王爷不知道，我接受王爷的命令暗中去了赤焰边境时，偷偷带着周策一起去了，前不久周策与我一同在军营里立功，我们被封为左、右将军时，我才不得不告诉王爷实情。” 左、右将军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对于普通士兵而言，已经是爬得很快的了。 再加上杨择的关系，胡函将军对石青寒和周策二人很是重用。 “什么实情？”石青衫轻轻皱眉，问道。 “我和周策一同入白楚边境的军营，不知为什么，他很照顾我，我们俩的关系就变得很好。” 石青寒瞒了一句话，周策对他好的原因，后来周策都说了，是因为石青衫。 “我们去山上的时候，有人要追杀他，我便让他藏了起来，那些杀手看起来是非要了周策的命不可，所以我便说，不如将计就计，造成他死了的假象，这样可以保命。” 作品正文 第360章 冤家路窄 周策躲在山中的那几天，都是石青寒将食物带来给他的，两人实在瞒不住，但消息也送不到般若城，正是孤立无援之时。 “恰好，王爷来了，说让我去赤焰边境做任务，能不能建功立业便看我的本事了，我立刻答应下来，连夜带着周策去了赤焰边境，他这才躲过一劫。” 听完石青寒的诉说，石青衫心底有极大的震撼。 想必一定是墨清雅派人去暗杀周策，然后再将绿萝送到她的手中，再挑唆着周筱来逼她结成冥婚…… 这一切若是没有墨天耀的帮助，墨清雅上哪里找杀手？ 看来，墨天耀是一定要为难她了！ 只不过连累了周策，是她心中极为愧疚的，幸好周策随弟弟一同去了赤焰边境，还闯荡出一番天地。 石青衫心中稍许欣慰后，便又想起一人：“那么，大姐呢？” 说起石梦年，石青寒眼中满是敬佩和羡慕：“大姐仿佛是为军营、为战场而生的！她一去白楚边境，便混得风生水起，白楚边境有几次小乱子，主将都让大姐去平定呢！” “大姐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很照顾我的！”石青寒说起来，也有几分暖心，“不过，后来我去了赤焰边境，便也不知道大姐的消息了。” 想起石梦年那英姿飒爽的模样，石青衫心中便有几分想念。 “大姐，应该能应付得了吧，她喜欢那里，纯粹，简单。”石青衫轻声笑了。 若石梦年一直留在般若城，留在丞相府，她怕是会度日如年吧。 回到丞相府，石青寒自然令众人震惊。 尤其是大夫人，石成欢死后她痛不欲生，已经瘦成皮包骨头了，这一看石青寒好好地回来，听说还在赤焰边境做出了些成绩，不禁更加气。 有石青衫和杨择在，石明远现在看石青寒自然很顺眼了，晚上吃饭时，直接把大夫人送回房间里，特地叫厨房做了几道好菜。 酒留这个母亲，看到石青寒之后，喜得泪水连连，怎么也看不够。 吃晚饭时，石红绡也高高兴兴的，还给石青寒多夹了好多菜。 “咱们家青寒啊，从小就长得俊朗，我一早就看出来，青寒绝对是个翩翩公子！”石红绡夸赞道。 石青寒微微红了脸，眼中藏不住的喜悦：“三姐，你别取笑我了！” 石红绡挑眉，“这就叫取笑吗？我还没说完呢，长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却在外面吹成了这样，姑娘们看见了……”随即嗔了他一眼，“肯定更喜欢呢！” 一家人顿时被石红绡逗得哈哈大笑，石青衫心中生出无限感慨，这个家，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和乐融融吧。 刚开饭，苏念带着孩子进来了，见到众人先行礼，最后拜见石青寒。 石青寒起身，走向奶娘那里，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小弟弟石承瑾，沉默良久没说话。 “父亲，这就是小弟弟吗？”石青寒转过身来，对石明远笑道。 石青寒的笑容太过干净纯粹，竟然让石明远目光有些躲躲闪闪。 石明远讪笑着：“青寒啊，这是你弟弟，叫做石承瑾。” 石青寒轻扯唇角，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的笑意却是凉凉，没有一丝欣喜的感觉。 承瑾，多好的名字，似乎是承载了石明远的无限希望和祝福。 而他，就算家里只剩下他石青寒一个儿子，父亲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宁愿再去生一个小娃娃…… 见石青寒沉默，弄得苏念也很尴尬，石青衫唤了一声：“青寒。” 见姐姐向他招手，石青寒这才坐了回去。 石青衫盛了一碗汤，端到石青寒面前，轻轻笑道：“父亲老来得子，不光他疼承瑾，我也很喜欢承瑾呢！” 石青寒微有诧异地偏头，却望进了石青衫沉静如水的笑眼之中。 姐姐都已经这么说了，石青寒是绝对不会忤逆姐姐的意思的。 随着石青寒的动筷，这尴尬的气氛便也都消失了，继续着一家人的和乐。 饭后，酒留母子三人和酒月母女都去了青寒院，其他人也不去凑这个热闹。 刚关起门，站在窗边的石青衫的声音轻轻响起：“苏念是感念娘的恩情，才会跟着嫁进丞相府的，你有气，不要怪在承瑾身上。” 石青寒垂着脑袋，他自然明白姐姐这是在跟他说话。 石青寒对石明远的感情很复杂，他恨石明远朝三暮四，对他们母子不好，更渴望得到石明远那一点点父爱。 可从始至终，一点点父爱都不曾有。 而如今，石青寒所希望的父爱，却全部倾注于一个小孩子身上，他这心里…… “我知道了，姐姐。”石青寒有些闷声说着。 看石青寒闷闷的，石红绡便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缓解着这沉闷的气氛：“来，让三姐看看，青寒是不是壮实了……” 石青寒回来的第二天，便准备去战王府报道了。 他倒是非常听从杨择的话，“姐姐，王爷不是说了，让你跟我一起去，正好送他的衣裳吗？你不去，让我怎么交差……” 石青衫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被亲弟弟坑！ 去战王府，石青衫已经浑身长刺儿了似的不舒服，还有让她更傻眼的—— 周策也赶着今天，来了！ 这个周策啊，真不让人省心，他自己来战王府便罢，偏偏还带着他妹妹周筱！ 在战王府的大门口，一场无形的战火就已经在周筱和石青衫之间燃起了。 或者说，是周筱单方面燃起的。 “和从前的未婚夫婿，一同登上现在的未婚夫婿的门，呵，五小姐，玄轻国怕是只出了你这么一号人物！”周筱看到石青衫，便气得想怼两句。 冤家路窄！石青衫心中叹了一声，连看都没看周筱，不想理会。 石青寒已经有点不高兴了，正想理论，她拍了拍石青寒的胳膊，“走。” 姐弟俩先进了门，周策拽了周筱一把，怒目道：“你这是干什么？对人家那么凶巴巴的干什么？” 周筱立刻炸了，“哥！我这是为了谁？” “谁知道你为了什么，进了战王府的门，你老老实实的，否则你现在就走！”周策冷声说着，一只脚已经踏进王府大门。 作品正文 第361章 她是我的女人 在边境军营中历练这么久，如今的周策不光是从前那个只会咬文嚼字的书生，更加添了几分军人该有的雷厉风行和果断。 周筱气哼哼的跟进去，她也是想见一见杨择，这才跟过来的，谁知道这么倒霉，竟然又碰见石青衫！ 见一行四人都来了，倒是令杨择微有讶异，不过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来。 虽然周策和石青寒穿着自己的常服，但也恭恭敬敬地行了军礼，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 周筱和石青衫都各自站在一边，似乎也有些尴尬。 待行礼之后，坐在上座的杨择，忽而轻笑，“你站着干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愣，只见杨择抬了抬下巴，指的人就更加明确了。 “还不过来坐下。” 是越过石青寒、指向石青衫。 所有人都望着自己，石青衫顿时感觉脸上挂不住，尤其是站在旁边的周筱，怒气冲冲的眼神都想把她吃了似的。 避免杨择再多生事端，石青衫垂着头，快步走上前。 刚要坐下，却听杨择懒声道：“不是有软垫吗？” 立刻便有婢女手捧着一个软垫子上来，铺在石青衫所在的木椅上。 石青衫不尴不尬地坐了下来，看了杨择一眼。 只见杨择的眉眼温柔，仿佛堂下无人一般：“入秋了，天凉。” 所以，连坐垫都准备好了。 这不光是当着外人的面儿，更可耻的是当着弟弟的面儿，石青衫干干笑道：“谢、谢谢王爷！” 看见杨择对石青衫好，石青寒笑眯眯的，与此同时，也担忧地看了眼周策，害怕他这个好兄弟禁不住打击。 赤焰边境的事宜，几乎是经周策和石青寒的手办的，他们二人将军营中的大大小小事宜都仔细汇报了一遍。 说话的人认真，可听者却是一心二用。 听他们两人说着话，杨择还给石青衫倒了杯玫瑰茶，接着让人上了干果点心，给石青衫剥瓜子吃。 “这个瓜子呢，是奶香味的，你尝尝。”杨择剥好了放在小碟子中，推到石青衫面前。 石青衫一脸窘色，她面前已经有好多吃的了！ 正在汇报的周策，忽然停顿下来。 杨择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胡函怎么了？” 周策脸上立刻现出悲愤的神色，杨择一边讨好石青衫，一边什么话都听进去了，他就是想发火也没地儿发呀！ 好不容易全部汇报完了，周策也旁观了杨择和石青衫如何‘甜蜜’的过程，满脸受伤的表情。 周策还弱弱地问了一句：“王爷，我还活着的事情，昨晚上应该已经传出去了，到时候我该怎么说？” 不但没死，还去赤焰边境军营做了右将军！ 石青衫也担忧起来，若是墨清雅心里气堵，有可能会求着墨天耀，对周策彻底赶尽杀绝吧！ 于此，杨择早就想好了对策。 “实话实说。” 周策一愣，听得杨择慢声道：“对外宣布，那时候你被困山中，以为有人暗害，谁知识错误判断。当你想挽回时，已经随着士兵调动，去了赤焰边境的军营，直到建功立业，这才有脸回来面对江东父老。” 理由找得挺好，可什么叫有脸？ 难道人家周策从前没脸吗？ 石青衫思忖片刻，也赞同地点头：“王爷所言极是，实话实说，反而不容易露出破绽，这样一来，其他人也不会多加怀疑。” 杨择看着石青衫，弯唇轻笑。 看着杨择和石青衫这副默契的样子，周策连谢恩的话都说得浑身不舒服，但还是拜谢了。 周策实在忍不住，望着石青衫酸溜溜道：“我听人说，五小姐差点、差点就嫁给我了，是……是不是？” 这话说出来，本就很奇怪，尤其是杨择在这里，周策非常没有底气。 杨择转过脸来，向周策飞了一个眼刀，冷冷冰冰的。 听得身后周筱立刻咋呼道：“对啊，她已经一只脚踏进周家的门了，谁知道人家捡着高枝儿飞，另一只脚啊……” 没等杨择来为石青衫出气，石青寒已经隐隐含怒，侧脸瞪了周筱一眼：“周小姐，若你无端捏造事实，别怪我得罪了！” 石青衫顿时心生安慰，有弟弟挡在前面，也省得她跟周筱这个小泼妇胡搅蛮缠了！ 虽然她可以不理会周筱，但是怎么能不理周策呢？ 周策眼眶红红的，他是男人，总是这样红着眼圈，让人看着也不讨厌，只觉得很心疼。 大约，是因为周策皮相不错。 皮相不错的男人，总会得到人的同情和原谅，比如杨择这样的，姑娘们想讨厌他都讨厌不起来。 周策依旧望着石青衫，似乎想得到什么答案似的。 石青衫捏着手指，有些发愁该跟周策说什么。 对于石青衫而言，周策就像石青寒一般的存在，是个心地善良的弟弟。 说他心地善良不是没有根据的。 石青衫也曾见过许多男人向姑娘求爱的方式，可周策发乎情止乎礼，临别前只以一盆绿萝相赠，这次回来，见她活着，便比自己劫后重生还要高兴。 这样的男子，石青衫不忍心伤害的…… 正在犹豫之时，杨择已经淡声开口了。 “不是差点嫁给你。” 听得杨择说话，周策眼睛一亮，却在下一瞬又黯淡下去。 杨择眸中含笑，好整以暇地望着周策，周身却散发着无人可违抗的气势。 “不是差点，她不可能嫁给你，因为她是我——杨择的女人。” 她是我，杨择的女人…… 声音轻而淡，却给人极大的震撼，尤其是周策，完全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 若他的情敌是别人，他尚且可以拼力一争。 然而，却是杨择——这是一个连周策自己都会很崇拜敬仰的男人！ 周策悻悻离开，石青寒也追上去，怎么说也是兄弟，不能扔下他不管的！ “哎！青寒！”石青衫急追几步出去，这个弟弟怎么扔下她不管了？ 石青寒转身，对石青衫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显得十分无害。 “姐姐，我中午跟周策出去喝酒，不回家了，你……就叨扰下王爷吧！” “哎！” 作品正文 第362章 爆出一个秘密 看着石青寒一溜烟儿跑了，石青衫顿时生出几分酸意，不禁叹着气摇头。 原来在弟弟心里，她这个亲姐远比不上兄弟！ 一转身抬头，便对上了杨择那双眸子，石青衫干干笑了笑：“王爷，青寒胡说的，我怎么敢叨扰，我告辞……” “敢走试试看！”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石青衫感觉敞开的大门上有不可逾越的结界似的，根本不敢迈腿，只好站在原地干瞪眼！ 两人吃完饭，杨择便带着石青衫去屋顶、屋顶消消食…… “你，你故意的是不是！”石青衫快要哭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弱下来了。 往下面看一眼，石青衫便觉得心咚咚跳，一直紧张地抓着杨择的衣角不敢松手。 秋天的风清爽拂面，感觉的确不错，如果石青衫不怕高的话。 杨择好笑地望着她，“这时候，怎么不躲我远远的了？” 石青衫心中已经将杨择骂了个遍，却是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我躲着王爷做什么……” 杨择一把搂过石青衫的肩膀，她开始有些挣扎，忽然觉得靠在他怀中，还真是很有安全感。 清风徐徐吹来，吹拂着她的面庞，旁边坐着个人，石青衫竟然放松了许多，平视着前方的高山。 远方云雾缭绕，这还只是般若城外的小山，便已经如同仙境一般，不知那不老山又是怎样的美丽？ 石青衫胸中顿时激荡难平，大有满腔豪情之感。 “想必那不老山，必定如同人间仙境吧？那个鬼老道……呵呵，怎么会叫这样的名字，不应该是什么大仙之类的吗？”石青衫不禁笑了。 杨择歪着头看她，“不过是座光秃秃的山，没有多了不起。” “是吗？传闻中的不老山，神乎其神。”石青衫立刻转头，惊奇地望着他。 杨择笑了，“鬼老道，或许就是个普通人。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无稽之谈！” 对于杨择的言论，石青衫是万万不敢苟同的，她喃喃地摇着头，“还是要相信的呀……” 对鬼神敬畏一些，至少不惹麻烦。 “胆小鬼！” 杨择恶劣地笑笑，另一手捻起她的头发来玩。 沉默一瞬，石青衫感觉到微有尴尬，她微微低下头，碎发随风飘在额前。 “王爷，我觉得已经消食了，不如、不如下去吧，我……” “石青衫，你该不会对周策那小子，有什么想法吧？”杨择冷不丁地问道。 石青衫似是吓了一跳，转过脸来便否认：“周策跟我弟弟一样大，我怎么会……” “你知道就好！”杨择凑近她脸前，不由得坏坏笑道：“有我在这儿，实在不相信你会看得上其他男人！” 或许是杨择太过于自信的样子，在石青衫看来非常滑稽，石青衫竟然很不配合地……笑了。 杨择笑容凝住，微眯了眸子，“石青衫……” 石青衫忙收敛了笑容，摆手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王爷实在没必要跟周策相比的……” “哼，算你有眼光！”杨择竟然心情好了几分。 石青衫点点头，实在搞不懂杨择的思维。 周策在杨择面前，应该就是小耗子见到猫吧，杨择会把他放在眼里？石青衫能不觉得好笑吗？ 心里正胡乱想着，却被杨择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慢慢摩挲着。 秋风扑面送来凉爽，石青衫却身子一僵，竟然更热了些。 “你！” 听得杨择在她耳边，闷声笑说着：“周策跟我，没有可比性。” “那……” “石青寒抱你了对不对？就是这样……” 说着话，杨择放在她腰间的双手微微收紧，脑袋就埋进她的肩窝，像是一只慵懒贵气的猫似的，蹭来蹭去，还大言不惭地说着。 “他是你弟弟，我原谅他。但是，我得抱回来……” 抱！回！来！ 石青衫欲哭无泪，我什么时候欠你的，你说！ …… 这几天，皇上又重提不老山选徒之事，大概就是势在必得的意思。 朝臣们表面上附和，说天定之人一定会出在玄轻国，可心里都颇为不屑。 天下之大，凭什么上天安排的那个人出在玄轻国呢？ 若按照实力来说，赤焰国是三国之中最强的，而白楚国虽是女权当道，从女帝到小将，一点也不输给男儿。 相比之下，其实玄轻国是最弱的一个，当然这话也不好说出来。 皇上似乎也感觉到大家的不屑，像是为了强出一口气似的，竟然爆出了一个秘密—— 战王爷杨择，从前是不老山其中一位鬼夫子的徒弟！ 这个消息一出，群臣震惊。 姐弟俩闲来无事，坐在石青衫开的酒楼中，聊天时还说到这事。 “咱们从前就不知道战王爷是从哪儿来的，就算在白楚边境建立军功，也不该被皇上这么喜爱，这下子，都知道原因了。”石青寒说着，双眼发亮，透着无限崇拜之情。 石青衫也很是震撼，“嗯，我认识王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的过去……” 细细一算，已经两年多了。 大家都知道，杨择是颇得皇上宠爱的战王爷，却也没有追究过他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在人们的认知中，好像杨择生来如此贵气，就该是高高在上的战王爷。 不不不，世人想得未免太过简单！ 石青衫倒了两盏茶，慢慢道：“青寒，这一次不老山选徒，我应该也会去。” “姐姐？”换成别的人，石青寒怎么也会相信的，可怎么能是石青衫？ 石青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但凡能去不老山为徒的，除了那个天定之人外，其余的都该是能为天下统一而助力的，应有旷世奇才，再不济也要有个尊贵的身份，让不老山不得不接收。 可石青衫…… 石青衫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去啊，可你知道战王爷的，我根本……” “是王爷让你去的？”石青寒忽然想明白什么似的，笑弯了眼。 “此去不老山，少说也要数月，王爷怕姐姐独自在般若城，会受欺负吧。”石青寒犹自点点头，越发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 作品正文 第363章 预选大会 石青衫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你回来这几天，有没有去找过四公主？她一直惦记着你。” 想到杨婼，石青寒眸光温柔下来，却微微垂下了眼：“没有。” 看石青寒的反应，便知道他对杨婼也是牵挂的，可为什么？ 石青衫微微皱眉：“为什么不去？” 室内安静下来，石青寒缓缓喝了半杯茶，苦笑道：“姐姐，我是个庶子，总和公主来往，别人会怎么看她？” 石青衫没想到，弟弟会这样自卑。 石青寒从小不会说话，养成了安静的性子，如今能这般阳光开朗，已经很不错了。 只不过，一直作为小哑巴长大的石青寒，受到的鄙视和白眼比石青衫多得多，他自知和杨婼是云泥之别，杨婼从前对他有恩，他怎么敢再生觊觎之心？ 石青衫心中五味杂陈，喉头微微发紧，“青寒……” 石青寒扬起笑脸，笑容一如往昔般安静纯粹，“姐姐，不用担心我的，我已经长大了……” 杨择是不老山徒弟这一事传开后，皇上立刻兴师动众地办了一场预选大会。 也就是让杨择先过过眼，看看究竟有哪些人能入得了鬼夫子们的眼，到时候好举荐。 天空万里无云，般若城热热闹闹，已经搭好台子准备唱戏。 这场预选大会，便由杨择来做主考官。 皇上还要求各位皇子皇女，必须前去参加，这样可以召集天下有志之士参与盛会。 其实也很简单，没有挑战的标准，只要展示你最擅长的技能便可，由杨择来判定是否合格。 竞选的内容宽泛，应选的人也都一头雾水，不知究竟该做什么了。 皇子公主们也算是卖杨择一个面子，都纷纷上去各展所长。 杨择也只是笑眯眯地点评一二，不说他们过关与否。 这场预选大会声势浩大，听说不限男女，石明远硬是赶着石青衫、石红绡和石青寒前来参加，而三人也只做旁观。 “你看那个人，像是狗熊似的，还非要弹琵琶！”石红绡的笑声十分好听，仿若泉水叮咚流过山涧，吸引了周围不少的目光。 石青衫低笑着拽了拽石红绡的衣袖，石红绡反而抖了抖，更加昂首挺胸的，妖媚的小眼神扫过那些人，“笑都犯法吗？” 石青衫和石青寒对视一眼，露出无奈笑容。 姐弟三人看着台上人表演，还有石红绡的精彩解说，都快要笑死了。 结果也在她们的预料之中，除了皇子公主们，杨择对于其他人都很不给面子的批评并拒绝。 不过，杨择一直是笑眼相待众人的，即使是指责，也是微笑着嘲讽，所以前来应选的人陆陆续续的，从没有间断。 一个上午快要过去了，高座之上的杨择，单手撑着脑袋，露出几分懒懒的神色。 “看吧，怎么可能是人人都有机会的？皇子公主和世家大族们早就占了名额，这些普通人，都是过来凑人数的！”石红绡轻哼了一声，显然是已经看出了皇家搭这个戏台子的真正目的。 快到中午，大约场子也要散了，姐弟三人刚想离去时，便瞧见一个人旋身飞上了台子，随即听到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大喊一声：“哥！” 是周筱，站在台下刚喊了一嗓子，令石青衫她们注意到了。 “呦，这不是周家那个挑事的臭丫头吗！”石红绡撸起袖子，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被周筱听见。 周筱看过来，嫌恶地皱着眉头，很看不起石红绡似的：“你想来打我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石红绡冷笑一声：“打你，我还嫌脏了手！” “你！”周筱生气，微眯着眼，用极为不屑的语气道：“我不跟卑贱的庶出多纠缠！” 一句话说的石红绡就要冲过去，周筱还继续火上浇油：“就算你是庶女，那也是丞相府出来的，怎么学不会洁身自好？你是不是不知道贞节怎么写？” 她不就是在暗讽石红绡吗？ 石红绡可忍不了，作势就要冲上去打，却被石青衫和石青寒拉住。 “三姐！你别乱来，不然理亏的就是我们！”石青衫低声道，警惕地看了眼台上坐着的二公主杨婵。 杨妙杨婼还有其他几位皇子都好说，杨婵在这里可就不对了，不能轻易挑起事端。 尤其是杨婵现在看到她不顺眼，很有可能迁怒三姐。 石红绡住手，冷哼着退回来，掸了掸自己的衣裳，狠狠地瞪了周筱一眼。 周筱翻了个白眼，便急切地望向台上。 周策一身锦衣，立于台上，颇有几分少年不服输的血性。 快要睡过去了的杨择，忽然看到周策站在台上，清醒了不少，微微坐正了身子，却还是懒洋洋地笑问。 “周策？你？” 那一声你，调子拉得很长，听在旁人耳中，似乎觉得杨择在看不起周策似的。 周策双手交握，恭敬行礼，“是，末将不自量力，也想一试！” 他的声音很有力量，将刚才快要散去的人群又聚拢回来。 杨择双手交叉，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很有兴趣：“那么，你想试什么？” 你敢上台，说明至少有一个过人之处吧？ 众人只见周策身量修长，眉目清俊，却不失少年该有的英气。 这大概是今天，除了皇子公主之外，条件最好的一个吧！ 众人都投去期待的目光。 就在万众期待下，周策的眉头轻轻蹙起，随即望向杨择，目光中微有迷茫—— “王爷，末将……也不知道要试什么。” “……”周公子，你真的不是来搞笑的？ 台下的人一阵哄笑，弄得周筱都尴尬脸红。 杨择却没有半分取笑之意，反而真的很认真地问道：“琴棋书画？” 周策摇头。 “通晓诗书？” 摇头。 “对玄轻的贡献？” 继续摇头。 最后，杨择自胸腔中发出笑声，“那么，你该是在军营里学到些本事吧？” 周策深深皱下眉头，两条眉毛纠结地扭在一起。 就在周策尚且纠结之时，空中向他扔来一把长缨枪。 他立刻作反应，刚接到手，便见杨择施展轻功，朝他袭来，散漫的声音响在耳边，令他心头一惊。 “那就由本王，来试试你的真本事吧！” 作品正文 第364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话音落罢，杨择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唇角轻轻上扬，端的是懒散的笑容，赤手空拳却已经朝着周策的面门袭来。 周策疾退几步，以长缨枪做抵挡。 杨择没有拿兵器，在已经让了一大步的前提下，将周策逼得连连后退，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众人看得这打斗，纷纷拍手叫好，好像是在看街头卖艺似的热闹。 而石青衫却有些担忧，这杨择出手，应该不会没轻没重吧！ 杨择没有出狠招，只是一招一招地出得非常快，让周策没有喘息的余地。 而且，杨择只是将周策逼到台子的边上，让他几度都快摔下台子去，却在关键时刻收手。 一来二去，周策有惊无险，却是狼狈不堪地躲避杨择的攻势，看起来像是杨择在耍着周策玩。 周策浑身大汗淋漓，在台子上到处逃窜，站在台下的周筱都快没脸看下去了。 杨择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有些无聊了，便轻易踢掉了周策手中紧握着的长缨枪。 杨择以脚尖勾起了长缨枪，单手稳稳接住，长缨枪的刀尖立刻对准了周策的脸。 此时，周策单脚踩在了台子边沿上，见那刀尖闪过来，他一慌，便重重地摔下台子。 “呃！”周策后背着地，疼得缩了下身子。 “哥！”周筱忙上前去扶，毕竟是哥哥，她也心疼，“都说了不要来，干嘛非要来！” 台上的杨择，将手中的长缨枪随手往台下一甩，刀尖便破了坚硬的地面，死死地插进去。 杨择长身玉立，双手负于身后，眸中带有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气，勾唇浅笑。 “不老山选徒，就算是本王也难以猜测四位鬼夫子的心思，所以，各位下午不用再来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为什么不早说，非要办这场可笑的预选大会？ 皇子公主们倒是没什么，毕竟他们也没有损失。 可那些上了台子、遭到杨择明里暗里奚落、出过洋相的人，这心里可就不平衡了，战王爷这不是明摆着耍人？ 站在台子上，对于台下人眼中的怨怼一览无遗，杨择只是浅笑着，毫不在乎地跳下台子，走向了石青衫。 杨择走过来，石青寒和石红绡自觉远离。 石青衫担忧地看了眼周策，见石青寒也朝着周策去了，看起来他摔得不轻。 看到眼前的杨择，石青衫便有些气闷，忍不住想为刚才上台的那些人讨个公道。 “王爷，既然决定权完全掌握在鬼夫子手中，你为什么还要举办这场大会？” 杨择悠悠地望着她，挑眉道：“是我办的吗？” “可……” 他都能叫停，就没能力劝说皇上不要开始？ 杨择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闲来无事可做，找个乐子。” ……理由够充分！ 石青衫气得没话可说，目光落在周策身上，看见他被石青寒和周筱扶起来时，龇牙咧嘴的，后背应该是摔着了。 看到周策受伤，石青衫多少是有些看不过眼的，她望着杨择，强压着怒火，平静地问道：“王爷，你是不是在针对他？” 其他人上来，顶多被杨择暗暗骂两句，可周策上来，杨择却让他出尽了洋相才下去。 如果杨择否认，石青衫恐怕会看不起他的！ 所以，杨择很诚实地承认了，“哦？看出来了？” 石青衫气都不打一处来，她是眼瞎了吗？谁看不出来？ 理所当然，毫不愧疚！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针对他？”石青衫质问道。 杨择轻然挑眉，露出几分危险气息。 回答还没说出口，听得那边石青寒生气地问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上来？” 周策被扶着站起来，龇牙咧嘴道，“你轻点，轻点！” 随后，周策这才向石青衫这边投来深长的眼神，叹声道：“你不是跟我说，你姐姐也会去不老山吗？所以啊……” 说罢，周筱和石青寒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周策，而石红绡嗤嗤发笑，笑这个傻小子。 闻声，听得杨择略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听见了吧，你说我为什么！” 石青衫忙错开目光，像是遮掩什么似的低下头。 周策啊，真是傻的可以！ 距离白露时节，尚且还有二十多天。 就在全天下人都在兴冲冲地等待白露这天、不老山开山收徒之时，皇上竟然生病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甚至常常会陷入昏迷。 皇宫中人，正对着皇上的大病束手无策时，白楚边境出现动荡。 据说，边境那座城，似乎因为两国利益纷争，白楚国气焰嚣张，似乎随时会发难。 这才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皇上偶尔有清醒的时候，杨择进宫探望时，便与皇上商讨过此事。 现如今看来，白楚边境的事情，只有杨择调兵遣将才能平息。 杨择从白楚边境回归，可手中还紧紧握着兵权，随他一同进入般若城的，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 为了防止白楚国突生事端，打得玄轻国措手不及，皇上便做下了决定。 让杨择将手上所有的兵全都调去白楚边境，就算不打起来，也能起到震慑白楚国的作用。 皇上正在病中，坚决留住要随军去边境的杨择，好帮他料理朝中大事。 但手上的精兵强将全部调离般若城，杨择手上没人，这才真的是个空壳子。 别说杨择是个空壳子了，杨择回到般若城这两年，带回来的精兵主要是保卫般若城。 如今精兵全都应急调走，般若城这座皇城，其实是很脆弱的。 可玄轻国的朝廷很自信，般若城不光有杨择坐镇，还有墨天耀呢！ 两个战神都在，绝不会有问题的！ 刚拍着胸脯保证过，这不就要打脸了？ 趁着皇上病重，这就有人要造反了！ 夜深了，千家万户的灯，一盏盏地熄灭，般若城渐渐地静下来。 就在这样的安静之中，有大批的人马，慢慢地包围了皇宫。 大量士兵调去白楚边境，皇宫巡逻保卫的人，大大减少，因此这些人很快就潜入了皇宫之中，如同一只黑暗之手，缓缓地伸进了皇宫。 “有刺客！” 一声尖利的嗓音打破了这暗夜的沉寂，惊扰了原本安静的皇宫。 仿佛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立刻溅起无数滚烫的油花儿。 躲在暗处的人像是蚂蚁一般，迅速包围占领了皇宫，将发现他们的人，立刻斩杀。 一路走进去，溅起无数鲜血。 作品正文 第365章 五小姐被困住了 战王府，杨择和杨昭相对而坐，面对着一盘棋局各自沉思。 可明显看出，杨择十分沉稳，而杨昭似乎有些焦急，有几步棋落下才发觉后悔。 棋局正在激烈之时，周策和石青寒疾步而入，悄声站在一旁，等待这盘棋局下完。 正在沉默之时，流光快步走进来，颔首道：“王爷，殿下，他们已经动手了！” 听闻流光汇报，周策和石青寒脸上都露出几分兴奋之色，杨昭略略紧张，透着几分担忧。 最后一子落下，杨择的黑棋将杨昭的白棋团团围住，形成困兽之斗。 杨择缓缓抬眸，幽深的黑眸中散发着点点慑人的光芒，他唇边勾起一丝浅笑，语气清浅。 “我们也该动手了。” 得了杨择的命令，周策和石青寒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跃跃欲试。 杨择的气定神闲，仿佛给杨昭吃了一颗定心丸，杨昭起身，踏入窗外暗黑的夜色，比之白天那嘻嘻哈哈的模样，判若两人。 杨择才刚刚站起身，却见绯梦带着一身寒意奔进来，一脸急色：“王爷，嶙王妃去了丞相府，五小姐被困住了！” 浓黑的夜空之中，阴云翻涌滚动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屋内几人的脸色，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石青寒脸色铁青，咬紧牙关，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救家人。 周策也是万分担忧，但也知道军令为重，等着看杨择和杨昭如何安排。 杨昭回头，望着他们三人，暗暗咬牙骂道：“这帮孙子！今天要进宫动手，所以就先派个女人去，想缠住我们！” 到了这个时候，杨昭知道杨择不会放着石青衫不管，墨天耀打的不就是这个算盘吗？ 可如果杨昭和杨择兵分两路，单靠杨昭自己去宫里去压制墨天耀，他自己心里还有些没底。 若杨择不去救丞相府，依着墨天耀的狠劲儿，必定会派人杀掉石青衫的。 不能不去宫里，也不能不去救石青衫…… 正在两难之际，三人齐齐望向杨择，想让他拿个主意。 杨择目光深深，他的表情也只在绯梦说话的那一刻，有一丝丝崩裂，随即很快恢复原本淡然模样。 他们这三人却十分了解，杨择面色暗了不少，似乎是动怒了。 似乎是怕杨择冲动，杨昭灵机一动，想出了一计，“皇叔，不如这样……” …… 丞相府晚饭过后，众人正打算散去，各自回房时，下人来报：“老爷，六小姐回来了！” 嫁出去的石婉茵，丞相府中的人仍旧对她保留旧时的称呼，六小姐。 话音刚落，一大帮人跟着石婉茵浩浩荡荡进了府，大概有三四十人，怀抱着管弦乐器，像是歌女。 歌女们留在外面等候，石婉茵独自走进正厅，脚步轻轻，身段盈盈，比之从前的确多了几分自信。 见到家人，石婉茵一一拜过，浅笑问好。 现如今这个女儿是嶙王妃，该给嶙王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石明远点点头，“婉茵，今天回来，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饭都吃完了才回来，这不是让人说丞相府对嫁出去的女儿不好吗？ 石婉茵微笑颔首：“父亲，女儿不想麻烦，但是……日子久了没回家，心中惦念……” 说话时，石婉茵声音细弱，似乎又回到从前怯懦的样子。 大家看向外面站着的歌女们，纷纷露出疑惑神色。 此时，老太太思忖片刻，微微讶然，“婉茵，今天是你的生辰吧？” 石婉茵的脸微微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那么外面那些歌女，便是石婉茵带过来想和家人一起热闹热闹，又不好意思多添麻烦…… 老太太面上立刻多了几分愧疚之色：“婉茵啊，是祖母年岁大不中用了，竟然记不住你的生辰了……” 老太太这么说，是在为丞相府在坐的这些所谓石婉茵的家人们，缓解尴尬呢。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记得石婉茵的生辰！ 石婉茵眼圈微微泛红，忙道：“祖母，不碍的，我请了歌姬舞姬，想请家里人一同观看，热闹热闹，不知可否……” 看着石婉茵这样子，老太太心中也几分不忍，立刻笑着答应：“婉茵生辰，必定要和家里人一同过才热闹呀！就去花园吧！” 老太太发话，那么其他人便不敢有异议了。 去花园的路上，石红绡还笑着跟石青衫说悄悄话：“婉茵算是嫁得好了，不然就算从前在府里，她的生辰也不会有人记得的……” 府中能记得住她生辰的，也就是酒月、酒留母子三人了，石红绡便心满意足了。 相比之下，石婉茵可怜得多！ 石青衫轻抿了唇，轻唤了一声：“温茶。” 温茶忙凑过来，“小姐，怎么了？” “你去我房里，放首饰的抽屉里有一串红玉手串，是我昨天放进去的，你应该能找得到。” “嗯，昨天小姐拿回来的时候，还说这个可贵了……”温茶回忆着，奇怪道：“小姐，找到干什么呀？” “拿过来，等会儿送给婉茵。” 温茶微微吃惊，似乎有些舍不得，石青衫推了推她的肩膀，“快去。” 温茶离开，石红绡无奈地笑了：“送给婉茵没必要，婉茵跟我们不亲，送她十箱金子都不行！” 张姨娘的死，还有张家和酒家的恩怨，石青衫将张家生意搞垮，这一桩桩一件件，石婉茵绝对不会忘记的。 就算石婉茵不说，石红绡也能猜得到，石婉茵必定会把这笔账全都记在石青衫头上。 石青衫抬眸，望向前方，正搀着老太太一同前行的那个少女背影，心中犹有一丝不忍。 因为老太太她们喜欢看戏，花园里的戏台子便常年搭着。 歌姬舞姬们款款上了台，待众人坐定之后，便准备开始歌舞了。 乐声悠扬响起，石婉茵望着台上，目光正在游离。 “婉茵……” 老太太低声叫她，这才令石婉茵回过神来，凑近老太太。 老太太笑眯眯的，十分慈祥的模样，拉起石婉茵的手，语重心长道：“婉茵，府中儿女多，你又是个沉稳安静的性子，祖母常常会疏忽，你不怪祖母吧？” 石婉茵微微咬了咬下唇，沉默地摇摇头。 作品正文 第366章 大夫人就这么死了？ “那就好，祖母就知道呀，我们婉茵可乖巧着呢！”说话时，老太太拉过石婉茵的手，将一个红宝石戒指戴在了她的指头上。 这个戒指，石婉茵曾经见过的，那是老太太年轻时的陪嫁，她从前很喜欢的。 石婉茵一怔，“祖母，这太贵重了……” 她急忙要取下来，却被老太太按住。 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手，笑声中透着几分沧桑：“婉茵，如果可以，祖母希望你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好好的，可是，我老了……” 她老了，这宅院里的很多事情，由不得她。 嘈杂的乐声在耳边响着，石婉茵却只能听得到老太太一个人的声音，不由得鼻尖一酸，低下头去。 “祖母……” 情绪将将平复下来，一双手拍了拍石婉茵的肩膀。 石婉茵回头一看，“五姐？” 石青衫恰好坐在了石婉茵的后面，食指放在唇边比了嘘，随即拿出一个锦盒来，亲切笑道：“太过仓促，便只准备了一个手串，不知你喜不喜欢。” “五姐……” 石青衫打开锦盒，将那红玉手串拿出来，戴到了石婉茵的手腕上，轻声笑着：“你的皮肤白，带着真好看。” 另一旁看到这一幕的石锦萱，不屑地嗤笑着，动静大的非要让人注意到她。 石婉茵抬起头来，望进石青衫那双沉静如水的温柔眸子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好了，我们继续看吧。”石青衫笑了笑，便往后坐回去。 石婉茵刚转过身子来，便见到大夫人缓步走过来。 大夫人一脸憔悴，那厚重的衣裳下面，似乎那是干枯的骨头架子在飘过来。 望着一身华服的石婉茵，正坐在与老太太平齐的位置上，仪态做派也没有从前的畏怯了。 大夫人指着那戏台子上一众热闹的歌舞姬，微眯着眼，幽幽地看着石婉茵。 “这些，都是为你庆祝生辰的？” 听得大夫人这样无礼的问话，石婉茵讷讷地站起身子来。 老太太极为不悦，抢先开口：“墨氏！婉茵生辰，你若是不祝福，赶紧回去吧！” 自从石成欢死后，大夫人便疯疯癫癫的，在府中肆意谩骂，老太太便不让她常常出来见人了。 大夫人却没听，只是犹自发笑着，声音似是地狱中的阴笑。 “府中有日子没这么热闹了，没想到是为了婉茵的生辰……” 大夫人慢慢走向石婉茵，干枯的手搭在石婉茵的肩膀上，眼窝下陷，眼睛没有一点精光，就那么死死盯着她。 “石婉茵……”大夫人的声音森森发寒，还抚上了石婉茵的脸颊，“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见好几个人都站起来了，乐声戛然而止，歌姬都站在台上看着她们，场面十分尴尬。 石婉茵站在那里，身子僵硬无比。 大夫人慢慢抚摸着石婉茵的脸颊，声音沉哑着。 “成欢不在了，你却让人在这里载歌载舞，石婉茵，你真的以为你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呵，我认下你，但你还是那个贱人生的小贱人，永远不可能取代成欢的位置，永远不可能！” “不，谁都取代不了成欢，没有人可以取代成欢！” 大夫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像是疯了一样。 正在此时，天空中有金色的烟火炸裂，歌女们抬头看了眼，似乎少有人注意到她们目光冷了下来。 而石婉茵，看到大夫人如此，虽然有害怕的神色，目光却是越过大夫人的肩头，望向台子上那群歌女们，露出复杂的神色。 大夫人双手抓着石婉茵的肩膀，似乎更加疯狂起来了，“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个贱人，你……” 话音未落，大夫人已经被两双手往后拖去，死死地钳制住，按在地上。 “是谁！是谁！”大夫人怪叫着，满是惊吓。 令大家匪夷所思的是，抓住大夫人的人，竟然是两个歌姬。 而且，两个歌姬不知从哪里来的长刀，架在了大夫人的脖子上。 石婉茵双手捏紧，慢慢走上前去。 已经被抓住了，大夫人还是耀武扬威的，啐了石婉茵一口，满嘴都是不堪入耳的话。 石婉茵往后退了几步，只见有一个歌姬抬头望向石婉茵，语气冰冷：“王妃，还在犹豫？” 话罢，石婉茵双手交叉握紧，眼睫轻轻颤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狠狠闭了闭眼，“动手吧。” 下一瞬，那个歌姬面露凶光，将手中长刀使劲一划，随后将大夫人放倒在地上，朝着她们走来。 众人瞠目结舌，大夫人就这么死了？ 在丞相府杀人，未免太胆大了！ 歌姬们纷纷跳下台子，抽出袖中的长剑，将丞相府的人团团围住。 刚才杀人的歌姬，似乎是个领头的，她走到石婉茵身边，冷冷扫过在场众人：“王妃，是否动手？” 听她话中的意思，是要把丞相府满门都杀了？ “不！”石婉茵嘴唇轻轻颤动着，似乎有些挣扎，“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可以……” 歌姬眸色一暗，看着怯懦的石婉茵，满是嘲讽：“宫里已经动手了，王妃现在是顾惜家人情分，不忍心动手吗？” 石婉茵双手紧握，轻轻晃着头，“不是，不是……”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惊骇的表情，而石青衫听出了些玄机。 石青衫缓缓笑了，镇定自若：“婉茵，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石婉茵望向石青衫，神色微微复杂起来。 看来的确是了，石青衫继续笑道：“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祖母年纪大了，家中女眷多，吓着了也不好。” 现在就是要稳住石婉茵，于是石青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淡定自若。 石婉茵的神色微有动容，似乎想要妥协，可她身后那个歌姬却冷着脸，似乎不想退让。 丞相府中的守卫，早就被石婉茵带来的人全部钳制住，这些歌姬身手不凡，那些五大三粗的护院根本抵挡不住。 见自己的妻儿老小都被圈在这里，像是待宰的牲口似的，石明远的怒火蹭蹭蹭上来了，指着石婉茵的鼻子一顿痛骂。 作品正文 第367章 当年真相 “石婉茵！你个小畜生！你和五殿下到底……到底在干什么？” 石明远暗暗咬牙，那句造反的大逆不道之言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没敢说出口。 “虽然你是庶女，可从小我也没有少你吃穿，还把你嫁给了五殿下，你现在想干什么？恩将仇报，大义灭亲？” “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在，赶紧带着你手下这群贱人，滚出丞相府！” “你我的父女关系，就此恩断义绝！” 这句狠话撂出来，石明远一点也不畏惧。 哪怕是石婉茵默许手下人将大夫人杀了，石明远也料定她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是石婉茵啊，那是一个，从小就卑微怯懦的姑娘，她什么都不敢做的。 石婉茵抬头望着她这位亲生父亲，嘴唇发颤，那双眼睛似乎浮上了水雾，带着几分挣扎之色。 空气静默了一瞬，两行清泪从石婉茵的眼中流出，大家从那双向来怯懦的眼睛中看到一丝怒和恨。 那细声细语道出了这么些年，她心中埋藏的怨恨。 “恩断义绝？就算不断绝，父亲也从来没有管过我吧？” 敢顶嘴？石明远气骂道：“小畜生，你！” 话没说完时，却见一把长刀横在石明远的脖子上，令他浑身僵硬，不敢再动弹。 “你们，放肆！”石明远咬牙道。 一个小歌姬擒住石明远的胳膊，恶狠狠道：“再多嘴，就杀了你！” 这一句话，便吓到了石明远。 石婉茵不敢的呀，她杀掉大夫人，兴许是有怨恨，但按照常理推断，她不敢再动手了啊！ 石婉茵的愤怒，似乎被石明远激发出来，泪珠不断，慢慢说道。 “你们，也从没有把我当做过家里人看待吧！” “所谓的家人，不过是拿我当做棋子，有用的时候对我好，没用的时候，我的地位连下人也不如。” 老太太掩面哭泣，心中感叹家门不幸。 石婉茵那双通红的眸子望向石青衫，几许复杂。 “五姐……石青衫，你为什么从头到尾，都要装作一个好人？其实有那么多人都因你而死！” 石青衫望着石婉茵，一半惊讶于她的爆发，另一半是出于对她的愧疚。 石婉茵指着石青衫，往事翻涌上来：“那天，明明就是你被大哥欺负了，我闻声过来，本想搭救你一把，可为什么，你要指使大哥来抱住我？” 石青衫微微皱眉，声音沉下来，“大夫人和张姨娘要害我，难道我不能自保？” “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们想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本想救你的！”那细细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真的有几分疯狂，“我明明没有被大哥玷污，可有你作证，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没有一个人……我的清白，我的名声，就这么被你毁了……” “若不是那一次，我又怎么会沦落到……” 沦落到被杨恭耍弄，又嫁给杨嶙这个疯子，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石青衫的双眼微微睁大，似有几分迷茫。 她回想起那天晚上，只有石婉茵一人在丞相府中，还给她送来饭菜，后来她就晕了，被人抬去了石锦华的房间。 她撺掇着石锦华，高声叫来石婉茵，当时石婉茵也吓着了，但这也改变不了石婉茵和张姨娘想一伙害她的事实啊…… 她…… 脑海中一团迷雾，似乎有什么亮光冲破了黑暗，让她顿时明白过来。 石青衫喃喃道：“你不知道，张姨娘和大夫人给我做下的局，没有告诉过你……” 那个局，张姨娘和大夫人没有对石婉茵提起过，否则，石锦华就算叫破了嗓子，石婉茵也不可能过来搭救的。 所以，是她错怪了石婉茵？ 是她，亲手毁了石婉茵的清白和名声？ 石青衫怔怔然，单手抓在椅子背上，指甲抠在木头上，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 石婉茵没有回答，继续恨声道：“如若不是你，我和我娘还可以勉强在丞相府里安度，可你偏要赶尽杀绝，把张家的生意全毁了！” 说起来这是酒家和张家上一辈的恩怨，石青衫只不过做了个了结。 于此，石红绡还是要说一句公道话的，“婉茵你要理智一点，张姨娘的死，跟青衫没有关系，你不能把什么错误都怪在她身上……” “我当然知道，我娘不是五姐杀的。” 石婉茵幽幽发笑，笑眼含泪的模样，令人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压抑着疯狂的女子，还是丞相府那个卑怯的六小姐。 “我娘，是死在了我手里。” 这句话令众人难以消化，这比石青衫杀了张柔还要惊悚。 “我娘若是一直疯疯癫癫的活着，我就永远是妾室生的庶女，没有翻身之地。呵，二姐失势了，母亲总要找一个人来做她们的跳板，我知道的。” “所以我甘愿做跳板，只为了丞相府嫡女这个尊贵的身份。” 在场的人，包括丫鬟的眼中都露出几分鄙夷，石婉茵满不在乎笑了：“嫡女的身份，你们不稀罕，可我稀罕。” 没有人懂得石婉茵那种，从出生开始就被压在最底层的感觉。 说起来她出身丞相府这个贵族家庭，却从没有享受过一天尊荣。 有了大夫人助力，石婉茵便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嫡女的身份，并且风光大嫁。 “石婉茵，你真的是疯了……” 看到这样的石婉茵，一向无脑的石锦萱，竟然也喃喃地说了一句，打心底里生出几分畏惧。 “不是我疯了，而是我清醒了。” 张姨娘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石婉茵都反复想过，她到底后不后悔。 可无论思考多少遍，石婉茵给自己的答案都是不后悔。 当时的张姨娘已经被吓疯了，就算不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石婉茵心道，她这是在为她亲娘做一个痛快的解脱。 与其不得好死，不如在最后，再帮她一把…… 石婉茵笑望着石青衫：“你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石青衫轻轻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双眼已经湿润。 “婉茵，如果你现在收手，不伤害丞相府所有人，我保证，可以再放你一马。” 作品正文 第368章 他是你父亲啊 张姨娘是被石婉茵所杀，这件事着实令石青衫震惊。 可再怎么震惊，比不过她刚得知，石婉茵最初的改变，是因为她的错误判断。 若当初，她没有那么狠，在大家面前维护石婉茵几句，石婉茵便不会失了名声清白，也不会被逼无奈，杀掉亲娘…… 听得石青衫沉静的声音，石婉茵有几分恍惚，微微低垂眼睛时，看到手腕上那一串红玉手串，不由得泪水再一次湿了眼眶。 这府中，没有人在乎她。 今天的生辰，除了老太太跟她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就只有石青衫了。 因为张姨娘和张家，因为石锦华那件事，石婉茵恨石青衫的，非常恨。 可为什么，这个五姐的狠毒远不上二姐。 为什么五姐从不斩草除根，而是一次次对她更好。 正在纠结挣扎之际，听得身边的歌姬冷冷开口：“嶙王妃，她们都是将死之人，你又何必废话！” 石婉茵惊得抬头，只见那歌姬已经冲向石青衫，长刀横在石青衫的脖子上。 “不！不要！”石婉茵惊得大喊一声。 歌姬压抑着怒气，狠狠地瞪着石婉茵，“王妃你别忘了，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她！” 石青衫心中咯噔一下，原来是为了她而来？为什么呢？ 宫里出事了，看来是墨天耀和杨嶙造反了？ 那么这群歌姬想杀她，不，她们迟迟不动手，应该是想用她来威胁谁…… 威胁……杨择？ 石青衫眸光微闪，心中乱如麻。 看来，这群人是为了拖住杨择，不让杨择进宫阻止了？ 石青衫胸口微微起伏着，望了暗黑的天空一眼，心中忽然有了几分期待。 若杨择真的来了，玄轻就大乱了…… 可为什么，她忽然想自私一次，想在这个时候，看见杨择…… 石婉茵攥紧自己的双手，嘴唇都有些发干：“你等等，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杀人的，你忘了吗？” 看来歌姬是个急性子，杀不了这些人，很快就不耐烦了。 歌姬只冷冷看着大门口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杨择的到来。 石婉茵的目光中隐有焦灼之色，她抿了抿发干的双唇，怯怯开口：“她们都不重要，可不可以……” 歌姬那清冷的眼神扫过来，不用说话就知道拒绝。 石婉茵无奈闭嘴，一双泪眸恰好与石青衫相视。 石青衫心头微动，看来石婉茵不想让她们死，可似乎决定权并不在她手上…… 除非杨择来，否则她们就只能等死了…… 偌大的花园,一片死寂，只听得树丛中偶尔有虫鸣声响起。 轰隆隆，天空一声沉闷的巨响，闪电的亮光在一瞬间中照亮了暗夜，再度黑下去时，大雨倾盆而下。 大雨忽然而至，歌姬们烦躁不已，恰在此时，门口方向自石雕后面走出两道人影。 他们带着披风，一张脸被遮得严实，尤其是在这个阴雨的夜晚，什么都看不清。 隐约能看得出来的是，那身形和杨择杨昭的极为相似。 就在他们走进来的那一瞬，也有一群穿着黑衣的人迅速跟进来，如浪潮一般席卷而去，将包围了丞相府众人的一圈歌姬都按倒在地，毫不留情地杀掉。 暗黑的雨夜，丞相府爆发出一阵惊慌的尖叫，看见鲜血和死人，女眷们都快吓得晕过去了。 那两人的身影迅速冲来，歌姬们大惊失色。 外围的很多歌姬已经纷纷倒下，站在里面的几个歌姬，随手抓了几个重要人物便想做要挟。 冲进来的黑衣人速度极快，出手也狠，很快便杀的只剩下十几个歌姬了。 一切仿佛在一眨眼间。 石青衫被歌姬强力扯着往后退，刀尖就在她的喉咙处，她根本不敢动。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两道身影，极力想辨认出那是不是杨择。 那两人翻身打斗的时候，清风吹落了他们戴在头上的帽子，露出狠厉的面容。 是石青寒和周策！ 周策和石青寒的招式也丝毫不留情，一连放翻了几个，将石红绡、酒留她们都救了下来。 石青寒挑掉了一把横在石明远脖子上的长剑，他旋身夺下长剑，在空中甩了个剑花，那歌姬便死在了他的刀下。 得救了的石明远，欣慰地喜道：“青寒，是我的儿青寒呐！” 雷鸣电闪，一道光照亮了石青寒的脸庞。 那张脸不再青涩，露出几分刚毅和铁血，他望向石明远时，是极其陌生和冷漠的神色，仿佛下一瞬，那长剑就会刺进石明远的胸膛也说不定…… 石明远自然看出来，石青寒对自己浓烈的敌意和恨意，不由得身体一僵。 石青寒手中的长剑，划在地上，随着雨水落下，蜿蜒出一道血红的痕迹。 他慢慢举起长剑，似乎要对准石明远的方向…… 老太太大惊，歇斯里地的叫喊着，“青寒！他是你父亲啊……” 石青寒的双眸依旧黑暗，比这阴雨的夜色还要浓黑些。 父亲吗？ 当他和姐姐在府中受人欺凌时，父亲在哪里？ 他从赤焰边境一回来，能看到母亲，不知道有多么欣喜，但却发现母亲走路极为缓慢，后来听说是大夫人害的…… 他的父亲，只能带给他和母亲、姐姐无尽的痛苦，这样的父亲，他要来何用？ 当石青寒刚抬起长剑时，便听得石青衫大喊一声：“青寒！住手！” 石青寒的眸光微闪，微微偏头看过去，姐姐还被歌姬钳制着。 石青衫眼中很是坚定，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 石青寒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为什么连姐姐都要阻止他？ 可他向来都是听从姐姐的话的，手已经不自觉地落了下来，石明远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周策和石青寒的帽子拿掉，歌姬们瞧清楚了，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凶色，“杨择呢？” 石青寒提剑奔向这里，冷喝一声：“就凭你们，也敢要挟王爷？” 见石青寒来势凶猛，歌姬忙拽着石青衫快步后退。 她身边的歌姬们都死得差不多了，这个歌姬只好带着石青衫，猛然跃上屋顶。 石青寒速度快，但距离着实远。 周策离得最近，紧紧追着歌姬和石青衫，飞上了屋顶，他大声道：“石青寒，你处理下面的人！” 作品正文 第369章 这种姿势 从白楚边境到赤焰边境，石青寒和周策已经有了很好的默契。 石青寒便不再紧追上去，而是留下来处理那些没有死的歌姬，不让她们上去帮忙。 石青衫最是恐高，这又跟这歌姬站在屋顶上，东摇西晃，余光往下一看，差点要晕过去。 周策的攻势极猛，似乎在逼着歌姬放手。 歌姬手里拖着一个石青衫，还要应付着周策的攻势，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歌姬退无可退，忽然站定，将长刀横在石青衫的脖子上，似乎再用一点点力气，就可以割破石青衫的喉咙。 周策不敢再动，猛然屏息，死死盯着刀刃。 “你放了她，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周策语气也放缓下来，努力稳住歌姬。 歌姬冷嘲一声，似乎十分不屑：“我要生路做什么？我生下来，注定要为主上而死的！” “……”周策无语，不怕死的人，他该拿这歌姬怎么办？ 石青衫正在发晕，刀横在脖子底下，也说不出话来。 忽然，周策灵机一动：“你是不是想，拖住战王爷，不让他进宫去？” 歌姬的眼睛微眯，露出几分不悦。 “你就不想看看，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战王爷到底有没有阻碍你主上的道路？” 周策心头一喜，却也不敢大意，仍旧分散着歌姬的注意力，没有拿剑的左手已经缩回袖子里，摸来摸去。 歌姬的眉头越皱越紧，不耐烦道：“有什么话，一次说完！不然……” 她眸色微狠，抓着石青衫的肩头，作势想往那锋利的刀刃上送。 周策心底微惊，目光却生生从她们身上别开，忽的望向门口的方向，一脸惊喜：“战王爷来了……” 歌姬面色一惊，忙转头看过去。 正在歌姬分神之时，周策翻转左手手腕，咻咻地打出几个暗器。 上当受骗了，歌姬刚懊恼地转回头来，两手手腕却是一痛，放开了石青衫，连手上的长刀也差点甩了出去。 就是这个时候，周策三两步上前，将石青衫拽了回来。 “你没事吧……” 可那歌姬不是一般人，立刻提着刀砍过来。 眼看着歌姬就要过来，就算单打独斗，周策心底是没有胜算的，他猛然大喝一声：“石青寒！快来接好你姐姐！” 完全没有看底下的形势，只是凭着耳力辨别石青寒就在跟前。 周策望着石青衫的眼睛，微一弯唇，露出最温柔的笑容，下一瞬，便全力将石青衫推下去，转身便与那歌姬缠斗在一起。 看到周策眼中的温柔，石青衫心底莫名酸楚，此时她的身体已经随着大雨直直往下掉落，她轻轻闭了闭眼。 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了。 身子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缓缓落到地上，石青衫睁开眼，看见石青寒一脸焦急。 “姐姐，没事吧？” 石青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快去帮周策！” 石红绡匆匆跑过来，半跪在石青衫身边，确认她没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人纷纷朝屋顶上看去，这才没一会儿，周策已经占了下风。 周策和歌姬的武功不相上下，只不过这歌姬狠一些，大有一种同归于尽的狠劲。 周策退一步，歌姬进一步，步步紧逼。 周策一咬牙，将将制住歌姬的双手，歌姬却翻转了身子，一脚踢向周策的面门。 周策忙松开她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 还没站定，就见一道银光闪过他的双眼，那长刀朝着他直直刺过来，丝毫不留情。 来势太猛，周策没法躲开，刚侧了下身子，那长刀便刺穿了胸膛。 “呃！” 周策闷哼一声，拼着全身的力气按住刀背，不让长刀继续深入自己的血肉。 石青衫已经被救下去了，显然这个歌姬也没有求生的欲望，她看着周策，面色一狠，“你想多管闲事，那我就拉着你一同下地狱吧！” 说罢，那歌姬将全身力气全部集中在双手上，将长刀狠狠刺进周策的胸膛。 受了伤的周策连步后退，抵不住那歌姬的力道，眼看着就要被歌姬推下屋顶。 此时，石青寒一跃而上，一脚踹开了歌姬手中的长刀，扶了周策一把。 歌姬完全无畏，拼着一把力气朝石青寒砍过来。 石青寒身子矮下去，避开了这迎头的一击。 他双手抓住歌姬的腰两侧，企图将她摔下来。 这歌姬抬起腿来便朝石青寒的肚子踢去，也是不小的一击。 石青寒紧缠着歌姬不放，歌姬似乎被逼急了，重新攥紧了长刀，朝着石青寒的后背招呼过来。 石青寒微一偏头，看到那刀光便骇然一惊。 眼瞅着长刀即将刺下来，那歌姬的手腕一抖，已经把刀甩了出去。 石青寒眸子微眯，松开歌姬，便探手夺了那把长刀，转身狠狠刺穿了歌姬的胸膛。 他手执长刀，拼力一推，将那歌姬推落了屋顶。 歌姬轰然落地，似乎埋葬在这一场无情的大雨之中。 石青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赶紧转回去，慢慢扶起周策。 “石青寒，有日子没跟你练手了，看来，我的武功是退步了……”周策虚弱地笑着。 轻轻一动，尚且还会扯痛伤口。 石青寒轻手轻脚的将周策抬起来，用帕子捂住他的伤口，轻笑道：“若不是你那两个暗器，我哪能得手？” “咱们，别互相吹嘘了，快下去吧……”周策弱弱道.。 石青寒将周策打横抱起来，这便往下飞去。 落地的时候，石青衫等人赶紧围上来，只听得周策声音虚弱：“石青寒，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姿势……带我下来……” 不光是这种姿势，石青寒还一把撕开周策胸前的衣裳，好脾气道：“不然学你对我姐姐一样，直接把你推下来？” “刀口不深，没有刺中要害。”石青寒检查过后，总算松了口气，问石青衫要了一块手帕，将他的伤口勉强遮住。 胸前有伤口，现在又被大雨淋着，周策昏昏沉沉的，听到自己没什么事，便放心地晕了过去。 几人打着伞，便赶紧派人将周策送到卧房里，请府医上药。 作品正文 第370章 婉茵将死 众人回头，却见滂沱大雨之中，有一个瘦弱身影动也没动，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石锦萱冷哼一声，“父亲，石婉茵她大逆不道，不能轻易放过的！” 此刻，所有黑衣人已经全部集中，听候石青寒吩咐。 石青寒望着石婉茵，神色微微复杂起来。 “六姐，就算你嫁进嶙王府，也不该跟着他们做这样的糊涂事！” 石青寒的语气之中，不自觉逸出一丝轻叹。 他提起长剑，缓步上前，径直走到石婉茵的面前。 石婉茵面如死灰，她微微闭了闭眼，苍白的小脸上全是水，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就在石青寒提起长剑时，听得石青衫急忙叫了声：“青寒！” 其实，就算石青衫不阻拦，石青寒也下不了手。 石青寒叹了口气，退后几步。 石青衫疾步走上前来，石红绡撑着伞，随她一同往前走。 姐妹俩站定脚步，石婉茵微微眯了眼睛，露出一丝笑容。 隔着眼前的雨帘，石青衫望着石婉茵，恍如隔世。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姐妹几个都长大了，不得不接受这人世间最无情的考验。 正在思忖之时，石婉茵含笑的唇角，溢出鲜血来，随即猛然吐了一大口，瘦弱的身体站不稳，摔倒在地上。 石红绡和石青衫的脸上俱是惊色。 石青衫跪在地上，将石婉茵的上半身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 石婉茵无力地睁了睁眼，没有看到雨丝落进眼中，却看到了一把花伞。 是石红绡打着伞。 “婉茵……”石青衫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石婉茵露出几分笑容，再没有刚才那般复杂，她的声音仍旧那般细腻，恢复了最初的纯粹。 “回来之前，我服了剧毒。” “我，没想活着离开这里。” 她是在丞相府生的，也要死在丞相府，这才完整不是吗？ 明明对石婉茵没有那么多感情的，石青衫莫名觉得心酸，心酸到眼睛都发热流泪。 石婉茵缓缓抬手，抓住了她的衣袖，虚弱笑道：“五姐，我恨你的，可刚才她们想杀你，我又不忍心了……” “婉茵……”石青衫忽然感觉有酸涩涌上自己的喉咙，竟然哽咽起来，“你别说话，五姐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 石青衫刚要回头去叫人，石婉茵的手抓紧了几分，“五姐，听我说。” 石青衫转过头来，对上石婉茵那双依旧纯澈的眼眸时，泪水涌下。 “你不是恨我娘、恨张家吗？为什么独独放过我？那么多次，你都可以将我斩草除根的，为什么没有动手……”石婉茵笑着，笑着流出眼泪来。 石婉茵每每回想起，她成亲时石青衫对她说的那些话。 婉茵，你有什么不如意的，可以随时来找我的。 可是她，明明做过那么多对不起这个五姐的事情啊！ 为什么五姐，还要对她这么好？ 石青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错不在你……你我，毕竟是姐妹……” 是这样啊，看来五姐一直都是个恩怨分明、心地善良的人，可是她宁愿五姐恨她多好，不然她也用不着带着那么多愧疚，活到现在…… “原来，原来如此……五姐，你让我心怀忐忑和愧疚，那么久……”石婉茵叹笑着，口中流出越来越多的血。 若是石青衫对她狠一些，那么她做再多对不起石青衫的事情，也不会犹豫和内疚了。 石青衫喉头哽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轻声道：“婉茵别说了，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话还没说完，石婉茵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好像很困难。 石青衫连忙帮她顺气，“你撑着点，撑着点……”她急忙回头，大声道：“来人！快来人！” 那双颤抖的手捉住了石青衫的手腕，石青衫盯着石婉茵的脸，泪珠子像是断了线似的，滴落在她的衣襟。 石婉茵的声音，断断续续：“五姐，小西湖的船上……二皇子……是我……” 是她，和杨恭一起做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再说了……”石青衫声音极轻，却让石婉茵听得非常清晰。 忽然，石婉茵脸上露出极其释然的笑容，“哈……幸好，幸好我告诉了战王爷，否则……五姐真的遭遇了什么，我……” “你说什么？”石青衫一怔，想起当初的谜团。 当时她和杨择都奇怪，究竟是谁送来的消息。 原来是石婉茵吗？ 石婉茵先害她，再通知人救她，这……看起来太矛盾了！ 可那一天，石婉茵从大船上跑出来，一直回想着石青衫在马车上对她说的一句话：“只是婉茵，你要记住，出了丞相府的门，我还是你的五姐。” 石青衫说，永远是她的五姐，永远会护着她。 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通知杨择来，的确是想让杨择将杨恭打击至死，这样她就再也不用受到杨恭的威胁了。 可更大的原因，还是为了石青衫。 石婉茵似乎很难呼吸，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像是喘不上来气似的。 “婉茵，婉茵……”石青衫一直轻声唤着她，泪水不断地流着，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婉茵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石婉茵握紧了石青衫的手腕，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小心……二皇子……” 最后一个音节发出来，石婉茵的身体慢慢僵硬，那一点点呼吸都难以维持下去了。 石婉茵的眼前，仿佛有一道白光，冥冥之中有无形的力量，慢慢带着她往前走去。 她耳边回响着石青衫的声音：婉茵你记住，我永远是你的五姐…… 她幸福地笑啊，幸好这世上，还是有一个惦记着她的人呢…… 石青衫怔然，看向抓在自己手腕上那一双细白的手，慢慢松开，垂落。 那红玉手串的颜色，似乎随着石婉茵的死，黯淡了不少。 “婉茵……”石青衫轻轻闭上了眼睛，难言心中的酸楚之感。 就连往日对石婉茵不甚在意的石红绡，也抬起拇指揩去眼角的泪水。 到底，还是有血脉亲缘的姐妹。 如今死了，一切恩怨，便都了了。 作品正文 第371章 杀父弑君 石婉茵死后，石青寒仍牵挂着皇宫中的事情，便拉过石青衫来，小声道：“姐姐，你先照顾好周策，我得赶紧去宫里接应三殿下和王爷了。” 石青衫点点头，“小心点。” 石青寒振臂一辉，那群黑衣人便训练有素地准备跟他一同撤离。 石青衫急忙追了几步，拉住石青寒，目光扫在这群黑衣人身上，“青寒，这些人……” “王爷前两天调过来的，一直藏在战王府的暗室之中，他早就料到，宫里会有变。”说起这些，石青寒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石青衫沉思片刻，便走上前去望着这些黑衣人，伸出五指，迅速合拢。 黑衣人们立刻整齐地跪倒在地，但没有发出一丝丝声音。 石青衫心中明了，便轻声道：“都去吧，小心些。” 黑衣人们颔首，立刻出府。 石青寒有些惊诧，“姐姐，你是怎么……” 看石青寒的说词和反应，便知道杨择没有把大空寺秘密训练精兵之事告诉他们，石青衫也不方便说了。 她只笑笑：“兴许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快去吧。” 石青寒一走，石青衫心里还有些不高兴，杨择将大空寺精兵调来般若城，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 丞相府这边，石青衫照顾着周策，并且着手准备石婉茵下葬的事情，而皇宫之中，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可怕的屠杀场。 杨择和杨昭立于宫门前，有两人给他们撑伞，还有流光绯梦相伴在侧。 这里只有六个人，完全没有叫嚣的气焰。 而宫门墙边下，有一拨又一拨黑衣人动作轻巧地翻越墙头，仿若黑色潮水慢慢涌进皇宫之中。 黑衣人四散在皇宫中的每一个角落，脚步轻快，根本没有惊动别人。 皇宫之中起了小乱子，有巡逻侍卫发现了穿着别样衣裳的士兵，便大声嚷嚷起来，这第一批来的士兵便起了杀意，将皇宫之中但凡看见他们的人，都杀了。 可杀念一起，怎么能轻易平息？ 第一批士兵便和皇宫侍卫们厮杀起来，可侍卫人数少，显然落了下风。 这边一打起来，各个宫苑的人都惊动了，吓得紧闭大门，不敢贸然出来。 正在打得不可开交之际，黑衣人们分成两拨。 一拨来到了皇宫各处，将偷偷埋伏在暗处的士兵们全都杀掉，另一波则是亮在明处，与侍卫们并肩作战，对抗士兵。 一下子见到黑衣人们，侍卫们彻底傻眼了，一个晚上来了两拨势力，而且是敌众我寡！ 刚要抱着必死之心拼力一战时，侍卫们便瞧见形势不对了，这黑衣人竟然帮着他们打士兵了？ 黑衣人个个骁勇善战，好像是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凶猛雄狮，很快就把这群士兵灭了。 侍卫们刚准备拦下黑衣人们盘查一下，黑衣人已经遁入大雨之中，朝着皇上所在的宣明殿而去。 侍卫们大惊，有一个黑衣人回过头来，冷声道：“皇上有难，我等是奉三殿下和战王爷之命，剿灭贼党！” 侍卫长立刻反应过来，便赶紧派人在皇宫里外各处去寻觅杨择和杨昭的身影，途中曾跟黑衣人打照面，发现黑衣人对他们这些宫里侍卫并没有杀意，反而在士兵们攻上来时，处处维护。 侍卫们心里悬着，总算在宫门外瞧见了杨择杨昭的身影，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电闪雷鸣，雨势不减，宣明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殿内空空无人，只有内殿里皇上在静静躺着。 外殿之中，两个高大身影望着内殿的珠帘，目露凶光。 “将军，真的，要动手吗？”其中一个低声说着，似乎有些畏惧而发出气音。 墨天耀冷冷看了他一眼，“怎么，现在怕了？” 杨嶙亮出手中的匕首，牙槽咬的咯吱咯吱响，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慢慢往里面走去。 这场谋逆，就在石成欢和她的孩子杨惠死后不久，墨天耀忽然决定了的。 墨天耀曾告诉杨嶙，以他现在的实力，绝对会被杨昭取代，因此，不如铤而走险，万一能搏得个好前程。 杨嶙向来没有主意，大主意都是墨天耀拿的。 可这一次杨嶙有些慌了，那是皇上，是他的亲生父亲！ 若这事儿顺利，一切罪行都可以瞒过。 若是不成呢？ 杀父弑君，这是多大的罪孽！ 可墨天耀只说了一句话，当杨昭得到皇位时，你的下场会比这更惨！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杨嶙刚动手掀开珠帘，一个人慌慌张张进了大殿，跪倒在地。 杨嶙回头，听那人低声汇报着，呼吸急促：“殿下，将军，我们埋伏在宫里宫外的人，全都被杀了！” “什么！”杨嶙愕然。 墨天耀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杨择来了？” 那人恨恨点头：“底下人来报，三殿下和战王爷已经进宫来了！” 话音落罢，杨嶙发觉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他使劲咽了咽干哑的喉咙，慌得不行，“怎么办，怎么办，要被发现了……” 事情败露，他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看到杨嶙这副怂样子，墨天耀就十分不屑，他忽然有一疑问：“杨择，是从哪里来的人手？” “属下不知，人数不少，可属下一直派人盯着，般若城近十天之内，都没有这样一支力量进入……” 墨天耀暗暗咬牙，面目微露狰狞之色。 看来杨择，一直都在扮猪吃虎啊！太过大意了！ 宫里宫外已经没有他们的人手了，而如今他和杨嶙两人在宣明殿里，这不是等着杨择进来瓮中捉鳖吗？ 杨嶙正在慌乱之中，却没注意到，墨天耀那一双寒眸望着他，顿生杀意。 “将军，我们……”杨嶙刚抬头，便对上了墨天耀的眸子，不禁心里一沉，“将军？” 墨天耀慢步走来，低声说着：“若杨择他们进来看到你我，必定会以剿灭叛党为名，杀掉你我。” 那，那该怎么办呢？ 心中的这句话尚且没有问出口，杨嶙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像是漏斗一般，缓缓地流出鲜血来。 作品正文 第372章 替罪羊 墨天耀的动作极为敏捷，他走近杨嶙，反手便将杨嶙手中的匕首夺来，刺进杨嶙的小腹。 杨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墨天耀。 墨天耀微微勾唇，露出森然的笑容：“你死了，我就能活了。” …… 皇宫之中的士兵全部被黑衣人杀了个干净，一部分的人分散在皇宫之中，另一个部分跟着杨择杨昭来到了宣明殿外，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前。 宣明殿依旧是寂寂无声，杨昭眼中已经多了几分焦灼，生怕在里面的皇上，有个什么闪失。 忽然听得里面有人在说话，似乎在唤皇上。 杨昭立刻顾不得其他，推门闯了进去，杨择紧随其后。 流光绯梦手握长剑，面色清冷，做好了冲进去就大战一场的准备。 他们脚步匆匆，极其警惕地进入内殿。 当他们看到内殿的场景时，都怔住了。 皇上斜倚在床榻之上，一脸虚弱地望着下面。 墨天耀深深跪伏在地上，痛声道：“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让皇上受惊了，请皇上降罪！” 救驾？当真不是在说笑话吗？他明明是…… 墨天耀跪着的地方，有一滩鲜血，正是他的手臂上被砍了一刀，现在还滴着鲜红的血。 地上一团乱，还有深深浅浅的血迹，最浓重的地方，应是窗下，杨嶙的尸体。 杨嶙躺在那里，早就没了气息。 只见他腹部胸前流了一大滩血，绒绒的地毯早被鲜血浸透，而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似乎感觉不到身后有杨择杨昭他们进来似的，墨天耀仍是痛心疾首，将刚才发生的事实陈述了一遍。 “微臣一直与五殿下交好，今天言辞之中，他竟然透露出想要谋逆的意思，微臣百般劝阻，却也无效，生怕皇上出什么意外，便偷偷跟着前来。” “宣明殿的人手早就被杀了，方才微臣刚进外殿，便见五殿下手持匕首想要往内殿冲来，微臣情急之下，便上前阻拦。” “谁知五殿下执意要进来……若微臣不杀了五殿下，恐怕……微臣只好先行动手，杀了五殿下，微臣再来向皇上谢罪！” 一番话，听得杨昭都想笑。 杨嶙是想造反没错，可他墨天耀，怎么变成一心救驾的忠臣良将了？ 可刚才的情势谁也没看到，墨天耀自己也受了重伤。 看他胳膊上的伤口，绝对不轻，的确像是经历了一番打斗。 这样的反转，让杨昭一时间接受不了，甚至有些怒。 杨昭刚想开口，却被杨择一把抓住手腕，冷冷看了他一眼。 皇上身体十分虚弱，双手撑在床沿边上，目光越过墨天耀，望向窗边那冰冷的尸体，似乎有些出神。 静默了片刻，才听得那苍老的声音笑得轻然。 “墨将军，为朕思虑周全……” 皇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可以听得出他嗓子的浑浊，“那逆子谋逆，死不足惜！” 如此便是皇上的决断了，墨天耀唇角微微上扬，深深叩首后才抬起头来，“谢皇上体恤微臣！” 杨昭眼圈泛红，捏紧了拳头，似乎是想冲上去将墨天耀就地打死。 杨择眸色深深，并没有任何异议。 出宣明殿时，大雨渐歇，只有些细小的雨丝。 宫殿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摇晃晃，亮光也忽明忽暗。 站在屋檐之下，看到大殿之外黑衣人整整齐齐，墨天耀双手负于身后，忽的一声冷笑，看向杨择和杨昭：“三殿下和王爷，真是好大的阵仗！” “只可惜，白费了。” 墨天耀率先下了台阶，杨择和杨昭与他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过黑衣人的队伍，墨天耀攥紧了的拳头咯吱咯吱地响着。 今天不光是败了，还折损了那么多精兵！ 杨择可真是让他惊喜啊，受伤的兵全都派去白楚边境了，竟然还能变出来这么多人！ 心有怒火，走路时也脚步重了几分，墨天耀所到之处，都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听得杨择在身后悠悠笑道：“墨将军总是能这么幸运，找到替罪羊！” 在赤焰边境犯了错误，皇上不敢当面指责墨天耀的过错。 后来墨天耀将石成欢和杨惠弄回来，事情败露后，他便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这一次谋反也是一样，墨天耀先下手为强，所有的过错便都扣在死去的杨嶙身上。 再没有人比墨天耀，更会找替罪羊了！ 杨择的下半句，便没有那般友好了，能从他那笑声中听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下一次，墨将军怕是没这么幸运了！” 墨天耀身形一顿，缓缓回头。 两人清冷的目光在暗夜之中交相碰撞，瞬间点燃了星星战火。 墨天耀收回阴暗的目光，阔步出了宫门。 见墨天耀离开，杨昭气得声音都发颤了。 “皇叔，他只剩下一个人了，我们为什么不干脆……” 宫门处，早也看不见墨天耀的身影，杨择的目光依旧深邃。 “若是有那么轻巧，你父皇早就做到了。” 一个人的力量盘根错节，杀了他的肉身，却除不尽他的爪牙。 若是容易，皇上也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墨天耀手中，而不敢说话的！ 杨择笑了一声，在这清冷的雨夜之中，听起来多了几分肃杀和萧索之感。 “这世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大雨冲刷了夜的黑暗与肮脏，当黎明重新到来时，昨晚的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 般若城繁华如昨，玄武大街热闹纷繁，皇宫之中依旧庄严肃穆，好似昨晚没有发生过屠杀和流血。 天蒙蒙亮，嶙王府便被官府的人封上了，而且还挂出了告示，昭告天下。 五皇子杨嶙意图谋逆，已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嶙王府的姬妾大部分都被流放，而那嶙王妃却不见踪影，人们猜测，或许是随着五皇子一同被斩首了。 可知情人士却听说了，嶙王妃昨天进了丞相府后，就再也没出来。 昨晚在生死一线徘徊了一遭，石明远对石婉茵和石青寒这一双儿女恨得牙痒痒。 可如今石青寒投身于杨择门下，石明远尚且不敢动，他这个做父亲的，却硬着心肠，不让石婉茵入他石家的祖坟和宗祠。 石青衫也没有多计较，便叫人抬着石婉茵的棺材，去了山上。 这一趟，石红绡和石青寒也随着一同去了。 作品正文 第373章 嶙儿，会不会恨朕？ 高山上，石青衫派人将石婉茵下葬在一片空旷的地方，还在周围种了许多树苗。 墓碑上只写着石婉茵之墓，没有一个头衔，看起来十分凄凉。 姐弟三人在这里站了很久，心中的想法各异。 山风很大，石青衫和石红绡本就瘦弱，这么一吹，感觉都快倒了。 “姐姐，三姐，咱们走吧。”石青寒最后看了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六姐一眼，默然背转过身去。 石青衫凝视着石婉茵这三个字，心中浮起的情绪非常复杂。 其实石婉茵绝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辈，她是被生活逼急了。 而她石青衫要幸运得多，得以重生，还有身边这么好的母亲弟弟，还有三姐母女，以及……杨择，而石婉茵显然不如她那么运气。 石婉茵几次对她下手，却都留有余地，这一点倒是和她很相像。 她们都憎恨厌恶彼此，却仍念着对方那一丝微博的情意…… 婉茵啊婉茵，要知道生在丞相府，生为张柔的女儿，她就注定要和石青衫对立。 心底一声悲叹，石青衫黯然转身，轻声道：“我们走吧。” 正慢慢走着，远远便瞧见一人一马立于他们的马车旁，朝他们这里看来。 石青寒抬头，笑看向石青衫：“姐姐，王爷来了。” 下山之后，石青寒和石红绡便很善解人意地先行离开，将石青衫留给杨择。 看着马车摇摇而去，石青衫也没有置气的心思，还沉浸在一种悲伤的情绪之中。 凉风吹乱了石青衫的发丝，将她身上那薄薄的衫裙吹得飞舞，她又低着头，显得十分可怜。 杨择什么话也没说，将她缓缓拉入怀中，抓着她的双手，放在了自己温热的胸膛，在她耳边叨念着：“知道要上山来，还不多穿两件衣裳！” 他胸膛的温暖，自手心传递到心窝里，那种有所依靠的温暖让石青衫忽然有种酸涩之感，失落的情绪终于有了安放之处。 毫无征兆的，石青衫的泪水打湿了杨择胸前的衣襟。 面对着母亲弟弟，她必须很坚强才能保护她们。 面对着外人，她也要强装着笑脸，才能应对。 可总有那样的深夜时刻，她想卸下身上的担子，好好哭一场发泄一下。 能让她如此的，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杨择了。 杨择怔了怔，温和的笑容在脸上缓缓漫开，他一手搂紧了石青衫的腰，另一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像是在安抚小孩子似的。 “还当你长大了，没想到，还是我的小青衫……” “有我在，有我在……”杨择将额头抵在她绒绒的头顶，喃喃笑着。 他的小青衫啊，需要他。 真好，真好…… …… 自打杨嶙死后，皇上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开始重新提起不老山之事。 不老山的风声更盛，民间将不老山的鬼老道和四位鬼夫子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快传成了老神仙。 临仙楼中，杨择杨昭和石青衫三人再次坐在一起，说起了皇上的最新指示。 “父皇呢，想在白露这天，搞出一个大排场来欢迎鬼夫子们！”杨昭说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可笑。 听闻皇上，石青衫率先问道：“那皇上的病，都痊愈了？” “皇妹，应该叫父皇。”杨昭好心地纠正她。 石青衫白了杨昭一眼，便问杨择：“皇上大病痊愈了？” 杨择抿了一口酒，目光深深，回忆起杨嶙死后的第二天，他去探望皇上的情景。 最初皇上的饮食里的确有慢性毒，但早就发现是杨嶙和墨天耀做的，皇上叫来杨择，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将计就计。 墨天耀不是想反叛吗？好，我们就配合你，让你反！ 毒药是停了，皇上却装着虚弱的样子，诱着墨天耀和杨嶙露出马脚。 诱着自己的亲儿子来害自己，皇上希望计谋成功，更希望他是在做无用功。 可最后一刻，皇上分明听见了杨嶙做下决断，准备来亲手杀了他这个父亲，当时他躺在床上，失望透顶。 一旦杨嶙起了杀心，皇上便无可挽回地要杀亲儿子了。 他们父子之中，必定要死一个人，这个夜晚才能过去。 后来，杨择去探望皇上时，皇上正坐在窗下的木椅上，望着地上失神。 “皇兄。”杨择轻唤了一声。 皇上没有抬头，声音前所未有的疲惫，“阿择，你来了。” 皇上以食指中指相并，点了点地上，“阿择，你说嶙儿若是知道，当时朕醒着，明明可以阻拦墨天耀杀他，而朕却没有……”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那声低笑显得十分苍凉。 “嶙儿，会不会恨朕？” 杨择站在门口，没有过去，只是望着皇上，忽然发觉皇上早就不复壮年，头发中竟然掺杂了许多银丝。 血浓于水，皇上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父亲。 可看在杨择眼中，却没有起一丝波澜。 他没有过父爱，他也不懂得皇上的心酸。 在他看来，杨嶙，死得不冤枉。 回过神来，杨择才缓缓笑道：“皇上的身体，大好了，所以才开始张罗不老山的事了。” 听得杨择这样说，石青衫脸上才露出放心的神情。 她这个义女，也只是名号好听，实际上她跟皇上也没什么父女感情，不过是随口问问。 “不老山一行，说的是那天定之人会应运而生，得到帝王书！”杨昭眼睛亮了亮，随即有些发愁眼前的事，“听说谁都可以去，万一墨天耀也要去当搅屎棍……” “不会的。”杨择近乎笃定地说道。 杨昭微微愕然，石青衫笑问道：“王爷，是打算做点什么？” 杨择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不光是我，而是我和皇上。” 白露时节在即，全天下人都在兴奋等待。 忽然有一封情报送到皇上这里来，原来是赤焰边境的胡函将军。 当时正在上朝，皇上让人当众念出来。 胡函将军在信中大吐苦水，说自己一个人独自管理玄烈营和边境事宜，已经管得一团糟了，求皇上降罪，并且赶紧再找个主心骨来。 皇上面色微有为难，望着一众大臣们：“各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当即便有人推选墨天耀，说他各方面能力都强，而且对赤焰边境的事情熟悉，再合适不过了。 听了大臣们的建议，皇上还是一脸为难：“墨爱卿，朕知道你刚回般若城没多久，现在又派你去，实在是……” 作品正文 第374章 管得了别人？ 总之说了几句，就是告诉墨天耀，虽然派你去显得不人道，但你若是不去，你便全错了！ 群臣都跟着附议，说去赤焰边境管理的人非将军莫属，皇上也那么为难，墨天耀若是不答应下来，那才叫奇怪呢。 就是这么一招，又把墨天耀支回赤焰边境去了。 不过呢，在墨天耀回来的这段时间，赤焰边境的根基早就被胡函将军打压的七七八八，等墨天耀回去重整旗鼓，估计要费一番功夫。 墨天耀刚走，皇上便叫人开始张罗迎接鬼夫子的事儿。 离白露这天，还差两天，皇上都觉得开始的有点晚。 皇上是说，要让鬼夫子看到玄轻的诚意。 别说皇宫里了，就是般若城每天都是张灯结彩、富丽堂皇的，生怕鬼夫子们是晚上过来，看不清楚路。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白露。 这天一大早，皇上便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将细软的红毯从城门口一路铺到皇宫中去，比他自己的排场都要大。 皇上都这么郑重其事，大臣和百姓更加谨小慎微，不敢多说，生怕多错。 皇上在宫里等着，杨择和一众大臣、百姓都在城门口候着。 石青衫也跟着去凑了个热闹。 今天风大，将城外的黄土都刮漫天，尘土飞扬的都快迷了大家的眼睛，可没有一个人敢走。 石青衫拿着帕子捂嘴，一会儿感觉眼睛被沙子迷得生疼，便去揉了揉眼睛，站在原地也不敢大动。 一双手将她的手拉开，轻轻抚上她的眼皮，揉了几下之后，又吹了吹，石青衫这才感觉舒服多了，不过眼睛已经红了。 “王爷，谢谢……”石青衫眨巴着红红的眼睛，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 杨择看了眼黄扑扑的天，连个阳光都照不进来，不禁摇了摇头。 “鬼夫子，根本不会来的。” 杨择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令石青衫惊讶抬头，压低声音道：“王爷，你怎么知道？” 杨择没有回答她，侧过脸在她耳边道：“捂着眼睛。” 听杨择说罢，石青衫赶紧捂好眼睛，就听到杨择大声说话，语气中透着焦急。 “各位，五小姐不慎被风沙迷了眼，本王……” 石青衫没有睁眼，但从杨择那停顿之中，听出了为难之意。 若不是了解杨择的为人，石青衫倒是真的要相信他的鬼话了！ 大臣们哪里敢拦？杨昭心里有所怀疑，但也不敢戳穿。 见杨择又当场维护女儿，石明远脸上立刻带了喜色，好像他这个老丈人与有荣焉似的。 “王爷，那青衫就麻烦王爷了……”石明远笑着拱手，赶紧欢送杨择。 今天，石红绡和石青寒也一同来了，见石明远这个样子，石红绡不小心笑出了声，十分嘲弄。 石红绡赶紧捂嘴低下头去，跟石青寒耳语道：“女儿受伤了，做父亲的不该是着急的团团转吗？有像这样邀功请赏的样子吗？” 那一夜差点将石明远杀了，石青寒时而庆幸自己没动手，否则他也活不了，时而也后悔，每天对着这父亲的虚伪嘴脸，总能让他想起幼时的不堪。 石青寒垂下眸子，“有啊，不就是他吗！” 姐弟俩在这儿耳语着，石青衫和杨择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 马车摇摇晃晃，应该是跑的挺快。 石青衫正东倒西歪地撞车壁，已经被杨择抓着抱在怀中，这才稳当下来。 “王爷，咱们走了，三姐和青寒他们还在那儿呢！” 他们还在黄尘之中可怜巴巴地站着呢！ 杨择傲娇地看了她一眼，“能拉你一个出来就不容易了，还管得了别人？昭儿都在那里戳着呢！” 呵呵，杨择可没那么有良心。 走了一段，杨择便叫车夫停车，他下了车，石青衫还坐在车里。 隐约听见杨择对车夫说道：“你速速去一趟皇宫，告诉皇上就说是本王得了消息，今天鬼夫子不会到般若城，让城门口等着的人，都赶紧散了。” 话音落罢，杨择探进头来，伸手过去，“来，下来。” 石青衫下来之后，杨择和车夫便将这马车卸下来，让车夫骑了其中一匹马离开了。 杨择拽着另一匹马的缰绳，笑着看向石青衫：“只剩一匹马了，看来老天都给你我创造亲密的机会啊！” 没有理会他的戏谑，看着杨择，石青衫只觉得他在闪闪发光，连眉毛都染着圣光似的。 “还说你不想管别人，那你还叫车夫去皇宫……”石青衫笑睨着杨择。 杨择眼中的笑意加深，语气满是戏谑，“现在叫他回来，还来得及。” 看到石青衫愣住的表情，杨择大笑，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已经将她扶上马背，随即自己旋身飞上，架马扬尘而去。 他们到了，紫霞谷。 马儿飞奔向紫霞谷的路上，黄雾渐渐散去，尘土也落了下来，好像走进了世外桃源。 下马之后，石青衫看着周围的山明水秀，流水潺潺，内心的惊奇比第一次来还要多。 “紫霞谷距离般若城也没有多远，外面黄土漫天，这里却依旧美丽，怎么会这么神奇……” 杨择将马拴在了树桩上，这才踏青而来，笑若春风：“紫霞谷不算什么，不老山多得是你想不到的奇景。” “不老山？”石青衫转过身来，头一次对杨择口中的不老山多了几分兴趣。 “是啊。”杨择走到石青衫身边，握着她的手，漫步在花花草草之中。 “让你去不老山，好像还得我求着你似的。” 石青衫拽了拽他的手，很是好奇：“真的有那么厉害？那你跟我讲讲都有什么，难道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杨择随意瞥了眼石青衫，却被她这副好奇模样吸引住。 石青衫正歪着头凑到他脸前，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那长长的眼睫毛好像扫到了他心上似的，痒痒难耐。 一张红润的嘴巴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反正他也没仔细听，注意力全都集中那红润的光色之上。 石青衫满心的好奇，完全没在意杨择的神情变化。 他站定脚步，单手叉在腰间，微微躬下身子，与石青衫的眼睛平齐。 那双深邃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唇角慢慢上扬。 作品正文 第375章 恭迎师父 细软的声音仿佛受了惊吓似的戛然而止，石青衫愣了愣，下意识地想后退，发现自己的手被杨择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没法儿退开。 小巧的绣花鞋与那双黑靴相抵着，两人脸庞间的距离十分相近，杨择的呼吸一下一下喷薄到脸上，只让石青衫感觉脸发热。 杨择的眸子流光变幻，笑意越发深。 四周的空气都静了下来，连那细微的虫鸣声都令人心颤。 有了之前的经验……对，是杨择调教的经验，石青衫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一张脸红的能滴血。 虽然也数不清亲了多少次，石青衫还是紧张兮兮的，手心都冒汗，眼睛不住地眨巴眨巴不敢抬眼看他。 看石青衫这副模样就好笑，有点不情愿却也不敢反抗。 石青衫只感觉杨择慢慢靠近，她赶紧闭上眼睛，紧张地抿起嘴唇来。 半响，她都没感觉到嘴巴上有什么触感，但也不好意思贸然睁眼看，忽然听得杨择哧哧的笑声。 “哈哈哈……”杨择将手搭在石青衫的肩上，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笑个不停。 石青衫猛然睁眼，快要羞哭了。 这不是在耍她吗！ 石青衫使劲甩开杨择，便气冲冲地跑开。 杨择那两条大长腿根本不要跑的，只是快走了几步，便扯住石青衫的手，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石青衫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使劲侧过脸来，说话的时候嘴唇都轻颤着：“你究竟……唔……” 在开口的瞬间，杨择便俯身将她的双唇含住，那些气话都被堵了回去。 石青衫浑身僵住，仿佛全身失去了力气，只能感觉到唇上的轻柔。 杨择慢慢松开手，换了个姿势，正面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双唇轻柔相触，仿佛是在舔舐世上最香甜的糖果，令杨择那般着迷。 石青衫十分被动，她几次都想推开杨择，可她的思绪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想沉浸在这一刻。 这么美好的时刻呀，好像花儿都羞得低下了头，阳光也不好意思地躲进了云层里，天地都暗了下来。 蓦然，狂风骤起，吹得花草不安分地摇摆着，吹得日月毫无光泽，天地陷入昏暗之中。 两人立刻分开，石青衫惊惧地望着周遭的变化，感觉不可思议。 杨择将石青衫搂在怀中，“别怕。” 他眯着眸子环顾周围，这可绝不是天公不作美，而是……人为！ “怎么回事，这……”石青衫又急又怕，但是靠在杨择的怀中，她倒是有了几分安全感，心中竟然想着，若是此刻跟杨择一同去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择唇角添了一抹了然的笑容，他对着空旷大喊一声：“徒儿这就来！” 狂风呼啸声随着杨择的喊声渐渐停了下来，云霏开，天地复又清明，紫霞谷还是那般美好。 石青衫不可思议地望着杨择，眼中是崇拜，说话却结巴了，“王爷，你……该不会是在呼风唤雨吧……” 杨择好笑地睨了她一眼，将她领到小溪边，安顿她坐下来，“你就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石青衫双手环膝，乖巧地点头。 杨择走出几步，又听石青衫喊了一声，他回过头来，看她眉目之间满是担忧之色。 “你，你小心点……” 杨择眼中的笑意温柔了几许，转头继续走，没走几步便飞了起来。 杨择的身影消失在蓬勃的树冠后面，石青衫也收回了目光，用柳枝挑着清冽的溪水，愣神发呆。 不知杨择绕过了几颗大树，最终停在了一颗生长最旺盛的百年老树前。 他仰起头来在茂密的大树中扫了一圈，随即脸上添了几分恭敬之意，他见皇上都没这么恭敬呢。 杨择一撩衣袍跪在地上，他双手作揖，深深拜伏下去，声音铿锵有力。 “徒儿杨择，恭迎师父！” 没有人应答，只听得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杨择也没有起来。 大约跪了一盏茶的时间，除了风吹的衣裳头发飘起来之外，杨择依旧纹丝不动。 蓦然，听得一把沧桑厚重的嗓音低笑了几声，这才说了话。 “你在玄轻很是快活啊！” 杨择一板一眼高声回答：“若没有师父悉心教导、为徒儿指明道路，就没有徒儿今日的快活！徒儿多谢师父！” 那把声音再次沉沉笑了，叹道：“还是这么油嘴滑舌！起来吧。” 应声，杨择这才敢站起来，望着大树笑嘻嘻的，像是在跟父母撒娇似的。 “师父，几年不见，您不想徒儿吗？徒儿都想您了，能不能现身一见？” 一阵清风吹过，将这颗大树吹得掉了许多叶子，一眨眼间，树上原本枝叶繁茂的一枝却光秃秃的，有一白衣飘飘的老者盘腿坐在枝干上，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就知道师父想我了。”杨择勾唇一笑，飞身上了枝头，坐在了老者旁边。 这老者实在是够老的，头发全都白了，连眉毛都是白的，那张脸看起来十分沧桑，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洞明世事的光芒。 老者望向杨择，笑容慈祥，却是佯装发怒道，“那个小丫头，是怎么回事？你竟会把她带到这里来！” “师父，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杨择对老者眨眨眼，也不说清楚，但意思却很明白了。 老者笑着白了他一眼，望向远方的天空，“我还道你这辈子，都是小时候那副样子呢！” 小时候的杨择，从来不会有笑容，师父教他的功夫，他会没日没夜地练习，很是拼命。 其他几位师父都说，这孩子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永远不会快乐。 可来到玄轻，似乎有什么改变了杨择。 杨择脸上带了几分戏谑，“师父，玄轻皇帝可是为几位师父大摆宴席，你们也太不给面子了！” 老者气定神闲，“也就是我来瞧瞧你，你二师父和三师父只管往外面放出风声，却懒得下山一步。你小师父倒是陪我一同来了，早就不知道躲在哪里贪吃去了！” 作品正文 第376章 老不死 听到这些，杨择不禁笑了，想起那四位可爱的师父来。 这位老者是教习杨择的师父，四位鬼夫子之首，名叫……老不死。 自从他过了一百五十岁生辰之后，便不再计算年龄了，如今糊里糊涂地过着，也不知是多大岁数了。 对，这不是在骂他，而是夸赞。 老不死所说的小师父，便是四位鬼夫子之末，名叫……吃不饱。 是的，字面意思，很贪吃，永远吃不饱，现在是个和蔼可亲的大胖子。 二师父是说不得，他脾气暴躁，不想听人对他品头论足，只专心练武，他的武学造诣，是鬼夫子之中，仅次于老不死而排第一的。 三师父是长不高，他不光是个小矮子，还有洁癖。 杨择早就猜到了，长不高绝对不会下山的，他最讨厌那些脏脏的地方了。 “师父们真是高招，让天下人都白激动一场！”杨择笑说着。 若是石青衫知道了这四位师父这么损的一面，必定能够想明白杨择的坏是深得师父们真传的。 老不死笑了几声：“混小子又胡说！” 随即，听得老不死长叹道：“这次大开山门，广招弟子，是鬼老道的意思。” “师祖？”杨择有些惊讶，心里却在犯嘀咕。 从进入不老山开始，鬼夫子们便对鬼老道的话言听计从。 但是在不老山呆了那么多年，杨择每个山头都跑遍了，就是不见鬼老道的踪影。 渐渐的，杨择开始不相信不老山会有鬼老道这个人，只不过嘴上配合着鬼夫子们，称一句师祖。 老不死点点头，随即看向杨择，“你今天就跟我回去？” 今天？杨择笑道：“师父，别开玩笑了。” 那老不死看着他，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小丫头？” “对啊，我是要带她一起去不老山的。” 老不死的表情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声音沉了几分：“你当不老山是谁都能去的吗？” “师父，你太不了解这小丫头了，她为天下所做的事，远比那些王公大臣们多得多。”杨择笑了一声，为石青衫说话。 嗯，虽然说得有点夸张，石青衫只是为玄轻国几座小城散尽家财来赈灾，却被杨择夸张到了福泽天下…… 老不死若有所思，缓缓道：“随你吧，若你有本事，带着玄轻一国的人上山，我都不会拦着你。” 说罢，老不死纵身一跃，飞入空中。 杨择连忙一拍树干，立于枝头，喊道：“师父，你这就回去了吗？” 没有回答，只见那仙风道骨遁入层层叠叠的云影之中，远去了。 石青衫一直坐在溪边等着，她将脑袋埋在双膝上，大脑原本很清醒地在思索着不老山的事情，趴着趴着便生了困意，保持着姿势睡着了。 当石青衫自己醒过来时，发觉正靠在杨择的怀里，她懵懵懂懂：“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择看着她，“昨天。” 石青衫吃惊地睁大眼，看看周围，再看看天色。 “我……我睡了一整天？” 噗嗤，杨择笑出声来，石青衫这才幽幽地瞪了他一眼，“一点也不好笑。” “谁知道，你这么容易上当！”杨择还是止不住笑意。 不是石青衫容易上当受骗，实在是杨择说起谎话来那副认真的表情，让人不得不相信。 “你，去干什么了？”石青衫搓了搓脸，清醒许多。 杨择将她拉起来，往外面走去。 “随便溜达溜达。” 两人上了马，石青衫依旧疑惑道：“这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两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外面走去。 杨择轻嗯了一声，“对啊，你猜猜。” 看着周遭繁花似锦，石青衫竟然有种大胆的联想。 “你，你该不会是幽会了吧……” 杨择噗地笑出来，“我跟谁？” “花，花妖？还是狐妖什么的……” 杨择已经快要笑死了，她这是在联想什么？ 而石青衫还碎碎念着，害怕之中还有几分兴奋：“这里秋冬都花草遍地，枝叶茂盛，人杰地灵的地方，才容易出精怪的，那……啊！” 杨择一甩马鞭，马儿飞速跑起来，吓得石青衫惊叫了一声。 马蹄踏过，带起芬芳的泥土，虫儿不安分地窜上跳下，只听得一串笑声远去。 …… 鬼夫子老不死现身后，第二天早上便有人来般若城放出消息。 不老山发话了：各国能人异士都可以前往不老山一试，能顺利到达山顶者，都会有资格成为鬼夫子座下的弟子。 消息一放出来，天下人都跃跃欲试。 大家不是想做那天定之人，得到什么帝王书，只不过是对那不老山好奇不已，真正的能人也想挑战一下。 门槛放宽了，能去尝试的人就更多了，皇上自然不甘落于其他两国之后，便让皇子公主和有能耐的朝臣都去试一试。 杨恭、杨昭、杨逸这三位肯定会去。 大公主杨珂才刚找到了新的驸马，而她也没什么本事，便回绝了。 杨婵心高气傲，怎么少得了她？ 一听说消息，杨妙和杨婼都开始收拾包袱了，这姐俩常年没有离开过般若城，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 大臣们大多年事高，便都派了自己的子女去。 很多人固守传统，不放女儿出去，不过他们的女儿都娇滴滴的，去了也没用。 当晚，丞相府一家坐在一起商量着，石明远的意思是，让他们都去试试，没准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这一趟，皇子公主们都不辞辛劳，要为玄轻争光，我们丞相府怎么能落于人后呢？”石明远语重心长的，劝说着子女们。 石青衫当然是没跑儿，石青寒和周策早就商量好了，要陪杨择和杨昭，准备随时为他们赴死。 只有石红绡尚且没被劝服，她毫不在意地笑笑：“父亲，这不都是自愿吗？那我不情愿去，应该没有人绑了我去吧。” “你……”石明远气得胡须朝天。 谁料，竟然有一人站出来给石明远帮腔：“父亲说的有错吗？我们身为丞相府的子女，还不去给父亲争脸面，岂不是对不起父亲的养育之恩？”随即转向石明远，拍着胸脯道：“父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去的，义不容辞！” 作品正文 第377章 怎么会是酒忘忧？ 石锦萱站在那里得意洋洋，众人向她投去怪异的目光。 石明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坐下！” 石锦萱笑容一僵，“父亲！” “你不用去，就在家待着！” 在场的人都笑了，石红绡最大声，那些丫鬟随从忍了半天没忍住，嗤嗤发笑着。 这么尴尬这么丢人，石锦萱只感觉脸上臊得慌，更觉冤枉。 凭什么石红绡扭扭捏捏不愿意去，父亲都要劝？ 而她坚定地站在父亲这一边，还遭了骂！凭什么！ 唉，石锦萱错就错在，出生前没有提前照照镜子！ 一番劝说无效后，石明远气冲冲地回房了。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石青衫刚想开口，便听得石红绡说道：“我会去的，就是故意气气他！” 石青衫失笑，“三姐……” 为了气一气石明远，却让她们坐在那里听了那么多废话，真的值得吗？ 因为去的人多，所以皇上不让大家单独行动，而是组成一支队伍，一同前行。 这大部分人不是皇亲，就是贵族，所以也加派了许多人手保护着。 明天就要出发了，石青衫早就让温茶断弦给她收拾好东西了，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怎么忽然有些忐忑呢？ 她还是坐不住，想去找杨择聊一聊，这便穿好了厚斗篷从后门出去了。 断弦已经睡了，石青衫只带着温茶出去，两人乘了府中的小轿子，很快就到了战王府。 “哎，就停在这里。”石青衫撩开车帘，就让车夫将轿子停在街角不显眼的地方。 现在已经天黑了，再怎么正大光明地去战王府，还是会遭人口舌的。 下了轿子，石青衫便让温茶和车夫在这里候着，她要绕个路，从战王府后门进去。 走出小巷子，便要到战王府的后门了。 石青衫刚要走出巷子，一抬头便瞧见后门处杨择和一女子身影站在一处，看起来那女子肩头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她赶紧将脚收回来，就站在巷子阴影处看着。 看到这一幕，石青衫这心里，比出门前更忐忑，怎么还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但更多的是生气，生气为什么大晚上的有姑娘来找杨择哭，而杨择还好脾气地站在那里？ 那女子挪动了脚步，石青衫看到侧脸，便惊讶不已。 酒忘忧？怎么会是她？ 只见杨择淡淡笑着，望着酒忘忧。 酒忘忧擦了眼泪，便将手中的布包打开，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明媚嚣张，反而多了女儿家的柔情。 “王爷，这……这是我绣的荷包，还有两双靴子……路途遥远，肯定能用得上……” 杨择双手负于身后，似乎没打算收。 离得稍微有些远，听不见酒忘忧又说了什么，总之杨择是收下了，还点了点头，似乎露出了心疼之色。 两人相对而视，似乎还有几分恋恋不舍之意。 石青衫不敢再看下去，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知怎的，眼泪竟然流下来，她自己都有些奇怪，这是在哭什么呢…… 她擦了眼泪，拉紧了斗篷，快步照原路返回。 刚准备在轿子里打盹的温茶，看到石青衫回来，还有些惊讶：“小姐，你怎么这么快。” 石青衫头上戴着斗篷帽子，所以也瞧不清楚她的脸，只听她嗯了一声，“问了些明天的情况，就回来了。” 回到青衫院，石青衫便关了门，拉上被子准备睡觉，想当一切都没发生。 可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杨择和酒忘忧两人的身影，她还在不断地想象着，她离开之后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一晚上她都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小虫子在啃咬她的心，让她隐隐生痛。 总算挨到了天亮，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黑眼圈重的吓人，向来不施粉黛的她，竟然扑了一层粉，抹了亮丽的胭脂，穿的也是一身粉红的衫裙，显得阳光活泼。 可出门时，她却微不可闻地叹息了。 不光是今天要面对杨择，往后还有许多日子，可她……怎么面对？ 丞相府家的马车载着姐妹俩，石青寒骑着马便去了城门口，与众人汇合。 玄轻国真是声势浩大，七七八八来的人绝对不少，场面热闹非凡。 皇亲贵族中要去参加的人，约摸上百了，大家还带着随从、丫鬟、护卫，浩浩荡荡几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家出游呢。 下了马车，石青衫和石红绡便开始打量这里等候的众人，两姐妹低声细语地说笑着。 “瞧瞧，周家那个小泼妇还过来了，但她那哥哥似乎不想搭理她呢！”石红绡嘲笑着。 石青衫望了眼，便小声嘱咐着：“三姐，你低声点。” 她这三姐，才懒得那么小声呢，媚眼一扫，便像是发现什么稀罕事儿似的，“那不是刘御史家的公子吗？什么时候和三公主这么亲近了……” 杨妙和刘昀站在一处有说有笑，书生佳人，显得很是登对。 这个场景倒是令石青衫诧异，她记得杨妙曾为了自己，而百般刁难刘昀，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竟然走到一起了？ 石青衫笑了，又听石红绡语气嘲讽，瞥了旁边马车上刚下来的人，“呦，这墨家的两大美人都来了，难道她们真的不知道，这娇滴滴的大小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只会给别人添麻烦吗？” 原来是墨清雅和墨素纱，她们两人一同前来，直直奔着杨婵去了。 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杨婵怎么也要跟她们打交道的。 石青衫掩着唇笑了，“三姐，难道你的肩能抗、手能提吗？” 算起来，在场的这些姑娘们，哪个不是大小姐啊？ 石红绡丢给她一个媚然的白眼，一转头却眼前一亮，“呦，那不是青寒吗？” 顺着石红绡手指的方向，石青衫便瞧见了弟弟青寒正与一个活泼的小姑娘同站在一处，笑容微带了些羞涩。 是杨婼。 这应该是石青寒回来之后，第一次和杨婼相见吧，他将自己刚做好的小木雕送给杨婼，并说了句抱歉，没有及时来找她。 作品正文 第378章 那双靴子 收到小礼物，杨婼眼睛都亮晶晶的，也有了几分少女的羞涩，低下头笑说着，没事的。 看到这一幕，石青衫惊讶地张了张嘴，不禁笑了。 石红绡转头，与石青衫相视而笑，“弟弟都长大了，哎呦，岁月不饶人呐……” 阳光明媚，清风拂面，大家热络地在一起，就像是要去秋游一样。 两姐妹正笑着，忽然有一双手先后拍了她们俩一下。 两人都回头，便瞧见了杨昭的大脸，还有气定神闲的杨择。 “嘿，你们来的这么早！”杨昭笑着打招呼，环视四周，还真是出乎意料，“原以为姑娘家都躲在家里不愿意来，没想到这么多姑娘！” 石红绡最不喜欢在口头上吃亏了，她双手环胸，懒懒道：“三殿下这是看不起姑娘家吗？” 似乎了解过石红绡的嘴头功夫，杨昭也不想招惹，便双手举起，傻呵呵一笑：“不敢不敢。” 两人正在斗嘴皮子，石青衫左看看右看看，就当杨择是一团空气。 杨择可不把她当空气呐，他站在石青衫身边，低声笑道：“今天心情好吗？穿得这么……嗯，粉嫩？” 粉嫩？石青衫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 她承认是粉嫩了点没错，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很讽刺似的。 石青衫面上的笑容淡淡的，也不看杨择，“我年纪尚轻，自然要穿得鲜亮些，否则真等到年纪大了再穿得粉嫩，势必会遭人取笑的。” 虽然石青衫说话平缓，语气也平淡，但杨择就是能从这话音里听出来不对劲。 杨择长眉一挑，懒懒看向石青衫，“怎么？” 石青衫不想说话，刚一低头便看见了杨择脚上穿着的靴子，瞬间感觉浑身都要炸毛起来。 依旧是黑靴，可石青衫记得清楚，昨天看到酒忘忧抱着的那双靴子，用了很显眼的银丝线绣制了图案！ 今天，杨择就迫不及待地穿到了脚上！ 石青衫在袖中的双手已经攥紧，心中乱七八糟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她生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骂杨择，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杨择微微皱眉，“你……” 还没等他说话，那边就有人喊着让各位小姐公子该上马上马，该上车上车。 闻声，石青衫便赶紧拽着石红绡，“三姐，该走了。” 她们的身影非常匆忙，弄得杨昭还觉得很搞笑，抓着后脑勺嘀咕着：“难道马车不够吗，跑得慢的，都坐不上？” 望着那粉嫩嫩的身影，杨择目光深了几分。 小丫头，越来越难伺候了！ 马车最多四个人坐一辆，杨婵本是要自己坐一辆的，但据说是为了能赶路快些，便让墨素纱和墨清雅上来了。 杨婵的马车是最大最豪华的，而且她还要平稳，因此就放到了最后面走着。 石青衫和石红绡在一起是肯定的了，但杨妙杨婼姐妹俩眼尖，看到了石青衫后，便拉着两人上了她们的大马车，便是四人挤在一起了。 女的乘车，男的骑马，偶尔可以去马车里休息。 参加的人将近百人，组织的人硬是把小姐们的丫鬟都扣下不让走，可护卫、随从总得跟着吧。 护卫加随从这些闲杂人等，是正主的三倍之多。 四五百人的队伍，带着几车沉重的行李，玄轻的队伍这便上路了。 他们出城时，官员们礼貌目送，百姓们欢呼相送，跟着队伍走出了几里地才停下。 马车上的人一路招手，就好像是凯旋荣归的将帅一般，瞬间虚荣感和满足感爆棚。 天气晴朗、有吃有喝，大家都抱着出游的心态，开开心心。 百姓吹捧，朝廷重视，大家都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一来二去的，很多人都快忘记这一趟究竟是做什么的了。 不老山，那是什么人都能随便闯的吗？ 杨妙和杨婼两姐妹都很纯真，石红绡也很健谈，跟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讲了许多新鲜事，把她们俩逗得合不拢嘴，就属她们这辆马车最欢乐。 每次她们三人哈哈大笑时，石青衫才反应过来，跟着敷衍地笑了笑，大多都是心不在焉的。 石红绡才讲了没有几件稀罕事儿，杨妙和杨婼已经对她很亲近了。 “红绡姐姐，给你茶。”杨妙倒了茶水，分给其他三人。 几个人好几次笑岔气，口干舌燥的。 石红绡一边喝着，一边感叹着：“二位公主性情直爽，纯真可爱，若真是我的妹妹就好了……啧啧，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家有些姐妹啊，一言难尽！” 听着石红绡长吁短叹的，杨妙和杨婼也觉得乐呵，一点也不认为她是僭越了。 石青衫喝了两口，便放下茶盏，脑袋靠在车壁上，放空。 “怎么不笑了？” 一道懒懒的声音，从车窗处传入马车。 石青衫恰好坐在车窗边，听到声音时，双眼立刻聚焦起来。 见她这个模样，石红绡单手放在唇边，跟杨妙杨婼两人说悄悄话：“你瞧，她这一路上都在出神发愣，知道是为什么了吧！” 杨婼乐得捂着嘴，还大声喊着：“皇叔，你累不累呀，你若是累了，就进来休息会儿！” 杨妙正好坐在车窗的另一侧，便笑嘻嘻地拉开车帘子。 石青衫不自觉地往外面瞅了一眼，看到杨择骑着一匹棕马，慢悠悠地跟在马车旁边，不紧不慢地正好和车窗平齐。 她望向外面时那一眼，正好与杨择对上，她心里咯噔一下。 可目光往下移，马磴上踩着的那双新靴子仍旧很刺眼，她赶紧收回目光，在车上坐好。 不能说，只好在心里跟自己赌气了。 这么明显的生气，杨择会看不出来？ 杨择悠悠道：“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热脸贴上冷屁股吗？” 杨妙和杨婼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大声回答道：“不！知！道！”接着笑嘻嘻地看着石青衫。 石青衫依旧无动于衷，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掌心。 杨择驱马，慢慢拉近与马车之间的距离，他将速度控制的刚刚好，一手探进来，拍了拍石青衫。 石青衫无意识地侧过身子来，就见杨择对她温柔一笑，递来一包话梅。 “路上无聊，早就给你备好了的。” 作品正文 第379章 躲避 杨妙和杨婼两个小丫头起哄，声音很大，弄得外面那些骑马的都听到了，也跟着吆喝起来，一时间大家都很兴奋。 这声音这么大，后面那辆豪华马车的人也都听得真切，杨婵撩起车帘，往前面一看便气了。 杨择在这儿眼巴巴地讨好石青衫，石青衫还不领情？ 妒火中烧，杨婵气呼呼地甩下帘子，坐在那儿就像是个大火炉。 墨素纱和墨清雅也看到了，便对视一眼，很有默契。 墨素纱便尴尬一笑地开口了，“公主，丞相府这个丫头太不识相了，总是这么拿自己当回事！” 而墨清雅只是叹息着：“我来般若城不久，看战王爷将来必定是大将之材，以为肯定会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相配，这……”她干笑了几声，不就是代表石青衫根本配不上杨择吗？ 看杨婵眼中的妒火越烧越旺，墨素纱心里乐了，便继续道：“我倒是觉得呀，以二公主您的才情和相貌，才是与王爷最登对的，亲上加亲，岂不是……” 杨婵一个眼刀扫过来，话音戛然而止。 杨婵冷冷吐出一句话：“还想说，就滚下去说！” 两人都露出讪讪的神色，墨清雅看了墨素纱一眼，示意足够了。 足够杨婵讨厌石青衫了！ 杨择还在那边，等着石青衫接过话梅，好借机再多说几句。 可石青衫没有接话梅，只是淡淡道：“无功不受禄，这路上的人这么多，王爷还是……” 拒绝的话说了一半，杨择已经对杨妙和杨婼笑着摇头，颇是无奈：“你们看到了吧，这就叫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这句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而石青衫却羞红了脸，深深地低下头去。 杨妙不客气地将话梅接过来，扬唇笑道：“皇叔，我就替青衫姐姐收下了！” 杨婼也帮腔道：“就是说啊，皇叔你这么光天化日的就……不好不好，青衫姐姐都害羞了！” 她们只当石青衫是害臊不肯接，却也没想别的。 两姐妹嘻嘻哈哈的，倒也化解了杨择的尴尬。 …… 大部队走了整整一天，到了黄昏时才停留在一座小镇上，全部入住客栈。 大家都是娇生惯养的，一天的颠簸让好多小姐公子都耷拉着脸，早早回房休息，连饭菜都让人端回去吃。 在客栈大堂里吃饭的，也只有石青衫她们这些关系不错的，至于多了那个周筱嘛，毕竟她哥哥周策还在，也不好将她赶走。 石青衫也饥肠辘辘，刚坐下来没吃两口，远远望见杨择和杨昭往这里走来。 他们俩是去安排明天的行程，而且今天才开始，便有几个不想走了，他们便安排好人手，护送那几位回去，这便忙到了现在才回来。 看到杨择快要进来，石青衫被噎了一下，赶紧放下碗筷对石红绡道：“三姐，我吃完了，你走不走？” 听起来是在征求石红绡的意见，石青衫已经拽着她起身，还看了眼门外。 杨择和杨昭进来必定是走正门，那么她走侧门就没错了。 心里快速盘算着，便拽着石红绡往侧门走。 一边走，石红绡还抱怨着：“青衫，姐姐我长这么高的个子，吃那么两口，你觉得合适吗？” 石青衫一路对石红绡比着嘘，怕被杨择他们发现。 拉拉扯扯走到侧门时，杨择他们正好要迎面从正门进来，石青衫便赶紧低下头，拽着石红绡过门槛。 刚迈出门槛没两步，石青衫的脑袋便撞上了一堵……肉墙。 一抬头，便望见那双黑眸注视着自己，让她心虚得避开了目光。 “王爷，你们才回来啊，那，快去吃饭吧，小心饭菜凉了……”石青衫不自然地笑着，在尴尬的气氛之中，声音越说越小。 杨择和石青衫对立在门口，在饭厅里吃饭的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好奇地看向他们。 半响没听到杨择的回话，石青衫仍旧低着头，轻声道：“我们吃饱了，就先回房休息了……啊！” 杨择压根没听她在编什么胡话，拽着她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见两人拉扯着往外走，石红绡顿时感觉一身轻松，看杨昭还莫名其妙着呢，便招呼道：“三殿下，一起去吃饭？” “好。” 两人坐到饭桌上，石红绡便不客气地吃起来，她是真饿了。 本来吃的高高兴兴，却听到另一桌上摔筷子磕碗声巨大，让人不想注意都不行。 周策兄妹和刘昀兄妹等臣子的子女坐在一起吃饭，当看完杨择和石青衫那一幕时，其他人都一笑而过，而周筱却暗暗憋着气。 周筱向来不循常理，也就是不通情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便开始发泄自己的不高兴。 周策不知瞪了她多少眼，都没什么作用。 见周筱这么不爽，石红绡不屑地笑了一声，随即抓着筷子在盘子上使劲敲了敲，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石红绡给杨昭倒了杯酒，她端起酒杯，与杨昭相碰，那种温柔和魅惑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三殿下，这么久多谢你照顾我们家青衫，我敬你！” 杨昭一口闷了，还哈哈笑着摆手：“我照顾！咳，她现在是我义妹，我当然会照顾了，主要啊，还是皇叔照顾得好！嘿嘿……” 他一高兴就开始说大实话，石红绡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石红绡轻轻眨了眨眼，装作惊喜的模样：“哦？是吗？其实我也觉得，战王爷太惯着青衫了！” “谁说不是呢！”杨昭又接过一杯酒，附和的说着。 听得石红绡咯咯笑着：“你瞧瞧今天，青衫竟然还敢跟王爷使小性子，王爷还把她捧在手心里，我这心里呀，真是感动呢！” 说着话，石红绡故意望向周筱，扬起的红唇充满挑衅之意，“真不知道有些人在这儿耍大小姐脾气，有谁会买账呢？别弄巧成拙，真是让人更讨厌了！” 在座的谁不知道谁啊！各自都揣着明白，偷偷捂嘴笑着。 “你……”周筱羞愤难当，差点就要跳起来去跟石红绡干一架。 石红绡一张俏脸对着她，战火瞬间点燃。 作品正文 第380章 到底在生气什么 “好了，你消停会儿吧！”周策低声说着，硬是将周筱按下来。 连哥哥都不帮自己，周筱狠狠瞪了眼周策，气冲冲地摔筷子回房了。 “呦！有些人识相了！”石红绡挑了挑长眉，继续跟杨昭喝着小酒。 众人都假装没听到没看到，继续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见大家都不看这边了，杨昭这才笑叹了一声：“哎，没看出来你也挺护短呀！” 石红绡翻了个大白眼：“不护着我亲妹妹，难道要护着别的小贱人？” 有道是，女人和小人难养，难养也！ 小镇上民风淳朴，夜晚虽不如般若城那般灯火辉煌，也是别有一番热闹景象。 大街上忽然有一男一女拉拉扯扯，很明显看出那女子不情愿，大家纷纷投向异样的目光。 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赤烈，石青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压着怒意低声道：“放开我，别人都在看我们！” “我怕别人看？”杨择轻轻勾唇，笑睨着她，语气中尽是疏狂与嚣张。 杨择不讲理的时候，石青衫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心里憋着火，杨择要往东，她非要拧巴着，虽然最终小细胳膊还是拗不过大腿，被杨择生拽着走。 最终，两人落脚在一个小摊上。 知道自己逃不出杨择的手掌心，石青衫便闷着气坐下来，别过脸完全不看他。 两盘热腾腾的包子很快摆在了桌上，石青衫想忽略都不行，出来之前，她才刚吃了两口，能不饿吗？ 可她也是有骨气的，完全不看包子。 看着她这生气的小模样，杨择不由得气笑了一声，却将包子往她面前一推，故意摆出大爷姿态，“吃。” 石青衫当然不会理会，任由着包子的香气飘来，忍着流口水的冲动。 知道石青衫在生气，不会乖乖听话，杨择优哉游哉的，“你不吃，那我就派人拆了这个小摊。” 闻言，石青衫立刻转头，怒瞪着他，“他们得罪你了？” “你不吃，说明不好吃，这样的店面还留着有什么用？”杨择笑得一脸无害。 无赖！简直是无赖！ 石青衫抓起包子来，狠狠地咬了好几口，在拿包子泄愤似的。 见她吃了，杨择便笑眯眯地倒水，还温柔道：“知道这家包子好吃，那你也慢点，别噎着了。” 杨择是算准了石青衫仁心，绝不忍心让这家包子铺遭受无妄之灾。 杨择心里偷笑，呵，总是这么好心肠，小丫头还学人家甩脸子！ 心里堵着气，石青衫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胡乱往嘴里塞着。 大约吃了五六个之后，杨择便拦下她：“不许吃了，走！” 如果石青衫力气比他大的话，肯定是要掀桌子的！然而没有。 刚一站起来，石青衫便感觉到……吃多了。 幸亏，幸亏这个神经病不让她吃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客栈的方向走，但却都没有说话。 石青衫的眼睛一直盯着杨择的靴子，越看越觉得妒火中烧，非常生气。 但是很奇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在生气酒忘忧送给杨择靴子，还是在气杨择又勾引了一个无辜的少女。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觉得好嫉妒啊，杨择怎么可以这样？ 嫉妒？石青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怎么可以因为杨择而嫉妒呢！ 心里乱糟糟的跟着杨择回到了客栈，本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还是被杨择一把抓到了树底下。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杨择双手叉腰，那双眸子深不见底，似乎透着一些冷意。 石青衫的嘴唇张了张，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低下头去，目光只能盯着他那双崭新崭新的靴子上，一时间沉默无语。 秋风吹过，树叶瑟瑟作响，树下，两人相对而站，却不说话，平白添了一丝尴尬和静谧。 半响，石青衫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委屈之意低声道，“你的靴子……是哪里来的？” 杨择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问起了靴子？不过他毫不避讳的回答了：“这是你那表妹酒忘忧送来的，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说着说着，杨择忽然发现一丝不对劲来，问道:“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质问的口气？他凭什么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 石青衫心中的委屈，越滚越大，抬起头来，眸中全然是冷笑，不知怎的，还控制不住的浮了一层水雾。 “你怕人看见吗？” 望着他的双眼，杨择心上忽然有一丝心疼，却是没由来的笑了一声，“石青衫……” 话没说完，石青衫就已经打断了他，声音有一丝颤抖，仿佛添了几分愤怒。 “忘忧她天真纯粹，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我就告诉过你，不要招惹她，你为什么还是这么……你若是想要，许多姑娘都会扑到你的怀中来，你为什么一定要招惹她？” 说着说着，泪水不自觉的从她的脸上滚落。 杨择一句话也没有说，拉起她的手便朝门外大步走去。 “你又在发什么疯……” 还没等石青衫挣扎，杨择已经一把抱起她，朝集市飞去。 他们进了鞋铺，杨择便淡声道：“拿一双最贵的靴子。” 石青衫不解，老板笑呵呵的将靴子拿出来，杨择扔了一锭银子给他，拿着靴子，到旁边坐下来。 杨择穿上了新靴子，随后跟老板说道：“把这双旧靴子扔了。” “哎，好嘞！”老板连忙应声道。 杨择拽着石青衫刚走出去两步，又折回头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看着她笑，“这个，你也看见了吧？” 石青衫心里涩涩的，也没有说话。 杨择唇角上扬，随即将荷包也扔给老板，“这个也扔了。” 这才大跨步的走出了铺子。 一路上石青衫的心里有疑问，但就是憋着不说，可是莫名的，心里却有了一丝舒服的感觉。 两人别别扭扭地回到了客栈，石青衫一步不停的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又被杨择拉住。 屋檐下，石青衫，眼含怒意抬头望着杨择，语气中是极大的隐忍，“你到底想干什么？” 作品正文 第381章 你在吃醋，石青衫！ 沉默了一瞬，杨择唇角微勾，“你可解气了？” 石青衫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侧过身子去，淡淡道，“我没有生气。” 随着她的移动，杨择又挪到了她的面前，“你是在吃醋，石青衫。”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石青衫猛然抬头，望进他戏谑的双眼之中，急忙失口否认:“我没有！” 她怎么会生起忘忧的气呢？她怎么能吃杨择的醋呢？ 在石青衫的认知中，这永远不可能的，她和杨择只是逢场作戏。 可是，可是刚才心里的想法都让自己吓了一跳。 空气安静了一瞬，她的双手，被杨择握在了手掌心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连同着杨择的声音都变得暖了几分。 “昨天她来找我，告诉下人说你有话要带给我，我才出去见她，没想到他非要送给我靴子和荷包，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心善，不愿伤小姑娘的心的，尤其是你又嘱咐过我，不要伤害你这个善良的小表妹，所以我才发发善心，把东西收下来……” 石青衫正别扭的时候，听到他说的话未免觉得很可笑，“这么说来都怪我了？” 杨择一直笑盯着他，让她越发的别扭起来，“你，你有什么好笑的……” 杨择忽然掐上她的脸，拇指摩挲在她细滑的皮肤上，语气中有几分宠溺：“你知不知道，我还挺喜欢看你这副吃醋的小女人模样的？” 一瞬间，石青衫的脸，忽然感觉发烫的厉害，她他说话时底气不足，甚至还断断续续，“我，我没有吃醋，我要，我要说多少遍……” 石青衫说着违心的话，听得杨择在耳边一声笑叹，随即被他一把扯入怀中。 “好好好，你没有吃醋，是我非要解释给你听，好吗？” 听得这一句话，石青衫忽然感觉眼眶微微发酸，心里竟然暖洋洋的，似乎有种开心的感觉。 又想哭，又想笑，石青衫在心里都骂自己是个疯子。 杨择的声音温柔无比，他轻轻的抚摸着石青衫的长发，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你看，我也不是没人要，非要围着你团团转，不是吗？让你多一些危机感也好。” 听出来杨择是在揶揄自己，石青衫羞恼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搂的更紧。 杨择不住的笑，令她感觉到他胸腔的震颤。 “你也看到了，我把她送的东西全都扔了，我原本也只是为了你而顾全她的颜面，你不高兴，那些东西我也不会在乎。” 石青衫的嘴唇慢慢上扬，她将头埋进杨择的胸膛，生怕他发现。 “所以，以后吃醋的时候，一定要说出来。” 杨择的语气中，全是阳光灿烂，让石青衫羞红了脸，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否认了，“我才没有……” 杨择又笑，轻轻地吻着她的发丝，搂着怀中的人无比满足，却是叹然着，“你这丫头是聪明，可在有些地方上，却实在蠢得厉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教你啊……” 这一次他的调侃，石青衫一点儿也不恼，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在慢慢的被填满，那种感觉令她很愉悦。 嗯，被杨择这样呵护着，拥抱着，她心里真的非常满足。 不知道这幸福的假象，能够令她沉沦多久，不过此刻，她不想再理会其他，就让她做这一场美梦…… 大树下的石桌上，杨昭和石红绡望着屋檐下那甜蜜的一对，不约而同的笑叹着，端起酒杯来轻轻一碰，“何以解忧？何以解忧！干！” 石红绡一饮而尽，却是撇撇嘴，“三殿下，你贵为天之骄子，还会有什么忧愁？” “我的忧愁……”杨昭将酒杯放在桌上，幽幽的往左边一看，微抬了下巴，“你瞧！” 顺着杨昭的视线看过去，刘昀和杨妙正在回廊下，望着天上的月亮，即兴赋诗，两人眼中的羞涩和甜蜜就算隔着这么老远也能看得见。 石红绡刚要嘲笑，杨昭用扇子往另一处一指，“你瞧那边。” 花藤缠绕的秋千架上，杨婼坐在上面乐得合不拢嘴，身后的石青寒轻轻地推着，眉眼间俱是柔情。 石红绡嘶了一声，笑骂道：“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俘获了四公主的心？” 对于别的臭小子拐走了自己小妹妹的事情，杨昭不甚在意，只是连声叹着垂下了头。 可苍天似乎不愿意放过他似的，低下头之前，又看到了饭厅里正在静坐着的两人，杨逸和刘懿好坐在一处，和和美美、相敬如宾，顿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怎么，所有人都泡进蜜罐子里，而他们俩像是被后娘抛弃了似的？ 似乎是被杨昭的叹息声传染了，石红绡的心里，也顿时生出伤感之意，似乎想到了某个人某件事，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她连连娇笑着，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心里的落寞，她拍了拍杨昭的肩头，又倒满了两杯酒，端起来给杨昭。 “堂堂男儿，这么唉声叹气的做什么！有什么为难的事儿过不去的？” 杨昭把酒杯放在唇边，又是叹了一声，“连皇叔都出双入对的，我这心里也苦，很想玉歌呢……” 原是伤感的话语，配上杨昭略夸张的表情和口气，石红绡都觉得有几分可笑和滑稽。 她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似乎有些醉了，说话时也有几分豪爽之意。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呵呵，他不懂我们有多好，早早滚蛋……正好省心了！” 杨昭配合的嗯了一声，喝完杯中酒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玉歌什么时候抛弃我了！她只不过离开一下……嗯，会回来的……” 看来，这一趟行程，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解开了误会，石青衫这心里舒坦多了，看见杨择时也顺眼了几分。 比如杨择再一次给她送话梅时，她脸上有一丝别扭，却伸手去接。 而杨择一贯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就在石青衫伸手来接时，杨择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石青衫心里一慌，赶紧对他使眼色，红着脸低声急道：“你在骑马呢，快放开！” 作品正文 第382章 她想嫁，我随时娶 万一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瞧见石青衫眼中那一抹担忧和急切，杨择笑意更深，驱马无限的靠近马车，将石青衫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这才松开。 周围的起哄声不小，别说石青衫脸红了，马车里坐着的杨婼和杨妙都羞得捂脸不好意思看了，大约只有石红绡还能调侃两句，高声对外面喊着：“王爷！你是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青衫呐！” 杨择丝毫不介意，隔着车窗，望着背转身子的石青衫，致以温柔一笑。 “她想嫁，我随时娶。” 话说出口时，空气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波又一波的起哄声。 耳边的声音纷纷嘈杂，杨择望见石青衫的耳根都红了，嘴角却掩饰不住地上扬，他的心也跟着暖了。 说出这句话时，杨择自己都觉得几分不可思议。 他，竟然也会对一个人，付之以承诺？ 大部队行进了两三天，很多娇小姐都受不了路途颠簸和恶劣的条件，想到前路依旧漫漫，便主动回了。 杨择和杨昭巴不得人少一些，虽然已经走了不少人，但留下的人依旧很多，队伍根本走不快。 这天就是因为公主、小姐事儿太多，拖慢了行程，中午本可以到达小镇上休息的，却只得落脚在郊外。 郊外也不算太糟糕，高大的树木葱葱郁郁，尚且还没有落光叶子，草地也绒绒的，正好可以落脚休息。 马车上带着的干粮也不多，至少是不够这几百号人吃的，可市集离这里的确是远了些。 望着树林里偶尔窜出来的兔子，杨择就出了主意，不如今天就吃野味。 主意想出来，杨择便召集了所有男人，进丛林里打猎，而女子们便留在这里生火做饭。 丛林深处，杨昭背着长弓，孤身一人往深处走去。 周围寂寂无声，弄得他这个大男人还……有点怕！ 杨昭将身子伏低，将长箭搭在弓上，瞄准了那只兔子—— 咻！ 兔子中了箭，四脚朝天，身子一抖一抖的，一击即中！ 出师大捷，杨昭正高兴地要去收战利品，却听到一个声音念念叨叨。 “哎呦，射中了，我竟然射中了……” “兔子啊兔子，我真的有一颗慈悲心，但是姐姐实在是饿了，你就……你千万别记恨我呀！” 这声音似乎十分熟悉，熟悉到让杨昭身子僵硬，甚至热泪盈眶。 视线中闯入一个曼妙少女的背影，她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长裙，拨开衰草朝着那只倒地的兔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纠结地念叨着。 “玉歌，真的是你……”杨昭轻唤了一声，仿佛是怕惊了玉歌似的，声音很轻很轻。 果然，玉歌没有听到，弯腰将那兔子抓起来，看着兔子身上的长箭还有些奇怪，“我的箭，有这么长吗？”接着再低下头，看看自己腰间的箭筒，全是用树枝临时做的短箭啊！ 正在杨昭望着玉歌的背影傻笑时，有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这和谐：“三殿下？” “颜姐，你别骗我了，你快看看这支箭是哪儿来的，你……” 玉歌一转头，便对上了杨昭那双盈有泪水的笑眼，声音不禁有一丝轻颤，“你……” …… 虽说大家都是豪门大户里出来的大家闺秀，却从没有在露天里吃过饭，突然有这么个动手的机会，都还挺新奇，姑娘们都纷纷上手来帮忙。 丫鬟们去林子里采摘了许多新鲜的野菜，各位小姐们也都乐呵呵地洗菜做饭，打个下手也行啊！ 石红绡和石青衫在柴火堆旁边，将洗好的菜递给丫鬟们去做。 “说真的，我第一次发现，做饭还挺有意思的。”石红绡如实笑说着。 丫鬟们生了火，将铁锅架起来，各色的菜进了锅中，刺啦啦的沸腾声响着，便传来了饭菜的香味，这是石红绡她们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生活乐趣。 石青衫自小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她看着丫鬟轻车熟路地做饭，不禁笑叹道：“我倒是有些想温茶了，她做的饭最好吃了！” 姐妹俩坐在绒毯上，一边洗菜一边说笑着，开心得不得了。 洗菜过后，石红绡卷起袖子，把手放进清水里洗干净，一起身就朝身后的石青衫甩去，笑得开心。 手腕忽的被一双手抓住，石红绡怔然，这才瞧清楚身后这人并非是石青衫—— 那人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晶莹的水珠，那双眼睛依旧透着撩人的风流神色，薄唇带着无限柔情的笑意，他的拇指摩挲着石红绡手腕的皮肤，笑着问候道：“宝贝儿，你的皮肤还是这么好。” 玉子熙！ 那一瞬间，石红绡忽然感觉到刚才甩出来的水进了眼睛，她轻轻地眨了眨，随即露出风情万种的微笑，湿湿的手指戳在他的胸膛。 “玉公子，你搭讪的方式还是这么无趣吗？” 水葱般的食指戳在玉子熙的胸膛，石红绡借势将另一只手挣脱出来，退后两步。 这只手正要放下来，却又被玉子熙捉住食指，拉起她的手凑近唇边。 似乎要吻上去，却是闻了闻，意犹未尽一般。 看到玉子熙时，许多姑娘的双眼都闪过一丝光芒。 可没想到这么帅的男子和石红绡当众这样勾三搭四的，小姐们眼中立刻显出不屑的神色。 就算再喜欢，也比不得她们的颜面重要，可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看向他们。 石红绡的唇角微动了动，闪过一丝冷然的笑意，一把甩开玉子熙，语音慵懒如猫：“玉公子，大庭广众的，这样不合适吧？” 玉子熙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是上前两步，凑近石红绡的耳边，低低笑着：“宝贝儿，你睡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合适呢？” 石红绡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大概是……自嘲吧。 在玉子熙有下一步动作之前，石青衫及时地将石红绡拉到一边，将他们两人隔开，警惕地盯着玉子熙。 “玉公子，别来无恙。” 石红绡洗手时，石青衫只不过是好奇，看了看丫鬟做饭，没想到平白变出来一个玉子熙。 石青衫跟玉子熙说话的语气绝不客气，充满了防备。 作品正文 第383章 一同上路 见石青衫像是老母鸡护崽似的，玉子熙单手叉腰，不禁笑了，“五小姐，我又不是坏人……” 石青衫上下打量着他，显然是不相信。 是不是坏人不清楚，总归来说呢，不像是好人。 正在此时，杨昭兴高采烈地领着玉歌和玉颜过来，跟大家打招呼：“各位，这两位是玉西族族长的掌上明珠，很多人之前已经见过了，那我就不再多介绍了！” 玉歌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可玉颜却是冷若冰霜。 忽然看到两个比自己好看的外族女子来，很多姑娘脸上都挂着不屑和挑衅的表情，而墨清雅却是极其痛恨的。 又是这个玉歌，站在了杨昭身边，她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好好跟杨昭亲近些的！ 正巧杨择带着打猎的人都回来了，杨昭便赶紧跟他说：“皇叔，我刚才正巧碰见玉歌他们。” “哦？是吗？”杨择扫了这姐妹俩一眼，目光落在了玉子熙身上。 他们都不傻，知道谁才是这只队伍当家做主的人，玉歌乖巧上前来行了一礼，问了声好。 令玉歌惊讶的是，向来不喜欢与人虚伪客气的玉颜，竟然也跟杨择问好。 玉子熙慢着步子走过来，笑意慵懒，象征性地拱了拱手，便算是行礼了。 杨昭的喜悦溢于言表，跟杨择道：“皇叔，她们也是去不老山的，正巧碰上了，不如就跟着我们一起吧？” 看玉子熙那张狂的笑容，似乎并没有想跟玄轻队伍一起走的意思。 杨择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望向杨昭：“若本王说不行，岂不是拂了三殿下的面子？” “皇叔……” 杨择面向众人，高声道：“快些吃饭，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看在杨昭的份上，玉西族三人留了下来。 若是不留下来，估计杨昭会立刻躺在地下撒泼打滚吧！ “玉西族只派了他们三人来，倒是显得咱们玄轻国，有些小题大做了！”石青衫笑说着，矮下身子去洗手。 没听到石红绡的应声，石青衫抬头看去，石红绡正别过脸去，她疑道：“三姐？” 石红绡抬手似乎擦了下脸，转过脸来时已经是笑容满面，“可不是嘛，咱们这么多人，真的能派上用场的，估计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石青衫没顾得上擦手，任由水滴从指尖滴滴答答地落下，她慢慢起身，望着石红绡的眼睛，喃喃道：“三姐……” 她分明看到，石红绡那双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午饭草草过后，大部队启程，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一座小镇上歇脚。 这天晚上，杨择让众人一同用饭，说是欢迎玉西族三位的到来。 如此，大部分有身份的人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大家都各怀心思。 “玉歌，一路上累了吧，你多吃些……” “玉歌，你来尝尝这个，看起来很好吃！” “哎玉歌，你别光顾着吃菜，也要吃些肉！” “玉歌……” 望着杨昭，一桌人都放下了筷子，尴尬地笑着。 杨昭不明所以，傻呵呵地笑着：“大家都这么客气做什么，快吃呀！”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玉歌眼前那一盘又一盘的美味佳肴，露出几分哀怨的神色。 菜都被你三殿下端到玉歌跟前去了，我们吃什么啊喂！ 玉歌也感觉到很不妥，赔笑着将菜又一盘一盘放回原处，“大家，大家尝尝这个，也还是不错……还有这道菜……” 就这样，她慢慢将菜都放到饭桌上，末了还不忘狠狠剜了眼杨昭。 杨昭内心委屈：我做错什么了？ 饭菜恢复原样，大家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乐呵呵地吃饭。 可总有那些刺耳的声音，令人难以下咽。 “呵，你知道吗？有那些异族女子，最会勾引人了，用的那些手段，咱们都没见过！”墨素纱那双眼睛，挑衅地望着玉歌。 玉歌手中的筷子一顿，抬眼看过去时，眸中多了几分不解和委屈。 杨昭就坐在玉歌旁边，听到墨素纱这么指桑骂槐，立刻就想摔筷子，却被玉歌按住了手背。 玉歌与杨昭四目相视时，清澈的眸中依旧如幼时那般善良，她轻轻摇了摇头。 切忌惹是生非，这是出门前父亲就嘱咐她们的。 玉歌忍了，可周筱却又跳出来，“那些说书人说话，总不能没有根据吧，据说那些女子不知羞耻，勾引了男人，祸国殃民，用那些狐媚手段，咱们都闻所未闻呢！” 墨素纱和周筱这便开始聊得热火，完全不管这饭厅里可怕的沉默。 墨清雅就坐在墨素纱旁边，她面露为难的神色，低下头时，唇角却滑过一丝狠毒的笑意。 有些话由她说出来，总是会败坏了她的名声和名誉，可她挑唆着墨素纱和周筱说出来，便是再好不过了！ 听到她们二人口无遮拦地胡说八道，石青衫都有些听不过去，面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墨小姐，周小姐，大家今天都累了，若有什么话，你们回房说就好了。” 石青衫一句话打断了她们的兴致，周筱立刻柳眉倒竖，正想开骂，却正巧对上了杨择的视线。 杨择的目光含着几分笑意，却是那种春寒料峭的寒意，令周筱触及了他的目光后便立刻躲闪开，不敢说话。 有杨择坐在这儿，墨素纱自然也不敢撞上枪眼，两人这才不甘地停下来。 气氛终于正常了不少，众人正要低头吃饭时，玉颜已经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玉颜坐在最里面，她放下碗慢步走出来，她非要绕个远路，在经过周筱和墨素纱身后时，她停了停，冷冷看了眼她们二人的背影，这才大步离开。 “呵……”玉子熙的冷笑声，不合时宜地发出，令众人都看向他。 “咳咳……”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玉子熙为什么冷笑时，周筱和墨素纱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两人背转过身子，不停地咳嗽，咳得脸红脖子粗，眼睛都冒出泪花来。 众人还惊奇着，这是怎么了，刚不是还好好地？ “两位大美人，以后说话可要小心些，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怜香惜玉！”玉子熙悠悠笑着，自斟自饮起来。 石青衫很快反应过来，是玉颜！ 作品正文 第384章 玉歌的善良 刚才玉颜只是走过了她们身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让她们咳成这样……她下毒可真是厉害！ 很显然，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玉颜手下留情，只是为了给玉歌出气的！ 忽然，玉歌起身，看得出她眼眶发红，似是隐忍着委屈。 “这是解药，各位慢用。”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桌上，深深看了那两人一眼，随即也离席了。 这样的玉歌，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 周筱和墨素纱在嘴上占尽了便宜，百般侮辱玉歌，而玉歌却隐忍不发，最后还要施救！ 无形之中，许多人因为玉歌的善良而添了几分好感。 那两人的脸已经通红，噌地站起来去拿药，却扑了个空。 小药瓶已经到了杨昭的手中，两人俱是抬头望着杨昭，只见杨昭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冷凝。 他慢慢收紧手掌，将小药瓶越捏越紧，最后化成一滩粉末从手中流泻出来。 霎时间，全场都静寂无声，有些畏惧地看着这位三殿下，而周筱和墨素纱的咳嗽声越发大，甚至咳出血来。 杨昭的声音冷冷的，与他平时嘻嘻哈哈的形象判若两人，“她心地善良，我却不会手软。” 杨昭转身离去，连那背影都带着些许凛然的杀气。 若这两人不是朝中老臣的女儿，想必今天杨昭要开开杀戒什么的了吧。 杨昭走后，那两人咳得眼泪汪汪，这次是绝望的。 玉颜不知给她们下了什么毒，只是咳嗽，身上没什么别的病痛。 可是咳嗽，也是会咳死人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们都已经咳出血来，谁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挨过去呢！ 一旁的墨清雅淡淡垂眸，袖管中的手已经死死攥紧。 这一路上若有玉歌在，她还怎么接近杨昭？ 她孤立无援，怎么对抗玉歌这三个会医会毒的人？ 石红绡拉着石青衫起身，一边嘲笑着一边往外走。 “自作孽，不可活！” 房源紧张，石家姐妹同住在一间房。 回去一番洗漱后，两人便都疲惫地躺下了。 房间很安静，还听得见走廊里的脚步声和蜡烛燃烧的声音，可往常这个时候，石红绡都是要拽着石青衫胡说八道嬉闹一番才肯睡觉，今天却安安静静地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 石青衫侧过身子，将手臂枕在脑袋下面：“三姐，你在想什么呢？” 石红绡的眼睫微闪，回过神来之后，轻轻闭上眼，“什么也没想，睡了。” 看来，一定是有事了！ 石青衫握上石红绡的手臂，轻声问道：“今天玉子熙他们来之后，你就不对劲了，到底怎么了？” 沉默片刻，石红绡又睁开眼，偏过头来对着石青衫无奈地笑着：“有这么明显吗？” 石青衫眼中满是担忧，试探性地问道：“你不想让他们跟着队伍一起走？是谁？” 究竟是讨厌谁呢？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石红绡右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倚靠在床边。 石青衫也跟着坐起来，望着石红绡。 沉默了一瞬，石红绡自嘲地笑了，脸上绝没有白天里笑对外人的那种风尘和妖艳，多得是小女儿家的落寞。 “跟你说了，我也不怕丢人。” 接着，石青衫便支起耳朵来静静地听着，才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么一桩大事。 玉子熙初入般若城时，死皮赖脸跟着石青衫回了丞相府，并且和石红绡杠上。 他们第一次出去时，完全是赌气赛酒，喝得醉醺醺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第二次去了青楼，比赛看谁吸引的人多。 石红绡清楚地记得，那天玉子熙亲了她，而她更加激烈地回吻了玉子熙，天雷勾动地火，两人一夜春宵，好不快活！ 这么多年，石红绡看似风尘，却绝对是守身如玉。 自从小时候那件事之后，石红绡惧怕男女之事，可那一晚上却随着玉子熙攀上了愉悦的巅峰，事后她才发现，其实她早就摆脱了小时候的阴影。 不可否认的是，玉子熙帮她摆脱了阴影。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玉子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该说说该笑笑。 石红绡也认为，你情我愿，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玉子熙的温柔，却让石红绡招架不住。 她尚且坐在床上，就被玉子熙抱进浴桶沐浴，穿衣，梳头发……都是玉子熙做的。 石红绡也曾问为什么，玉子熙笑眼望着镜中的她：“拿走了姑娘家最重要的清白，我怎么敢不对你好一点？” 哦，原来是怕心里有愧啊！石红绡自嘲般扯了扯唇角。 接着，玉子熙牵着她一同上街。 她还记得那样的感觉，快到正午，玄武大街热闹非凡，人群拥挤，玉子熙一手牵着她，另一手护在她身前，生怕别人挤到她，那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石红绡正要买首饰，却被旁边买风筝的小男孩吸引住了目光。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请求小贩多便宜一些。 小贩乐呵呵的，说小男孩唱首歌便送给他，小男孩咿咿呀呀地像只小鸭子，却十分可爱。 那个小男孩，把石红绡都逗笑了，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玉子熙的手忽然揽上她的腰肢，凑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你喜欢小孩啊？喜欢可以自己生啊！” 石红绡笑骂了一声，随即打趣道：“我自己能生得出来？” “不是有我吗？”玉子熙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之中，眸中尽是温柔缱绻：“生十个八个，那最好了！我们每天逛集市，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错，到时候也派几个出来唱歌……” 那一瞬间，石红绡的心防似乎被击破了，玉子熙的话，似乎击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人间烟火，寻常夫妇和和美美，那是石红绡最渴望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虚情假意，醉生梦死。 就在石红绡独自沉浸在美梦之中时，玉子熙离开了。 完全没有跟她打招呼，就回了玉西族。 那之后，石红绡便醒悟过来，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梦罢了！ 作品正文 第385章 人尽可夫的三小姐 “我啊，该是别人眼中的丞相府三小姐那样，整天游手好闲，勾搭男人，风花雪月的……这一辈子，大抵是如此吧，还奢望什么真心……” 石红绡将脑袋靠在墙上，自嘲般笑着仰起头，依旧望向天花板。 石青衫看得清楚，石红绡抬头的一瞬间，眼睛里涌上了泪水。 她这个三姐，总喜欢故作坚强！ 听完石红绡的描述，石青衫沉默了许久，脸却红得不行，一颗心也乱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三姐，你，你真的和玉子熙……那一晚……” 再度低下头时，石红绡眼中一片清明，看到石青衫这尴尬的小红脸，忍不住噗嗤笑了。 “青衫，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怪他的！”说罢，还捏了捏石青衫的脸颊。 石青衫脸上却显出了几分愤怒，“玉子熙怎么是这样的人？我原以为他只是风流滑头了些，没想到他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怎么说，石青衫也是一直养在闺阁中的小姐，她不会有石红绡这种思想。 按照石青衫的想法，男女之事应该是在成亲之后才做的，顺序乱了，可不是要出乱子？ 心里越想越气，觉得三姐受了委屈，石青衫掀开被子就想出去。 “你去干什么？” “我去找玉子熙，讨回个公道！” “别去。”石红绡抓住了石青衫的手腕，声音不是强势的，而是有几分哀求。 石青衫停下动作，正要气愤地看向石红绡时，却发现三姐脸上现出几分悲哀和自卑的笑容。 石红绡松开手，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被子上，眸子垂着看不清神色，但她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哀伤。 “青衫，你去找他能讨回什么公道，逼他娶我吗？那我岂不是真成了大家口中所说的，‘丞相府人尽可夫的三小姐’？” “三姐……”石青衫跌坐回原处，眼泪也滚落下来，无声地浸入棉被里。 后来石红绡性情大变，常常顶撞大夫人，所以大夫人便将她人尽可夫的坏名声宣扬出去，导致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来上门提亲。 石青衫泪水涟涟，低头自责道：“三姐，都怪我，当初本该是我……” 本该是她来承受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却让石红绡帮她背了那么深的罪孽。 石红绡紧紧握住石青衫的手，柔声道：“青衫，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这都是每个人的命，是我的命……” 她的笑声凄凉，“我本就是残花败柳，有什么清白可言？玉子熙他风流倜傥，正是最好的年纪，凭什么要娶我呢？” “那一切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这一生，注定过不了那样的好日子……” 烛火闪烁之下，石红绡那张如玉的美人脸满是看尽沧桑的笑容，令石青衫的心都揪到一起了。 那个流氓和大夫人都死了，石红绡也说了，她和玉子熙两厢情愿，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把这账算到谁的头上了。 石青衫的确守口如瓶了，但再次见到玉子熙时，不光是警惕了，而是带着几分难言的厌恶。 一大清早，玉子熙也正好从房间里出来，看见这姐妹俩出来，便上前笑嘻嘻地打招呼：“睡得可好，你们……” 石红绡尚未说话，石青衫神色复杂地瞪了眼玉子熙，便拉着三姐去了饭厅。 玉子熙一脸莫名其妙，站在那儿发笑。 “被人家讨厌，还这么开心？”玉颜走近他的身旁，嫌恶地看着玉子熙这副找虐的脸。 玉子熙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收回，心情颇好的看了眼玉颜：“怎么，你要为小叔叔出气？你可千万别啊！” 说罢，玉公子也大摇大摆地走向饭厅，玉颜瞪了瞪他的背影，跟上前去。 准备出发前，杨昭颠颠儿地钻进石青衫她们的马车，笑嘻嘻道：“我的好皇婶，拜托你一件事！” 这副小人嘴脸，绝对没好事！ “怎么……” 石青衫话还没说完，杨昭已经退了出去，笑呵呵地把玉歌和玉颜请上来，又是铺垫子，又是嘘寒问暖，那叫一个殷勤！ 安排玉颜玉歌坐好之后，杨昭这才对石青衫她们道：“你们这马车大，不多这两个人！她们是客，你们多多照顾着，啊，小皇婶！” 杨昭还特别点了石青衫的名，想必是因为昨晚上，石青衫为玉歌站出来说了那一句话吧。 石青衫有杨择罩着，肯定不会受欺负，而且她心地善良，肯定见不得玉歌玉颜受别人的气，所以把玉家姐妹安排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石青衫和石红绡不能说出口的话，杨婼年纪小，心里想什么，嘴里便说出来了，她有些嫌弃道：“三皇兄，我们这马车也不大啊！坐六个人，会不会太挤？后面那几辆都很空啊！” 她指的是杨婵的马车。 杨昭瞪了眼杨婼，“小孩子家懂什么，乖乖坐好！你身为公主，不该多多照顾别人吗？” 杨婼撇撇嘴，知道这三皇兄是偏心。 相比之下，杨妙就贴心得多，这毕竟是她母妃玉贤妃的娘家人，她理应照顾的，“三皇兄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两位姐姐的。” 杨昭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还是我家妙儿好！”说着又瞪了眼杨婼，“好好跟你三皇姐学着点！” 接着又对玉歌笑嘻嘻地嘱咐道：“玉歌啊，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大声叫我，我就在外面，听得见……” 听着杨昭的絮絮叨叨，玉歌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脸颊却也是红了，推了杨昭一把低声道：“知道了知道了，别耽误大家出发！” 杨昭这张老脸啊，灿烂的不得了，乐滋滋地跑掉了。 车夫扬鞭驾马，轰隆一声，马车猛烈地震了一下。 这才发现了尴尬，车上六个人，两匹马很难拉动啊！ 可偏偏这六个人没有一个想下去的，车夫又赶紧想招儿。 两匹马驾着的马车，加成了三匹马，马车一下子跑起来了。 待马车跑得平稳些，车上六个人脸上的尴尬之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平时四个人都笑哈哈的，六个人却大眼瞪小眼，难道要尴尬一路吗？ 作品正文 第386章 又着了杨择的道 既然杨昭嘱咐了，石青衫也不好晾着她们不是？ 望着玉歌和玉颜，石青衫友善地笑了笑，“玉小姐，你们这一路也是骑马来的吗？” 玉颜的脸上好像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石青衫自然也不期待着她能说话。 玉歌忙接话道：“五小姐别客气，叫我们名字就好。” 石青衫也笑着，“好，玉歌，玉颜，我们年纪相仿，那就都别客气了！” 有了开场白，接下来就好聊多了。 知道昨晚上石青衫帮自己说话，玉歌心里也感念着恩情，看石青衫时也觉得亲切得多，也就热络地聊起来。 玉歌本就是个小机灵，话很多，但她时刻记着父亲说的，在外要谨言慎行，不可惹是生非，所以这才收敛了。 “我们玉西地处偏远，所以提前出发，才勉强赶得上和你们一样的行程。” 杨妙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色，笑道：“我母妃曾说过，玉西很美，我也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去呢！” “会有机会的。”玉歌笑眯眯道，“到时候我带你去玩。” 两人说笑了一番，石青衫忽的想起什么似的，“我记得，玉西到不老山这条线路，必须要经过赤焰国的，赤焰国是什么情况？” 说起这个，玉歌正色道：“我们经过赤焰国时得知，他们的队伍早就出发了，后来也打听了一番，白楚国的行程跟我们差不多，不过，我们三人是孤身前往，不像你们三国，加派的力量都很多。” 这么说来，赤焰和白楚二国也相当重视不老山之行了？ “看来这次的竞争不小。”石青衫脸色稍有凝重。 玉歌扑哧笑了，摆摆手道：“玉西派我们三人前来，最多是凑人数的，实在是没人愿意出来！” 这话一半是玩笑，一半是认真的。 玉西族人世世代代都守着那方寸之地生活，没人愿意出来的，可见当初把玉贤妃嫁到玄轻国，实在是无奈之举。 而玉子熙玉颜玉歌三人，又是玉西族最厉害的，自然会派他们出来的。 没说几句正经话，杨婼和杨妙又缠着玉歌讲玉西族是什么样的，几人嬉嬉笑笑，倒是也熟络起来。 她们说的话题，玉颜都不感兴趣，她头稍稍歪了下，靠在车窗边，摇摇晃晃地正适合闭目养神。 忽然有一个纸包从车窗递进来，将玉颜惊醒。 这时，其他人却都笑而不语，一点也不惊讶。 玉颜不悦地皱眉，正在想着怎么处理这只忽然伸进来的手时，却听到外面的声音低沉又好听。 “这包梅子没有子儿，多省事，酸甜可口，你肯定爱吃的。” “你也不用太感动，平时多给我一个笑脸就行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别对我冷冰冰凶巴巴的，怎么也要给我个面子！” 听得这番话，玉颜愣了一瞬，表情说不出的奇怪。 杨妙和杨婼早就笑翻了，不住地调侃着，“小皇婶，怎么能不给皇叔面子呢？” 玉颜恍然大悟般，望向石青衫。 只见石青衫一张如玉的脸羞红了，不管被调戏多少次，她还是不能像杨择一样没羞没臊。 玉歌和玉颜是临时被杨昭安插进来的，顺势就坐在了车窗的位置，平时为了方便杨择调戏她，杨妙她们自觉地将这个位置空出来给她的，没想到这次被玉颜占了。 “你再不接着，这些小崽子们又要笑我了，你可忍心？” 杨择的调笑不断，石青衫又羞又笑，接过梅子后便一把掀开帘子，有些羞恼地叫了声：“王爷！” “嗯，真好听。”看到石青衫探出头来，杨择十分受用地点头，“快坐回去吧，乖！” 又着了杨择的道！ 石青衫甩下帘子坐回去，还能听得到外面的哄笑声，她脸红又低头，却也忍不住暗自发笑。 她这是什么命，摊上杨择了！ 这一整天，似乎玉子熙都在找机会跟石红绡说话，可都被石青衫冷脸拒绝了。 直到下午休息时，杨择硬是将石青衫拽走，和自己吃饭，玉子熙这才有了和石红绡接近的机会。 石青衫被活活拖走，玉子熙咧嘴望着她，露着一口大白牙朝她挥手：“没人拦着我了，真遗憾！” 见石青衫和杨择离开，玉子熙这才坐在了石红绡身边，眼巴巴地望着她。 石红绡专心地吃饭，就当旁边是一团空气。 玉子熙单手撑着脑袋，趴在桌上，笑说着：“你就打算，不理我？” 石红绡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转头看了玉子熙一眼，红唇微微上扬，“光看着我，能当饭吃？” 开始搭理他，那就是好事！玉子熙像是哈巴狗似的不住点头。 石红绡似笑非笑的，已经将玉子熙面前那一碗饭和菜都挪到自己跟前来，往另一张凳子上坐过去。 玉子熙死皮赖脸地跟过去，依旧趴在那里看她。 啪！石红绡不耐烦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嘲讽地看着他：“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不过是想你了，多看看你罢了，至于这样吗？”玉子熙倒是一点也不生气，笑意不减。 看着玉子熙，石红绡总能想到之前自己种种的自作多情，不免觉得更加羞耻。 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已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望着玉子熙：“玉公子，你想吃就吃，想看就看，本小姐不奉陪了。” 说罢，她甩袖离去。 不管是吃饭，还是这辈子，都不想奉陪了。 见石红绡真的翻脸了，玉子熙才有了一丝急色，急忙追出去，追到她的房门口—— 砰！门一下子被关上，无情地将玉子熙关在门外。 玉子熙一脸受挫，离开时还犹自嘀咕着，“这个女人，怎么不禁逗了……” 长长的队伍经过将近十天的颠簸，终于到达了不老山脚下。 站在这里看不老山，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荒山巨石，山路陡峭，奇峰险峻，这就是个普通的山头。 “哪里能看得出，这座山不老啊？” 杨婼咕哝着，一直仰着脖子想看出些不同来，不过横看竖看都没有发现。 杨妙比了个嘘，低声笑道：“别胡说八道，万一冒犯了神灵怎么办？” 作品正文 第387章 不老山的第一关 不过呢，一眼看过去，这座山绝对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上得去的，刚上山的这些路是盘山的，相对平缓些，可再往上便是垂直陡峭的，若是没点功夫，想必是寸步难行。 玄轻的队伍到达这里，已经有许多人背着大包袱往山上赶了，看服装衣饰都各不相同，应该是各国赶来的民间勇士。 有人打听了一番，大家这才知道，不老山关卡众多，很多人连第一关都无法通行，便都收拾铺盖卷原路返回了。 还有更坏的消息，据说其他两国人先行一步，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人退下来，应该是登顶了。 一上来就给大家一个下马威，很多小姐的脸色都变了，打了退堂鼓。 看到大家各异的神色，杨择嗤笑了一声，心中暗道，这些老头子们真会玩！ 心里正骂着老头们，杨择却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石青衫。 石青衫眉头轻蹙，嘴唇轻抿，露出几分不安的神色。 忽然，石青衫感觉手心一痛，是杨择捏住了自己，她转头看过去，杨择正眯了眼睛盯着她。 杨择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你不会跟那些娇小姐一样，想退缩吧？” 石青衫缓缓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巅，顿时又觉得发晕，她低下头来，声若细纹：“王爷，我……我一直以来不也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吗？我……” 她想哭！ “想都别想！”杨择冷哼一声，惩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握紧了她，生怕她现在就逃出手掌心，“我能上去，你就可以！” 石青衫欲哭无泪：“王爷，我不可以，你怎么知道我可以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有这种本事！ 听得杨择在耳边笑了一声，这句话却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在心上，“我连带你登顶的本事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旁？” 这一句话，似乎抚平了石青衫所有不安和焦灼的情绪，仿佛给她的心灌注了势不可挡的力量，就算眼前是刀山是火海，只要跟着杨择，都可以轻易闯过。 好在大家都相互鼓励，抱着参与就是赢的心态，都跟着杨择等人上了山。 在杨择的嘱咐下，姑娘们都将自己拖拖拉拉的长裙用绳子绑紧，以免挂在了树枝或者被扳倒，产生不必要的伤害。 踏上山的那一瞬，每个人的心都悬起来，好像危险下一瞬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纷纷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男人在前和后，女子在中间被保护着，看得出玄轻国男人们也算是有担当。 刚开始的这段山路，也没什么惊险的地方，十分平坦，道路两旁布满了荆棘，避开就是了。 走着走着，队伍中忽然有女子的尖叫声，气氛瞬间凝重，大家的心都紧张起来。 “怎么了？”有男子赶紧询问。 静了一瞬，那女子才不好意思地说着：“是，是小刺球扎到我身上了，没，没什么……” 荆棘太多，偶尔会挂着裙子，这些姑娘们总是疑神疑鬼。 有惊无险，大家轻轻吐了口气，也没有责怪那个女子，继续紧张兮兮地前行着。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有一个穿扮破烂、胡子拉碴的农夫，他骑在驴子上，就横在道路中间，挡住了去路。 忽然看见了这么个人，大家都警惕起来，生怕他有盖世神功，将这群人都灭了。 没等有人开口发问，这农夫自己就开口了，不过他十分严肃，说话时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 农夫甩着小鞭子，指着这群人：“你们听好了，这里就是登上不老山的第一关。” 第一关？听得大家提心吊胆，以为要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没有人发现，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杨择，他双手环胸，若有所思地望着这农夫，唇边暗暗生出了几分笑意。 似乎也察觉出杨择的注视，农夫狠狠瞪了眼杨择后，甩着小鞭子往旁边一指：“那边有一颗歪脖树，上面挂着许多木牌，木牌上有一个问题，猜出来的即可继续前行！” 有许多双眼睛，都透着几分不屑，甚至还有窃窃私语，不过声音已经放得够小了，却还是被那农夫听见了。 农夫眼中迸发出怒视的精光，冷哼了一声，胡须都跟着颤了颤，似乎满山都能听见他愤怒的声音：“别想偷奸耍滑！若是无能，现在就给我滚下山去，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上山容易下山难！” “还有，但凡想要硬闯的，都别怪我不客气！在不老山，我可不认你是哪国公主还是皇帝！” 说话间，竟然有女子指着前方道路上的血迹，尖叫了一声，便晕过去了。 顺着血迹看过去，前面路上似乎重叠了许多血印子，令人惊骇。 众人立刻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顿时对不老山生出几分敬畏来。 见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杨择看了杨昭一眼，两人便率先去歪脖树上取了个木牌，当众念出自己拿到的问题，然后流畅地回答出来。 见两人顺利，农夫冷哼了一声，“滚过去吧！” 这便是过关了？ 他们刚才是故意念出问题来的，好给大家做一个示范，其实问题也很简单，有些是字谜，有些是一些绕脑筋的谜语，照在场各位的水平，应该很快就解答出来了。 杨择对石青衫点点头，示意她赶紧来尝试。 看见杨择坚定的眼神，石青衫的眉头也才稍稍舒展开来，拉着石红绡上前，取下了两块木牌。 顺利！ 有了前面四个人做示范，后面的都积极踊跃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又绽放出笑颜，紧张的气氛似乎都消失了不少。 石青衫靠近杨择，有些不敢置信：“不老山的问题，会这么简单？有这么多人都通过了……” 她总有一种走错山头的错觉。 望着乐呵呵的众人，杨择的目光落在那个骑驴的农夫身上，微微勾唇，语气中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不过是给大家尝尝甜头，不老山那些老家伙们，整人的花样多着呢！” 作品正文 第388章 小矮子与猛虎 石青衫心下狐疑，难道比杨择的花样还多？ 不过细想想，杨择的花样已经够多了，那么身为他的师父，应该更厉害才是，也对也对！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大部分有真才实学的公子小姐都过来了，却把那两三百号随从卡在了对面。 杨婵神色微凝，高声问道：“老头！随从怎么办？” 农夫猛然转过头来，怒瞪着杨婵，眉毛都快倒竖起来，可杨婵面不改色心不跳，她从生下来，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她跟别人都是这么说话的。 很显然，农夫忍了又忍，噼里啪啦快速说道：“过关的两人可带一个！剩下的都滚蛋！” 大家细数了一下，过关的人大约有五十个左右，那么能带过来的随从只有三十个？ 一下子损失这么多保护的力量，大家心里都有些发慌了，不过有了总比没有好。 大家很快挑选出三十个随从，嘱咐剩下的人在山下等候，这便继续上山。 而那农夫骑着驴子，不知朝哪条小路走了，总之一转眼就不见了。 主子比随从多，大家总有一种没穿裤子就出门的心虚之感。 但由于这第一关简单，倒是缓和了气氛，至少能在大家脸上看见笑脸。 大约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杨择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握紧了石青衫的手，凑近她的耳边，“如果遇到什么，千万不要慌，记住，只要没登上山，就不会死人的！” 听到杨择的嘱咐，石青衫这脸上更慌了，但她强装镇定地点点头。 走了没几步，姑娘们便此起彼伏地惊叫起来，脸上一片惊恐，早就没了往日的淡定从容。 石青衫一抬头，看到眼前的情景时，那尖叫声立刻和其他女子的声音融为一体，完全不比她平时娇弱的形象。 看着石青衫吓成这样，杨择无奈地笑了笑，赶紧将她揽进怀中，小声在她耳边安抚着：“没事，没事……” 看来是白嘱咐了。 眼前的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它嗷一嗓子，整个山林都跟着震颤了，姑娘们怕得叫起来，也是情理之中，就算是当场晕过去，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说着，便有好多姑娘晕倒，被随从接住了。 杨择使了个眼色，随从便带着那些晕倒的姑娘下了山。 待姑娘们稍稍平静下来，泪眼朦胧之间这才瞧清楚了，那猛虎身上骑着一个人呐！ 那个人大概只有石青衫一般高，是个典型的小矮子。 可这小矮子似乎脾气不小，一直臭着一张脸，脸上的老皮都堆在了一起，皱皱巴巴地都能夹死蚊子。 “别吵了！”小矮子双手掐腰，怒吼一声，吓得姑娘们都闭嘴抹眼泪 全部安静下来时，小矮子这才清了清嗓子，“这里是第二关！在这里你们需要结伴才能通过，因为……” 忽然，小矮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变，阴笑起来：“呵呵，你们赶紧挑出想过关的人，剩下的一半人将会成为老虎的盘中餐！” 众人神情剧变，脸色惨白，连男子都怕了。 一个人过关，需要有另一个人做老虎的食物，就是这个意思！ 这种游戏，谁能玩得起？ 好多哭着喊着要回家，小矮子也都不拦着，那双眼睛闪着精光，滴溜溜地转着。 着实吓怕了大家，杨择便站出来，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位……” 小矮子抬眼，绿豆大的眼睛在杨择身上打了个圈儿，狠狠地一瞪，“有屁快放！” 杨择眼中的笑意加深，立刻问道：“如果，硬打呢？” 硬打？ 有好几个人的脸上露出快哭了的表情，这头猛虎比四个人都壮，硬打还不如直接被吃了来得痛快！ 不过，像是玉子熙、杨恭他们倒是十分赞同杨择的意见，硬打总是比被吃了，留有一线生机。 小矮子慢悠悠地回答道：“硬打也不是不可以。” 大家眼中立刻现出希望的光芒。 “五个人能打死一头猛虎，可以再带五个人。” 杨昭双手叉腰，有些想嘲笑起来：“这儿只有一头猛虎，我们这么多人，是不是不……够……打……” 话还没说完，杨昭已经有些想结巴了，因为他看见，丛林里又缓步出来几头猛虎！ 这下可不就够了？ 大家都苦着脸时，杨恭忽然上前，捂着肚子对杨择道：“皇叔，我忽然肚子不舒服，想先离开一下……” 杨择深深望着杨恭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些什么来。 杨恭丝毫不畏惧地与他相视，杨择缓缓露出温和的笑容：“快去吧，小心些。” 随即，杨恭带着自己的两个随从，跑进了山林之中。 杨恭的离开，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此时杨逸拉着刘懿好的手，有些为难地上前来，“皇叔，我们……想退出……” 刘懿好显然惊慌失色，一张素雅的脸满是恐惧。 杨逸本就没什么野心，对于登上不老山、拿到帝王书这类事情，丝毫不感兴趣，这趟过来，他也只不过是希望能和刘懿好多一些相处的时间，没想到把刘懿好吓成这样。 杨择深表理解地点头，拍了拍杨逸的肩头：“照顾好刘小姐，你们再带一个人，快快从小路上走吧。” 得到了许可，杨逸的脸上有一丝释然，便带着刘懿好赶紧离开。 接着，墨素纱和墨清雅也来辞别，无论她们在般若城是多么耀武扬威，可也敌不过这荒郊野岭会吃人的猛虎。 杨择自然同意了，也大方地分派给她们一个随从。 “没用的东西！”杨婵双手环胸，不屑地冷笑道。 更多的人辞行，杨择都一一批准，并且让一个随从跟着去保护。 现如今，玄轻是十一人，也就是说多出来一个人。 周策环视了周围一圈，很显然其他人不可能主动下山，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妹妹身上。 周策拉着周筱到一旁去，低声道：“筱儿，你也快跟着一起下山！” “我不！我为什么下山！”周筱的双眼一直都离不开杨择，至少留在这里还可以多看他两眼。 “周筱！”周策似乎急了，“现在是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吗？一个玩不好，咱们都不能活着回般若城的！你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这句话倒是说得周筱有些怕，几经劝说下，周筱终于同意跟着一起下山了。 如此一来，几百人的大队伍，变成了玄轻十人！ 作品正文 第389章 你们三人一组 不老山并非浪得虚名，它只要算准了世人一项弱点，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瞧瞧如今的情形，还看不出山里这帮老头子们的阴狠毒辣吗？ 玉颜率先开口：“我们三人，独自行动。” 有玉颜发话了，玉子熙和玉歌没什么脾气，都顺着她。 玉子熙耸耸肩摊摊手，便随着玉颜一同朝着一头猛虎走去。 玉歌拱拱手正要走，却被杨昭拉住。 “玉歌……” 杨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担忧和凝重，在这个时刻，他才真正像个男人一样，想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 似乎能从杨昭那双清亮的眼眸之中，看到他心底对自己的心意，玉歌缓缓勾唇，笑容之中带着些许暖意，她捉住杨昭的手，郑重地说着。 “我会好好的，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说罢便转身离去，而杨昭并没有追。 因为他身后，还有玄轻国的九人在等着他，他早知自己身为皇子的使命，绝不会轻易背离自己的国家。 杨昭不会处处傻白甜，当面对真正的危险，每个人都撕下自己伪装的面具，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勇敢上前，为着自己一生的使命而战斗时…… 你总会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你必须要舍弃一些对你很重要的东西。 譬如，今日的杨昭和玉歌。 玉子熙三人都没有武功，可也不需要担心，因为他们会医会毒，对付一头猛虎不成问题。 玄轻国这边，杨择、杨昭、石青寒、周策四人出战，杨妙、杨婼、石青衫、石红绡不会武功，便都去一旁躲着，刘昀也不会功夫，面对着四个弱女子，他忽然生出一种英勇之气，心中有种可为这四人拼死的豪迈之感。 原来这不老山，便是那能把胆小如鼠之人逼成英雄的地方啊！ 杨昭一直随着杨择学习武艺，平时没有用武之地，如今可是显出了几分力量。 石青寒和周策功夫尚浅，但石青寒比之周策而言更加用功，因此也厉害些。 望着那两头迫不及待想吃人的猛虎，杨昭神色凝重：“皇叔，我们分成两组，你和周策，我和石青寒，如何？” “不怎么样！”杨择笑了一声，斜睨着杨昭。 杨昭一愣，“那……” “你这臭小子，倒是会选人！”杨择笑骂一声。 杨昭没好气地笑了笑：“皇叔，不然你来挑！” 话音落罢，杨择已经转身向其中一头猛虎走去，向他们摆了摆手，声音一如既往地慵懒：“你们三人一组，总不能让你白白叫我一声皇叔！” 他一个人去对付一头猛虎？ 那声皇叔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难以发出声来。 杨择身穿一身烟青色长衫，阔步前行时，轻风带起了他的衣摆，整个人高大挺拔，背影是那般坚毅和潇洒，仿若江湖客一般。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击中了杨昭的心，令他胸中翻涌澎湃，不畏此行。 “王爷！” “怎么能让王爷独自前行呢？实在太凶险了……” 周策和石青寒都十分担忧，想去阻拦时，却听得杨昭淡声道：“不必了。” “三殿下……” 杨昭抬眸时，一双眼睛无比清亮和自信：“皇叔相信我们三人，可以合力对付猛虎，总不好叫他失望吧？” 皇叔，学不来你所有的真功夫，总要故作潇洒，学你一些皮毛吧！ 杨择做事一向有分寸，石青寒和周策收回思绪，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接下来的战斗。 杨择一到近前，就已经和猛虎纠缠在一起，而杨昭三人也纷纷跃上去，大有一种拼力而为的架势。 此时，玉颜三人已经放毒，毒死了那头猛虎。 看着杨昭与猛虎缠斗，玉歌几次想上前帮忙，却被玉颜硬拉着离开了。 玉颜告诉玉歌：“若杨昭连打死一头老虎的本事都没有，你有什么必要选择他？” 话难听，理没错。 玉歌只得噙着泪水，跟着玉颜继续上路。 当看清楚是杨择一人与一头猛虎打斗时，石青衫的心都揪起来了，好像都无法呼吸了似的。 她整个人都失神落魄地往前走去，一心想要离杨择更近一些，却被刘昀拦下来。 刘昀一脸严肃和忧心：“你干什么！你要去送死吗？” 此时，石青衫都不自知，泪珠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儿，缓缓地流了出来，她喃喃道：“不是，我就是想离他近一点……” “有什么用呢？你帮不了王爷，只会让他分心！”刘昀扯住她的袖子，生怕她真的跑过去。 石青衫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随后一步一步向后退着，眼睛却不眨地看着杨择的身影。 看她这个样子，石红绡皱着眉头十分不解。 这个傻丫头明明那么在意杨择，却总是摆出一副不想搭理杨择的样子，这是干什么呢？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两头猛虎上，丝毫没注意那个小矮子什么时候从猛虎上下来了。 小矮子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她们面前来一个个地打量过去，时不时地嘿嘿笑两声，很是诡异。 杨婼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见小矮子走过去，便心生好奇，半蹲下身子去摸了摸他的头发。 “是谁！！” 谁料想，那小矮子猛地弹跳开，死死盯着杨婼，像是要活吃人似的。 若是他再高一点，足以配得上此刻的气场了！ 杨婼也吓了一跳，委屈巴巴地说着：“你干什么啊，我不就是看你可爱，才想……摸摸你嘛！” 石红绡最是机灵，忙拽着杨婼往后，嘱咐道：“公主啊，能在不老山里设置关卡的，哪有什么普通人啊？你怎么敢动他呢！” 小矮子从怀中拿出一个帕子，在自己头发上擦了好几遍，这才愤愤然地丢掉帕子。 不过幸好，他没想对杨婼怎么样。 杨婼可是学乖了，这次连靠近都不敢了！ 小矮子火气平息下去后，再度踱步走过来，最后落在了石青衫身边。 “喂！丫头！” 小矮子拍了拍石青衫的衣摆，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石青衫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杨择身上，哪还注意得到脚边的小矮子啊！ 小矮子好似十分不服气，嘴一瘪，十分灵活地跃上了旁边的树丛，踩在了最高的一片叶子上，稳稳地站着，才刚好与石青衫视线平齐。 作品正文 第390章 不要叫我老人家 这招绝技，令其他几人瞠目结舌，杨婼又忍不住多了句嘴：“他，该不会是街头卖艺的吧……” 小矮子双手叉腰，鼓足了劲儿在石青衫耳边大喊一声：“丫头！” 石青衫这才怔怔回头，那双眼睛像是兔子般红肿着，一心记挂着杨择，对着小矮子的神功也丝毫不感兴趣了。 对于石青衫的不搭理，小矮子非但没有生气，竟然还露出促狭的笑意。 小矮子指了指那边，“你，对那个小子这么上心？” 石青衫轻蹙柳眉，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关注着杨择。 小矮子不依不饶，随手拔起了一根枝杈，往前一横，便大步走过去，挡住了石青衫的视线。 难道这小矮子没有重量吗？随手拔了树杈往前一放，就是一条通坦大路啊！ 绝技！杨婼认定了，这绝对是祖传卖艺的！ 被挡住了视线，石青衫这才有些不悦地盯着小矮子。 小矮子脸上有了些许得意之色，再次发问道：“那个小子有什么好的，你担心他干什么？” 石青衫本不想理会这个小矮子，但又一想，不老山的可能都是怪物，不理他难免又会生出事端，于是轻声道：“总归是一起来的，自然会担心。” 小矮子摸着下巴，眼中透着更多的兴趣，“你的伙伴们还担心那三个，我可看得清楚，你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这一个……” 耳朵在听他瞎得得，眼睛却一直盯着杨择，石青衫走上前几步，想避开小矮子。 小矮子追过去，又戳到她眼前，继续嚣张地问道：“哎我说，你……” “王爷！” 石青衫一声尖叫，打断了小矮子。 原来是杨择骑着猛虎狠打，那猛虎被杨择打得怒了，那么使劲儿一抖身子，杨择从虎背上摔下来，把石青衫吓得直想跑过去。 石青衫才刚走两步，就听见小矮子尖喝一声：“站住！” 小矮子身材不高，气势倒是足，让石青衫不得不听他的话。 小矮子伸出手想戳石青衫一下，却又露出嫌恶的神色，收回手来，厉声教训道：“他用得着你管？他连这东西都打不死，还有什么脸滚回不老山！” 石青衫依旧焦灼，见杨择的身子连一丝灰尘都没沾到，又重新跳回虎背上，一切都是游刃有余的轻松样儿，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在与虎搏斗的过程中，杨择好像还能分出神来看石青衫，他大声喊道：“石青衫，你就站在那里别动，无聊的话，就跟那位……老人家聊聊天！” 石青衫顿了顿，双手拱成杯状放在唇边，大声回应道：“好！” 杨择对付猛虎就已经够费劲的了，怎么还能叫他分神呢？ 杨择发话，石青衫便很自觉地退后几步，站在那里观战。 这让刘昀瞬间气笑了，他刚才怎么拦可都拦不住，现在看来也就是杨择一句话的事儿！ 其他人都还好，这小矮子双手插着腰，快要蹦得二尺来高，对着杨择骂道：“臭小子！不老山真是白白养你了，养的你越来越眼瞎了！我明明是最小的！” 看似杨择没有回应他，远远看去还能看到他唇角微微上扬的动作。 接着，小矮子又来盯着石青衫，直到把她盯得发毛。 “老人家……还有什么事吗？”石青衫礼貌地问道，心里却有些发怵。 小矮子的眼睛一眯，火气又上来了，“不要叫我老人家！” 石青衫咽了咽，打量着小矮子的脸。 虽然那双眼睛还神采奕奕，他这头头发倒是乌黑乌黑的，活蹦乱跳像个小孩子，可是黄褐色的皮肤，脸上布满皱纹，已经遮不住年龄了。 没有八九十，也有六七十了，石青衫心中想着。 可嘴上却答应着，“好，我不叫了。” 小矮子这才哼了哼，“这才像话，否则我都不想让你进我不老山的门……” 石青衫心中微微惊讶，因为一个称呼，就不让她上山？也太随便了！ 后来的日子里，石青衫才明白过来，小矮子口中的‘进门’是什么意思！ 就在小矮子唾沫横飞、东拉西扯地问着关于杨择在般若城的事情时，忽然听得一声哀戚的虎啸，这声音久久震颤山林，再看过去，那头猛虎已经倒在地上，杨择站在虎背上的模样，仿若睥睨苍生的王。 “打赢了！”杨婼杨妙她们都惊喜地捂着嘴，高兴地说着。 “这个臭小子，还好没给我们丢脸！”小矮子嘴上骂着，眼中却添了一丝笑意，忽然视线中闯出一道桃花色身影，直直奔向杨择。 咦，这个丫头不是站在身后吗？ 石青衫跑向那里，在看到那头老虎躺在地上喘息着，威猛的身躯随着它的呼吸仍旧发颤，她仍旧有些畏惧地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望向杨择。 清风徐来，烟青色长衫在风中舒卷飞扬，显得杨择身姿挺拔，面容俊逸，好似浪迹江湖的无畏少年，让石青衫热泪满眶的双眼盛不下其他。 看见石青衫站在那里，眼里噙着泪水，还傻傻发笑着，杨择心头一暖，飞下去，正正将她抱个满怀。 投入熟悉的怀抱，石青衫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下，沾湿了他的衣襟。 这是第一次，石青衫紧紧拥抱住杨择，仿佛怕失去一般地，紧紧拥抱。 “我担心的要命……”石青衫带着哭腔，埋进他怀中瓮声瓮气地说着。 杨择唇边含笑，吻了吻她的长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知道你离不开我，所以我不会死的。” 听到此处，石青衫身子微微一僵，离开杨择的怀抱，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王爷，别说死，可以吗？” 说这句话很矫情，可石青衫却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告诉杨择，我不想你死。 但后者完全没法说出口，她该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请求杨择呢？所以只得简化了许多。 从前日子快活的时候，她尚且没觉得生死有什么重要，她只是怕自己死。 可如今才面临了一点点危险，她才发现，她不想让杨择出事，一点点也不可以。 作品正文 第391章 退出吧 杨择眸色温柔下来，薄唇轻启，“你这副羞怯的小媳妇儿模样，若不是这儿有这么多人，真想亲你一口！” 石青衫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微微低下头去，迈着小碎步往回走。 杨择笑着轻拍着她的后背，跟了上去。 走回来时，石青衫一抬头便对上小矮子的目光。 小矮子那双眼睛在他们俩身上打转，目光十分暧昧，好像看穿了什么似的，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待杨择过来时，小矮子还笑骂了一声：“臭小子，你可以！” 他老人家的耳朵可好着呢！ 而杨择也一点也不谦虚地拱拱手，笑道：“承让承让！” 石青衫总觉得，他们讨论的根本不是打老虎的问题，就像是小矮子听到杨择说的那句话了似的…… 砰！ 另一头老虎也重重倒地，溅起黄尘来。 杨昭三人站在猛虎边上，都气喘吁吁的，但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骄傲。 这可是凭他们自己本事打死的！ 杨昭遥遥看向杨择，高声喊道：“皇叔！我们赢了！” 那炯炯的目光，仿佛是个在求得大人表扬的孩子。 杨择缓步走过去，面带笑容，只是悠悠说了句：“得意什么，还有下一关呢！” 玄轻十人取得了第二关的胜利，大家的喜悦溢于言表，有些激动。 似乎接下来再碰上什么难关，凭着大家齐心协力的力量，就一定可以攻克。 小矮子给他们指了路，便不见踪影了。 正打算继续前行时，杨昭忽然迟疑道：“咱们，不等二皇兄了吗？” 众人这才露出些许异样的神色，纷纷看向主心骨，杨择。 杨择目光逡巡了一圈荒野的山林，微一勾唇，眼中的笑意深长，径直踏上了前路。 “他能追上来，是他的本事，走吧。” 十个人斗志昂扬地继续上路，杨婼和杨妙算是放松下来，两姐妹高兴得唱起歌来。 别人还好，反正刘昀和石青寒是绝对的追捧者，但凡她们唱歌就鼓掌，她们讲笑话就哈哈大笑，别提有多配合了。 这惹得石红绡颇为嫌弃地看着石青寒：“青寒，平时我说话也没见你这么认真听啊！你亲姐说话，你的认真程度也不过如此吧！” 随即是一声长叹：“儿大不由娘，我们家青寒想娶媳妇儿了！” 这话说得石青寒脸红，也反驳不了这个嘴上不饶人的三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没有了那些讨厌的人，大家也算是融洽，不过是多了个杨婵。 无论她们说什么，杨婵都是一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样子，反正都习惯了。 杨婵有一点好，她绝不拖累队伍。 那些娇小姐们都忍受不了行进途中的苦，可杨婵从来没有因为这些小事耽误过行程，甚至还想在刚才的打斗中帮忙，但杨择和杨昭拒绝了，他们不想让女子冒险，更不想让这位公主出事。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山中的夜晚本就比山下寒凉许多，而且不知怎么的，越往山顶走，似乎吹来冰雪一般的寒风，冻得大家直打哆嗦。 夜已经深了，可他们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在紧张的状态下，还没吃东西。 杨妙和杨婼早就饿的走不动路，杨婼全靠石青寒背着的。 不老山不像是别的山头，在这里除了刚才的猛虎之外，连一个活着的生物都没有，他们想就地取材都没办法。 杨妙双手裹紧了衣裳，哆哆嗦嗦慢慢走着，天太黑，不小心绊倒了。 “小心！”幸好刘昀一直跟在她身边，急忙扶住了她。 在触碰到杨妙的手心那一瞬，刘昀十分心疼：“你，手这么凉？” 刘昀急忙要把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衫子脱下来给杨妙，杨妙却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要了，你也很冷的。” 看着杨妙又饿又冷，刘昀心中不忍，咬咬牙道：“三公主，我们退出吧！” 杨妙一怔，望向黑漆漆的前路，仍旧有些舍不得：“万一，万一快到了呢。” 现在也顾不得那些礼仪了，刘昀将杨妙的双手包裹在手心之中，轻叹一声道：“公主，第二关完全是凭着战王爷他们出力，我们才勉强跟着到了这里，下一关只会更难，如果我们继续留下来，只会拖累他们……” 刘昀是个明事理的人，在第二关卡时，他就深知自己会拖累人，但因为杨妙想继续看看，他才硬着头皮不退出的。 现在天寒地冻，而且前路未知，若下一关卡近在眼前，杨择杨昭还得管他们这几个不会武功的人，这无形之中增添了多少负担！ 此行上山，大家越发有深刻的体会，这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玄轻一国的荣光。 只要有一个人能得到不老山鬼夫子的赏识，那就是他们玄轻人的骄傲。 他刘昀一介文人，也有一番傲骨。 两相权衡之下，退出是最好的选择！ 杨妙咬着唇瓣，低下头去，思忖了良久，这才看向杨择和杨昭，语气犹豫道：“皇叔，皇兄……” 杨昭走过来，紧紧拥抱了杨妙，随即放开她，摸着她的脑袋，很是心疼道：“妙儿，皇兄不想看你在这儿继续受罪，现在快些下山，和大部队汇合之后，回般若城去，皇兄才能放心。” “皇兄……”杨妙眼圈微微发红，毕竟是亲兄妹，杨昭所言不可能是虚情假意，那是实打实地为她好。 杨昭的话语之中，绝口不提让杨妙下山等他的这种话，因为他确信，他一定会登顶，成为不老山的徒弟！ 杨妙终于点了头，刘昀轻松地笑了一下，刚想离开，便听杨择又道：“婼儿，你也跟着去吧。” 杨婼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仍旧皱眉道：“皇叔……我……我想留下……” 杨择的目光十分凝重：“连我都不知道前方迎接我们的，到底会是什么，登上不老山固然重要，在此之前，我必须要确保你们的安全。” 他是战王爷，也是名义上她们的长辈，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杨婼身子都快冻僵了，可怜巴巴地转向石青寒，声音很委屈：“你……” 作品正文 第392章 石红绡的坚持 其实杨婼多半是为了石青寒留下，如今石青寒还没说话，她就一点也不想走。 石青寒轻吐了一口气，拉着杨婼走到一边，他的目光十分清亮，透着一丝震人心弦的心疼。 “四公主……你跟她们一起，回去吧。” 这一说话，杨婼的眼睛立刻就红了，眼珠子像是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石青寒就这样，轻易地将支撑着她前行这么多天的信念，全部击垮。 见她哭了，石青寒有些慌，想伸手帮她擦眼泪，却又讷讷地放下来。 “四公主，你听我说。” 杨婼无声地掉着泪珠子，没有抬头。 石青寒的声音很温柔：“你先和三公主一起下山，你在山下等着我。” 杨婼一愣，抬头看向他。 石青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爱怜的笑意：“我知道自己是绝对到不了山顶的，但我看得出来，王爷想让我姐姐能拜鬼夫子为师，所以，我怎么也要帮姐姐过了难关，才好离开……” 从出发的那天，石青寒就已经打算好了。 这一趟，他只要能帮到杨择和石青衫，就算是赚了，如今他还有体力，也有武功，尚且能为姐姐保驾护航。 杨婼一听便破涕为笑，擦着眼泪，不住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要好好出力，我……我现在就下山，不拖累大家……” 有了石青寒的劝告，杨婼根本不用别人再多说，自觉地走向杨妙和刘昀，催着她们俩赶紧下山。 三人这便下山去了，杨婼还一个劲儿地回头招手，让大家赶紧赶路，弄得杨择和杨昭哭笑不得。 杨昭看向石青寒，啧啧两声：“好小子，我妹妹就这么听你的话！女大也不中留了！” 这跟石红绡说的儿大不由娘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几人又是哈哈一笑，心情好了不少。 他们继续艰难地前行，令杨择和杨昭意外的是，石青衫和石红绡两人相互搀扶着，从始至终都没叫过苦叫过累。 关于这个，两姐妹也悄悄说起过。 石红绡紧紧拉着石青衫的手，尽量让自己的手背露在外面，将妹妹的手全部包在手心里。 隔了一会儿，石青衫暖和不少，便又给石红绡捂着。 她们俩算是剩下七人之中体力最差的，两人就算落在最后面，也绝不吭声。 石红绡低低喘着气，看看石青衫冻僵了的小脸，不禁笑了一声，低声问道：“你，就不想退出吗？” 石青衫看了她一眼，随即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望向前方那开路的高大身影，声音很虚很虚。 “三姐，我从一开始就不想上山。” “啊？” “可是，这根本由不得我啊！”石青衫再看了眼杨择的身影，随即轻叹一声，现在看到杨择是又恨又爱啊！ 杨择一早儿就说过了，有他在，她就根本别想走！ 所以，石青衫都不想打离开的主意了。 “呵呵呵呵……”石红绡低低笑出声来，在这么冷的环境里，她的低笑仍带着一种震颤人心的魅惑。 “三姐，你怎么……不走？”石青衫也很奇怪。 照理说，石红绡是个自由散漫的人，她绝不可能对不老山这种玄之又玄的地方有向往之情，更不要说什么为玄轻国死啊活啊的屁话，这根本不是石红绡的作风！ “我嘛……”石红绡眼中的笑意渐渐减少，添了几分落寞，“我就想再往前走走，看看……” 从小见到的三姐，洒脱，恣意，想怎样就怎样，绝不会因为诗书而烦忧，也不会因为女红做不好而烦恼，她好像没有什么非要坚持不可的事情。 可三姐这一次，为什么这样坚持呢？ 石青衫的疑惑，在到了雪崖前便得到了解释。 已经是半夜了，石青衫和石红绡双腿都冻僵，快要走不动路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这里已经是不老山比较高的地方了，漆黑的夜空之下，眼前这一处反射了月光的些许光芒，令他们眼前一亮。 这正是登顶的必经之处，雪崖。 随着夜风的轻轻吹来，雪崖的小小雪花随之吹落，洋洋洒洒地飘到了他们的头顶和身上，一股凉气侵袭身体，而石青衫和石红绡又打了个哆嗦。 “这里是雪崖，要想登顶，应该只有这一条路了。”杨择抬头望着怪石嶙峋的雪崖，神色微微凝重起来。 杨婵好歹有内功，不像石青衫她们那么冷，可到了雪崖近前也冻得抱起了胳膊，她凝望着高高的雪崖，似乎有些恼：“谁能从这里上去？这不是在故意刁难人吗？” 由此可见，能上去的人，大概也就是可以留在不老山为徒的人吧。 毕竟这样的人，没有多少。 正在几人凝视着雪崖发愁时，却见雪崖的另一侧有攀爬的红色身影。 那正准备往上爬的三个人，正是玉西族那三个。 说起来她们这三人来之前倒是准备充分，手里拿着的是锥子，可以直接楔入坚硬的石壁，顺势往上攀爬。 而玄轻七个人，都两手空空的来了。 打头的是玉颜，玉歌在中间被保护着，最底下的是玉歌。 “玉歌！”杨昭唤了一声，便跑了过去跟玉歌说话。 看到玉子熙刚要往上爬，石青衫便高喊一声：“玉子熙！” 若是从前，石青衫顶多是无视玉子熙，可知道了石红绡的事情，她再见到玉子熙便添了些许愤怒。 杨择也很诧异地看向石青衫，怎么这丫头对玉子熙多了敌意？ 玉子熙回头看过来，便将刚插入石壁的锥子拔下来，朝上面喊着：“玉颜，玉歌，你们小心点！” 说罢，便朝着石青衫她们这边跑过来。 寒风碎雪，玉子熙踏着清冷的月光而来，石红绡的心底多了那么些许安慰，目光在一瞬间恍惚，冻僵的身子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三姐！”石青衫忙去抓石红绡，可她那双冻得通红的手也抓不住，便由着石红绡滑倒在脚边。 石青寒连忙上去，托起石红绡的上半身，捂在怀中，不住地搓着她的双手，担忧地一声一声喊着：“三姐，三姐……” 作品正文 第393章 雪崖 “让我来。” 玉子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令石青衫愤然回头，死死盯着他。 “五小姐，怎么？”对于石青衫一夜之间生出来的敌意，玉子熙仍旧不能消化，他究竟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若不是石青衫现在冻得连行动都缓慢下来，她真的很想跳起来指着玉子熙痛骂一顿，风流浪子为什么要招惹她的三姐！ 玉子熙低头看着，石红绡嘴唇发紫，明显是冻坏了。 他要上前一步时，一双红通通的小手忽然伸出来挡着，接着看到了石青衫冰冷的目光。 石青衫没说话，却也表明了她厌恶玉子熙的态度。 石青寒还是局外人，着急道：“姐姐，他是玉西族的，一定有法子帮三姐的！” 说的是啊，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三姐的命，不是吗？ 正在石青衫有一丝犹豫时，玉子熙已经推开她的手，半蹲下来察看石红绡的情况。 随即，玉子熙从怀中拿出银针包，迅速给石红绡下针，并且又摸出两个小布包，一个放在石红绡怀中抱着，另一个扔给石青衫。 石青衫刚想扔掉，却听玉子熙也不客气地说道：“这东西能暖手，你不想冻死的话，最好捂紧了别丢！” 这小布包也就是双手能抱得住的大小，刚放进手心里，石青衫倒是有些舍不得扔了。 实在是，难得的温暖。 石青衫紧紧地捂着布包，狠狠地剜了一眼玉子熙。 站在一旁的杨择，忽的无声笑了。 正在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玉子熙和石红绡身上时，杨择的关注点还是石青衫，没人知道石青衫刚才那一连串生气又忍住的小动作有多可爱，除了他。 玉西族人不愧是神医圣手，针才下了没一会儿，石红绡便苏醒过来。 石青寒眼中也满是欣喜，忽然听得玉子熙一声轻咳：“咳，石家小公子，可否让让，我还要给她再确诊一下。” 石青寒自然会听从，便将石红绡的身子放进玉子熙的怀中。 看见玉子熙，石红绡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聚焦起来，微微眨动着双眼，虚弱地说道：“你管我……做什么……” “不管你，你就冻死了！” 玉子熙手持一枚银针，故意在石青衫的视线范围内晃了晃，随后慢悠悠道：“哎，看来后背还需要再来一针！” 然后，玉子熙就故作姿态地抱石红绡入怀，拿着那根针在她背上比划了好久，看得石青衫一阵眼气，却也没理由推开这个流氓。 石红绡倒是真的想推开他，可她没有什么力气，况且他的怀抱太温暖了，正是她一直等待着的那种温暖。 只听玉子熙在她耳边轻声道：“宝贝，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想你啊？你冻成这样，我会担心的。” 石红绡微微晃了晃神，好似错听了一般。 哦不，不是错听，玉子熙本就是这样一个情话信手拈来的男人，怎么能信？ 玉子熙又道：“上一次我没打招呼就离开，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我也一直想解释，你不是没给我机会吗？” “解释的话，以后有时间慢慢说，但是我现在要认真的告诉你一件事，这不老山并非人人都能闯的，你现在就下山去，我不想看见你把命送在这儿！” 玉子熙放开石红绡，随即深深望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宝贝，听懂了吗？” 说罢，玉子熙便示意石青寒接过石红绡，他站起身来，收起银针，对石青衫灿烂一笑：“我检查了一下，没必要在后背下针了！” 石青衫瞪着玉子熙，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望着那道红白相间的背影，在淡淡月华下越走越远，再度攀上了崖壁，石红绡扯了扯唇角，那笑容似是怅惘，似是满足。 总之在石青衫的眼中，是说不出的心疼。 玉子熙的针当真有用，石红绡很快便振作了精神，身上暖和了不少，至少能自己行走了。 她站起身子来，握住石青衫的双手，轻声笑道：“青衫，三姐走不动了，不能陪你了。” 石红绡，终于要退出了？ 杨婵翻了个白眼，凉凉道：“要走不早点走，拖到了这会儿，耽误了大家的功夫，觉得很值得吗？” 别人不知道，石青衫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在见到玉子熙这一面之后，石红绡的坚持，便轰然垮塌。 或者可以说，石红绡这一趟，就是为了见玉子熙这一面吧。 石红绡明知道，她的等待，只是一场完全看不到未来的笑话，为什么还要费劲来这一趟呢？ 有时候女人的冲动和坚持，会令世人都觉得可笑。 不可否认的是，女人遇到所爱，没有几个不犯傻。 石青衫将眼泪憋回去，轻轻拥抱了下石红绡，嘱咐道：“回去之后，我娘就托付给你了。” 石红绡点点头，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石红绡正要离开时，石青寒忽然叫住她，“三姐，你等一下。” 随后便搀扶着石红绡，让她去远处不太冷的地方上坐着，赶紧又跑回来。 “你干什么？”石青衫问道。 石青寒笑道：“三姐一个人下山太危险，等一下我会跟她一起走。” “青寒，你……”石青衫有些狐疑。 话没问完，杨昭已经吆喝着让大家都聚拢过来。 现在只有杨择、杨昭、杨婵、石青衫、石青寒、周策这六个人了，他们聚在一起，听杨昭说话。 “刚才玉歌已经爬上去一段，她告诉我，上面会有取暖的山洞，所以不必担心寒冷的问题。而且我和皇叔观察过雪崖的地势，一旦爬上去，便没法再下来。” “所以呢，我跟皇叔商量了一下，最合适的法子便是叠罗汉。” 雪崖周围的空气十分冷湿，刚才杨择试过了，在这个地方，轻功是不管用的，所以只能靠人力。 而且，雪崖似乎被设置了机关，只要所有人都离开了崖底的地面，地上便会长出铁刺来，一旦摔下去，必死无疑了。 所以，雪崖是条不归路。 要么成功登顶，要么死在这里。 作品正文 第394章 只能送你到这里 正说着话，石青衫心中便又打了退堂鼓，脚步都跟着往后挪了一步，却被杨择一把抓住手腕。 杨择的手往下滑落，轻轻地包住她的手，仿佛给了她几分力量。 见到杨择对她这么好，杨婵心中忽生出一股嫉妒，丝毫不想忍耐地说出口：“你一点武功都没有，为什么不走？不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吗？” “她不是累赘！” “有我在！” “我会帮她！” 三道声音全都在反驳杨婵的一句话，让杨昭愣了愣，看向身边三个男人。 杨择必定会说话的，石青寒作为亲弟弟自然见不得姐姐受委屈，可周策…… 知道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不合身份，周策将手拢在唇边，轻咳几声作为掩饰，“我，我觉得这个时候，大家应该团结嘛！对，团结！” 嗯，也算是个有说服力的理由了，勉强信了周策的鬼话吧！ 杨择望着杨婵，眸中似乎带了月光的清冷光芒，淡淡笑道：“婵儿，我力保她，可以吗？” 杨婵别过脸去，心里的怒气快要冲天！ 见杨择这般维护石青衫，石青寒脸上顿时生出笑意。 石青寒将笑容稍作收敛，微微有些正色，“二公主，我来替我姐姐承担一份。” “你？”杨婵转过头来，满脸讽刺，“你怎么承担？” “刚才三殿下也说过了，上了雪崖便下不来，叠罗汉的法子必定要有人在最下面撑着，我来。” 一个换一个，这买卖划算不划算？ “青寒……”石青衫眼中现出些许心疼，她这个姐姐竟然还要弟弟来保护。 石青寒向石青衫投以一个坚定的眼神，姐姐，当初是你保护我，现在我长大了。 杨婵轻蔑地笑了笑，没说话，但不可否认，有石青寒在最下面支撑着，的确有用。 杨择点点头，“这样也好，由我和石青寒在最下面，大家……” “王爷！”周策忽的笑声打断道：“王爷，我和石青寒来吧。” 众人微微惊讶，只见周策笑得轻松，“我和石青寒，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能登上不老山，不过是为了王爷和……咳，为了王爷保驾护航。” “我们若是先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了，总不能被困死在那儿吧，所以我们就在最下面好了。” 杨择对他们二人有提拔之恩，是杨择给了他们在军营施展拳脚的机会，他们不会忘恩。 当然大家心知肚明的另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石青衫。 杨婵冷哼一声，独自走向崖边等候。 石青寒如此，石青衫心里只有心疼，周策也这样对她，她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欠了人家似的。 周策望向石青衫，笑容却十分坦然。 能为她做点什么，是他的荣幸。 “好了，既然决定了，那就开始吧。” 时间不等人，越拖着会越冷，杨择便赶紧带着几个人走到了崖边。 石青寒和周策两人趴在崖边，扎了个结实的马步，便高喝一声：“来！” 杨择看了他们一眼，便也不再多说废话，踩着他们的肩头便往上攀，他抓住一颗巨石，使了力气往上一跃，便跳到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山洞里。 杨择趴在山洞边上，向下伸出手去。 杨婵是第二个。 杨昭扶着杨婵，慢慢踩上了他们二人的肩膀，随后杨婵抓住杨择的手，使劲一蹬才上去。 望着下面的石青衫，杨婵恨不得她们都上不来，只有她和杨择两人才好。 杨婵上去的时候，石青寒和周策都闷哼了一声。 石青寒的左肩和周策的右肩往一处歪了一下，显然是很疼痛。 “青寒，周策！你们没事吧！”石青衫赶紧走到二人面前，却也无计可施。 不过看着他们结实的肩膀上，有那么个深深的印子，便猜出了几分，是杨婵故意泄私愤的。 石青衫愤怒地抬头望去，离得稍微有些远，但也能看得清杨婵脸上那嚣张和蔑视的笑容。 “姐姐！”石青寒忽然拽了一把，石青衫低头看向他。 石青寒微微一笑，十分轻松：“姐姐，我们没事，你不要担心。”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为了他们和杨婵杠上。 石青衫眼中含有一丝心疼，弟弟从头到尾都在为她着想。 “快上吧。”杨昭催促道。 杨昭扶着石青衫，慢慢踩上石青寒和周策的肩膀。 石青衫却是小心翼翼，生怕再踩疼了他们。 周策却是哈哈一笑，“你没有多重，随便踩吧！” 虽然周策是在宽慰她，但她也知道快点上去才能让他们没有那么受罪，便使足了劲儿想往上爬。 石青衫根本不如杨婵的体力好，再加上身上冷，所以更加费了一番功夫。 在他们俩的肩膀上保持平衡，她都要努努力才行。 正在此时，只听石青寒说道：“姐姐，有王爷在，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石青衫身子一顿，听得他继续道：“你不要停，听我说就可以。” 不知怎的，石青衫心中竟然生出几分酸涩来。 在这不老山，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能依靠的只有杨择和石青寒了。 石青寒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笑意，“姐姐，看起来不老山这一趟应该很艰苦的，但我相信你可以撑得下来，到时候和王爷一起荣归！” “呵呵，你能不能为玄轻挣得荣光不重要，在我和娘的心里，你永远是我们的骄傲！” “所以，姐姐，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好好地，回来。” “姐姐，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 石青衫双手扒在冰冷的崖壁上，泪水已经满面，她连话也不敢说，怕自己哭出声来，这样就太没出息了不是？ 石青衫一抬头，望见杨择那双温柔的眸子正在注视着自己，眼前便是他伸出来的手。 离开了弟弟，幸好前方还有杨择，幸好还有他…… 石青衫伸手，将自己完全放心地交在杨择的手中。 杨择一使劲，石青衫整个人便离开了石青寒和周策的肩膀，被一把拽了上去。 没顾得上说话，石青衫赶紧站到一边去，杨昭也立刻往上爬。 作品正文 第395章 你是我的荣光 杨择拽着杨昭上来，石青寒和周策也站起身来。 石青衫赶紧趴到石壁的边缘，往下望去。 她看到石青寒笑容灿烂，仿佛给了她满心的期望，足以支撑她一直前行。 还有周策，此时离得距离远，他以为上面的人看不清的。 看到杨择就在石青衫身边，做着保护的姿势，周策放心地笑了，他眼中的深情怎么也隐藏不住。 不藏了，这一次不想再藏了。 “石青衫！”周策忽然大喊了一声。 石青衫连忙大声回应着：“我在！” 可接下来，周策再没有发出声音，只看见他面带深情的笑容，嘴唇动了动，却始终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听见，为什么石青衫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石青寒和周策向他们挥手，慢慢退着步子，去找石红绡。 三人一起下山，周策最后回了回头，望着山洞上半趴着的石青衫，再次笑了笑，随即转身遁入了黑暗的小路上。 寒风凌冽，吹得石青衫的发丝在崖边飞扬着。 石青衫胸中澎湃无比，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抬起袖子擦掉了，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那么一会儿功夫，石红绡又快被冻傻了。 石青寒这个好弟弟，只好背着她下山了。 好在离雪崖越远，天气便越暖和，三人身上慢慢有了力气。 漏夜疏星，三人静静地走着，石红绡都睡着了。 石青寒忽然问道：“周策，你刚才叫我姐姐，是不是说话了？” 周策下意识地看了眼石红绡，见她睡得正熟，这才放下心来。 他低头笑了笑，“本来想说出口的，后来想一想，算了。” “你说什么了？”石青寒笑问。 周策抬起头来，望着天边浅淡的月光，说话声音轻而缓，仿佛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山林和沉睡的月亮。 “我说，石青衫，你是我心中的荣光。” 话音落罢，石青寒也沉默了。 怎么说呢，石青寒是心疼他这个兄弟的，因为周策永远不可能得到石青衫的，但他也没法劝说。 周策有时候，是很认死理的。 见石青寒沉默，周策偏头看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膛：“干什么，能不能别在心里笑我？” 石青寒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应答。 忽然，冷不防地冒出一个声音，吓了他们俩一大跳。 “是想嘲笑来着，但怎么也笑不出来，你这小子……” 看着石红绡那双慵懒的眸子十分明亮，周策的两条眉毛都快纠结在一起了，差点想暴跳起来。 “大姐，你醒着能不能说句话？偷听别人说话啊！” “吵什么吵！就咱们仨，我听得见！”石红绡嫌弃地皱皱眉。 石青寒摇头笑了笑，他是知道周策的，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脆弱的一面。 偏偏让他这个三姐知道了。 石红绡似乎恢复了不少，她趴在石青寒背上，歪头望着周策，笑容中透着些许怜悯。 “小伙子，我是很心疼你的，你喜欢谁不好……你的情敌太强大了，怪不得你不扑上去争一争，说明你脑子没坏掉，啧啧！” 石红绡打趣地说着，周策面红耳赤，就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让这个八婆知道了小秘密，以后他还怎么见人？ 而且，刚才那句话的确是很肉麻啊！足够石红绡笑他一辈子了！ “大姐，哦不，三姐，我求你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好不好？你是我亲姐姐……” “我又没耳聋，为什么要装？我不缺弟弟，我有青寒一个就够了！” 周策一张苦瓜脸，石红绡闲来无聊又在逗着他玩，石青寒只是笑眯眯地看他三姐欺负人。 “你！究竟怎么样才行……” “收买我啊？也很简单呐！管吃管首饰，保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什么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你你你！” 两人斗嘴皮子好久，一路逗到了下山，周策已经气得脸绿了又紫，紫了又白，像是个炸毛的变色龙似的。 直到望见山下等候的马车时，石红绡刚想往马车那边走去，经过气鼓鼓的周策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声散漫，似乎透着几分落寞。 “弟弟，你的秘密我会守口如瓶的，只是天上的月光抓不住，早早放手吧……” 周策身子一僵，望见石红绡已经上了车。 他忽然觉得，石红绡这个人没那么八婆了，而且人还不错…… 只不过刚才她那句话，为什么有种同病相怜的意味呢？ …… 见那三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石青衫全身的力气松懈下来，跪坐在崖边。 “别多想了，快进来吧。” 杨择拉起石青衫，便走进山洞中。 山洞之中非常暖和，没有燃烧的柴火，似乎是天然形成的。 所以说，不老山的神奇还多着呢。 冻僵了的身体，乍一进来这暖烘烘的地方，石青衫顿时感觉毛孔全部张开，舒服极了。 杨婵早就坐在墙根下面，靠在墙壁边上闭目养神。 杨昭对他们招招手，“快休息一下，我们再爬一段吧。” 石青衫应了一声，便坐下来使劲搓着手掌心，让自己快些暖和过来，等会儿可别拖了后腿。 杨择将她的手抓过来，帮她轻轻搓着暖手。 两人相视一笑，正在此时，杨婵微微睁开了眼，看到两人浓情蜜意，心中的火气更加大。 说来奇怪，杨择和石青衫并没有说话，就算是手心搓动的声音也不至于惊动睡着的人。 只不过呢，女人的直觉总是很敏感。 山洞里四个人，没想到会是他们四个坚持到这里，真是个新奇的组合。 大概是石青衫的身子刚暖和过来，杨婵便站起身来催促道：“快走吧，兴许其他两国的人早就到了。” 说着便走出了山洞。 其他三人不可能不管她，尤其是杨昭，他和杨婵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 杨昭笑叹了一声，也站起身来，“皇叔，咱们走吧。” 杨择点点头，便拉着石青衫一起出了山洞。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们趁热打铁，赶紧又爬了很高。 大约又上去了五六个山洞那么高时，石青衫的手都在发抖，但她紧紧抿着唇角，就是没吭声。 作品正文 第396章 相拥而眠 杨择注意到了，便道：“休息一下吧，快到天亮时，我们就能到了。” 眼看着就快到崖顶了，只剩下两三个山洞的距离了。 杨婵有些不解，忽然看见石青衫发抖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便忍着怒意踏进了山洞。 杨昭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方便说话。 山洞里早就有人在休息，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便有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谁？” 立刻有火光亮起，照亮了黑漆漆的山洞，也看清了双方的人。 “玉歌！”杨昭止不住地兴奋，大步走向玉歌的身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见到杨昭没事，玉歌也有一丝轻松下来，她笑了笑，“我没事，你们也顺利吧。” 一回过头来，便瞧见剩下的三个人，玉歌无奈笑笑：“果然，在这不老山带多少人手都没用。” 杨昭立刻拉着玉歌坐下来，问了许多这一路上的事儿，急着想知道他的小玉歌好不好。 玉颜没起身，也没搭理他们，犹自合上眼睛休息。 杨婵不屑于和这些人为伍，便寻了一处抱着双膝睡觉。 杨择和石青衫坐在一处，还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披在石青衫的身上。 “别给我了……” 石青衫有些为难，急着想脱下来，却被杨择拉住。 杨择摩挲着她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扣，温柔一笑：“你这样暖着我，就足够了。” 不得不说，在这个艰难的时刻，杨择已然成为石青衫唯一的依靠了。 “哎，五小姐……” 玉子熙忽然凑到石青衫的身边来，盘着双腿坐下。 他本来坐很远的，过来干什么？ 石青衫眼中的厌恶之情不减，玉子熙却还是死皮赖脸地笑问着：“我送你的小布包，有没有用？” “有些用处吧，不过我用完，就扔在路上了。”石青衫从不会这么无礼傲慢，但是看到玉子熙，她就觉得三姐可怜。 玉子熙倒是毫不在意：“那东西用过一次，就再没有效用了，扔了是对的！” 又东拉西扯了几句，石青衫压着火问道：“你还有事儿吗？我要休息了。” 休息是真的，不想跟玉子熙说话更是真的。 玉子熙笑容满面，“火气那么大做什么，哎对了，贵府三小姐已经离开了？” 看似是不经意的问话，石青衫却觉得玉子熙这次有意靠近就是为了这句。 石青衫控制不住地冷笑，望着玉子熙：“她下山了，玉公子是不是就放心了？” 玉子熙着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是啊，那我就放心了……” 就这么怕三姐缠着他吗？看来三姐说的没错，幸亏昨天没有去找这家伙！ 石青衫心里闷着气，已经靠进杨择的怀中紧紧闭上眼睛了。 玉子熙摸了摸鼻子，悻悻地往一边坐着去了。 山洞里倒是比外面暖和不少，但是跟盖着大棉被睡觉可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其间杨婵竟然被冻醒了，她的脚无意识地踢了玉子熙一下，连带着玉子熙也醒了。 醒来的第一眼，便瞧见杨择衣着单薄，早就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在石青衫身上。 石青衫被杨择抱在怀中，连屁股都没有着地，背靠他的胸膛，前面被盖着衣裳，像是个无辜的孩子一样沉沉睡着，十分安心。 而杨择则是后背贴着墙壁，怀中搂着石青衫，合眼浅眠着。 这一幕看在杨婵的眼里，恨得快要冒出火来。 洞里的人都休息着，玉子熙被踹醒了，便揉着惺忪的睡眼看杨婵，见杨婵直勾勾盯着石青衫，这便伸个懒腰笑了笑。 玉子熙往杨婵那边挪了挪，一边脱自己身上的衣裳，还低声说着话。 “二公主，怎么说我是个男人，照顾照顾你是应该的，在这里也顾不得那些国别了，你就将就着穿吧……” 石青衫有衣裳盖着睡觉，杨婵没有，可不就是嫉妒吗？至少玉子熙醒来的第一眼所见，是这样认为的。 杨婵缓缓转头，望向玉子熙，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嫌恶，她伸出手去，狠狠地推在了玉子熙的肩头。 相比之下，会武的杨婵可比只通医术的玉子熙手劲大多了，玉子熙往后摔了个大趔趄，由于身子太长，还惊醒了玉歌和玉颜。 玉歌只是迷迷糊糊的睁眼，玉颜一被惊醒，双目明亮无比，好像从来没有睡着过。 “嘘……”玉子熙食指比在唇边，另一手揉着自己的屁股坐起来，幽幽地盯着杨婵，“这么野蛮，将来真的会嫁出去？” 杨婵端的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冷冷地扫了玉子熙一眼，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看到这情势，玉颜便能猜出来几分，肯定是这个不省心的叔叔想招惹人家公主来着，但这个公主太傲慢了，着实该整治一下…… 余光瞥见玉颜的手似乎有些不安分时，玉子熙连忙转向她们，拍了拍玉颜和玉歌的胳膊，低声问道：“我看你们俩也不困了，是不是？” 玉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清醒了许多后，点点头。 玉子熙扫了眼正在沉睡的杨择和石青衫，还有东倒西歪的杨昭，随即做下决定道：“天色快亮了，不如我们现在走？” 他们玉西三人留在这里，不招人待见，还不如趁早离开呢。 玉颜没说话，但已经用行动回答了，她起身往外走去。 而玉歌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杨昭，起身想走出去，又折回去帮杨昭把衣服往上盖了盖，这才狠下心来出了山洞。 玉子熙正准备出山洞，便见杨择已经睁了双眼，眸子清亮无比。 杨择唇角微微上扬，点头致意，仍是不愿吵醒石青衫的。 玉子熙明白，便也微微颔首，快步走出去。 “皇叔……” 她们一走，杨婵的声音立刻高了几分说话，却被杨择一个眼神瞪住了。 “唔……”石青衫皱着眉动了动身子，还是没有睁开眼。 杨择轻手轻脚的，又将石青衫往怀里带了带。 听到杨婵那一声叫，杨昭被吵醒了，他睁眼就向玉歌的方向看，却不见踪影。 但是杨昭也淡定不少，神色微微有些落寞。 杨婵双膝并拢，双手搭放在膝盖上，忍了又忍，这才低声问道：“我们还不启程吗？天亮了。” 作品正文 第397章 命悬一线 杨择将视线从杨婵身上挪开，落在石青衫的睡颜上，几乎是用着气音在说话。 “让她睡一会儿，再等等。” 杨婵着实是气大发了，好说她也是自己的二姐不是？ 一个女子跟着上了山，孤零零地坐在山洞里真是可怜。 杨昭挪过去，大大方方地将衣裳脱下来，给杨婵披上。 对于杨昭的衣裳，杨婵倒是不像对玉子熙那么凶巴巴了，她没有推开。 生了会儿闷气，杨婵的瞌睡劲儿又上来了，脑袋一沉一沉的，恨不得砸到地上。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将杨婵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另一手也慢慢搭放在她的肩膀上，给她盖紧了衣裳。 杨昭对杨择递了个眼神，皇叔，我这可都是帮你呢！ 谁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二公主杨婵对杨择有意思啊？ 如果不对杨婵好一点，这一路上她没准能活吃了石青衫！ 没过一会儿杨昭也靠在杨婵的脑袋上睡着了，这大概是二十多年来，姐弟俩最亲密无间的时刻吧！ 石青衫一醒来，看到洞外的亮光时，她还着急地推了推杨择：“王爷，天亮了，我们快点走吧。” 杨择缓缓睁开睡眼，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问道：“你休息好了？” 回头看了眼杨婵和杨昭正睡着，石青衫赶紧要从杨择的怀中下来，脸有点红，“嗯，睡得很好……我们，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睡好就走。” “嗷！” 那边的杨婵腾地起身往外走，杨昭闪了个空，若不是衣裳掉在地下，他很有可能毁容了！ 临出洞前，杨婵还嫌恶地看了石青衫一眼，讥讽道：“你可真能睡啊！玉西族那三个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时辰了，我们就因为等你！” 说罢，杨婵怒气冲冲地走出去了，石青衫一脸愕然。 杨昭从地上爬起来，吃痛地捂着下巴，一边穿衣裳，一边哀怨地念叨着：“拿你当亲姐姐，我真是脑子进水了！” 杨婵那语气不像有假，石青衫有些不自在，此刻杨择正侧着身子要穿衣裳，她便瞧见杨择后背上沾着些土，瞬间心里充满了愧疚。 昨晚上她倒是舒服了，靠着杨择胸膛上暖暖和和睡大觉，杨择却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动都没动！ 石青衫捂着自己的额头，羞愧地低下头去：“王爷，一定是我拖累大家了，我……” “别听婵儿胡说，”杨择已经穿好衣裳，将石青衫的手拉下来，直直地望进她的眸中，“是我非要你来的，你能在我身边，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穿好衣裳的杨昭，一大早就来了这么个暴击，怎么没见皇叔对他这么温柔过啊？ “真是的，牙都快酸掉了！”杨昭撇撇嘴，赶紧走出山洞去清醒清醒。 “快走吧。”杨择温声说着。 石青衫点点头，赶紧跟上，她可是记住了，她欠杨择的，还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 四个人轻车熟路，重复着昨天的套路，继续攀爬。 太阳光越来越暖，尚且还没到中午，眼看着快到崖顶，几个人越爬越起劲。 过最后一个山洞，杨婵先被送上崖顶，她便双手环胸，冷眼瞧着下面了。 按照之前的顺序，杨婵上去，接着是石青衫，再是杨择，最后杨昭收尾。 杨昭在最下面扛着，杨择把石青衫高高托起来，让她往上爬。 山洞和崖顶之间的距离，比之前的都要高一些，石青衫更加费力地去抓，双手才勉强抓到崖顶。 见石青衫很费劲，杨择便有些冒险的，一脚踩在左边崖壁上突出的石块上，可以再把石青衫往上推一把。 这下子，石青衫半个身子都可以爬上崖顶了。 “你抓牢了，我就松手了！”杨择喊了一声。 知道杨择在下面非常费力，石青衫连忙应了一声：“好，你松手！” 杨择猛地往上推了一把，石青衫借着力道，应该很顺利地能翻身上去了。 可就在这时，杨婵望着雪崖下翻滚着的灰白雾气，还有高不见底的距离，脑海中回想着杨择对石青衫的浓情蜜意，一时间血液冲涌上头脑来。 嫉妒，真的会令人发狂的！ 杨婵状似无意一般，在崖边上走了几步，右脚却是精准无比地踩上石青衫紧扒在石块上的双手。 “啊！” 石青衫的尖叫声响彻空旷的山间，令崖顶的人都惊得跑来往下望去。 那狠狠的一脚，令石青衫疼得松开了双手，身子迅速往下坠去。 看见石青衫那惊恐的脸庞逐渐远去，杨婵心中仿佛升起一丝胜利的喜悦。 去死吧，这样就没有人能占有杨择的爱了！ 迟早有一天，杨择会发现她杨婵，才是最能与之相配的，是不是？ 然而，杨婵脸上的那一抹阴毒的笑意立时凝住。 就在石青衫下坠的瞬间，杨择还没有落在山洞前的平地上，他眸光一凛，伸手抓住了石青衫的胳膊。 崖顶似乎有声声的惊呼，耳边还有呼啸的冷风，石青衫被杨择死死拽住，这才没有立刻往下坠。 杨择右手抓在崖壁凸起的石块，脚踩一个小尖石，左胳膊以极其艰难的姿势拽着石青衫。 石青衫的身子，几乎是在风中荡着的！ 石青衫往上看去，杨择正死死咬住牙关，手绝对没有松开的意思。 若是不放手，他们两人怕是都要摔下去粉身碎骨吧！ 那个时刻，石青衫做出了第一反应—— “放手！” 似乎是怕杨择听不到，石青衫大喊道：“杨择！你放手！” “往墙壁上靠过来！别让我，那么辛苦！” 这句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让石青衫泪目。 说不感动是假的，下坠的一瞬，杨昭应该是离她最近的，若是杨昭出手，得救的可能性大一些。 可杨昭并没有。 杨择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丝毫不作考虑地向她伸出手去，死死抓住不松开。 杨择是不会放手的，他不会看着她死的…… 石青衫大口喘着，努力平复了心绪后，便按照杨择说得去做。 她将脚踩向滑溜溜的崖壁，一手缠绕着杨择的胳膊，另一手也努力向崖壁够去，想摸到个能抓的石头，好减轻杨择的分量。 石青衫的手指尖刚碰到墙壁的石头，只听得杨择脚下有咔咔碎裂的声音，那块石头不堪重负被踩裂，跌入深不见底的雪崖下。 作品正文 第398章 再遇唐念白 两个人的重量，拖着杨择直直往下坠。 这个时刻，杨择胳膊一卷，将石青衫使劲带入怀中。 就在石青衫以为他们俩要完了的时候，杨择看准时机，一脚蹬在墙壁上，借着反弹的力量，摔到了崖顶下第三个山洞的平地上。 这个转折，令崖顶上旁观的人看得都惊心动魄！ 身子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石青衫只感觉到震颤，身上却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冲击，因为杨择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没有一处可以接触到坚硬的石块的。 两人纠缠着滚落在地，听得杨择闷哼一声，随即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隐隐有些笑声。 闷在杨择的胸膛中，石青衫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仍旧剧烈的跳动，她微微喘息着，慢慢平静下来。 半响没说话，杨择只感觉自己的肩头有些发湿，他平躺在地上，由着石青衫还趴在自己胸口，犹自发笑着。 “石青衫，我们没死，你哭早了！” 石青衫呼吸平稳后，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下来，赶紧扶他坐起来，刚哭过，声音仍有一丝沙哑。 “王爷，你有没有受伤，你……” 将杨择扶起来之后，石青衫帮他拍掉身上的碎石和尘土，在看见他后背隐约有些血迹时，喉头一下子哽咽了，缓缓低下头去。 “刚才那么危险，你实在不应该为了我……差点连命都没了……” 她一直垂着头，豆大的泪珠滚滚滴落在地上，柔柔的声音之中有一丝颤抖。 命悬一线的时刻，杨择何苦要为了无足轻重的她，而冲上来呢？ 相比于他们之后的辉煌前程，这都不值得吧…… “呵，傻姑娘……” 杨择双手捧起她的脸庞，望见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着愧疚，眸色更加柔了几分。 “想什么呢？没有你，我怎么走完接下来的路呢？” 欲语泪先流，石青衫第一次经受过如此大的危险和震撼，也是第一次发现，真的有人愿意为她付出性命…… 刚帮杨择整理好衣裳，就听到杨昭的声音从上方遥遥传来。 “皇叔！石青衫！你们还好吗？” 杨择用拇指帮她揩去泪水，撇嘴笑道：“你哭着上去，别人还以为我拉着你在山洞里做了什么呢！” 石青衫破涕为笑，随后跟着杨择再重新往上爬。 现在是杨择带着石青衫往上爬，更加费了些力气，幸好石青衫轻一些。 见杨昭一直在原处等着，杨择便大喊道：“你先上去！” 不疑有他，杨昭立刻往崖顶爬去。 听杨择这么说，石青衫有些疑惑：“等下和三殿下汇合了，我们爬起来不是更容易吗？” 杨择使了一把劲儿，将石青衫推到了再往上一个山洞，随后轻巧地爬上来后，目光深深地望向有一段距离的崖顶，唇角轻轻上扬，却添了一丝冷意。 “刚才，是你没抓稳才摔下来的？” 刚才太过惊险，石青衫都没顾得上细细回想，经过杨择这么一提醒，她才惊觉。 “不，不是！我抓的很牢，但是……” 她忽然想起，刚才摔下去的那瞬间，双手疼痛难忍，似乎是被踩到了。 但是，她刚才扒到崖顶时，只看到好多双靴子在地上走动，而且都在崖边徘徊，具体是谁踩了她，还真是没看清人脸…… 但是，她隐约能回忆的起来，“那个踩我的人，穿了一双粉色的靴子，是个女的。” 杨择嗯了一声，带着石青衫继续往上爬着，“心里有数就好，提前让你提高警惕，这次能在不老山胜出的，都不会是普通人。” 石青衫心里有了底，心想着，这次不老山上能人太多，她要多个心眼。 但石青衫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却是，最好人不犯我，这样她能保全自身，不让杨择再为她担心就行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杨择和石青衫这才费心劳力地回到了那个山洞。 “这一次，你慢些，等下大声叫昭儿过来拉你。”杨择嘱咐着。 石青衫也很慎重地点点头，双手已经扒上了墙壁，脚踩在杨择的肩头，慢慢往上爬去。 “三殿下！三殿下！拉我一把……” 石青衫艰难地才紧扒住崖顶的石块，便听从杨择的话，高声喊着。 其实，杨择只要在下面使劲一推，石青衫借着力道就可以自己爬上来。 但杨择让她这么大声喊，其实是为了震慑上面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远远的听见杨昭答应了一声，却还没有过来拉她，她气喘吁吁了半天，还是靠自己吧。 这一次，石青衫仍旧看到了许多鞋子，看起来有很多人已经到了崖顶。 但她实在没力气仰起头来，去仔细看清楚已经到了的人都有谁。 杨择还在底下撑着她，她正在左右探看着，上面有没有什么可以抓着的地方，恰在此时，有一双手向她伸过来，清润的嗓音仿佛令她回到了小西湖边，初见那人的时刻。 “石青衫？来，把手递给我。” 心弦似乎有一瞬的触动，石青衫抬眼看去，那人身穿蓝衣，微微弓着腰，温润的面容上有些惊讶，还带着几分担忧，正朝她伸出手来。 “唐，唐念白……”石青衫怔怔望着眼前的唐念白，手已经不自觉地伸出去了。 唐念白一手拉着石青衫，轻巧地往上一拽，随后拦腰抱住她，将她拽上了崖顶。 石青衫趴在地上，仍自有些缓不过来劲儿，轻轻地喘着气。 “你还好吧？”唐念白半蹲在她面前，含着微微的笑意望着她。 石青衫摇摇头，“我，我还好。” 可在心里却犯着嘀咕，为什么她和唐念白的见面，总是以这样狼狈的形象出现呢？ “对了，还有一个。”石青衫赶紧转头，正想趴下去看，却见一袭青衫从崖下翻飞上来，单手点在地上微做停留，便缓缓直起身子。 他目光旷远，似乎要看尽世间沧桑一般的深沉，崖顶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那一袭青衣在风中飘飞，好似九天之外飞来的仙。 石青衫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着，这位战王爷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无论经过什么样的风霜雪雨，随便站在那里，便是一道无人超越的风景线。 作品正文 第399章 见义勇为 “快起来吧，地上实在凉。” 唐念白对石青衫笑说着，再一次伸出手去。 石青衫感激地看向他，点点头便伸出手，要站起来。 一双大掌劈手过来，不客气地推开了唐念白的手，有些粗鲁地抓着石青衫站了起来。 石青衫有些疼，却还是念着杨择的好，且忍了他这一次！ 将石青衫拽过来后，杨择还笑意深深地看向唐念白：“尚王爷，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唐念白温文而笑，客气地拱手道：“战王爷，一路辛苦了！” 杨择微一颔首，便不再理会，反而是凉凉地看了眼石青衫。 石青衫的后背顿生寒意，她感觉到了杨择这一眼中的不满，可是，她也没做什么啊，人家唐念白救了她，难道还有错吗？ 着实，有些委屈。 杨择双手负于身后，在这里三三两两站着的人中扫了一圈，定格在一处，声音懒懒喊了一声：“昭儿，过来！” 杨婵正坐在远处的石头上，而杨昭正有些不耐烦地凑在她跟前，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看到杨择和石青衫已经上来了，便如解脱一般，撒丫子往这边跑过来。 他身后的杨婵噌地站起来，远远的看过去，杨婵那眼神可不太友好。 见杨昭过来，杨择也往前走去，似乎有些话不想让石青衫听到。 石青衫自然懂得，也不跟着往上凑。 方才刚上来没注意，她才好好看这崖顶上站着的人。 玉歌那三个站在远远的地方，打量着崖边还能上来谁。 杨择一上来之后，唐念白也很识趣地往一边走开，跟站在一起的一男一女说了几句话，便不再搭话。 那个男的看起来很开朗，女的十分娇小，小女人的样子。 看他们眉眼传情的样子，应该是一对吧。 视线收回来，看向右边，离她最近的地方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穿着一身蝴蝶黄的衫裙，身上也有些脏，应该也是费了番功夫才上来的，但无论怎样的脏污，却遮不住姑娘那双眸子中的灵气。 小姑娘倒是很好看，那举止做派似乎也很高雅，不知是哪家的大户小姐吧。 她刚看过去，小姑娘便避开了视线，望望天望望地，似乎在掩饰刚才一直盯着她看的事实。 石青衫也垂下眸子，再盯着人家看的话，也是很不礼貌的。 不远处，杨昭抓耳挠腮的，似乎在跟杨择解释着什么，但一时间好像很难说的通似的。 石青衫没打算过去，一个人站在这里又无聊，微微抬了眼，看见唐念白双手负于身后，澄澈的目光望向天边的湛蓝，安安静静的。 其实她挺想去找唐念白说说话的，问问看这剩下的三个人是什么来路，但她也怕杨择来找茬，所以只得作罢了。 目光再次落下的一瞬间，她的视线中出现一抹粉红色，令她一下子警觉起来。 粉色的靴子！ 她往上一看，那个正跟陌生男子说说笑笑的姑娘，穿得正是粉色靴子！ 可是她根本不认识这姑娘，姑娘怎么会这么狠心对她？ 心下正乱，余光又瞧见了一双粉色的靴子，是玉歌。 玉歌穿得是深粉色靴子，近乎于她身上的红色。 只是那一眼的记忆，石青衫实在记不清那粉色靴子的颜色深浅、花式纹样了…… 又看了场上其他两位姑娘的，杨婵穿了粉色，而右边这个小姑娘也是粉色绣鞋…… 难道是流行粉色吗？一时间竟然让石青衫有些哭笑不得。 “啊！” 正在此时，右边那黄衫姑娘失声惊叫着，声音刺穿了石青衫的耳膜，她连忙转头看过去，脸色瞬间变了变。 就在那一眨眼间，只见崖边忽然伸出一只玉白的手，随手一抓，便抓住了那黄衫姑娘的脚腕。 那黄衫姑娘只不过漫不经心地站在崖边，丝毫没有察觉到崖下竟然会有这样一只手伸出来，措手不及之时，身子一晃没站稳，立刻就被那只手拽下来雪崖。 石青衫大惊，那个时候似乎什么也顾不上想，猛然跪趴在崖边，一手抓着雪崖的边儿，另一手使劲抓住了黄衫姑娘的手。 惊叫声在雪崖下回荡着，甚至还染了一丝哭腔，空荡荡的雪崖中有这样的女子嘶喊声，显得有些可怖。 “你别晃！快抓紧我，爬上来！”石青衫咬着牙，几乎拼着自己所有的力气在拽那姑娘。 那姑娘惊慌失措，眼泪都飙出来了。 所幸的是，那只手已经松开了黄衫姑娘，让她身上没有那么重的负担。 黄衫姑娘堪堪冷静下来，另一只手扒在墙壁上，想慢慢往上爬。 这个时候，石青衫那条胳膊都快酸死了，有一种快被那姑娘拽断的感觉，但她却没有过松手的想法。 石青衫忽然对杨择很愧疚，之前杨择就是这么吊着救她的，没想到这么辛苦。 黄衫姑娘都慌了，脚下打滑，爬一步往下掉两步，把石青衫一拽一拽的，小半个身子都已经倒坠在雪崖边上了。 “青衫，你松手，我来。” 终于等到有人过来帮忙了，是唐念白。 唐念白拖住石青衫的腰，却被一双手抓着松开。 石青衫只感觉到另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腰，随后唐念白趴在崖边伸出手去，看了她一眼，“我抓住她的手之后，你就松开。” “好。”石青衫有气无力地说着。 唐念白的手掌覆上来，蹭过她的手背，往前伸去，抓住了那姑娘的小臂，便喊了一声：“婉然，你松开她的手！抓住我！” 黄衫姑娘慢慢松开手指，石青衫这才感觉到轻松，慢慢地身子也被杨择向崖顶拖去。 明明是这么冷的地方，躺在地上时，石青衫都能感觉自己里面的衣裳被汗水湿透了。 一天之中，经历过两场生死的角逐，她从不敢想的。 杨择半蹲在她面前，深深望着她，似乎没想出来说什么。 杨昭却已经叨念起来：“石青衫，你这里是不是有问题啊？你会武功还是力气大？竟然还敢见义勇为？” 别说跟杨昭吵架了，石青衫现在真是有点后怕。 “来，起来。”杨择将石青衫扶起来，地上全是冰雪，怎么能总躺着呢。 作品正文 第400章 杨恭的狠心 石青衫坐起来时，那黄衫姑娘也被唐念白救了上来，正与石青衫相对而坐，看起来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唐念白一副好脾气，轻轻拍着黄衫姑娘的后背，轻声安抚着。 那一男一女也凑过来了，女的半跪在黄衫姑娘跟前，担心地快要哭出来了，说话声音依旧柔柔的，“姐姐，你怎么会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呢？怎么搞的嘛……” “婉柔，刚才不怪大公主的，我都看到了，好像下面有人伸手拽她了。”那男的拍了拍女的的肩膀。 待黄衫姑娘大喘了好几下，回过神来之后，这才望向石青衫，虽然笑不出来，可是说话却很真诚。 “这位姑娘，谢谢你，若不是你拉着我，我……” 石青衫也是脸色苍白，弱弱的笑了笑：“我有心无力，就不要谢我了……” 被杨昭数落了那么多，石青衫也觉得自己刚才鲁莽了些，但救人着实是出于她的本能啊。 而且，刚才离黄衫姑娘最近的，只有她了。 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应该谢的，青衫，你不要客气了。”这时候唐念白出声笑说着。 青衫？这个称呼让杨择的眉毛抖了抖。 什么时候，她和唐念白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唐念白对黄衫姑娘道：“救你的这位，是玄轻国丞相府的五小姐，名叫石青衫。” 随后呢，唐念白又介绍道：“这位是我们赤焰的大公主，这位是二公主。” 原来黄衫姑娘是大公主啊，怪不得很有派头的样子。 黄衫姑娘这才能扯出一丝笑容，露出一丝俏皮来，“我能得你相救也是缘分，我们就不要大公主五小姐的叫了吧，叫我名字就行，唐婉然。” 说罢，唐婉然又指了指身边的姑娘，“这个是我妹妹，你就叫她唐婉柔。” 手指一顿，唐婉然指向那个男子，“呐，那是我妹妹还没娶来的驸马，叫做姜风眠。” 这姜风眠仪表堂堂，看起来是早就跟两位公主熟识了，双手环胸有些不服气，“大公主，是我娶婉柔，不是婉柔娶我！” 谁知唐婉然两眼一瞪：“还想不想娶了！” 唐婉柔笑嘻嘻地捂嘴笑，小脸已经红了。 姜风眠吃了个瘪，朝天空翻了翻白眼。 看样子，唐婉然倒是个性情直爽的公主，这让石青衫一下子喜欢上了。 这两姐妹是赤焰国的公主，赤焰帝唯有她们这两个孩子，所有也是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可以说比杨婵她们更加受宠一些。 唐念白又给这两姐妹介绍了一下杨昭和杨婵，还有玉西三人，最后说起这杨择时，却顿住了。 无论是面对谁，杨择都是笑眯眯的那副样子，可如今这笑容中，却让唐念白感觉到几分危险之意。 “这位是玄轻国战王爷。”唐念白说道。 唐婉然笑嘻嘻地看向杨择，“早就听说过玄轻战王爷的赫赫威名，当真是名不虚传啊！” 而唐婉柔则好奇地看着杨择和唐婉然，忽然眼中闪烁着光芒，她说话轻柔而且很慢。 “姐姐，战王爷一表人才，而且才识过人，你呢也正是婚嫁的年纪，我看……” “婉柔。”唐念白忽然打断，令唐婉柔一愣。 唐念白笑意绵长，望着唐婉柔道：“我还没给你介绍完呢，青衫和战王爷两情相悦，或许这次下了山，我们就能喝到他们的喜酒了呢。” “啊……”唐婉柔的脸刷的一下更红了，有些尴尬，呐呐地低下头去，“是这样啊……” 唐婉柔本是看姐姐对杨择印象很好，便想牵个红线，谁知道闹出这样一出乌龙来！ 倒是唐念白，及时化解了尴尬，石青衫也不觉得别扭了。 唐婉然显得很大度，笑着看向石青衫，“你那么善良，老天肯定会给你牵一段好姻缘的。” 石青衫还没顾得上客气两句，杨择已经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笑容淡淡地扯着她往后退了两步，和杨昭三人站在一起，像是坚不可摧的铁三角。 许是看出了杨择的疏离，唐念白和唐婉柔搀着唐婉然起了身，也不过去打扰了。 “那个婉然公主，人还挺不错的。”石青衫的目光望向唐婉然那边，笑了笑。 杨择却不以为意，“你救了她，她当然会说感激的话。” 石青衫摇摇头，望向杨择，“那可说不准，相由心生，唐婉然应该是个心地纯善的姑娘。” 再跟杨择争辩下去，也没有意义，因为石青衫看得出来，杨择对赤焰一国的人那种疏离和不喜，所以也不再多说。 沉默了一会儿，唐念白忽然走过来，对他们三人笑道：“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杨昭对这唐念白倒是印象好，大方道：“尚王爷，请讲。” “我们四人先你们一步登上崖顶，当时有一个人和我们一同到了崖顶，只不过苦于无人支援，所以无功而返，下山去了。” “他是贵国的二皇子，难道他和你们走散了吗？” 唐念白真的是一脸疑惑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 此时，杨婵也过来了，听说此事后，不由得露出讥讽的笑容：“大概是他不想和我们一道吧。” 杨昭和石青衫面面相觑，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而杨择的眸子暗了暗，露出几分沉沉的笑意，抬眸看向唐念白：“尚王爷，请问此前你们还见到他了吗？” 唐念白隐约有些为难，似乎有什么不好说的地方。 赤焰国那三人也跟着过来了，听到他们的谈话，唐婉然立刻接话道：“你们说的是，玄轻二皇子吗？” 石青衫点点头，“对。” 唐婉然立马露出夸张的表情，啧声叹道：“我听说玄轻人行事温和，二皇子怎么会……那么狠呐！” 唐念白微微皱了眉，“婉然，莫论他人是非。”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他们显然不知情，而且很好奇。”唐婉然反驳道。 杨择这才露出几分笑意，可没人注意到他那笑意不达眼底，透着几分薄凉：“婉然公主，但说无妨。” 唐念白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说出来了，岂不是有挑拨之嫌？可唐婉然并没有这么多想法。 作品正文 第401章 阴柔 这时候，唐婉然的话痨本性便显露出来了。 “我们在打猛虎的时候，就碰见二皇子了，当时我们还奇怪，为什么玄轻国只派了二皇子和两个随从前来。我们才刚过了那关，正打算继续赶路时，就听到身后几声惨叫，回头一看，原来是其中一个随从被猛虎吃了！” 石青衫有些惊，想想那个画面就血腥残忍，她急忙问道：“然后呢？二皇子怎么样了？” 唐婉然的表情更加丰富起来，“最吓人的是啊，我们亲眼看见，那二皇子砍了另一个随从的胳膊，扔给了老虎，看到这里，我表哥不让看了，我们就赶紧离开了！” 玄轻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饶是杨婵自问，也做不出这种当场砍人胳膊喂老虎的事儿！ 这让大家忽然想到了小矮子说的话。 “一个人过关，就得有另一个人被老虎吃掉……”石青衫喃喃说道，令大家恍然顿悟，明白过来杨恭的用意。 将一个随从送进老虎的口中，再将另一个的胳膊砍下来，这不正好是一个半人吗？ “可是，可是……”石青衫重复了半天，可没说出个所以然。 当着他国的面儿，石青衫实在不好将二皇子真是太残忍这句话说出口。 杨婵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挑眉问道：“所以，他和那个断了胳膊的随从，根本上不去雪崖，就下山去了？” 唐婉然点点头，“是这样的，我们能上来，也是因为人手足够，他只有一个半人，怎么可能上来。” 登时，杨婵脸上的讥讽的笑容越来越浓，冷笑了一声，“他啊，真是活……” “婵儿！”杨择冷冷看了杨婵一眼，阻止了她想要说的话。 那句活该，终是被杨婵在心里骂了十几遍。 杨择对他们温温笑着：“想必是恭儿和我们走散了，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唐婉然眼睛睁大了一圈，还没开口已经被唐念白截胡了。 唐念白也露出标准的礼貌笑容：“战王爷说的是，上了不老山，很多事都没法预料。”随后他还看了唐婉然一眼，唐婉然这才作罢。 很显然杨择不想再多说玄轻国皇子的是非，要保全颜面的，唐念白自然也不傻，得陪着杨择将表面功夫做足了。 几人正沉浸在杨恭那件事的震惊之中，却见崖底旋身飞上来一个白衣身影。 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身手十分敏捷，飞上来轻轻松松不费力气。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锦衣，一根银色的腰带将她纤细的曲线勾勒出来，右手手腕上带着一串银手镯，在阳光下十分晃眼。 她那一头长发用银圈高高束成髻，鬓边长长的刘海随风飘着，很是飘逸出尘。 那张脸也是美，不过却是冷艳的美。 挑起的眸子朝他们这边扫了一眼，众人便能从那目光之中看出不屑之意。 她周身散发出的气场，令石青衫感到心悸，她看了其他人一眼，显然是和自己有相同的感觉。 不过，她在看到杨择的目光时，微微有些疑惑。 为什么她从杨择含笑的眸中，感受到几分隐约的仇恨之意呢？ 应该不会吧，难道他认识这个女子？ 正盯着杨择愣神，那双眸子已经懒懒看过来，含着笑意，“看什么呢？” 石青衫咕哝着转过头去，“没，没什么。” 看来，她是看错了。 只听一声媚得酥了骨头的声音从崖底飘上来，“姐，你不管我了吗？” 随后，便见一双手伸上来，那白衣女子抓住了崖边那只手，猛然一提，便将另一个白衣女子拽了上来。 后上来这个女子，她没有她姐那么高，和石青衫差不多个子，也是一身白衣，只不过她这件白衣应该是经过了一番改造，用的是最柔软的绸子，做成了一件轻飘飘的羽衣，穿在身上像是仙子一样。 但是天上可没有这么妖的仙子，这个女子浑身散发着一种妖艳之美，阴阴柔柔的笑容，令人挪不开眼，也有些胆战心惊。 她长发如瀑，只用一根银簪做装饰，她媚眼如丝，一上来便挑着那双眸子打量着所有人，目光定格在唐婉然身上后，那双红唇扯出一个魅惑的笑容。 “小姑娘，刚才我好不容易爬上来了，却被你一脚踹下去，你的心，怎么这样狠呐？” 她抬起手，梳理着长发，手上那一串银镯子碰撞着，发出铃铃好听的声音。 连她这镯子都和她姐的同款不同样，人没到，这手镯却先响了。 她一字一句，轻慢柔媚，听得唐婉然头皮发麻。 唐婉然颤颤地伸出手去，“是，是你抓我的脚……” “呵呵呵……”那白衣女子笑着，声音仿佛是一串银铃般，却令人有种阴阴的感觉。 唐婉然显然一脸愤愤，想上去为自己讨个公道，却被唐念白扯住胳膊，低声道：“她们不是普通人，先看看再说。” 紧接着，一个蓝衣男子爬上来，也是十分轻松，看起来和第一个白衣女子的功夫差不多。 这男子身材颀长，眉目俊朗，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男人。 但是他眉眼之间总是透着……一种，让石青衫说不上来的感觉。 再看向那两姐妹，石青衫便发现，这三人的气场大约相同，就是阴柔！ 最后爬上来的，也穿着一身蓝衣，是个……男子。 对，从他的身高和形态上来判断，这就是个男子。 但是这个男子，又不同于刚才上来的那个。 这人瘦削了些，没有杨择他们那么壮实，长发挡住了一半的脸。 但从另一半脸看来，他眉毛又长又细，像是柳叶似的，那双眼睛似乎是为了配合眉毛的生长，十分狭长，而且是上挑着的。 那双薄唇是浅浅的朱红色，微微挑起时，露出几分邪气来。 说他不男不女吧，这家伙长得倒是真不赖，阴柔的，美男子！ 大家又看了一会儿那崖边，久久都没有上来人，大概这四人是一起来的吧。 石青衫正好奇地望着，却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总盯着人看时，杨择已经轻声说道。 “他们，是白楚人。” 作品正文 第402章 白楚四人 石青衫曾对三国一族有过了解，白楚国女子为尊，身穿白衣，而男子则穿蓝衣，恰好与眼前四人对上了。 这边玉西族、玄轻国、赤焰国三个队伍都相互认识了，而白楚国四人却站在那里，完全不想搭理他们，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似乎是为了化解尴尬，白楚国那个比较正常的男人先走过来，颔首微笑道：“各位，幸会，我们是白楚国人，我是白楚皇子，任南珣。” 南珣，倒是个很有正气的名字。 这个人，也很懂礼，很和善，只是石青衫实在无法否认，任南珣笑的时候，真的一点也不阳光。 他就像是，从阴暗森林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再怎么笑容灿烂，也无法摆脱根植于心底的那股子阴劲儿。 唐念白这个老好人，当然首当其冲了，“殿下，幸会，我们是赤焰国人，这位是……” 接下来，便是大国社交时间，杨昭和玉子熙分别代表，介绍了自己的人。 经过一番介绍，大家对白楚国四人也有了了解。 第一个飞上来的白衣女子，很有气场的那个，就是白楚国最得势的大公主，任有情。 她可不是凭着天生的身份才拥有今天的势力的，因为白楚女帝就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哪怕是对自己的儿女。 任有情可是个无情之人，她凭着自己的凌厉手段，才得到了白楚女帝的重用。 后来那个有些妖的女子，是任有情的妹妹，叫做任灵兮。 这可是个十足十的小妖女，听说膝下男宠无数，逍遥快活的不行，无心从事政事，曾被女帝斥责‘不务正业’。 而任南珣，则是女帝唯一的儿子，在白楚这样女人为尊的国度，任南珣这个唯一的儿子没有任何优势，家里家外都是女人，他的性子能不阴柔才奇怪！ 在杨昭说到杨择时，一直不屑于看他们互相打招呼的任有情，缓缓转过头来，声音微冷，“战王爷？” 全场噤声，任有情的气场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任有情那双美目沉沉，仿若山林之中阴风席卷而来一般冷冽。 杨择唇角微微上扬，遥遥对上了任有情的目光，沙哑的笑声摩擦过心尖，勾得人痒痒的。 “正是在下，大公主，幸会。” 杨择的气场也十足，只不过是和那任有情相反而已。 一阴一阳，一邪一正，两相碰撞着，大家甚至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惊涛暗涌。 看了片刻，任有情便挪开眸子，继续刚才那副高傲模样。 这针锋相对的气势淡了，众人好像也松了一口气似的。 倒是那任灵兮，上上下下打量着杨择，媚然的目光像是要把杨择的衣裳扒了似的，随后咯咯笑着：“战王爷长得真不错，倒是甚合我意……” 杨择扫了任灵兮一眼，唇角微微含笑，却隐约透着几分蔑视。 他是喜欢撩姑娘，但却不是所有姑娘，都值得他撩的。 比如任灵兮这种，放荡不羁的小妖女，杨择连看一眼都嫌脏。 任灵兮似乎还打算勾引似的，却听得任有情拖长了调子，带着几分威胁：“任灵兮……” 任灵兮轻笑了几声，便不再说话，只不过轻挑的目光已经一一勾过了场上所有好看的男人。 最后那个不男不女的美男子，那是白楚国的将军，当任南珣报上他的名字时，唐婉然和石青衫不约而同地笑喷了。 “女子？他叫女子？”唐婉然吭吭了几声，捂着嘴都忍不住笑意。 石青衫一直低头抿笑，她也是这样想的。 这个美男子，长得像女人不说，连名字都要证明，他就是女人。 美男子似乎有些怒，狭长的眸子一挑，淡淡道：“吕继！双口吕，继承的继！” 不得了了，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很女人，像是捏着嗓子说话的太监！ 唐婉然更加笑得不能自已，摆摆手，“好好好，女，吕继……吕将军，你好……” 唐婉然连说带笑的声音，让石青衫有了更搞笑的联想，她都快把脑袋埋地下去了，生怕吕继瞧见她在笑。 看着停不住笑的唐婉然，还有双肩耸动着的石青衫，吕继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 手镯铃铃响着，伴随着一串娇媚的笑声。 吕继转过头去，瞧见任灵兮抬起白嫩的手，也捂嘴笑着：“吕继，反正你已经被笑了这么多年，也不差她们两个了！” 任灵兮打趣吕继，吕继便不能再发作了，只得暗暗憋着气，瞪着唐婉然和石青衫她们。 大家认识了之后，便都不再说话了，唯有唐念白、任南珣、杨择、杨昭四人，说着一些大家不感兴趣的话题，保证了场子不冷下来。 正在大家百无聊赖之际，一阵异香悠悠飘来，令大家的目光都聚拢起来，放出光芒。 吕继立刻捂住口鼻，警惕地叫了一声，“公主，小心有毒！” 咕噜！ 唐婉然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她捂着干瘪的肚子，干干笑了笑。 那香味越来越浓，大家的肚子纷纷叫起来，此起彼伏的，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这哪是什么毒，分明就是烤鸡的浓香味嘛！ 为了爬上雪崖，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肚子当然会饿得咕咕叫了！ 难不成这是最后的绝招，抗饿？ 石青衫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绝望地想着，如果这是最后一关的话，恐怕很少有人能抗得过去吧，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她就不相信，像杨择、任有情、任南珣这些高手，都不用吃饭的！ 大家正面面相觑，露出疑惑的表情时，只听得有一个嘻嘻笑着的老者声音，仿若从天外渺渺而来。 “登上雪崖之顶，便算是通过全关了！” “恭喜各位，成为我不老山四位鬼夫子的座下弟子！” 闻声，众人脸上露出几分喜色，也总算松了口气。 如果还要闯关的话，恐怕三分之二的人都已经没力气了。 看看在场的人，玉西三人，玄轻四人，赤焰四人，白楚四人。 总共十五人，看来日后，要在这不老山相伴同学了吗？ 那老者似乎在咂巴着嘴，又笑呵呵地说道：“马上便会有弟子去领各位入山，各位稍安勿躁。” 随后是一阵吃东西的声音，那叫一个香呦！ 大家不住地吞咽口水，在心里一致认定，这才是不老山的绝杀技！ 作品正文 第403章 弟子石梦年 那吃东西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大家四处看着，等待着这老者所说的弟子出现。 忽然，北边乱石堆后面跃然而出一个红色身影，令石青衫惊讶无比，脱口而出：“大姐！” 一身红衣，面色清冷，那不正是阔别许久的石梦年吗？ 在不老山上看到石梦年，石青衫很是激动，甚至含着泪花。 而石梦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做任何停留，便扬声对众人道：“请各位随我一起来，四位鬼夫子等候各位已久。” 众人跟随着石梦年一路往北走去，因为石梦年一直带头在前，所以石青衫也没有机会跟她说上几句话，也憋得难受。 似乎看石青衫有些着急，杨择便笑声安慰道：“看来石梦年被收为徒弟了，那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急于在这一时三刻。” 听了杨择的劝说，石青衫这颗焦躁的心，总算安分不少。 说来也神奇，刚才还冰天雪地的，现在他们已经踏入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 仿佛是从冬天，跨越了一大步，直接到了夏天！ 树木郁郁葱葱，和暖的日光从那茂密的枝叶中漏出来，洒在身上，大家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刚才的饥寒交困只剩下饥了！ 这片林子的树木像是排布好了似的，完全一样，连两棵树之间的距离都相差无几，而且林子很大，若不是石梦年识路带着，恐怕会迷路。 走了有一阵子，树木的绿色才慢慢淡去，眼前豁然开朗。 目光及向远方，那不远处的山尖上似乎修建了一处院落，山腰上粉粉一片，环绕着整座小山。 山脚下是流水潺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好像能听得到泉水叮咚的悦耳声音。 再近一些，便是两座泾渭分明的院落，中间隔了很宽的道路。 道路两旁种着奇花异草，清风徐来，花香扑鼻，一切都令人匪夷所思。 大家都站在了一个壮阔的石拱门前，两旁是威武霸气的石雕，雕刻的是几欲腾飞的狂龙。 二龙之间，拱门的上方是一块罕见的白色玉石。 晶莹剔透的玉石上，龙飞凤舞的刻写着三个大字。 不老山。 这三个字在和煦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令众人精神振奋，心神微颤，掩不住地兴奋和骄傲。 一番辗转周折，总算是到了这不老山。 跟着石梦年走近了这道石拱门，大家似乎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对这里的一切都抱有敬仰、敬畏之心。 唯有杨择，双手背在身后，唇边挂着疏懒的笑容，淡淡地扫视着幼时住了八年的不老山。 不老山当真对得起不老二字，一切如八年前他所看见的那样，甚至连一花一草都不曾改变。 这里树木常青，山溪永流，一切理应衰老的自然景象，到了这座山头却不会老去，连这山上住着的四个老头也是一样。 年年岁岁，杨择长大了，可见这四位师父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走进山门一小段距离，石梦年便停在了东西两座院子的中间。 大家停下来，往两边看去，东边写着文院，西边写着的是武院，看来是早就分好了。 石梦年似乎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只对着山尖楼阁的方向，拱手拜道：“师父，人已经全部带到。” 众人疑惑张望之时，听到刚才那个声音呵呵笑起来，似乎就近在耳边，但大家却辨别不出他到底在哪个方向。 “好啊，各位能闯过三关，进入到真正的不老山，看来我们确实是有这个师徒缘分啊！” 正探看着，一个老者挺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手里还抓着吃了一半的鸡腿，脚步轻快地走出来，面上挂着弥勒佛一半的亲切笑容。 这人站在文院的跟前，任灵兮本是靠他最近的，闻见他手上抓着的鸡腿味道，便皱了皱秀眉，往后退了几步。 她是个美人，从不吃这些油腻的东西的！ 这人吃掉了鸡腿上最后一口肉，便将骨头随意一扔，笑呵呵道：“小子，不认识我了？” 竟然随意扔？任灵兮更加嫌恶地瞥了这胖子一眼，纤纤玉手轻捂着口鼻。 石青衫也正纳闷着，只感觉到胳膊肘被人碰了碰，一转头，却是唐婉然对她努了努嘴。 顺着唐婉然下巴的方向看过去，石青衫微有惊讶。 原来道路两旁是设了几个小框，专门盛放杂物垃圾的。 可他们站在这里，小框还被玉歌和玉颜所在的位置挡住，根本不是直线距离能到达的，刚才那胖老头随便一扔，这骨头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绕了个弯进了小框？ 不可小视，不可小视！ 胖老头说完话，杨择便笑意盈盈的走出来，以从未有过的恭敬姿态，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拱拳。 “徒儿杨择，拜见四师父！” “好好好！总算你还肯叫我一声师父，还道你成了尊贵的王爷，连师父都不认了！”那胖老头笑呵呵的，冲杨择摆了摆手。 杨择这便起身来，更近前几步，笑容痞痞的，“四师父，你怎么还是吃不饱的样子，人如其名呢！” 说话间，杨择还递了一方帕子给胖老头。 胖老头笑骂了几声，接过帕子来擦手，看起来跟杨择十分熟悉。 这胖老头，便是鬼夫子中年龄最小的，名叫吃不饱。 玄轻国的人倒是高兴了，可赤焰、白楚、玉西的人却都有些忌惮了。 他们倒是忘记了，杨择从前是不老山的徒弟，那么这次不老山之行，没准是玄轻一国独大了？ 短短的时间里，众人心中的猜忌已经有了千百个花样。 武院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忽然大开，这不像是被风吹开的，而是强劲的内功。 有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杨择笑容不减，迎了上去，半跪在地，声音铿锵有力。 “弟子杨择，拜见师父！拜见二师父！” 走在前面那个，脸上的笑容很平静慈祥，眉目间透着几分沧桑和精干，他满头银发，连须子、眉毛都是白的，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从他走路的步伐来看，也说不出他到底有多大。 这老头便是上次去紫霞谷找杨择的那个，鬼夫子之首，老不死。 老不死笑着望向杨择，微微点了点头，“好。” 作品正文 第404章 选师父 后面跟着的那个老头，头发花白，一身灰衣，瘪着嘴还有那双凌厉的眼，便让人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比之老不死而言，他倒是很接地气，像是山下学堂中严苛的夫子模样。 这是二师父说不得，因为他脾气火爆，不近人情，别人的解释他都不听，因此得了个说不得、说不得的好名字。 杨择的那身功夫，全是被他给磨练出来的。 就算说不得暴躁，再见到杨择时，严肃的脸上隐约有一丝欣慰的笑容，仍旧板着脸道：“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彼时，杨择已经站起来了，看说不得那张臭脸，也能笑得出来：“二师父，自然是有诱惑我才回来的。” “你个小子，就知道没憋什么好水……”说不得一句话说不对，声音便拔高几分，震天响。 待他骂了一通，杨择仍旧笑嘻嘻的，“二师父，话都没说完，你那么着急？” 说不得冷哼一声，斜睨着他，“说什么？你能说出什么好话？” “我有目的不假，想四位师父也是真的！” 那说不得脸上的暴怒明显淡了几分，还是冷哼了一声，低声骂道：“嬉皮笑脸，死性不改！” 杨择连连点头，甚至鼓掌叫好，“嗯，骂得好，精准到位！不愧是我师父！” 几个姑娘家已经被杨择对说不得的无赖行径逗笑了，更加惊讶于几位师父对于杨择的包容和宠溺，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文院那边又有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还急吼吼地走过来，“你个小子！现在才回来！” 石青衫一看，这不是那个小矮子吗？ 小矮子就是三师父，叫做长不高，特征很明显啊。 见到长不高，杨择仍旧笑嘻嘻的，开了几句玩笑这便算是问候了。 杨择跟四位师父热络畅聊，让其他人颇为尴尬，尤其是白楚和赤焰两国，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总是担心杨择会因为这个关系，鬼夫子会不给他们教真本事似的。 老不死微微正色，走向两院之间的宽敞大道之中，在那巨大的香炉前站定。 说不得也跟着前来站在左手边，长不高和吃不饱分立于右手边，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众人也正色不少，望着前方那四位鬼夫子。 老不死唇角含笑，眸中已久闪烁着精锐的光芒，缓缓开口道：“各位能勇闯三关，到达这里，我们的师徒情分便从此刻开始。” “你们脚下所踩着的这片土地，才是真正的不老山。”老不死说着，回身往后一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正是那座尖尖的山头。 这山不大，从这里看过去高耸入云，云端缥缈处正是那座神秘的楼阁。 “那里，便是不老阁。” 老不死转过来，笑望着他们，“鬼老道和帝王书都在不老阁之中。” 听闻帝王书三个字，许多人都热血沸腾了，老不死的下一句话，让他们偃旗息鼓。 “你们要知道，就连我们都不敢轻易登上不老阁去惊扰鬼老道，在场的各位都是各国的精锐，是聪明人，想必不会做那些愚蠢的事情。” 看来，这玄之又玄的鬼老道与帝王书，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喽？ 这个老不死看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可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势却让这些年轻人不敢直视。 老不死一一介绍了他们这四个老头，缓缓笑道：“你们一路上山，经过了三关的考验，辛苦了。” “老夫要跟你们说说这三关的用意。” 那说不得开口了，毫不客气地说着：“第一关没有为难你们，傻子都能过去，没过来的自然是连傻子都不如的！” 若是让下了山的那些人听到，应该很想冲上来打说不得一顿吧！ 说不得说到了重点，“这一关就是为了让你们知道，何为以智取胜！” 接下来，长不高跳出来，悠悠然道：“第二关是我设的，有勇有谋才是我们一直等待的人，你们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谁智勇双全，又是谁狠下决断扔人喂虎，我都清清楚楚。” 众人脸色变了变，原来不止是杨恭一人这样残忍，还有人用这样的手段上了山？ 就在所有人脸上都写满疑惑之时，白楚国四人一脸问心无愧，任灵兮的目光中还有着悠悠的笑，似乎很得意。 唐婉然和石青衫对视一眼，便知道了彼此的想法。 看这样子，是白楚国这四个把人喂了老虎过关的？ 残忍是真的，倒也像是他们几个的风格！ 长不高转而说道：“这两种手段无可厚非，一切都是为了达到通关的目的。” 接着，是那吃不饱笑呵呵的开口，“雪崖是我们几个共同想出来的，让你们斩断退路，只得向前冲。这叫绝处逢生。” “想必你们也看到了，雪崖之下有深深浅浅的血迹吧，这里伤亡无数，你们要知道，能活着走到这里，是你们有本事！” 看吃不饱那肉嘟嘟的脸，还有慈祥的笑容，在说那些受伤死亡时，面不改色的，这让场下的人心里都咯噔咯噔的。 这四位鬼夫子无论形态如何，应该没有一个心软之辈吧！ 大家似乎都在震撼之中，老不死这便笑着接过话来。 “杨择是我的徒弟，两个月前说不得受石梦年为徒，算上他们二人，共是十六人。” “不老山教习，分为两派，文院由长不高和吃不饱两位师父带头，而武院便是由老夫和说不得师父来带着，每院各八人，你们自己且先站战队，老夫要瞧瞧你们自己的意思。” 自己选？这是选徒弟还是选师父呢？ 主动权回归到自己手中，大家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想看看别人怎么做的。 只是呢，场上最为坚定的，恐怕就是任有情了吧。 任有情面色依旧冷然，昂首走到了武院这一边。 任灵兮的小脸上挂着娇俏的笑容，悠悠地跟着任有情走过去。 任南珣和吕继几乎不经思考的，跟着任有情走过去。 看来，任有情是白楚国这四人之中的领导者。 玉西族三人百般权衡之下，拉着不情愿的玉歌，走向了武院。 作品正文 第405章 三根冰柱子凑在一起 玉颜和玉子熙凭着一身医术和毒术，想要在众多高手中自保不成问题。 很显然这老不死是鬼夫子之首，应当是本领最大的一个。 单看杨择那一身本事，便知道老不死的能耐有多大，玉西族三人自然会倾向于老不死了。 相比之下，赤焰国这边就没那么果断了。 大约是看到武院门前站了一排人，唐念白这才淡淡笑着，走向了文院这里。 唐婉柔和姜风眠这一对，则是想偷个懒，也站到了文院这边。 杨婵必定选择武院，杨昭也是。 石青衫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唐婉然和她咬了好一会儿耳朵，两人刚决定要去文院，便听得老不死呵呵笑着。 “很好，看来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 老不死已经开口说话，现在也不好再挪动了，石青衫和唐婉然就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处，那是道路中间，正好与四位鬼夫子相对。 老不死那双笑眼微眯，继续道：“每院各有两位师父，各收四人，若你们属意哪位，便站到哪位的面前去吧。” 说着，他又补充一句：“老夫这里已经有杨择一个徒弟，所以只收三人。说不得那里也有了石梦年这个徒弟，同样只有三个名额，各位慎重选择。” 大家面色微微沉了沉，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对于这四位鬼夫子，大家完全没有了解，现在选择也只是看着长相瞎选的，真不知道老不死这样做是为什么。 同样的，任有情依旧是第一个做选择的，她坚定不移地站在了离老不死最近的位置。 势在必得。 而杨婵这位玄轻来的公主，也丝毫不让，仅仅慢了任有情一步，也选择了老不死。 两国公主并肩而立，都有着十足的嚣张和霸气。 在她们身后，又默默出现一个女子。 玉颜。 看到这三人站在一起，唐婉然都快笑出声来了，她捂着嘴，低声在石青衫耳边道：“你瞧这三个，真会凑在一起，这不是三根冰柱子戳到了一块吗？” 石青衫低头抿唇。 别说，唐婉然这个总结真的到位！ 这三人气场不和，唯一相似的，应该都是冷若冰霜的高傲性子吧！ 见任有情选择了老不死，而且名额全满，任南珣自觉地后退，站到了说不得这里。 似乎看着大家这个磨叽劲儿有些着急，说不得已经扯着嗓子嚷嚷了，“女人家喜欢看书写字，你们还去凑什么热闹？” 明明吕继就站在任南珣身旁，可说不得的目光在吕继身上打了个弯儿，转到后面的玉子熙身上去了。 说不得指着玉子熙道：“那个白净书生，你过来！” 玉子熙几步上前，刚要笑眯眯地拜师父，就听说不得哼哼道：“明明是个男人，长得这么白净干什么！让人戳着脊梁说你是个娘们？跟着我，好好练武！” 这话倒是伤不到玉子熙这个无赖，但吕继的脸色却是由红变紫，再变白。 这不是暗讽吕继是个娘们吗？ 吕继当即就生气了，连鬓边的头发丝都飘飘然的，显出几分柔美来。 说不得扫了他一眼，又是一记冷哼。 吕继生着气，任灵兮抬起袖子又娇笑起来，声音放低了，但其他人也都听得见。 “吕将军呐，咱们女人家在这儿不受待见……” “你！你才是个女人！”吕继白着一张脸，甚至跟任灵兮这个公主顶撞起来。 任灵兮一点也不恼，笑吟吟道：“我不就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嘛！不如咱们去对面，你也好保护我？” 话说完，任灵兮便扭着水蛇腰走向对面，她经过时带来一阵香气，熏得石青衫有些发晕，唐婉然更夸张，呛得直咳嗽，惹得任灵兮那双媚眼狠狠瞪了她。 吕继似乎还在赌气，就见任南珣跟他耳语了几句，他这才冷哼着，走去对面。 吕继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离开了，让说不得这位无比正直的师父心里瞬间通畅许多！ 有说不得开了头，长不高立刻跳出来，“我也得好好选选！” 由此看来，反选师父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长不高双手环胸，虽然人小，气势却不小，绕着这些人走了好几圈，这才指着温婉可人的唐婉柔，“嗯，这个姑娘还不错，干干净净的……” 这话说的，让唐婉柔这个小姑娘一下子脸红了，而且还有些害怕。 这不是上山拜师来的吗？怎么像是将女人卖去青楼呢？ 但长不高既然选了她，她也不好反抗啊，便偷偷看了姜风眠一眼。 唐婉柔往长不高跟前走去，姜风眠正打算跟着去，却被说不得叫住：“那个小子！你过来！” “人家姑娘家去了，你为什么非要跟着去？”说不得嚷着，粗犷的声音令唐婉柔眼圈一下子红了。 姜风眠略微为难，但也不敢对说不得不敬，只好走到他的面前。 说不得上下打量着姜风眠，粗着嗓子道：“会武？” “是。” “会武你还一个劲儿往文院钻？年纪轻轻的能不能有点上进心？”说不得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分。 这话听在长不高的耳朵里，可是莫大的羞辱啊，立刻插着腰扯着嗓子喊道：“在我们文院怎么就是不上进了？你给我说清楚！” 说不得气焰更嚣张，“你个小矮子闭嘴，我说你了吗！我是说他，一个大小伙子总跟在姑娘屁股后面团团转，像什么样子！” 话很糙，让大家有些想笑。 可人家婉柔公主是将来的媳妇儿，姜风眠若是跟在别的女人身后转悠，岂不是很奇怪？ 好好的鸳鸯，硬是让说不得和长不高搅和散了。 长不高怒气不消，眼珠子却转了转，又在武院那边瞅见了文文静静的玉歌，便拉长了调子，“嗯……那个姑娘不错，过来！” 玉歌嘴角也抽了抽，这个小矮子真的很像青楼里的老鸨，真的不是要卖了她们吗？ 看杨昭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杨择便解释了下：“三师父素来爱干净，挑中的姑娘家必然是很合他老人家心意的，两位姑娘跟着三师父，定会学到很多东西。” 玉歌点点头，没有异议。 作品正文 第406章 醋坛子翻了 眼看着武院两位师父的名额满了，杨昭有些为难，却还想去说不得那里，跟那最不起眼的姜风眠争一争，脚刚要往说不得那里迈过去，就被杨择叫住。 “昭儿！” 杨昭一怔，只见杨择笑眼看过来，“你性情温顺，喜读诗书，来三师父这里最合适不过，况且，武院已经人满，你再过去，怕是不合适吧。” 杨昭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性情温顺，喜读诗书，皇叔真的没瞎吗？这描述的还是他吗？ 杨择嘴上说的是客气话，杨昭却也看懂了杨择的眼色，这是让他来长不高这边。 可是杨昭心里却有一丝纠结，任有情、任南珣、玉子熙、玉颜这些各国各族的强者都在武院，而且杨择也占着一个位置，为什么他就不能进去呢？ 来文院，岂不是混日子来的？ 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杨昭潜意识中是相信杨择的判断的，已经来长不高这里了。 这与自己的初衷相违背，所幸的是还能和玉歌分在一组，也算是对杨昭一个安慰了吧。 刚才吃不饱那随便乱扔骨头的举动，便让任灵兮认定这是个脏老头，还不如长不高这个小矮子呢。 于是乎，任灵兮便站到了长不高这里来。 见任灵兮白白净净，虽然有些妖里妖气……长不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吧，洁癖大过天！ 唐婉然和石青衫一直在咬耳朵，商量着要去哪位师父门下。 这时候，长不高已经注意到石青衫了。 想到石青衫和杨择还有些瓜葛，长不高对她的兴趣更浓了，刚想开口要人，便见唐婉然拉着石青衫，两人双双来到吃不饱的面前。 两个小姑娘脆生生地喊道：“师父，可否请您收下徒弟？” 小姑娘们乖巧又可爱，而且是第一个来拜自己为师的，吃不饱笑得两眼都眯成一条线了。 “好好，收下，我都收了！” 吃不饱刚才都没徒弟呢，总不好这就抢人吧？长不高冷哼一声，有些不大高兴地看着自己新收的三个女徒弟，幸好都是爱干净的……哎，不对，怎么成四个了？ “你你你，我还没说要收你呢！”长不高不客气地指着任灵兮身后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吕继瞪了眼，难道这个矮子也跟说不得一样，嫌他不够男人？ 长不高撇撇嘴，很嫌弃地说道：“再怎么说，你也是个男人，肯定不如姑娘家爱干净……” ……说不得嫌他太娘们，长不高嫌他是爷们，无论他是男是女都是错吧？ 吕继感觉，他活在世上是个错误。 别人都是偷笑，任灵兮却是光明正大地嘲笑，她软着声音道：“吕继啊，你去吃不饱师父那里也不错啊，总之我们都在文院，我的安全不用担心的！” 多年君臣的默契，若吕继听不懂任灵兮的暗示那就奇怪了。 任灵兮故意让吕继去吃不饱那一队，这样一来，白楚四人分别插在四位师父门下，有什么都可以互通有无了。 吕继就像是一个皮球似的，从武院踢到了文院，从长不高门下踢去了吃不饱那里。 吃不饱是个慈祥的老人家啊，他对吕继的到来表示欢迎，完全没有歧视的意思。 如此一来，只有唐念白没站队了。 这四队之中，只有吃不饱这里有个空缺，唐念白淡淡笑着走来。 “徒弟唐念白，拜见师父。” 唐念白的姿态，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恭敬谦卑，而且笑容都十分儒雅，吃不饱笑得更加灿烂了，总算是收了个好徒弟。 唐念白退了几步，跟唐婉然石青衫站在并排，恰好是在石青衫旁边。 唐念白稍微侧了侧身子，含笑在她耳边轻道：“正好你和婉然都在这一队，我过来也不孤单。” 石青衫有些惊喜地抬眼看去，笑着对唐念白眨了眨眼。 这番窃窃私语，别人或许听不到，那四位鬼夫子听得清清楚楚的，并且不约而同瞅了瞅杨择，似乎想看笑话似的。 杨择笑得一派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可是他的耳朵也很灵，这么近的距离，那句话听得很清楚好吗？ 心里似乎有什么打翻了，浑身都散发着酸酸的气味。 杨择眯眼看向还在跟石青衫挤眉弄眼的唐念白，深邃的眸子中笑意越发深。 好小子，当面勾引别人家媳妇儿，够胆子！ 见大家都站定了队伍，老不死便笑道：“好，那……” “师父！我有一个建议。”杨择及时打断了老不死的总结陈词。 老不死也没发火，反而眼中现出了浓浓的兴趣，想知道杨择要干什么。 “你说。” 杨择双手负在身后，在大家面前踱了几步，随后笑着抬头，正是望向了唐念白。 “赤焰尚王爷能文能武，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有强劲的同门，必定大有造诣！” 唐念白没有打断，只是含笑望着杨择，十分礼貌的样子。 杨择看了看吃不饱，也恭维道：“四师父最擅长的是谋略，若单单是个文臣，能得到四师父的指点，前途也不可限量。可赤焰帝对尚王爷寄予厚望，尚王爷肩上的胆子重，必定要受到更多、更全面的磨砺，才能成为赤焰帝得力的助手！” 唐念白温温一笑：“战王爷所言有理，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尚王爷不妨投身于大师父门下，无论是武学还是文才，必定会与日俱增，不负赤焰国的厚望。” 说到这里，大家都疑惑了。 老不死明明一开始就说了，他已经收杨择为徒，所以再收三个人就够了。 那么杨择这是让唐念白过来，往哪儿安插呢？ 更怪的是，老不死从头到尾都不打断杨择，只是含笑看着两人。 唐念白的笑脸上，略有为难之色：“王爷的好意，在下心领，可大师父有言在先，门下弟子已经足够四人了，况且四师父这里，正好缺一人……” 说起这个就更不是事儿啦！ 杨择挑唇一笑，颇为恣意飞扬，“我曾在不老山修习，得四位夫子言传身教，自认为比在座各位多学了那么一点，所以很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尚王爷。” 作品正文 第407章 那是个男人？ “当然，徒儿更盼望的是，师父您不会错过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徒弟，届时也可为天下一统助力！”杨择转向老不死，笑得恭敬。 石青衫的心底，不由得有几分想笑，杨择在这四位师父面前，这个嘴脸切换的太快了吧！ 老不死悠悠一笑，“阿择，你直说吧。” 老头子不直接戳穿，倒是真给面子。 杨择索性就坡下驴，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徒儿情愿和尚王爷调换，调去文院，正好也可保护文院各位师妹。” 杨择这个称呼转变，倒是让大家对现在的身份有些代入了。 对，杨择最早入不老山，可不就是师兄吗？ 如今，放下国家和地域的界限，他们同在一个山门之中，即将成为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姐妹！ 想想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吃不饱似乎在等着老不死的回答，一时间没有做下决定。 杨择，这便诱惑着：“四师父，难道您不愿认我这个徒弟了？那阿择这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儿了！” 说着话，还佯装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 吃不饱还当杨择是小时候那个小男孩呢，看他这副表情，便立刻心疼起来，却又为难地看向老不死。 杨择就知道，吃不饱还是那么老实心软，他这个装柔弱的招数从小用到大，还是这么管用！ 老不死笑了一声，将目光放得长远，“阿择此举，也好。” 虽然大家很不理解，杨择为什么要这样做，放弃了老不死这个绝好的师父。 可这个决定对于在场的人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择本身就是个强悍的竞争对手，再加上一个强悍的师父，他们根本就没法儿争了。 这下好了，杨择去了最软咩咩的一位师父那里去了，大家稍微能安心一些。 不过众人忽略了一件事，杨择名义上是老不死座下的徒弟，可四位鬼夫子对他都倾注了许多心血，各个都是疼他的恩师！ 去哪位师父那里，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在杨择出主意换队的时候，杨婵的脸别提有多臭了！ 刚才她不是看着任有情去了老不死那里，才非要过去争口气的，明明是知道杨择在这里，所以她才跟着来了。 可如今杨择又为了那个贱丫头，跑到最弱的一位师父门下，杨婵气得心肺俱疼！ 没有人注意到，任有情的脸色也有一瞬间的变化，其实她一直都在注视着杨择的，却并非爱慕和欣赏。 无论她看谁，都是冷幽幽的，不辨喜怒。 如此，十六人这便分好了师父。 老不死这里，分别是任有情、杨婵、玉颜、唐念白。 说不得这里，分别是石梦年、任南珣、玉子熙、姜风眠。 长不高这里，分别是玉歌、唐婉柔、任灵兮、杨昭。 吃不饱这里，分别是石青衫、唐婉然、吕继。 虽然杨择分好了师父，但老不死也说了，“阿择你对不老山熟悉，所以要多照顾着各位师弟师妹，你就不算在你四师父的队伍里了，对别人不公平。” 也就是说，杨择只是个挂名的编外人员，除了吃住在文院这里，所执行的任务和课业，和大家都不相同。 杨择痛快地答应了，无所谓那些课业的，只要把唐念白支出文院就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杨择是很想把唐念白支出不老山的！ 老不死又补充着说道：“你们都是各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在不老山上，你们如今唯一的身份，便是我们四人的弟子。你们彼此间的称呼无所谓，直呼其名即可，不要再王爷公主的那般叫着，太生分啦！” 这也有道理，直呼其名反而方便，大家谁还不是小公主咋的！ 又嘱咐几句，大家便都跟着自己师父回了房间。 房间里倒是准备了些食物，大家先狼吞虎咽一番，果腹之后这才沐浴更衣，换上了不老山早就准备好的衣裳。 嗯，跟那和尚穿的颜色，差不多。 灰扑扑的颜色，女子再将长发高高地挽成小髻，就都成小道姑了！ 男人的动作都快，杨昭收拾完自己，就郁闷地坐在院子里了。 虽然这是一身灰白色衣裳，宽袖窄腰，头发用朴素的布条扎紧，穿在杨昭这样身材不错的男人身上，还是挺有看头的。 似乎是预料到杨昭会很郁闷，杨择这便过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昭儿，要沉住气。” 杨昭幽幽地望着杨择：“文院全是女人，你让我一个大男人待在这里，学绣花吗？” “胡说，这不是还有我吗？” “除了睡觉，别的时间你会留在这儿？” 杨择咂巴着嘴，望向其中一间房，“那不是还有一个吗？” 从那透亮的窗子就能看清，有一个柳眉细眼的男子正对着铜镜，这儿比划下，那儿捯饬下的。 正是吕继，吕大将军！ 杨昭更加心凉，“呵，你告诉我，那真的是个男人？” 看见杨昭这副心碎的模样，杨择差点笑得前仰后合，擦了擦眼泪这才拖长了调子。 “昭儿啊，你怎么不懂得我对你的良苦用心呢！” 杨昭幽幽的小眼神，瞅了他一眼，“你的良苦用心，全都扑在我那皇妹身上了吧！” 别以为他刚才看不出，杨择那是为什么绕了那么大个弯子，把好机会让给唐念白的！ 很久没有看到不老山这样纯粹的天空了，杨择极目远望，淡淡笑着。 “大师父和二师父那里，偏重武学，你学会了，又能怎样？” “可是……” “你将来，是要为皇为王的，你该习得的，是如何掌控全局、驾驭朝臣，而不仅仅是武功。” 杨昭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几分不服气：“可是，你不是说大师父是文武兼备的吗？为什么不直接将我换去他那里，而是唐念白？” 反正当时已经很麻烦了，不如把唐念白换在长不高这里，再把他推到老不死那儿，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杨择低低笑着，收回视线，淡淡地望向杨昭，压低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威势。 作品正文 第408章 吕继！驴子？ “玄轻国来了三位皇子，只有你留下了，你还想要怎么的锋芒毕露，让人盯上？” 一句话，说的杨昭脸上浮现惊色。 杨择继续慢声道：“白楚、赤焰两国凡是能等上山的这几人，将来都有可能是各国的帝王，成为你的敌手。你想在这些人面前大展锋芒，好让他们有机会联合起来，先灭了你吗？” 听杨择说得这些话，杨昭刚换的衣裳，后背都被汗湿了。 虽然他和杨择年纪差不多，可经历的世事相差太远，在这方面，杨择算得上是他的前辈和领路人。 话已至此，杨择站起身来，拍着杨昭的肩膀，轻松笑道：“昭儿，别看三师父个头不大，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你若能习得五成，我敢说，玄轻国不会有人敢跟你抢了！” 说罢，杨择便面带笑意地走开，留得杨昭一人独坐，冷汗涔涔。 当时幸好有远见，没有做愚蠢的事！ 真正的功课，在第二天才开始。 今天大家刚到，都累坏了，夫子便留给大家休息和熟悉不老山的时间。 文院和武院分隔开，文院之中又劈成两半，一组同住在一个小院子里，两组之间以一个大院落隔开，以做共同教习之用。 果腹、梳洗之后，石青衫感觉浑身舒爽，便走出了房间。 这院子虽不如丞相府那般奢华，但也别有清幽的景致。 望着澄澈的天空、奇异的花草，石青衫心情忽然变得好起来。 这两天的艰辛苦难和惊心动魄，现在想来就像是一场刺激的梦似的！ 能重生真是件幸运的事，她还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人间美景，经历如此的趣事，成为这强者中的一份子…… 正在石青衫仰着笑脸，笑眯眯地感受生活美好之时，一把阴柔的声音冷不防地在身后响起。 “小丫头，大白天的就做梦？” 石青衫惊得睁眼，回过头去，脚下不自觉地退了几步。 只见那明媚的阳光洒下屋檐，屋檐下正站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吕继，正抬着狭长的眸子，冷视着她。 石青衫定了定心绪，试了好几次这才努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 “你出来了，吕，吕将军。” 以后都是同门了，当然要客气些。 吕继冷冷瞥了她一眼，嘲讽一笑，发声道：“大师父不是说过，要叫名字吗？” 随后，毫不客气地吐出两个字：“吕继。” “……哦。”石青衫不自在地笑点着头，试探性地喊道：“吕，吕继……” 她说话声音渐渐小下去，因为叫出口时，实在是别扭啊！ 尤其是那个继字声音一轻，便成了‘驴子’！ 吕继顿时脸色一变，石青衫立刻感觉到他身上冒着的腾腾杀气。 一眨眼见，吕继的身形迅速闪动，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 “啊！你……”石青衫刚叫了一声，就见一道明晃晃的寒光在眼前闪过，吕继拿着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脸上，吓得石青衫小脸血色尽失。 吕继嘲讽道：“就这么点胆子？还能上山来？该不会是你们那个战王爷给你走了后门吧……” 说话的时候，吕继晃动着匕首，石青衫都能感觉到刀尖那冰凉的触感在脸上游走，吓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不敢说话。 “你说，我要是划花了你这张可人的小脸，那个臭男人，还会不会看得上你？”吕继阴阴地笑着。 “别，你别冲动……”石青衫心头惊着，嘴上却想先稳住吕继。 可吕继这说话也太奇怪了，臭男人？他不也是男人之一吗？ “嗯，你想说什么，拖延时间是吗？你指望着会有谁来救你？”吕继阴测测地笑着。 冰凉的刀背贴在石青衫的脸上，寒意似乎侵入体内，令她感觉到可怕。 这个性情阴柔的男人，看起来比那任有情更可怕些。 吕继微微靠近石青衫的脸，匕首变换了个姿势，却还没有往下切，“你在等那战王爷吗？我刚才可亲眼瞧见，他去了武院，应该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 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脱身，却听得身后有一声娇喝。 “欺负女子，算什么男人！” 石青衫只敢微微动一下脖子，余光瞥见唐婉然穿着一身灰白的衣裳，高高束起的头发随着疾跑而飘动着，脸上是正义的表情。 嗯，像是个侠女。 吕继看了唐婉然一眼，随后对石青衫一笑，“还真让你碰着了个死耗子！” 话罢，唐婉然拿着一根木棍就朝吕继头上打过来了。 吕继一把推开石青衫，闪身躲开，唐婉然跌了个踉跄。 刚才那一下子，差点将石青衫绊倒，她这才抬头看过去，原来唐婉然是会些武功的，一直追着吕继打。 吕继似乎有意放水，让唐婉然追的气喘吁吁。 两人你追我赶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石青衫不见了。 看着唐婉然无法取胜，石青衫赶忙跑回屋子里，拿了个小布包跑出来，站在唐婉然身后大叫道：“唐婉然！你先让开！” 唐婉然早就累得打不动了，但她一想撤开，那吕继又追着她打，很是无奈。 听得石青衫喊了这一嗓子，唐婉然立刻往后撤了一大步，石青衫直直迎上吕继。 石青衫上前来应战，令吕继有些意外地笑了，他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慢悠悠道：“怎么，你不怕了……啊！” 就在吕继得意的时候，石青衫侧着身子，将小布包甩向吕继，呛鼻的辣椒粉漫天飞舞，迷了吕继的眼。 吕继半趴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双眼，还一个劲儿地咳嗽着。 唐婉然惊喜地笑了，拍着石青衫的肩膀，“行啊你！” 虽然不会武功，却是一招制敌。 谁让石青衫喜欢吃辣，看到山上的饭菜都清汤寡水的，刚才已经偷溜去了厨房，要了一大包辣椒粉，准备以后吃。 还没吃呢，这就派上了用场。 石青衫也呛得流眼泪，捂着鼻子，压低声音道：“还不快动手？” 这辣椒粉只是一时的作用，等吕继缓过来了，估计要把她们两个灭了吧！ “哦哦！”唐婉然正色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慢步走上前去。 作品正文 第409章 偷懒 石青衫也一脸警惕，跟在唐婉然身后，以防万一。 “等等！”吕继一手捂着眼睛，另一手伸出来制止。 她们俩的脚步已经够轻的，吕继怎么还是能听到？ 看来也是个高手，两人心中的想法一致，都对吕继有些忌惮。 其实吕继没多厉害，只不过碰上了两只菜鸟！ 吕继哎呦哎呦地叫唤着，摆着手求饶：“两位小姐，咱们和解好不好？你们这招兵不厌诈，我可是怕了！” 闻言，石青衫一愣，唐婉然一手撑在木棍上，另一手叉腰，得意得不得了，“现在知道认错了？说，还敢不敢欺负女人了？” 说着话，唐婉然举起木棍指着吕继。 “不敢了，不敢了……”吕继摇手道。 正在唐婉然得意之际，吕继霍然睁眼，眸中一片清亮。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唐婉然的棍子，瞬间就擒住了她的双手。 石青衫大惊，刚想转身跑开，赶紧去想办法，却被吕继抓住肩膀，动弹不得。 吕继阴阴地笑着：“兵不厌诈，学会了吗？” 说话的同时，吕继的手松开她们，在两人脸蛋上抹了一把，还心满意足道：“嗯，果然是大户人家和皇宫里滋润出来的小姐，皮肤比我的还好！” 两个姑娘当场石化，反应过来时，唐婉然便一脸愤然，立刻想放声大叫。 “别喊！”吕继赶紧捂住唐婉然的嘴巴，笑意温柔道：“我们扯平了，不玩了！” 说完话，吕继轻飘飘地扫了两人一眼，便大步走出小院子。 “阿嚏！” 唐婉然大大地打了个喷嚏，还朝着吕继离开的方向大骂着：“你知不知道，你手上的辣椒粉能呛死人啊！” 摸了摸鼻子，又打了好几个喷嚏，听得石青衫有些犹豫地说着：“婉然公主，你的脸上怎么……” “怎么了？”唐婉然的鼻子终于舒服许多，这才抬头。 一抬头，唐婉然立刻笑得快趴下了。 “你，你的脸怎么成了个花猫啊！”唐婉然指着石青衫的脸，大笑地弯了腰。 石青衫诧异地摸着自己的脸蛋，望着唐婉然时，笑容很是委婉，“你的脸，也是花猫啊！” 吕继被呛到是真的，蹲下去时也好得差不多了，他那是在示弱，故意引着两人凑近。 其实呢，手上早就在地上抹了两把灰，等她们一过来，便抹在她们的脸蛋上。 石青衫拿绢子擦脸，怎么也擦不干净，只好和唐婉然一起进房间再去清洗。 一路回房，唐婉然还嫌弃地慢声说道：“不打就不打，这个人怎么这么幼稚……” 石青衫赞同地点头，“或许他以为，弄花了女子的脸应该是一件天大的事儿，其实洗洗就好了……” “一个男人，怎么像是个娘娘腔似的……” 吕继可能会以为，她们和自己一样，最怕脸蛋被人弄脏吧…… 两个姑娘凑在一起洗脸，嬉嬉笑笑地竟然感觉到彼此都很亲切，一下子热络起来。 “哈哈哈……”唐婉然拍着床板，哈哈笑到没有声音，“你知道我听到那个娘娘腔的名字，以为是什么吗？” 石青衫抿抿唇，总觉得说出来有些不礼貌，但还是试探性地问了。 “驴子？” 唐婉然一副见到知己的表情，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弄得石青衫也忍不住，两人笑作一团。 “驴子他娘是怎么想的，生了这么个娘娘腔的儿子，还起了这么蠢的一个名字，驴子……”唐婉然好不容易擦了眼泪不笑了，自己念叨着这个名字，又哈哈起来。 石青衫好笑地看了唐婉然一眼，略显神秘地压低声音：“婉然公主，当着别人的面儿你可千万别这么叫他，否则他又要炸毛了！驴子，咱俩私下称呼他，过过嘴瘾就好啦！” 唐婉然笑哈哈地点着头，“看不出来，你这个人也挺坏的嘛！还会用辣椒粉……” “逼不得已的。” 唐婉然要救自己，她不能眼见着唐婉然占了下风，总要想点什么法子吧。 于是，就想了这个最不入流的法子。 石青衫收拾完之后，便坐了下来。 “哎对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大师父不也这样说吗？”唐婉然笑眯眯的。 石青衫笑了笑，“好。”随后又问：“你会武功的？” 唐婉然很自然地点头，吐了吐舌头，“只不过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没好好学。” 赤焰帝倒是给两个女儿请了最好的师父，妹妹唐婉柔喜欢跟姜风眠在一起，学了很多诗词歌赋，而姐姐唐婉然天性顽皮，除了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其他什么都没学好。 不过也无所谓，公主将来都是要招婿上门的，唐婉然不需要样样都会去讨好婆家。 “那你怎么没有选武院的两位师父？而是跟我商量着，来了文院？”石青衫有些惊讶，至少唐婉然还有唐念白，可以一起去武院啊。 唐婉然撇撇嘴，悠悠道：“武院肯定是每天要练武的啊，那么累，我才不想去！” 这么任性的公主，还真是可爱，石青衫掩唇笑了。 “你呢，你又是为什么选了吃不饱师父？”唐婉然反问道。 当时她们俩凑在一起合计着要选谁，竟然很意外地一拍即合，选了吃不饱。 石青衫笑眼弯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咱们师父慈眉善目的，肯定不会太为难人，我也是想偷个懒的……” 唐婉然略惊喜，指着她发笑起来。 真真是遇上了同道中人啊！ 说白了，唐婉然和石青衫是一样的想法，纯粹是来不老山凑数，混吃等死型的！ 所以，两人才不约而同的，有了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我不努力，因为玄轻有三皇子和战王爷扛着，再不济还有二公主，可是你呢，赤焰国不是只有你们两位公主吗？”石青衫偏头问她。 唐婉然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啊，我也不用努力啊，反正所有的重担，都有念白表哥扛着嘛！” 听唐婉然一说，石青衫这才了解到，赤焰帝早就将所有希望放在了唐念白身上。 唐婉然和唐婉柔这两位正牌公主却轻松地谈情说爱、吃喝玩乐，完全是因为有唐念白在这儿为她们顶天立地呢！ 作品正文 第410章 萤火之光 不知为什么，石青衫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竟然生出一丝心疼。 肩负着赤焰帝赋予的希望，还有赤焰国加注在他身上的使命，唐念白一定活得很辛苦！ 两人正说说笑笑，只听敲门声响起，随后有一道清润的声音：“青衫，婉然在是吗？” “是念白表哥。”唐婉然跳下了床，赶紧去开门。 原本唐念白是连名带姓地称呼石青衫的，可自她救了唐婉然那一刻起，唐念白便省去了姓氏，直接叫青衫。 石青衫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唐念白口中叫出来，还挺好听的。 唐念白捧着一件衣裳走进来，对石青衫浅笑点头，然后将衣裳抖开。 唐婉然好奇道：“表哥，这是什么啊？” 这是一个丝质的背心，像是用金丝线制成的，看起来没有一点重量，轻飘飘的。 别的没看出来，应该是很昂贵。 “送给你的，金护衣。”唐念白眸光含笑，将金护衣递给她。 “金护衣？这不是父皇赏你的？” 这是用特殊丝线制成的，将金护衣贴身穿着，刀枪剑戟轻易伤不到人的要害。 唐婉然如获至宝般，将金护衣捧在手中，疑问道：“干什么？” “你把它好好穿在身上，以免你太过活泼，带着一身伤回赤焰，我没法跟你父皇交代！” 唐念白语气含着几分宠溺，完全是叮嘱小妹妹的语气。 唐婉然惊喜之余，还有些担忧：“婉柔没有，要不然，我把这件留给她好了，她那么弱不禁风，上次真的被风吹倒了……” 一边念叨着，唐婉然就捧着金护衣往外走，却被唐念白拦住。 “我已经将另一件送去给婉柔了，这是你的，快去穿好。”唐念白无奈笑道。 “真的吗？”唐婉然有些惊讶，“表哥，我记得你只有两件吧，都给了我们……” “至少我会武功，你就不要担心我了！”唐念白双手背在身后，笑若春风，调侃道：“你呢，没事干少上窜下跳的，千万别让这金护衣派上用场，就算你上不老山这一趟，功德圆满了！” 唐婉然调皮地皱了皱鼻子，嗔道：“表哥，我哪是那种人啊！” 随后，就毫不客气地捧着金护衣，去里间换衣裳，只剩下唐念白和石青衫。 看见唐念白温温含笑站在那里，石青衫竟然觉得有一丝别扭，起身做请的手势，“你坐。” “好。” 唐念白坐在椅子上，石青衫这才慢慢坐下。 “你们怎么还没去饭厅？”唐念白很自然地聊起来，“我刚才去找婉柔的时候，她已经要去饭厅了。” “哦，我们刚才弄脏了脸，所以回来洗漱一番。”石青衫删繁就简地告诉他结果，也不提和吕继斗法的事情了。 说了几句话，石青衫也放松下来，这还是当初见到的那个温柔公子。 “你的金护衣给了唐婉然和唐婉柔，你自己怎么办呢？”石青衫问道。 唐念白笑笑，“不是说了，我有武功，她们没有，而且婉然比较爱胡闹，穿着会安全些。” 看得出来，唐念白对唐婉然两姐妹非常好，这令石青衫不由得想起了唐婉然方才说的话，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唐念白身上，他心里其实很累吧…… 唐念白忽而问道：“你呢，这次是专程陪着战王爷来的？” 石青衫回神，这才无奈点点头，“你也看出来，我上不老山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对不对？” 唐念白嘴角越上扬，眼中的笑意更深，他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声音好似清冽的山泉潺潺流淌。 “怎么会呢？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和价值，只不过还没有找到那个能激发你潜能的点。” 唐念白笑着望向她，“青衫，你的善心就足以令许多人羞愧地低下头。” 忽然被夸奖，石青衫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这个，这哪算是什么优点啊……” 唐念白笑着摇头：“我听说过你散尽家财救灾之事，你知道的，般若城中王公贵族众多，豪门望族绝不在少数，但他们谁能有你这样的魄力，胆敢放弃所有钱财去救灾？” 说到这里，唐念白脸上的笑容略显悲哀，“权者，醉心于如何脚踏无辜百姓登上高峰；贵者，只知如何从天下万民身上榨取最后的价值，这三国一族之中，无不都是如此！” “若此次不老山之行，那个天定之人真的能应运而生，统一万古大陆，使天下和平，令万民丰裕——”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目光之中迸发出望见光明前路的光芒，“无论他是哪一国人，我都愿报以绵薄之力，推动大业成！” 空气似乎静默了，唐念白望向石青衫，只见她脸上是极大的震撼，不禁恢复了柔和笑容。 “怎么，吓到了？” 石青衫的目光这才聚焦起来，眼中是灼灼的亮光，使劲摇了摇头。 “不是，我没有被吓到，而是突然明白了，我来到不老山能做什么了。” 唐念白笑眼微弯，朗声笑道：“是吗？你想到了什么？” “如你一般，等待着那个能统一万古大陆的天定之人出现，虽然我的力量很渺小，但我相信也可以如同那次蝗灾一样，救助更多无辜之人。” “萤火之光汇聚在一起，也可以照亮着普天之下的阴暗！你说对不对？” 几句话之间，石青衫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目光灼灼的望着唐念白，等待着他一句赞同。 方才唐念白说那一番肺腑之言时，石青衫这心里仿佛是打开了通天之门，霍然明朗起来。 上不老山的确不是她心之所想，可既来之则安之，总是要做些什么才不辜负这一趟远行。 来到这里的这群人，不都是为了那神秘莫测的帝王书和天定之人吗？ 分久必合，不老山也参与进来了，或许万古大陆真的要迎来统一的时代，届时必定会先经历战乱与硝烟，才能换得一片太平盛世。 这个过程，一定会很漫长很煎熬。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唐念白那一番话忽然击中了石青衫心底某处，令她恍然顿悟，为什么她不能像唐念白那样，为这天下做点什么呢？ 作品正文 第411章 换位子 “你说的很对。”唐念白笑望着她，目光中流泻出温柔的光芒。 窗外蝉鸣阵阵，屋里安静几许，两人目光相视之时，默契顿生，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碰撞着，令石青衫心中激荡难平。 正在此时，唐婉然已经穿好了金护衣走出来，三人便结伴去了饭厅。 饭厅里的气氛似乎是冰火两重天。 白楚国四人同坐一桌，其余三个都在看任有晴的脸色，默不作声地吃饭。 唐婉柔和姜风眠坐在一处，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喂汤，甜甜蜜蜜的，见到唐念白和唐婉然过来的时候，便招呼着他们赶紧过来。 由于杨昭的关系，玉西族三人和玄轻国四人同坐一桌。 石青衫和唐念白他们有说有笑的进来，一进来时，石青衫便感觉到众人不友好的目光，其中夹杂着一道目光，似乎弥漫着浓浓的醋味。 唐念白跟唐婉柔点了点头，随即低声问石青衫：“跟我们同坐一桌吗？” 石青衫下意识地朝桌子那边看了一眼，杨择正端着茶杯放在唇边，漫不经心地冲着她笑。 这个笑容，真是太吓人了！ 石青衫含蓄地摇头拒绝：“不了，我跟他们一起。” 随后，两人分别走向两桌。 这桌子只有三处空着，杨择、杨婵和石梦年身边都没人挨着。 石青衫果断绕过了杨婵，坐到了石梦年的旁边，一点也没敢抬头看对面那道灼灼的目光，仿佛要吃了她一样！ 有杨昭一直在逗玉歌开心，这桌子上的气氛也算融洽。 趁人声嘈杂，石青衫吃着饭，时不时抬头看看石梦年，终于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胳膊，说话声音极小。 “大姐。” 石梦年没有应声，却是回头瞥了她一眼，算是回应。 石青衫继续道：“你怎么会被说不得师父，带上不老山的？” 石梦年本该在白楚边境的军营啊，怎么会被说不得收为徒弟呢？ 石梦年面色冷淡，缓声说道：“师父游方于白楚边境，碰见我。” 石梦年说话太简单，让石青衫一肚子疑问问不出口。 其实，当不老山决定要开山收徒时，说不得就想下山亲自挑选几个好徒弟，正好在白楚边境游历，遇上了石梦年。 当时，石梦年正在奉命执行公务，那一身潇洒的好武艺被说不得看在眼里，知道是个可塑之才。 再者说，石梦年是为了维护玄轻国边境那些受了委屈的百姓，那是去做了正义的事情，所以说不得更加喜欢，当下就收了石梦年带上山去。 石青衫用筷子捣着饭发呆，似乎有一肚子话想问，可是一看她大姐这个表情，就知道问得再多也得不到多少答案。 “家里怎么样？”石梦年忽而开口。 石青衫眼睛一亮，压低声音说开了：“家里还不错，刘姨娘（石梦年生母）一切都好。倒是大夫人和二姐，她们死了，这件事大姐应该知道吧，还有……” 吃了多长时间的饭，石青衫就滔滔不绝地说了多久的话，生怕有一点遗漏。 其实呢，石青衫是怕石梦年这冷淡性子，有些地方不好意思问，所以才说的详细了些。 石青衫所说的所有消息，只换了石梦年一声，“嗯。” 嗯，这就是石梦年的性子。 石青衫咬着筷子，还想再说点什么时，却见两位师父走进来。 说不得和吃不饱，各自代表了武院和文院。 见到他们进来，众人纷纷停下筷子站起来，肃然起敬。 众人正想拱手拜见，却听说不得一声暴喝。 “谁让你们这么乱坐的？” 这一嗓子，连瓷碗上放着的筷子都被震掉了，可大家却是一头雾水。 这么排座，怎么了？ 吃不饱做到了最前方师父的专座，乐呵呵地吃起饭来，说不得则是大发雷霆。 “刚才我们是怎么说的？在不老山上，只有文院武院的同门，没有国界之别，现在还没听懂吗？”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们的脸上了，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 倒是听懂了，不就是说，同一个师父门下的，一定要同进同出，就连吃饭这种事也要坐在一个桌子上嘛！ 吃不饱咬着大鸡腿，吧唧着嘴好意提醒道：“各位快些换位子吧，在我这个鸡腿吃完之前，否则你们那位二师父，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吃不饱手中的鸡腿，那么大一块肉被一口吞了，还剩下骨头上的一点肉，大家这就赶紧动腿换位子，一点也不敢再耽误。 吃不饱说这话的时候，石梦年和杨婵她们已经离开了这张桌，石青衫也有点慌，刚要抬腿走，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一回头却是杨择那张挂着慵懒笑意的脸。 “就在这儿。” 杨择站在了石梦年刚才所在的位子上，也就是离石青衫最近的地方。 看到杨择唇边那一抹笑容，石青衫总觉得后脊梁发凉。 众人乱糟糟的四处换位子时，杨择和石青衫站在原处没动，唐婉然和吕继很快就来到这一桌，因此这一桌四个人是最快站定的。 在吃不饱将啃得一丝儿不剩的骨头扔在桌子上之前，大家这都站定了自己的位置，脸上都少压着点火气，没有发作。 说不得环扫了众人，随后大步走向吃不饱那一桌，冷哼道：“都坐下，吃饭！” 这次吃饭，可不比刚才那么热闹，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石青衫无声地吐了口气，总觉得这么吃饭很压抑。 一筷子青菜放进她碗里，石青衫抬头，对上了杨择的视线。 杨择只是勾了勾唇，便继续吃饭。 石青衫和唐婉然的关系已然不错，杨择就更不用说，只多了个吕继。 仗着石青衫和杨择都在，唐婉然处处跟吕继作对，吕继想吃什么，她都一筷子夹走，吕继只能暗自气得七窍生烟。 总的来说，这四个人勉强算得上太平。 可旁边那一桌，桌子都快要掀翻了！ 杨婵和任有晴一坐下，便感觉到气场不和。 两人同时动筷子，两双筷子从半空中就开始打架，一直下移，直到把盘子里的菜挑的乱飞。 两人正在剑拔弩张，同桌坐着的玉颜和唐念白都吃不了饭了。 唐念白还好，无奈地摇摇头，便扒拉着碗中的白米饭，可玉颜能忍？ “嗝！” 冷不防的，杨婵和任有情同时打嗝，嗝声震天响，两人脸上都浮现了尴尬和羞愤，纷纷捂着嘴。 作品正文 第412章 何苦相争 可是，不管怎么喝水都没用，两人打嗝不止，听得旁边几桌开始偷笑。 这时候，玉颜目不斜视，慢条斯理地夹菜吃饭。 要知道，她刚才只是挥了挥手，便让那两位公主停战打嗝！ 杨婵和任有情相互瞪着对方，还一边打着嗝，气得要命，可在别人看来又是十分的滑稽。 唐念白无奈地摇摇头，刚执起筷子夹菜，却听得一声厉喝。 “我看你们不饿了是不是？” 说不得一声吼，全场人都抖一抖。 看热闹的人都转回头去，低头看着自己的饭碗。 唐念白手中那一筷子菜，也被说不得的吼声震掉了，他只得将筷子放在桌上，听候说不得训话。 说不得坐在那里，火气都快烧着了胡子。 “都给我站起来！” 一桌四人，放下筷子都默默起身。 说不得噼里啪啦地骂了一通，最终说了一句：“你们四个站着，看别人吃！” 随后一扫剩下三桌盯着饭碗的脑袋，说不得下令道：“吃饭！” 于是，老不死这四个徒弟，似乎连饭都没吃到，就又被罚站了。 唐婉然和石青衫自然是乖乖吃饭，其间唐婉然还偷偷看了眼唐念白，然后与石青衫相视一眼，露出十分同情的目光。 筷子打架，错在杨婵和任有情，后来打嗝，这怪玉颜。 唐念白真的好无辜啊！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这是三个厉害女人，唐念白这一路，不知道要白白受多少连累呦！ 这餐饭不痛快的吃过之后，说不得便离席了，由吃不饱带大家熟悉不老山的线路。 说不得一走，让大家都松一口气。 吃不饱倒是好说话，一路走都是笑嘻嘻的，给人很亲切的感觉。 看着吃不饱带路，石青衫和唐婉然越发觉得，她们选吃不饱真的是赚了！ 一进山门，便是宽阔的道路，道路两旁分别是文院、武院。 从这里再往前走去，便到了一片奇异景色，这里繁花簇簇，虫鸣鸟叫，仿若盛夏。 置身于这片奇景之中，石青衫不由得望向杨择，杨择只回以她一个笑容。 因为这里，和紫霞谷几乎一模一样啊！ “来，大家看那边。”吃不饱伸出胖手指，指着远处那个小山尖。 “看到那座楼阁了吗？那就是不老阁。” 远处的小山尖上，独独坐落着一处院落，巍峨耸立在那里，颇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距离感。 大家都纷纷点点头，老不死之前说过的，鬼老道住在那里，不能擅闯。 吃不饱笑呵呵地转过头来，望着大家：“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呢，这帝王书只会给一个人，坐拥天下的也只能有一个人。在场所有人之中，大概只有个别几个没想过要得到帝王书，大部分都是有野心的吧？” 吃不饱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众人有桀骜不驯的扬起头，有默默无声地低下头，神色各异。 “无论你们是怎么样的想法，我想告诉你们，不老山的存在，是为了推动这万古大陆进入太平盛世，毫无疑问，你们这十六人从不老山走出去，将来一定会在天下之战中有一番作为……” 听到这天下啊、太平啊的字眼，石青衫莫名兴奋，等待着吃不饱说下去。 谁料，吃不饱忽然在棉布兜里摸了又摸，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以为他会摸出个什么宝贝。 “呵呵……”吃不饱笑眯着眼，从兜里摸出几颗黄豆来丢进嘴里。 又是吃啊…… 吃不饱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本事去做王，更多的人是做一个得力臣子，或者是个普通百姓。我想说的是，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为了虚妄之物，争了个头破血流！” “至少你们十六人，在不老山同门一场，何苦呢？” 吃不饱双手背在身后，笑呵呵地继续往前走去。 石青衫有一瞬的失神，她总觉得吃不饱刚才那个笑容，透着些许悲哀。 仿佛，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天下战乱时，不老山同门十六人反目成仇、为了权势和天下，争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石青衫一一扫过这十六人，都是风华正茂、少年热血，她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慌。 或许下了不老山，大家都会变。 可这十六人，本就是代表着不同的国家，为着利益而来。 就算他们不想争不想抢，他们脚下的无辜子民想要在战乱之时得到一条活路，他们就不得不举起长枪，面对外敌！ 十六人的反目，注定了会有这一天吧！ 她忽然生出一种悲怆之感，多希望下山这一天，晚一些到来…… 一双大掌忽然覆上了她的手，石青衫抬头，眼中的悲哀之色还未散去，只见杨择勾起一抹笑容。 “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就算有什么，也还有我。” 仿佛有什么击中了石青衫心底的柔软，令她眼眶温热。 生怕眼泪落下来，石青衫忙垂下脑袋，轻轻点点头，继续跟着吃不饱的步伐。 大家都陆陆续续往前走着，杨择独自一人驻足原处，望着那小山尖上的楼阁，目光有一丝游离，眼前似乎浮现出多年前的一幕。 在一进不老山之时，四位师父也曾如今日一样，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切莫登上不老阁。 可后来杨择功夫学得不错，早就好奇那不老阁里的老头到底有什么神秘，便趁夜偷偷登上了不老阁。 一切都比他想象中的轻巧，没有人发现他不在房间睡觉，不老阁只是一座普通的楼阁，没有什么奇巧的机关暗器。 那个时候，杨择太想快些学成，等待着老不死对他说的那个天下一统的时机到来，好去报得大仇。 可老不死所说的那帝王书，他从始至终都没见到过，便想去一探究竟。 若他是那个天定之人，该有多好？ 不老阁清幽无比，小木窗大开着，有凉凉的山风吹进来，可杨择却是满头大汗，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 他轻手轻脚走进来，四处都没见到一个人，忽然听到木窗前有哗啦啦的声音，猛地转头一看，便瞧见那桌上有一本书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仿佛有一只手，推动着杨择走向那里。 作品正文 第413章 任务 当时，他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那该不会就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帝王书？ 走近前去，杨择却愣住了。 这是厚厚的一本书，翻遍了所有，却是空白一片。 无字书？ 难道需要什么特殊方法才能看见？ 杨择握着书，手汗都冒出来了，本想放弃之时，他在翻动的书页中瞥到了浓黑的墨迹，他赶紧又去细细翻了一遍，找到了这唯独写了一行字的书页。 泛白的纸上，一行字跃然跳入杨择的视线，令他疑惑顿生，却也是打定了一个主意——下山之后，去玄轻国。 那日有狂风起，杨择彻夜未眠，这个秘密便藏在心里，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他在不老山修为八年，下山去玄轻已然七年，漫漫十五载还没有等到那个天定之人现身来一统天下，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报得大仇？ 山风乍起，杨择那一身白衣在风中飞扬，他缓缓收回目光，垂眸缓笑，继续向前走去。 不老山开山收徒，宣布帝王书终有所属。 他终于将她带上不老山了，这天下一统的一天，也该到来了吧？ 何时，才会到来呢？ 看到这奇山异景，迎着这猎猎山风，似乎将唐婉然那颗躁动的心都勾起来了。 唐婉然拉住石青衫，笑眯眯道：“你看那个不老阁，真的那么神秘啊？” 石青衫看过去，虽是一座普通楼阁，却被几位师父说得神乎其神，想必是有一定的理由的，便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或许吧，几位师父都不敢上，肯定很神秘的。” “哎，你等会儿。”唐婉然又扯住了石青衫，附在她耳边笑道：“这儿这么好玩，那个不老阁那么有趣，你想不想，上去看看有什么猫腻？” “你……”石青衫瞪大了眼睛，愕然望着唐婉然。 这也太大胆了吧！ “我的大公主，我不相信几位师父是为了吓唬我们才这么说的。”石青衫摇摇头，她可不想丢了小命！ 石青衫又想往前走，唐婉然只得拖着她的胳膊慢步走着，还一边恋恋不舍地望着不老阁。 于是乎，往后的日子里，唐婉然但凡无聊了，便会在石青衫耳边念叨两句，她一定会上不老阁的！ 天色尚且明亮，大家踏着花香，来到了四位师父所在的院落——无极殿。 大家进了主厅，看到大厅中端坐的身影时，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说不得早就在这儿等得不耐烦了。 “这么久才回来？你不会还带他们看看茅房在哪儿了吧？”说不得皱眉看向吃不饱，他的火猫起来，不管是谁都要怼。 吃不饱还是乐呵呵的，点头坐下来，“对啊对啊，人有三急，当然要带徒弟们去看看茅房了！” 说不得的脸色涨成了个猪肝色，大家都憋着笑。 “笑什么！”说不得瞪了瞪眼，呛声道：“站好！” 这次，大家都学乖了，站成四队，让说不得挑不出毛病来。 说不得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没有一点笑脸，“不老山的修行，从此刻就开始了。” 大家脸上，立刻浮现跃跃欲试的表情。 看起来这四位师父是凡人，应该不是神仙之类的，但是，怎么也会传授个武功心法吧？ 大家满心期待着，杨择却是悠然勾唇，这帮崽子们跟这群活成人精的老头相比，实在是太嫩了！ “今天的任务，文院两组各抄十遍内功心法，武院两组去幻生河挑满二十担水，浇灌不老山上的桃林，杨择不用做，跟我来。” 说罢，说不得便和吃不饱往外走。 大家正在傻眼时，杨择却笑意悠然地望着众人，语气自然是幸灾乐祸的，“师弟师妹们，好好做功课。” 临走前，说不得还转过身来，不屑地扫了眼一众傻眼的弟子们，淡声道：“明天天亮，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所有人干瞪着眼，脑袋里是一片空荡荡。 来不老山，就是做杂活来的？ 有小童子给文院七人发了内功心法，大家看得眼晕。 这心法二十多张纸，倒是不多，只不过里面还有很多小人画、穴位图，生僻字眼又多，更有武学之人才能看懂的符号。 除了杨昭和吕继，文院其他人都不会武功的，看这些无异于是天书，只能是照猫画虎了。 刚才吃不饱带大家参观过了，幻生河就在不老阁所在的山脚下，桃林在半山腰上。 站在那里看的话，这二者之间距离不远，可那是挑水啊！ 不老山的水桶，足足有杨婵平日里用的浴桶那么大！ 大家满心绝望，已经开始行动了。 已经日落西山了，再不行动，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文院这两个院子里，除了四间卧房之外，还有一间学房，以供两组弟子共同学习之用。 笔墨纸砚都准备好，内功心法摆在一旁，就算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还是要抄写。 唐婉然不住地叹气，石青衫笑着将蘸好墨水的毛笔塞进她手中，“这总比去挑水好吧？” 两相对比之下，唐婉然噗嗤笑了，这才开始耐下性子来抄写。 写字对于石青衫而言，是件小事，她字迹工整又美观，最重要的是写得快。 她平日里就帮老太太抄写那些深奥难懂的经文，这些内功心法不在话下。 正在两人奋笔疾书时，吕继这才慢步走过来坐下，拿着一根毛笔在手中转着玩。 石青衫心无旁骛，完全不理会，可唐婉然却隔一会儿就抬头，狠狠瞪吕继几眼再写。 “哎？赤焰公主。” 一根毛笔忽然别住了唐婉然的笔头，唐婉然猛然抬头，就差掀桌子打架了，“驴子，还想打架吗？” 驴子？ 这两个字说出口，一直安静抄书的石青衫也忍不住喷笑，赶紧低下头去。 吕继那张白嫩的脸红了又白，反复好几次，犹自平静下来，好整以暇望着唐婉然。 “唐婉然，刚才师父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什么？”唐婉然不耐烦道。 “你我师出同门，要互相爱护，这个道理你懂吗？”吕继阴阴一笑，“我今天被你打伤，手不能写，所以只好请你代劳了。” “凭什么？”唐婉然倏然起身，木凳子被衣裙带着翻倒在地。 作品正文 第414章 呛声任灵兮 看着唐婉然怒瞪着的杏眼，吕继丝毫不乱，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 “没人帮我写，我只好告诉说不得师父，你们两位是如何仗着身份，欺辱同门的。” 唐婉然不屑地笑着，“你说他就信？你以为师父是傻子吗？” 说出来就有点后悔，怎么能骂师父是傻子呢？ 吕继施施然起身，“杨婵和任有情在饭桌上打闹，唐念白却受了牵连，你还看不懂吗？” “无论你有没有做错，只要我把事情捅出去，师父一个都不会轻饶的！” 看着吕继那狐狸一般狡猾的笑容，唐婉然气得想拿毛笔戳他。 这个娘娘腔，分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来谈判啊！ 吕继将眼前的一摞白纸丢到唐婉然面前，还笑道：“尊贵的公主，你可一定抄的好点。” 唐婉然很显然拿狡猾的吕继没办法，气红了眼睛，胸口一起一伏的。 看着吕继想走，唐婉然撸起袖子娇喝一声，“别想走！” 只见唐婉然踹开脚下的凳子，绕过书桌就朝着吕继走去。 “你不想让我好过，那不如我们打一架，打出个你死我活来，你再去向师父告状！你个娘娘腔，本公主治不了你，我就不姓唐……” 吕继皱下眉头，狭长的眸子里露出寒厉的锋芒。 这个公主，竟然这么爱惹是生非，不识抬举…… 唐婉然刚想出手时，只听一道淡漠的声音制止道。 “唐婉然，别打了，我来写。” 两人动作停止，都诧异地回头看向石青衫。 石青衫放下毛笔，将那一摞白纸拿过来，放到自己面前，随后再执笔，淡笑道：“吕继说的没错，我们是同门，理应互相照顾的。” “石青衫……”唐婉然都急红了眼，怎么能让吕继得逞呢？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就让吕继作威作福，以后她们俩还不都是受欺负的命啊？ 唐婉然正想争辩个来回，听得门外有一把娇媚的嗓音笑着。 “我还当那玄轻战王爷喜欢的女人，是个什么尤物，不过是个窝囊废么？” 执笔的手微顿，石青衫转头看去，只见那任灵兮慢步走进来。 就是这朴素的白衣，穿在任灵兮身上，都透着一股子妖媚。 任灵兮那一双凤眸上挑，红唇轻扬，漫不经心地扫过唐婉然和石青衫，透着无限的优越感。 照理说，赤焰国实力最强，可唐婉然却学不来任灵兮姐妹那种盛气凌人的做派。 石青衫放下毛笔，站起来转向任灵兮，丝毫不畏惧地迎上那道凌厉的目光。 “你想当面议论我是如何，这都无所谓，若是战王爷，他横扫白楚边境几城，夺得军中大权，我想你没有资格评判。” 那双含笑的妖媚目光骤然一冷，凝视着石青衫。 作为一个白楚公主，有什么资格来侮辱那位因横扫白楚几座城池的战神？ 或许别人可以评判杨择的功过，可作为战败国的白楚公主，任灵兮是没资格说话的。 见石青衫呛声任灵兮，唐婉然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只见吕继沉着一张脸，对任灵兮微微颔首，细腻的嗓音冷道：“公主，是否……” 听到这里，石青衫和唐婉然心下一沉，似乎预料到吕继想说什么。 应该是，想对付她们俩吧！ “时间很多，你太无聊了是不是？”任灵兮打断了吕继，凉凉瞥了他一眼，目光含笑地望着她们俩。 “两位好胆识，今天我就不计较了，”任灵兮娇笑着，以袖子掩了掩唇，目光中是轻挑和蔑视，“来日，方长呢。” 唐婉然和石青衫相视一眼，都透着几分担忧。 似乎吕继还不想轻饶了她们，“公主……” “还有什么废话要说？天都黑了，我哥哥姐姐他们能挑完那么多水吗？” 任灵兮笑容渐渐淡下去，瞥了眼吕继后，便施施然走出门去。 吕继冷冷看了她们两人一眼，“不想让师父刁难我们，好好抄。”随后便去追随任灵兮的脚步。 任灵兮一出去，这浓郁的香味也慢慢淡去。 唐婉然厌恶地挥着袖子，想扇开这些味道。 “这个小妖女，自己一大堆心法要写，还想去帮她姐！真不知道该说她仗义，还是脑子进水了！” 石青衫望着唐婉然，苦笑道：“唐婉然，咱们俩一上不老山，先和吕继结仇，现在又杠上了任灵兮，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怕什么？”唐婉然眉毛一挑，目光落在石青衫桌前的白纸上，火气又窜上来，“我说你啊，你好说也是玄轻国丞相的女儿，怕他们做什么！你……你要干什么？” 石青衫没有说话，只是捧着吕继的那一摞白纸，走到供奉香火的桌前，用蜡烛点燃一张白纸扔进火盆，随后将那一摞白纸都丢进去，火苗顿时攒的老高。 石青衫往后退了几步，离那火盆远了些，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白纸燃烧殆尽，这才坐回了位子上。 唐婉然目瞪口呆，“你，你这是干什么？要是明天交不上……” “我来跟师父解释，快写吧。”石青衫冲唐婉然一笑，便执起毛笔来，立刻投入状态。 唐婉然喃喃坐下来，望着石青衫觉得不可思议。 在唐婉然的印象中，石青衫一直安安静静，甚至有些怯懦地躲在杨择羽翼之下，只是偶尔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比如昨天，石青衫完全没有武功，却敢伸手来救她。 比如今天，石青衫答应帮吕继抄写，烧掉他的纸，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想不通，想不通…… 文院这边点灯熬油，拼命抄书，而幻生河那边，已经快乱套了。 幻生河边，两只木桶倒在地上，半桶水静静流淌着，渗入土中，回到河里。 两道窈窕修长的身影纠缠扭打，招招狠厉，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拉架。 杨婵和任有情，似乎前世有仇吧，但凡见面就能打起来。 到了这河边，玉颜就跑去和玉子熙一起打水，而姜风眠也跑过来找唐念白。 唐念白刚把一桶水从河里打上来时，一个木桶便横飞而来，将他打好的水桶撞翻，白忙活一场。 紧接着，杨婵和任有情就打起来了。 作品正文 第415章 疲惫一夜 唐念白是想拉架的，可心里也明白几分道理。 姜风眠也说了，“说小了这是她们两个女子的矛盾，说大了也可以上升到玄轻和白楚之间的矛盾，我们赤焰，不方便参与。” 大家不仅仅是不老山的弟子，更是各国重要的人物，做事要拿捏分寸。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正在此时，任灵兮和吕继过来了。 “呦，姐姐在不老山可是快活，每天都能找到人肉靶子。”任灵兮咯咯笑着。 人肉靶子？这是在嘲笑杨婵功夫弱，该被任有情打吗？ 杨婵听闻此言，心中愤然，手下的力气更狠了些。 “你怎么不去拉架？”任灵兮看了眼任南珣。 任南珣无奈地望着那两人，那双桃花眼始终蒙了一层雾似的，萦绕难散。 “她出手，从不让我帮忙的。” 往日里，任有情最是要强的，但凡她想要教训人，从不需要任南珣他们帮忙的。 任南珣，知道她这个脾气。 任灵兮倒是很了解这个姐姐，便掩唇轻笑着，随后摆摆手：“吕继你去，别让她打了，再打下去，我就没兴趣帮她打水，要回去睡觉了！” 吕继嘴角抽了抽，她这个娇弱体质，会做这些活儿？ 吕继叫停，任有情这才撤掌，冷冷瞪了杨婵一眼，后退几步去拿自己的水桶。 两人不打了，任南珣这才走过来，习以为常地帮妹妹收拾烂摊子。 任灵兮坐在河岸上坡的石块上，拈着花枝看他们一趟趟浇水。 任南珣和吕继帮着任有情一趟趟地浇水，也不叫任灵兮。 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模式，任灵兮身子柔弱不会武功，所以他们也不强求她做什么，只要不生事已经很好了。 不打了之后，杨婵憋着满肚子的气，看到白楚两人都在帮任有情打水，不禁想到自己的处境竟然这么悲哀，没有一个人来帮自己。 她一转身，便瞧见石梦年默默打水，一趟趟地跑来跑去，根本不掺和她和任有情的战争。 杨婵又火大了，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拦住了石梦年的路，“石梦年！你知不知道你我同为玄轻人，你就眼睁睁看着别人来欺负我？” 从前在钟山围猎时，杨婵跟石梦年不打不相识，尤其是杨婵，把石梦年当做竞争对手来敬佩。 说起来石梦年能被说不得带上不老山，也多亏了杨婵，是杨婵当初力荐石梦年，投身白楚军营的！ 石梦年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抬眸看了杨婵一眼，淡淡道：“师父说过，在不老山上，没有国别，只有同门。” “你……” 杨婵还想不依不饶，石梦年已经绕过她，向桃林走去，“快点担水吧，时间不多了。” 河边到桃林这段路，大家感觉快被踏平了。 月上梢头，万籁俱寂，河边却来来往往，紧迫不停。 任灵兮在石块上坐着，单手支着头都睡了好几次。 任南珣和吕继帮任有情浇完水后，任有情便先行离开，吕继又帮任南珣干活。 从来都是他们帮任有情，任有情绝不会对任南珣等人施以援手的。 对的，他们已经习惯了。 月色渐渐淡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颜色。 朦胧的昏暗光色中，隐隐透出一点亮光。 大家筋疲力尽，大部分都完成离开了。 石梦年担完最后一担水，就要结束了。 而杨婵，打架、愤怒、疲惫……这中间耽误了许多时间，她还有八担水要担。 大家都快走完了，杨婵心里越发焦灼。 很快，石梦年也担着空水桶回到河边来，似乎也做完了，但她又拿着空桶去舀水，不知为何。 姜风眠和唐念白正要走，看到杨婵气鼓鼓地站在那里，神色疲倦，还狼狈不堪的，不禁有些不忍。 “杨婵，我们帮你，这样可以快一些……” 杨婵疲倦的眸子望向唐念白他们，目光中又燃起了熊熊火焰，大喝一声：“用不着你们，假好心！” 随后，杨婵踹翻半桶水，怒气冲冲地返回武院。 见杨婵一走，石梦年顺势将刚打满的水倒回河里，背着空桶就离开了。 她忙活完自己的，本想帮杨婵的，她就是这样闷闷的性子。 可杨婵自己都放弃了，她还帮什么？ 做好事都被骂，姜风眠气得笑了，“瞧瞧，我们何苦这么好心……” 唐念白无奈地笑笑：“走吧。” 天色蒙蒙亮，石青衫和唐婉然睡眼惺忪，洗了一把脸清醒一下后，各自捧着两叠纸赶去无极殿。 无极殿主厅之中，大家都彻夜未眠，赶了一个通宵，脸色都不好看。 石青衫和唐婉然是最后赶到的，可是看到大家的脸色，似乎不像是熬夜熬的…… 刚站进队伍里，还没有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吃不饱便笑呵呵地问道：“你们两个的功课，拿来我瞧瞧。” “是。” 石青衫和唐婉然走出队伍，站到最前面，各自捧出两卷厚厚的纸，微微颔首，露出虚心的表情。 吃不饱随便翻了翻，又笑问道：“怎么只有两份，吕继的呢，他说交给你们拿过来的。” 唐婉然立刻愤然，想要揭穿吕继的阴谋，“师父，吕继他……” “师父，吕继不想抄心法。”石青衫声音平静。 队伍之中，吕继神色一惊，死死地盯着石青衫的背影。 吃不饱脸上的笑容淡了，“为什么呢？” 石青衫复又抬头，坦坦荡荡：“原因不明，但后来，是我烧掉了他的纸，责任在我，这一份算是吕继的。” 吕继曾说，如果不帮他抄，他就会恶人先告状，到时候他们三人谁都跑不了。 可如今，石青衫站出来，一则告诉师父，吕继自己不想抄，二则她没有摘开自己，而是将自己和吕继绑在一起。 这最终的目的，就是让吕继得到应有的惩罚，同时不牵连无辜的唐婉然。 看到石青衫清丽的面庞，还有坚定的目光，那一瞬间唐婉然心中感动不已，甚至多了些敬佩。 这个丫头，胆子够大，够义气！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杨择，望着石青衫的背影却是一暗。 这个傻丫头，没事儿干帮别人出什么头！ 作品正文 第416章 全部重做 下一瞬，吃不饱脸上的笑容全失，怒视着文院八人。 “长不高这一组，唐婉柔没完成，任灵兮的字迹潦草！” 唐婉柔红着眼睛低下头，任灵兮却是无所谓地挂着笑容。 因为任灵兮这份，是昨天半夜浇水之后，吕继帮她写的！ 任灵兮是公主，吕继应当一切以她为重，这就是他上山的意义！ “我这一组，吕继没完成，石青衫过失重大！” 随后扫了这八个人一眼，目含怒火，“文院八人，全部不合格！” 杨昭愕然，他和玉歌可是老老实实抄完了，还写得很好，为什么也不合格？ 怨言没有说出口呢，只听得说不得也说话了，像是喷火似的。 “瞧瞧你们昨天，都干了些什么？全都不合格！” 任有情淡声开口反驳：“师父，武院只有杨婵一人没做完，为什么要判定全部不合格？” 杨婵红着眼眶，狠狠瞪着任有情。 “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说不得都快要跳脚了。 吃不饱拉住说不得，随即淡扫着众人，慢声道：“一人不合格，全组不合格，全院不合格，就是这样。” “你们所有人，今天重做！” 就算是霸道条款，大家也得忍着！ 当初没人逼着你们上来，是你们自己要跑来受虐，还敢叫苦？ 这个清晨，怨气冲天。 几人刚进了文院的门，吕继便阴着脸停下来，单手化成掌，朝着石青衫打过去。 掌风过来，将石青衫鬓边的碎发都震荡开来，她震惊不已，却退无可退。 正在此时，一个高大身躯迅速闪过来，挡在石青衫面前，接下了吕继这一掌，又狠狠地出了一掌，将吕继打退，大喝道：“你疯了吗？” 是杨昭。 吕继冷笑一声，“石青衫，你真是好本事，还敢拉我下水……” 惊魂未定之时，石青衫冷声道：“那以你所见，我就该是帮你抄写心法，认了这一栽是吗？” 还以为石青衫昨天是怕了，没想到反咬他们一口。 任灵兮眯着眸子冷笑道：“吕继，这个小丫头伶牙俐齿的，你也不用怜香惜玉了！” 听得任灵兮令下，吕继阴测测地笑着，便几步上前，要再次出手。 杨昭目光一凛，与吕继纠缠在一起，大打出手。 一边打，杨昭还一边骂着：“我岂能容得你，来欺负我小皇婶！” 杨择不在，杨昭自然要保护石青衫了，更何况，她可是玄轻子民，岂能容许白楚这些杂碎欺负了去？ “要打是吧，再算我一个！”唐婉然兴冲冲地成冲上去，跟杨昭并肩作战。 虽然是三脚猫的功夫，也能时不时地偷袭一下吕继。 三人正在打着，任灵兮却不动声色地靠近石青衫。 石青衫一脸警惕，不住地退后，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别怕，她不敢动你的。”玉歌对石青衫友善一笑，转过脸来看着任灵兮时，便是无所畏惧的神色。 玉歌从袖口处随手一摸，便摸出一枚银针来，晃悠个不停。 知道玉西族的人个个会医会毒，任灵兮多少有些忌惮，没有敢再靠近。 吕继猛然一击，将唐婉然打翻在地，钻了个空子躲过了杨昭，正正地朝着石青衫袭来。 玉歌将石青衫往旁边狠狠一推，完全没有躲开的意思。 “玉歌！”杨昭大惊，喊了一声。 “都住手！” 杨择赶来，正好接住石青衫，喝制着这几人。 那一掌就快打到了玉歌的脸时，忽然停下，吕继浑身一哆嗦，倒地抽搐着。 最是怕脏的吕继，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浑身上下的挠着，一副快要崩溃的表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都傻了眼。 “吕继，你在出什么洋相？”任灵兮顿时感觉颜面扫地，冷声道。 “我……我身上痒……”吕继还在痛苦地挠着。 痒？ 这令大家忽然想起，和玉颜同坐在一桌上，莫名打嗝的杨婵与任有情。 任灵兮忽然反应过来，眯眼望向玉歌，冷笑道：“是你下了毒手？” 看着地上打滚挠痒痒的吕继，玉歌神色很是为难。 “哈哈，玉歌你怎么不早点下毒，让我白白出手费力气！”唐婉然鼓掌大笑，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都是土，此刻形象不重要。 杨择冷声道：“想干什么？就怕得不到师父的责罚？” 看着吕继在地上打滚，唐婉然双手叉着腰，不服气道：“不是我们，是他……” 话没说完，杨昭便拉了唐婉然一把，示意她不要说话。 杨择松开石青衫，几步走上前，低头看了眼狼狈打滚的吕继，眸色微沉。 “两位师父为什么生气，罚你们重做功课，到现在都不明白吗？” 任灵兮双手环胸，说话的声音媚如丝，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呵，实在是不敢揣摩师父的尊意，还请战王爷示下……” 这不是明摆着要勾引杨择吗？ “咳咳……”杨昭手拱成杯状，放在手边轻咳了一下，还笑眼看向石青衫。 任灵兮那双眼睛实在太勾人，石青衫都觉得，多看几眼都会陷进去，她将目光收回来，只盯着杨择的背影，微微皱着眉头。 不知怎的，她竟然感觉心里酸酸的。 杨择双手负于身后，看向任灵兮，良久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任灵兮，是吗？” 任灵兮笑颜如花，“王爷记得我的名字，正是。” 下一瞬，杨择脸上的笑容微冷，“来到不老山，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杨择，或者称我一声师兄。在这里没有公主、殿下、王爷，记住了吗？” 这番话一点也不讲情面，任灵兮脸上现出一分不自然来，随后笑容更深，“师兄说的话，我当然会记得住了。” 杨昭和唐婉然对视一眼，一脸鄙夷。 白楚国这个公主，真是不要脸！ 杨择正色道：“我是来提醒你们的，若你们今天还要继续大闹，不能团结一致，做完这些功课，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大家都是聪明人，谁能看不出四位师父要的是同门的团结，可大家从各国过来，又怎么可能真正卸下心防，去帮助别国人完成任务？ 作品正文 第417章 不争气的德性 几人沉默之时，杨择淡笑着：“你们从各国前来，而万古大陆统一在即，肯定会将彼此当做敌手，可是不要忘了，双拳难敌四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要好。” 言尽于此，杨择便不再多说，他看了石青衫一眼，“你跟我出来。” 正要离开，吕继滚到了杨择的脚边，他都快把身上衣裳扒了挠痒了。 杨择看向玉歌，“给他解开。”随后便和石青衫出了文院。 他们走后，玉歌脸色有些为难，可任灵兮又死死盯着她，她只好求助：“杨昭，你帮我按住他。” 玉歌又不会功夫，贸然上去，她真怕吕继像疯狗一样扑过来。 杨昭三下五除二，就把吕继制住了，唐婉然也不顾形象地按住吕继的双腿，生怕他好了之后再翻脸。 玉歌半伏在吕继身边，在他胸前点了好几下，手法极快，杨昭都看呆了。 “玉歌，你干脆跟我学武功吧，你这手法这么厉害，不学都可惜了！” 玉歌抿起一丝笑容，“别开玩笑了！” “我说真的……” “我看你真的是在开玩笑吧，凭你那点功夫，和唐婉然合力都打不过吕继，你还想当别人师父？”任灵兮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捂着嘴咯咯笑得开心。 被任灵兮当场浇了一盆冷水，这还是当着玉歌面儿浇的，杨昭一下子就火了，手却被玉歌轻轻拍了下。 杨昭看向玉歌，玉歌的目光温温柔柔，含了几分春风般的笑意，瞬间抚平了他满腔的怒火。 杨昭白了任灵兮一眼，不再多纠缠。 吕继面目扭曲，满头冒汗，冷冷盯着玉歌。 玉歌一边打着他的穴位，一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真抱歉啊，刚才你非要扑过来，我扎错位置了！” 她本想让吕继浑身发麻，好平息了这场无由来的斗殴。 真的是扎错了！ “好，快撤！”玉歌点完最后一下，忙跟两人说道。 杨昭和玉歌已经撤开了，唐婉然不知怎么回事，衣裳的长带子和吕继的鞋子缠在一起，怎么也脱不了身，眼看着吕继神色渐渐清明，也不挠了，她倒是快哭了。 “快帮我呀！”唐婉然大喊大叫，忽然发现吕继神色恹恹，仿佛累到虚脱般，就直挺挺地躺在这里不动弹。 唐婉然立刻兴奋，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嗯，吕继的大腿。 “打啊！看你这头蠢驴再怎么打！” …… 出了文院的门，一路走到幻生河上面那片小林子里，杨择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石青衫就像是个犯错的小孩，低头站在他面前，看他停下脚步，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王爷，你不会是要单独惩治我吧……”石青衫不自然地笑了笑。 应该不会这么狠吧。 “怎么不会？你这一路过来，犯的错误还少？”杨择面露笑容，眸光促狭，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几分诱惑。 石青衫微皱眉头，急于解释：“王爷，我……” “哎，你叫我什么？不是说过不老山的规矩吗？”杨择轻挑起眉，一本正经。 石青衫思忖片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杨择？” 杨择好笑地摇了摇头，“石青衫，你会不会嘴甜点，比如师兄什么的？” 石青衫的脸瞬间拉下来，侧过身去，“不会。” 这又是怎么了？哪句话没说对？ 石青衫只不过是想到了，刚才任灵兮用那甜腻的嗓音，娇滴滴地喊着师兄，她想到就觉得一身鸡皮疙瘩。 更何况，她也不想跟任灵兮同享一个称呼。 杨择并不知所以然，一步走向石青衫的面前。 石青衫又转了个方向，杨择又追过去。 两人幼稚得要死，忽然看着对方便笑出声来。 清风拂过花草，带着阵阵花香吹向了石青衫素净的小脸，吹不散她脸上的笑容。 杨择本想笑来着，却故作严肃道：“石青衫，我还没跟你算账！” “我……” “你一上来就跟那个小白脸亲亲热热的，有那么熟吗？” 石青衫忙道：“我不是救了唐婉然吗？唐念白心里肯定会感激我，所以……” “所以你还想跟他分在同一个师父名下、每天同进同出一起吃饭是不是？” “我……没有……”石青衫声如细纹，渐渐没有了底气。 她其实是想跟唐念白分在一组的，总比跟吕继这些人分在一起好得多吧。 看着石青衫这个表情，杨择不知道心里这个火气怎么就腾腾地冒上来，死活都压不下去。 杨择转身就走，大步流星的。 石青衫急忙去追，都得用跑的。 “喂，是我错了好吗？我道歉还不行吗？你……” 石青衫深一脚浅一脚，边跑边喘。 才刚走到小林子的边缘，杨择立刻停下脚步，转回身去。 两人的距离有个五步远，石青衫捂着胸口微喘息着，慢慢走到了杨择的跟前。 杨择凝视着她，待她呼吸慢慢顺畅时，这才冷声开口：“你要道歉？怎么道歉？” “我……” 石青衫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刚才杨择为什么生气，她又为什么要追上来？ 现在呢，她自己都不知道错在哪儿，还要道歉？ 兴许是跟杨择相处久了，培养出来的奴性吧！ 恨！ 她好恨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德性啊！ “你，你说吧！”石青衫深吸一口气，弱弱说道。 看着石青衫那软软的唇一张一合，因为跑了一段，而更显红润，这令杨择根本挪不开眼。 仿佛，很久没有再一亲香泽了…… 杨择依旧板着脸，居高临下望着她，“你数数，犯了几次错误？” 她到底哪里错了，能不能告诉她啊？？ “……两次。” 按照杨择的说法，应该是两次吧，石青衫依旧弱爆了。 杨择冷哼一声，“亲我两下，我就既往不咎。” 石青衫微微瞪大眼，第一反应是环视四周，探看到底有没有人在。 “别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谁不知道咱俩在一起？”杨择没好气道。 石青衫这才呆住，脸羞得要多红有多红。 “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 看石青衫急于否认，杨择心里火气越甚，扬起头来，“是，什么都没有。” 作品正文 第418章 师兄 微风轻抚花草树木，树叶沙沙作响，两人沉默不语，尴尬无比。 一直以来，杨择都处于主动的位置，可主动久了，谁不会累啊！ 杨择将目光从旷远的天边收回来，微微垂首。 “没有，就没有吧……” 他也是会累的。 忽然，石青衫站在杨择的眼前，一张脸写满了窘迫。 “你那么高，我怎么……怎么亲……” 杨择一怔，只见石青衫红着脸摆摆手，他便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将脸凑过去。 石青衫感觉自己心快要跳出来了，她双手轻轻搭放在杨择的肩膀上，手心都感觉在冒汗了。 看着杨择这张俊逸非凡的脸，石青衫只有脸红心跳的份儿。 四目相视，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明明这么凉爽的天气，石青衫怎么感觉这样热啊！ 石青衫踮起脚尖，凑近杨择的脸，轻啄了一下。 她也太大胆了！ 一颗心狂跳不止，石青衫刚落下脚跟想平复一下心情，腰肢却被杨择搂紧，往上提了一下，连带着她的双脚都快离地了。 杨择的眼中，又沾染了那坏坏的笑意，他望着石青衫的嘴唇，声音沙哑着：“谁让你亲脸了？” 他猛然低头，吻上了那双红唇。 双唇相触碰的一瞬间，石青衫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浑身酥麻，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集中在了一双唇瓣上。 灵巧的舌头撬开了她的贝齿，与她的香舌纠缠在一起，仿佛快要将她的呼吸都夺去了。 天空放晴，花香四溢，石青衫只感觉到她的世界，春暖花开。 那是一种，令她着迷的感觉。 不知吻了多久杨择才放开她，石青衫双脚落地后，连忙抓住了杨择。 因为她有些羞耻地发现，怎么身子软的站不住了似的！ 只不过才被亲了一下啊喂！ 看着石青衫羞红了脸不说话，杨择脸上露出了笑容，只用一个胳膊搂住她的腰，让她勉强站稳脚。 “石青衫，现在该是知道，怎么才叫亲一下了吧？” “嗯，知道了。”石青衫低着头，虽然很羞耻，但她不自觉地想笑是怎么回事？ “以后，不许跟那个小白脸过分亲密，知道了吗？” 石青衫微微抬头，目光中露出些许反抗的神色。 话都没说出口，杨择已经松开手想要离开。 石青衫忙拉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了！” 话说出口她都有些后悔，她怎么那么怕杨择不高兴啊！ 杨择唇角一勾，拉住她的手顺势将她带入怀中，心情颇好地说着。 “来你说说，该叫我什么？” 怎么话题转了一圈，又转回去了？ 杨择肯定是想让她叫师兄的，可石青衫一想到任灵兮，那师兄两个字就难以叫出口。 心里经过了一番斗争，石青衫终于松口。 “杨择……” “你说什么？”杨择的声音冷了几分。 “……杨择师兄！” 心里总算舒坦了点。 杨择低头盯着她，“叫一句师兄，那么难吗？” 听杨择这口气，绝对是生气了。 这一下子，弄得石青衫也火大了，她一把推开杨择，冷嘲道。 “那么喜欢姑娘叫你师兄吗？不是有人已经叫了吗？一定少我一个吗？” 看石青衫皱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杨择恍然大悟。 刚才有人叫他师兄？对对，是任灵兮没错了！ 难道这个小丫头，就因为这个在生气？ 杨择心里，这叫一个甜蜜呀！ 杨择一把揽过石青衫，她在怀中使劲挣扎，却被杨择紧紧箍住。 “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叫我师兄，只有你一个。” 石青衫忽然一顿，从他怀中冒出小脑袋来，眼神有些迷茫。 杨择坏坏笑道：“除了你之外，谁再敢叫我师兄，我见一次打一次，你说好不好？” 这个……这个这个…… 石青衫微微垂下头，这也有点太霸道了吧，她唇角怎么不自觉地上扬了呢？ “好……” 哎，她怎么也管不住她这张嘴呢？ 杨择朗声大笑，紧紧地抱着石青衫。 只要石青衫有一点点回应啊，他就愿意继续死皮赖脸。 他就不信了，哪怕是块无情的石头，也能暖化了她！ 谁让他脑子抽了，非得杠上石青衫了呢？ 与杨择告别之后，石青衫匆匆回到文院学房，唐婉然和吕继剑拔弩张地相对而坐，两人都不说话，好像随时能打起来似的。 “怎么还没开始写？快写吧！”石青衫拉开椅子，赶紧坐下，手上已经拿纸蘸墨了。 唐婉然拉住她，奇怪道：“哎？你怎么一脸红润？” 石青衫心头一紧，扔下毛笔就捂住脸，支支吾吾道：“是吗？没有啊，我……” “呵，这还看不出来，她刚才和相好的出去了，能不红润吗？”吕继冷笑道。 石青衫看向吕继，怎么也受不了他那洞察一切的目 光，就像是他刚才在场旁观了似的，弄得她更加脸红。 她努力地低下头去，拿着毛笔开始写字，“快写吧，再不写，今天又做不完了！” 经过吕继的提醒，唐婉然也明白过来几分，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但唐婉然没有打趣石青衫，她总不能跟吕继站在同一阵线吧！ 三人勉强维持和平，同坐在一处抄写心法。 可没平静一会儿，唐婉然和吕继之间的小矛盾不断，不是你占了我的位置，就是两人的毛笔都要去争那墨汁。 “不要再闹了，可以吗？”石青衫忽然将毛笔摔在桌上，声音高了几分，将两人都吓住了。 “师父让我们团结一致，共同完成课业，大家这么闹，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石青衫说着话，很是头疼。 可能也是看他们闹烦了吧！ 吕继却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那相好的冠冕堂皇来这儿，说了那一番话，你想维护他不成？” 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吕继，你凭心而问，他说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是不是说准了师父们的用意？” 吕继侧过身子，不屑地冷哼着。 看着吕继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唐婉然早就火了，而石青衫只是淡淡道：“若我们三个不想受到责罚，今天必须要一起完成。” “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唐婉然对石青衫扬了扬下巴。 作品正文 第419章 一枚暗器 石青衫将白纸数好了数目，缓声道：“我们三人共抄三十份，昨天我和唐婉然试了一下，我写字，她画画，这样各展所长，分工进行。” 看着密密麻麻的字，石青衫微微抿唇，“我来写字，唐婉然画画，你呢？想做什么？” 吕继不屑地偏过头来，那种眼神令唐婉然猛然拍了桌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什么都不想做的话，现在就去向师父请辞或者去别组好了！” “你画画，能行？”吕继没有搭理唐婉然，只是将今天早上她们呈给吃不饱的那几份心法翻开看了看。 字迹娟秀工整，就算是最后一份也没问题，但是这个画就……实在无法入眼了。 白纸上的小人歪歪扭扭，他手中的长剑都快戳出纸边了，唐婉然哼哼着，“画这个的时候，那是后半夜，我实在太困了……” 吕继瞅了她一眼，又翻到最前面的一份，勾拳的小人活活画成了个手脚麻痹的小傻子。 见吕继一直嘲笑，唐婉然火气冲天，“我能画出来就不错了，总比有些人，帮别人画画，自己受罚，脑子有问题……” 嘴仗没打完，吕继抖了抖手中的白纸，压好之后，手执毛笔，描摹地很认真。 才不过几笔，就将心法上一个习练的小人画下来，而且惟妙惟肖，比唐婉然那个手脚抽筋的小人不知高出多少去。 “我来画画，你们写字。” 两人一怔，随即石青衫抿出一个笑容，看来这吕继是个明白人。 唐婉然哼哼了几声，只听得低头画画的吕继突然又冒出来一句。 “麻烦赤焰大公主您，好好写字，不要让师父以为你也手抽筋了！” “……你个蠢驴懂什么！” 已经被骂过一次了，这一次他们想做得更好一些，让师父们无可挑剔，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更慢了。 三人坐在一起写字画画，虽然吕继和她们看不对眼，可勉强算得上是和平相处。 他们不眠不休，到了半夜还醒醒睡睡，忙活个不停。 石青衫主动承担写字的部分，就算心法的字少，那也是三十份，她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说起来是唐婉然和石青衫一起来写字，可她若写得快就不好看，放慢速度下来，到了半夜才写出来不到十份。 后半夜了，唐婉然早就支撑不住睡了，吕继将画全部画完之后，看了看仍旧忙碌的石青衫，勾唇浅笑，便也趴下了。 离天亮还有将近半个时辰，吕继和唐婉然相继醒来，看到石青衫旁边放着的那盏油灯，都被熬完了，而她还在写。 “还没写完啊……”唐婉然打了个哈欠。 初初醒来的吕继，刚坐起身子来就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薄毯，和唐婉然身上的那个一模一样，他缓缓抬头望向石青衫，若有所思。 石青衫没抬头，“嗯，还差一点。” 她口中的一点，吕继看了看她手边的白纸，“还有两份吧。” 石青衫点点头，长长吐了一口气，仍旧有条不紊地写着：“嗯，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我可以写完。” 说着，她抬头柔柔一笑，“你用不着担心，不会拖累你的。” 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下面，是一团青黑啊！ 就在石青衫目光注视下，吕继一把拽过她旁边的白纸，蘸了墨水写字。 “你……”石青衫有些疑惑。 唐婉然咋咋呼呼：“你怎么回事？你写出来狗爬字，不是毁了我们这一晚上的辛苦吗？” “不如你来瞧瞧，你和我，到底谁才是狗爬？”吕继扯过手上的白纸，在唐婉然面前晃了晃。 唐婉然不屑地看了看，忽然眼睛瞪得老大，拍开白纸骂道：“你个臭驴！明明写得那么好，为什么不早点帮石青衫？让她一个人点灯熬油！” 石青衫也瞧见了，吕继手中那一张纸，一行漂亮大气的字瞬间抓住了她的眼球。 吕继写的，并不差！ 吕继抬头看了眼石青衫，目光闪过一瞬的愧疚和犹豫，随即冷哼一声，又低下头去写，“让我又画画又写字，凭什么？” “你……”唐婉然气煞。 画画的时间占用的并不多，唐婉然和吕继心里明白，是石青衫主动承担了最重的那一部分任务！ “好了，马上就写完了。”石青衫以眼神示意唐婉然安静下来，又深深地望了吕继一眼，淡笑着低头写字。 昨天下午和石青衫分开后，杨择还奉师命，来到了幻生河边，不过他站得远，还没有惊动任何人。 毫无悬念，杨婵和任有情又在打架。 其他人也很无语，可这两人见面就掐，今天更是毫无原因、毫无征兆地就打在一起。 视线之中，全是那窈窕的白衣身影在翻转跳动，与杨婵纠缠扭打，杨择的双眼眨都不眨，仿若数九寒天之时，慢慢凝结成冰，顿生寒意。 杨择缓缓抬起了左手，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枚如同小刀一般的暗器。 他捏紧了这枚暗器，冷冷盯着那道高挑身影，便随手甩了出去。 一旦他出手，必定是百发百中的神力。 暗器冲破了层层空气，直直打向了任有情，目标是她的脖颈。 正刺脖颈的话，任有情将会当场毙命。 杨择微微眯了眸子，他的目光从未如此寒冷。 暗器飞出了一半的距离，杨择霍然睁大了双眼，露出一抹震惊之色。 那暗器尚且没有飞到旁人可见的范围，忽然被一颗石子拦截住，打在了右侧方远处的树桩上。 一切的变故，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暗器落在柔软的草地上，杨择一颗清寒的心也跟着落下了。 他眼中的碎冰融化成水，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恢复如平常那个风流不羁的杨择，走向众位弟子。 见杨择来了，杨婵这才撤下来，和任有情分列两旁。 杨择笑若春风，先是一番好话化解了杨婵和任有情的矛盾，再将那番团结一心的话对着武院这群人重申了一遍。 很大程度上，杨择也代表着四位师父的意思，所以大家也都听得进去，待杨择走后，也开始团结协作。 而杨择，则是来到了无极殿。 作品正文 第420章 投其所好 无极殿，老不死所在的房间。 焚香缭绕，清净朴素的房间中，老不死正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闭目打坐。 杨择垂着眸子走进来，一句话没说，便跪在冰凉的地砖上。 他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不发一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老不死才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地下的杨择，笑意淡淡。 “阿择，你刚才是想报仇吗？” 杨择没有否认，“是。” 老不死笑了几声，说话依旧悠悠的，“阿择，你想在不老山杀人，这就是你从我这里学去的东西？” “徒弟知错。”杨择冷冷说道。 这语气，正如他七岁时登上不老山，在这里静修的八年间一模一样。 其实杨择，一直都是冷酷的。 “错在何处？” “徒弟，太过心急，不该贸然出手。更错在不该在不老山上，动了杀心。” “徒弟，任由师父处置！” 看着一手带大的徒弟，老不死一声长叹，语重心长道：“阿择啊，我在玄轻见到你时，还以为你在山下的七年中性情有所改变，没想到却是一点没变。你的心里，除了仇恨，还有别的吗？” 听至此处，杨择这才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润的眼眸中毫无光泽，只有寒冷。 “因为我，陈家上下三百一十二口人惨遭灭顶之灾。因为我，明如和明思孤苦无依，东躲西藏。徒儿活下来的理由便是报仇，此仇不报，徒儿何敢为人？” 老不死望着杨择，所有的大道理都化作一声叹息。 杨择学到的本事有多大，就意味着他当初的执念和怨恨有多深，这些老不死是知道的，也可以理解。 老不死淡声道：“不管你有多恨，在不老山上，你绝对不能动白楚国的人！” 杨择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阿择，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天定之人已经在世，必定会迎来万古大陆的统一，天下三国都将大乱，届时你想报仇，才会得到天助！但此时，切忌冒进！” 杨择点头称是，脸上却带着难以言说的肃杀之气。 末了，老不死拈须长叹道：“你们这十六人，下了不老山后，天下将会风起云涌，变革动荡……真正的争斗，那时候才将将开始啊……” 虽然面和心不合，但在杨择的提醒之下，大家也都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 此后的课业，只会比这次更刁钻更繁重，令大家顾不得喘息，忙到黑白颠倒。 就连看起来很和善的吃不饱，也是个笑眯眯的狡猾老头子。 吃不饱和长不高似乎在暗中较劲，比较各自的徒弟谁更好。 两人之中无论是哪个想出来了新花招，另一个都会照着学，而且对弟子加倍严厉，大家有苦不敢言，只怕会更狠。 “哎呦，我的老腰！”唐婉然扶着腰，龇牙咧嘴的。 为了完成今天的课业，唐婉然坐在书桌前写了将近三个时辰，大晚上的才休息，来到了石青衫的房间。 石青衫写字快，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完成了，于是她自己去饭厅吃饭，顺便帮唐婉然带了些回来。 “辛苦了，快来吃点吧。”石青衫将饭菜摆在桌上，递给唐婉然一双筷子。 唐婉然饿得咽口水，抓起筷子赶紧吃了两口菜，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又暗下来，食之无味地嚼着，拉长语调地抱怨道：“这么清淡，每天不是白菜炒豆腐，就是豆腐炒白菜，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油水……” 每天完成大量课业已经够苦了，回来还要虐待他们的肠胃，唐婉然真的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石青衫将一个馒头塞进她手中，惆怅地叹道：“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不知道明天师父又会出什么难题……” 这样的日子，石青衫也觉得暗无天日啊！ 可是相比之武院的弟子来说，她们文院已经很幸福了。 据杨择说，武院每天累得要死，大家一回到房间连饭都不吃，就累到睡着了。 连杨昭也庆幸到，幸亏当时听了杨择的话，没有去武院，否则哪有这么舒坦的日子可过？ 唐婉然一脸绝望地咬着馒头，吃一口叹一下气。 “唐婉然，我问你，你来不老山是为什么？”石青衫单手撑着头，看向她。 唐婉然无所谓道：“当然是混日子了！” 赤焰帝一定要派唐婉然前来，而姜风眠也是被看好的人选，所以唐婉柔也跟着前来，那自然不能把唐婉然丢在赤焰，否则太无趣了！ 若知道上山来这么苦，早知道她就在赤焰作威作福无聊死好了！ 石青衫点点头，手臂横在桌上，意味深长道：“我们俩这是在坐以待毙，太被动了……” 唐婉然不以为意地笑着：“咱们在这儿只能听师父的，哪里有主动的权利，你……”她忽然抖了个机灵，“你，你想干什么？” 石青衫笑了，俏皮地眨眨眼，“你我都是混日子的人，这样下去迟早会把咱俩折磨疯的！” “你想到主意了？”唐婉然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神采奕奕。 石青衫笑眯眯的，摇头。 “那你还说个什么劲儿！”唐婉然瞬间塌下身子，恨恨的咬了一口馒头。 “我这不是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好跟你一起商量嘛！”石青衫也拿起一个馒头来，小口咬着，一边想着，“我们不想受这份苦，就得剑走偏锋……” “嗯，你说得对……” “管理我们的是师父，所以问题的关键点就在师父身上……”石青衫若有所思地盯着饭菜，看着这些寡淡的菜色，迷茫的双眼慢慢聚焦，有了几分亮色。 “我想到了！” 唐婉然咬着馒头，含含糊糊道：“想到什么？” 石青衫将她叼着的馒头拿下来，兴奋地问道，“你说，咱们师父最喜欢什么？” 唐婉然抢回了馒头，大大咬了一口，“好吃的啊！” “对啊！如果咱们每天能投其所好，师父他老人家一高兴，咱们还用愁课业吗？”石青衫兴冲冲地眨巴着双眼，仿佛小星星似的闪亮。 吃不饱平日里，可是最离不开美食的，他就差连睡觉的时候也嚼豆子了。 作品正文 第421章 偷懒 两人相视着，唐婉然眼中也染上了几分兴奋，“对呀！这个法子……”她忽然苦恼起来，气焰又灭了，“我不会做饭，你会吗？” 石青衫咬着唇瓣，摇头。 “这里又不比皇都，咱们也雇不了厨子来做饭。”唐婉然再次失望地叹气，继续吃她的清汤寡水。 石青衫拍拍她的胳膊，轻笑道：“别泄气呀！我去无极殿的藏书阁看过了，里面有很多美味的菜谱，不会的话，咱们可以学啊！” “可是……”唐婉然瘪着嘴看向石青衫。 石青衫笑意悠然，“做功课和做菜，你选一个。” “做菜！” 唐婉然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做出了选择，她实在是怕了那些长得像蝌蚪一般的武功心法，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招。 如果她们能做得出来美食，以后两个人给吃不饱一人做饭，也花不了多大的力气。 两相权衡之下，两个姑娘便做下决定。 石青衫将手中的馒头，撞向了唐婉然的馒头，轻笑一声：“愿我们早日学成美味大法，脱离苦海！” 说干就干，这两人吃完这顿饭就去藏书阁拿了一摞菜谱回来研究。 琢磨了整整一个晚上，两人左放弃一本、右放弃一本，挑的头疼。 两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一看到这么复杂的做菜步骤，一个头两个大。 最终，两人敲定了一本食谱，全是做糕点的。 在不老山之中，除了吃不饱会享用一些荤腥之外，其他人全都是素菜，不得破了规矩。 正好糕点的食材也都是素的，不算坏了规矩。 兴许是年轻气盛，两人说了要做，就拼命地研究，暗暗发誓一定要做到。 白天做功课，晚上她们不眠不休，在院子后面搭了一个小火炉，每晚都会学一道点心，反复做好几次，直到味道正宗。 每一次成功，两人都兴奋得哈哈大笑，连院子后面的小树林都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为她们的小成功欢庆。 有几次，两人大晚上放声大笑，惊动了吕继。 吕继也是被吃不饱的课业折磨惨了，很少找她们的麻烦，只不过还是冷冷淡淡的，见到这两人在做点心，少不得要讽刺几句。 “赤焰国大公主，玄轻国丞相府的小姐，竟然也会洗手作羹汤？是怕嫁不出去吗？” 被吕继这么讽刺，唐婉然恨不得上去撕了他的嘴，却被石青衫拉住了，低声劝道：“忍忍！他在激你！” 吕继环抱双臂，一双狭长的眸子暗光流转，定在那些花样繁多的点心上，不禁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两位，你们是想讨好师父？” 被吕继说中了心事，两人都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呵呵呵呵……”吕继沉声笑着，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吕继抬头，“真不知道二位上不老山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在家里绣绣花、发发小姐脾气，何苦要来占了别人的名额？” 这不是在变相讽刺她们两人，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妈了个粑粑的，这还能忍得了？ 唐婉然刚跳起来，就听身边那道轻柔的嗓音开口，说的话字字犀利。 “我们能占这个名额，是自己的本事，我们不想在家绣花，想来这里做点心，旁人也管不着。反倒是吕将军你，天天围在女人身后转悠着，女人的细心没学会，反而学了满心的是非，这样可不好。” 这不是当着吕继的面儿，反击他像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搬弄是非嘛？ 以牙还牙，这招绝了！ 唐婉然一脸崇拜地望着石青衫，就差鼓掌叫好了！ “石青衫！”吕继咬牙叫道，眯着眼眸盯着她。 唐婉然双手叉腰，扬着下巴，“怎么着，还想打？” 她一副要应战的表情，吕继却不屑地瞥了她们一眼，转身走了，嘴里还暗骂了一句。 “两个神经病！” 自从那一次之后，无论吕继跟她们两人怎么吵，倒是再也没有动过手。 吕继的话，倒是让石青衫有些担忧。 她望着这些点心，忧心忡忡道：“真怕师父，不吃这一套啊！” 约莫有大半个月时间，两人用晚上的时间，各自会做四道点心，都是很精致美味，要模样有模样，要味道有味道。 为了这四道点心，两人每个晚上都会一次又一次地品尝，都快吃吐了。 有一次杨择抱着石青衫的腰，眼睛却盯着她的胸，意味深长地笑着：“怎么不老山的素菜，倒是让你长了身体？” 石青衫羞得脸红不已，才没有打算告诉杨择，关于她和唐婉然的小秘密。 直到有一天早上，石青衫和唐婉然将吃不饱邀请到文院来，齐齐将八盘精致的点心端到桌上。 吃不饱看的眼睛都直了，口水流了满衣襟。 石青衫抱着菜名，唐婉然给吃不饱不停地端点心。 那天早上，吃不饱是扶着墙走出去的。 当吃不饱出去之后，文院传来了石青衫和唐婉然兴奋的欢呼声。 因为吃不饱说啊，“两个丫头啊，你们今天能不能再给师父做几道点心？实在是美味啊！” 两人心中窃喜，石青衫却很为难：“师父，我们今天的课业还有很多啊……” “没事没事，你们俩今天不用做了，赶紧给师父我解解馋吧！” 两人再窃喜，唐婉然这又为难道：“师父啊，我们还知道有更多更好吃的东西呢，只是每天都有这么多课业，实在没时间学怎么做点心啊！” 吃不饱挥了挥肉呼呼的爪子，“以后有什么重点的课业，为师单独教给你们吧！你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为师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点心！” 两人在文院里欢呼雀跃，总算是解脱了！ 吕继从院子里出去，阴着脸扫了眼这两个疯子，这便又去学房里受苦…… 两人从吃不饱那里得到了权利，这便闲散得多了，整天在不老山里瞎晃。 其实真正用于做点心的时间，不过是一两个时辰，而且两人交替着做，轻松多了！ 在不老山之中，武院弟子常常看到两个花蝴蝶似的女子在林子里欢快地玩闹，大家啊都气不打一处来，默默受苦。 只有石青衫和唐婉然，已经成了忙碌的不老山中，最奇葩的风景。 作品正文 第422章 弄巧成拙 这天中午，武院的弟子累到满身大汗，扶墙回来的，拿筷子的时候手指头都在发抖，可见他们早上经历了一番怎样的折磨。 文院这几个也是没什么笑脸，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 唯独石青衫和唐婉然，乐呵呵地吃饭。 哐当！ 任灵兮的饭碗掉在地上，惹得说不得怒瞪着她，“还想不想吃饭了？” 任灵兮捡起了饭碗，笑容有些懒散，“二师父，弟子当然想好好吃饭了，可我们每天那么辛苦地习练，厨房就给我们吃这些清汤寡水的饭菜，我们的体力怎么跟得上呢？” 由任灵兮这么带头一说，大家也都食之无味，露出几分恹恹的表情。 说不得将筷子往桌上一摔，“那你想吃什么？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吃过来的，你……” “二师父您别生气呀！弟子倒是有个好主意！”任灵兮娇笑几声，美目流转。 石青衫和唐婉然两人笑呵呵地吃饭吃菜，完全不知道任灵兮已经将矛头对准了她们俩。 “师父，我听说石青衫和唐婉然最近很清闲，只需要每天给四师父做点心，连功课都免了！” 这两人笑容凝住，厌恶地盯着任灵兮。 这个妖女，绝对没有安好心。 很明显的看出来，吃不饱最近一段时间胖了不止一点点啊，肯定是受了那两个丫头的贿赂！ 只见那说不得，瞪了吃不饱一眼。 吃不饱笑呵呵的，也没说话。 任灵兮掩唇轻笑，“四师父看好她们两人的厨艺，那一定是很厉害的。正好她们没有什么功课可做，但弟子们每天习练辛苦，不如就让两位帮大家做饭，既可以提高二位的厨艺，也可以让大家吃到好吃的饭菜，两全其美。” 石青衫还好，唐婉然立刻瞪大了眼睛。 啥玩意？十六个弟子加四位师父，总共二十人的饭菜，由她们俩来做？ 那不是要把她们活活累死在厨房吗？ 唐婉然皱着眉头想奋起反抗，石青衫按住了她，轻轻摇头，随即看向吃不饱。 如果吃不饱维护她们，任灵兮便不能得逞。 全看吃不饱了！ 那说不得盯着吃不饱，冷幽幽地说着：“胖子，你的徒弟手艺不错？连功课都免了，这件事，老大知不知道？” 吃不饱虽是笑着，额头上都冒汗了。 上了不老山，不就是为了教习这群弟子们课业吗？ 可吃不饱却为了自己能贪吃，而免去这两人的功课，老不死若是知道，能饶了他才怪！ 说不得继续盯着他，冷哼一声，“那让你的两个小徒弟，去厨房帮帮忙怎么样？” 石青衫和唐婉然紧紧盯着吃不饱，心里暗暗叫着，师父，我的亲师父，别答应啊！ 吃不饱抹了一把汗，再度露出憨憨的笑容。 “好，这也好啊！” 空气中似乎有心碎的声音，两人欲哭无泪。 师父啊，你简直是卖徒弟的一把好手啊！ 这顿饭，石青衫和唐婉然是吃得最少的一次。 两人神色恹恹地回到文院，连说笑的兴致都没了。 “哎，你们当真好本事啊！能负责得了这二十人的饭菜，我甘拜下风！” 身后传来了吕继不阴不阳的笑声，无疑是火上浇油。 不顾石青衫的劝说，唐婉然猛然转身，破口大骂：“死驴子，你家主人的奸计得逞，你也在这儿摇尾巴是不是？” 吕继双手环胸，对她的谩骂充耳不闻，也可以说是习惯了，他眼中含着讽刺的笑意。 “每天都忙活到半夜，为了给大家改善伙食，两位真是煞费苦心！” “你！”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蠢笨到家了！” 吕继甩甩袖子，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满腔怒火的唐婉然。 “你别拉我！他都把我们欺负到这个份上了，不如咱们去叫人，和白楚这两个妖物打一架算了！谁怕谁啊！” 唐婉然一脸愤然，若不是石青衫死拉硬拽，怕是已经去踹吕继的房门了。 石青衫拖住唐婉然的胳膊，虽然也是苦着脸，却理智得多。 “好啦！咱们别闹了行不行？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过去才是最紧要的！” 唐婉然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甩开了石青衫，回了房间还是唉声叹气的。 “我们不是要偷懒吗？这以后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这帮人还要吃好的，咱们俩怎么能做得出来啊！” 当初出这个主意的人是石青衫，唐婉然此刻没有怪罪她弄巧成拙，可石青衫会这么想。 两人坐在一起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石青衫满心地烦闷，随意走着，在幻生河边瞧见了一个人影，那是正在含笑望着她的杨择。 清风轻柔，石青衫将散乱的发丝撩到耳后，缓步走了过去，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不让叫王爷殿下之类的，那句师兄也叫不出口，石青衫索性就什么都不叫了。 一阵小风又吹过来，石青衫的脑袋发丝飞舞着，杨择笑着帮她捋好头发。 “不是在等你吗？” “等我？干什么？” 杨择的双手滑落，搭放在她的肩膀上，懒懒笑着：“你和唐婉然，就是这么偷懒的？” 石青衫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脸色微微发红。 杨择微微躬下腰，捏着她的脸颊，硬将她的脑袋掰过来对着自己。 “你现在知道了，好人不能做坏事的，瞧瞧，这不就被反咬了一口？” 石青衫一怔，随即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出这个馊主意了，现在连累了唐婉然……” “这种阴险的招数，你肯定玩不过任灵兮。”杨择笑了笑，目光中的光色变幻，深不见底。 “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任灵兮？”石青衫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择捏了捏她的鼻子，好笑道：“人心难测，有些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舒坦，所以一定要把别人也拖下水才开心，她就是那种人。” 石青衫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任灵兮这不是有病吧！ “不用想那么多了，以后对她敬而远之就好。” 石青衫顿了顿，又皱起眉，仰头望着他，“她若是总找我麻烦，就算我躲得再远又能怎么样？” 作品正文 第423章 吃腻了 杨择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不让你招惹她，是怕你学坏了。如果她再来招惹你，不是还有我吗？” 石青衫怔怔然地垂下头，心里却涌上了一阵欣喜。 她有杨择啊，这可真好！ “你们就甘心做饭吗？没有想过怎么办？”杨择拍了拍她的肩膀。 石青衫抬头，“想过，可还没有想出来。” 杨择无奈笑了笑，“那，明天你们打算给大家做什么饭？” 这可是把石青衫问住了，她想了半天。 “我们俩是擅长做糕点的，但目前仅限于那几样，至于饭菜，应该只是那些粗浅的，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 杨择大笑，“这还不简单吗？” “怎么简单？”石青衫眼巴巴地望着他。 “每天都做同一种菜，大家吃腻了，你们俩就解脱了！” 有了杨择的启发，石青衫和唐婉然的兴致又高昂起来。 早上的饭菜厨房里会准备，她们俩的任务就是中午和晚上。 毕竟是二十人的饭菜，两人在早饭过后就开始准备了。 闻着大铁锅里飘香的饭菜香气，唐婉然有些犹豫，“青衫，这样能行吗？万一大家觉得太好吃呢？” 两人一人炒一道菜，都是经过反复试验后，味道最香的配比。 石青衫心里有些打鼓，但想到杨择所说的话，便也放松地笑了，“没事，再好吃的饭菜，总会有吃腻的时候。” 大家习练回来后，闻着香味儿就赶紧坐了下来，吃饭都比平时要香得多。 只有两道菜，看起来像是肉，吃起来也像是肉，却全都是素菜。 大家吃得喷喷香，石青衫一抬头，对上了杨择含笑的目光，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中午饭吃过后，吃不饱对她们两人大加赞赏，“丫头啊，早知道就让你们早些进厨房了，真是太好吃了！” 石青衫和唐婉然嘴角微微抽了抽，这个师父上辈子是饿死的吧，要不然就是和任灵兮一伙的！ 其他人也都赞许有加，任灵兮扭着水蛇腰走过来，笑吟吟道：“果然没有看错二位，我们在不老山修行，少说也要三年五载的，以后就拜托二位了！” 唐婉然哼笑着：“这话说得，未免早了点！” 第二天，又是一模一样的饭菜，大家也都欣然享用。 可第三天第四天还是同样的饭菜，大家难免有怨言，前两天都是吃光光，现在却剩下了一半。 持续到七八天左右，大家看到这些菜，脸色都不好了，任有情她们甚至都没有动筷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在针对我，还是不服气师父的决定？”任灵兮拍案而起，嚣张地看着她们。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隐约有兴奋之色闪烁着。 终于等到她们忍不下去了！ 唐婉然一脸无辜，“我们是不是忘记告诉大家了，我们最擅长的只有这两道菜，别的是真真做不出来了！灵兮公主啊，如果您有这个本事，不如您来？” 任灵兮似有怒意，微眯着双眼瞪她们，转头就向说不得告状：“师父，她们一进山就偷奸耍滑，现在更是借故偷懒！” 说不得拧眉，这些饭菜吃第一次，的确是好吃，但连着吃了七八天，他这么个不挑食的人都看着反胃。 “石青衫，唐婉然，你们说说，为什么不做其他的饭菜？” 石青衫双手拱起作揖，有礼貌道：“回师父的话，的确如唐婉然所说，我们各自拿手的只有这两道菜，师父吩咐我们做饭，我们也尽力了，这一点，我们吃不饱师父可以作证的！” 说不得立即将目光移向吃不饱，吃不饱憨憨笑着摇头：“这可不是我要偏袒自己的徒弟啊！这两个丫头光会做那些甜腻腻的点心，你说这也不能当饭吃，哎……” 可不是嘛，那些点心当饭吃，这些男弟子们就首先不同意。 看吃不饱说话不像有假，说不得思忖片刻，便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以后的饭菜还是让厨房做吧！这几天过去，你们就知道白菜豆腐有多香了！” “二师父……”任灵兮依旧不依不饶。 说不得眼睛一瞪，“你会做饭，那你去！” “……”任灵兮憋着火气，悻悻坐了下来。 石青衫和唐婉然相视着，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胜利的笑意。 回文院的路上，唐婉然都乐得吹小曲儿了！ “可真好啊，就让我这么自由散漫下去吧！” 石青衫笑睨着她，也感叹道：“还好这次，师父没有坑我们……” 她们对吃不饱唯一的期待，就是不要再坑徒弟了呀！！ 快走到她们的小院子，文院两组分隔的拱门处忽然走出一道白色人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神色倦懒，目空一切，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妖气，不是任灵兮是谁？ “好狗不挡道啊……”唐婉然哼了一声，眼睛朝天看去，反正就这么没名没姓地骂了一句。 任灵兮眯着凤眸，打量着她们，冷笑道：“两位还是有点本事，我还当你们都是蠢货呢！” “任灵兮！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唐婉然立刻不让了。 石青衫拉住唐婉然，定定看向任灵兮：“你为什么，总想为难我们？” 任灵兮微微侧目，似乎听到了笑话似的，“吕继，你来告诉她，我为什么看她不顺眼好了！” 拱门的后面，走出一道高大又清瘦的人影，正是吕继。 他恶劣地笑着，和那任灵兮站在一处时，两人就像是邪教出来的人。 “灵兮公主讨厌谁，还需要理由吗？” 听了这个回答，石青衫默默偏头，轻轻吐了一口气。 果真如同杨择所说的那样，这个任灵兮看人不顺眼，基本上不需要理由啊！ 正在石青衫出神时，听得那柔媚的声音冷声唤道：“石青衫。” 石青衫转头，轻轻皱眉看向任灵兮。 任灵兮环抱双臂，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最终一脸嘲讽：“我是怎么看你，也找不出杨择喜欢你哪一点？” “是喜欢你的单纯蠢笨，还是看上了你的虚伪善良？” 石青衫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任灵兮喜欢杨择？ 作品正文 第424章 她却当了真 “也用不着和那些莺莺燕燕相比，石青衫，你就单单与我相比，你哪里比得过我？杨择说喜欢你，会不会只是个玩笑，而你却当了真？” 任灵兮咄咄逼人，而石青衫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唐婉然都着急了，拉着石青衫的手低声道：“青衫，这个妖女这么嚣张，要不然我们教训她一顿好了！” 可石青衫喃喃摇头，她只是心里忽然有些发酸。 唐婉然自然不在意，只是想跟任灵兮一较高下，可这在石青衫心中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杨择的感觉一直模棱两可，总觉得他的感情来得虚幻缥缈，不像是真的，如今任灵兮的这番话，却是点醒了她。 正如任灵兮所言，她没有哪一处是很出挑的，凭什么让优秀的杨择捧在手心里呢？这难道不奇怪吗？ 心里有了这个开头，石青衫的心思越发乱了。 只不过是在丞相府墙头的偶然相遇，这就代表她很特别，特别到杨择倾心以待？ 不，美丽又特别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她们都围着杨择转，杨择却都视而不见，偏偏喜欢她这个没身份没样貌的女子？ 或许真如任灵兮所言，杨择只是为了逢场作戏，当初要掩人耳目，将大空寺的兵力调集到般若城。 杨择对哪个姑娘都那般多情，可她却有些当了真。 其实这只是杨择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她，却当了真…… 心里这个念头疯长，仿佛将她压得喘不过来气，根本无力反击任灵兮。 “你个小妖女，胡说八道什么！” 看石青衫那般惶然，唐婉然忍不住大喝一声，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打任灵兮。 吕继立刻冲上来，挡在任灵兮身前，双手化掌，准备迎战。 “吕继！住手！” 一道温柔的嗓音喝住了吕继，唐婉然惊诧回头，却更是黑下脸来。 “任南珣……你是任灵兮的帮手？想合力欺负我们两个弱女子……呵，好啊！都上啊！” 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 任南珣那双桃花眸含着光色，透着几分歉意，穿着这身白衣，更显得有几分阴柔气质。 他对唐婉然和石青衫微微颔首，随即转向任灵兮和吕继，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们回去。” 吕继望着任南珣，微微勾唇，那双狭长的眸子似乎生出许多柔情。 这个眼神，看得唐婉然直起鸡皮疙瘩。 吕继拱拱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任灵兮似乎不屑于任南珣的管教，但自知今天有任南珣在，她是作不出来什么妖，也离开了。 见两人走掉，任南珣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她们作揖致歉。 唐婉然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招数？” 任南珣直起身子，满怀歉意地笑道：“我家妹妹不懂事，只是顽劣了些，不是有意为难二位的，我代灵兮向二位道歉。” 这样好的态度，和冰冷如霜的任有情、妖艳如火的任灵兮全然不同。 若非任南珣这张俊脸实在摆脱不掉那种阴柔的气质，倒是很难让人相信他也是白楚国的了。 唐婉然扬着下巴，嘁了一声。 石青衫从刚才莫名的心塞中缓过神来，勉强笑道：“言重了。” 任南珣对她们微笑着，又说了些闲话，最终还是落脚在任灵兮身上。 “灵兮在白楚时，有很多人惯着她，这个骄纵的性子出了门就不好了，我也拿她没办法，二位多担待。” “你们都在文院之中，如果能和灵兮结为好友，我想她也会有很大进步的。” 这些为任灵兮开脱的场面话，唐婉然都不耐烦听了。 点到为止，任南珣便告辞了，两人也回了房间。 一进房间，石青衫就失神地坐下来，目光中空洞洞的。 而唐婉然一关上门就开始念叨着白楚国这几个人。 “你说这个任南珣，真的像表面上这么和善？我才不相信，任灵兮、任有情还有那个吕继，从主子到奴才都是那个死德性，我不相信白楚会有一个正常人！” 总而言之，这是将白楚四个人骂的狗血淋头，过过嘴瘾罢了！ 石青衫一直不答话，唐婉然也说得口干舌燥，正要喝水时，听得敲门声响起。 “婉然，在吗？” “是我表哥。”唐婉然放下茶杯，小跑着去开门。 唐婉然将唐念白迎了进来，便问道：“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无意中看到任南珣来文院这边，刚才也看到他跟你们说话，所以过来瞧瞧，”唐念白逡巡两人，问唐婉然，“怎么回事？” 唐婉然可是逮着个唐念白，便大诉苦水。 唐念白坐在木椅上，温温含笑：“你们可能不太了解任南珣，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这才对他有了初初的认识。” “怎么说？”唐婉然坐在他对面，单手撑着下巴好奇道。 “任南珣是白楚女帝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在白楚宫廷中算是地位低下的皇子了，真正有实权的是任有情。” “这个我看出来了，他们都听任有情的，什么事儿也紧着任有情。”唐婉然撇撇嘴。 唐念白点头道：“是，任南珣几乎是无条件地维护和扶持着任有情这个妹妹上位，至于任灵兮，她生性不羁，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任南珣。但任南珣也处处维护这个小妹妹，虽然脸上没什么表示。” 唐婉然拉长调子哦了一声，“这么看来，任南珣是个好哥哥啊！”随即又俏皮地对唐念白眨眨眼，讨好地说道：“不过呢，谁也没有我家表哥好！” 唐念白好笑地睨了她一眼，随后摇摇头，“你刚才说任南珣来找你们道歉，这应该是真心的。任有情和任灵兮姐妹我行我素，任南珣常常善后，他也不希望出了不老山后，将其他两国一族的人得罪了个遍，让白楚国成为众矢之的。” 权术和狠心方面，任有情擅长。至于这人情世故，则是任南珣在帮她周旋了。 将唐婉然的疑惑解开，唐念白的视线落在了石青衫身上。 “青衫……”唐念白轻唤了一声，石青衫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跟没听见似的。 作品正文 第425章 试着在一起 唐念白看向唐婉然，疑道：“石青衫，怎么了？” “她……”唐婉然看了石青衫一眼，然后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任灵兮刚才那些话太伤人了，她有点接受不了吧……让她自己缓缓，没准儿睡一觉就好啦！” 往日那双清澈有神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迷茫。 她在想什么呢？ 可是到了第二天，石青衫整个人仍旧阴郁着，唐婉然想问个究竟，而她只是笑笑：“没什么。” 这几日，但凡杨择来找她，她就逃避或者错过。 她真的很想问问杨择，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或许她不想知道，不想知道真相…… 三个月的时间，来自三国一族的人上之人纷纷聚集在不老山中，一起完成了许多刁钻艰难的任务。 大家勉强算是，和睦吧！ 当着四位师父的面儿，大家都是和气的同门，但任务一做完，楚河汉界的界限还是很分明，互相都不搭理。 这其中，最严重的当属白楚国。 光靠任南珣一人周旋，根本就是一颗石子砸进了大海，溅不起来什么大水花。 其余两国一族，倒是相处的不错。 可真正在国家利益和大是大非上，这些人必定会敌对起来，毋庸置疑。 石青衫和唐婉然依旧是不老山里游手好闲的两个，她们已经抓住了吃不饱的胃。 一旦吃不饱对她们做的某样糕点腻烦了，她们便立刻去学新的花样来讨好吃不饱，这便将课业一直拖着不做。 总之两人都有足够坚定的目标：混吃等死！ 这不是，她俩做糕点有了心得，竟然能自己瞎倒腾出来一种糕点，是以各种豆子混杂在一起，并加以几种花瓣制成的。 味道是真不错，甜而不腻，令人回味无穷。 唐婉然给它起了一个霸气的名字：九九还阳糕！ 石青衫笑得肚子痛：“婉然啊！为什么是九九，不是八七六五呢？” 唐婉然笑得神秘，理所当然道：“你没听过说书的讲吗？很多都是什么九九还阳汤啊之类的，听起来多唬人呐！” 这次的糕点，比以往的都要新鲜好吃，唐婉然最先想起来，“我得给婉柔送点去，怎么说我也是她姐姐，得照顾照顾她！呃，还有念白表哥，捎带着给我未来妹夫几块吧！” 石青衫也点着头：“那我就给我大姐送去一些，如果给杨昭的话，肯定少不了玉歌的……” 她这么一盘算，无奈苦笑：“似乎除了白楚国四个，其他人都得送到才行啊！” 于是乎，两人又忙忙碌碌做了好多，分别装在几个食盒之中。 大晚上的两个人进进出出了许多院子，将糕点分发出去。 最后一个食盒，便是送去武院给唐念白和姜风眠的。 唐婉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完全没注意到，为什么这次分点心，却没有杨择的。 将食盒送进去之前，石青衫微微咬唇，犹豫片刻，便趁唐婉然不注意，掀开盒子，从底层拿出来两块，用绢子包好藏进袖中，这才送进去。 原本想狠狠心，完全无视杨择的，可一想到他没吃到点心，石青衫这心里还是不舒服，便偷偷留了两块。 姜风眠恰好去找唐婉柔，只剩下唐念白一人。 这唐婉然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才说了没两句话就大喊腹痛，赶紧去了茅房。 放下食盒，石青衫本要走的，却被唐念白叫住：“你等一下。” 唐念白将点心端出来，也没注意下面那一层竟然缺了两块的位置，便匆匆出去了。 两人坐在武院后面的石台上，石青衫心里正想着等会儿要怎么把点心送去给杨择，若是点心放凉变硬了就不好吃了……总之没顾得上说话。 唐念白拿起一块，点心几乎是入口即化，在口中蔓延开甜滋滋的香味。 “很好吃。”唐念白吃过一块后，便拿了帕子擦了擦唇，笑望着石青衫。 “……哦，好吃就好。”石青衫回神来，也友好地笑了笑。 石青衫心不在焉的，又把话聊死了。 夜风凉凉，石青衫却满心焦灼。 她在想着，唐婉然怎么还不回来？她得赶紧去给杨择送点心…… 忽而听得唐念白开口说话，石青衫一晃神，转过头来，一脸迷茫：“你说什么？” 天上明月高悬，地上翩翩公子含笑相望。 唐念白似乎思忖了片刻，含笑问道：“我是说，你是不是曾经喜欢过我呢？” 喜欢？喜欢他…… 霎时间，石青衫脸上露出几分羞色，迅速别过脸去。 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呢？ 从前，从前是喜欢他的呀，可是被拒绝了一次，难道还要拒绝第二次吗？ 他竟然也是一个，爱羞辱别人的男人吗？ 石青衫呼吸微微急促，涨红了脸，似乎很难为情。 唐念白也知道有些唐突，便急忙道：“青衫，是我冒犯了，可我是真心想问一问你的……” 她望着唐念白，怎么也无法产生当初那种悸动的感觉。 似乎，心里有什么情愫早就悄悄改变。 可当初是她先喜欢了唐念白，如今又要矢口否认，岂不是在戏耍别人？ 树叶沙沙作响，石青衫心情很复杂，没有想到该说什么话。 唐念白顿了顿，望着她的眼睛真诚道：“青衫，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对我还有那样的感觉，其实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 石青衫微有惊诧，难不成唐念白现在又改了主意？ 时过境迁，不过短短数月，为什么她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的冲动呢？ 石青衫微微垂眸，声音很轻很细：“你知道我和战王爷……玄轻上下都知道我和他……” 是在做假戏！ 说出这话时，石青衫也觉得很意外，为什么她第一时间想到用杨择来搪塞唐念白？ 与此同时，她心里更难受，她和杨择只是在做戏，她却把这个玩笑当真了。 “其实，你们两个，没有什么感情，对吗？”唐念白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无奈。 这句话，仿佛是一双利爪钩住了石青衫的心脏，扯得她的心痛到想流泪。 石青衫的头更低，唇角扯出一抹苦笑：“你看得出来？呵……恐怕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吧……” 只有她，还会犯傻，会认真…… 作品正文 第426章 我不会再管了 “青衫，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试的。” 唐念白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诚恳，不像是在开玩笑。 此刻，石青衫完全没有在思考，为什么唐念白忽然会提出这件事，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发觉自己喜欢唐念白时，却被唐念白婉言拒绝。 当她放下那段青涩的感情，对杨择产生依赖之感，任灵兮的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将她从梦中打醒。 石青衫落寞低头，唐念白偏过头去，深深望着她。 树影斑驳洒下，静坐的两人之间似乎涌动着不同的暗流。 “杨择，哦不，师兄？” 唐婉然清脆的声音，令得石青衫猛然抬头。 抬头的瞬间，石青衫的视线霍然对上了那双深邃眼眸，瞧见其中浅淡的讽刺笑意，那仿佛是一根利刺，深深地扎进她心里。 月色清冷，夜风寒凉，那一袭白衫长身玉立，一张脸仍旧那般俊逸无双，可那唇角勾勒起嘲弄的弧度，那双眉眼露出陌生又绝情的笑意。 “一切都怪我，与青衫无关的……”唐念白站起身来，目光中满含着歉疚和无奈。 似乎感觉到气氛很诡异，唐婉然便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再说话。 杨择淡淡扫了眼唐念白，目光直直落在石青衫身上，声音依旧含笑，却如同夜风一般凉。 “石青衫，这就是你这段时间，躲着我的原因？” 石青衫也望着他，眼睛没有眨一下，似乎风有些大，她的眼睛好酸好涩。 唐念白顿了顿，还想解释着：“杨择，是我先提出……”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杨择赫然打断了他的话，瞥了他一眼，再度看向石青衫。 唐婉然悄悄上前几步，站在唐念白身边，对他挤眉弄眼，拽着他的袖子赶紧离开。 唐念白有些不甘心，却还是跟着唐婉然走了。 唐婉然这样做也是对的，这毕竟是杨择和石青衫的事情，与他人无关，最好不要插手。 月色之下，石青衫坐在树影中，浅浅抿着唇没有说话。 十步之远的距离，杨择站在那里。 似乎从没有见过杨择对石青衫这样冷脸以待的时候。 杨择凉凉笑着：“怎么不说话？那个小白脸走了，你怕没人给你撑腰了？” “杨择！” 石青衫压抑着情绪，低喝了一声。 说来她也真是不争气，只不过才发了点声音，眼泪就跟着流下来了。 石青衫抬头望着他，泪水不自觉地流着，冷笑道：“杨择，你没有喜欢过我吧？你是不是，仅仅在利用我？” 见石青衫这般神色，杨择似有一瞬间的恍然，目光很快聚焦。 石青衫笑意更冷，泪水更凶，细细听的话，声音都在发颤。 “我没有什么优秀之处，只不过是般若城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子，而你怎么会对我真心？从始至终，你只不过是在为了你们的野心，捆绑我，利用我……” 石青衫深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也压制不住胸中那股委屈和酸涩。 “你是威名赫赫的战王爷，对我这般好那般好，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也有自由，有喜欢人、嫁人的权利，你凭什么这么自私，就这样把我绑在你身边？” 听着石青衫的控诉，杨择的眸子波光暗涌，似乎藏着一分月亮的清冷。 话已至此，石青衫已经泪流满面，声音也沙哑起来：“呵，其实你用不着在我身上下这么大功夫，我答应过会为你们效力，将来就算再次倾我所有，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呵，呵呵，用不着……” “石青衫。” 杨择蓦然出声，声音是那样的冷漠和嘲讽。 隔着水雾，石青衫望见杨择的表情，是那般嘲讽和失望。 “石青衫，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一直在杨择面前伏小做低，似乎忍了太久的情绪，今天都爆发出来了。 石青衫仰头望去，冷笑着：“难道不是吗？” “呵，呵呵……”杨择低声发笑，似乎是在自嘲，或者在嘲讽，总之让石青衫很是揪心。 “石青衫，是不是我平时太捧着你了，让你一次又一次地踩着我的肩膀踩着我的脸，来羞辱我？” 石青衫语噎，含着泪哽咽得说不出话。 杨择眼中的笑意渐渐收敛，唯独剩下一抹比月儿还清冷的光色。 他轻启薄唇，“石青衫，你可真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他转身，拂袖而去，话音薄凉。 “以后谁愿意对你这般好那般好……我不会再管了。” 眼见着那一袭白衫在月色之下远去，几块点心随着那块帕子从袖管中滚落在地。 石青衫再也忍不住，双手掩面，泪如雨下。 院落阴影处，唐家兄妹旁观了这一切，露出难言的表情。 唐婉然背靠在墙上，偏过头去望着唐念白，似乎有些不理解。 “表哥，你……真的喜欢石青衫？” 这场吵架的开端似乎就是因唐念白而起，他是对她百般好的表哥，唐婉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最弄不清楚的是，往日温润如玉、美好不似俗世凡人的表哥，怎么会喜欢石青衫呢？ 唐念白收回视线，与唐婉然同样靠在墙边，他微一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声音很淡。 “婉然，这世上很多夫妻，不是因为喜欢或者相爱才在一起的。” “所以，为什么一定是石青衫呢？”唐婉然脱口而出，微微睁大了眼睛。 在她的印象中，唐念白并不是一个为了一己私心可以破坏别人感情的人，更甚的是，他更像一个无情无欲的圣人。 这样一个人，就算想成亲，也不该选择石青衫这个有主的姑娘啊！ 唐念白微微偏转过头来，望着唐婉然半响，才缓缓勾勒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笑容之中，透着无限的怜爱和心疼，那是属于兄长对妹妹的。 “婉然，我刚才不是说，不是所有在一起的夫妻都出于爱或情……” “表哥，能不能不要拐弯抹角！” 唐念白微顿，轻轻眨了下眼，笑容透着些许无奈。 “如果我不娶石青衫，你愿意和我成亲吗？” 作品正文 第427章 娶你为后 “什么？”唐婉然怔住了，他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看着唐婉然一脸迷茫的表情，唐念白淡笑着：“你不愿意吧……” “不是，表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非要找一个姑娘成亲不可，到底……” 唐婉然愕然，这样的唐念白仿佛是她所不熟悉的。 月色悠悠，唐念白的目光深长又无奈，他浅浅叹息着。 “婉然，大师父今天给我了一封信，是陛下给我的。信中说，他身体有恙，恐身后事无人料，于是嘱托我要看顾好赤焰，要在天下一统之时分得一杯羹……” 唐婉然露出几分焦急来：“那，父皇怎么样？” “旧疾而已，只不过他想让我接下这个重担罢了……” 唐婉然略略松了一口气，“表哥，你接下便可，哪怕你做赤焰的皇帝，我和婉柔都不会有意见的！” 赤焰只有她们两位公主，而这两人都无心于政事，赤焰不比白楚，这是个男权当道的国家。 让唐念白继任皇帝，唐婉然姐妹早就心照不宣，她们很乐意的。 唐念白转头看向她，笑容如天边的云淡风也轻，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陛下一定要我坐赤焰的皇位，有两个条件，一是争一争这个天下。” 唐婉然倒是不甚在意，笑道：“争就好了，万一是我们赤焰侥幸统一了天下，岂不是光荣？” 她又自顾自地补充道：“其实败了也无所谓，天下群雄如此之多，你瞧这不老山上，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到时候求个和平也就罢了……” “条件之二，就是必须娶你为后。” 唐念白的话音落了，唐婉然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 这比唐念白喜欢石青衫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不，不是，表哥，我们……我们是兄妹啊！” 唐念白淡淡而笑：“婉然，我们不是亲兄妹，我只是皇族中远到没有血缘关系的皇亲，你是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选到皇宫中来的。” “我从家乡千里迢迢去往皇都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全然是由陛下安排的。你嫁给我为后，我才算名正言顺继承了陛下的皇位，如此我才可以帮陛下看顾好赤焰，看顾好你和婉柔……” 说着说着，唐念白低下头去，低低笑着：“可我不想委屈你，我也想让你嫁给你心爱的人，而不是为了赤焰和我在一起……所以我想，如果有一个不错的女子能陪我守住赤焰的江山，陛下是不是会放心些……” 从这个角度上看，唐念白和野心勃勃的杨恭没什么分别，都只是看上了石青衫的本事和心性。 养育之恩大过天，唐念白这样善良的人，对手把手教他长大的赤焰帝充满感恩，只会听之任之。 可他真的拿唐婉然当做亲妹妹，不愿委屈她。 然而，站在历史的洪流之中，立于天下苍生的顶端，处于赤焰皇室的位置。 唐念白和唐婉然似乎，没有选择！ 石青衫和杨择闹翻了的事情，当时恰巧被不老山中一个小仆从瞧见了，大家私下里都知道了，只是见到他们两人不会明着问。 可偏有不省心的不长眼的，比如吕继。 这天石青衫和唐婉然给吃不饱做好了糕点后，便闲闲散散的回了文院。 石青衫从没有对唐婉然提起过唐念白，唐婉然也没有将那天他们兄妹二人的对话告诉她，两人像是极有默契似的，不提此事，一如从前说笑。 进了学房，只有吕继一人坐在那里写写画画，忙得不可开交，唐婉然闲闲地坐在那里喝茶嗑瓜子，石青衫翻开了一本书，却始终没有翻过页，只是出神地看着。 兴许是这两人的闲散刺激到吕继了，吕继抬起头，嘲笑地看向那个失魂落魄的人儿。 “得亏你们俩没有功课可做，不然啊，石青衫你恐怕要每天哭着完成课业了。” 石青衫的身子不自觉地一震，唐婉然立刻拍了桌子，那盘瓜子都震掉了。 “臭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唐婉然的谩骂，吕继早就习惯了，许是看石青衫不言不语好欺负，他还来劲了。 “被我说中了心事是不是？哎……你们女人真是很可笑，想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钻在杨择的怀里，你还满心惦记着唐念白，石青衫啊，你怎么没有拿镜子照一照自己，难道你当自己是迷倒众人的西施？” 吕继说了很多话，从来不为外人流言所动的石青衫，这一次心里却越发堵得慌。 吕继说的也对啊，她不是西施，怎么能奢求万花丛中过的杨择，一直停留在她这里，在最初的时候，就是异想天开！ 耳朵听着吕继越发过分的话语，脑海中浮现出杨择百般轻漫的笑容和态度，石青衫心里的委屈又被勾上来，晶莹的泪水竟然不自觉地滚落下来，打湿了书页。 “哎，青衫……”唐婉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石青衫。 不管怎么说，石青衫伤心的这件事是因唐念白而起，唐念白又是为了她着想，唐婉然这心里多少是有愧的。 “你你，不会说话就滚出去！”唐婉然走到吕继身边，使劲拍着他的桌子，不让他继续做课业。 吕继也不想和唐婉然计较，便拿了书和纸走出去，到了门口前，他又回过头来，语气中是满满的警告之意，嘲讽一笑：“我不管你喜欢谁勾搭谁，你最好别打白楚人的主意！” 话一说完，吕继甩门就走。 待吕继一走，唐婉然双手叉腰好笑道：“这个娘娘腔有点太自大了吧！难道还怕别人喜欢上他？真的是疯了！” 石青衫轻轻抽泣着，幽幽地看了眼唐婉然，“他说得可能是任南珣吧……” “嘁，任南珣，什么啊……”唐婉然不屑地哼笑着，忽然瞪大了眼睛望着石青衫，“你是说，那个娘娘腔和任南珣……” 兴许是白楚国女人当道，不仅是吕继的性格同化为女人，他竟然和女人一样，喜欢男人…… 这一下子，唐婉然忽然明白过来，怪不得吕继这种油盐不进的，似乎格外听从任南珣的话，就连当初分组也是一样。 作品正文 第428章 模拟实战 当时任南珣好像凑在吕继耳边说了什么，吕继就立刻乖乖来文院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一语道破这个惊人的事实，石青衫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默默趴在书上，双眼失神。 耳边是唐婉然的碎碎念，石青衫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一想到杨择的脸，杨择的声音，石青衫的一颗心都仿佛浸泡在苦水里，酸涩难平，苦涩难言。 他曾经帮她教她救她，对她那么那么好，好到让她离不开，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要站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戳破她的幻梦呢？ 尽管杨择口中说着不是那样不是那样，可石青衫自己心里很清楚。 就算是一场梦，她真的不想醒来。 就算她不想醒来，现实也得扯痛她的皮肤，逼得她清醒过来。 杨择不属于她，那些美好也只是镜花水月。 至于唐念白的示好…… 现如今冷静下来想一想，相比于唐念白的温柔，杨择的冷然离开更让她牵肠挂肚。 时间似乎在慢慢改变着人，改变着事情，令石青衫当初对唐念白那一点青涩的情愫，早就淡然而去，她如今的一颗心，怕是全被那个人间风流子占据了吧！ 石青衫心里矛盾至极，却只有黯然伤神，无计可施。 那一次吵架后，石青衫有足足七天没见到杨择了，也就是说，她丢魂儿已经七天了。 再见杨择时，是老不死将所有人都叫到了无极殿，似乎有大事宣布。 杨择站在四位师父旁边，瘦削的面庞透着几分硬气，眉眼依旧俊逸明朗，微微上扬的唇角却带着几分清冷的意味。 站在队伍之中，石青衫的目光一直看着几位师父，听他们训示，自己的双眼好几次都想转一转，好好端详下杨择这几天怎么样，可心里堵着一口气，眼球怎么也不转一下。 只不过，余光一直在注意着杨择，看到他清冷的面容，便能立刻联想到月色下，他口中吐出那些冷冰冰的话语，心里便酸得不得了，眼睛都湿了。 石青衫微微低头，别开目光想平复下心绪，这时候才注意听了老不死正说的话。 “我们要进行模拟实战，文院弟子指挥，武院弟子各自带领队伍上战场。” “依旧是分为四组，同时对抗，文武两院打乱分组，我这组和吃不饱那组相结合，长不高和说不得的弟子相组合。” 老不死笑眯眯的，接下来听着长不高清了清嗓子，开始宣布分组。 “咳……第一组，武院的杨婵、任有情，文院的唐婉然、吕继。” 听到这个组合时，杨婵脸上写满不屑，任有情没有表情，吕继阴阴笑着看了眼唐婉然，唐婉然……当场石化。 如果不是在这里，唐婉然都想哭出来了，这是什么组合？为什么要把她和这三个不太像人的家伙分在一组？ 紧接着，长不高扫了眼人群，又道：“第二组，武院的石梦年、任南珣，文院的唐婉柔、玉歌。” 听到分组，任南珣对三个姑娘分别点头致意，且不说石梦年冷冰冰的，唐婉柔和玉歌倒是对他的好态度有了一丝放心，虽然唐婉柔更是遗憾没能和姜风眠分在一起。 “第三组，武院的姜风眠、玉子熙，文院的杨昭、任灵兮。” 这个组合，杨昭倒是没意见，他偏了偏头，对上那个小妖女的眼神，立刻别开。 哼，小妖女在也无所谓！ 剩下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还没等长不高说出来，石青衫瞳孔微微放大，不自禁地看向杨择，此刻她仿佛期待着从那张俊脸上看到些什么异样的情绪，好证明他还在乎着…… “第四组，武院的玉颜、唐念白，文院的石青衫。” 然而，她的一颗心迅速沉到谷底，因为杨择没有一丝反应，对她和对待别人没有任何不同。 石青衫垂下头去，若不是这样，她恐怕怎么也掩饰不住满心的失落。 一双温润的眸子，久久望着那道纤瘦的身影，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或许他做错了？ 长不高往后退了一步，老不死便缓缓开口。 “杨择早就接受过这些训练，所以这一次他不参加，战场的障碍设置，全都是由他来布置的。” 说着，老不死看向杨择，目光中满含赞许之色。 杨择这次难得没有打趣师父，只是谦虚地点头致意。 老不死转过脸来，面色微微肃然：“这次只是模拟实战，哪一组能配合默契，率先占领城楼便为胜，所以你们大家要注意分寸，点到为止。” 大家都纷纷说是，老不死面色微有和缓，恢复往常那副慈眉善目的表情。 “留给你们七天的时间，可以去实地探看战场，制定作战计划，第八天时，文院弟子留在无极殿发布指令，武院弟子带着各自队伍上战场。” “哦，对了，每组都会分得二十名士兵，可以合理安排。” 听得老不死这样安排，大家脸上都有着跃跃欲试的表情，极少数的表情各不相同，比如愁眉苦脸的唐婉然，多愁善感的唐婉柔，黯然伤神的石青衫…… 正事说完，老不死免不了又是一番说教。 “当你们从不老山走出去之后，我相信老道一定找到了帝王书的归属，届时必会迎来天下大战……我倒是很希望你们同门师兄弟永远都能和睦相处，可我也不能自欺欺人，你们呐，早就注定了要兵戎相向，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老不死脸上露出几分悲悯的笑容，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扫过每一张青涩的脸庞，渐渐收起感慨的神色。 “所以，让你们提前感受一下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到时候也不至于慌乱。” 正打算说完走人，吃不饱看了眼石青衫这个样子，有点心疼自家徒弟，便憨笑着看向杨择。 “阿择啊！” “四师父，怎么了？”杨择微微颔首。 “阿择啊，青衫丫头这一组呢，文院只有她这一个，这组从人数上就输给其他组了啊！你呢，就多提点一下青衫丫头吧，她还什么都不懂……” 作品正文 第429章 提点她 最近关于他们俩的传言，师父们多少有些耳闻，没当真罢了。 但看到那么机灵的石青衫，萎靡成这样了，毕竟是吃过她做的多少美食，吃不饱这心里也不落忍呐！ 吃不饱的好言相劝，让石青衫都脸红了，她有些别扭地看着杨择，心里多少有着不甘心。 师父这样为她说话，好像是她想求着杨择来帮忙似的！ 可她面色冷淡的同时，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期待。 杨择的目光淡淡扫过来，望着石青衫半响，唇角微微上扬，那声音如从前一般的清冽好听。 “石青衫……” 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以这个声音轻唤出口，石青衫的心情更莫名紧张起来，期待着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面色却不为所动。 杨择低低笑着，“我知道模拟战场的部署和漏洞，若是提点了石青衫，这样对其他人岂不是不公平？此类提点，与作弊无异。” 按照杨择的说法，好像是吃不饱在有心帮着自家徒弟作弊了？ 吃不饱心里有点不爽，而石青衫更像是被大家的目光扒得干干净净，从里到外审视了一遍。 继而，杨择看向师父们，微一颔首，一张脸上写满了冷静和公正，“他们这组在人数上的确吃亏，不如让他们轮空一次，少过一次障碍便可。” 四位师父相互对视，分别露出赞同的目光，看来这样是最妥善最公平的法子了。 “好，那便按照阿择所言。” 如此分好组，大家便都离开了。 杨昭拽着杨择先行一步，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石青衫感觉自己的腿脚都僵硬了，不知是如何走出无极殿的。 出了无极殿的院门，奚落声便在耳边响着，十分难听刺耳。 “看来这是被人甩了！” “一直不管自己的长相如何，硬往别人身上贴，当自己是出来卖的？” “大家早就知道何为云泥之别，偏偏你要以为自己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云，呵呵，真是蠢呐！” 石青衫抬眸望过去，目光中暗含一丝羞愤，强压着怒火道：“任灵兮！你说够了吗？” 众人都愣在原处，若只是任灵兮一人在嘲讽，大家尚且不会觉得奇怪，怪的是一直沉默寡言的石青衫竟然也会当面还嘴？ 就连在前面走着的杨昭和杨择，也回过头来，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 被顶撞了，任灵兮似乎来了几分兴趣，不顾任南珣的低声劝言，径直走上前几步，双手环胸，那眼神透着高高在上的优越和讽刺。 她轻声漫语，“难道不是你被男人甩了吗？难道不是你自不量力吗？我哪里说错了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毕竟是同门，你不必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唐念白轻轻皱起眉头，儒雅清润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任灵兮长眉一挑，笑容更是娇艳嚣张，“情夫？这么想帮她出头？” 在唐念白的毕生中，似乎没有女子对他这样刻薄过，他竟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任灵兮，你够了！” 出声制止的，竟然是石青衫。 石青衫冷冷盯着任灵兮，发红的眼圈更显几分坚定，“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刚才唐念白与任灵兮争辩的那一会儿功夫，石青衫的余光一直看向杨择，似乎渴望着他能像从前一样为她出头。 可惜，没等到。 见石青衫第二次顶撞，任灵兮的眸光中将将露出寒芒，却被一双大掌拉住，“灵兮，不要胡闹了！” 这是来自于，任南珣的警告。 任灵兮恨恨瞪了他们两人一眼，被任南珣硬是拖着手离去。 大家都回去收拾东西，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石青衫身上时，她肩膀微微垮下来，还是平时那副安静可人的模样。 唐念白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青衫，是不是我……” 唐念白的声音响在耳边，石青衫却并没有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向刚才树丛处那道清影——已经离开了。 石青衫这心里，似乎有一种被抽离的酥麻痛感，她轻轻摇摇头：“我回去了，回去收拾东西。” 望着那道纤瘦背影一步一步地离去，唐念白的眸光微微凝住。 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各个院子的徒弟都在收拾东西，他们将按照分组，重新分配住处。 石青衫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觉得再没有什么，于是乎坐在了梳妆镜前，开始了这几日每天都要进行的事务——发呆。 正在失神时，门被扣响，随即不客气地推门进来。 是唐婉然。 很难得的，唐婉然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垮坐在椅子上，一会儿抬头望着天花板，一会儿低头看着脚尖，最终以连声的哀叹引起了石青衫的注意。 “你都收拾好了？”石青衫回头，随口问了一句。 唐婉然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十分烦躁：“我现在哪有心情收拾东西啊！” “那你想干什么？” 唐婉然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我跟娘娘腔分在一组，这也就算了！还有那两个女魔头啊！我可能活不下去了！” 原本阴郁的心情，在看到唐婉然这个表情后，石青衫竟然被逗乐了些许，她弯了唇角打趣道：“你们都是公主，交流起来可能更方便。” 唐婉然甩给她一个幽幽的眼神，“我和她们会有交流？” 接着，唐婉然又抓心挠肺地痛苦了好一阵子，“她们两个，我都打不过啊！我连那个娘娘腔都打不过，这一次肯定要死了！” 师父们是让他们作为一组打别人的，唐婉然却先想着万一内讧起来如何自保…… 石青衫好一阵劝慰，这才哄着唐婉然快去收拾行李。 临出门前，唐婉然还有些犹疑地问道：“你，和我表哥分在一组，杨择不会有什么不高兴的吧……” 石青衫那一点喜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都没了，唐婉然赶紧道：“我去收拾了啊！” 唐婉然风风火火回了房间，石青衫靠在门边，再一次陷入了深思。 她和唐念白分在一组，杨择会怎么样？ 脑子里一片空白，可她却自嘲般笑了笑。 能怎么样，杨择根本不会在乎，也不会不高兴吧！ 作品正文 第430章 送地图 模拟实战的主战场就在大家来时经过的那一片森林中，这里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易于设置重重障碍。 若是从上空看去，森林恰好是个正方形，因此这四组分别占据四个方位，各自安营扎寨，七天之中哪里都不能去，潜心研究战场地形和战术。 营寨就是一个个简易的帐篷，主帐是集中议事的地方。 大家将各自的东西安置在自己的帐篷之后，便都来到了主帐之中。 石青衫进来时，玉颜和唐念白早就在这里了。 玉颜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专心看沙盘去了。 唐念白迎上来，问候了几句。 石青衫正觉得气氛尴尬之时，有一小将打扮的人进来，将三套军服献上便退下。 “石大人，二位主帅，四位师父要求大家行军作战时，必须着好军服，从此刻起，这片森林便是各位逐鹿的天下。” 军服是青衣的，文将只有一身青衣和铠甲，武将多了一个头盔。 望着那头盔泛着的冷芒，三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兴奋之色。 仿佛真的到了那一天，天下乱后将重生，草莽英雄四起齐纷争。 这，可不是儿戏！ 他们三人回到营帐中换上贴身的青色军服，石青衫怎么也穿不好那铠甲，急得满头大汗，只得抱着沉重的铠甲回到主帐中寻求帮助。 玉颜穿的利索，铠甲在她身上服服帖帖，倒像是一个很有能耐的女将军。 看玉颜那冷冰冰的表情，石青衫便打了退堂鼓。 刚想转身出帐，去找别人来帮忙，只听得另一旁唐念白轻声道：“我帮你。” 玉颜侧目，石青衫也微有窘色。 可唐念白表情自然，认真地帮她整理盔甲，那副坦荡荡的样子倒是让石青衫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玉颜也没有再看他们。 “这个腰带系在这里……”唐念白站在她身后，帮她整理着，一边耐心地讲解着。 石青衫认真听着，低头看自己身上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被这铠甲压垮了。 正在此时，营帐的帘子毫无征兆地被掀开，有一双黑靴霍然出现在石青衫低头的视线之中。 她心里咯噔一下，顺着向上看去。 一双手捏着一份软羊皮，再往上看，便是那弯弯的唇线，还有清冷的眸光，满是讽刺…… 是杨择！ 见石青衫抬了头，杨择便笑笑开口：“两位，玩完了吗？” 石青衫神色一僵，嘴唇轻动，想说点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难道她要拼命解释，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吗？ 唐念白帮石青衫整理好后背，这才抬头看去，“杨择师兄……” “这是战场的地形图，每组各有一份，从此刻起，你们三人将站在同一战线，打败其余三组，夺得胜利。” 杨择将视线从唐念白身上收回，没有听他多说什么，便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石青衫别开了脸，她怕再看着杨择，很有可能情绪会忍不住。 “还有什么不懂，现在可以问我，研究战术的七天和最后一天对阵，由我全权负责，师父们不会参与。”杨择颔首，很随意地说着。 站在沙盘前的玉颜开口了，“杨择师兄……” 杨择望向玉颜，她顿了顿这才开口，“师兄，我们这组的军服是青色，那么其他组呢？” 杨择唇角微弯，“吕继那组是白色，唐婉柔一组是红色，杨昭那组是青色。” 颜色不同，而这四个颜色，总让大家能联想到什么…… 石青衫微微凝眉，最先反应过来，“这代表了三国一族？” 杨择悠悠的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这便是了。 以文院弟子做代表，代表了天下三国一族。 吕继来自白楚，恰好同组分到一个任有情，于是这组是白色。 唐婉柔来自赤焰，而玉歌是玉西族的，崇尚红白二色，这组取了红色。 杨昭来自玄轻，玄即为黑。 而石青衫则是为了与杨昭这组作区分，由她的名字来选色，为青色。 所有都模拟了三国一族的格局，这是让大家提前感知那乱世的到来？ 不止是石青衫这三人，此时大家都心潮澎湃，纷纷投入作战计划当中。 看三人具是沉默，杨择淡声道：“再没有问题了吧？” 三人又是沉默，杨择转身，掀了帘帐便出去了。 见杨择消失在那一扇薄薄的帘帐后，石青衫这才抬起眼，恋恋不舍地望着。 此时，玉颜早已经低下头，研究杨择那份地图去了。 “会不会，有很大困扰？”唐念白望着石青衫，轻声问道。 石青衫转头看着他，半响才轻笑，“我们研究研究地图吧。” 困扰实在很多，不怪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夜风凉凉，四座主帐中灯火通亮，大家都全身心地投入作战计划之中。 幻生河边，两个酒坛子倒在草丛中，一黑一白两个男人坐在草丛中，醉意微醺。 身着白衣的男人，他屈起修长的左腿，手肘随意搭放在膝盖上，手中的酒坛子晃悠晃悠，又足足喝了一大口，这才懒懒笑了。 身穿黑衣的男人，似乎喝的有点多，单手支在酒坛子上，另一手对着他指指点点，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皇叔啊……你说实话，你是白楚还是赤焰派来的探子……这个时候把我拉出来喝酒，你、你存的什么好心呐！” 已经喝醉了，杨昭连哭的心情都没了，只想借着酒劲儿把心里的怨气吐出来。 杨择淡淡笑着，眸光闪烁着，仿佛倒映着整个夜空的璀璨。 “你也有几个月没有好好喝到酒了，还不谢谢我？” 在这不老山上，禁酒禁肉，这群人都快成了苦行僧。 杨昭咕咕哝哝的，不可否认吃人嘴软，但他更想大骂杨择。 “皇叔，不是我说你……你和石青衫那是在胡闹什么？这跟唐念白、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被人家比下去了？” 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杨择和石青衫因为唐念白而闹掰了，杨昭就更清楚了，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问一问，如今杨择主动找上门，他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杨择微一挑眉，看向醉醺醺躺着的杨昭，“你倒是清楚？” 作品正文 第431章 你根本不配 杨昭嗤嗤笑着，摆摆手道：“你当这不老山的人，都眼瞎着呢？大家都看得出来……” 杨择眸光闪过一丝光，他一把拽住杨昭的衣领将他拉着坐起来，“难道她眼瞎吗？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小白脸？” 被杨择这么一晃，杨昭都快吐了，他忍住想呕吐的冲动，还是先回答杨择的问题，否则不吐的话，也可能被杨择打到吐。 “皇叔啊，你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吗？这个，你都不懂……” “臭小子，有屁就放！” “……人家小白、不，唐念白……人家那么温柔体贴，哪像你，霸道、蛮横、不讲理、见色忘义……” 嘭，杨择一松手，杨昭的身体失去了重心，猛然往后栽去。 在杨昭的大头快要砸在地上之前，一双大掌先护住了他的后脑勺，见他没有被硬邦邦的草地砸坏了脑子，这才抽出手，任由他睡过去。 杨择身子往后一仰，单手撑在草地上，一口烈酒缓缓入喉，目光沉沉如星陨灭。 他是看出了石青衫的改变，却也没有像从前一般哄劝。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石青衫一味顺从，杨择则是强势地控制了一切，两人都以为这是应该有的相处模式，却都不愿承认早就有了裂缝。 这一次石青衫的反抗，反而让杨择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他最在意的，似乎并不是石青衫是否对他真心，而是从内心深处在挣扎着，对自己的灵魂发出了拷问。 杨择遥遥望向那高处的楼阁，目光中有一瞬间的游离。 在玄轻的这两年中，是不是真如石青衫所言，他假戏真做，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还是说，他真的动了真情？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大家处于不同角度的考虑，制定战略战术时多有争议，但杨择说了，要以文院弟子的意见为主，于是都很快确定了计划。 但是这场模拟战，难倒了石青衫。 看其他三组之中的文院徒弟，吕继是白楚国将军，当然要压得过唐婉然，拿了大主意。 杨昭和任灵兮这两人倒是分工合理，任灵兮不管不问每天来了主帐就嗑瓜子喝茶，杨昭乐得一个人全面部署。 而唐婉柔和玉歌这两人，虽然都没有过作战的经历，但两人都是性子温柔的姑娘，有商有量的也算是确定了一条主线。 而石青衫……只有她一个人，六神无主！ 眼看着还有一天时间，她却什么方案都拿不出来，她坐立不安，却又无计可施。 若是经商，斤两必争、谈判的技巧，她都很精通。 可行兵布阵却不行，这是真刀真枪啊！ 主帐中石青衫坐于上座，眼前摊着一堆画的乱七八糟的纸，却没有一个有用的信息。 见此情景，玉颜坐在下座，想了半天还是露出嘲讽的表情。 “石青衫，这就是你给我们组拿出来的作战方案？你知不知道后天，我和唐念白就要上战场了？” 这一句话，似乎又把石青衫心底的那根弦绷紧了。 这是战场，不是一个可输可赢的游戏！ 向来少言寡语的玉颜，也被气得不轻。 石青衫心里烦躁又歉疚，总不能因为她，拖累整组人…… “你为什么拿不出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你的心，完全没有放在这场战争，全都牵挂着你那些儿女情长是不是？” 面对玉颜的犀利质问，石青衫语塞，眼眶也微微发红。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灵活心思全都止于和杨择吵架的那一天，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消沉的。 “对不起……”石青衫微微垂下头去，发丝轻轻漾在额前，显得更加可怜。 这可怜的模样却让玉颜更生气，甚至噌地站起身来，“说对不起有用吗？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四位师父说，我们认输，石大小姐认为这样可以吗？” 石青衫深深吸了一口气，“玉颜，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凭你，想什么办法？五天的时间你都想不出来，只剩下两天，你告诉我你可以？”玉颜极其讽刺地看着她。 玉颜向来是冷漠不近人的，甚至不喜言语，这次费了这么多口舌来痛骂她，看来是气急了。 石青衫自知愧疚无比，只是低头不解释什么。 玉颜看了这模样，不知怎的越发生气，言辞越发凌厉起来。 “我来想办法！” 一道清润的嗓音打断了玉颜的嘲讽，唐念白将几张白纸平铺在桌案上，望着两人，“这是我拟定的作战计划，按照这个做，我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石青衫怔然，玉颜将信将疑。 唐念白一番解说，轻易地将这场战事由繁化简，不仅易于石青衫指挥，更便于作战的实际操作。 这份详细的作战计划，简直是石青衫的救命稻草。 “谢谢……”石青衫望着唐念白，真诚地说道。 唐念白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还没说什么，便听得玉颜冷笑一声。 “在不老山习练将近三个月了，石青衫，你学到了什么？” 大家都看在眼里，武院的弟子武功有所长进，在两位师父的调教下，对战略部署等有了不小的飞跃。 文院弟子也不差，学到的大多是掌控全局的能力，其中以杨昭最为卓越。 可石青衫和唐婉然这两个不争气的徒弟，到了这个时候便显出了弱势，她们根本什么都不会！ 石青衫轻抿唇线，刚升起的信心又被击垮。 唐念白轻叹一声，劝道：“玉颜，我们是同组的，这时候该团结一心……” 对于唐念白的好心劝说，玉颜完全没有听进去，一直嘲讽地望着石青衫。 “你该是好好想想任灵兮所说的话，你凭什么站在杨择身边？又凭什么站在这里？” “你根本，不配！” 说罢，玉颜转身离去。 石青衫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笑脸，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玉颜说的话。 你凭什么站在杨择身边？ 又凭什么站在这里？ 你根本不配…… 对的，她根本不配站在杨择身边，一直都是她跌入了一个幻梦，不肯醒来，不是吗？ 作品正文 第432章 开战 仿佛有千斤石块重重压在石青衫心上，令她喘不过气来。 石青衫深深吸了一口气，使劲地眨着眼睛，生怕眼泪掉下来。 看出了石青衫的软弱，唐念白却不知如何安慰。 两人一站一坐，沉默片刻唐念白才说话，“这两天你好好研读这份计划，到时候按照这里面所写的方案，来逐步下令便可，不会出错的。” 石青衫没有抬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 听得她的声音中有几分沙哑，唐念白露出一丝无奈，“玉颜所说的，其实都不必放在心上……”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石青衫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唐念白一顿，虽然她看不见，却也点了点头，走向门口。 他掀开帘帐，刚要踏出去，却又停顿住，回过头来。 “我一直在，你别怕。” 闻声，石青衫的身子有一丝轻颤，缓缓抬眸看过去。 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唐念白别开了眼睛，掀开帘子出去了。 我在，你别怕。 这句话，杨择曾对她说过多少遍。 她几乎信以为真，他会一直在…… 石青衫伏在案上，再也忍不住泪水，无声地痛哭了一场。 这七天非常严格，除了自己的营帐，所有弟子不许随意去往敌营，哪怕关系好闲聊都不行，以免交换军情。 第八天，决战的时刻很快来到。 武院弟子已经带领着各自的二十名士兵，从四个方向潜入了森林。 由于石青衫这组的营帐，正好处于不老山和森林之间，便选择了这里，作为所有文院弟子齐聚的地方。 营帐中放置了一张长长的桌子，桌上是插满各色小旗子的标志，坐于首座的是杨择， 文院弟子分列他的两侧。 而杨择的身后，四位师父正坐在上方，悠哉享用香茶。 门口分列着二十五名小兵，每组五人，用于上传下达，等候文臣的命令。 还有四个小兵就站在沙盘前，待前线的情况一反馈过来，他们便依言将沙盘中的布阵做好，供这几位文臣参考。 几人盯着沙盘之中的形势，这才真正感觉到了紧张。 杨择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没有一丝停顿。 他双手拢起放在桌案上，微微扬唇，“准备好了？” 闻声，所有人看向他，只见他薄唇轻动。 “开战。” 这两个字，仿佛令所有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战火纷争的画面。 经年之后帝王书一出，天下大乱，陷入疯狂的混战，所有战士都为着自己的国家抵御外敌侵扰，浴血奋战。 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无人可阻。 这天下，注定要归一！ 杨择的一声令下，在场的姑娘们都愣住了，杨昭最先反应过来，一双眸子骤然变得凌厉，盯着沙盘中的形势，高声令下。 “让两位主帅，从东西两个方向的小路包抄过去，一定避开前方树木遮掩的障碍区！” “是！”得令的小兵，赶紧出了营帐去下达命令。 吕继也分秒必争，心里先对杨昭的命令有了大致的判断，随后赶紧下了命令，小兵立刻出发。 一时间，唐婉然和玉歌相视一眼，有些慌了，还是玉歌相对镇定些，赶紧下了个中和一些的命令。 石青衫的心也悬在嗓子眼了，按照唐念白部署的战术，果断下令。 沙盘中颜色各异的小人，在小兵手下不停地挪动着，变换着位置。 杨昭和吕继的斗争最为激烈，命令一个接一个，小兵们风风火火地进出营帐。 最后索性摘了营帐的帘子，大家心里紧张无比，也顾不得天气凉了。 杨昭有条不紊，吕继紧随其后，但是面对着杨昭的猛烈攻击，却还是有些吃力，白嫩的额头都冒汗了。 唐婉然也很紧张，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乖乖闭嘴，给吕继磨墨递茶的份儿，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一个团队的凝聚力。 相对于同组忙碌的杨昭，任灵兮简直是个清闲的看客。 她就远远坐在一边，喝喝茶吃吃点心，偶尔打个盹儿，还嫌杨昭他们喊的声音太大了…… 唐婉柔和玉歌就比较吃力了，有好几次两人都把下令的文书递给小兵了，却又匆匆追回来，说命令下错了。 这样一折腾，他们同组的石梦年和任南珣因为迟迟没有拿到命令，而贻误了最佳作战时机。 石青衫，她的紧张是让几位师父都看在眼里的。 表面云淡风轻地坐在那里，杨择忽然感觉到腰上被戳了戳，一转头便对上吃不饱和老不死那两双笑眯眯的眼睛，正觉得奇怪时，他感觉腰上又被戳了，低头一看，是长不高正叉着腰，一脸不服的表情。 “师父，你们有话就直说。”杨择无语地笑了笑。 长不高跳了起来，扯住杨择的耳朵往下拉，笑呵呵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想帮那个丫头是不是？师父们让你放一次水，我们就想看看……嘿嘿……” 杨择吃痛地护住了他的耳朵，看起来这四位师父都等着在这儿看好戏呐！ 杨择刚一转身，却见石青衫笔走游龙，快速在纸上写下几行字，一边不疾不徐地对小兵重复着写下的内容。 “让唐念白躲过障碍，和玉颜分别进森林……” 她又写了另一封，“这个你交给唐念白，让他派几个士兵率先探探情况，你直接交给他，他懂得我的意思……” 这波消息送出去，隔了一会儿又反馈回来。 杨择一直坐在那里，看石青衫接到消息后，盯着沙盘时眉头皱了又松开，表情从十分紧张到不太紧张，变换了多次，然后不断地下达命令。 命令的内容杨择没有太听清，大多都是唐念白、唐念白、唐念白…… 总之，杨择的表情越来越臭，阴阴冷冷的。 他身后的几位师父却笑得欢快，都快笑出声了！ 总是让唐念白做这做那，石青衫也没有办法。 作战计划是唐念白亲自写下的，而玉颜很有可能不理解她的意思，更有可能极大的不配合，所以她才将重担全都压在唐念白身上。 浓密的森林之中，红白青黑四色队伍已经相遇，纠缠在一起。 作品正文 第433章 退兵 很是难得的，杨婵和任有情一路上竟然没有打架或者起冲突，完全听从吕继的调遣来行军布阵。 因为两人都是强者，而且是公主，她们从小耳濡目染，知道听从军令的重要性。 这支队伍与石梦年和任南珣率先相遇，四人都是实力高强的对手，见到彼此时，眼睛也都亮了，迅速投入战斗。 说起来也有意思，杨婵和石梦年同是玄轻人，任有情和任南珣又是白楚人，是亲兄妹，可四个人完全分得清这是什么场合，手下对彼此都没有留情。 原本四人实力都差不多，若是杨婵任有情没有碰见石梦年任南珣，那么她们就可以顺利地过了这个障碍，离夺得胜利的城楼很近了。 可这两位也没想到，石梦年和任南珣的配合竟然格外默契，直把她们俩打到呛不住，连连退了好多。 另外相遇的两组，状况则更加激烈了些。 因为唐念白曾有部署边防的经验，这次的战略战术也还不错，很快就要到达城楼。 可在最关键的卡点，却与姜风眠玉子熙相遇。 眼看着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两方都虎视眈眈盯着彼此，这便纠缠在了一起。 玉颜没有武功，而且师父们明令禁止不许用毒术，所以她早就研制了许多暗器。 巧的是，他们正好遇上了同样不会武功的玉子熙。 玉子熙和玉颜两人相遇，便是分外眼红啊！ 玉子熙也早就有了准备，拿出暗器来和玉颜相斗，两人似乎很不爽的样子，不知是谁先用了毒，这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这两人，谁知道他们谁会出个狠招，放个见血封喉这种剧毒出来，大家都玩完了！ 说起来这姜风眠和唐念白的关系非常好的，两人在赤焰时便师承同门，学的是同一种战术，连武功都如出一辙。 只不过姜风眠稍逊一筹，却也越打越来劲儿，激发了最大的潜能，跟唐念白好好战一场。 两相牵制之下，唐念白和玉颜被绊住了脚，几次都无法突出重围，两支队伍便都僵持在这里。 军情送达营帐之中，文院弟子们脸上也都现出了凝重的表情，这似乎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时段，谁先占据先机，便是获胜了！ “来人……” “来人……” 一阳刚一阴柔的声音同时响起，杨昭和吕继两人对视一眼，仿佛在空气中擦出了火花，便赶紧低头写下命令，一边跟小兵嘱咐着下令。 两个小兵拿了命令就走，杨昭和吕继剑拔弩张，坐在这里就已经将对方当做真正的敌人了。 盯着沙盘之中，纠缠不休无法脱身的唐念白和玉颜，还有越来越少的士兵，石青衫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候，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大家都无暇顾及别人如何，都紧盯着沙盘中的战况，杨择便一直冷冷望着石青衫的反应，几次嘴唇动了动想开口，却又止住了。 石青衫脸上一直现出犹豫的神色，紧握的双手终于摊平放在桌上，又执笔写下一行字，唤来小兵。 “吩咐两位主将，我们退兵，保住剩下的人。” 这个决定，令杨昭和吕继纷纷惊讶侧目。 不争了？ 小兵也愣了一瞬，见石青衫没有再改变，就赶紧走了。 小兵离开了，石青衫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垮下身子坐着。 退兵，就意味着她们这组失去了争夺胜利的资格，意味着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真好！ 正在拿不定主意的唐婉然和玉歌，听到石青衫的命令后，两人犹豫了许久，终于是玉歌下了决定。 “我们的人，不要再打，原地待命。” 下完命令后，玉歌和唐婉柔终于也体会到了，石青衫刚才的那种轻松。 对于石青衫和玉歌所做的决定，杨昭和吕继完全不愿理解，吕继脸上甚至出现了嘲讽的表情，还轻声奚落道。 “毕竟是女人，妇人之仁！” 眼看着成功唾手可得了，怎么能不拼一把？ 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就看那些武将们执行的如何了，剩下的只看大家的速度了。 文院弟子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便都神色疲倦地坐在原处，静静地喝着茶水，一时无言。 噔噔！ 杨择以食指骨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环视着众人淡然而笑：“太阳落下的时候，便知道结果了。” 窗外原本晴明的天空，此时已是火红的金光一片，夕阳渐落。 这场模拟战，持续了整整一天。 “现在，由我来做最后的总结。” 杨择喝着清茶，众人又恢复了神采奕奕，坐直了看向他。 杨择最先看向离他最近的杨昭，“你最后下达的命令，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成功？” 杨昭微一颔首，斟酌一番这才开口回答：“姜风眠和玉子熙已经攻占了很多障碍处，所以我们……” 从杨昭开始，大家都一一回答着杨择的问题，然后杨择再给出中肯的建议。 其中最为受益的是杨昭和吕继，杨择的话可以算是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们受益匪浅。 令吕继意外的是，杨择竟然能对他和杨昭一视同仁，教给他许多作战的技巧。 正在杨昭、吕继和杨择讨论得正尽兴时，一双纤纤玉手伸过来，将一碗茶端到了杨择的嘴边，就差喂他喝下去了。 “师兄，你辛苦了，快来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这娇柔的声音，让大家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任灵兮又是哪个？ 杨择还没什么反应，一口茶还没咽下去的石青衫，却呛得喷了出来。 “咳咳……”她捂着嘴，咳嗽已经够轻了，却还是引来了大家的注意，尤其是任灵兮的白眼。 “石青衫，你没事吧，快来擦擦。”唐婉然从吕继身边绕过去，将一个帕子递给石青衫，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吕继回过头来盯着唐婉然的背影，暗暗骂道：“叛徒！” 唐婉然自然听到了，转过头去毫不客气道：“模拟战已经结束了！我现在还是和石青衫是同一个师父，我们同门相亲相爱，怎么就叛徒了？” 作品正文 第434章 你和唐念白 吕继淡淡转脸，不想再和泼妇争辩。 石青衫用帕子擦了擦嘴，微微垂着眸子，耳朵却在注意着杨择的动静。 听得杨择轻笑着，还有杯盖碰撞的声音，“那么，谢谢你了。” 任灵兮的笑声似乎更加媚了，“师兄，这是我应该的嘛……” 听到师兄这两个字又从任灵兮口中说出，石青衫只觉得很讽刺。 就在前不久，杨择还承诺着，说什么师兄这个称谓只有她能叫，他不许别人轻易喊的，可真是个笑话啊！ 石青衫根本不想抬起头来看他们两人眉目传情的画面。 杨择执起茶碗，都已经放到嘴边了，余光瞥见石青衫还没反应，心里又升起一阵无名火，便假装抿了一口，笑着放下来，继续对玉歌发问。 许是听出了杨择的厉害，玉歌也虚心起来，前前后后请教了不少问题，其间杨择还有意将杨昭拉出来遛遛。 杨昭在玉歌心里的形象啊，一下子就高大起来了，只不过比杨择矮那么一点点…… 指导过玉歌之后，唐婉柔坐在那里，食指拇指捏在一起似乎有些犹豫和害羞。 杨择对她温温一笑，“唐婉柔。” “啊。”唐婉柔怯怯地答应了一声，脸颊一下子绯红起来。 这种青涩的反应，却令杨择一下子忆起石青衫最初时常有的表情，见到他时常常懵懂脸红，那个样子的石青衫，可真是可爱啊…… 杨择的笑容更加温和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如果没有，我倒是有些地方想指教你，你愿不愿意受教？” 唐婉柔受宠若惊，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忙点头。 尽管是对唐婉柔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娇公主，杨择也很有耐心地讲授了许多，这仿佛给唐婉柔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在天下大义面前，她这个赤焰公主，总该是要为赤焰百姓做点什么。 别的技巧倒是没学会，但她心中似乎添了一份作为公主应有的责任感。 指点完毕，唐婉柔一脸感激地望着杨择，她还是头一次觉得，除了姜风眠和唐念白之外，也有男人这么帅呢！ 指点过唐婉柔后，杨择停顿下来喝了口茶，这个时候，他身后那四位师父都眼巴巴地望着他，长不高还急吼吼地提醒着：“阿择，还剩下最后一个，赶紧指点完，我们好结束呀！” 杨择那一口茶差点哽在喉中，他放下茶杯回过头去，面无表情地望着四位师父。 这四位的眼中燃烧着的，那是熊熊的八卦圣火啊！ 他们哪里是想结束？分明是想看看杨择会如何对石青衫的！ 杨择轻咳几声，转过头来，缓缓抬眼，望向石青衫。 与他的目光相汇之时，石青衫的心里紧了一下，却劝着自己要放轻松。 杨择双手拢着，淡淡笑问：“石青衫，说说看，你为什么选择退兵？” 正是因为石青衫退兵，这才启发了玉歌和唐婉柔，无奈之下也选择了退兵。 听得自己的名字被杨择叫出来，石青衫竟有一瞬的失神。 怎么从前没发现，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啊…… 然而，这个好听的声音，却说出了不好听的话语。 “你知不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下，让玉颜拖住玉子熙，唐念白动用全部兵力去攻击姜风眠，只要从姜风眠这里撕裂一个缺口，你们获胜的可能性甚至超越了任何一组！而你，却把成功的几率彻底毁灭了！” “你是不是最后被逼无奈，想临阵退缩了这才出了这个馊主意？”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是在指责石青衫的不是，口吻十分不屑。 这令石青衫慢慢生出一种羞愤之感，他凭什么这样说？ “这个决定不是我异想天开才得出的，而是我和唐念白早就商量好的！”石青衫的声音不禁拔高了几分，甚至带着几分置气的意味。 看着石青衫红着眼圈争辩，而杨择也一脸漠然，四位师父却是津津有味，巴不得两人再多一些冲突，这才看得过瘾…… “你和唐念白，你和唐念白……”杨择连连冷笑，重复了好几遍，语含讥诮道：“你和唐念白商量出来的，便是这种馊主意吗？” 石青衫气极，也是分毫不让，“若杨择师兄不愿指点便算了，何苦要这样言语羞辱？若只是羞辱我，羞辱我的伙伴，这种指教，我不听也罢！” 言辞之间，句句犀利。 谁都能听得出来，石青衫这是处处在维护唐念白！ 杨择连声冷笑着，“好，好！你们真是有大本事！哪里用得着我在这儿多管闲事！” 营帐中文院弟子的激烈讨论，最终以杨择和石青衫的冷语相向而告终。 众人正要散去之时，从森林处传来最后的消息，令众人神色微变。 这是情理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 天朗气清，有柔软的云彩遮蔽了太阳刺眼的光芒。 无极殿的院落中，十六名弟子神采奕奕，整齐排列着，面对四位师父。 老不死环视这一十六人，缓缓捋须，笑容超然淡泊。 “这短短的八天，把大家打乱临时组队，确定作战方案，再到实战演练，我知道这个过程中，大家都付出了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因此所有人都值得表扬。” 当然，任灵兮、唐婉然这一类人除外。 “这场实战，没有和平妥协，只能迎难而上，因此必定只出一个胜者，就是杨昭这组。” 以杨昭、任灵兮、姜风眠、玉子熙组成的队伍，他们身着黑色铠甲，犹如战场归来的勇士。 其他人多少有些不服气，吕继也是如此，与此同时又有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对杨昭这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多了几分敬意。 说不得表情肃然，却是在表扬：“此行，杨昭反应迅速，指挥得当，让武将们抓住了最有利的时机攻克城墙，因此功劳最大。” 得到表扬，杨昭谦逊地颔首，胸中却有着什么在激荡难平。 他忽然懂得了，杨择当初为什么让他留在文院。 文院弟子，才是挥斥方遒的王者！ 作品正文 第435章 瞎指挥 “呵呵呵呵……” 一阵不合时宜的娇笑声响起，大家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小妖女。 任灵兮以袖轻掩着红唇，媚然的眼波飘向任有情，一字一句娇声道：“姐姐啊，没想到有一天，你还会败在我手上，我还当你是无所不能的呢！” 奚落任有情？恐怕只有任灵兮敢这么做了吧！ 任有情淡淡扫过来，冷冷看着任灵兮，没有多说什么。 任灵兮喜欢在嘴上占便宜，任有情这个姐姐自然是知道的，一般都不会跟她计较。 照理说来呢，杨婵和任有情算是武院弟子中最强的组合了，她们两人很有可能夺得第一。 输的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她们俩都不知怎么回事，石梦年和任南珣竟然格外有默契，杨婵和任有情几度想拆散她们单打独斗，逐个击破，可都没办法攻破。 那两个人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进同退，所以杨婵任有情才分外吃力。 石梦年和杨婵不相上下，任南珣和任有情水平差不多，可一加一大于二，便是这个道理了。 二则是因为，石梦年和任南珣刚脱身那个空档，杨婵和任有情同时恼了对方，认为都是对方拖了后腿，两人一个看不对眼，便开战起来。 鹬蚌相争，石梦年和任南珣便早就逃脱了。 对于自己这一组的惨败，任有情并不觉得无辜，反倒是要为任南珣他们叫屈。 “师父，任南珣石梦年他们二人，和姜风眠玉子熙同时到达城墙，为什么算作输？” 石梦年和任南珣对视一眼，都没有想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意思。 照这两人的性子，大概是不会质问师父吧，可任有情非要弄个明白。 “是啊师父，同样到达，他们便算是输了，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杨婵也跟着说道。 任有情开口，多半是为了任南珣。 而杨婵为他们这组说话，则是为了石梦年。 从前，石梦年也是杨婵心中一个可敬的对手，在这里，石梦年更是玄轻人。 面对质疑，长不高跳的二尺来高，看起来是气极了。 “杨昭指挥得当，和姜风眠玉子熙配合默契，那是人家那组的本事！” 随即，长不高仰头瞪着唐婉柔和玉歌，大骂道：“你们俩呢？光给我丢脸！不懂还瞎指挥，瞎指挥什么！” 玉歌还好说，唐婉柔当即就眼圈红了，惹得姜风眠一阵心疼。 重点不在这两个小姑娘瞎指挥，更重要的是石梦年和任南珣。 长不高教训了自己的徒弟，说不得也忍不住这个暴脾气，指着石梦年和任南珣骂的狗血淋头。 “你们两个是武将！知不知道一切行动都要服从指挥？为什么没有按照唐婉柔和玉歌所下的命令，原地待命？还敢不要命地往前冲，你们俩倒是冲上去了，可身后却没有一个活着的士兵，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石梦年和任南珣默然，后背微微僵住，目光有些游离。 当时唐婉柔和玉歌学石青衫那般，让同组人不要再继续拼杀，可石梦年和任南珣当即达成共识，没有理会命令，硬往上冲，导致原有的十个士兵全都死掉。 只有他们俩，登上了城楼。 而姜风眠和玉子熙身后，却还站在九名士兵。 正如说不得所言，身后的将士都死了，要为之拼杀的百姓们全都没了性命，这一切厮杀和牺牲便都没有了意义。 杨婵冷笑着，意有所指地说道：“师父，他们的指挥官没用，下的那是什么命令，怕是石梦年任南珣忍不了，无奈之下才违背的！” 这也该怪唐婉柔和玉歌，她们俩时常会下错命令，幸亏有石梦年和任南珣这两个人理解力好，执行妥当才几次避开了袭击。 任有情依旧不屑，冷声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正是如此，两位公主都是争强好胜之人，她们所期待的，只是最后的成功。 什么将士的死活、百姓的安危，于她们有什么要紧！ 老不死那双慈祥的眸子渐渐露出凌厉的光芒，他环扫着众人，弟子们脸上的表情各异。 或骄傲，或自负，或云淡风轻，或隐忍不发。 每个人都有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抱负。 “一国之中，文臣武将两参半，若有一方想行不轨之事，或配合不默契，或一强一弱，此国必亡！” “你们都是各国的肱股之臣，肯定能明白我所说的道理。” 老不死言尽于此，没有再多说，杨婵和任有情也沉默了。 看来，大家是懂了。 稍作联想便能明白过来，一个武将贸然违抗军令，若是成功还好，万一是存了私心，大败呢？ 这将会牵连多少人？ 正如石梦年和任南珣所为，或许他们俩有把握冲上城楼，夺得胜利，可他们是踩在十名士兵的身骨走上去的！ 每组分得的二十人，那是他们的士兵，也是他们所坐拥的天下。 百姓都死于战火之中，那么争到这胜利，有什么用呢？ 石梦年和任南珣沉默着，都从这一战中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正在大家沉默之时，长久不说话的玉颜，竟然也开口了。 玉颜面色冷然，话锋直指石青衫。 “师父，这次我们组的失败，这和石青衫的指挥不力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下令退兵，我们本可以杀出重围的！” 在最关键的时刻，石青衫下令退兵，玉颜眼睁睁地看着姜风眠和玉子熙带着人逃脱，气得要死！ 连杨婵那指桑骂槐的招数都省了，玉颜可是指名道姓地指责石青衫。 杨择深深望着石青衫，见她轻皱眉头，抿起唇线，似乎有几分茫然无措。 这个丫头，为什么还不向他求救？ 若使一个眼神，他便帮她…… “回禀师父，退兵是我的主意，不关石青衫的事。”唐念白忽然挺身而出，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在出兵之前，我就已经做下决定，到万不得已之时，就让她用退兵这一招。” 石青衫陡然一惊，望向唐念白，立刻道：“师父，下令的人是我，退兵的决定也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上阵的武将只管听令，因此怪不得唐念白。” 作品正文 第436章 放两天假 两人都有维护彼此的意思，这么争争吵吵，却让杨择心里气得要命。 好啊石青衫，你到底把我放在哪里？ 现如今，你眼里只有这个小白脸了是吗？ 见石青衫争来抢去，任灵兮她们这些第一反应就是，惺惺作态！ 老不死低低的笑声响起，大家都噤声，只听他缓缓道。 “退兵之举，实是上策，无论是石青衫或唐念白，都值得表扬啊！” 玉颜皱紧了眉头，似乎很是不悦。 甚至觉得，这个老不死是不是在有意维护石青衫？ “这是模拟实战，你们便是主宰天下的王者，而二十名士兵既是你们的部下，也是你们的子民，你们在进入森林之前有没有想过，这次战争的胜利，究竟为了什么？” 众人纷纷陷入了深思，其实凭着他们的聪明才智，也好理解，当然是为了一国的名誉，更为着子民的安危和幸福。 “想必你们都想到了，若是你们的子民全都死于战争之中，还是那个道理，你们争这天下，又有何用呢？” “石青衫下令退兵，当时你们这组还有十五个士兵，是四组中人数最多的，存活下来的子民数量最多，这难道不该是一个王者应有的品德吗？” “王者，先有爱国爱民的仁心，再有杀伐决断的狠心。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无辜的百姓呢？” 一边分析着，老不死眼中还现出了几分悲悯的神色，言语中满是叹息。 可见，老不死大概是那种主和的人，只不过他也知道天命难违，统一是必然的趋势。 他只是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天下一统之时，保全更多无辜者的性命罢了！ 将所有人的优劣都讲述了一遍，老不死终是哀叹着走开。 那苍老的背影慢慢地走向房间，悲叹声飘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你们呐，将来就是这天下苍生的主宰，若是到了那一天，希望你们好好想想，究竟是这虚幻的野心重要，还是对你们满怀希冀的子民更加重要……” “呵，何为天道，何为王者，这世人呐，总喜欢难为别人……” 见老不死已经离场，说不得收回目光，不耐烦地摆摆手：“该说的都说完了，有什么事，你们就问杨择吧！” 说罢，呼哧呼哧甩着袖子也走了。 还有两位师父在场，杨择也不敢乱了规矩。 长不高哈哈笑着：“那个老头子，没事儿干就喜欢说那些伤春悲秋的大道理！你们听进去就是赚了，听不进去也不赔本！” 头一次发现，这个刺毛的小矮子，竟然还会说这些可爱话。 长不高对大家拍拍手，哈哈大笑道：“来，听好了啊！你们上山也三个多月了，我知道你们也很辛苦，所以我们四个早就商量了，这次实战之后，放你们两天假！”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亮，就像山里的狼似的。 玉子熙笑问道：“师父，这两天是不是什么都能干啊？能下山吗？” 长不高豆大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滚下去你就再也别回来！” 大家哄笑着，玉子熙也浑不在意。 长不高双手环胸，仰着脖子看他这些人高马大的徒弟们，悠悠道：“只能在不老山上，你们想吃什么玩什么都随便，只有一点，千万别让我们瞧见了，太烦！” 这说的够明显了，大家私下里想怎么闹都可以，只不过要避开师父们的视线。 掩耳盗铃，谁不会啊！ 一场实战弄得大家心情糟糕，这个好消息总算是能让人开心些了。 可唯一失落的，怕是只有石青衫一人了。 到现在为止，杨择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一下，他们俩怕是要形同陌路了。 大家正要四散而去，唐婉然忽然吆喝着：“哎哎！师父们不是说，我们可以放两天假吗？那我们总得想出来，要怎么玩吧？” 对于玩闹，唐婉然是狂热，说起这个她两眼冒光，也不顾和在场的谁谁谁结下梁子了，先玩一场再说！ 以任有情为代表的一众人等，纷纷丢给唐婉然一个白眼，可她不气不馁，拦在大家身前，疑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啊？该玩的时候还要绷着个脸！咱们都是同门师兄妹，师父平时就觉得咱们感情不好，还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啊！” 再次致以白眼，大家都想走了。 杨昭忽然也来了兴致，“大家听我说，这次难得有机会在一起玩，不如就玩个痛快，万一以后，师父们还有更夸张的法子折磨我们呢？” 这句话倒是让大家微微有所松动，玉西族三人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因为有唐婉然的原因，赤焰其余三人也都乐于参与，而白楚这边又开始看任有情的眼色。 “哎我说，就是玩玩，也要思考这么多吗？”杨昭抓了抓脑袋，十分不解。 大家僵持在原处，没有说是，也没有拒绝。 “是时候该放松一下了，我们同门十六人，理应聚在一起的。”杨择忽而沉声开口。 杨择说的话，那是有分量的。 任南珣深深望着任有情，低声道：“我们也是不老山的弟子，应该跟大家站在一起的。” 这话说的隐晦，实则是在劝说任有情不要任性妄为。 任有情没有反应，大约就是同意了，这让任南珣松了一口气。 若是任有情翻脸，估计他们谁也劝不住。 任灵兮扭着水蛇腰，几步走上前，口中的香气对着杨择扑面而来，那只柔软无骨的手搭在杨择的胸膛，声音娇滴滴的。 “杨择师兄，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杨择轻轻一笑，手下刚要运气，暗中打开任灵兮的手时，却听得一声冷喝。 “任灵兮，滚回来！” 众人表情诧异，纷纷看向任有情，那个冷美人的脸上写满了冷漠，隐藏着一丝怒意。 任灵兮惊得手指都颤了颤，笑容中的魅色依旧在，却是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杨择心中微有惊诧，看来任有情是不愿让任灵兮勾搭男人？或者，任有情不愿让任灵兮勾搭的男人，是他？ 任有情只是叫回了任灵兮，却没有再说其他。 杨择依旧保持着笑容，笑吟吟地看向唐婉然：“看来，你有主意了是不是？” 作品正文 第437章 我就是讨厌你 唐婉然脸上立刻现出雀跃的神色，一个劲儿地点头，还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我前不久，酿出了几坛子好酒……” 这句话，惹得众人眼睛一亮。 幻生河上，桃林之中，桃花酒的清冽气味十里飘香，十六人围在一起，席地而坐。 一块薄毯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小炒菜，这都是石青衫和唐婉然的杰作。 “我和石青衫闲的没事干，就在不老山中四处游走，搜集食材，没想到这桃花瓣入酒，当真是美味极了吧！” 唐婉然给每个人倒酒，一边喜滋滋地夸赞着自己。 这时候，总算她能神气一回了，“你们总说我们俩偷懒，瞧瞧，要不是我们俩会偷懒，你们哪里能吃得上这些小菜，”她又晃了晃酒坛子，“上哪儿喝酒啊？” 说话的时候，唐婉然一直盯着的是任灵兮。 最开始，嫌弃她们俩偷懒、想阴她们的不就是任灵兮吗？ 此刻，唐婉然才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一回。 任灵兮捏着酒盅，细细的小指优雅地翘起，笑着扫了唐婉然一眼。 那个眼神，就像是看白痴似的！ 唐婉然刚想发作，却被一人的夸赞声拦下。 “婉然公主的本事大，是我们小觑了！” 这道阴阴柔柔、似笑非笑的声音，正是唐婉然的同窗吕继啊！ “总算你说了句人话！” 唐婉然哼了一声，又不甘心地白了任灵兮一眼。 杨昭终于逮着机会，跟玉歌坐在一起说说话了。 姜风眠凑在唐婉柔跟前献殷勤，还在为师父训诫了她几句，好好哄着。 原本该像是个花蝴蝶一般的玉子熙，也不敢随便勾搭漂亮姑娘了。 你瞧瞧在场的这些人，温柔的都是有着落的，那些冷冰冰的柱子如玉颜、任有情、石梦年，玉子熙哪里敢招惹？ 至于那个刺儿头任灵兮，玉子熙砸吧着嘴，算了算了！ 石青衫和唐婉然坐在一起，另一侧原本挨着杨择，谁知这片地上有一条裂缝，于是杨择又往旁边挪了好远的距离，几乎能隔着两个人。 石青衫心情郁郁，幸好旁边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唐婉然，她还能跟着笑笑，否则叫人看出来她心情不好，该是多丢人呐！ 刚夹了一口菜，忽然有人窜过来，碰了一下石青衫的胳膊，这一筷子菜被晃掉了。 石青衫忙转头，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花蝴蝶：“你干什么？” 玉子熙不是在对面，和玉颜坐在一起吗，非要挤到她旁边。 玉子熙笑嘻嘻的，盘腿而坐，拿出一双新筷子帮她把那道菜夹在碗里，有些讨好的意思。 总之呢，石青衫因为石红绡的原因，对玉子熙这个浪子多少喜欢不起来。 石青衫拿起碗筷，自顾自地吃菜。 而她身边的玉子熙悠悠然地晃着脑袋，忽然轻声道：“石梦年是你大姐对吧？你们家人，怎么长得都那么好看啊……” “咳咳……” 石青衫惊了，连那口菜都没吃进去，差点呛住。 这一声咳嗽，别人倒是没惊动，杨择却是装作无意般扫过来一眼。 看一眼还不如不看，玉子熙那厮正拉着石青衫的胳膊，想咬耳朵呢！ 心里憋着火啊，杨择索性扭过头去不看，闷了一口酒！ 玉子熙给石青衫递了一方帕子，有些嫌弃道：“我这是在夸你们家，你这是什么反应？” 石青衫夺过帕子来狠狠擦嘴，压低的声音很不友好，“我们家的人，用不着你夸。” 望着这个别扭的石青衫，玉子熙摸着下巴，心想着若是夸这丫头漂亮，他还有些夸不出口呢！ 玉子熙往后一仰，双手按在身后的地上，长长一叹，“要说起来啊，我觉得最漂亮的呢，当属你三姐……” “玉子熙！” 石青衫一声冷喝，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不许你提我三姐！” “为什么？”玉子熙索性坐起身子来，想搞明白一个问题，“石青衫你今天就跟我说清楚，你好像很讨厌我是不是……” “不是好像，我就是讨厌你。”石青衫双手环膝，手里捧着个酒杯，语气比任有情她们还要冷。 玉子熙嘶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心里琢磨着，当初没眼花啊，跟他一番云雨的人，不是这个豆芽菜啊！ 玉子熙还在这儿跟石青衫胡搅蛮缠着，杨择那边已经听得低头嗤笑起来。 实在不怪他偷听，实在是耳力太好。 这个温顺的小丫头，竟然还有这么无情霸道的时候。 只可惜他从来没见过，或许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吧…… 心里正添了一丝惆怅之时，一杯酒端在了杨择的眼前。 他一抬头看，唐婉柔半蹲在他的跟前，有些怯怯地看看他，柔声道：“杨择师兄，我敬你一杯酒，可以吗？” 杨择的双眼弯成月牙，接过酒杯来，又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你坐。” 唐婉柔十分欣喜，坐在了杨择身边。 “杨择师兄，我以为上不老山只是混日子来的，像你们这样厉害的人物，绝不会理会我的……没想到你还耐心地指教我……” 唐婉柔说着说着，自己又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说到底，唐婉柔性子温软，她不像唐婉然那样，从小就被唐念白偷偷带出去窜上跳下，所以面对生人，尤其是男人，说话时多少会羞涩。 杨择笑意吟吟地跟她碰杯，喝了一口后这才缓缓道：“婉柔，你要相信自己，绝对够得上作为公主的资格，你不比任何人差。” 唐婉柔诧异，甚至有些红了眼圈。 这种口气，大约只有唐念白这个表哥才会这样跟她说话吧。 而杨择……她也曾听说过杨择这战神的赫赫威名，从不曾想他本人像是个兄长一般。 有了杨择的鼓励，唐婉柔大胆了许多，请教了很多问题。 杨择风趣幽默，两人有说有笑的。 只不过呢，对面姜风眠的醋坛子打翻了。 玉子熙胡搅蛮缠，追着她问石红绡如何如何，石青衫就是不肯说。 正在烦躁之时，石青衫无意中瞥见，杨择和唐婉柔有说有笑，忽然心里添了一阵酸楚，眼眶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作品正文 第438章 同门，手下留情啊 她不说话了，收回目光，双手环膝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哎，你……” 玉子熙吓了一跳，拍了拍她的胳膊，“你怎么回事啊？弄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说着，玉子熙还做贼心虚地环视四周，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一直都是这个丫头伶牙俐齿，恶语相向，他可是冤枉啊！ 说笑声纷纷，唐婉然忽然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唐婉然，她索性站了起来，嘿嘿一笑。 “咱们能一起上不老山为徒，这不就是缘分吗？来，为我们的同门之谊，干杯！” 唐婉然高举着酒杯，大家似乎都被这哄闹的气氛给感染了，也都举杯来迎合。 尤其是吕继，似乎在这打打闹闹的日子里，跟唐婉然生出了几分真友情。 吕继挑起他那双狭长的眸子，总感觉他的笑容不怀好意，但这次真的是好意…… “赤焰大公主，若到时候我们到了贵宝地，还请你对我们好一点啊！” “没问题！” 唐婉然拍着胸脯作保证，倒是将江湖上豪爽侠气那一套学会了。 “到时候大家都来，我保证好酒好菜好招待！” 众人哈哈大笑，唐婉然盘腿坐下来，又疑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啊，师父们所说的那个天下大乱又一统的时候，在我们有生之年究竟会不会到来啊？” 任灵兮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轻笑道：“今年不老山开山收徒，就是说那不老阁中的鬼老道，他发现了天定之人已经在世，所以我们才有机会上山，你说我们能不能赶上那个好时候？” 听到任灵兮说话，唐婉然就气呼呼的。 任南珣皱眉，声线沙哑阴柔：“按照师父们的逻辑，天定之人应该就在我们之中，而帝王书将要有了归属，到时候三国一族齐齐归一，应该很快吧。” 这句话，倒是让大家有些吓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若大家都还活着的话，都将是同一国的人？ 唐念白喝了一杯酒，浅浅笑道：“天定之人和帝王书都存在，天下归一的确会快，只是在那之前，不知这三国一族将会经历怎样的战乱、动荡……” 唐念白的担忧，令众人欢愉的气氛淡了不少，脸上都露出几分忧色。 大家期待那一天到来，可以崭露头角，为国争光，可也怕那一天的到来。 那意味着血腥、黑暗、盼也盼不到黎明到来的绝望。 “哎哎哎！”唐婉然又站起来，打趣道：“如果大家真的要打仗了，见着同门可得手下留情啊！来来，喝酒喝酒！” 在唐婉然的带动下，大家笑呵呵地喝酒，沉重的话题又转移到一些乐事上了。 而杨择含笑的双眸中，却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若这帮人真的一同聚集到了某个地方，你信不信，那就是饿狼扑食的一刻。 争权夺势、抢占天下，成为万古大陆唯一的王者——这实在是太诱惑人了！ 你说说在场的这些人，有谁会甘心放弃呢？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兵戎相向之时，情势会逼得善良的人操起长刀，直指如今这些可爱的同门。 杨择倒是期待这一天快些到来，可他还记得有一个人曾说，希望这一天永远别来…… 这十六个年轻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倒是也热闹。 杨昭最爱热闹，玉子熙最爱胡闹，两个人倒是对了胃口。 他们拉着在场的男人们，一同拼酒。 就连不情不愿的吕继，也被杨昭硬拽了过来，灌了好几杯才放他走。 任南珣很是配合，热闹了一番便退回去了。 唐念白很少沾酒，也只是笑着应和。 最后呢，杨昭、杨择、玉子熙三人，哄闹成一团。 到底杨择还是个老狐狸，把这两个人灌得酩酊大醉，而他自己笑意悠悠地坐着，眼中一片清明。 看着这番和乐景象，石青衫心情也很不错，笑看着桃林中的所有人。 杨择三人喝得东倒西歪，还是姜风眠有脑子，早就拉着唐婉柔躲在桃花树下说悄悄话去了。 看见这小情侣亲密无间，石青衫有些脸红地别开眼，目光定在她大姐石梦年身上，有些惊奇。 这向来不喜言笑的大姐，怎么会对任南珣笑得那么美啊？ 只听得任灵兮挑起媚眼，嘲笑道：“这不老山像是和尚庙似的，没有几个好看的女人，连带着大哥你的眼光也变差了！呵呵……” 这不是明朝暗讽石梦年长得不好看吗？ 可这侧面更是证明，石梦年和任南珣似乎关系不一般啊！ 石青衫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若是三姐在这里，一定能看得出来什么猫腻，回头得跟三姐说说…… 她不可思议地摇摇头，目光一转，竟然看到杨婵和任有情碰杯。 两人的杯子轻碰在一起，杨婵气焰不减，冷哼一声：“他日战场相逢，我不会像唐婉然所说的那样，对你手下留情的！” 任有情的脸上难得添了一丝笑意，仍旧冷傲无双，“你们玄轻，会容许一个女人上战场？” 玄轻国可不比白楚，女人是没有上战场的先例的！ “怎么不能？我要去，没人能拦得住我！” 当初杨婵力荐石梦年去军营，这不也是做到了？ 事在人为，何况杨婵这辈子，还没碰到她不能做的事情呢！ 两人具是天生的高贵之人，谁也不服谁，可在那一场实战之中，倒是生了几分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之意。 酒盏轻撞，发出铮鸣声，两人悠然饮下一杯快意酒。 石青衫歪头乐着，这个世界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不知是谁提议的，反正唐婉然去了杨昭和玉子熙跟前一趟，便决定要玩一个游戏。 花样赛马。 “其实很简单的，一男一女共骑一匹马，姑娘来骑马，男人坐在后面，将其他马背上的男人拽下去，撑到最后的便算赢！” 唐婉然乐呵呵地说着游戏规则。 年轻人在一起，玩的游戏总不会太无趣。 赶上杨昭和玉子熙喝醉了，当然起哄着玩游戏。 作品正文 第439章 马儿惊了 最先准备好的是杨昭和玉歌，姜风眠和唐婉柔也想凑个热闹。 唐婉然玩得兴起，四处寻摸了半天，最终只能拉着吕继上了马，说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让石青衫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任南珣走到马边，石梦年竟然二话不说，也上了马，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杨婵和任有情自然不屑于这种比赛，两人坐在那里喝酒。 玉子熙似乎是有些醉了，他本想去找玉颜的，没想到撞上了任灵兮，还醉醺醺的问人家，“哎，咱俩去试试？” 任灵兮嫌弃地扇了扇酒味，“我可是要赢的！”说着，她竟然上了马。 如此，玉子熙和任灵兮竟然稀里糊涂地组合在一起了。 石青衫坐在高高的石头上，笑望着这群嬉闹的人，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道修长的身影。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隐约期待着。 如果杨择过来，那么她就上场，她如此想着。 “青衫，不如我们一起去玩？”唐念白走过来，笑问着。 石青衫双手按在膝上，仰起头来看唐念白，游离的目光却是注意到了杨择。 杨择本也是犹豫着，要不要借机找石青衫，可他刚想迈出脚步，却见唐念白先去邀请，而这个死丫头竟然没有立刻拒绝，还用那种崇拜的眼神望着小白脸！ 无名火升起，杨择顿住了脚步，他发现此刻石青衫正朝他这边看来。 恰恰好，玉颜正侧身站在杨择身边。 杨择拽着玉颜，将她一把抱上马背，随即翻身上马。 玉颜正要说话，听得杨择凑近耳边，“我们一组，一定能赢的。” 不过是玩乐，玉颜便也没有计较。 杨择就那么轻易带着别的姑娘上马，还抱了人家…… 有一口气堵在石青衫的心里，弄得她心口发酸。 她起身，对唐念白笑了笑，“好。” 除了杨婵和任有情之外，十四人，七匹马，都站在了同一条线上。 五百米距离的那颗大树便是终点，在终点之前，男人们要想方设法将其他所有男人都扯下马背。 游戏有些惊险刺激，大家也都是喜欢玩乐的人，所以满心期待着。 “准备，开始！” 唐婉然一声令下，所有马都往前蹿。 临近的两匹马，最先碰撞在一起，男人们铆足了力气，在马背窜上跳下。 姑娘们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惊声尖叫着，却也露出高兴的笑脸。 石青衫紧紧揪着马缰绳，马儿怎么也走不动，因为她没有回头就能感觉到，似乎有很多人都在拉扯着唐念白，而唐念白却在极力护着她。 大家笑闹成一片，姜风眠已经落地，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来，赶紧拉着唐婉柔骑着的那匹马逃离战场。 紧接着，玉子熙摔了个屁股蹲儿，一下子把醉酒的脑袋也摔清醒了，捂着屁股往旁边去。 任灵兮悠然骑着马，跟在玉子熙后面奚落着：“哎，早知道你这么弱，谁要跟你一组啊！” “还不都怪你！”玉子熙头也不回。 四匹马八个人仍旧纠缠在一起，大笑着，尖叫着，唐婉然快玩疯了，石青衫也乐得不行！ 还有一匹马，以走路的慢速向前挪动着，并没有参与这场激烈的游戏。 “其实，你不想来玩这个游戏吧？”玉颜轻声问道。 杨择一怔，唇角勾起一个慵懒的笑容。 他双手从玉颜的身侧绕过去，环住了她的身子，扯着马缰绳。 “让你看出来了？” 杨择轻声呵笑着，“那，你不介意被利用一下吧……” 玉颜是聪明人，杨择懒得跟她说那些废话。 很明显嘛，杨择这是在跟石青衫闹别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玉颜冷视着前方，没有再多说话。 石梦年似乎有些不想玩了，任南珣便主动退出了游戏。 继续玩下去，根本揪扯不休，唐念白怕石青衫受伤，便也驱马想到一旁观去观战。 谁料就在他们刚离开的一瞬，唐念白的脖子被杨昭死死箍住，不肯松开。 杨昭酒气冲天，嘿嘿笑着：“哈，被我抓住了吧……” 似乎是醉大发了，杨昭从身后扯住唐念白就不撒手，非要将他拖下来才算完。 “杨昭！你别胡闹！” 石青衫扭过头来，发现唐念白的脖子都被杨昭死死掐住，便有些惊了，冲着杨昭大喊着。 杨昭这个醉鬼，现在哪里能听得进去人话？ 他在马背上不安分，弄得玉歌也控制不住胯下的马，马儿乱跑乱跳，杨昭又不松手，硬生生把唐念白拖下来，摔在地上。 而杨昭也跟着唐念白摔落，滚成一团。 玉歌没好气道：“杨昭！你疯了不成！” 看到唐念白摔在地上，还好没事，石青衫松了一口气，正打算驱马到一旁，忽然发现马儿根本不听话。 胯下的棕马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啊！” 吓得石青衫大声惊叫，死死抓住了马缰绳，才不至于被马儿甩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老山的马都很温顺，怎么忽然疯了似的？ 变化只在一瞬间，棕马前蹄落地，便疯狂向前跑去，而石青衫也被拖着一起走了。 看见石青衫骑着那匹马如离弦之箭一般，从身边窜了出去，杨择脸色大变。 杨择凑在玉颜耳边，飞快说了句：“抱歉！” 话罢，便一把抱住玉颜的腰，将她放到地上便驱马去追。 玉颜落地后，转了两个圈这才站稳脚，赶紧退到一旁去。 可令大家更加奇怪的是，杨择骑的这匹马，走得极慢，可杨择已经使出了十分的力气去抽打它都不管用。 这匹马像是一匹昏昏欲睡的老马，一步三晃快要睡着了似的。 杨择急得火烧眉毛，单手一拍马背纵身跃起，施展轻功去追。 看着杨择施展轻功，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在场的这些人，怕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杨择。 他飞的再快，终究是比不上那匹疯马，怎么也还差了几步。 马背上的石青衫，狂风在耳边呼啸，一颗颗粗壮的大树从眼前飞速闪过。 她的身体都快被颠散架，只能双手紧紧攥着缰绳不敢松手。 作品正文 第440章 是她做的 在恐惧之时，她大脑一片空白，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 “石青衫！松手，往左边跳！” 是杨择！ 石青衫来不及回头看，这么快的速度竟然也有人能追的上？ 她似乎有所犹豫，只以为刚才那一声呼唤是幻觉。 “石青衫！听不见吗！” 身后的声音粗重的喘息着，十分焦急。 是杨择啊！ “现在，往左边跳！别怕！” 杨择再一次发出命令，此时此刻，石青衫听到他的声音，还有那句别怕，似乎带给她无限的勇气。 哪怕，跳下去粉身碎骨呢？ 石青衫当机立断，抛开马缰绳，闭着眼睛，借着马儿的力气往左边一跃。 耳边依旧是呼啸的凉风，她却没有感受到预期摔倒地上的疼痛，反倒是被一双精壮有力的胳膊紧紧抱在怀中。 隔着那健壮的胸膛，她随之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一直往下滚落着。 石青衫霍然睁开双眼，只看到这个斜坡上的枯黄落叶随着他们的滚动，扑起又落下。 她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疼痛，因为她被杨择紧紧拥抱在怀中，后背也被他的胳膊护得好好的。 听得杨择一声闷哼，终于停了下来。 还好，这里有一排砍掉的木桩，迫使他们无法再往下滚落。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 石青衫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她感觉身体发麻，却没有一点痛意。 稳定下来，她最先反应过来，猛然抬头，“杨择，你怎么样？” 杨择轻轻皱了皱眉头，见她没事便松开了手，仰面躺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轻轻地闭了闭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死不了。” 在放下心的同时，石青衫又觉得很气，他这是什么要死不活的语气？ 凶险万分的时刻，只有杨择不顾一切地追过来搭救，石青衫的一颗心，感动到无以复加。 可是，看到他这个态度，救命之恩怕是不能和其他感情混淆在一起吧！ 石青衫闷着气，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又使足了劲儿将杨择搀扶起来，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口。 胸前还好，杨择后背的衣裳全都破破烂烂，隐约有血色渗出来，这看的石青衫触目惊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石青衫紧抿着唇线，轻手轻脚地将他后背的衣裳撕开，用自己贴身的帕子将那些碎屑和污血都擦掉。 “嘶……”杨择轻一皱眉，拽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甩，“要是小白脸也受伤了，你是不是也下手这么重……” 看到石青衫那通红的眼睛时，杨择沉默了。 清风骤起，落叶飒飒作响，石青衫半跪在地上，任由杨择握住她的手腕。 “你……” 杨择方一开口，却听到不远处那群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石青衫挣脱他的手，侧过身子轻轻捂了捂脸。 “你们没事吧？啊？青衫……”唐婉然扑过来，上下打量着石青衫。 石青衫摇摇头，“我没事，他……”她顿了顿，抬眼在人群中搜索到玉西族人。 玉子熙醉得面色酡红，根本不顶用。 石青衫果断向玉歌求救，“玉歌，麻烦你看看他，他背上有伤。” “好。” 玉歌点头，立刻蹲下来察看杨择的伤口。 玉歌给杨择包扎之时，大家都围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刚才那个疯马，并且大骂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杨昭。 杨择却一直淡淡望着石青衫，而她再没有看过他一眼。 包扎好了之后，几人搀扶着他们，走回了原来的地方。 石青衫和杨择各自坐在两处，一场虚惊，弄得大家再没了兴致。 正在此时，玉颜牵着那匹疯马，慢慢地走回来。 “这匹马，刚才不是疯了吗？” 唐婉然惊讶道，怎么玉颜牵着，这马儿就这么乖？ 众人都露出疑惑的神色，玉颜却淡声道：“不知道，刚才找到它时，它还好好的。” 听玉颜这么说，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这么一闹，大家都很扫兴。 任南珣带着姜风眠等几个男子去把马匹牵回马厩，姑娘们则是散了。 大家都回了各自的住处，半路上，玉颜拦住了杨婵的去路。 杨婵刚要发火，却见玉颜的眸光冷漠无比。 “你做的。”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杨婵神色一僵，冷冷笑道：“你跟那匹马一样，疯了不成？” 杨婵一把推开玉颜，玉颜却扼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玉颜没有武功，但她精通医术，深谙打在哪个穴道上可以让人无法动弹。 “你要干什么？”杨婵恼了。 玉颜依旧冷冷盯着她，“是你，对石青衫的马做了手脚。” 杨婵白皙的面庞上隐隐浮现一丝怒气，反而笑道：“马不是我牵来的，我也从没有机会接近她，这一点任有情可以作证，你凭什么这么说……” 玉颜忽然亮出一把锋利的小暗器，上面还沾着些血，这让杨婵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你的暗器，任有情也可以作证。” 任有情经常和杨婵过招，杨婵善用暗器这件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你……”杨婵暗暗咬牙，似乎有一丝不淡定。 “那匹马不正常，我去检查了一下。”玉颜如实道。 就在大家都去探看石青衫和杨择时，玉颜则是去追那匹马，她总觉得问题出在那马上。 一看便知，马的右侧后腿被一枚暗器所伤，而打出暗器的人力道太猛，马儿跑了那么远的路程，暗器却还稳稳扎在马腿上。 玉颜用药将这马儿安抚好，取下来这枚暗器收好，这才找到杨婵。 杨婵目光飘离了一瞬，随即冷冷看向玉颜，“你发现了，想怎么样？” 刚才他们嬉闹的时候，任有情无心看热闹，而杨婵歪坐在那里，恰好挡住了任有情的视线。 所以当时，周围没人注意到杨婵做了什么。 杨婵看准了时机，便趁着杨昭和唐念白从马背掉下来的混乱时刻，将暗器打向了石青衫所骑着的马上。 若石青衫就此死了，杨择不就用不着牵挂了？ 哪怕杨择不能喜欢她，她也不想让石青衫得到！ 对，得不到，不如毁掉！ 作品正文 第441章 你喜欢杨择？ 可她却忽略了医毒精通的玉颜，但她是高高在上的玄轻二公主，怎么肯被人威胁？ 玉颜抬起眸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为什么针对石青衫？” “关你什么事？”杨婵不屑道。 “你喜欢杨择？”玉颜追问。 杨婵顿了顿，依旧一副不屑的口气，“与你无关，你若是想告状，尽管去！” 看杨婵的神色，便明了了。 玉颜望着杨婵半响，这才松开了她，“若有下一次，我不会手软。” 意思是放过杨婵这一次，下一次玉颜会亲自动手喽？ 玉颜的背影走远，杨婵却气不打一处来。 她要做什么，需要这个贱人多管闲事？ 她只恨啊，为什么杨择又去救了石青衫，为什么这样她都没能摔死呢！ 玉颜一路不停地走回自己院子，却在进院门时瞧见旁边有两道等候已久的身影。 “颜姐，你去哪里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玉歌迎了上来，玉子熙也迈着醉步走过来。 “找我干什么？”玉颜冷声问道。 玉歌不知所谓，咕哝着：“找你都不行了啊……”随即看向玉子熙。 玉子熙醉眼迷离，靠在墙边上，耸着肩膀轻笑着。 他抬起手来，指了指玉歌，“玉歌啊，你们家三殿下啊，他醉了……” “你也醉成这样，还非要乱跑……”玉歌嫌弃地拍掉了玉子熙的手。 “哎，怎么跟叔叔说话呢！”玉子熙含含糊糊说着，“你没看出来吗？杨昭那小子喝不成酒，刚才我都瞧见了，他身上起了疙瘩……” “我怎么没看见？”玉歌半信半疑，心里却有一点担心。 “你的医术，一直不如我，嗝……”玉子熙嘿嘿笑着，双眼迷离，都快闭上了。 听玉子熙这副你爱信不信的语气，玉歌有点慌了，怕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杨昭现在可不得痛苦着呢？ “要不是的话，我再回来跟你算账！” 玉歌匆匆走了。 玉颜刚想推开院门，却被玉子熙抓住手腕，拖着她一路到了院子后面的隐蔽之处。 “玉子熙！” 玉颜恼着低喝一声，抬头却发现玉子熙眼中那一抹醉色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清醒的光芒。 玉颜皱眉，打量着他。 玉子熙放开她的手腕，环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有话直说。”玉颜冷道。 已经习惯被玉颜这样顶撞了，玉子熙无奈笑笑，却是长叹一声，说话的口气颇像是个老者。 “玉颜啊，你还年轻，但你知道吗，一步错，步步错这个道理……” 听不得玉子熙在废话，玉颜不耐道：“再不说，我就走了！” 见玉颜迈出脚步，玉子熙这才低低笑着，含了几分肃然之意。 “玉颜，我们玉西族是小门小户，这些年还要仰仗着玄轻国来庇护，才幸而没被赤焰和白楚吞了，所以，我们不能与玄轻为敌。” 玉颜停住脚步，缓缓回头，“你在说什么……” “你懂我在说什么，”玉子熙脸上的顽劣笑容不见，正经地望着她，“玉颜，你向来明人不做暗事，为什么这一次却犯了糊涂？” 玉颜仍旧镇定，高高地扬起脖颈，绝不认错。 玉颜这个人就是这样，玉子熙常常说她一根筋，用玉西族长的话来说就是，冥顽不灵！ 玉子熙的目光幽幽，“杨择的马为什么跑不快，你敢说这和你没关系？” 当时，不光是石青衫的马出了问题，杨择的马也奇怪。 当时手忙脚乱的，大家都无暇顾及那两匹马有什么问题。 可若是玉颜做了手脚，玉子熙会看不出来吗？ 当杨择弃马、用轻功去追后，玉子熙他们便去将那匹马牵了回来。 大家都觉得这匹马怪，但都发现不出问题的所在，而玉子熙只是盯着马儿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来装作帮马顺顺毛，在它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其实也用不着全摸一遍，他只是下意识地摸了几个关键的穴位，便找到了深深插在穴位上的银针。 这银针一拔出来，马儿恢复如常。 玉子熙的心里，当即有了底。 这便故意支开了玉歌，单独和玉颜聊。 玉颜冷漠，一句话也没说。 玉颜发现杨婵做手脚，这和玉子熙发现玉颜动手脚是两码事。 因为玉颜知道，玉子熙不会拿她怎么样，他们是自家人。 玉子熙轻轻皱眉，不解道：“玉颜，石青衫跟你没有仇。” 所以为什么，玉颜要阻止杨择去救石青衫呢？ 这根本不符合玉颜的作风！ 玉颜嘴上可是有把门的，一个字也不说，玉子熙也拿她没办法。 盯着玉颜的脸，玉子熙脑子里的线渐渐明了，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玉颜，你，喜欢杨择？” 玉颜神色依旧淡淡，却是转过头来扫了玉子熙一眼。 没有说话，没有否认。 玉子熙单手叉腰，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的荒唐，不可思议！ 玉颜竟然也会喜欢男人？ 在玉子熙的印象中，玉颜对那些献殷勤的男人根本不屑一顾，他都以为玉颜不会喜欢男人了！ 可是…… 玉子熙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许多跟玉颜示爱的男人脸庞，都是些歪瓜裂枣、不成气候的，而杨择…… 咳，看来也有一定道理！ “就算如此，你今天这样做，也太大胆了些，这、这会害死人的！”玉子熙头疼无比。 若是石青衫今天死了，这件事一定不算完。 按照玉子熙这万花丛中过的经验，杨择的心里一定有石青衫的，照杨择的手段也一定能查到玉颜的头上，若真的走到那一步，玉颜可能会死在杨择手上…… 这种残忍的可能性，玉子熙也不想告诉玉颜了，毕竟她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两人相对着站了很久，玉颜都没说话。 玉子熙却是心乱如麻，最终长长舒了一口气，“玉颜，我警告你，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不是我们能碰得了的。” “为了玉西全族人的性命，我可以不用告知族长，就清理门户。” 玉子熙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酷和严肃。 他可不是在开玩笑。 玉颜淡淡扫了他一眼，停留了一瞬，转身便走了。 望着玉颜骄傲的背影，玉子熙犯难起来。 这个丫头，怎么忽然喜欢上男人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442章 爱师兄的好皮相 夜风静寂，吹拂过少女的耳畔，带起一阵心跳。 不知杨择今天是怎么想的，往日都在无极殿住着，怎么今天回文院这里来了？ 石青衫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捧着伤药、食物，犹豫再三都没敢进去。 白天里她被那匹疯马带着，差点摔下去，只有杨择跑出来救她，她心里感激又感动。 还以为如此，就可以证明杨择曾对她有几分真心，可是当时杨择的冷漠，令石青衫踌躇不前。 冰凉的手指触探到房门，她轻轻推开了一点，在听到房间里的娇笑声时，不由得顿住了。 从细小的门缝处往里看去，那婀娜多姿的背影，还有连连的娇笑声，不正是任灵兮吗？ 石青衫的手指不由得紧缩，抠在门框边上，骨节都泛白了。 这么晚了，杨择怎么会把任灵兮留在房间里？ 隔的有些距离，石青衫听不真切，可她看得清楚。 任灵兮搔首弄姿，时不时还以水葱般的食指点着杨择的胸口，可杨择面上含着几分魅惑的笑容，没有拒绝。 他对任何姑娘都是那般多情，看来的确如此！ 石青衫以两个指头轻轻拉上门，背靠在墙上，抬头望向天边的冷月，眼前浮起一片水雾来。 她轻轻闭了闭眼，抱紧手中的东西，快步离开这里。 “灵兮公主，深夜前来，既然已经探望过了，就请快些离开吧。”杨择慢声笑着，抬起食指撇开了任灵兮的手。 又被拒绝了？任灵兮柳眉轻轻一蹙，随即露出更加妖娆的笑容，用十分露骨的眼神望着杨择。 “师兄，我来探望，你不说谢谢也罢了，竟然还要赶我走？我有这么招人烦吗？” 杨择只笑不语，任灵兮更来劲儿了，言语之间极其轻佻，“师兄，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我也怕你怪罪，你若是让我留下照顾你，灵兮肯定是愿意的……” 虽然任灵兮是个公主，但她自小就放荡不羁，男宠绕身，这种风流话自然是信手拈来。 杨择则是气定神闲，总之没有让任灵兮靠近他的身体，“我呢，玄轻国上下都知道我有未婚妻子的事情，怎么也不敢留灵兮公主在这里的。” “哈哈哈……”任灵兮抬起袖子，掩唇轻笑着，眼波一横，带着几分勾引之意。 “师兄，你那未婚妻子当着你的面儿，敢跟他国王爷勾搭在一起，她都敢投入别人的怀抱，我就不相信，你要为她守贞不成？” 最近杨择的确为了这件事，有些烦忧，可他也不容许别人来说三道四。 “勿论他人是非，公主，快请回吧。” 杨择唇边的笑容越发深，可眸中一片冷意，已经在向任灵兮下逐客令了。 任灵兮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杨择语气中的深意。 她轻咬着唇瓣，蹙起的眉头生出点点忧愁，“师兄不喜欢我，可我爱极了师兄这副好皮相，这可怎么办呢？” 能把自己的荒淫无耻，说的这么直白的，任灵兮算得上是个女中豪杰。 杨择的脸上，笑容似乎都快淡去了，正在此时，听得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随着推门声响起。 “皇叔，你怎么样了啊，怎么今天想起来文院住……诶，任灵兮？” 杨昭直不愣登地冲进来，任灵兮立刻露出扫兴之色，妖娆的眸子冷冷盯着杨昭。 杨昭看向杨择时，一片愕然。 而杨择盯着杨昭，使了个眼色。 多年的默契，杨昭立刻明白过来，他挠了挠头，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任灵兮，你是走错院子了吗？咱们院子是在旁边！” 任灵兮冷冷盯着他，“杨昭，你故意坏我好事，是不是？” 话语之间，尽然是嚣张恣意。 杨昭无辜地摊了摊手，“冤枉！” 随即，杨昭又咧嘴笑着，“灵兮妹妹呀，我今天和皇叔有点事要说，你若是寂寞了……” 任灵兮眉头皱得更紧，冷笑一声，“寂寞了，你陪我？” 杨昭连忙摆摆手，冲着她眨眼，“你不是有吕继吗？我怎么敢瞎抢功？” 跟任灵兮扯皮扯不清，杨昭索性拽着她的胳膊往外一送，砰地关上了门。 “杨昭！” 门外面，任灵兮气急败坏地拍着门板。 杨昭背靠在门板上，无奈地吐了一口气，走向杨择的床边，言辞夸张道：“皇叔啊，我为了你，经受了这么大的考验，算是你欠我一次啊！” 杨择靠在床头，单手支着脑袋，很是自然道：“拿水。” 杨昭无奈地叉了会儿腰，又折回桌子边，倒了一杯水走过来递给他。 看着杨择悠然喝水，像个大爷似的，杨昭无语道：“皇叔，你那都是皮外伤，用不着这么脚不沾地的静养……” 别人不知道，杨昭可是记得清楚，他第一次见到杨择时，那是杨择刚从战场上回来，背上的刀痕那么深，他都跟没事儿人似的，如今才不过擦破点皮，怎么变得娇弱起来了？ 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任灵兮也不是那种没皮没脸的人，敲不开也就走了。 杨择淡然地躺在那里，斜了杨昭一眼，“你酒醒了？” 说起这个，杨昭心有愧疚，“皇叔，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想到下午发生的惊险事儿，杨昭脑子灵光一闪，“皇叔，你今天来这儿住，石青衫来过了吗？” 见杨择神色淡淡，没有答话，杨择心里便明了了。 杨择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坐在床边，嘿嘿一笑，“你来这儿，肯定就是为了等小皇婶来看你吧！” 隔着被子，杨昭拍了拍杨择的腿，大脸微微凑近他，“肯定没来吧？” 杨择伸手，一个巴掌将杨昭捂在被子里。 “哎呀呀！”被埋在被子里的杨昭，吱哇乱叫。 等杨择松开手，杨昭坐正身子时，那张哀怨的脸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没等到就没等到嘛，我早就猜到了！”杨昭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抱怨着。 杨择往后一靠，继续大爷的躺姿，懒懒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杨昭索性站起来，拉过一把椅子来，和杨择保持一段距离后，这才慢吞吞说起来。 人间游梦一场 第443章 滚回你房间去 “你当大家都是眼瞎的啊，你和石青衫闹别扭，还有唐念白……不过我也奇怪，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抛弃你，投入别人的怀抱？” 杨昭毕竟是护短的，在他心里啊，他皇叔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杨择轻哼一声，“你也发现，石青衫她脑子有问题了？” 还算没有白疼这小子一场！ 杨昭又摸了摸鼻子，大头望着天，“不过话说回来了，人家唐念白身份尊贵，为人和善，温文儒雅，文质彬彬，正是姑娘们最喜欢的那种男人……啊！！” 一个枕头，猝不及防地甩在了杨昭那张脸上。 “皇叔，你还让不让我说话了！”杨昭将枕头丢到一边，哀怨的表情像是个小媳妇儿。 “你说。” 这下子，杨昭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今天救了石青衫啊，这个女人心肠特别软，她现在肯定又心疼又愧疚，保不齐在哪儿躲着哭，哭完了就过来见你呢！” 如此一说，杨择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抬眼看向杨昭，“你的感觉，准吗？” 杨昭一拍大腿，“皇叔，如果哪天我被父皇赶出皇宫了，我就去做算命的半仙，你说我准不准！” 杨择淡然转过头去，又是一声冷哼。 投其所好，投其所好嘛…… 杨昭这才放下心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灌进去，“皇叔啊，石青衫肯定快来了，我就在这儿陪你，正好帮你防着那个小妖女再来骚扰……” 实则，杨昭这个八婆也想看看，石青衫来探望杨择，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当石青衫回去时，唐婉然恰好过来。 “你去哪里了？我正想来瞧瞧你，你提着这些东西……” 看到石青衫脸上的哀伤之色难以散去，还有盘子里的伤药、食物，唐婉然瞬间明白过来。 “你去找杨择师兄，他没理你？” 石青衫淡淡抬眼，没有说话，可眼中却是流露不止的哀伤，缓缓走进了门。 唐婉然跟着进去，关上了门。 见石青衫比之前还要失魂落魄，唐婉然有些无奈，“到底怎么回事？你拿着东西去送，难道他都没让你进门？” “不是……”石青衫垂着头，声音微弱。 唐婉然急道：“那到底是怎么了啊？” 石青衫拿唐婉然不当做外人，索性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反了她了！这个小妖女！”唐婉然气得拍桌子，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抽任灵兮一个大嘴巴子。 石青衫轻轻摇摇头，“我不怪任灵兮，我不舒服，只是因为他的做法。” 杨择他啊，根本没有推开任灵兮，这才是石青衫最在意的！ 两人沉默了一瞬，唐婉然身上的怒火慢慢降下来，望着石青衫时，神色微微有一丝复杂。 “青衫，杨择师兄这样对你，真的有点过分吧……” 一句话，说的石青衫更加黯然。 唐婉然抿抿唇，盯着石青衫，“你和我表哥，暂且还没有什么，可是杨择师兄却至你于不顾，还让那个小妖女在跟前晃来晃去……在这里都是这样，下山之后回到那片花花世界，谁知道师兄会怎么样呢？” 一番义愤填膺的话语，令石青衫沉默无语。 在那花花世界里的杨择，他如鱼得水，有很多美艳的姑娘围绕在他身边，而他万花丛中过，每一朵花都留一份情，令她们念念不忘…… 人间的风流少年客，这就是杨择啊！ 唐婉然握住石青衫的手，越发生气似的，“最讨厌这样，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男人了！我承认杨择师兄很不错，对我们也很好，但是他这样对你，我都看不下去了……” “别说了……”石青衫无力地摇摇头，抽出手来。 见石青衫面色痛苦，唐婉然顿了顿，语气放轻了，像是安抚、劝告一般。 “青衫，你曾经喜欢我表哥是吗？既然他现在也有这个意思，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和他在一起呢？” “我保证，他会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好的男人……” 唐婉然的劝导，令石青衫更加心烦意乱，她走去床边脱掉鞋，双手环膝坐了下来，失神地静坐着。 夜深寂寂，灯火摇曳，有节奏的呼噜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床上的那个人，已经眼巴巴地等了半宿，看见椅子那边，睡成死猪似的杨昭，没由来的一阵心烦，又抓起身下的一个枕头砸过去。 “啊！有刺客！” 被枕头砸到的杨昭瞬间被惊醒，一个猛子跳起来，两眼到处看，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刺客，却看到了杨择那张臭脸。 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杨昭噗嗤一笑，“石青衫还是挺有胆子的！” 杨择臭着老脸，“想睡觉，还不快滚回你房间去！” 杨昭吐了吐舌头，还想再看会儿皇叔的笑话，却发现杨择已经有了掀被子下床的迹象，赶紧脚底抹油溜掉了！ 门啪地一声被关上，杨择满肚子火气，身子往下一缩，将被子蒙在头上。 …… 师父承诺的两天假，转眼就过去了。 没有如往常般，弟子们该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而是又被师父召集到无极殿中。 四位师父齐齐到场，目光挨个扫过去，半响不说话。 气氛有些肃然，大家都站在那里，眼睛都不敢多往别处看一下。 长不高双手背在身后，高高扬起头来望着徒弟们，很严肃地叫唤着：“你们谁来说说，昨天是怎么回事？” 大家难得很有默契的，该低头低头，该望天望天。 “干什么呢！”说不得一声暴喝，“师父问你们话，这就是你们的态度？” 大家更不敢说话了。 长不高索性直说了，“酒是从哪儿来的？” 一听这个酒字，唐婉然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火辣辣的看向她。 幸好，没有人说话。 看到这个情况，师父们大概也看出点什么门道，但是非要让弟子们自己承认。 “再问一遍，谁弄来的酒？”长不高的声音都尖了几分。 一片安静，唐婉然心跳加速，喘了好几下，狠狠心闭闭眼，往前迈出一步。 人间游梦一场 第444章 相互维护 正当唐婉然想开口时，只听得一旁响起那把温润的嗓音。 “师父，是我。” 唐婉然愕然，众人都诧异地看向唐念白。 师父们也都皱眉，老不死轻呵了一声，“念白，你说是你弄来的酒，你是怎么得来的？” “表哥……”唐婉然沙哑着叫了一声，眼眶已经发酸。 唐念白含着几分春风般的笑容，温柔地望了唐婉然一眼，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即对师父们解释道：“师父，是我贪这一杯酒，所以求唐婉然帮我提早酿好酒，食材什么的，都是我帮她去找的，若要追究责任，请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看来，唐念白是执意要维护唐婉然了。 师父们互相看看，说不得生气，老不死笑意悠然，长不高鼓着腮帮子，吃不饱笑呵呵的啥也不管。 很明显嘛，师父们不相信，但至少也没有拆穿。 唐念白在师父们那里，还是比较值得相信的，师父们也愿意给他几分面子。 可这个谎言也太过明显，实在没有说服力吧。 长不高那双老鼠眼滴溜溜的转，其他师父们也不开口，弄得气氛很尴尬。 大家都看得出来，师父们不会这么轻易听信唐念白的话的。 唐婉然捏了捏拳头，心里有些挣扎，如果再不站出来，唐念白肯定也会被她连累的，这不行啊！ “师父……” “师父，是我！” 有人，快唐婉然一步开口。 老不死眼中的笑意更深，“石青衫？” 唐婉然更加错愕地看向身边这个柔弱的姑娘，似乎有些急切，“青衫，你不要这样……” “师父，是我。” 石青衫没有看唐婉然，反而很坚定地承认着。 当石青衫的声音响起时，唐念白也诧异了一瞬。 至于杨择，那就更不用说了，露出了冷然的笑意。 杨昭大着胆子朝杨择看了一眼，感觉他眼里的冰快把人能冻死了！ 老不死拈着须子，淡然笑道：“石青衫啊，那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石青衫微一颔首，“师父，弟子之中会做饭会酿酒的人屈指可数，我闲来无事，随意酿了些酒存放着，前两天放假，我便拿出来给大家助兴，没曾想犯了大错……” 没有人看见，石青衫垂下的手，捏紧了裙摆，但她不后悔。 自从进了不老山，若是没有唐婉然的陪伴和照顾，她恐怕不能撑到现在，即使杨择对她很热情，也不能。 她忽然发现，在自己心里，她已经把唐婉然当成很重要的朋友。 你给我一颗枣，我能还你一片果林，石青衫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看着唐婉然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老不死呵呵一笑，“那么，唐婉然刚才想说什么呢？” 唐婉然吸了吸鼻子，“师父，我想说的是……” “唐婉然想说，之前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求着她帮我了一把，只不过是收集了一些桃花瓣。”石青衫顿了顿，“若是师父怪罪，请不要责怪无辜之人。” 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形容，石青衫便说了和唐念白同样的话。 这在杨择听来，更加刺耳了。 四位师父面面相觑，露出几分疑色。 他们都看得出来，这是唐婉然所为了，可石青衫若是咬定了是她自己所做，他们也拿石青衫没有办法。 因为石青衫站出来，比唐念白更有说服力啊！ 大家都觉得有点意思，石青衫进山以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无用的弱女子一枚，今天这是抽了什么风？ 再一看旁边唐念白那深情且复杂的目光，大家的脑子飞速地转着，忽然得出了一个答案。 这个石青衫，大概是为了情郎挺身而出吧？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变得暧昧了。 为难之际，老不死忽然注意到了杨择，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趣。 “阿择，你是他们的师兄，这件小事，不如就由你来解决吧！” 杨择先是一愣，随即颔首道：“是。” 听到杨择的声音，石青衫不自觉地转头望向他，目光随着他的身形而移动，在他看过来时，与他四目相视。 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瞧见了他眼底闪过的一抹讽刺时，石青衫的心里，咯噔一下。 石青衫为了维护唐念白，所以才这么做。 所有人都那么误会了，杨择的感觉会强烈百倍。 杨择盯着石青衫的眼睛，眸中一片森寒，唇角微微上扬。 “石青衫，你确定你所说的，当真？” 石青衫轻轻皱起眉头，总觉得杨择有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见杨择似乎语气不好，唐念白复又开口，“杨择师兄，此事与她们都无关，是我……” “师兄，唐念白不会酿酒，是我找唐婉然帮过小忙，有什么罪责，由我一人承担。” 生怕唐念白再说出什么承担责任的话来，石青衫赶紧抢过话来。 末了，石青衫还无奈地看了唐念白一眼，轻轻摇摇头示意。 她有自己的考虑，不让喝酒是不老山的禁令，若因为这个师父们把唐婉然赶下山，她是真舍不得。 况且，昨天她的马惊着了，兴许师父们知道了，多少会同情下吧。 若是这个同情牌都打不赢，赶下山就赶下山吧，反正有些人也不喜欢看见她，索性让他眼不见为净吧…… 这两人互相维护，怎么听都觉得，有猫腻啊！ 杨择那张脸啊，可是真臭啊！ 沉闷的笑声自杨择的胸腔中慢慢发出，令石青衫听得心惊。 正在气氛僵住的时候，杨昭忽然跳出来。 “师兄，千错万错，我的错最大！若不是我贪了那杯酒，也不至于把唐念白从马背上拽下来，惊了石青衫的马，差点闹出人命……” 杨昭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错误在我，有什么都冲我来吧！” 师父们追究的是酒，杨昭却转移话题？ 可是大家都不了解啊，杨昭是最会看杨择眼色的，杨择刚才明显是暴风雨的边缘了啊。 杨昭清楚的，他这个皇叔把石青衫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忍心当众惩罚她？ 但皇叔又找不着台阶下，他索性用自己的肉身当台阶，希望皇叔能记他个好儿吧！ 人间游梦一场 第445章 桃林 石青衫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杨昭，可杨昭挺起胸膛，很自豪的样子。 他帮皇叔圆场，所以皇叔一定会念着他的好，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所以…… 杨择的目光从石青衫身上慢慢移到杨昭那里，忽然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杨昭，模拟实战时得到师父们的夸奖，得意忘形，酒醉导致同门弟子差点丧命，罪大恶极，应当严惩！” 听闻此言，杨昭刚才脸上那一抹大义之色完全消失，瞪大了眼睛望着杨择。 怎么可能？皇叔，你卸磨杀驴？ 杨昭拼命咽口水，对杨择做出可怜的表情。 然而，他的这位好皇叔视若无睹，冷声下令。 “杨昭犯错当重罚之，痛打二十个板子！” “皇叔！” 杨昭失声叫着，仿佛已经感觉到屁股开花的痛。 杨择唇角轻轻上扬，眯眼看他，“由我亲自行刑！” 本是来好心救场的杨昭，却成了杨择板子下的冤屈人儿，现在叫苦也太晚了！ 此刻杨择正在气头上，天大的怒火没处撒，杨昭送上门来，那能怎么办？ 打呗！ 板子一下一下打在杨昭的屁股上，看的玉歌都冒泪了，可杨择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石青衫有些看不过眼，几次都想站出来帮杨昭求情，可一双手却拽住了她，轻声道：“他在气头上，你若是说话，杨昭肯定会更惨。” 唐念白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 只是石青衫觉得很可笑，杨择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喜怒无常？ 二十个板子打完，其实杨昭的身子板能承受得了，只不过他这心里委屈啊！ 杨择扔了板子，转身就要走，却感觉到自己的裤腿被人扯住，低头一看，是杨昭那张敢怒不敢言的委屈脸。 “皇叔，你好狠的心！” 你好狠的心，为啥要拿我撒气！ 当然啦，这后半句话杨昭是没有说的。 杨择轻一弯唇，冷森森的目光扫过石青衫和唐念白，意有所指地跟杨昭道：“既然你站出来了，就得承担别人的过错！” 说罢，杨择转身而去，玉歌赶紧去扶杨昭，一脸心疼。 “玉歌，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真的！”看到玉歌这么担心自己，杨昭忽然有点感谢杨择啊。 望着杨择远去的身影，石青衫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和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波事情过去之后，大家又恢复了忙碌的生活。 比之从前，师父们布置了更加严苛的任务和训练，不过他们不出面，而是让杨择带领着大家。 杨择这人倒是不偏不倚，完全秉承师父的意旨，对每个弟子都倾其所有的讲授。 在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时，石青衫和唐婉然又成了不老山中最闲散的两个弟子。 武院弟子早出晚归，文院弟子不是在听杨择讲课，就是在学房里琢磨和习练，石青衫和唐婉然几乎很少能看到同门师兄弟们的身影。 百无聊赖之际，两人又如同从前一般，在不老山四处闲逛，搜集食材。 人间十一月，不老山天青青水凌凌，没有一丝严冬的痕迹。 山上桃花四时常开，才走到幻生河边，就能嗅到扑鼻的桃花香气。 见唐婉然兴奋地朝桃林里钻去，石青衫一把拉住她。 “咱们还是离桃林远一点吧，免得师父又抓我们的小辫子。” 石青衫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上次就因为这劳什子的桃花酒，牵扯了那么多人进来，她似乎对桃花林有阴影了。 唐婉然一手挎着竹篮，另一手挽上石青衫的胳膊，拽着她就往桃林里去。 “你别瞎担心了，我们就是进去瞧瞧，有没有能食用的食材，而且桃林这么美，就当是观景了！” “唐婉然……” 唐婉然双手捂着耳朵，使劲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石青衫，我的好青衫，我们俩每天都逛那些地方，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了，咱们就换一个新鲜的呗！” 石青衫轻轻蹙起眉头，有些犹豫。 唐婉然已经像是一阵风似的，将石青衫扯着往桃林里跑去了。 罢了，不就是转转！ 一路走来，分花拂柳，花香迷人眼。 唐婉然兴致高昂，一直朝上走去，石青衫却觉得不对劲了，站定脚步。 “婉然，我们不要再往里面走了吧……” 唐婉然转过头来，难掩眼中的兴奋之色，拽着石青衫的袖子继续往前走，不断催促道：“青衫啊，里面的景致那么好，咱们多看看呗……” “唐婉然！再往上走，我们会坏了规矩的！”石青衫有些急了。 这座小山才是真正的不老山，山尖尖上的那个正是不老阁，只要穿过这片桃林，就能到了。 她们再继续这么走下去，可不是要到不老阁了？ 不不不，这是师父们三令五申的大忌！ “不行，我们不能明知故犯！” 看到唐婉然的眼神，石青衫忽然明白过来，她哪里是想来赏桃花，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老阁才是她心中所想吧！ 反应过来之后，石青衫扭头就走，小碎步非常快。 唐婉然也着急了，赶紧去追，“石青衫，你听我说，我们就去跟前看看，不进去，这不就不算是坏了规矩吗？” 可石青衫不听她的，一边低头快走着，一边道：“婉然，上次我们喝酒已经犯了师父的忌讳，当时我不想让你被赶下山去，所以才出面，这次你还要犯错，我不会再纵容了……” 听到石青衫这番心里话，唐婉然忽然觉得有些感动，更是懊悔，便跑着追过去。 “青衫，我错了，你等等我……” 桃林里，桃花树分布密集，深深浅浅的粉色，弯弯绕绕的道路，让人眼花缭乱。 石青衫只转了个弯，拐到一颗桃花树后面，便不见了踪影。 唐婉然气喘吁吁地追过去，“青衫！” “啊！” 听起来，石青衫是走的太着急，摔了一下。 唐婉然心里咯噔一下，疾走几步追过去看，只见那颗桃花树跟前，有一个浅浅的坑，如果有人走得快，肯定会被绊倒的。 可石青衫，却不见了！ “青衫！青衫！石青衫！” 唐婉然将手拢在唇边，在桃林之中大声喊着。 人间游梦一场 第446章 是梦，非梦 除了清风吹拂过花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声音来回应她。 唐婉然怔怔然的低下头去，看到那个浅坑前面，没有一点被踩过的痕迹。 再一回头，也只有她这一个人跌跌撞撞而来的脚印，却没有石青衫那秀气的靴子踩过的印记。 满眼是灿烂盛开的桃花，此刻却仿佛是一个个妖娆又诡异的怪物，将唐婉然紧紧围绕。 一股冷意自唐婉然的头顶灌入，弄得她浑身发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啊！” 哇地一声，唐婉然放声大哭，哭喊着返回原路，赶紧回去求救。 …… 树影飘摇，花枝轻摆，似乎起了一阵小风，将纸窗吹开了。 一双白靴踏进竹木铺成的地板，懵懂的姑娘望着眼前的藤椅、木床、红木书桌微微有些失神，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对，石青衫确认自己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正在失神时，忽然听得有书页翻动的声音，目光一转，望向窗前那书桌。 风把纸窗吹开了，吹得桌上那一本书随意翻动着，发出沙沙声响。 石青衫提着裙摆，缓步走过去。 她手扶在桌面上，另一手去将纸窗关上，不经意间碰到了左手边的一个铜镜。 石青衫赶紧双手去扶住，将铜镜摆正之时，无意间看到了镜子中的画面。 镜中的那个，大约是个女人。 她穿着华丽的素色长衫，怀抱琵琶，长发足足垂落到地上，在身后飘散着。 看起来，这本该是个有才华的女子，可是—— 她面色惨白无比，那张嘴鲜红妖艳，像是人血一般。 她没有眼珠，眼睛的部位却是血红无比的两个血窟窿，看得石青衫不自觉地缩紧了双手。 琵琶上的双手，也只是森森干骨。 石青衫往后退了一步，镜中那个狰狞可怖女人的面相也远了一些。 石青衫心里一惊，难以置信地走上前去，与镜中那女鬼一般的面孔相视。 这难道，是她自己？ 这张诡异的脸孔，吓得石青衫张大嘴巴惊叫起来，但却发现，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啪！ 她一把扣下镜子，颤着身子不敢再去看。 不，这不是她…… 正要转身离开时，石青衫的目光忽然又被那本书吸引住了。 纸窗被关上，风也停了，书桌上那本书也被合上了，四四方方的纸上有三个字。 帝王书。 石青衫的脑子忽然一闪，帝王书？天下人争抢的那个，帝王书？ 难道这就是吗？ 她心跳不止，右手难以自控地伸向前去。 当颤抖的指尖触及到那书上的‘王’字时，仿佛有滚烫的热火在她的指尖蔓延开，可她不舍得收手。 若是得到了这帝王书，若是得到了…… 她得到了，能怎样呢？ 帝王书刚被她捏在手心中，忽然有一双手从身后环住她，她惊得松了手，帝王书掉落在地上，在一瞬间点燃了火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本神乎其神的书被烧为灰烬。 石青衫震惊无比，可那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并将她的身子转过来。 恼怒之时，望着眼前的清俊男人，石青衫一时失了神。 这个男人穿着灰青色道袍，头上只用一根玉钗挽着长发，他眉眼如画，水色的眼眸之中仿佛是纯澈干净的湖水，潋滟清波生出无限的柔情。 男人伸出手去，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顺势抚过她的秀眉，她的眼睛，她的脸庞。 修长的食指在她微微发凉的嘴唇上，反复摩挲着，明明是极其轻佻的动作，可石青衫却从这个动作中，感觉到了无限的柔情和爱怜。 石青衫轻轻蹙眉，在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可就是想不出这个男人是谁。 可是，在见到这男人的脸时，仿佛生出一种熟悉之感，耳边似有悦耳的琴声响起，心中也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感动。 是的，令石青衫想痛哭一场的冲动。 男人深情地望着她，那目光仿佛跨越了山山水水，终于得偿所愿的满足。 忽然，男人一手握住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拥，另一手轻抚着她的脸庞，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凉唇。 这个吻，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 触碰到这男人的嘴唇，石青衫只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能从这个吻上，感觉到他的哀伤。 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 唇齿纠缠之间，令石青衫呼吸急促，大脑完全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觉得这个举动，非常熟悉，令她很难过，舍不得推开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 这男人的眉眼，他身上的味道，还有这个吻的感觉，似乎有一股力量将石青衫拉进了一个莺歌燕舞的楼阁。 她嗅到了胭脂香粉刺鼻的香气，听到了女人和恩客盈盈娇笑的嬉闹，还有充满欢愉的琵琶、长笛的和鸣。 混乱的脑海中，仿佛也看到了一幕场景，有一个妖娆的女子，放下怀中的琵琶，款款走向一个俊逸高大的男人，两人没有说话，相拥亲吻…… 男人的吻，似乎变得粗暴起来，如狂风暴雨般，掠取着她的双唇。 微微吃痛之时，仿佛带着石青衫走入了一间古色古香的绣坊，有一位绣娘正坐在那里绣着花好月圆，当她听到脚步声时，这才笑吟吟地抬起头来。 来人穿着一身官服，脚步匆匆，看到绣娘时，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怜惜的笑容。 隔着重重飘扬的绣布，两人相视微笑，生出无限爱意。 石青衫似乎还想弄清楚，他们会说些什么话时，好似一双大手拽着她迎风奔跑，在一间晦暗的牢房前停下。 她看到了一个灵秀的女子，在纸上写下了许多人名，密密麻麻的，约摸着有几百号人。 那全是这女子杀的。 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却有本事杀了这么多人。 隔着牢房的大门，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站在这里望着女子，眸中满是复杂深意。 这男人风尘仆仆，冰冷的铠甲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大约是刚从战场上赶回来。 女子抬头，盈盈浅笑，将那张写满了自己罪行的纸，递给了男人…… 每当石青衫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眼前便是一片灰暗，全都消失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447章 杨择的怀抱 唇上那被吸吮的痛感，似乎还存在着，石青衫无法呼吸，无法发声叫喊。 她，更不想推开这个男人。 只不过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喊，逐渐清晰。 “石青衫……” “石青衫……” “石青衫……” 那，那是杨择的声音！ 她的身体仿佛溺水一般，沉沦在深处无法动弹，可听到杨择的声音时，她猛然清醒过来，意识都在努力挣扎着。 “石青衫！” 她缓缓睁开双眼，率先入眼的便是那漫天的粉色，再是杨择那张焦急无比的脸庞。 见到石青衫清醒过来，杨择这才算松了一口气，眼睫轻颤着，似乎方才经历了一番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石青衫只感觉到自己浑身瘫软，好似疲累极了。 可是她在哪里，杨择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他的眼神怎么，令她这样心痛？ 杨择轻皱着眉头，深深地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眸光深深，不想挪开眼。 石青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时，自己的身子却被杨择一把揽过去，紧紧地拥入怀中。 杨择的怀抱啊，还是那样温暖，让她如此心安。 方才那是一场梦啊！ 幸好，幸好是梦。 眼前的杨择不是梦，就行了。 “杨择……师兄……我快喘不过来气了……”石青衫的声音嘶哑着，虽然她很留恋这个怀抱，可她真的有点呼吸困难。 杨择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她松开，眸光中方才那一点温情褪去，脸变得更臭了。 “谁准你上山来的？” 石青衫一怔，还以为杨择已经是原谅她了，没想到态度还是这么恶劣，她……不经意抬头间，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唐念白、玉子熙、玉颜、玉歌、任南珣……他们正用怪异的目光盯着她！ 还有唐婉然，她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躲在唐婉柔的怀里，似乎也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吓着了似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石青衫似乎有些发懵。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对，她和唐婉然来了桃林，然后她生气先走，被绊了一跤。 只不过是绊了一跤，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杨择看起来，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却没有多说什么，冷声道：“回去再说。” 石青衫还想问些什么，杨择却已经松开她，站起身来准备走。 “怎么回事……” 石青衫看向唐婉然，小声地问着，同时也站起身，可是左脚刚踩到地面上，却又吃痛地摔倒。 “呃……” 石青衫疼得要命，双手捂着左脚的脚踝，应该是绊倒的时候，受伤了。 离她最近的是唐念白，他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石青衫的胳膊，慢慢坐了下来，关切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石青衫摇摇头，忍痛道：“崴到了，没关系……” “呵，真是矫情！”任灵兮冷嘲道。 没有理会任灵兮的嘲讽，唐念白看着石青衫，面色温和：“你的脚不能再走了，我背你回去吧？” 他在征求石青衫的同意，向来是个谦和有礼的男子。 看着自己不中用的左脚，石青衫轻叹一口气，“那，麻烦你了……” 唐念白微微一笑，刚要伸手，却有一双胳膊先他一步，将石青衫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大家皆是错愕地望着大步流星走开的杨择，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唐念白收回落空的双手，唇角轻轻上扬，那笑容似乎有些无奈。 被杨择一把抱起就走，一路上杨择都没说话，石青衫时不时地看了看他的侧脸，都能感觉出来他的冷和怒。 穿过桃林，杨择一步不歇地将石青衫送回房间，转身便走了。 紧接着，玉歌就来给石青衫上药，只是轻微的红肿。 处理好伤口，玉歌嘱咐了几句就回去了，唐婉然这才猫着腰，苦着一张脸走进来。 进来之后，唐婉然也没有打招呼，只拉着一把椅子，坐得远远的，双手捧着脸，一脸郁闷。 “婉然，你过来……” 唐婉然使劲摇头，都快哭了，“我不过去，我没脸见你……” 隔了这么长时间，石青衫也反应过来了。 当时她不想再在桃林里乱走，而唐婉然坚持要去不老阁，所以她才迷了路，然后被绊倒…… 石青衫无奈地皱眉：“我不怪你，你过来……” 唐婉然内心是拒绝的，可听到石青衫说不责怪时，眼泪花儿都涌上来了，赶紧跑到她床边，抱了抱她。 “青衫，我也快吓死了……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把你弄丢的……” 唐婉然抽抽搭搭的说着，石青衫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忽然疑道：“所以，你没有迷路？” 唐婉然擦了眼泪，泪眼婆娑地望着她，“没有啊，我就照着原路返回，然后回来搬了救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一转身，连你的脚印都不见了，真的快把我吓死了……” 关于唐婉然所说的话，石青衫完全是迷茫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事，而且，她也没有经历过什么迷路。 因为，她只是被绊了一下，就跌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 醒来之后，便看到那一群人。 但是那个梦里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连同那个男人深吻的哀伤，她都存放在心里，一想起来，心底还是会漫上来一阵难言的痛楚。 “青衫，你到底是走到哪里去了，幸好杨择师兄对这里的地形熟悉，才很快找到你……” 石青衫赶紧问道：“你们在哪里找到我的？” 唐婉然轻嗯了一声，“当时我吓着了，就把竹篮丢在那里跑掉了，我们找到你的地方，就是那里，连竹篮的位置都没动过……” 说着说着，唐婉然自己都觉得诡异，“可是，我扔掉竹篮时，没有发现你的踪影啊，你，你到底去了哪里……” 石青衫怔怔然，身子缓缓往后靠去，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关于那梦里的三幕场景，一遍遍在脑海中浮现着，挥之不去。 见石青衫没搭理，唐婉然还在愁眉苦脸着，“你说，为什么杨择师兄没有说话啊，他怎么不惩罚或者痛骂，这样安安静静地，总让我觉得很害怕啊……” 人间游梦一场 第448章 我来替石青衫 唐婉然的碎碎念，石青衫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和疑惑。 在桃林里，唐婉然没有迷路，为什么她被绊了一跤就失去意识？ 梦中的那些人和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那个年轻男人，为什么会用那样哀伤而怜惜的目光望着她？ 而她，为何也有真切的痛楚之感？ 那个梦，真的只是梦吗…… 毫不意外的，唐婉然和石青衫是被传唤到无极殿的。 一进无极殿，便能感受到那紧张的气氛，四位师父不约而同地都沉着脸，连往日笑嘻嘻的吃不饱也很严肃。 事态很严重，看来要完蛋！ 唐婉然满心纠结，生怕师父们会把自己一棍子打死。 早知道就听石青衫的话，不要再往桃林里瞎走了，唐婉然现在追悔莫及。 其他弟子都站在后面，默然无声。 石青衫和唐婉然站在师父们的面前，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说不得眉毛倒竖，张口就痛骂着。 “一进不老山时，我们就千叮咛万嘱咐，早就说过不要妄想着去不老阁，现在可好了，是不是差点连命都要丢在那里！” 听说不得骂了这么一顿，唐婉然身子缩的小小一团，都发抖了。 石青衫倒是还好，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离奇的梦。 听说不得发了一顿脾气，老不死免不了要说一番道理，只是这次的口气也严厉许多。 “你们这次实在太过鲁莽，若真的惊扰了鬼老道，你们绝对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接着，其他两个师父也都教训了一顿，唐婉然和石青衫只有点头的份儿，哪儿敢有异议。 最后，说不得甩甩袖子，一句话决定了两人的命运。 “你们两个，上次放过了，现在还不安分，看来真的要严惩，才能长记性！” 唐婉然瞬间抬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几位师父，可没有一个人为之所动。 石青衫轻轻蹙眉，也没说什么。 无论是什么惩罚，她都得接受，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看来这次犯的错误太严重了，师父们都不给她们开口解释的机会。 几位师父相互看了眼，便由吃不饱来开口。 “这次真的是侥幸，没有打扰了鬼老道，念在你们平日还算乖巧的份上……” 听吃不饱这么一说，唐婉然心花怒放，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厨房给这个亲爱的师父做一桌好菜来感恩。 吃不饱吧唧了一下嘴巴，随即道：“每个人，罚五十个板子。” 这个惩罚，可是不一般！ 唐婉然的眼中，瞬间留下两行火辣辣的眼泪，心中愤愤然着。 什么师父！连一只烧鸡都不值！ 石青衫也很震撼，五十个板子，或许打完之后她就很难起来了吧，但是相比于赶下山，这应该算是轻罚了。 对于这两个弱女子而言，这个惩罚的确太重，众人咋舌震惊，却是不敢为她们求情。 正在此时，一道温润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声音温柔却十分有力量。 “师父，她们两人的惩罚，我来承担。” 听闻唐念白如此回答，师父们都侧目而视，大家更加惊讶。 不管出于什么原由，两个人的惩罚加在一起，那可是一百个板子，会死人的！ 说不得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气道：“唐念白，你犯什么糊涂！” 在说不得眼中，这两个闯祸精可是没什么值得维护的！ 唐念白目光淡淡，笑容轻轻，“师父，无论她们犯了多少错，总是我的同门，同门之谊尚在，我不忍心看着两个女子受这样的苦痛，就请把惩罚让我全部来承受吧。” 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唐念白是个怎样的人，他那一颗慈悲心啊，简直是比菩萨还要善。 一则他有私心，带着唐婉然姐妹上山来，总归是要护着她们的安全的。 二则他这人就是如此，他认为该维护的人，必定要尽全力护着，哪怕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抵挡。 善良的唐念白，总是让人爱也恨。 恨他太善良，总会伤了自己。 眼泪已经从唐婉然面上滚滚而落，她已经很愧疚了。 但她也清楚得很，若是唐念白想帮她，她怎么也拗不过的。 石青衫皱眉，轻轻抿唇看向唐念白。 “你替她就好，我的，我自己受着。” 唐念白是大善，而石青衫只有小善，她只知道，自己犯的错要自己承担，不能让无辜的人受累。 唐念白轻轻摇摇头，温声对师父们道：“我可以受得住，她们姑娘家，不可以的。” 他的口气，几乎很坚定。 大家都觉得，唐念白可能是找死。 石青衫都急了，“唐念白，你不要这么固执！” 看着唐念白似乎还想说什么，石青衫却被杨择拉到了身后。 杨择面对着唐念白，淡笑的面容显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嚣张。 “我玄轻的人，怎么好麻烦外人？” 随即，杨择淡淡道：“我来替石青衫。” 谁犯错了，谁来受罚，师父们本来是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可吃不饱他也有私心，毕竟是自己的两个好徒弟，所以就跟其他三人商量了一下，让那两个大男人替了算了。 照吃不饱的话说：“两个男人挨两下就像挠痒痒，但那可是要那两个小姑娘的命呀！她们肯定知道错了！” 这个惩罚，戏剧性地落在了唐念白和杨择身上。 这两人站在院中，由两个身强体壮的小仆从来动手。 两个仆从一人抱着一个板子，朝着他们的后背狠狠招呼过去，一点也不留情。 打了第一下，石青衫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下来了，看见板子落在杨择身上，比打她自己还疼。 石青衫正想走出去，却被杨昭死死拦住，他低声道：“皇叔都已经挨了，你现在叫停，不是白白挨了？” 她回头，泪眼望着杨昭，嘴唇发颤着说不出话来。 已经打了快十下板子时，杨择后背的衣裳都拦了，渗出殷红的血迹，看的石青衫触目惊心。 石青衫再度想冲出去，另一侧却被玉歌拉住。 “你放心，等会儿我会用上好的伤药帮他医治，很快就好的。”玉歌说的话，总是靠谱的。 人间游梦一场 第449章 先给我送来的？ 听得玉子熙也劝道：“你省省力气吧，他不会有事的。” 但玉子熙的目光，却是有几分奇怪，因为连他这个风流人也觉得，这两个人明明彼此相爱嘛，这是在闹什么闹？ 不消一会儿工夫，两人后背都是皮开肉绽，冷汗涔涔自额角流下，可两人都隐忍着，咬住牙承受着板子的痛打，没有吭声。 唐念白清俊的面容满是隐忍，没有一丝怨怪之意，如同战场上忍辱负重的士兵。 而杨择则是扬着头，微微上扬的唇角，时不时地流露出他这个人生性带着的恣意和嚣张。 哪怕是身陷囹圄，他也是强大无比的战神杨择，没有人可以让他倒下！ 两人的气场天差地别，却都默默受下来了。 五十个板子终于打完了，大家都不忍心去看他们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了。 有仆从将两人搀扶回房间去，这场闹剧才算草草收场。 过了半天的时间，玉歌和玉子熙为两人诊治敷药之后，其他弟子才陆陆续续地去探望。 其实也没有几个人探望，只不过是赤焰、玄轻的去看看自己人罢了。 唐婉然一直陪在唐念白的房间里，哭了个不停，也帮他端水端饭，伺候的很到位。 她从小闯祸，都有唐念白来收拾烂摊子，可这一次实在太严重了，这样会打死人的！ 唐婉然又是个善心的姑娘，此刻心里愧疚无比，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么多荒唐事。 而石青衫呢，则是去问过玉歌关于他们的伤势，她实在不放心，又讨要了一些伤药。 她将自己准备好的点心分成两盘，将伤药也带着，先送去了唐念白那里。 见石青衫来了，唐念白本笑着要起身，是石青衫快步走过去，扶着他又趴下来，语气含着几分心疼。 “受这么重的伤，就不要客气了。” 听到伤啊痛啊这样的字眼，唐婉然又放声哭了起来，“都是我，表哥你打我骂我吧，是我太鲁莽……” 唐念白笑着摇头，“你知错了就好，算我没有白白挨打。” 唐婉然不依不饶地，还想拉着唐念白来打自己的脸，石青衫将她按着坐下来，好笑道：“我猜，你在这儿哭了有个把时辰了吧？” “是半天。”唐念白无奈地回答着，玉子熙帮他治伤，唐婉然就坐在旁边哭。 他是个谦谦君子没说什么，玉子熙早就嘲笑唐婉然千百遍了。 听她哭啊，耳朵都疼了。 石青衫也颇为无语地看了眼唐婉然，正要开口，却见唐婉然立刻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 “我错了，是我不该进桃林，也不该妄想着去不老阁玩玩，这才害你迷路，我错了还不行……” 又来了！ 石青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甩脱唐婉然的手，将点心端出来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我问过玉歌了，这个点心可以吃。” 唐念白笑着点点头。 石青衫又拿出了一瓶伤药，“我不放心，又去问玉歌求了一瓶伤药，据说会恢复得很快。” 唐念白眼中似有款款柔情，再次点头。 嘱咐过后，石青衫也没有再逗留。 有唐婉然陪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唐念白一定不会无聊的！ 那么，杨择呢？ 谁在陪他呢？ 站在杨择的房门口，石青衫犹豫了半天，听到里面没有别人在，也没看见有人要过来，这才缓缓地推开门。 她的手刚一碰到门框，杨择就已经警觉地转过脸来，一看是她进来，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去，拿起枕头来趴着。 看着杨择生气的样子，真像一个幼稚的大孩子。 可石青衫却对这种态度，极其敏感，她总觉得，现在的杨择很讨厌她。 石青衫慢步走到床前，将圆凳搬到床前，再把点心端出来。 她坐了下来，思忖片刻才慢吞吞地说着。 “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不会对伤口有什么问题的，要不，你尝尝？” 杨择的侧脸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石青衫听到了他的一声冷哼。 看来，这是不想吃了。 石青衫心里失落了一下，嘴上却又问道：“你不想吃点心没关系，你吃过饭了吗？我去厨房给你端一些吧……” 话都没说完，石青衫是被杨择看得心里发毛，这才没有继续说话的。 杨择看了眼点心，又看着她的眼睛，“先给我送来的？” 石青衫微微愕然，却是沉默无语。 该说啥呢，之前她没想好如何跟杨择说话，所以就先去送给唐念白了…… “呵，石青衫，若是顺便送点心的话，那就不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杨择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下巴垫在手臂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个态度很欠揍，将石青衫压着的火气都点起来了。 她噌地站起身来，轻颤着眼睫，声音含着几分失望和颤抖。 “杨择！我是诚心来送点心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杨择微一偏转过头来，疏狂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冷意和嘲讽。 “是我有病，听到唐婉然回来求救，就扔下所有去找你。帮你挨打，也是我活该！你石青衫，什么错都没有！”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是极其冷漠，令石青衫潸然泪下，止不住的心酸。 “杨择，你……” 你不知道，在睁开眼看到你出现的第一瞬间，我有多开心。 你为我挨了五十板子，我有多心疼。 这些话在石青衫的心中重复了多少遍，但看到杨择的愤怒和冷漠时，便都说不出口了。 石青衫几步走到窗前，将眼泪擦了，试着心平气和地说话，将自己的疑惑和他分享。 “我和唐婉然进了桃林，当时我已经后悔便快步离开了，可不小心踩空，这才摔倒了……那个时候，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一间竹屋，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 杨择勾唇冷笑着，刚想嘲笑石青衫在转移话题时，却听她说了几个字。 “桌上有一本书，上面写着三个字，帝王书……” 这三个字，令杨择的表情僵住，他不顾后背的伤口坐了起来，“你说，你看到了，帝王书？” 回头一看，见杨择坐了起来，石青衫有些紧张，疾步走过去，查看他背后的伤口如何，手腕却被杨择一把抓住，像是失了魂似的问着。 人间游梦一场 第450章 我帮你追他 “你看到了帝王书？那，还有什么？” 石青衫微有犹豫，她总不好说，有一个年轻男人在和她接吻吧…… 正在失神之时，杨择的力道更大了，拽的石青衫疼得挣扎起来，“你松开我！” 杨择松开手，心神也聚拢起来，看到石青衫脸上满是厌恶的神色，不由得冷笑着：“石青衫，你现在讨厌我了是吗？处处保护你的人是我，而你却要维护那个小白脸，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这番话说的也着实难听，骂了石青衫，也侮辱了唐念白。 平日里叫唐念白为小白脸也就算了，可不知为什么，石青衫心里满肚子火，这次就是不想忍耐。 她一把甩开杨择的禁锢，缓缓后退几步，满眼的失望，声音也在发颤。 “唐念白心地善良，为人正直，我舍命也要维护他，哪怕不自量力！” 被石青衫气得发堵，杨择咬牙冷笑道：“好，好啊石青衫，为了他，你和我顶撞，你真就那么喜欢他？可你知道他是怎样……” “他是怎样又如何？我喜欢他不就够了！” 石青衫受不了杨择那样针锋相对，一时间话赶话，口不择言起来。 话说出口，她忽然有些后悔了，她明明没有那样的想法啊！ 可是，在看到杨择神色微变时，她忽然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能压倒杨择一次，似乎很痛快！ 石青衫的面色亦然冷冷，不由得一笑：“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了吧！何苦再提呢！” 话罢，石青衫紧紧盯着杨择的目光。 她感觉自己好像变聪明了，这样真的可以刺激到杨择，逼他说出些什么。 她在期待着，期待着杨择能如从前一般霸道的，宣布她是他的人。 这样，那些误会便都不算什么了…… 事，常与愿违。 杨择坐在床上，一腿屈膝，将手随意搭放着，便生出许多的嚣张和傲气。 他望着石青衫，淡淡勾唇，“你喜欢他，是吗？” 看见杨择的眼神，仿佛能刺痛石青衫的心，她别开脸，没有说话。 杨择的声音含笑，冷冽，仿若冬日里一泓含着浮冰碎雪的溪流，滑过石青衫的心间。 “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我帮你追他，成全你。” 他的声音和话语啊，令她的心室蒙上数九寒天的冰冷，令她冻得不敢面对杨择。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一滴泪珠落在地上，趁着悲伤的情绪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之前，石青衫单手捂着眼睛，跑出了房间。 她跑的太过着急，将床边的圆凳也踢倒了，那一盘点心都洒在了地上。 杨择轻轻皱眉，深邃的目光中似乎藏着些复杂的情绪。 他下了床，赤脚走了几步，弯下腰去将点心一块一块捡起来，背上的伤口又崩裂，从布条上渗出血迹，他不管不顾，不知疼痛。 端着那盘点心，杨择重新坐回床上，双目平视前方，微微凝神。 石青衫凭什么生气呢？明明是她四处乱跑，害他担心。 她真的见到了帝王书？看来多年前他所认定的事情，是真的了？ 她……真的喜欢唐念白吗？为什么不否认呢？ 杨择低下头来，盯着精致的点心被摔得残缺，他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和着胸中的愤闷和酸涩，将这甜点咽了下去。 一块接着一块，杨择仿佛食不知味，又十分享受。 心里有一处在隐隐牵扯着他，令他胸膛中的什么地方生出几分痛楚，尤其是在想到石青衫之时。 杨择轻轻勾唇，露出几分自嘲的笑容。 他对石青衫，本来只有利用之心啊。 他，为什么要这样心痛呢？ …… 男人的伤势总是好得很快，尤其是杨择、唐念白这种强势的男人。 过了那个下午，两人就像是没事儿人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这一天，杨择带着武院弟子又进行了非常严苛的训练，大家心里都叫苦不迭，却更加惊叹于杨择的体力，他刚受了那么重的伤，大家都看在眼里，那可是皮开肉绽啊！ 怎么好的这么快，让他这样折磨大家？ 天色漆黑，武院弟子这才灰头土脸地进了饭厅，文院弟子早就坐在饭桌前等候了。 见杨择走进来，文院弟子齐齐起身，高声喊道：“恭迎师兄！” 杨择点点头，“嗯。” 在这么多人中，石青衫也只是普通的一个，她面色淡然，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也不去看杨择。 当武院弟子刚要落座时，杨择忽然道：“今天可以随意坐。” 众人愕然，坐在最上桌的杨择，只淡然勾唇：“既是我来带队，规矩便由我来定，随便坐。” 见杨择的神色不像有假，姜风眠跑的最快，直直冲向唐婉柔身边，笑嘻嘻的样子，让唐婉柔都臊红了脸。 杨昭也是，赶紧去找了玉歌，而玉颜、玉子熙这样同族的人也坐在了一起。 也有不变的，像是石梦年和任南珣。 大家都是抱团取暖，找到了自己人一起坐。 石青衫没有挪动座位，她旁边是唐婉然，也就可以了。 见大家都坐好，唐念白一时间没有地方可去，便去了唐婉然的身边。 还没坐下，就听杨择笑了一声道：“唐婉然，你和唐念白换一下。” 之前大家怎么换位置，杨择都不干预，偏偏在唐念白坐下来时说话了。 石青衫微微抬起眸子，这个方桌上可坐四个人，她和唐念白分别坐在唐婉然的两侧，看起来很正常。 可杨择指名道姓地让唐念白换过去，和石青衫挨着，这算什么？ 大家都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纷纷看向他们。 虽然唐婉然也有不解，却是不敢违背杨择说的话，乖乖抱着碗挪到了旁边的座位去。 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唐念白只得无奈地坐了下来。 石青衫蹙紧了眉头，目光越过唐婉然的肩膀，深深地望着杨择。 她想起杨择说的那句话，“我帮你追他，成全你。” 石青衫气不打一处来，仿佛有一个带刺的小爪子在挠她的心，时不时会有一阵隐隐的痛感。 谁要这个混蛋多管闲事？ 她忽然发现那双清润的眸子望着自己，露出几分无奈和悲悯的神色。 总不好迁怒唐念白吧。 石青衫轻扯了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便低头去吃饭。 人间游梦一场 第451章 他们的花前月下 第二天，大家又坐在一起吃饭。 唐念白原本已经和唐婉柔、姜风眠坐在一桌了，而石青衫进来时，杨择再次开口，让她和唐念白坐在一起。 任灵兮、杨婵她们已经在不阴不阳地笑了，石青衫感觉到无比的羞愤，压抑着情绪吃完了这顿饭。 但偏偏坐在一起的是唐念白，石青衫根本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她忽然发现，曾经杨择对她不是一般的好，导致人家不搭理她时，落差太大，令她一下子难以接受。 她只是心里有些难过，难过到连看到天上的星星都是灰暗无光的。 文院后面的林子前，清俊高大的身影和娇小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唐念白在望着月光，石青衫在低头失神。 “青衫，若是不好受，别忍着，我可以解决的……” 石青衫缓缓抬起头，望着唐念白，露出一抹笑容：“你要去找他吗？说什么？让他当面再嘲讽我，死皮赖脸地追求你，现在又故意矫情了吗？” 唐念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悬滞着，令他不忍直视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 这个每天都充满着阳光、活力的姑娘，什么时候会多了这么多负面情绪？ 安慰的话，唐念白忽然说不出口了。 石青衫淡笑着：“当初是我先对你开口的，我不会让你平白受到那些委屈，我会负责的。” 清冷月下，那道娇俏的身影转身离去，过了很久，唐念白才回过神来，叹笑着摇头。 这个姑娘真是让他哭笑不得，说什么要负责，这分明是大男人才该说的话啊！ 明明无力做什么，她还偏偏强撑着，也真叫人看了心疼…… 很多人都不理解石青衫这种人，她只是对唐念白表露过心迹，又没有对他做些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负责？ 何况，唐念白自己也提出了，或许可以在一起试试这种话，为什么石青衫还会心存愧疚。 其实呢，石青衫最是一根筋了。 她想得很简单，若非当初她先招惹了唐念白，人家也不会生出想试着在一起的念头。 何况唐念白那样善良的人，不会有坏心的！ 再加上现在杨择对他们紧逼不放，若因此牵累了唐念白，那她只会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你给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石青衫的爱恨很简单。 这些天来，杨择似乎热衷于撮合石青衫和唐念白，而每次这样做，石青衫的心里必定会很堵很难过，这种情绪也会反映在她的小细节上。 若是发现了石青衫难过了，杨择这心里便爽快多了。 又是这么一天，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月亮又大又圆，令人心情舒爽。 月光透进窗子里，石青衫也感觉到了月色的那一抹柔情，心一动，便走出房门，想赏赏月色。 这一推门出去，便瞧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院中一颗枣树下，那里有石桌石凳，一男一女坐在那里，笑得好开心！ 杨择单膝屈起，手搭在膝上，偏头笑望着身侧的妙人儿。 而他身边坐着的女子，正是任灵兮。 任灵兮语笑嫣然，仰起头托着腮，笑望着杨择，眼中满是欢喜和爱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的，无端生出了几分缠绵的情愫。 这一幕看在石青衫的眼中，却十分刺眼。 余光瞥见杨择的房间亮着，看来他今天是住在文院，所以才会和任灵兮在这里……幽会！ 他们的说笑声，每一个暧昧的动作和眼神，都会刺痛石青衫敏感的神经。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烈跳动着，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令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眼不见为净，再好的月色也留不住石青衫的脚步。 她转身进门，紧紧地关上了门，仿佛她从没看见过这一幕。 娇弱的身子背靠着冰冷的房门，慢慢滑落，她以手环住双膝，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心中难以平息的情绪，似乎是从未有过的体会。 石青衫日后回想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是嫉妒…… 听到那扇房门被轻轻地关上，杨择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了，对任灵兮带起的话题，也只是用嗯来回应，没有刚才的高昂兴致。 任灵兮微微挑眉，轻佻地笑着：“杨择师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不如……” “困了，我回去睡了。” 回来的路上，任灵兮便一路缠着，杨择这脑子一抽，便带着她到院子里来说说笑笑，他倒是要看看，石青衫到底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都没看着，还虚情假意地跟任灵兮瞎白话了这么一场，杨择这心里失望透顶啊！ 杨择站起身，掸了掸衣裳，这便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没有给任灵兮留一句说话的机会。 任灵兮气堵，却也耐他不得，气哼哼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房间点燃蜡烛，任灵兮一转头便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你们坐在这里，想吓死我吗！”任灵兮没好气地骂道。 烛光照亮整个房间，任有情坐在床上，任南珣则是靠在窗边，看起来是在等着任灵兮。 任灵兮走路轻又慢，一步一摇都是勾人心魄的妖娆，这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融入她骨子中的媚。 坐在梳妆镜前，任灵兮将发钗一个一个地拆下来，懒懒问道：“哥哥姐姐大驾光临，我是不是还得沏壶好茶来招待？” 任灵兮说话，一向如此放肆。 任有情起身，走到任灵兮的身后，声音不含一丝温度。 “再警告你一次，离杨择远点。” 铜镜中，映着任有情那张姣好的面容，她的皮肤让任灵兮都嫉妒呀！ 可惜，她姐这脑子坏掉了，从来不拿这张好脸蛋勾搭男人。 任灵兮不屑地瞥了眼镜中的任有情，慢慢梳着头发。 “我凭什么听你的？呵，你从来不管我要找哪个男人的，这次怎么了？” 说着说着，任灵兮似有惊诧地转过身子来，嘲讽地看着任有情。 “我的好姐姐，你该不会是喜欢杨择，怕我抢吧？” 对于任灵兮的大胆猜想，任南珣赶紧低斥了一声。 “灵兮，不要胡说！” 人间游梦一场 第452章 撮合 任灵兮白了任南珣一眼，又转过去梳头，“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说不出个缘由，我是不会把这块好肉让给你的！” 任有情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任灵兮，若有下一次，就不是警告了！” 这个姐姐，从来都是以上位者的姿态跟她们说话，任灵兮早就习惯了，而且还会畏惧的。 任南珣轻轻皱眉，两手往后撑在窗边，望着任灵兮，似有劝说，也有警告，却是比任有情的态度柔和的不知有多少。 “灵兮，听你姐姐的话。” 看吧，白楚皇室中的三位，她就是最受欺负的那个。 任灵兮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顶撞，因为她知道，任有情真的动怒了。 关于任有情不让任灵兮接近杨择这件事，任南珣也曾有疑惑，他也开口问了，只不过得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回答。 “不干你事，不要多问。” 所以，任南珣便没有多问，怕这个妹妹不高兴。 …… 师父们将大权交给杨择，杨择便自由发挥，用自己的方法让大家快速得到提高。 弟子们也的确感激杨择，不过有时候也暗中抱怨他的任性。 就像是这次，杨择竟然异想天开，让武院弟子来教文院弟子一些防身术。 和吃饭时一样，都是自由组合，但大多是男子武功高于女子，男女便分在了一组。 少部分也如玉子熙这样没人要的，只好和杨婵分在一组，又如玉颜这个武院弟子，还得凭着吕继这个文院弟子来教。 总之呢，都是相互交叉着来的。 这不，就连一个防身术，杨择都要出一些幺蛾子。 赤焰的四人中，唐婉柔和姜风眠自然腻乎在一起了，而唐婉然很自觉的选择了唐念白。 可杨择说了，“唐婉然的底子还算不错，就由任南珣捎带了吧。” 等唐婉然悄悄走到任南珣和任灵兮那边后，杨择又故作惊讶道：“正好石青衫没有人教，唐念白，你来吧。” 于是乎，杨择又成功地将石青衫和唐念白分在了一组。 杨择的每一次撮合，都免不了要遭到大家的冷嘲热讽。 任灵兮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她一边扭着细腰跟着任南珣走，媚眼横飞到石青衫这边，语含几分不屑的笑意。 “哎呀，旧情郎大大方方，新情郎一表人才，哥，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学会这招儿呢？” 和任灵兮并排的唐婉然，立刻就不高兴了，“任灵兮，你说话就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两个人又在斗嘴皮子了，任南珣只是无奈地站在那边看这两个，尚且不知这教习防身术该如何开始。 听到任灵兮那番言辞，石青衫神色一黯，转过身来却瞧见了杨婵，她正一脸嘲讽地看过来。 而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看了他们几眼，倒是没有杨婵和任灵兮这么明显。 有时候，眼神比言语更锋利，可以杀死人的。 石青衫微微侧了身子，不去看那些可怕的目光，一颗心早就麻木不仁。 院子的正中间，杨择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茶，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 不用多看，石青衫都能感觉到那道冰冷讽刺的目光正盯着她的后背，意欲看她如何作为。 唐念白目光中似有愁绪缠绕，他低头望着石青衫的头顶，这个曾经笑容灿烂的姑娘，就像是阴云遮蔽天空，多日没有放晴了。 “青衫……” 他低哑着声音唤了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劝慰，或者怎样，她最想听到的声音，应该不是他的吧。 石青衫轻扯了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的心，似乎每天都在被什么细细地啃噬着，没有撕心裂肺的彻骨之痛，可午夜梦回之时，梦到那人冷酷的眉眼，便能让她痛苦到窒息。 死不了，却也活不好。 若是无法令他回心转意，如从前那般，不如就这样吧。 他想怎样，就按照他所想去做好了！ 清丽的姑娘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温润公子，轻轻一笑，目光中是温柔如云的灿烂的笑容，声音也像从前那般好听得紧。 至少杨择是这样认为的。 “唐师父，防身术从哪里开始学起啊？” 仿佛一瞬之间，那个自信灵动的石青衫，回来了。 唐念白微微一怔，也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好，我教你。” 这两人便是最先进入状态的，石青衫学的有模有样。 见她们俩已经开始，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操练起来。 而座上的杨择，眼前渐渐浮上一层薄薄的冰雾，唇角划起的弧度更大。 他的眼中看不见弟子们动作是否准确，全然是石青衫明媚的笑脸，还有望向唐念白时扬起的一抹羞色。 搭放在扶手上的双手慢慢收紧，捏的咯咯作响。 好一个石青衫，你当真大胆！ 从没有接受过这些训练，石青衫回到房间就累得躺下了，一睁眼，满眼的疲惫。 她真的觉得好累，身体倒是其次，只不过心累。 白天里那些笑容，全都是装出来的。 当着杨择的面，所以要装作和唐念白那么要好。 石青衫自己都不明白，从前她也算是喜欢过唐念白的，为什么现在对他没什么感觉了。 她先说喜欢的，等人家唐念白也开口时，她又觉得不是那么喜欢了，这岂不是那些水性杨花女子最常干的事情？ 撩了就跑，这太没有人性了！ 对唐念白，石青衫总有一些愧疚的。 今天练习的时候，她脸上时刻都挂着灿烂明媚的笑容，一刻也不敢松懈。 因为她知道，背后有那双眼睛看着呢。 杨择不是要撮合他们吗？那她就配合他啊！ 只是真的，太累了！ 咚咚！ 敲门声响了两下，房门吱呀就被推开了。 房门处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是笑眯眯的唐婉然。 “青衫，你要睡了吗？” 唐婉然关上门走进来，坐在了床边。 石青衫轻轻吐了一口气，慢慢坐起身子来，对她一笑：“没有，只是有些累，躺了一下。” 唐婉然赞同地点点头，“嗯，没有学过武功的，练这些确实要累一些，还好我底子扎实啊！” 说着，她就喜滋滋起来，没有感觉到石青衫有什么异样。 人间游梦一场 第453章 一人伤心，就够了 石青衫也不拿唐婉然当外人，便脱了外衣，倒好热水来洗脸。 唐婉然坐在床上，饶有兴趣地望着她的后背，“青衫，你今天怎么突然跟我表哥那么好啊？” “是吗？我没觉得，我跟他关系一直还不错。” 石青衫的语气很平淡，大大方方地承认，反而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唐婉然瘪了瘪嘴，“不对不对，你们俩比平时要好得多，你瞧瞧杨择师兄的臭脸就知道了！” 判断他俩关系好坏的一个依据，就是杨择的态度。 今天杨择有多不高兴，每个人都能看在眼里，像是杨昭这类近亲呢，则是感觉更深刻，因为杨择会把一部分火气撒在他身上。 “杨择师兄倒是很奇怪啊，别人生气都是绷着脸，偏偏他还笑！” 笑得那么风流！ 唐婉然在这里念念叨叨，口中频繁出现表哥、杨择师兄这样的字眼，令石青衫越发心烦。 氤氲的水雾飘起来，石青衫用热毛巾捂着脸，心中却仍旧冰凉一片。 唐婉然双手搭在床边，似乎是试探性地问道：“青衫，你和我表哥聊得来诗词歌赋，脾性也大多相投，他有意，听说从前你也有情，这算不算……佳偶天成啊？” 按照唐婉然的说法，脾性相投的人才适合在一起是吗？ 这句话令石青衫第一时间想到了杨择，她和杨择一柔一刚，一弱一强，一个只为自保胆小如鼠，一个杀伐决断敢为天下先。 性子是天差地别，怎么适合在一起呢？ 越想下去，心里某处越发刺痛，石青衫放下毛巾，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来。 拆开了头发，石青衫慢慢地梳着，而唐婉然仍旧不放弃撮合他们，甚至开始从杨择入手。 “杨择师兄最近也很奇怪啊，怎么总是撮合你和表哥？” 说着，唐婉然顿了顿，看了看石青衫的神色，便又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或许师兄也发觉，你和表哥更合适，所以想成人之美啊！” “有着好皮囊的男人，总是不太能靠得住的，像是杨择师兄，在玄轻国肯定有很多女子爱慕他吧？我不相信他会全都推开，嗯……” “你和杨择师兄在玄轻国已经被皇上承认了是吗？啧……青衫啊，照我看来，师兄他少年将军座上客，实在是名声太盛，他的野心，你能满足得了吗？” 见石青衫无动于衷，唐婉然悻悻的，都快想要放弃了，却还是咕哝了一句。 “虽说杨择师兄处处都好，挑不出毛病来，但别怪我说实话啊……他最近是不是，不太喜欢看见你啊？” 之前的所有话，石青衫都听进去了，只是增加了哀伤的情绪，可最后这一句，却是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上，令她疼到骨髓中，疼到眼泪掉落在桌上的胭脂盒里，滚成了一滴红艳的血珠，晶莹剔透。 唐婉然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出来了，那么更别说其他精明的人了。 杨择不喜欢看见她。 杨择，讨厌她。 心中每重复一遍这句话，都要疼上一疼。 幸好是背对着唐婉然的，石青衫微一低头就擦去了眼泪，再抬头时，露出浅笑。 她声音微微沙哑，却是平静。 “你说得对。” 已经放弃劝说的唐婉然，忽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石青衫将头发拢在胸前，望着镜子，镜中的自己，面色发白，双眼微有肿胀，迷离又失神。 呵，整天垂头丧气的姑娘，有谁会喜欢呢？ “师兄他讨厌我，你说得对。” 见石青衫没有大喊大叫，反而是异常的平静，这令唐婉然后背发凉，不由得有些后悔。 “青衫……哎呀我刚才都是胡说的，兴许师兄他是……” 只见石青衫慢慢转过身子来，脸上在笑着，可眼中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 “师兄讨厌我，至少唐念白不讨厌我吧。” 唐婉然一怔，她莫不是傻了，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 石青衫的目光幽深旷远，语含轻叹。 “总不能，让两个人都伤心吧。” 她和杨择置气，唐念白想和她在一起试试看…… 何苦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唐念白也不高兴呢？ 只有她一个人伤心，就够了。 …… 阳光明媚，枝头鸟儿啾啾叫，大师兄杨择一大清早就坐在武院的院子里，等候着大家了。 还没到训练的时间，大家陆陆续续地从各自的院子赶过来，纷纷跟杨择问好。 杨择扬起头，笑得懒洋洋的，一一点头，算是回应。 玉歌和杨昭在杨择跟前比划着，看昨天学习的成果如何。 “跟姑娘争辩，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招呼在杨昭的脑袋上。 不疼不痒，但杨昭满是哀怨。 杨择为她出了气，玉歌本该得意的，却有些心疼，别别扭扭地走到杨昭身后，踮脚探看着杨昭的后脑勺有没有被打坏。 被玉歌这么一关心，杨昭立刻傻呵呵地咧嘴笑。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杨择睨了他们一眼，无意中撮合了杨昭的姻缘，也算是大早上行善积德吧！ 含笑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过了院门，却再也挪不开。 晨光熹微，两道人影并肩而来，有说有笑，好一副少年少女的活泼样儿。 石青衫和唐念白齐齐走上前来，毫不避讳。 两人站在杨择面前，齐齐一鞠躬，喊了一声，“师兄好！” 这一嗓子喊得，杨择的笑容凝在唇边，久久没有变幻表情。 见石青衫和唐念白一同前来，杨昭也诧异得不行，看杨择的脸又臭了，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两人的不对劲。 这动作、这喊声，怎么那么像拜天地啊！ 怪不得皇叔会不高兴呢！ 杨择没有答应，唐念白还想再等等，而石青衫已经拽着他的胳膊，往旁边走去，还说着：“你昨天教我的那招，我忘了，能再教一遍吗？” 唐念白还回头望了一眼，杨择并没有阻拦他们，这才笑着回应石青衫，“好，这样……” 杨昭嘶了一声，倒吸一口气，双手叉在腰上，好像有点抱不平的意思。 他碰了碰玉歌的胳膊，轻声道：“你先去那边，找颜姐练练。” 最近杨择和石青衫的事情，玉歌也看出来几分，便知趣的离开。 人间游梦一场 第454章 大姐的到来 “这个石青衫，最近是怎么搞的，总跟外人走得那么近干什么！” 杨昭有点来气。 唐念白是好，杨昭也喜欢这个好相处的人，但在杨昭的心中，杨择这位皇叔的地位怎么也要高于唐念白这个外人吧！ 况且，石青衫是杨择的女人，不仅仅是杨昭这么认为，玄轻上下都是如此所想的！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就好像一年有四季那样，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杨昭还想安抚下杨择，生怕他动怒，“皇叔你别生气啊！我说说她去！” 杨昭知道，石青衫和杨择最近闹得不愉快，所以想帮帮他们。 还没走出去两步，杨昭就被叫住了。 “谁让你去的。” 清冷的声音令杨昭都有些无语，杨昭转过身来，“皇叔，难道你就想眼睁睁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来往？” “虽然石青衫没任灵兮那么漂亮，没任有情那么有本事，没玉歌那么可爱……” 杨昭摸了摸鼻子，说句良心话吧，“总归来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是没见你对哪家姑娘那么好过。” 不远处，石青衫做的动作古怪，惹得唐念白不自禁地笑了，去纠正她，两人看起来那么般配。 距离实在太近，坐在这里还能听到石青衫的笑声。 杨择轻声道：“你怎么看出来，我对她好了？” “皇叔，我又没眼瞎！”杨昭夸张地笑道，“以前你对她有多维护就不提了，眼前的，上不老山时，你怕她冻着饿着，还故意拖慢行程，甚至舍身跳下雪崖救她，你是没瞧见我二皇姐那个脸拉的有多长啊！” 嗯，若是杨昭有时候眼瞎没瞧见，他只要看看他那嫉妒成狂的二皇姐便知道，皇叔又在对石青衫千恩万宠了。 一声轻笑，自杨择的胸腔中缓缓漫开。 “你都看出来了，她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 和唐念白在一起练习什么防身术，石青衫强迫着自己集中精神，只听唐念白说话，哪怕是余光都不要去理会杨择。 她真的做到了，脸上的笑容真诚又灿烂，她也看得出来，唐念白也很高兴。 然而，她感觉到心上像是被挖开了一个洞，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 “水性杨花，勾三搭四，真是一点也不知羞耻！” 一声谩骂入了石青衫的耳，是正好经过这里的杨婵，意有所指地骂了这么一句。 他们站得远，杨婵不可能经过这里，这就说明她是故意跑过来骂这一句来找痛快的。 偏生石青衫还不能上前去理论，因为杨婵没有指名道姓。 若是她揪住杨婵，杨婵必定会把这事儿闹大，到时候她只会在杨择面前更加抬不起头来。 清风吹过来，石青衫微微侧着身子，紧紧抿着唇，就当做那些难听的话语被风吹走了，她什么都没听到吧…… 是夜，有敲门声响起。 已经梳洗好的石青衫正坐在床上发呆，听到敲门声便道：“进来就行了，还敲什么门啊……” 门被推开，飘进来几缕寒气，走进了一个冰冷的美人。 眉眼如画，身材高挑，却不似妹妹石红绡那般妖娆多姿，端的是一派不近人情的清冷模样。 “大姐？” 石青衫微讶异，赶紧起身迎接石梦年。 这么晚的时间，能找她的只有唐婉然，所以她刚才的语气才随便了点。 说起来令人有些无奈，对唐婉然这个他国公主，石青衫尚且能随意一些，对石梦年这个亲姐姐却要客客气气的。 请石梦年坐下来，石青衫倒好热茶后，也坐了下来，中规中矩的。 “大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石梦年抬起眸子，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她。 肤若凝脂，那双颇有灵气的眼睛哪怕是不做修饰，也令人的心尖儿颤。 饱满的嘴唇水水润润，不用胭脂，也红的诱人。 怪不得玉子熙在见到石梦年时，还曾经向石青衫打听过，这的确是个美人儿呢。 只是石梦年总是这冷冰冰的模样，所以没什么男人敢亲近。 照石红绡的话说，白瞎了这张好脸蛋！ 茶没有放凉，石梦年很直截了当。 “你为什么背叛战王爷？” 私下里，各国对自己的人，还是该叫什么叫什么的。 “什么？” 石青衫没反应得及，反应过来也觉得很可笑，什么叫做她背叛杨择？ 石青衫微微垂下眸子，似有倔强，“大姐，我没有叛国通敌，做对不起玄轻的事情吧，也没有把他跟我所说有关玄轻朝廷的话告诉别人，那我算什么背叛？” 她故意装作听不懂，只不过有些气愤，为什么连她亲姐姐也不帮她说话？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别装傻。” 别的不清楚，自己家人到底有几斤几两，石梦年还是有分寸的。 石青衫忍了忍，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大姐，分明是他，他非要把我和尚王爷凑在一起，我全力配合，不让大家丢了脸面，这还不够吗？” “或许他只是试探你的真心。”石梦年似乎是坚定地站在杨择这边。 石青衫轻轻吐了一口气，语速放的很慢，带着些许绝望，“大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至少我上不老山之后，没有想过要和尚王爷如何如何，你也看到了，他完全占据了主导权，难道我要当着大家的面拒绝，驳斥他的面子，也伤了跟尚王爷的和气？” 石梦年轻轻皱了眉。 好像确实如此，杨择那么强势，别说耍花样了，石青衫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吧。 来之前，在石梦年的眼中，这一切应该是石青衫使女人的小性子，故意找上唐念白，气气杨择的，可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杨择的错误了？ 石梦年没兴趣听他们之间感情的弯弯绕，只说了一句重点。 “唐念白终究是赤焰人，你别陷进去了。” 所有的愤怒，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全部崩塌。 石青衫面上的波怒散去，心里暖暖的。 看来石梦年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好意嘱咐，只不过说出来的话硬邦邦的。 她怎么忘了，大姐虽然冷冰冰的，却是什么时候都护着她的。 “喝茶。” 石青衫将茶杯往前一推。 人间游梦一场 第455章 怕虫子 石梦年没有接过来，已经站起身，“不了，我走了。” 石梦年实在是动作太快，已经走到门口了，石青衫这才放下茶杯叫住她。 “大姐！我也想问你一件事。” 石梦年微一侧身，露出侧脸来。 实在是很美啊，石青衫心中叹了一句，赶紧说道：“大姐，你和任南珣，很熟吗？” 从石青衫这个位置，似乎看不太真切石梦年的表情。 不过，在听到任南珣这三个字时，石梦年的眼睫轻轻一颤，红唇轻启，只吐了两个字。 “不熟。” 没有给石青衫问下去的机会，石梦年已经出了门，阔步离去了。 …… 由杨择带着弟子们习练，大约半月有余，师父们这才收回了大权。 旁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石青衫只觉如释重负。 无极殿中，焚香从一早就燃起了，院中烟雾缭绕，像是可以蛊惑人心志一般。 虽说杨择借机公报私仇，但也没耽误正事，大家都累得够呛，昨天下午歇息的，今天早上站在大柳树下，还是睡眼惺忪的。 不知说不得什么时候得来的一根长鞭子，他振臂一甩，正正抽向柳树的树冠。 啪的一声，柳树上哗啦啦作响，落叶树枝纷纷掉落，打在了大家的身上，令得众人瞬间清醒。 “啊！” 唐婉柔、玉歌等几位柔弱的姑娘正拍着肩上的落叶，却摸到个软乎乎的东西，捏下来一看，是肥大的虫子，吓得花容失色。 石青衫也差点叫出声来，只不过看到她们先喊起来，便也镇定了许多，但还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婉然，快帮我一下……” 石青衫惊得背转过身子，轻声叫着唐婉然，让她帮忙拍掉背上那只虫子。 她感觉后背都麻了，其实她是很怕这些小虫子。 不知怎的，唐婉然迟迟不过来，却听到了她在一旁怪叫。 头皮发麻之际，似乎有一双手过来，拿掉了后背上的虫子，身后冷不防响起一道声音。 “不光怕鬼，还怕虫子，这世上有没有你不怕的！” 石青衫身子一僵，猛然转身，见杨择手里捏着那条肥肥美美的大虫子，随手扔到一旁，又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她的前排。 那一瞬间，石青衫多希望他能停留在原处，那样她或许可以鼓起勇气，跟他说一句，谢谢。 而如今，杨择怕是一句话也不想跟她说吧。 心里正被酸水浸泡着，石青衫忽然抬头望见唐婉然，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咱们娇滴滴的赤焰大公主啊，手里捧着那条可爱的大虫子，也跟着唐婉柔、玉歌他们龇牙乱叫，好像有多怕似的。 石青衫最是无语，她前一阵子还亲眼瞧见，这位公主她闲来无事，趴在院子的角落里玩虫子…… 一到用她的时候，就掉链子！ “行了！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说不得一声怒吼，真怕的、装怕的都不叫唤了，静悄悄地站在队伍之中。 说不得可是翻了好几个白眼，老不死这才慢悠悠地拈须上前，开口说话，看他的神情还算严肃。 “你们上来时都知道，不老山山下是荒山，这荒山之中有一个小镇，名为南留镇，这里地处偏远，百姓穷苦，青壮年劳力都出了镇子，留下的人约莫三四百人，都是些老幼妇孺，他们能活下来，全靠不老山接济。” 也就是说，不老山还捎带着养活了一个镇子的老弱妇孺，那还真是挺仁义的。 “年关将至，若是不老山再不派人下去，南留镇百姓恐怕过不去这个年。” 接下来，老不死才真正说到了重点，“往年都是仆从们顺着出山的小路去送，今年由你们来送，从另一条路出发，也算作一次考验。” 大家不以为意，直到踏上这条路时，这帮年轻人才发现，这老不死所说的那条路，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老不死若有所思地顿了顿，随即两指并起点了点杨择，“杨择，还是由你来领队，带着大家将这些口粮运送去南留镇，届时再顺着进山的小路回来。” 杨择拱手作揖，面色肃然，“弟子谨遵师命。” 接到这个任务，大家竟然还有几分兴奋之色。 上不老山都已经快四个月了，终于可以下山去逍遥快活了！ 这些人都是从各个国家最繁华的都城而来，没有经历过什么世事，只当老不死在唬人。 在唐婉柔这些人的认知里，全天下都该长得和她们赤焰皇都一样，等到了山下，哦不，等踏出了不老山，才叫傻眼呢！ 师父们一下达命令之后，大家就欢呼雀跃地回去收拾行李，在出山口汇合。 几乎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色，当然了，那些格外镇定的冰山美人除外。 到了出山口，杨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他脸上挂着的笑容一如往常般散漫慵懒，一一扫过众人。 那些救济粮都被装成大大小小的箱子，共有十几箱。 大的可以让有力气的男人来扛着，小的则是由力气小的姑娘来抱着，分配倒也算是合理。 见杨择站在原地不动，玉子熙和杨昭等人早就搬起了两三个大箱子，掩不住的兴奋，催促道：“杨择师兄，趁着天亮，咱们还不出发吗？” 众人满是期待地望着杨择，等待他说话，这样便能离开这个不沾荤腥的不老山了。 可是杨择，他单手环胸，另一手摩挲着下巴，低低笑了几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想问问大家，能下山了，大家是不是很高兴？”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着杨择问的是废话！ 见大家的表情，不用回答也知道了。 众人的面前，杨择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你们还摸不清师父们的脾性吗？他们，怎么可能让我们轻易下得了山？” 所有人都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在等待着杨择说出言外深意。 杨择没有再多说，唇角漾着悠悠笑意，再次将男女岔开分组，嘱咐大家千万要照顾同组的人。 务必，同去同归。 人间游梦一场 第456章 袖手旁观 当分到石青衫时，杨择微微一顿，说话时的目光，仿佛没有那些私心和私情，坦坦荡荡，也很郑重其事。 “唐念白，你们赤焰四人一组，再加一个石青衫，有问题吗？” 听到杨择又把自己往唐念白那里推，石青衫心里又是一堵，低头没有说话。 唐念白哪里是那种会拒绝别人的人？ 他眸光轻柔，“好。” 杨择点头，便继续安排其他事情。 把人分好，保证分到一组的人绝不会抛下同组之人，再把那些装满粮食衣物的箱子分下去。 东西实在太多，于是大家找了几个小车来推着，这样轻松许多。 一切准备就绪，该出发了。 “师兄，到底有什么艰险的，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们啊！” 杨昭实在忍不住，问了杨择。 大家现在都忐忑不安，早不是半个时辰前那副笑脸模样了。 杨择微一转身，清俊的脸庞上眉眼俱弯，唇角缓缓上扬，勾勒出风流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这都是我的猜测。” 杨昭一噎，真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一顿。 杨择在最前面走了几步，声音传来，“只不过呢，我的猜测会很准，你们，随时做好准备。” 一个上午过去了，大家穿过不老山茂密的树林，渐渐看到了些荒凉的景色。 踏出了树林，便是寸草不生的荒山，这中间仿佛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明明挨得这么近，却呈现不一样的景观。 眼前的荒山连绵起伏，眼前这座山，若是光秃秃也就算了，却全都是滚石，往上看去，陡峭难行。 然而，这是下山的唯一一条路。 兴许是正午时的阳光火辣辣的，照的大家脸都发红发热，甚至嘴唇都发干了。 看到这座荒山，大家的喜色全无，全都愁眉苦脸的。 杨择双手叉腰，侧身回头看了大家一眼，微一勾唇，“我说过，我猜得很准吧！” 大家更加泄气了。 “你们都是各国来的厉害人，谁要是翻不过去这座山，可是太丢人了！” 一番话罢，杨择便带着大家气势很弱地走向荒山脚下，准备攻克这座大山。 男人们要吃力一些，还得搬运这些大箱子。 要知道，自己能爬上去都已经很了不得了。 于是，杨择让任南珣、唐念白、杨昭这三个有轻功的人带着绳子快一些飞到半山腰去。 绳子的另一端绑着箱子，上面的人使劲儿拽，再由姜风眠、玉子熙、石梦年这些有点力气的推着箱子往上爬。 而吕继则是保护剩下几个姑娘慢慢往上走。 “我去。” 原本都要动身了，任有情又走到任南珣身边去，绑了一根绳子也跟着上去。 这令大家很是惊讶，都不指望任有情能出力的。 见任有情出动了，杨婵有些不服气，几步上前站到石梦年身边，声音都能听得出傲气。 “我的武功，不比石梦年的差！” 有杨婵、任有情助力，那便能减轻其他几人的负担了，杨择当然答应。 等那几人慢慢往上爬着，吕继也带着其他六个姑娘出发了。 而杨择，负责断后。 刚往上爬时，大家的力气还很足，说着笑着往上走，到了后来，第一波上去的人出了一身汗，脸都发白了，但还是得紧咬牙关，使劲拽着大箱子，让第二波人更省力气一些。 不长的距离，让大家感觉力气被耗尽，好像在不老山中两天的训练都没这么辛苦。 连太阳都在跟这群人作对，偏在这个时候散发刺眼的光芒，把荒山滚石都烤的火辣辣的，让人们抓着山石爬行，都好像把手掌放在火炉上炙烤似的。 相对而言，第二波人是很累的，大箱子就在头顶，他们用双手顶着往上推，脚下还要扎稳，缓步爬行。 太阳像是一团火似的，石梦年的额头上也冒出汗水来。 她紧咬牙关，使劲往上推着大箱子，一滴汗在她眉毛上挂不住了，悠悠地滴落下来，正正滴进她的眼睛。 眼睛被迷住，石梦年晃了神，脚下一块滚石不安分，让她的脚一打滑，身体顺着山面往下滑落。 “啊！” 山中响起石梦年的失声惊叫，上面的任南珣心一惊，猛然拽住了大箱子，却只能干看着石梦年往下摔落，却没办法救她。 眼见着这一变故，看着石梦年往下滚落，最后那几个往上爬的姑娘也都惊了，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已经爬了一段距离，若是石梦年滚下来，兴许会连着她们也掉下山去。 而石梦年正对着的位置，是任灵兮。 任灵兮仰着面，满含水波的双眸闪现过一丝惊惧，却来不及做什么。 正在此时，吕继使了轻功，奋力越过唐家姐妹，将任灵兮的身体揽住，往旁边躲了一下，他们俩也往下掉了一段距离，幸亏吕继武功不错，挂在了墙壁上。 仿佛又经历了雪崖上那一次惊险，任灵兮双手都发汗了，像是泄了气似的，趴在满是灰尘的山路上大喘着气。 石梦年也才没有往下滑多少，就被一双手拽住了。 她抬头一看，是杨婵！ 彼时，杨婵的右肩顶着箱子，左手死死拽住石梦年，热汗直冒，却咬着牙关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仰面的石梦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其实就连杨婵，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中了什么邪，竟然还想玩命救石梦年！ 石梦年没有重心，单手扒在山壁上凸起的时候，完全使不上力气。 这样下去，她只会拖着杨婵一起滚落。 她们没有瞧见的是，杨婵推着的那口箱子，绳子的另一端是任有情。 见到杨婵突然出手救人，任有情反而镇静无比，拽着绳子的手没有松开，却也没有使力，完全把重量压在杨婵肩上。 离任有情最近的任南珣，微微皱起眉，神色似乎有几分复杂，他轻声道：“有情，你不可以这样……” 任有情转过头来，与她的名字相反，她的目光冷酷无情。 “我们上山为徒，争帝王书，不就是为了除掉他们这些劲敌吗？” 她往下看了眼，声音没什么起伏，隐现几分杀意。 “趁着羽翼未丰之时，将来才不至于让玄轻成为难啃的骨头！” 现在杨择尚在，所有的人都盯着，任有情不可能贸然下阴手。 可是如今的处境，只要任有情袖手旁观，杨婵和石梦年也不可能得救。 除非…… 人间游梦一场 第457章 翻山 当任南珣在心中几番挣扎，要不要从任有情手中夺过那绳子来保石梦年她们一命时，有一道身影从山下飞旋上来，如同神袛一般降临。 那道白衣身影甩出一掌，将杨婵肩上的箱子往上一推，趁着箱子还没落下来，他拽住石梦年的胳膊，另一手推了杨婵的腰。 借着力道，杨婵重新站稳脚跟，这才轻巧地拖住头顶上的箱子。 而石梦年被紧紧拽住，那有力的臂膀仿佛是扎根千年的大树。 “你往上走！” 低沉的声音令石梦年也很心安，听了他的话，石梦年双手拖住他的一只臂膀。 见石梦年做好准备，他使劲往上一甩，石梦年的双脚就势蹬着山石，迅速往上爬，一直回到原本摔落的位置。 她尚且没有站稳，身后那双手托住她的腰，她这才有喘息的机会，找到了稳固的位置，双脚再度牢牢紧扒在地面上。 石梦年双手举起，托住箱子，虽然没法回头，依旧大声道谢。 “杨择师兄，谢了！” 闻声，杨择也撤去掌力，勾勾唇笑了。 全程，唐婉然她们几个看的木若呆鸡，若不是所处的位置有点危险，真想跳起来拍手叫好啊！ 一切又恢复原样，见其他人也都无恙，杨择旋身飞了下去，回到最下面。 石梦年微一抬头，便对上任南珣的双眼。 任南珣没有露出明显的笑容，可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露出如释重负的安心。 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就因为杨择一人之力。 杨婵继续往上推，任有情也配合地拉动着绳子，似有若无地望向山下那道坚毅的身影，眸光已经冰封一片。 大约是爬了两三个时辰，一行人这才全都有惊无险地登上了山顶。 稍微歇息了片刻，大家再次出发，下山的路总是要容易一些，而且早上都掌握了诀窍，也不太费力气。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如果是杨择自己，上下这座荒山是非常轻松的，但他一直跟在后面，照看着大家。 但凡谁需要帮助，他都是第一个冲过去的。 走在这群姑娘的身后，杨择需要费心的地方就更多了。 像是那唐婉柔，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一点也不如她姐姐婉然那么耐摔，摔了一下竟然委屈地哭了一鼻子，原来是膝盖上磨破了皮。 姜风眠离得太远，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乎，杨择便背着唐婉柔走了一段路，等她实在不好意思了，这才放下来。 唐婉然戳着唐婉柔的脑门，“你真是太娇弱了，小时候让你跟我多翻翻墙，摔个几次就好了！” 唐婉柔则是哄着眼睛，对杨择感激的不行：“师兄，谢谢你……” 若不是唐婉柔有了未婚夫婿，别人总会以为她要以身相许了呢！ 妹妹被好心照看，唐婉然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师兄，没想到……你真是个好人……” 杨择扬声大笑：“看来你以前把我当坏人了？” “不是不是……”唐婉然连忙摆手，脸上有些难为情。 她只不过是想到，她之前为了撮合石青衫和唐念白，还有意贬低杨择的事，这她可不好意思说出来。 杨择望向天边的流云，目光深邃，含着几分绵长的笑意。 “我兴许不是坏人，却绝不是什么好心人。” 唐婉柔这是真娇弱，而那任灵兮呢？ 任灵兮发现唐婉柔摔了一跤就被杨择背起来，便也哎呦哎呦地喊痛。 杨择走上前来，任灵兮便露出嫣然的笑容，打开双臂等待着。 谁料杨择唇角一扬，露出几分坏笑，他看了唐婉然一眼，“你去扶一扶同门师姐妹！” “好啊！我最乐于助人了！”唐婉然把一双手扭得嘎嘣儿响，眯眼走向任灵兮。 任灵兮杏眼圆睁，娇喝一声，“我不要她扶，我要师兄来扶！” 可唐婉然已经架起了任灵兮，硬拖着她往前走，不信治不了她这个臭毛病。 几个姑娘多多少少都摔过跤，可唯有石青衫没怎么摔过。 她不是不知道，但凡她脚下踩到了滚石，身后便有一只手及时地托住了她的胳膊。 等她站稳脚回过头时，杨择已经面无表情地走开了些许距离，令她再一次黯然。 一路上，她也曾想过，不如就学任灵兮那样，没皮没脸地大摔一次，看杨择会不会管她。 然而，她不是任灵兮，她只是石青衫。 那样的事儿，她干不出来。 日升又日落，夜幕降临，星子点缀在天空中，一闪一闪地发亮，照亮夜行人的路。 他们终于翻越了这片荒山，精疲力尽地仰面躺在地上，都快说不出话了。 世界，仿佛在这个深夜，都静谧下来。 在临行之前，杨择似乎早就有远见，让人带着几块薄毯和干粮，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他们寻了一处勉强可以遮风避雨的山洞，铺了薄毯坐上去，每个人再分了一些干粮来吃。 干粮不好吃，总比没有的强。 吃过之后，大家的精神也都缓过来不少。 玉子熙叹道：“我们从玉西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都没有这么累……” 想来还是在玉西好，有酒喝有姑娘可抱，在玄轻更好，有好酒，更有石红绡这个尤物……玉子熙砸吧着嘴，在心里暗暗思忖着，还是玄轻更好！ 男人们尚且还有精力攀谈，而姑娘们早就累得不行，根本不想说话。 山洞有些阴冷，便生了一堆火，倒是温暖些。 还没有睡意，见大家干坐着无聊，唐婉然像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酒袋来。 她先喝了一口，用袖子擦了擦嘴，大呼痛快：“我以前没发现，这个酒当真是好东西啊！来，谁要喝？” “有酒，不早点拿出来！”吕继一把夺过来，咕咚灌了一口。 杨昭眼睛都亮了，大叫道：“给我留点！” 一个酒袋，男人们轮着喝了几口，别看这一口酒，能解一天的乏累，让人振奋不少！ 这最后才轮到杨择喝，大家倒是仗义，给他留得很多。 杨择仰起头来，酒袋高高扬起往嘴里灌着，畅快无比。 喝过酒的杨择，眸中似乎染了几分醉人的笑意，他望着大家，“怎么样，有没有后悔上不老山？” 人间游梦一场 第458章 外衫 大家没有说话，这时候说后悔，还有什么用？ 离火堆稍远的位置，任灵兮已经占了个暖和又不呛人的好地方，她笑看向杨择：“师兄啊，你当初是怎么上不老山的？给我们说说话呗！” 虽说没人喜欢任灵兮，但她问的问题却让大家很感兴趣，纷纷看向杨择。 杨择手中捏着一根木棍，木棍的另一端在火中烤着，燃烧成灰，他的脸上漾起漫不经心的笑容，抬眼扫了一圈。 “被捡回来的。” 大家似乎有些不信，尤其是任灵兮，她撇撇嘴，娇声道：“师兄，你扯谎也要有个根据。” 杨择单腿屈起，一手搭在膝盖上，晃悠着插在火中的那根木棍，笑意浅浅。 “老不死师父当时很年轻，俊逸潇洒，应该是初入江湖。而我呢，我听说是个扔在街头没人理会的孤儿。” 杨择的目光中带着淡淡愁绪，大家也都正色起来，细细聆听着。 “当时他爱上了一个女侠似的人物，两人都要谈婚论嫁了，说不得师父这时候下山来找他，无意中说漏了他的年龄，实际上竟是百岁有余的老人家了，于是，把那女侠吓得逃婚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在大家的印象中，老不死应该是那种供起来受人顶礼膜拜的贤者，怎么年轻的时候还有这种丢人事儿？ “女侠从哪里逃走，师父是知道的，但他就站在街角看，由着她跑了，伤心之际，一回头便瞧见了台阶上的婴儿，那就是我。” “那天风雪交加，我几乎快要被冻死了，师父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这才是缘分，便把我带上了山。” 故事说完，那根木棍也烧得所剩无几，杨择索性将它扔进火堆里了。 杨择抬头望过去，大多都是瞠目结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呵呵呵……”杨择慢声轻笑着，“怎么，都可怜我？” 吕继的桃花眼轻轻一挑，现出几分风情来，“师兄，我们只是没想到，大师父会有这样一段……往事！” 不堪回首的，往事！ 杨择一直笑着摇头，又捡了一根木棍在火中翻动着。 这下，连玉歌都不淡定了，呆呆地呢喃了一句：“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大家都唏嘘着，开始想象着老不死年轻时那是什么样子。 而杨择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假的！” 玉歌一凝神，紧接着大家的声音都停了，瞪着杨择。 杨择一脸无辜的表情，“很像真的吗？是我编的！” 见大家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杨择哈哈大笑，“这么坐着干瞪眼多没趣！” 大家该抠手的抠手，该望天的望天，一点也没有想打杨择一顿的意思。 亏得全部人都听得那么认真啊！ 而杨昭，早就习惯了！ 有了这一出，任灵兮看杨择时的目光更加崇拜了，她眨巴着眼睛，“师兄，还有什么新鲜事，给我们说说嘛！” “若说江湖之事，在座的各位应该没有我了解的多吧！” 杨择含笑说着，姑娘们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凑到跟前去听。 男人们实在是累了，便都寻着地方睡着了，而姑娘们被杨择那些妙趣横生的江湖故事逗得哈哈大笑，毫无困意。 火堆边聚着一群姑娘，围着一个杨择，有一道落寞的身影，默默往后挪着，躲到了小角落，双手环膝静静地坐着。 石青衫试着闭上了眼，可耳中仿佛自动忽略了那些笑声，只听进去了那低沉好听的嗓音讲出的那些故事。 她睁了眼，目光越过山洞前的黑暗，望向天上安静的疏星。 昏暗光线中，有一道高大人影缓步走来，半蹲在石青衫的旁边，深深地望着她。 “青衫，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唐念白看了火堆那边一眼，杨择正被姑娘们团团围住，笑成一团。 石青衫收回目光，看了眼唐念白，浅浅一笑，“白天爬山，有点累了。” 有着老好人声名的唐念白，他目光中散发着悲悯的光芒，那样怜悯着石青衫。 “青衫，如果是因为我，你和师兄有了矛盾，那我去跟师兄解释，我真的不希望你这样……” 黯然失落，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这不是石青衫啊！ 时至今日，唐念白也非常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冲动的。 他想让唐婉然摆脱被国家、皇室摆布的命运，就牵扯了石青衫这个无辜女子进来，真是不该！ 石青衫淡笑着摇头，继续遥望天边凉月疏星。 “不必这样，我很好，这样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石青衫靠在墙角睡着了。 后半夜时，火堆灭了，石青衫离山洞口太近，竟然冻醒来了。 她轻轻眨动着双眼，靠在墙边，感觉半边身子都发麻了。 才动了动身子，她忽然感觉到后背上有东西，侧过脸一看，是一件白色长衫。 她的心一动，拉过长衫抱在怀中，挡在身前倒是暖和了不少。 无意中嗅到了外衫上一股熟悉的味道，这味道令她十分着迷，好像抱紧了这衣裳，就像是拥抱住了那个人一样。 清浅月光照进了山洞，她借着月光，瞧了瞧熟睡的众人，姑娘们身上大多都多披着一件外衣，而男人们则是穿着贴身衣裳凑合着睡。 杨昭搂着玉歌，大家也见怪不怪。 杨婵实在冻得没办法了，就凑到杨昭的另一边。 大家也都是这样，抱团取暖吧。 微弱的光线之下，她瞧见唐念白身上只有一件贴身的衣裳，却少了外衣。 她微怔，睡前只有唐念白来过，她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睡着的。 原来，这衣裳是唐念白的啊！ 她心里，忽然升起一阵失落感。 山洞里她都看遍了，却没有杨择的身影，能去哪里了呢？ 无意间，她无意间瞧见了洞口有一个人影，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墙壁下，应该是太冷的缘故。 是杨择？ 石青衫心里打着鼓，慢慢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瞧见杨择熟睡，这才敢走近。 石青衫拢着外衫，慢慢蹲在了杨择的面前，望着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双手环在身前，歪着身子靠在墙壁上，脚边是一团快熄灭了的火堆。 人间游梦一场 第459章 你要还给谁 月光清幽，映在这张清俊无双的面庞上。 他轻闭着双眼，一双薄唇似是因为爱笑的缘故，连睡着的时候都勾起多情的笑容。 睡觉的姿势，也如同他一如既往的风格，生出几分潇洒和飘逸之感。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近看杨择了，石青衫忽然感觉自己眼睛有冰凉的湿意。 她抬起袖子，擦去了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 “呃……”睡梦中的杨择轻轻皱眉，身子动了一下。 这可把石青衫吓了一跳，想跑开，却跌坐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择没有睁眼，只是无意识地搓了搓胳膊。 虚惊一场！ 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石青衫瞧着杨择冻得鼻尖都发红了，顿时生出几分心疼。 可他身上的外衫哪儿去了？ 石青衫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山洞里那些身上盖着男人外衫的姑娘们，心里一酸。 不知道杨择的衣裳，是盖在谁的身上呢？ 无论是谁吧，心疼大于心酸。 石青衫捏着手中的外衫，犹豫了半响，还是轻手轻脚地盖在了杨择的身上。 虽然这是唐念白的，可眼下杨择冻得不行了，大家好歹算是同门，唐念白会理解的…… 石青衫在心里努力地说服自己，最后也跟自己妥协了，明天她得起的早一些，把衣裳拿回来还给唐念白就是了！ 她起身，正打算走回山洞，却发现杨择脚边的火堆还有零星的火花。 这次没有什么犹豫，她去旁边抱了些稻草，将这火堆再次点燃。 又找来了一些枯枝干柴，放在火堆里，让它慢慢燃烧着。 火堆燃烧起来了，石青衫蹲在一旁，将冻红的双手拢在火光上，眼睛贪恋地望着沉睡中的杨择。 等双手暖和过来，石青衫这才慢慢起身，猫着腰走回山洞，又窝在那个墙角继续睡。 昏暗之中，有一双温润的眸子缓缓睁开，他望向山洞口，那火堆哔哔剥剥地发出轻微声响，这是那个善良的姑娘深夜送给杨择的温暖。 对，不是送给他的。 …… 石青衫是在大家的哀叹中被吵醒的，人都还没清醒过来，在摸到身上披着的外衣时，她心里咯噔一下，惊坐起来。 她很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在打着哈欠抱怨着，天亮的太快，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 外衫上残存着她的温度，她捏着外衫，望着洞口空无一人，还有那团早就熄灭了的火堆，震惊了许久。 昨晚上她不是把这衣裳披在了杨择身上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杨择送回来的，还是说唐念白主动给要回来的，还是别的什么……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其他人已经起身，陆陆续续往洞外走，只剩下她一个。 石青衫抓着外衫，满心迷惑地起身。 若是杨择知道，昨晚她还做了那些不自量力的可笑事儿该怎么办？ 那么她现在要把衣裳还给唐念白吗？他人在哪里？ 石青衫抱着衣裳低头往外走，还是迷迷糊糊的。 还没走出洞口，怎么天又阴下来了？ 她刚一抬头，便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紧接着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道声音。 “终于睡醒了？想让大家都等你一个？” 石青衫慌忙往后退一步，面对着杨择，她心里紧张，可非要逞一逞强。 “对不起，师兄。如果师兄要用我，下次可以直接叫醒我。” 杨择一脸淡然，长眉轻轻挑起。 这个丫头一直伶牙俐齿，没想到真有这样跟他说话的一天啊！ 石青衫往旁边走了一步，想躲开杨择往外走。 可杨择挡在这个洞口，千军万马都踏不过去，何况一个石青衫？ 石青衫抬头，恼火地望着他。 “师兄，我得去找唐念白，把衣裳还给他！” 赌气的话一说出口，石青衫都被吓着了。 她为什么要故意把这衣裳是唐念白的事情透露给杨择，她为什么想看到杨择为此生气？ 她的心，为什么这么坏？ 心中有懊悔之意，石青衫别开眼睛。 沉默半响，杨择从石青衫的臂弯中拿过那长衫。 石青衫急了，正想使力抢夺时，只听杨择的声音淡淡。 “外衫是我的，你要还给谁？” 那一瞬间好似被人施了定身术，石青衫怔怔然地望着杨择，看着他拿起外衫穿在身上，看都没再看她一眼便先出去了。 他离开，石青衫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抬手捂住发酸的眼睛。 怪不得她感觉衣裳上有那么熟悉的味道，原来是杨择给她的。 这一路上，杨择都在默默照顾着她，她不知感恩，反而恶语相向…… 是她错了…… 毕竟还是年轻，天一大亮，当看到和煦的暖阳高挂于纯澈的天空时，大家的精神头又回来了，继续信心十足地上路。 照吊儿郎当的玉子熙的说法：“雪崖也能爬过来，这个荒山也不在话下，我就不相信，还有什么能难得住咱们！” 果然，大话还是说早了。 翻过荒山，这是一片平坦的路途，地面上偶尔有几条纵横交错的细流，大家都没在意，还开心地玩水来着。 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这细密交错的细流慢慢汇聚，逐渐漫成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在他们要去的方向前。 一行人站在河边，大河浩浩荡荡奔流向前，约莫有百步的距离，这流水激荡不平，浪头打过来，溅到了大家的衣服上。 裙摆被打湿了，任灵兮往后跳开，娇声怨道：“这河，怕不是师父们开的吧！” 若不是那四个人精的杰作，大家实在很难理解不老山这一片的地形。 雪崖一片冰封，不老山四季如春，奇花绽放，走过一片树林就成了高耸的荒山峻岭，还以为那已经到了终点，没曾想还有一条大河等着他们！ 大白天的，真是见了鬼了！ 抱怨了好一阵，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杨择将运送粮食衣物的箱子打开，不由得笑了。 “瞧瞧，师父们多贴心。” 每一个箱子壁上都用牛皮纸封了一层，这是不怕沾水的，想必是早就有准备了。 看到这牛皮纸，大家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这摊上了些什么好师父啊！ “看来，这条河是非要趟过去不可了！”杨择轻声笑道。 人间游梦一场 第460章 怕水 从荒山一路走来，便是这前后绵延不见尽头的大河，正挡着去往南留镇的方向。 再加上师父们早就准备好的牛皮纸……好吧，硬着头皮上吧！ “按照之前分好的，找到自己人站好。” 杨择吩咐着，将之前用的绳子分别发给他们，自己也在腰间绑了一根很长的绳子。 杨择望着众人，语气十分轻松，但话语却很是认真。 “无论如何，不许放弃同组的人。” 说罢，杨择左手挽住长长的绳子，右手抓着一把长剑，跳入河中。 杨择跳入大河中，将长剑插进水底，艰难的往前走着，河水差不多到腰间的位置，若是巨浪打过来，站都站不稳。 看着他摇晃着的背影，石青衫感觉自己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了。 大约走到大河的中央，杨择站定脚步，任由流水飞速冲涌着他的身体。 他将左手的绳子高高甩起，甩向河岸边那颗参天大树，绳子立刻牢牢锁住树桩。 杨择脚下一滑，幸好有手中的绳子，他才没有摔倒。 杨择慢慢转过身，对着岸上大喊道：“可以过了！” 生怕大家出什么意外，所以杨择打头先走到这河水的中央，在这里保护大家的安全。 绳子的数量有限，男人们用绳子绑好箱子，两两提着。 这河水的冲击太大，正如杨择所安排的那样，男女凑成一组，这样男人可以保护着姑娘安全渡河。 最先下水的是杨昭。 杨昭和玉子熙两人共同扯着大箱子慢慢往水中走去，玉子熙右手拽着玉颜，玉颜拉着玉歌，而杨昭的左手拽着杨婵。 这样一行几人，倒是不容易被河水冲倒。 杨昭他们没有走出几步，杨择就缓步过来，将三位姑娘往前送了一段，让杨昭和玉子熙可以减轻一些负担。 这几个人过河，大概用了半个时辰还多，杨择来来回回两三趟。 石青衫一直紧紧盯着杨择，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杨昭他们费了一番功夫，这才上了岸，浑身都湿了，躺在地上喘着大气。 杨择没有歇一口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大喊道：“唐念白，你们来！” 听了命令，赤焰这四人加一个石青衫，就迅速动身。 下水之前，唐念白有些犹豫。 见此，姜风眠立刻将唐念白该搬的箱子也全都接过来，“王爷，你不会水，就慢慢在后面走着便是，东西我来搬。” 那么重的两大只箱子，姜风眠怎么能搬得动啊？ 唐婉柔的眼睛瞬间红了，心疼得不行。 唐婉然大喇喇地将捆箱子的绳子夺过来，“就这只箱子，我和婉柔就行！” “姐姐，我们……”唐婉柔惊讶地张大了嘴。 “嗯？”唐婉然冲着唐婉柔挤眉弄眼，如果她们不搬的话，要么是表哥被众人骂，要么就是姜风眠受苦。 唐婉柔立刻反应过来了，连忙点头，“是，我和姐姐来搬。” “你们别逞强，还是我来吧……”唐念白心中十分歉疚，怎么好让两个女子来帮他。 唐婉然立刻拒绝，“表哥，这次也该我保护你了！哦不是！” 她又看向石青衫，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青衫，我表哥就拜托给你了！他，可比这两个箱子值钱多了。” 石青衫轻蹙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婉然她们已经兴冲冲地行动起来了。 姜风眠将箱子捆在背上，打头先走，时不时还看顾一下身后两人。 那两姐妹在岸上都搬不动箱子，更别提在河里了。 她们索性将箱子扔进河中，死命地拖着走，也还算得上一个笨办法，就是累一点。 最后两个是石青衫和唐念白。 石青衫那么柔弱，只能拽着唐念白的胳膊，才不会在水中摔倒吧，两人便结伴而行。 而两人同行的这一幕，则落到杨择的眼中。 不知是不是这时的阳光太好，涌动的水面闪着金光，让杨择感觉到十分刺眼，便别开了眼。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双腿，没走几步，石青衫就感觉快要站不稳脚了，也只是和唐念白相互扶着才勉强能行动。 对于石青衫而言，河水翻涌过来，已经快到胸口的位置，每走一步都很困难。 她隐约感觉到，旁边的唐念白似乎比她还紧张，听姜风眠那么说，应该是不会水。 石青衫抬头看了唐念白一眼，他紧蹙眉头，清润的面庞上从没出现过这样的忧虑和畏惧。 看来，唐念白不光不会水，还怕水。 “你别怕，我们相互搀扶着，就一定可以过去的。” 哗哗水声响，石青衫的声音轻轻，击在唐念白的心上。 唐念白紧抿着唇线，和石青衫的胳膊紧紧缠绕，慢慢往前走着。 忽然，他感觉脚下踩了一块很滑的石头，他没站稳，滑了一下。 这一下可不得了，正赶上一股巨浪翻涌过来，将重心不稳的唐念白冲倒。 那一瞬间，唐念白眸中惊现巨大的惧意，但他却立即松开了石青衫的胳膊，不想牵累到她。 石青衫猛一转头，看唐念白快要倒在水中。 若是真的倒下了，不会水的唐念白，不是被大浪冲走，就是被淹死。 那个时候完全来不及多想，石青衫半蹲下身子放低重心，趁唐念白的胳膊没有落下时，死死拽住他。 “来人！快，救命啊！” 冰冷的河水，浸泡着石青衫的身体，时不时淹没了她整个身体，可她绝没有放手的意思。 赤焰其余三人，早已经过了中点，也就是杨择所在的位置。 见唐念白的身子已经横在水面朝下游漂着，而石青衫拼力拽着他，也不知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情况凶险，唐婉柔已经吓呆了，唐婉然哭丧着脸转向杨择，“师兄，怎么办啊！” 看着石青衫拼死也要救唐念白，杨择的眸光暗了又暗，却是当机立断，把姜风眠背上的负累解下来，“快去救人！” 此时，白楚四人还没有过河，杨择身上还有那根绳子，只有他来做这件事，才算对每个人公平，所以他不能离开这里。 姜风眠以最快速度，朝着石青衫那里赶过去。 人间游梦一场 第461章 震撼 细浪冲涌在一起，不断地翻卷成大浪，将唐念白的身体冲击得站不起身来。 每个人都有天生的弱点，唐念白也是。 在这大河之中，唐念白比石青衫这些姑娘还要不如，恐惧令他无所适从。 为了让自己的重心稳一些，石青衫蹲得很低，浪头一次又一次地没过她的头顶，让水中和岸上的人看的心跳。 若不是瞧见唐念白没有随水流冲走，而是被一双手坚定地拽着，大家几乎都要以为石青衫会比唐念白更快地被河水卷走。 石青衫已经完全蹲到河底，水流从指缝中流过，手滑到快要抓不住唐念白了。 冰凉的河水不断地漫过她的面庞，进入她的鼻腔，让她呛得难以呼吸，也睁不开眼睛，此刻脑海中唯一坚定的想法就是，抓住唐念白。 在别人眼中看来，或许只是短短地一瞬间，可石青衫却耗了很大的气力，直到水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到她的腰间，令她站不稳脚，随着水流的方向往前冲过去。 她心底大惊，原本双手都抓着唐念白的，在这个生死关头松开了一只，试图抓到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 那只手死命地在水中拍打着，想浮游上来，可另一只手紧攥着唐念白，被他庞大的身躯往水中拖去，河水再一次没过头顶。 石青衫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轻，轻到可以随随便便被大水带走。 她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很重，重到根本无法站起身来。 身上唯一有感知的地方，大概就是紧紧拽着唐念白的那只手。 河水从鼻腔、耳朵、口中都猛灌进去，令她有种窒息的恐惧。 她想，是不是老天爷发火了，要把多给她的一条命收回去了。 那，她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她忽然感觉到手掌一痛，另一只乱甩的手似乎被人死死攥住，往河面上拉扯着。 隔着河水，她都能听到那人奋力的低吼声，因为这个人拽着她，她还拽着一个唐念白呢。 “石青衫！不要松开他的手！” 上面那个人大喊着。 石青衫自然知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松开。 他们都要活着，她想。 面庞渐渐浮出水面，她仰面吐了一口水，眼睛还被水迷着，已经开始贪婪地大口呼吸了。 模糊之间，她瞧见来救她的人是姜风眠。 看来这姜风眠不光是会哄唐婉柔开心，还有点能耐。 那只手还坚定不移地攥着唐念白，她感觉到自己的那条胳膊都快废了。 姜风眠拖着她的手，往前错开一步，顺着石青衫那一条胳膊往下，接过了唐念白的手。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那条胳膊不是她的了一样。 “石青衫，你抓着我的胳膊。” 姜风眠喊了一声。 虽然此刻已经身体瘫软，石青衫还是拼尽力气，松开姜风眠的手，两手都抱住他的胳膊。 这样一来，姜风眠就能腾出手来，双手去救唐念白。 男女的力量毕竟悬殊，姜风眠使了把力气猛然往上一提，就将唐念白拽上来。 唐念白已经昏昏沉沉，根本没有力气行走。 姜风眠架着唐念白的胳膊，左手几乎提起了他整个身体，石青衫则在另一边，抱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杨择身后，唐婉柔目光闪闪地望着自家男人。 真像个英雄。 此番有惊无险，姜风眠带着他们俩顺利和杨择汇合。 “好了，你们快点过吧。”杨择道。 不知为何，石青衫总觉得有些心虚，不太敢看杨择。 这五个人相互扶持着，慢慢往岸上走去。 杨择已经看向河对岸，示意白楚四人可以过河了。 隔得有些远，别人看不清任南珣黯然的神光，阴柔的眼眸中透着几分隐忍。 吕继望着任南珣，刻薄的眼中是少见的柔情。 “殿下，毕竟无关我们的事……”他劝慰着，却也发觉自己的言辞这般无力。 任有情目不斜视，迈步朝水中走去，她刚踏进水中，又回头看了眼僵持的任南珣，冷言道：“任南珣，我们不是江湖侠客，用不着讲义气，除了白楚和天下，没有别的理由能让我救对手。” 说罢，任有情义无反顾地踏进水中。 听得任有情毫不愧疚的言语，任南珣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在不老山这些日子里，耳边听得最多的是师父们的教导，教大家要团结一心，顾念同门情谊。 在雪崖时，他就有了极大的震撼。 那个震撼，是来自于石青衫的。 后来他也了解到了，当时石青衫根本不认识唐婉然，更别说要舍弃性命来搭救。 可石青衫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 再后来，唐婉然犯错，石青衫愿意挺身而出。 石青衫有难，唐婉然也敢站出来与武功比自己高强许多的吕继相抗衡。 表面看起来石青衫安静柔弱，唐婉然有勇无谋傻里傻气，可这两个人却比亲姐妹还要好，几乎到了可以为对方付出生命的地步。 放假那两天，虽然出了些意外，可大家在一起喝酒聊天、快意纵马，那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美好。 二十多年中，他从未在白楚有过这样的感受。 在白楚国中，他这个大皇子没什么地位，好在也没什么野心。 他敬重母后，疼爱妹妹，想的就是如何扶持妹妹做到和母亲一样完美。 为了维持和家人的和睦，保护白楚国人的安危，他可以活得很压抑，活得没有自我。 可是来到这里的几个月，似有一双手在慢慢地撕扯着他脸上的面具，让他一点点正视着自己的内心。 静默的岁月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腐朽的心上慢慢开出小花，令他嗅到这世间的点点芳香。 可二十多年来的认知，让他在心里矛盾不已。 他想和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正如刚才一样，他真的很想去搭救唐念白，他也不能不顾妹妹们。 世间安得两全法？ 任灵兮只妖媚的笑着，瞅了任南珣一眼，又笑吟吟地跟着任有情去了。 任有情和任灵兮才在水中走了几步，便有一高大身影越过她们俩，冲在最前面。 这姐妹俩清楚，无论再怎么吵，这个兄长永远都不会丢下她们不管。 人间游梦一场 第462章 你去了，会心软 看着兄长坚毅又沉默的背影，任灵兮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好意提醒着。 “哥哥，咱们和对面那群人，不一样。” 任南珣依旧沉默，往前走着。 任灵兮又说了一句，“你刚才若是冲过去了，信不信他们会以为你是来落井下石的？” 闻声，任南珣不自觉地抬起眸子望向对岸。 对岸的人该歇就歇，除了杨择，谁也没有想管他们四人死活的意思。 正如刚才，他们对石青衫唐念白那样的冷漠。 任南珣心底漫上来一层淡淡的哀伤，继续往前走着。 身后那是任灵兮含笑的感叹：“他们自诩正义，怎么会愿意跟我们这些妖魔在一起呢！” 在中途时，他们与杨择汇合。 任南珣在前方开路，按照之前的惯例，杨择总会扶着女子走一段，到了风浪小的地方官再松开。 可杨择看着任有情，露出玩味的笑容，眸底没有亮色。 “需要我帮忙吗？” 任有情冷冷看了眼杨择，随即跟上任南珣的步伐，就连她和任南珣拖着的箱子，也绝不开口求杨择帮一下。 杨择不恼，笑着点头，“好，如果都是这样，那我省事了！” “吕继！你磨蹭什么，快点走啊！” 娇滴滴的骂声，让杨择抬眸去看。 吕继走在任灵兮后面保护，却被她骂着让往前赶紧走，气得吕继那双桃花眼翻了许多个白眼。 重物都让任南珣和任有情扛着先走了，不让吕继拿一丁点东西，就是好让他保护任灵兮。 知道任灵兮向来不识好歹，而且看看不远处的杨择，吕继也知道她那点龌龊的小心思，便丢下她，大步往前追任有情她们去了。 吕继能放心离开也不是没道理的，那次模拟实战时，他就曾体验过杨择的不偏不倚，这一趟他更能感觉得到，杨择就像师父一般的存在，绝不会对谁有偏见。 当然了，除了石青衫和唐念白之外。 正如任灵兮所言，他们这帮人正义着呢，根本不像他们白楚这样两面三刀，处处企图渔翁得利。 嗯，吕继一点也不觉得臊得慌。 吕继一走，任灵兮的步子更慢了，眼瞅着前面三个离中点的杨择越来越远，她也不着急，因为杨择就在她眼前了。 看见杨择，任灵兮的眉眼就像是春天的桃花似的，一下子绽开了，笑得那叫一个媚。 柔软无骨的手上湿湿的，她往前一倒，小手正好摸在那硬邦邦的胸膛上。 手感真好啊！ 还没摸上几下，杨择拽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拿开。 “师兄，你松开我，我摔倒怎么办？”任灵兮不悦地蹙起眉，撒娇似的。 杨择松开她的手腕，顺势往上，抓住她的大臂，勾唇道：“这儿可不是秦楼楚馆。” 人间的情爱，有海誓山盟的深爱，也有贪其皮相的浅爱。 任灵兮精明着呢，她常说情爱苦痛不可沾染，因此她只爱男人的好皮相。 她阅男人无数，杨择可是个上等货，实在不想错过！ 杨择就拽着不情不愿的任灵兮往前走，这可不是她最初的预期！ 这边杨择想赶紧送任灵兮上岸去，可这个小妖女就是不配合，磨磨蹭蹭地似乎想和杨择多呆一会儿。 那边任有情他们已经到了河岸边，回头等着任灵兮。 水中的两人拉拉扯扯，任灵兮的娇笑声传到岸上，令缓过劲儿来的石青衫感觉到酸酸的，身子一转，不想再看下去。 走个两步，任灵兮又停下脚步，偏头笑道：“师兄啊，我不算美人，也不至于沦落到让男人几次推开的地步，你说你这是为谁守身如玉呢？” 跟任灵兮沟通，真的很费劲。 杨择的笑容极淡，挑眉看着她，“你不想走，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他还真的松开了手。 任灵兮笑着摇摇头，“刚才在水里上演的生离死别，师兄是没看见吗？石青衫拼了命都要救唐念白，这算什么呢？呵呵……我是没有得到过爱情，不太懂这个，师兄你懂吗？” 听任灵兮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杨择心里有些烦躁，便往前走了几步。 正在此时，一阵风浪过来，卷着任灵兮那一嗓子尖叫，让累趴下了的众人都站起来瞧着河中的动静。 波浪冲涌过来，杨择绑着绳子尚且还能站住脚，而任灵兮半个身子已经快歪倒在水中了。 杨择转身，眼疾手快地拽住任灵兮的胳膊，紧紧揽着她的腰。 终于有了亲密接触，可任灵兮被那个浪头吓得魂儿也飞了。 石青衫惊得站起了身，冲向河边，鞋子被河水沾湿之时，她停住了脚步，焦急地望着。 看着杨择和任灵兮在大浪中浮沉，任南珣和吕继就想冲过来帮忙。 听得杨择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快上岸！” 那是出于人的本性，此刻没有国别，这是杨择的公平。 巨浪稍微平缓了一些，从杨择这里到河岸边还有一段距离，任灵兮现在已经没法走了。 杨择喊了一声，“来一个人！” 谁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再有危险，杨择只能尽量减少伤亡的数量。 任南珣作势就要冲上去，却被一双胳膊拦住。 任南珣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几分强压着的怒意，“那是任灵兮，你我的亲妹妹！” 就算这个时候，任有情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松动，冷静无比。 她看了吕继一眼，“你去。” “是。” 吕继心疼地瞧了眼任南珣，还是依言朝他们奔过去。 见吕继过去，任南珣神色郁郁，捏紧了拳头。 他不是软弱，只是长久以来习惯性地保护妹妹，渐而变成顺从，而这种可怕的习惯，难以改变。 “你去了，会心软。” 半响，耳边才传来任有情这冰冷的话，令任南珣唇角微微扬起，勾出一抹无奈又自嘲的笑容。 杨择半拖半抱着任灵兮，在巨浪中艰难地前行。 吕继来得很快，搀扶过任灵兮，深深看了眼杨择，似乎想说点什么，却也什么都没说。 目光交汇的一瞬，杨择轻喘着说道：“快带她……” 余下的声音淹没在浪涛翻滚之中，那波大浪再度拍打过来，让吕继措手不及，差点松开了任灵兮。 人间游梦一场 第463章 绳子，松了！ 杨择迅速出手，将任灵兮和吕继扶住，喊道：“顺着绳子，你们快点上岸！” 这跟绳子很结实地捆在大树上，只要杨择将绳子扥直点，就可以让吕继拽着绳子回到岸上。 另外一边，石梦年和杨婵还没过来，杨择也没有想离开河中的意思，便赶紧让吕继他们走。 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杨择这里，而吕继无意之中却看到了远方，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吕继往右边望过去，远处能望得见的长河尽头，洒了金灿灿的阳光，随着河水的涌动，水面波光粼粼，耀得刺眼。 这波浪过去，而远处河面只有难得的平静。 但吕继看得清楚，远远的地方，宽阔河面下像是藏着一只不安分的怪物，它冲不破河面，只得在河水中张牙舞爪，将平坦的河面顶得有些起伏，粼粼波光才那样晃人眼。 吕继心跳如雷，望着杨择担忧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噎在喉咙中，只化为一个单音节。 “嗯。” 转身就走。 若是快一些，肯定能在那之前到达河岸。 想起杨择的指教，这一路以来杨择的无私保护，吕继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心慌。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任有情派他前来接应，而不是任南珣。 若此刻换做任南珣，肯定不会就此离开的。 吕继脚步加快，拽着绳子的力气也更大，想快些到达岸边。 算是风平浪静了不少，杨择勉强能在水中站稳脚，他紧紧拽着绳子，想让吕继可以借着绳子的力量往岸上走。 所有人紧张兮兮地盯着杨择和吕继，远处的长河不安地躁动着，水面的起伏越发大，河水折射了太阳的金光，悄无声息地朝着下游的方向缓缓而来。 还差几步就上岸了，吕继停下来慢慢喘息着，往右边看了一眼，那翻滚着的巨浪，越来越近了。 阴柔的面庞，头一次有了这般挣扎扭曲之色。 最熟悉吕继不过的任有情和任南珣，都注意到了他无意之中的目光，纷纷朝那边望了一眼。 杨择距离岸边还很远，那巨浪打过来，他肯定无力反抗。 看着那巨浪无声的冲击过来，任南珣眸中现出惊色，眸子紧紧盯着还在水中央紧紧扯着绳子为吕继开路的杨择，他张嘴大喊—— 几乎就在快喊出声时，却被任有情狠狠瞪住。 任有情难得有这样大的情绪，她低声斥骂着，带着无限的怒意。 “任南珣！究竟是白楚重要，还是那些可笑的道义重要！” 任南珣紧握着双拳，终究是没能开口，目光中露出哀伤和愧色。 任有情冷冷一笑，一脸无情的望着水中的杨择—— 你从出生就是个错误，死在这里也好，省得脏了我的手！ 就在吕继将要踏上岸时，只见他猛然回头，冲着水中那人大喊一声。 “师兄！那边有巨浪！快上岸！” 喊完这一嗓子，吕继感觉声音都嘶哑了，心里那块巨石却落了下来。 这样，真的很心安。 吕继一上岸，却对上任有情那双快能杀死人的眼睛。 毫无疑问，在任有情眼中，这是最愚蠢最错误的做法。 听见吕继这一声喊，大家都看向河水上游，不由得吃了一惊。 翻滚的巨浪如同猛兽，张着血盆大口朝下游扑来，而唯一的食物就是杨择。 有一小波浪花已经打过来了，冲地杨择身子虚晃了一下。 杨择眸光一变，脚下变换了位置站稳，他将绳子挽在手掌上，借着绳子的力量迅速往岸边跑去。 大家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上，石青衫紧张无比，望着泱泱河水中那个坚毅的人影，她攥紧了手心。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按照杨择的速度和力量，借着绳子的力量，哪怕巨浪冲击过来，他也可以乘风破浪，快速上岸。 可是一个惊人的变故就在一眨眼间发生了—— 缠在大树上的绳子，松了！ 大树那头的绳子，兴许是承受了太多的拉扯，崩开了。 杨择使足了力气，就凭着这根绳子逃生，可此时却因为绳子另一头松了，狠狠地闪了他一下。 那头没了可以牵制的力量，杨择整个身体都朝后仰去，摔进水中。 水势太过凶猛，没有绳子牵制着，杨择又摔倒了，那么高大的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水往下冲着。 “皇叔！” 杨昭厉吼一声，瞧着那绳子随着杨择迅速往水里收，他眼疾手快，死死拽住了绳子的一头。 然而，杨昭一个人的力量，根本难以抗衡这河水的冲击。 巨浪翻滚，已经难以看见杨择的身影，而杨昭死命地拽着绳子，却被绳子往水里拖去。 见此，玉子熙扑过来，和杨昭一起死拉住绳子。 玉歌是医者仁心，将自己微小的力量也贡献出来。 很难得的是，玉颜也出了一把力，而且完全没有吝惜。 “姜风眠，快来帮忙！” 此时，唐念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叫着姜风眠一起帮忙，唐婉然自然也加入战斗。 岸上余留的绳子就那么长，没有多大力气的玉歌就让了位置，后来玉颜也让开了，像是唐婉柔和石青衫这样的，根本就没有机会来拽了。 最有力气的就是唐念白、杨昭、姜风眠了，他们三人几乎青筋暴起，死死咬牙往上拖拽绳子。 浪涛的势头很大，岸上几人使劲拽着绳子，终于把杨择从水中拖拽着冒了个头。 水位线高涨起来，杨择只能时不时冒出个头，根本没法儿在水中站稳脚。 在水火面前，再能耐的人也使不上力气。 杨昭他们几人咬紧牙关，可绳子磨得他们手掌心都烂了，更别提用力了。 杨昭倒是没放手，玉子熙先忍不住了，他撒开手往身后一摊，大喘着气。 石青衫望过去，只见玉子熙双手红肿，甚至还流了血，隐隐颤抖着。 再一看杨昭和唐念白他们，个个都拼了命地拽绳子，可那几双手被绳子磨损的太厉害，使不上太大的力气了。 这样下去，绝不行的！ 石青衫当机立断，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沾湿了，跑到杨昭他们身边，用湿衣裳裹紧了绳子。 人间游梦一场 第464章 我陪你一起死 衣裳没有那么粗粝，打湿后可以增加摩擦，不至于将绳子滑落。 隔着衣裳抓绳子，杨昭感觉到疼痛减轻了不少。 见状，石青衫紧抿着唇线，毫不犹豫地继续脱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她几乎把能脱的都脱下来，全部都包裹在绳子上。 她没有求助于其他人，因为能腾开手的只剩下玉歌、玉颜、唐婉柔了。 在大家眼中，女子清白比性命还重要，她怎么能强求别人来救杨择？ 什么男女有别、自珍自爱的礼节，跟杨择的性命相比，算的了什么！ 她穿着薄薄的里衣，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动摇，紧张的目光在杨择和杨昭这群人身上来来回回，嘴唇发白。 其他人目光愕然地望着她，在大家眼里中规中矩的姑娘，今天也太大胆了吧？ 水中时不时浮上来的那个男人，他望着岸上衣着单薄的姑娘，不知石青衫是否注意到他也在凝视着她。 那个瞬间，杨择忽然释然地勾唇笑了。 他想着，哪怕死了，也会有人惦记他的。 对岸的杨婵、石梦年是使不上力气，看着干着急。 杨昭这一群人拼了老命，可白楚四人却袖手旁观，准确的说，是在任有情的示意下，不管这档子闲事。 杨昭他们身体贴地，拽着绳子往上走，总算是把绳子拖出水面许多。 石青衫眼睛亮亮的，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救上来了。 可一个浪头冲过来，哗哗的河水势不可挡地朝着下游奔腾而去，杨择成了那沧海中浮游的叶子，只有绳子这一个着力点。 水的威势太大，像是有无穷大的力量将杨昭他们往水里拖去。 眼见着绳子末端还有一点空隙，石青衫跑过去，将绳头死死拖住，怎么也算一份力气。 见状，玉颜几人也奔过去，抱住石青衫的腰，给这绳子增加些重量，好不让它那么轻易地入水。 这些人的力量还是有限，明明拼了命地拽绳子，却眼见着绳子往水里钻。 在最前面的杨昭和唐念白，全部身子都已经浸泡在水中了，只能双脚踩着河里的土，才能增加些阻力。 在水面浮沉的杨择，望着岸上七七八八的人为了救他，面目扭曲，咬牙不放手，个个都有拼了的架势，他顿时感觉眼睛发湿。 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河水。 再坚持下去不放手，这些人都会被河水冲走的！ 杨昭顺着河岸的缓坡慢慢下滑，若不是唐念白伸出腿来别着他，他应该已经控制不住地滑进水中了。 可就算如此，一波一波的浪冲过来，时不时地漫过杨昭的头顶。 哪怕是在战场上，杨择的求生意志都是最强，可这时候，他忽然想放弃了。 河水哗哗作响，有一道嚣张疏狂的声音高高响起。 “放手吧！再这样下去，你们都会没命的！” 众人的身子一僵，此时杨昭狠狠蹬着脚下，流血不止的手拽得更猛，他吐了一口河水，咬牙一字一句地喊道。 “皇叔！你从来……没有丢下过我，让我松手，做不到！” 有什么东西在杨择胸中蔓延着，让他感觉到一种温暖无比的力量，这种温暖，足以让他无畏死亡。 河中传来杨择那放浪不羁的大笑。 “你们这辈子肯定会记得我杨择，老子这辈子，就算没白活！放手！” 生死关头，杨择才明白过来，人是有真心的。 他从出生之时，就遭遇着抛弃和仇恨，这让他难以相信他人。 表面是个风流不羁的浪子，可实则却是个阴狠恶毒、满怀仇恨的人。 他唯一放心的，不过就是从小一直长大的明思和明如两个姐姐。 后来遇到的这些人，玄轻皇帝、杨昭，哪怕是石青衫，他都信七分，留三分后手。 可如今看来呢，他真是错了。 没有心的人，是他罢了！ 听到杨择的话，大家脸上无一不震惊，只有任有情冰冷的面庞上，带着几分隐隐得逞的笑意。 而任灵兮则是笑叹了好几次，她只是有些遗憾还没有睡过杨择，别的感情……没有！ 尽管杨择自己这么说，杨昭他们却没有放松，咬紧牙关拽着绳子。 就在此时，杨昭紧悬着的一颗心忽如从云端坠落，摔得稀碎。 因为他们瞧见水中，那个向来恣意妄为的男人，正在解腰间的绳子。 “杨择！等等！” 一声大叫，让杨择的动作顿住。 波浪涌动，杨择的身体浮沉，隔着水雾他瞧见那衣着单薄的石青衫站起来，朝着岸边狂跑过来。 石青衫扬起明媚的笑容，一一经过这些还在奋力拽着绳子的人，往杨昭前头跑过去。 “石青衫！”杨昭咬牙喊着，气急败坏的。 这个女人冲出来做什么！不是添乱吗！ 石青衫走到杨昭跟前，水浪冲过来她差点站不稳，赶紧抓住了绳子。 她回头看大家，“你们松手吧。“ 众人惊得看她，杨昭狠声道：“石青衫！你真这么狼心狗肺！” 她回头来望着水中那人，脸庞嫣红，含笑的眉眼中尽显着少女的爱意，坚定地高喊着—— “杨择！你别松手，等我过来找你！” “你活不了，我陪你一起死！” 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喊，其实并不大，却用了石青衫所有的力气。 天地好像都安静下来，唯独剩下这两个隔着远水的爱人。 此番孤勇爱意，给每个人的心重重一击，震撼难言，甚至连姜风眠这样的局外人，都湿了眼睛。 夕阳渐渐西沉，橙红的光色将天边浸染，那连绵的白云团仿佛被烧着了似的，散发着橙红的光芒。 杨择望着岸边朝他走来的姑娘，她半边脸被映着橙红的夕阳光，脸上挂着笑和泪，她无惧生死，坚定地走来。 那是这辈子，他见过最美的姑娘。 杨择忽的笑了，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融进了滔滔不绝的河水之中。 他以为世人都有一颗玲珑心，叛他，弃他，防他。 他此生不知真心为何物，于是也做了人间一个无情人。 杨昭的拼死相救，岸上那些人的绝不放手，令他动容。 他将将生出了几分真情，不想让这些人陪他送命。 可一腔孤勇的石青衫朝着他走来，他却想自私一次，不想推开。 人间游梦一场 第465章 如虎添翼 这是石青衫头一次发现，她这么舍不得杨择。 这个男人浪荡多情，他自有他的阴谋诡诈，相识的最初也只为利用……可石青衫的脑海中却全是杨择保全维护她的画面。 一想到要失去杨择，她的心像是被千万刀剑所刺，疼痛不已，索性陪他赴死。 怕鬼、怕虫、怕死，石青衫什么都怕。 若此生与他同死，石青衫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道坚毅又柔弱的背影后面，有一道清润难言的目光。 之前石青衫没有放手，上岸之后，不光是唐婉然，连姜风眠都悄悄说：“王爷，石青衫对你的心可是比真金白银还真啊！拼死都不松手！” 而如今，唐念白唇角浮起一抹深长的笑容，略带哀伤。 他没有得到过爱情，也曾在话本上看见过。 石青衫愿意拼命救他，那只是善良。 但这个姑娘，愿意陪那个男人赴死—— 你说，这是什么？ 石青衫拽着绳子，一步步踏进水中，无惧河水淹没她的膝盖，她的腰间，她的胸口。 杨昭暗暗咬牙，隐忍着泪水。 他无法出手阻拦，他现在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保全杨择。 唐婉然绝望地坐在河岸的土上，泪眼婆娑地哭喊着：“青衫，青衫你别犯傻……” 作为不老山中石青衫最好的朋友，唐婉然她也没有上前阻拦，因为她知道，这是石青衫做出的选择。 不悔的选择。 当河水刚漫过下巴，快要进入鼻腔时，石青衫闭了闭眼，屏息往下走去。 一双手扣住石青衫的肩膀，拖着她往岸上退去。 石青衫皱眉转头，微有惊讶，“任有情？” 将石青衫带上岸，任有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死了一个，再搭一个，值得吗？” 尚且未等到石青衫的回应，任有情便在一片狐疑的目光中，走到绳子边上，冷冷看了眼占着位置的唐婉然，“让开。” 虽说都是公主，可唐婉然绝没有任有情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她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一边。 令众人惊讶无比的是，任有情半跪下来紧握住绳子，并抬眸看了眼任南珣和吕继。 “愣着干什么？换了她们！” 任有情的下巴往后点了点，意指玉歌玉颜和唐婉柔这三人。 任南珣那双满含愁绪和哀伤的眸子瞬间亮了，一甩长袍，也做半跪的姿势状，跟玉歌玉颜点了个头，在最后面紧紧攥住绳子。 吕继也加入，在抓住绳子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心里似有一口浊气吐了出来，令他神清气爽起来。 看到这三人的加入，杨昭失望的目光中燃起星星火光。 这三个人肯帮忙的话，是如虎添翼！ 这可是比十个唐婉然都要管用啊！ 大家做好准备姿势，杨昭哑着声音，高喊着：“一，二。三！” 石青衫站在一旁，怔然瞧着这突生的变化，心里又喜悦，更添焦急。 看起来白楚这三个人不是来闹着玩的，任南珣和吕继卖力不说，就连任有情也难得一见的认真。 果真，大家齐心协力，水中的长绳在一点一点地被拽上来，而杨择也离大家越来越近。 似乎一切情况都在好转，连水势都减小不少，让大家可以更轻松一些。 眼看着杨择无限接近河岸边，石青衫止不住地笑，笑着笑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耳边听见一声奚落，“石青衫，在他快死的时候，你就只能想到和他一起死这样的蠢主意？” 石青衫缓缓回头，是任灵兮那张满含不屑的妖媚脸。 恰好唐婉然也在，她一点也不客气地顶回去，“如果你们白楚早出手，青衫怎么会被逼上绝路？” 这话说的没错。 石青衫没有因为任灵兮那一句讽刺就无地自容，而是非常冷静地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刚才大家已经救不了杨择，而杨择自己也不想拖累大家，因此她愿意陪杨择赴死，就是被逼上绝路的选择。 白楚四人没有帮忙，换言之，在场的众人也压根没有想过要求他们出手，因为也料定了他们不会出手。 白楚人向来自私，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这次，任有情愿意帮忙呢？ 这让大家心里都有着小小的疑惑，任南珣、吕继他们也是。 见石青衫不为所动，任灵兮眯了眯媚然的眸子，望着波浪之中的杨择，露出一个狡黠又邪恶的笑容。 “知道我姐姐为什么要帮忙吗？” 唐婉然厌恶地瞪她一眼。 任灵兮咯咯笑着，悠悠地望着石青衫，“因为呀，她要把杨择师兄救上来，送给我！” 唐婉然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白了任灵兮一眼。 “痴人说梦！” 此时，众人最后一使劲，将杨择快要拖上了岸边。 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石青衫已经踏进水中。 水漫在她的腰间，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虽然知道这样很危险，可她从未有一刻像是这样，想来到杨择的面前。 杨泽已经被拽到河岸的浅滩边，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杨昭往身后的土里仰面躺下，双手钻心疼，还疼得发颤，他却望望天，望望杨择，咧嘴笑了出来。 皇叔，我终于也保护了你一次。 劫后重生的杨择，终于有了脚踩实地的踏实感，他浑身湿淋淋的，缓步朝岸上走去。 准确的说，是朝着石青衫走去。 望着那个心心念念要一同赴死的石青衫，杨择目光之中柔情万丈，比天边的霞光还要温柔几许。 他唇角扬起，依旧是那般嚣张的笑容，大大地张开双臂。 石青衫感觉自己的眼睛发酸，踩在冰凉的水中，双脚已经发麻了，却一步一挪地走向杨择，走进他的怀中。 整整一个下午，杨择都被河水浸泡着，此时身上冰凉无比。 可石青衫却觉得，好温暖，好安心。 投入这个怀抱，石青衫这才生出几分想哭的委屈之意。 重生归来，她自认为拥有的东西并不多，所以每一样都想紧紧抓在手里，譬如她赚到的每一个铜钱。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连杨择都成为了她想紧紧抓在手里的存在。 她紧紧环抱着杨择，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激动得流下泪来。 “你别死，别再说死了……” 瓮声瓮气的哭声，仿若一双猫爪似的，轻轻挠在杨择的心间，令他心疼、爱怜。 人间游梦一场 第466章 你陪我好好活着 杨择一手抚着她的脑袋，一手揽住她的腰，他微微弯下腰，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也同样紧紧抱着她。 他轻笑着，“不会死，以后，你陪我好好活着，好吗？” 石青衫拼命点着头，泪水止不住地流着。 柔和的夕阳光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拂过遍野荒山，抚平波涛汹涌的河水。 感知过生死的距离后，方知活着的世界有多美好，才懂得身边的人有多舍不得。 杨择很庆幸，这个时刻早早来了。 石青衫也是。 天色渐暗，河水的波浪也慢慢平静下来。 杨昭和姜风眠一同入水，将石梦年和杨婵接回来之后，一行十六人便匆匆赶路。 天一黑，他们便瞧见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应该是最近的一处百姓家。 这是几家散户，为了在这里开垦耕地，才住这里的。 据他们说，去南留镇的话，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大家疲累过度，饥肠辘辘，而且自从过了荒山之后，山下的温度就慢慢降下来，晚上这个时候，大家穿着湿衣服，已经冻得打哆嗦了。 幸好这里的几户人家都心善，愿意收留他们住一宿。 杨择立刻叫人留了半箱子食物和衣裳给这里的散户，作为暂住一晚上的报酬。 唐婉然还疑惑着，“师兄，我瞧着这几户人家种的庄稼地还挺大的，不像是缺吃少穿的。” 实在是被冰水泡的太久，杨择脸色都苍白不少，“礼数，我们总不能白吃白住。” 见杨择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石青衫担忧道：“先去房间里，你换身衣裳吧。” 回到房间才换了衣裳，杨择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一场生离死别之后，石青衫心里也豁达不少，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进房间，想拿了杨择的衣裳去洗，却发现他睡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 她走近一看，杨择面色潮红，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 她刚打算出去找玉歌，却碰上了杨昭和玉子熙，她现在很着急，也顾不得对玉子熙的偏见了。 “玉子熙，你来帮师兄诊治一下。” 杨昭皱眉，“皇叔怎么了？” 玉子熙目光一定，这便猜到了，匆匆跟着石青衫进了房间。 “他在水中泡了一下午，会发热不奇怪，我去开个方子……” 玉子熙坐在床前查看了病情，便晃悠着脑袋报出了一长串药名。 “玉神医，”石青衫有些无语地打断他，“在这个地方，上哪儿找你说的那些珍贵草药？” 玉子熙一愣，随即嘿嘿一笑，在腰间摸了摸，脸色变了变，又在袖子里摸，浑身上下地摸…… 啥也没摸着！ 玉子熙抬头，讪讪一笑，“估计，估计都被水冲走了！” 可能，这家伙真的不靠谱！ 石青衫正要出去找玉歌，只听玉子熙悠然道：“我的药都被冲跑了，你以为她们就有那个本事留下？” 石青衫站定脚步，玉子熙已经起身，几步走出去，“我去看看他们厨房有什么，随便弄点做药，等着吧！” 随便弄点……玉子熙医术高明，这是玉歌都自愧不如的，若不是这样，石青衫真不想相信他！ 床上的杨择浑身发热，睡梦之中还皱着眉头。 石青衫卷起袖子，将帕子在水中浸湿，贴在杨择的额头上。 又去打了一盆干净水，给杨择擦着身体。 杨昭坐在一旁看着，似乎真的是累了，说话都不如平时那么聒噪了。 “哎……皇叔这次死里逃生，你们俩和好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石青衫实在太专注，眼睛看着杨择的脸，耳边已经忽略了杨昭的声音。 “小皇婶！！” 杨昭可气地叫了一声，石青衫这才缓缓转头，皱眉道：“你声音小一点。” 她还怕把杨择吵醒了呢！ 杨昭气笑了，起身就往外走，“好好好，不妨碍你了！” 走到门口，杨昭还转头嘱咐道：“晚上我和玉子熙值夜，你有事就叫我们。” 这是杨择昏睡之前就交代好的，出了山门，一切都要警惕。 “知道了！”石青衫低头给杨择擦手，看都没看杨昭。 杨昭走出了门，望着天上安静的月亮，他挠了挠头，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好啊，大家都活着就好！ 今天太过劳累，大家吃过晚饭一沾枕头就睡了，而石青衫却忙活了许久。 杨择病得昏昏沉沉，石青衫硬是给他灌了一些小米粥，才让他好好地躺下。 晚上帮杨择洗了衣裳、擦了身体这才坐在他身边。 但凡听到杨择咳嗽一下，她都要去端一杯水过来。 看见杨择的眉头皱一下，她也要给他换一个帕子，掖一下被角，查看下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石青衫一直看顾着杨择，忙活到了半夜，见杨择身体的温度降下去些，等他阵阵入睡，她才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屋檐上的麻雀大清早儿就吱吱叫起来，天色蒙蒙亮。 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似乎在动，石青衫立刻从睡梦中醒来，瞧见杨择已经睁眼，她眯着睡眼轻声问着：“渴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石青衫伸手去摸杨择的额头，另一手揉着眼睛笑道：“烧退了……” 手没有拿回去，就被杨择一把攥住手腕。 杨择拉着她的手腕，继而握住她的小手，眸光清亮。 可是反观石青衫呢，那双灵动的眼睛因为昨天哭过而微微浮肿，满眼的疲惫不堪。 “你一整晚没睡？” 石青衫捂着眼睛，笑着坐下来，“怕你不舒服，所以……” 捂着眼睛的又覆上了一只大掌，挡住了她的视线。 嘴唇忽然一热，被他的唇深深地吻住。 石青衫心头一动，忽然不像从前那样羞于和他的亲密，而是非常地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被他亲吻，喜欢和他这样亲亲密密，而不是生离和死别。 令杨择没想到的是，石青衫没有挣扎，而是微笑仰头，更加主动地迎上他的吻。 杨择伸出手去，搂住石青衫的上半身，将她往上一提，便坐在了他的腿上，搂进他的怀中。 杨择再度俯身下去，深深地亲吻着怀中的姑娘。 唇舌相互纠缠在一起，两个灵魂无比地贴近，令石青衫心跳气喘，也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欢愉和安心。 人间游梦一场 第467章 他喜欢她 这个深吻，吻到难舍难分，吻到想融入彼此的骨血。 在最情动的时刻，杨择往后一撤，分开了彼此。 石青衫懵懵懂懂地望着他，嘴唇红润无比，还有着盈盈的水光。 看起来真诱人啊！ 可杨择忍住了，将目光从她的红唇转到了双眸，含着几分笑意望着他心爱的姑娘。 “石青衫。” “嗯？” 石青衫的心还在跳着，有点想责怪杨择为什么在这时候停下，却又觉得害羞说不出口。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不顾性命地去救那个小……唐念白？” 杨择抬手，轻轻抹了抹石青衫的嘴唇，眼中含着几分笑，却是浅浅淡淡的，令人感觉不到半分喜色。 石青衫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思忖片刻，再次抬眸。 “那次他说试着在一起，是因为当初是我先招惹人家的，这不能怪他，我招惹来的，我得负责……” 石青衫越说越觉得没底气，低下头去，半响软软的声音又响起，十分委屈。 “出发前你说过，一定不要放弃同组人，同去同归，我不敢忘，当时只想着要救他。” 那一瞬间，杨择只感觉到自己冰封的心湖上，冰面点点碎裂，春暖花开。 她不顾性命救唐念白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 石青衫抬头，眸光已经噙着晶莹的泪水，声音又软又糯，委屈极了。 “他有危险，我尚且可以拼命去救。可若是你……” 再也听不下去，杨择一把将石青衫搂进怀中，下巴在她的发丝上摩挲着。 旁人死了，以她的善良之心必会以命相救。 可杨择要死了，石青衫只想陪着他一同死。 “真是我的好姑娘……” 杨择低低呢喃着，亲吻着她的发丝，将两人之间拉开些距离，再度吻上了那双唇。 泪痕未干，杨择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慢慢擦掉，亲吻的力道更大了些。 正在心驰荡漾之时，杨择又离开了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喘着，坏坏笑着。 “现在呢，你喜欢的人是谁？” 石青衫不住地喘息着，湿漉漉的眼睛眨啊眨，却是半响说不出口。 杨择一低头，轻轻咬了她的嘴唇一下，低哑的嗓音响在她耳边。 “你喜欢的人，是谁？” 石青衫望着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忽然生出一分勇气。 “是你。” 没等杨择反应过来，石青衫双手搂上他的脖子，将他拉到眼前来，主动吻了上去。 她的吻笨拙又青涩，却撩得杨择心痒痒的。 杨择这厮，又把人推开了。 小姑娘不高兴地皱眉，轻轻地噘起小嘴，表示着不解和抱怨。 石青衫，你真他妈的勾人啊！ 杨择忍了又忍，捧起她的脸再次对着自己，低沉的声音充满诱惑。 “那么现在呢，你要对谁负责？” 他必须在此时此刻，一切尚未开始之前，让石青衫认清楚。 杨择感觉到，后脑勺似乎有一双轻柔的猫爪在挠着，那种酥酥痒痒的触感传递到了心上。 石青衫双手托住杨择的后脑勺，拉向自己，轻轻地啄了一下，认真地望着他。 “从前的都不作数了，现在是你，只有你。” 杨择垂了眸子，低低笑着，“都？你从前是有多少个？” 少女的脸色酡红，似乎有些急了，“不是，我……” 话语未及说出口，杨择再也忍不住，将石青衫再次拉近自己，深深地吻下去。 两人相拥相吻，不顾那些什么伦理纲常，不顾天色大亮。 情到浓时，谁也停不下来。 杨择的双唇离开她的唇，慢慢往下移，贴上了她白皙的脖子。 “呃……” 一声轻吟从石青衫的唇齿间逸出，令杨择浑身的血液更加沸腾，越发霸道地想拥有这个姑娘。 杨择的吻细细密密落在她的脖颈、锁骨、肩膀。 这屋子里暖和，石青衫穿的不多，杨择轻轻一拽，便将衣衫褪下一半了。 虽说是暖和，但也不至于那么热。 暧昧的气氛渐浓，石青衫感觉到自己身上出了湿汗，整个人紧张又沉醉。 那双大手原本只搭放在腰间，后来变得不安分，大胆地游走在石青衫的身上。 杨择拉开石青衫衣裳的下摆，手掌像条游鱼似的钻进去，覆在了她柔嫩的皮肤上。 他每碰触过的地方，石青衫都感觉皮肤像是有一团火被点燃了似的，火热却上瘾。 他的手四处摸着，包裹住了那最柔软的一处。 霎时，石青衫只感觉浑身一个激灵，脑海中似有一道白光闪过，蹙眉盯着杨择，羞得脸通红。 风月老手的眼中啊，尽然是笑意，他勾勾唇，哑着声音在她耳边道：“大了，不止一点点呢！” 那团柔软真的超乎杨择的想象，看来这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此刻，石青衫已经跨坐在杨择的身上，极其暧昧，床上被两个人蹬得乱七八糟。 少女露出了白嫩的肩膀，衣衫半褪在胸前，而杨择的手已经探进衣衫里，揉来摸去，好一个快活呀！ “啊……”一声轻吟又从石青衫口中发出，她感觉羞耻极了，赶紧抿紧了嘴巴。 杨择那双染满情欲的眼睛，含了春风般的笑意，他使坏地轻捏了她一把，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又听到了自己羞耻的声音。 石青衫的身子软的一塌糊涂，靠在杨择的胸膛上，她不甘心地捶打着他的后背，咬了咬唇，还是将心中的委屈说了出来。 “为什么只有你可以……” 为什么只有你能这么快活，我呢？我能摸你哪儿？ 瞧瞧这胸膛，哪儿都是硬邦邦的！ 有啥好摸的！ 知道石青衫实在说不出这话来，杨择便故意坏笑着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只有我可以，可以怎么样？嗯？” 如果现在是站着，石青衫一定腿软。 她将身子往后撤了撤，凝眉望着杨择，委屈道：“为什么只是我喜欢你？你呢，你从来……” 从来都没有说过，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越想越委屈，委屈地石青衫偏开头去。 杨择抬手，将她的头掰正，对着自己。 目光中情欲未褪，却少了那些坏坏的笑意，是无比的认真和深情。 “若不是喜欢你，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帮你？会玩命救你？” 若不是喜欢她，他会在她诈死去大空寺那段时日思念成疾？他会在唐念白表露心迹时嫉妒成狂？ 若不是喜欢她，那么他该如何解释自己那些诡异行径？ 还好终于看清了—— 他，喜欢她。 人间游梦一场 第468章 不上何撩 “哦，是吗？” 石青衫的口气淡淡，别开脸时，那张脸挂满了笑。 “我的小姑娘，我喜欢你。” 低沉的嗓音，撩得石青衫满心的春水荡阿荡。 哈，他的小姑娘。 见石青衫还不肯转过头来，杨择一仰头，咬上了她的唇，再次亲得她喘不过来气，这才放开。 “呵，没良心的！” 杨择笑骂了一声，一手再次滑进了石青衫的衣衫，另一手已经推着她躺下。 少女的脸色红润，全然是紧张之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杨择感觉自己浑身滚烫滚烫的，比之前发烧还要烫啊！ 他轻轻咽了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是真的性感。 衣衫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在推到她之前，杨择勾起一抹慵懒的笑，哑着声音问道：“小姑娘，我们要做什么事，你知道吧，想好了吗？” 石青衫轻轻皱眉，似乎有几分畏惧。 这是有悖纲常的，他们尚且没有成亲，还…… 低沉的嗓音再次撩动了石青衫的心—— “想好了，我就娶你。”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这辈子不就是他的人了吗？ 迟一会儿早一会儿，都是他的！ 石青衫努了努唇角，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再次攀上了他的肩膀。 杨择勾唇一笑，这丫头主意正着呢！ 那只大手继续轻抚着她的身体，另一手抱着她的后腰，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正在此时—— 砰！ 门被推开，两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大步走进来。 “皇叔退烧了没有啊？石青衫，你吃饭吗？” “肯定退了，我肯定是药到病除的，的……” 看到眼前混乱的场景，杨昭手一抖，差点把盘子里的早饭都打了。 玉子熙也傻眼了，不过他这个老手反应快，立刻嘿嘿笑起来。 杨择眸光微变，将石青衫的衣裳迅速拉起来，抱着她往里躲了躲，用自己的身子挡着了她。 石青衫一脸惊吓，赶紧系着衣裳，系着系着却又生出几分绝望来，真是要、丢死人了！ 杨择一转头，冰寒刺骨的视线扫荡过来，吓得杨昭抖了个机灵，放下早饭就拽着玉子熙赶紧出去，“走走走，你说你好端端地走错门了干什么……” 末了，两人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杨择转过身来，看到石青衫时，脸色又柔下来。 见石青衫都快羞得哭了，杨择低低笑着，轻轻啄了她一口。 “怕什么，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这个时候，墙根底下有两个人自以为的窃窃私语，却传进这间房、传到了杨择的耳中。 “大早上的，他们竟然……啧啧，估计皇叔憋坏了！” “不可能吧？杨择师兄看起来是个老手，他难道……没有过姑娘？” “啧，说什么呢！要是让我小皇婶听见了该咋办？” “不是，师兄他真没有过？” “……反正在我印象里，他对姑娘都是光动嘴不动手的，估计还是个没有开荤的和尚！” “那，那就怪不得嘛，怪不得大早上的就忍不住！啧啧，年轻人体力旺盛！” “嘘，为啥里面没动静了？” “……难道，他这么快就结束了？” “算了，快走吧，我刚瞧着皇叔好像火了，没咱俩好果子吃！” “那走！” 嘀嘀咕咕的声音终于远去，石青衫这张老脸红的滴血，而杨择却气得发青。 这两个臭小子，敢说他没开过苞，还说他快！ 等着，臭小子！ “偏偏被他们俩瞧见……” 石青衫捂着脸快要哭了，这两个人可是嘴上最没有把门的呀！ 杨择一把拽下她的手，逗趣似的亲了亲她的左脸。 她恼得把脸往右边一撇。 杨择乐了，“这是让我再亲一下右边？” 石青衫急得转过头，嘴唇正好迎上杨择的吻。 吧唧！ 杨择使劲亲了一下，偷香成功，这才笑得欢快。 石青衫却长吁短叹地下了床，被杨择从身后一把环住，搂进怀中。 杨择用下巴一直蹭着石青衫的肩窝，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着情欲的诱惑。 “小姑娘，我们刚才把坏事，做到哪里了？” 石青衫伸出手掌，一把按在杨择的大脸上，粗暴地推开他，气哼哼地说道：“我的清白，都被你毁了！” 说罢，憋着一张小红脸噔噔噔跑掉了，出房间门前还要察看下，没有人这才飞快地出去。 杨择失笑，怎么弄得像是偷情？ 双手往后一伸，撑在床榻上，他笑着长叹一声。 被这个小丫头喜欢，真好啊！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某个部位被那小姑娘撩得鼓鼓胀胀，浑身都还火烧火燎的，不由得又叹一口气。 石青衫啊你、不上何撩啊！ 总有一天，要把你吃干抹净！ 院子里，十四人已经收拾好准备出发。 没想到往日从不迟到的石青衫，姗姗来迟了。 她从见到大家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走到了唐婉然身边。 她没敢抬头，饶是如此，她都觉得有些火辣辣的目光快要把她扒干净了。 总是心虚得很呐！ 而当事人之二，我们杨择师兄却面不改色地阔步走来，丝毫不顾那些含着奇奇怪怪笑意的目光。 石青衫一抬头，正好对上杨择扫过来的视线，他偏偏还冲她眨了下右眼。 一闪而过的小动作，其他人应该都没注意。 石青衫偏偏做贼心虚地低下头。 要死，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有事啊！ 看着石青衫羞羞涩涩的反应，杨择微微勾唇，心里却是在放声大笑。 这个小姑娘真有意思，在他俩什么事都没有时，别人早就以为他们俩有事了！ 说起来他还委屈呢，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害羞个什么劲！ “咳咳！” 杨择拢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环视着众人，“东西都带好，那我们就继续出发，去南留镇了。” 大家都带好东西准备出发，偏偏有个不怕死的玉子熙跳出来，还想逗一逗杨择呢。 “师兄啊，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分组吗？” 杨择望着他，微微眯了眸子。 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玉子熙的肩膀上，杨昭又使劲拍了拍，“兄弟，快走吧，再不走天儿又黑了！” 说着，杨昭就揽着玉子熙走了。 玉子熙还有点挣扎，哎，还没好好逗逗师兄呢！ 呵，杨昭可是个明白人儿，如果皇叔不想给他俩穿小鞋，那他就不是杨择了！ 这个大傻子，还上赶着找揍呐！ 人间游梦一场 第469章 撒娇会不会 十六人再次出发，养足精神了，就朝着南留镇前进。 可事情并不那么顺利，比如说他们越往南留镇的方向前行，发现天气越寒冷，地上都有积雪。 从春暖花开的不老山下来，到了这里就成了冰天雪地的寒冬。 大家冻得直发抖，有一种回到雪崖的感觉。 不老山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里，雪崖冰冻三尺，而山上却四季如春，不知冬雪为何物。 越接近南留镇，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不老山的地盘，四时季节自然也恢复如常。 此时，正是严寒的冬月。 在那个小村子已经加了件衣裳，可还是不能抵御这寒冷。 石青衫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她抱紧了双臂，冻成冰块的双脚走路极慢。 往旁边一看，任有情她们这一大群人，虽然眉毛睫毛都结成冰，但行得正走得直，没有一点被冻着的感觉。 诶？奇了！ 但也不乏唐婉柔、玉歌等人，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石青衫顿时明白过来，武院那些习练过内功的人，这时候就体现出优势来了。 她心中哀叹着，只怪自己和唐婉然混日子，没从那些内功里学到一点要义，现在被冻着也是活该了，她将双手更加缩紧。 一双臂膀忽然环上石青衫的肩膀，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肢，让她贴在自己的胸膛，紧紧裹进外衣之中。 宽阔的胸膛温暖无比，石青衫真是舍不得离开啊。 可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扫了眼旁边的人群，这么多双眼睛呢，不好这样吧。 石青衫伸出双手轻轻推了下，杨择却已经扯着她的双手，包裹在手心之中。 大手裹着小手，使劲搓了搓，又低头往手心里呵着暖气，石青衫这才感觉到冻僵的手掌生出几分暖意，有了知觉。 “哎，别……”石青衫羞得低下了头。 杨择没好气地笑了一声，低声在她耳边道：“这会儿都快冻死了，谁有心情看你！” 见石青衫还有点别扭，杨择轻呵一声，凑在她耳边：“不用我给你暖手？那我去看看哪个姑娘需要我……” 石青衫瞬间抬头，酸酸的小眼神瞅着杨择，可是把他乐开花了。 杨择顺势捧住她冻红的小脸，给她些温暖。 杨择让石青衫将后背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从身后环住她，给她一会儿捂捂脸，一会儿捂捂手，直到她暖和过来不少。 众人三三两两都走到他们前面，而且甩了一大截了，石青衫有点急了，拽住杨择正捂脸的手，“咱们走吧，等会儿都追不上了。” “嗯。” 杨择答应着，就拉着石青衫往前赶路。 才走了没几步，杨择就发现石青衫这叫一个慢。 这真怪不着石青衫，她的双腿双脚已经冻麻了。 可是她紧抿着唇，就是没有说一句软话。 杨择停下来，定定地望着她。 石青衫缓缓驻足，转过头来，鼻尖都冻红了，她开口，氤氲的哈气萦绕在脸前。 “怎么了？” “你还能不能走了？” “我可以啊，我可以走……啊！” 随着石青衫一声低呼，杨择两步走到她面前，双手伸到背后抓住她的腿，往背上一撂，轻巧地背起来，大步往前走着。 石青衫还没缓过神来，生怕掉下去，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有点不知所措，“我可以走啊……” 杨择失笑不已，微微转头，给了她一个侧脸，惯是玩笑的口气。 “小姑娘，你男人就在跟前，撒娇会不会？” 这句话让石青衫觉得有点羞得慌，若是三姐在，那一定知道撒娇是怎么回事。 她趴在杨择的后背上，感觉到他身上的暖意正一点点地传递到了她的心里，真好！ 可是，诚实的姑娘还是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我是真的可以自己走啊……” 好吧，我的好姑娘，真是傻得可爱！ 杨择这两条长腿，没过多久就追上了大家的脚步。 见杨择背着石青衫赶上来时，大家眉毛都快挑到天上了，真是奇怪呢！ 可不奇怪吗？前不久杨择还处处针对石青衫呢，今天这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所以啊，男人的心思，难猜着呢！ 这大冷天的，杨择唇角还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而石青衫则是将头完全埋进他的后背。 但杨昭怎么从她后脑勺都能看得出她正咧着笑的大嘴呢？ 真是甜得发腻啊！ 目光一转，杨昭忽然瞧见玉歌不停地搓着双手，往手心里呵气。 他灵机一动，飞快地跑到玉歌面前，半蹲在她身前，拍了拍自己结实的后背。 “玉歌，来，我来背你！” 闻声，杨择往这边扫了一眼，唇角翘起。 呵，杨昭这个小机灵呀！ 一旁的玉子熙意味深长地笑出了声，玉颜也冷冷淡淡地扫了眼这个大傻子。 这两个人的反应，弄得玉歌脸红一阵白一阵，羞得不行，她一把拍在杨昭的后背。 “别闹了！” 杨昭转过头来，眼中真的有几分心疼，“玉歌，现在太冷了，我怕你冻坏了……” 玉歌望着他没说话，眼眶似乎红了一圈。 她的声音很细腻，照杨昭的话来讲就是，像南方的风吹进了他的心窝。 “你过来。” 玉歌微微背转身子，杨昭不明所以地跟过去，站在了她的面前。 “伸手。” 杨昭依言，伸出了手掌。 眼前手掌已经冻得通红，这一路上却总是帮她分担那些行李，玉歌心底又发酸，她将一个小布包放在杨昭的手中。 “这是……” “嘘！” 玉歌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把东西收好，并低声嘱咐道：“这都是我们在不老山做的，可以防寒，不过这是我最后一个了，不要让别人瞧见了。” 杨昭有些惊喜，第一反应却是将小布包塞回玉歌手中，“只有最后一个，那你留着用吧。” “我已经用了……” “万一丢了还是不暖了呢，你把东西收好。”杨昭说话很慎重。 杨昭似乎少有慎重的时候，自从上了不老山以来他的确成长不少，不过平时也都是那副嘻嘻哈哈的傻样，只有牵扯了玉歌的事情，他才会郑重其事。 玉歌无奈地摇头，又将布包放进杨昭手中，“真的不需要了，你看你现在冻得……” “我一个男人，这点冷都抗不过去，说出去不是笑话吗？”杨昭又塞回去。 玉歌正想再推辞，杨昭却包裹住她握着的手，认真地望着她，忽的温柔一笑。 “听话。” 人间游梦一场 第470章 他不懂爱 石青衫靠在杨择的后背，是十足的安心。 见他耳朵冻得通红，时不时还伸出手来给他暖暖耳朵，捂捂脸，正如他对自己做的那样。 杨择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笑意悠长。 石青衫抿着唇，低下头去，嘴角止不住的笑。 两人甜蜜的小动作，还以为没有人看见呢，却都落在了那一双清润的眸子中。 原本正跟姜风眠挑着那几个大箱子，唐念白的手也冻僵了，放到嘴边轻呵了一下，无意之间瞥见了他们俩。 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不过让他联想到在山洞里的那个晚上，那几天石青衫和杨择正在冷战，她半夜醒来跑到杨择面前，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把身上的外衣给了杨择，还不辞辛劳的生了一团火。 或许他们的眼中一直都有彼此，容不下别的人。 唐念白轻轻弯了弯唇角，当初他还想问问石青衫，要不要试着在一起。 石青衫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他就应该明白过来，已经过了最好的时候。 后来的石青衫，对他不再有那种感觉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时一刻晚了，都不行。 他此生还不懂得什么是爱，但他却说自己可以爱天下爱苍生，爱赤焰的百姓。 可他没有爱过一个姑娘，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姑娘。 他想，这辈子他不会懂得爱的。 只不过得知石青衫对自己不再有意了，总觉得这心里似乎有什么被抽离了。 唐念白颔首，苦笑着继续往前走。 人人都有占有欲，他也不能幸免。 真是不该啊！ 不该。 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到达南留镇了。 村民一听说他们是不老山的弟子，便立刻客客气气地迎接他们住进了家里面。 镇子上的青壮年劳力都出去了，因此空出来的瓦房也很多，地方倒算是宽敞。 村民将他们都安置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很简朴，但很干净。 带过来的衣物也很多，杨择让大家挑了最不好的衣裳勉强御寒，剩下的是要准备发放给村民的。 大家都冻坏了，也饿急了。 往日这些少爷公主们都很挑剔的，上了不老山是彻底改了这些臭毛病，抓着村民端上来的大馒头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吃饱喝足穿暖，大家都缓过劲儿来，这时候天色还没黑。 杨择将大家叫到一起分配任务，几个人一组带着些粮食衣物，按照每家每户的人数发放下去。 当点到石青衫时，杨择唇角一挑，“我高烧未愈，你跟着我随时照顾吧。” 石青衫低下头去，唇角抿起一丝羞赧的笑容。 越掩饰，大家越看得清了。 任灵兮挑着那双妖里妖气的眼睛，带了几分讥讽的笑意。 而杨婵，更是憋着火气。 人家常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按理说杨婵应该最先摘到杨择这个天上月，呵，最后却被一个豆芽菜截胡了，她能不气吗？ 这时候，总有作死的开始嚷嚷了，“师兄啊，玉歌懂医术，也可会照顾人了，不如让她跟着你，我们也好放心啊！” 杨昭一巴掌打在玉子熙的后腰上，“说什么呢！玉歌得和我一组。” 玉歌双手背在身后，很严肃地往旁边偏了下头，嘴角却翘起来了。 玉子熙立刻改口，指着玉歌的旁边，“哎，那玉颜也可以啊！” 玉颜轻轻蹙眉，什么话也没说，望向杨择。 “是啊，我们也好放心不是？”杨昭跟着起哄。 知道这两个人是故意的，石青衫羞得无地自容，她脸皮薄，若是石成欢、大夫人之流捏造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她尚且可以骂回去，可这两人只是在开玩笑，而且没有恶意…… 脑海中忽然又蹦出一个画面，那天玉子熙和杨昭闯进房间里看到他们……哎呀，真是丢人死了！ 石青衫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杨择微微扬起下巴，笑意越发深长，眯了眸子望着他们。 “玉子熙，杨昭，你们两个还没有分地方吧。” 两人正咧嘴笑得欢实，忽然没反应过来，“啊？是啊。” 杨择微抬了下巴，点点旁边的两个最大的箱子，“你们，去西边那十户人家。” “我们？”杨昭立刻不愿意了。 人家可是要和小玉歌在一起，男女搭配的呀！ 杨择轻一抬眸，“对，你，”再看了眼玉子熙，“和你。” 玉子熙这厮懵懵懂懂地问着，“西边的十户，怎么走？” 一直领路的村民笑嘻嘻的，好心地回答道：“从这个门出去右拐，一直走到头，往回数十家。” 玉子熙仰头思考了下，下午他们也出去溜达了一下，不过出门往右拐那边太远了，怎么也得半个时辰，而且听路上的村民说那是南留镇住的最远的了…… 最远？ 杨昭和玉子熙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相互对视一眼，苦哈哈着一张脸望着杨择。 杨择，他们的皇叔、师兄，却送上了一个绝情绝义的笑容。 杨昭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玉歌，又狠狠白了玉子熙一眼。 扛着两个大箱子走那么远，这下知道杨择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黑心肠！爱记仇！小心眼！ 各自分好了组，大家便准备出发了。 见唐婉然正要走，石青衫拉住了她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婉然，我刚才听说，这里啊有一个婆婆做点心特别好吃，我们……” “我先走了。” 唐婉然打断了石青衫，拎起一个包袱就出了门，她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只留下石青衫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这时候还有任灵兮、杨婵她们在旁边看热闹，尴尬倒是不说了，石青衫只觉得心里有点难过。 她的好朋友，唐婉然这是怎么了？ 赤焰四人，走在清净的土路上。 唐婉然走路一点也不安分，把地上冻硬的土踢出小坑来才算。 没踢几个，她就追上前面的唐念白，挡在他面前，一脸的气不过。 “表哥，你真的不生气吗？你不生气，我都气得不行啊！” “姐姐，你生什么气啊？” 唐婉柔还发懵，唐念白却再明白不过。 他望着唐婉然，唇角扯出一抹温柔又无奈的笑容，“婉然，刚才你不该那么对她的。” 人间游梦一场 第471章 许你个承诺 “可是表哥，她这样对你……” 唐婉然感觉自己很委屈，比唐念白还要委屈。 从小就是这样，唐念白对她好，她心里知道，也听不得别人说唐念白一丁点不是。 唐念白轻扯唇角，望向前方的小路：“她没有错，忠于自己的内心而已，没有错。” “表哥，你……” 唐婉然眼圈都发红了，拽着唐念白的衣袖走到一边去，声音低了很多，“表哥，她之前表现得很喜欢你，还救了你，现在又跟别人这样，她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 “她救我，是善心之举，我理当感恩的，怎么能再有非分之想？”唐念白无奈笑笑。 唐婉然微微瞪大眼睛，可是之前明明是石青衫她先表示对他有意思的，所以才施救的，不是吗？ 看来，唐婉然和石青衫想的一样。 看出了唐婉然的想法，唐念白便揉揉她的头发，“她是救了我，可她愿意和师兄一同赴死，你说她喜欢的究竟是谁呢？” 似乎想明白了，可唐婉然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或许可以说，唐婉然想让石青衫属于唐念白，以后她这个赤焰公主就不用再受那些束缚了，多少是有私心的。 这次，唐婉然确实有点钻牛角尖了。 唐念白柔声说道：“你和她关系不错，难得有这样交心的朋友，不要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就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友情。” 唐婉然咬了咬嘴唇，心里多少有点气不过，还是跟着唐念白往前走着。 “表哥，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 冷风拂面，石青衫裹紧了镇上一个好心婆婆送的围巾，跟在杨择后面发放着粮食和衣物。 一路走着，也没有多少话。 直到回了他们住的院子，杨择才牵起她的手，歪头笑问：“还在为唐婉然烦着呢？” 石青衫缓缓抬头，看了眼杨择，竟然生出几分委屈，说话的声音也瓮声瓮气的，“是，她不理我了……” 话说出口，听到自己怎么像撒娇似的，她都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听到这撒娇的软语，杨择可是挺受用的呀！ 他轻轻抚了抚石青衫的脸，声音低沉，“一下午都想着别人，我能不能吃醋？” 石青衫抬头，噗嗤笑了。 好好的悲伤气氛，都被他破坏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杨择将石青衫带进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知道，但我总觉得，是我对不起唐念白的，应该跟他解释一下的……”石青衫窝在温暖的怀抱中，虽然愧疚但是不畏惧。 犯了错承认就好了，有杨择这个坚强后盾，石青衫忽然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可让她怕的。 这之后石青衫都无心去做其他事，好不容易等到了唐念白他们回来。 当时石青衫就坐在大堂里，见他们回来了，就立刻起身，脸上露出友好的笑容。 唐婉然最先进来的，却当没看见她似的，一屁股坐在另一侧，自己倒了茶水来喝，那茶壶都快让她磕碎了。 石青衫微微低了低头，心中郁郁。 “青衫，你们早就回来了吗？”唐念白主动打招呼道，“他们觉得这里好玩，就多逛了逛。” 石青衫抬眼看着温温而笑的唐念白，眼眶发酸。 这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石青衫没有再犹豫，走上前去，语气极其认真，“唐念白，对不起。” 这大堂之中，杨择坐在那里淡然品茶，唐婉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而姜风眠似乎懂得了些什么，就拽着什么也听不懂的唐婉柔出去了。 气氛，一时间像是凝住了。 唐念白的目光怔了一瞬，随即化开点点的清波，笑容有一种温暖治愈的力量。 “你很好，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知道唐念白一定会原谅，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石青衫心里的歉疚越甚。 她可真是个坏人！ 那边抱着茶壶出气的姑娘，一个白眼接一个白眼地翻着，总觉得自家表哥受了很大的委屈，这全怪石青衫！ “尚王爷。” 这一声郑重其事的呼唤，来自于杨择。 目光集中在杨择那边，只见他起身走来，高大的身材站在石青衫身边，像是一把强大的保护伞。 杨择微微勾起唇角，那表情显得漫不经心却又有着震慑人心的气势。 “尚王爷，她说她有错，那便算有错吧。” 那个如月光般温雅的公子，他神色间有丝丝缕缕的哀伤，浅浅笑着：“师兄，我没有怪她……” 他谁也不怪。 “她的过错，我来承担。” 杨择说的每一个字，掷地有声，价值千金。 “我许你一个承诺，将来战事起，只要尚王爷开口，我应你一个请求。” 连唐婉然都呆住了，她平时嘻嘻哈哈不懂事，也知道他们这些人物都是一诺千金的。 石青衫轻轻咽了咽，感觉到喉咙发紧，“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她总不好再当着唐念白的面儿，心疼杨择吧。 杨择非常理解的，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些安定的力量。 随即勾起一个坏坏的笑，望向唐念白。 “我相信以尚王爷的为人，不会提出把玄轻割让给赤焰这种无理的要求吧？” 唐念白可是个老好人，杨择不是，他是个无赖。 他清楚得很，那些不要脸的要求唐念白是说不出口的，所以他才敢夸下海口。 唐念白望着他们两人，一柔一刚，当真相配。 聪明如唐念白啊，他自然明白杨择的心思。 杨择，他想让石青衫的心里好过一些，所以不惜这样做。 “好啊，那我真是占了个大便宜。” 唐念白笑着点点头，垂下的眼睫落在脸上一片阴影。 不得不说，石青衫这心里确实是好过了些，那个空落落的地方，是杨择用无价的承诺填补上去的。 好解决的已经解决了，而唐婉然…… 杨择做请的手势，让唐念白坐下来，还亲自倒了一杯茶。 为石青衫赎罪，他是乐意的，那可是他媳妇儿！ 两个男人坐了下来，石青衫端起桌上准备好的一盘点心，笑着走到了唐婉然面前。 她的语气有几分讨好和顺从，这让杨择看了十分心疼。 人间游梦一场 第472章 它有我好看吗 “婉然，我去镇上的百姓家，有一个婆婆做点心很厉害，我尝了尝她做的比我们的好太多，你试试看，不如我们明天去找她……” 石青衫说不下去了，因为唐婉然根本不想理她。 唐婉然偏转过身子去，只喝茶，都不想看石青衫一眼。 石青衫还保持着躬身端着点心的姿势，等待着唐婉然回头，这一等却是让人尴尬许久。 杨择这个心疼呀，可没办法，唐婉然是她的朋友，如果是敌人的话，他倒是可以上去一拳打倒。 他心知肚明，唐婉然就是在气他们俩，他现在去了，无疑是火上浇油。 “婉然，你过来。” 这温润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严肃，唐婉然拧眉转头，瞧见唐念白站在门边上，温柔的眉眼中隐约藏着一丝严厉。 唐婉然不情不愿地走过去，鼓着腮帮子低着头。 唐念白望着她的头顶，见她到现在还一味地将责任归于石青衫身上，只好戳破了她心底真正所想。 “你不想嫁给我，我会另想办法，不要因为这个，去为难别人。” 唐婉然怔然抬头，目光中满是惊愕，与唐念白对视上，又觉得有些心虚，她撇开了头，眼睛有点酸，语气也软了不少。 “我没有……” 还嘴硬！ 知道唐婉然向来就是这么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其实比谁都希望，大家能好好的。 只是这次，真的用错了方法。 一声无奈的长叹，“婉然，任何事都有我在。” 打小一起长大，唐婉然心里想什么，唐念白心里再清楚不过。 她是有私心的，她向往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生怕被那些政事、皇宫所束缚，可她又不愿让她的父皇和表哥烦心，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办。 她以为，石青衫是可以嫁给唐念白的…… 唐念白回到座位上，对杨择点头微笑，便也没说什么。 唐婉然挪着步子坐回去，石青衫还在桌子边站着，望着手边那盘点心有些发怔。 失去了唐婉然这个真性情的好朋友，她会觉得很可惜…… “不是说，要让我尝尝吗？” 姑娘有点别扭，望着石青衫。 石青衫微有惊喜，赶紧捧着点心盘送到唐婉然面前，说话还是有几分小心翼翼。 “这个是红豆馅的，还有这个是桂花的，我倒是觉得绿豆馅最好吃……” 唐婉然直直地盯着石青衫，这两天跟她找茬，心里多少是有愧的，越想她眼睛越热，扯出一个笑容。 “你说好吃，那就一定好吃。” 她拿起那块绿豆馅的，咬了一口，抬眼笑，“嗯，真的好吃。” 方才还不上不下的心，忽然就稳稳地落了地，石青衫的笑容很释然，眼睛也有些发热。 两个姑娘互相看着彼此，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看着对方的表情和自己一样纠结，不禁都笑了。 感情的小苗呀，它在生根，它在发芽，它会长成参天大树，庇护着你漫步前行，无惧风雨。 晚饭过后，招待他们的村民也匆匆回家了。 明晚就是除夕夜，村民也急着回家张罗。 天色暗下来，零星的雪花也飘落，前几天下了大雪，这地上还有厚厚的积雪。 娇滴滴的任灵兮躲在暖和的火炉边不愿出去，说是怕生了冻疮，可有两个姑娘却在外面玩的欢！ 石青衫和唐婉然已经在外面呆了一个多时辰了，两人兴致冲冲地将小雪球滚成个大雪球，堆了一个人那么高的雪人出来。 偏偏唐婉然还想精益求精，几乎趴在雪地里去给雪人身上抠出一件好看的衣裳。 雪人没有眼睛，石青衫灵机一动，就回去找了两颗圆溜溜的煤球放上去。 雪人栩栩如生，仿若有了灵魂一般，灵俏地望着她们时，两人都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厉害啊！”唐婉然不断地鼓着掌，脸蛋红扑扑的，止不住地兴奋。 “我得让表哥来瞧瞧，赤焰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雪，我们还没堆过这么大的雪人呢！”唐婉然兴奋不已，急着到处找唐念白的身影。 她也不指望唐婉柔那个妹妹了，婉柔可是个十足的小公主，身子娇弱，这时候正躲在屋子里，让姜风眠给她煮着暖暖的汤来喝呢！ 唐婉然四处找，几乎是把每扇门推开了找，差点惹怒了任灵兮。 “是什么啊？让我来瞧瞧。” 当唐婉然刚推开一扇门没找到踪影时，旁边那个房间出来了一个吕继。 他笑着走出来，狭长的眼角快要翘到天上了。 唐婉然翻了个白眼，她最见不得吕继这副娘们兮兮的样子！ “呦，这么个丑东西，还敢嚷嚷着让人看！”吕继笑得古怪。 唐婉然愤愤然地瞪着他，“谁让你看了！回去回去！” 就知道，这个娘们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 当唐婉然四处找唐念白时，石青衫也开始四处张望了。 咦，杨择呢？ 他平时都会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啊，好像有几个时辰没见到他了。 石青衫的寻找，相比之唐婉然而言就比较温和了，她只是到处看着，在每一处杨择会出现的地方张望着。 然而，没找到。 石青衫放弃了，又去对着雪人看，发现有些细节不完美，就用枯树枝勾勾画画着，时不时用手掌去拍拍雪人的身体，实实在在的不容易倒。 这么弄来弄去，她刚在袖中捂暖的双手又冻凉了。 她将一根红线绳填在雪人嘴巴的位置，小雪人立刻笑了起来，憨憨的样子逗乐了她。 她正笑眯眯地和雪人对视时，忽然听得旁边有一道笑声响起。 “它有我好看吗？” 石青衫转头，心中是惊喜，却是瘪了瘪嘴，有些淡淡的，“你去哪儿了，我怎么都没看见你？” 杨择一身白衣，几乎要和这茫茫白雪融为一体，他身量颀长，身体也结实有力，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够吸引人眼球了。 偏偏他还歪着头，露出那副迷死人的痞笑望着她。 她这双眼睛呐，想挪都挪不开。 杨择屈起长腿，半蹲下来，很自然地将她的双手捂在温暖的胸口，还低低笑问着。 “问你呢，我和它只能选一个。” 人间游梦一场 第473章 专治嘴硬 少女的脸红扑扑的，许是冻得，但照这个情形来看，应该是被杨择逗得有些羞。 她偏了偏头，止不住的笑意从眼角流露出来，“当然是它了。” “什么时候，学会了嘴硬这一套？”杨择笑了一声。 石青衫忍住笑容，转过头来，微扬起下巴，摆出一副高冷的表情。 “谁嘴硬了，我说的是事实……” 啵！ 猝不及防的，杨择凑上来就在她冰凉的小嘴上亲了一口，弄得石青衫都懵了。 石青衫又羞又恼，想抽出手来打他，双手却被他紧紧攥住。 杨择一脸得意的坏笑，“专治嘴硬！” 让杨择亲，别说嘴不硬了，连身体也能跟着软了！ “亲之前，能不能先经过别人同意啊！”石青衫气鼓鼓的，瘪着嘴。 杨择笑得更加放浪不羁，眉飞色舞，“亲自己媳妇儿，还用得着同意？” “你！” 青衫啊，别再说了，你笑得那一脸娇羞，早就破功了好嘛！ 于是乎，就在杨择的挑逗中，石青衫也忘记问杨择究竟是去哪了。 对于杨择而言，他喜欢逗石青衫，看她娇羞的模样，看她笑的表情。 当杨择和石青衫真的在一起之后，杨昭曾经问过，皇叔，石青衫她真有那么好吗？会不会觉得她配不上你。 石青衫她不完美，除了会赚钱，从容貌到家世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杨择喜欢呐！ 他想每天都看见他的小姑娘，满足她一切愿望，让她幸福看她开心，就是那种说不出的喜欢。 石青衫她啊，不需要强大。 有杨择就够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杨择忽然瞧见有两个身影从院门出走进来，他不禁笑骂着。 “瞧他，像条哈巴狗似的！” 石青衫望过去，噗地笑了。 那不是杨昭吗？ 人家玉歌明显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大步地往院子里走，可杨昭却在她旁边做鬼脸、当话唠，努力地和玉歌套近乎。 嗯，真的像个哈巴狗。 傻白甜凑在玉歌跟前，咧嘴傻笑着，“小玉歌，我瞧着你刚才看那边的玉簪好久了，是不是想要啊？” 玉歌对杨昭呢，就是面冷心热，她总是觉得，以杨昭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不会瞧得上她们这些小部族的姑娘。 而且，正如玉颜跟她说的那样，就算瞧得上，他们也在一起了，她敢保证杨昭这个皇子、甚至是将来的皇帝，可以对她始终如一得好吗？ 玉歌，她心里也不确定，所以也不敢太过靠近。 玉歌凉凉地瞅了他一眼，“你有钱？” 所有的银钱，早在上山之后被师父们收走了。 “……没有，”杨昭挠了挠头，“但是我可以有别的办法去弄到啊……” “我不想要那个玉簪。” 玉歌无语地往前走着。 杨昭刚绕到玉歌身前，摆出了标准的笑容时，一个暗器毫无征兆地飞旋过来，砸中了他的大脸，冰凉的雪水扒在脸上，看的玉歌都噗嗤笑了。 不远处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杨昭循声转过头去，望着那个始作俑者。 石青衫捂着嘴哧哧发笑，最令人恼火的是杨择，他一脸幸灾乐祸，还一点也不带躲的。 杨昭抹了一把脸，嘴角不断抽抽着，愤愤地看着杨择。 可算是在玉歌面前丢丑了，这算是什么叔叔！ “啊！” 我们三殿下爆发出一声男人的怒吼，团起地上的一团雪，揉成了一个雪球就朝着杨择进攻。 此仇不报啊，还怎么追小玉歌！ 谁料，杨择早就准备好四五个雪球，见杨昭冲过来，就一个接一个地砸过去，把他砸得落花流水。 杨昭不甘心地继续进攻，满院子追着杨择跑。 这一幕实在太搞笑了，看的石青衫直发笑，赶紧蹲下团了许多雪球，趁着杨择走过来时递了过去。 看杨昭实在是可怜，玉歌也帮了一把，学着石青衫似的团了好多雪球给他。 其间，杨择还冲她眨了眨眼，听见杨昭在身后怒吼，便随手丢了一个雪球，继续引着他打闹。 杨昭的鬼吼鬼叫，还有两个姑娘兴奋的笑声和叫声交杂在一起，仿佛令飘零下来的雪花都轻盈了许多。 冬天啊，也没有那么寒冷嘛！ 除夕夜这天，南留镇来来往往的身影忙忙碌碌，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他们也没闲着，从一大早儿就开始忙活上了。 知道他们是不老山的弟子，肯定有两下子，村民们便求着他们帮忙写对联。 最开始呢，任灵兮、杨婵她们高兴的时候，还能上来写两下子，最后都撂挑子不干了，只剩下石青衫一个人写。 石青衫对每个村民来者不拒，笑弯了的双眼显得很平易近人。 而且村民一瞧，她写的字最好看，于是都来找她。 石青衫这一上午，都没有休息过。 而唐婉然姐妹和玉颜玉歌几个姑娘，则是坐下来剪窗花。 她们心灵手巧，邻居婆婆一教就会，剪出来各种各样的形状，便喜滋滋地派姜风眠、玉子熙他们送到各家各户去，都沾沾喜气。 都是王公贵族，谁也没有过过这么接地气儿的年，都在兴头上呢。 就连杨择、任南珣这些高身段的，都出去挂花灯了，张灯结彩的，才有个过年的样子。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石青衫感觉自己的右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她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但一抬头瞧着村民们一脸期待的表情，便又笑着低下头去，继续写。 唐念白刚挂完花灯，目光被专注写字的石青衫所吸引，看她手都在发抖，不由得两三步上前。 “青衫……” “写不动了？” 比唐念白先一步的，是杨择。 杨择端着一个大水瓢，很豪气地痛饮了一口，伸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就坐在了石青衫旁边，笑望着她。 杨择的下巴上全是水，淋得胸前衣襟也是，若是别人这样做必定显得邋里邋遢，可换做是杨择，便生出几分江湖豪迈的大气来。 石青衫好笑地望着他，拿出自己的帕子来给他擦了擦下巴和衣裳。 “是啊，写不动了。” 不知怎么的，她现在一跟杨择说话，声音就不自觉地软下来。 石青衫每次回想，都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该不会是跟三姐学坏了吧？ 人间游梦一场 第474章 别生气了 “呵呵呵……”杨择低低笑着，慢慢将脸凑近她，“那你叫一声好师兄，师兄就帮你？” 啊喂，旁边有好多人都酸掉牙了好嘛！ 石青衫故意板着脸，却还是忍不住地笑，“就是不叫，能怎样？” 杨择抬起胳膊放在石青衫的身后，从正面看过去那就是结结实实地把她圈在怀里似的。 他轻轻揉了揉石青衫的头发，一脸宠溺望着她。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帮你了！” 说罢，杨择从她手中拿过毛笔和对联纸，龙飞凤舞地写着。 看着杨择的侧脸，石青衫抿起嘴唇，心里真是被他弄得热乎乎的。 人群开外，那双温柔的眸子含了几分轻愁的笑，淡淡的挪开，转身而去。 有杨择帮忙写对联，石青衫有了休息时间，单手支着头，就坐在旁边看着。 那边唐婉然她们已经剪完窗花，准备去做饭了。 “喂喂喂！你们一个个都翘着二郎腿坐在这儿，晚上要去吃雪吗？”唐婉然双手掐腰，指着一群人娇喝着。 这真不怪大家，在这里除了唐婉然和石青衫是现学的厨艺，别的人都不会做啊！ 大堂里嘈杂声一片，唐婉然的声音盖过了一大片。 对于唐婉然这个一点就着的性子，石青衫真是哭笑不得，耳朵都快被她吵聋了。 “那，我去和唐婉然一起做饭吧。” 石青衫放下胳膊，起身走向唐婉然。 她拖着唐婉然往外走，“好了好了姑奶奶，我这不是来和你一起做饭了吗……” “哼，他们有本事别吃！” 嘴硬心软。 天一黑，厨房里就漫出来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勾得大家口水直流，纷纷进去瞧。 石青衫笑着招呼大家，“快把饭菜都端上去吧。” 于是，一人端了一盘去了大堂，唐婉然也笑嘻嘻地跟着出去，“哎哎哎，谁要是敢说手艺不好，今天晚上都别吃了！” 吕继悠悠笑着，“你的意思是，只能夸奖喽？” “就是这个意思！” 人群都涌向大堂，石青衫在做善后工作，把那些多余的碗筷摆放整齐。 正在此时，杨择掀了帘子走进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在她肩窝上蹭来蹭去。 如他自己的话所说，像条哈巴狗似的。 “饭菜都端出去了，你进来干什么！”石青衫脸红，故意揶揄道。 杨择伸手将石青衫的脑袋往左边偏，凑上去就亲了一口，深情的目光深处，含着几促狭的笑。 “你……”石青衫恼着，却忍不住笑意，扭着身子要挣脱。 杨择环住她的胳膊，往小腹前一收，紧紧地拥抱住她，他温声笑着。 “我这不是来端饭菜吗？” 窝在他的怀中，石青衫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感觉到自己脸更烫了。 她抿着笑，小声催促道：“快出去吧，不然他们该怀疑了。” 他笑声低沉，胸腔在不住地震颤，石青衫好像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怀疑咱们有奸情？石青衫，能不能改掉你这个做贼心虚的毛病？” 这实在让杨择又生气又想笑，他们分明是光明正大的那种关系，怎么让石青衫搞得……这么见不得光！ 石青衫从杨择的怀抱中挣脱，微微侧过身子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这才往外走。 都快撂帘子时，她又被杨择箍在怀中，听他坏坏的笑。 “想出去？” “别闹了……” 杨择将她的身子翻了个个儿，正面对着自己。 他微微躬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深情而……戏谑地望着她。 两人相视，杨择倒是不会怎样，石青衫却感觉这个厨房的温度一直飙升，弄得她脸热心跳。 她偏头抿笑，再抿笑，转过头来就在杨择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杨择轻轻皱眉，表示不满。 这样就算亲？ 石青衫刚把脑袋往后缩，杨择就追了上来，一下子咬住了她的双唇，光滑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加深了亲吻。 明明被亲过好多次，可石青衫还是心跳不止，尤其是…… 外面人声嘈杂，哄笑声一片，他们和大堂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帘子……她实在是没法儿淡定啊！ 偏偏杨择一亲她，她就完全没有主导权了。 杨择的舌尖滑入她的口腔，好像在轻轻地舔着她每一颗牙齿，再与她的香舌缠绕在一起，掠夺着她的呼吸。 这种时候，石青衫的大脑是放空的，完全忘记呼吸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憋得自己的小脸通红，胸口起伏不定。 杨择微微睁眼，瞧见她这可爱模样，唇角不禁扬起，意犹未尽地放过她。 红唇上晶晶亮亮的，她微微张着，急促地呼吸着。 杨择真是没法再看下去了，他将头埋进她的肩窝，还趁着石青衫脑袋发蒙的时候，越发得寸进尺地往下，几乎都快埋进人家的胸了！ 他双手收紧，紧紧搂住那不盈一握的细腰，隔着衣料上下轻抚着，心中还不由得咒骂一句。 这衣服咋这么厚，一点手感都没有！ 衣服：冤枉啊，我明明是件单衣！ 低哑性感的声音自肩窝处传来，“哎……” 一声又一声的长叹。 石青衫咧着嘴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站好了。 杨择一脸哀怨地望着她，眼中是不甘心熄灭的小火焰。 石青衫又笑了，脸上有薄薄的羞红，笑容变得有点古怪，忍了又忍，还是小声问道。 “你……怎么最近变了个人似的！” “你倒是说说。”杨择歪头，笑了一声。 她吞吞吐吐道，“你又不是没有过女人，怎么……最近怎么那么心急……” 话说出来，石青衫都不好意思地偏头，嘴抿成一字线。 自打两人将心结解开，石青衫很喜欢杨择的亲近，却也有些惊讶，他未免太过热情，总是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的！ 杨择万花丛中过，这是早就有的认知，可石青衫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心里总觉得在泛苦水。 大堂里的嘈杂声好像被隔绝了似的，石青衫只感觉这里安静异常，半响没听到杨择说话。 她一转头，发现杨择脸上没有半分笑意，不禁有些慌了。 “你……你生气了……” 石青衫小声问着，有些不知所措，捧着他的脸，声音比那南方的绸子还要柔。 “别生气了啊，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人间游梦一场 第475章 除夕夜 见杨择无动于衷，石青衫仰头望着他，忽然踮起脚尖凑上去亲了一下。 看他没什么反应，又亲了一下，再亲一下…… 不知道亲了多少下，杨择终于忍无可忍，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再凑上来，深深地望着她。 “别亲了。” 眸光深处那团火，似乎又重新燃烧起来，他脸上有着隐忍和克制的神色，却又望着她宠溺的笑，将她拥入怀中。 他声线沙哑，“你再亲下去，我就真的忍不住要对你做坏事了！” 啊没生气就好，石青衫心里稍稍安慰。 “那，我们出去吧？”这次石青衫没有动，反而是十分乖巧地问着。 杨择拥抱着她好一会儿，保持着姿势没有动，半响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松开她。 “好。” 石青衫冲着他笑，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 诚然，石青衫真的不是最美，但对于杨择而言却是最撩动他心弦的。 杨择接过她捧着的一摞碗碟，让她先走。 在掀开帘子的时候，只听身后的杨择冷不防地冒出来一句。 “一定要跟你说清楚，我可从来没有过女人！” 石青衫回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再默默转回来。 “哦。” 心花怒放！ 饭桌上大家已经笑闹了好半天，等他们俩一过来，便准备开席。 外面传来镇子上孩子们的笑闹声，屋檐上挂着一串五颜六色的花灯，将飘零的小雪花映得色彩斑斓，甚是好看。 村民送给他们几坛去岁酿好的梅花酒，说是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喝呢。 每个人捧着一碗梅花酒，梅花混合着酒香在屋里萦绕着，令人心情大好。 最爱热闹的唐婉然已经叫叫嚷嚷好半天了，又是她先端起碗来，学着江湖好汉的模样。 “哎！废话不多说，我先干为敬啊！” 果真是一口闷！ 杨昭和玉子熙他们不甘示弱，也跟着灌了一大碗。 吕继和唐婉然最能吵架，偏偏每次都坐在邻座。 见唐婉然喝酒吃肉，吕继又讽刺了一句，“男人婆！” 两人撸胳膊挽袖子又开始斗嘴皮，一时间把气氛炒得热闹无比。 男子们光喝酒觉得没趣儿，便开始行酒令。 姑娘们也都乐得参加，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在座的每个人，每年的除夕夜大多都在皇宫中度过，流程也差不多。 无非就是坐在富丽堂皇的皇宫中，做一个有身份的木头桩子，听这个讲话，给那个磕头，不能高声不能大笑，就这样过完了本该很有意义的新年。 虽然眼前的是粗茶淡饭，但大家能说能笑，自然生出一种亲近感。 酒不醉人人自醉，唐婉然高兴得不行，那双灵动的眼睛眨巴眨巴，拍拍桌子端起酒碗。 “大家听我说！” 声音被压下来不少，唐婉然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身子有些虚晃，明显是醉了。 她自己哈哈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大声说着。 “这个新年夜，我真的很开心，虽然在座的很多人，我不太喜欢你们，你们也会讨厌我……” 若不是醉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瞎说大实话！ 任灵兮和吕继最先白了唐婉然一眼，嘲讽地笑着。 唐婉然眯眼笑起来，又拍着桌子，笑叹一声。 “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这十六个人啊，年年有今日！日后还能再相聚！干杯！” 唐婉然已经站起来，高高举起酒碗来等着大家跟她碰杯。 可这一次，迟迟没有人站起来。 大家脸上的喜色，被这一句话冲淡了，甚至和任灵兮一样，露出些许嘲讽的笑。 唐婉然醉了，其他人可还没醉，大家心里清楚着呢。 这十六个人离开了南留镇，离开了不老山，再回到那个花花世界，怎么可能如今日一般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 下山之后，天下的血雨腥风，恐怕尽在这十六人手中吧！ 石青衫也多喝了两杯，脑袋更被唐婉然这两句话弄得懵懵的。 她不愿去想那些未知的恐惧。 “来，婉然，干杯！” 石青衫笑着，探着身子去碰了下唐婉然的杯子，随后一口喝掉。 杨择淡淡勾唇，也跟着去碰了碰杯。 唐婉然笑眯眯地，继续等着其他人。 其他也都象征性地碰了碰，最后只剩下白楚这四个。 这次吕继没有去看任有晴的脸色，只望着唐婉然，忽然勾起一抹笑容来，伸手去碰了个杯。 “唐婉然，你也能说得出这么上得了台面的话！” 唐婉然高兴，笑着回骂一句，“吕娘子，就是碰个杯，别这么刻薄好不好！” 吕继勾勾唇，不再看她，一口干掉。 唐婉然啊，你个蠢猪，这些人怎么可能再有今日！ 那些你死我活的日子很快就会来，哪能再相聚呢！ 和乐欢笑之下，涌动着的是每个人对于未来情势的考量，兴奋、期待、恐惧、欢欣这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还没下山就开始在心底敲响了警钟。 可那一天还没到来不是吗？就这样笑着闹着和平着，不好吗？ 生逢这个时代，你得学会装傻，装傻才能更快乐些。 晚饭过后，大家本来准备去休息，可向来喜欢招猫逗狗的玉子熙，早就想到了玩乐的法子。 不知他从哪里找出来的骰子，撺掇着杨昭跟他一起去玩。 “西街那边有几个老大哥，还挺喜欢玩的，敢不敢去赌一把？” 千万别拿话激杨昭，他这小暴脾气可忍不了！ “走就走！” 玉子熙蹿得天上地下的玩，玉歌早就习惯了，可她实在不敢想象杨昭会被他带坏成什么样子，便也跟上去了。 “喂，你们都去玩啊！带我！” 唐婉然咋呼着，抓着唐婉然就跑，姜风眠立刻跟上。 唐念白这个老大哥，自然也无奈跟着，至少别让她们出了什么乱子。 任有情姐妹俩则是回屋，打了热水要泡澡。 一时间人都散去了，热闹的大堂里忽然安静下来。 石青衫轻轻吐了几口气，她走到窗边，将上窗打开一个小缝，有丝丝的冷风灌进来，弄得她酒醉都清醒了些。 小雪纷纷落，檐边花灯的光色柔暖，寒冬笼罩在这样的光色之下，暖意顿生。 人间游梦一场 第476章 专情的禽兽 石青衫双手托着腮，笑盈盈地望着窗外，感觉到有一股平静的喜悦充斥在心间。 她忽然望见，院子里那颗梅花树的后面，似乎有两道身影。 石青衫揉了揉眼睛，又眯了眯，这才瞧清楚。 大姐和任南珣？ 梅花在纷纷扬扬的小雪中盛开、绽放，让天地间都变得静谧美好，那一男一女就在花树下与彼此相望。 石梦年也很高，只比任南珣矮个那么一点点，两人站在一起，十分安静，时不时嘴唇轻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任南珣的目光忽然往上，落在了石梦年乌黑的鬓发上，他伸出手去，想帮她摘掉那一片落下来的梅花。 但是手顿了顿，发现这朵梅花落的位置刚刚好，衬得石梦年傲然独立，如梅花一般美。 任南珣笑了，说了句什么话。 石青衫清楚地看到，石梦年那眼中，隐约藏着温暖的笑意。 这还是她大姐吗？ 不得了了，她感觉自己真的发现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她大姐和这个任南珣绝对关系不一般！ 石青衫低下头，拍了拍自己发热的额头，总觉得她是不是喝多了，眼花了！ 她刚一转身，就被一个高大身躯压了上来，一个个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后、侧脸脖颈，弄得她心湖荡漾，几乎站不稳。 “杨择！这儿是大堂！”石青衫急得低喊，这次是真急了。 谁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人进来。 杨择抬起眼睛，眼中有迷醉的笑意，继续亲下去，两只手也不安分地乱摸。 石青衫被他抱在怀中，呼吸越发急促，声音忽然平静下来。 “我知道你没喝醉，不要装了。” 杨择的身子忽然一顿，趴在她的颈间低喘了好一会儿，呼吸慢慢平稳过来，这才离开她的身子，靠在窗边，低声笑着。 这个时候，石青衫似乎很照顾杨择的情绪，生怕他有什么地方不高兴。 她转过脸去看着杨择，语气中有哄劝的意味，也很认真。 “杨择，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杨择没看她，低笑一声，“你叫什么，我都爱听。” “好，杨择。不管以后你会怎样对我，我发誓，我这个人，一定是你的。”石青衫语气低了不少，“所以，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当石成欢、石婉茵她们出嫁时，石青衫是在旁边旁听过的，那些嬷嬷教她们的夫妻相处之道。 她知道，这血气方刚的男人大多都有冲动，所以她不怪的。 只是在这里，真的不合适。 石青衫喜欢他，喜欢到可以让他拥有自己的所有，可同时也是理性的。 听得杨择不住地低笑，忽然偏头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禽兽？” 看到杨择眼中似有自嘲的笑意，石青衫一口气悬滞着，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过来。”杨择轻声道。 石青衫很乖巧地，走到他面前。 长臂一伸，便轻巧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很纯粹，杨择只是心疼她的体贴，心疼她的乖巧。 “小姑娘，用不着对我这么顺从，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我们就什么时候，好吗？”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耳边，温柔的安抚令她心安。 那双大掌不住地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令她顿生几分委屈，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确实是没控制好自己，在这个鬼地方，怎么能让他的小姑娘把那么珍贵的东西给他呢？ 真是……有欠考虑！ 看着石青衫愿意委曲求全，对他百般讨好，杨择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他的女人，该是被宠的！ “好。”小姑娘她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双手主动环上杨择的腰，更像撒娇了。 耳边忽然听得杨择又在笑，这个笑声似乎和平时一样坏。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着。 “男人表达对姑娘的喜欢呢，大多都想做个禽兽，我不一样，我只想对你表达喜欢之意，做一个专情的禽兽，和你……” 那些略带勾引的话钻入石青衫的耳中，听得她的小脸腾地红起来。 忽然，温热的舌尖舔了一下她的耳垂，石青衫顿时感觉如同雷击，心跳加速。 她一把推开他，跳开他两米远，皱皱眉，抿唇，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哎，她家男人啊，改不了这个风流的本性了。 专情的禽兽，不还是禽兽吗？ 算了，她喜欢这个禽兽！ 两把椅子摆在窗边，两人一同坐下，杨择硬搂着石青衫靠在自己肩膀上。 “咳，说点正经的，你有什么新年愿望。”杨择笑着，这是一个正经的笑容。 石青衫将脑袋蹭了蹭，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拖长调子嗯了一声。 “我的愿望呢，还是希望母亲和弟弟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哦对了，还有三姐和酒姨娘，外公和忘忧，大姐……还有，希望能赚很多很多钱，还有……” 石青衫仰起脸来，看着杨择傻笑，“会不会太贪心了。” “不会，我把我的愿望也送给你。” 石青衫哧哧笑着，嗔怪道：“愿望哪有送人的……”心里却还是甜滋滋的。 “还有呢？”杨择笑问。 石青衫仰着脸，晶亮的眼眸中倒映着他俊朗无双的容颜，她欣喜且认真。 “还有呢，希望和你年年岁岁，岁岁如今日。” 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 杨择弯了弯唇，低下头去吻了她一下。 这不含任何情欲，只是很想亲吻她，如她所说的那样，给她一个安心的回应。 杨择捏了捏她的脸，笑着：“算我没有白送你一个愿望！” 石青衫低下头，心里犹自回味着那个吻，唇角一直上扬着。 除了那段闹矛盾的时日，但凡跟杨择在一起的日子，她忽然发现，自己就没有一会儿工夫是不笑着的。 怪不得世人都向往着那些虚妄的爱情，原来喜欢一个人，感觉这么好啊！ 第二天大清早，没有人弄早饭，石青衫只有自己来了。 她一个人要做十六个人的饭，都快愁死了。 这时候杨择就进来了，有他的帮忙，石青衫忽然发现这十六个人的饭其实也不那么麻烦嘛！ 人间游梦一场 第477章 赢了两只老母鸡 饭都端上来，任有情她们也都坐到了桌子上，却不见唐婉然他们几个的身影。 “这几个玩性这么大，一晚上都没回来吗？”任灵兮笑着，端起一碗白粥轻轻吹着热气。 话音刚落，一群人从外面走进来，还有母鸡的咯咯叫声。 玉子熙和杨昭两眼青黑，看起来是一宿没睡，无精打采地走过来坐下。 他们怎样都无所谓，任灵兮惊叫了一声，连连往后退着，如临大敌一般。 “你们把母鸡带进来干什么？” 她满脸嫌弃，受不了鸡那个味道。 玉子熙还提了提手上的母鸡，往任灵兮跟前晃了晃，“你说这个？” “玉子熙！” 任灵兮柳眉倒竖，差点想跟他打一架了。 玉子熙笑笑，便将两只母鸡捆吧捆吧放进厨房了。 杨昭端起一碗粥就喝，一边喝还一边说着，“昨晚上他就像是有神仙附体似的，赢了那几个村民一整个晚上，人家就差连裤衩都输给他了！” 回想起昨晚玉子熙赢了大满贯时，姜风眠和唐婉柔脸上满是崇拜，而玉歌却是鄙视地撇撇嘴，没有揭穿罢了。 玉子熙用惯了无赖伎俩，出老千他认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 “这些村民，可都没什么家底啊！你们都拿了？”石青衫惊讶道。 玉子熙摆摆手，喝了几口粥，这才慢慢说道：“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怎么能做出那种事？” 鄙视的白眼，来自玉歌和玉颜。 “我把米面、衣裳、还有首饰都还给他们了，几个老大哥感动得快哭了，非要送上两只老母鸡！”玉子熙谦虚地笑叹着，一碗粥都见底了。 早饭结束，吹牛大会也结束了，但昨晚上玩了通宵的这几个人，眼皮都撑不住在打架了。 看他们实在太累，便放他们回去睡觉了。 于是，原本定在今天出发的行程，便往后拖了拖。 第二天大清早，大家都养足了精神，这才上路。 南留镇的村民，不说相送十里，五里总有了。 回不老山，是杨择带着大家从进山的小路上走的，没有那些高山流水的阻隔，没有那几个大箱子，大家更加轻松了。 从南留镇出来时，天上还下着大雪，大家穿得很厚实。 这一路往不老山上走去，天气越发暖和起来，大家便把厚衣裳脱掉直接扔了。 更省事。 小路很快，天黑就能到不老山。 可大家忽略了一个问题，只有个别几个带了一点干粮，根本不够吃。 “呵，看我的！” 玉子熙将自己提着的两只老母鸡，拔了毛便放在火上烤，没一会儿就冒出烤鸡的香味来，馋的大家都流口水。 烤好之后，玉子熙将烤鸡撕下来分给大家，嘿嘿笑着，“怎么样，我这老母鸡的味道不错吧！” 早上出发时，杨婵还一脸嫌弃地看着玉子熙提着鸡出门了，真是抽风！ 这下子，杨婵可没有再说什么话了。 吃完烤鸡，大家便都各自找了大树桩子，眯眼休息。 石青衫查验过树上没有什么虫子后，这才放心地靠在树上，合上眼睛。 “来，喝口水再睡。” 石青衫睁眼，见杨择端着一个小竹筒，里面是清洌洌的水。 临走前，杨择馋那一口梅花酒，便用小竹筒装了一碗，刚才正好喝完。 吃完干粮，大家都没水喝，最近的一条小溪离得稍微有些远，大部分人都懒得去。 石青衫笑问，“你喝了吗？” “当然，快喝吧。” 见石青衫迟迟不接，杨择索性将竹筒凑近她的唇边，喂她好了。 这会儿功夫，大家都睡着了。 石青衫笑眯眯的，便欣然就着杨择的手喝下去。 喝过之后，杨择便坐了下来，后背贴在大树上，然后挪了挪位置，将石青衫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如果树上有虫子，就让虫子先爬到我身上，我一叫，你就先跑，好不好？” 杨择逗她。 “没有虫子，我刚才看过了。”石青衫小声咕哝着，靠在他的胸膛，笑着闭上眼。 他们后面那颗大树边是唐念白，才刚坐下便看到了他们甜蜜的情景。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淡笑着起身，走向小溪边。 小溪离他们休息的地方有一段距离，这是幻生河流下来的小支流。 走到小溪边，唐念白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把这身心的疲惫尽数荡涤。 三千世界里，七情六欲中，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困。 那些本不该他所得的，不可强求。 一个尚未在红尘中翻来滚去，在大是大非面前哭个几回的人，如何做到出世？ 唐念白的善良和美好，不过是他掌握了那个度，一直警醒自己要有分寸罢了。 没有人生来就是圣人，唐念白他，不过也是个可怜人。 洗过之后，唐念白甩了甩手上的水，还未起身，就听到旁边的溪水哗啦啦作响。 转头一看，一只白花花的手在水中划着，往他这里撩了几捧水，溅起的水花星星点点地落在他身上。 顺着那只手臂往上看去，便是那张妖里妖气、分外勾人的美人脸。 任灵兮眨着眼，媚然笑着，“念白哥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黯然伤神呢？” 那一字一句都咬着勾人的尾音，大部分男人的魂儿多半儿都会被勾跑。 先是杨择，再是唐念白，可任灵兮失算就失算在，她勾错了人。 唐念白颔首微笑，“灵兮公主，在下先回去了。” 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看任灵兮一下，这就起身，阔步往前走着。 “哎……念白哥哥，怎么说走就走啊……” 一双柔细的胳膊，从背后缠上了唐念白的腰，于是像一条水蛇似的扒在他身上，那双手在他的腰腹上摸来摸去，似乎很不安分呢。 “喜欢那个笨丫头做什么，反正你我都是伤心失意人儿，不如凑在一起，抱团取暖，哥哥你说呢，嗯？” 轻媚的笑声自身后传来，唐念白感觉到那副柔软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上，不停地点火。 唐念白没有半点被撩到的意思，反而无奈地皱眉，隔着衣服抓住任灵兮的胳膊。 人间游梦一场 第478章 内乱 他正想用力拽开她，一个人影横冲直撞跑过来，抓着任灵兮的胳膊就甩到一边去，像是老母鸡护着小崽子似的，张开双臂挡在唐念白的身前。 好时辰被人破坏，任灵兮眼中的笑意全无，抬着冷森森的眸子望过去，冷笑着说。 “唐婉然，你是狗皮膏药是不是？要么贴在石青衫身上，要么就粘在唐念白身上！” 唐婉然气得骂道：“我贴到他们身上，他们还乐呵呵笑呢，可有些人呢，真是厚颜无耻！” “婉然，别胡说。” 唐念白轻呵一声，虽然心里很暖，但也不能让唐婉然口无遮拦，把任灵兮得罪了。 毕竟，得罪小人，后患无穷！ 唐婉然转头，给了唐念白一个坚定的眼神，再度看向任灵兮，一副她要是敢再扑过来就咬死她的架势。 刚才迷迷糊糊的，瞧见这个小妖女悄悄跟在唐念白身后，唐婉然便觉得不对劲，也跟着过来了。 果然，小妖女果然是要勾搭人！ 好气氛都被唐婉然破坏了，任灵兮心情非常糟糕。 她嘴角轻轻抽了抽，双手环在胸前，冷笑地看着唐婉然。 “唐婉然。” “哼。”唐婉然不屑地鼻哼了一声。 “若你不是赤焰的公主，你猜猜会发生什么事？”任灵兮笑了，眼中是精锐的光芒。 唐婉然轻轻皱眉，“什么！” “你这个小泼妇，如果没有公主这个身份，恐怕这辈子是难嫁出去了！” 瞧见任灵兮嘲笑的那个模样，唐婉然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想扑上去跟她打一架。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咱们俩决一死战啊！” 关乎她赤焰公主的名誉啊！ 唐念白立刻拽住她，不让她往前扑。 任灵兮不屑地鼻哼了一声，提着裙摆慢悠悠地离开，还不停地嘲讽着：“哪怕侥幸嫁出去了，肯定也会被一纸休书赶出来！” 任灵兮走远了，唐念白这才松开。 唐婉然恨恨说道：“表哥，你干嘛呀！我跟那个小妖女决一死战！” “早就叮嘱过你，不要惹是生非了！”唐念白温声劝道。 “可是，是她先惹上你的呀！我知道你对付不了那个小妖女，以后你就叫我！” 看着唐婉然气鼓鼓的模样，唐念白不由得笑了，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 这个小丫头，从小就想当大姐保护他。 可哪一次，不是他在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回到不老山，已经是深夜了。 无极殿的房间里还亮着，这帮年轻人忽然兴奋，很想看见他们的师父，跟师父们夸一夸这一路上的勇敢坚强。 就像是回家了一样。 他们才刚走进无极殿，那四扇房门齐刷刷地打开，四个人缓步走出来。 唐婉然高兴地招招手，“师父！” 其他人脸上也都洋溢着笑容，分别跟自家师父们打招呼。 吃不饱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望着一众徒弟，“都平安回来了，好。” 再然后，大家期待地看着其他师父，却没有听到一句表扬的话。 他们现在脏兮兮的，若往日里瞧见，长不高必定会跳的二尺来高，大骂他们不爱干净。 回来之后没有按照队形站，而是在这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还敢跟师父们开玩笑，按照惯例，说不得已经痛骂他们一个来回了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 杨择稍有正色，唇角还是挂着疏懒的笑容，对着老不死深深作揖。 身后的一众弟子也都肃然，跟着深深鞠躬。 “师父，弟子十六人任务完成，请师父示下。” 这话似乎太有分量，震得院子里大树婆娑响，长久才听得老不死一声笑叹。 “好。” 大家直起身子来，发现老不死一贯高深莫测的脸上，多了一丝忧虑。 弟子们脸上都写满了疑惑，杨择只能带头发问，“师父……” “你们玄轻国，有五人对吧。”说不得的声音，难得的低了很多。 杨择，杨昭，杨婵，石青衫，再加上早就被带上来的石梦年，五人。 老不死终究是叹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杨择，面色十分凝重。 “玄轻国内乱，皇后一族意欲反叛。” 五人大惊，杨择立刻拆了信封，抖开信纸来瞧。 信纸上倒是描述的更详细，不过正如老不死那一句话概括的那样。 玄轻国，墨氏一族要造反了！ 这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不老山能独立于三国之外，成为天下向往敬仰的圣地，这也不是徒有虚名的。 不老山在天下各国各地都有专人来传递消息，不出山门，夫子们可知天下事。 玄轻国五人忧心忡忡，而以白楚为代表的其他人，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看着神情各异的弟子们，老不死淡淡开口。 “这天下如同一艘大船，玄轻国裂了个口子，其他国家也都别想幸免。” 老不死望向天边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子，目光中充满着悲悯。 “唇亡齿寒，天下大乱，这一天怕是已经到来了！” 不如预想中的那般兴奋，老不死说出这个天下要乱的事实时，大家心里忽然都悬了起来，总觉得不安。 谁都没办法拍着胸脯说，将来赢的人一定是我！ 是的，没人敢预言，除非…… 说不得面色一沉，“鬼老道说了，有资格拥有帝王书的天定之人，已经有人选了，就在你们其中。” 众人没有说话，一双双眨巴的眼睛，却透着躁动的情绪。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如今你们的家国飘摇动荡，你们都该下山去了！” 震惊，十足的震惊。 才离开几天，一回到这山上，却被告知要离开这里了。 不舍，真的有不舍。 至少在说不得宣布的那一瞬间，大家心里多少会舍不得这里。 夜色深了，夫子便让大家都回去睡觉，这一两天便准备下山去。 最后，走的只剩下玄轻五人时，夫子叫住了大家。 “刚才人太多，有一件事没说。” 五人露出疑惑的神色，只见老不死望着他们的眼睛，缓缓道。 “玄轻国大乱，一则因为皇上病重，二则因为你们那个凌威将军墨天耀回归般若城，这才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 这么一说，便是真相大白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479章 此去一别 单单凭着皇后和墨氏一族的力量，是成不了气候的。 可皇上病重，墨天耀回来成为全族的支撑，现在杨择和杨昭又都不在般若城，你说他们会不会趁着这个好时机，好好造个反？ 这道理，就说通了！ 见大家都沉默，明白过来，老不死便叹了气，摆摆手，“回去睡觉吧。” 几人出了无极殿，心情都很沉重。 杨婵倒是还好，无论是皇上在位，还是皇后墨氏统一天下，她都是最无忧最尊贵的嫡亲公主。 可杨昭他满脸忧色，抬头看向杨择，嗫喏着半响才发声。 “皇叔，我父皇他，不会有事吧？” 那一瞬间，石青衫便明白过来，为什么杨择当初选择杨昭来栽培。 杨昭他仁义、孝顺，若是带着他走过了这个天下乱世之时，他将会成长，做一个仁心又不失决断的君主。 杨择神色一顿，便拍了拍杨昭的肩膀，像往常一样，十分轻松地勾勾唇。 “那群兔崽子，掀不起什么大浪！” 杨昭吐了口气，眼眶发热，却也笑了。 千难万难，不还是有皇叔在吗！ “皇叔，你说那帝王书，真的存在吗？”杨昭忽然发问。 不是他不相信这几位师父，师父们的神通广大，他们也都看在眼里，可那帝王书能救世可平乱，实在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若说是师父们捏造出来，用以震慑天下人心的，这也说得过去。 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几点微弱星光，杨择遥遥望过去，轻轻一笑。 “相信，它就存在。” 他是信的，否则他等这么多年，意义何在？ 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了！ 大家在不老山只逗留了一天，夫子们便下了逐客令。 回来后的第三天清晨，十六名弟子脱下那一身干净的白衣，换上了来时的衣裳。 站在不老山的山门前，望着那石块上刻写着的大气磅礴的三个字，目光及向远处，眺望着神秘的不老阁，山腰上那灿烂盛开的桃林，那条折磨他们千百次的幻生河，近处的这两座文院武院，还有高阶之上的四位师父。 他们胸中依旧激荡难平，有着来时初见的那般震撼。 四个月的时光，匆匆在眼前闪过。 杨择站在最前方，四行四列矩阵排布，站成了师父们最爱的队列。 大家按照文武两院、师父不同分别列队，目光肃然。 杨择轻扯青衣下摆，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拱拳。 其他弟子照做，齐齐跪了下来，热着双眼望向师父们。 “一入师门，此生身为不老山之人！” “弟子此去，必定为国尽忠，为百姓图谋，为天下苍生之幸热血洒尽！” 铿锵有力的声音一齐发出，震彻山林，颤动了师父们那铁骨柔情。 长不高最受不了这种场面，抹了两把自己的豆豆眼，背着双手往山门里走去。 老不死仍旧那般慈祥，深邃的目光中透着无穷的哲理和学识一般，他深深地望了眼弟子们，转身踏入山门。 吃不饱和说不得也没有说话，跟在老不死的身后一同离开。 待他们几人都走进去，再不回头时，那刻着不老山三个大字的石门，发出石块摩擦的沉闷声音，缓缓落了下来。 彻底地，将这十六人与不老山隔绝。 “出了不老山，你们，便是你们自己。” 老不死那悠然沉稳的声音犹如梵音一般，从旷远的天边传来，飘散在风中。 唐婉柔、玉歌、石青衫她们早就忍不住，泪眼婆娑的。 男人们心里再怎么震撼，却也不表现在脸上，可他们望着山门肃然起敬，做了最后的道别。 出了这道师门，你们都是敌人，面对彼此绝不手软、血腥残忍的对手！ 是的，谁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拜别师门，大家一起下山去，这一路上却都是沉默，再没有欢欣的心情。 黄昏时，大家这才到达山下，回到最初的起点。 相比之下，玉西族的服饰显得很妖冶，处处透着与众不同的异域之美。 玉子熙穿回了原来的衣裳，一半白一半红，面上仍旧是那副风流的笑容，不过多了几分被世事绑架一般的无奈。 他一一看了这些同门，仰天笑叹着，“希望大家啊，将来都活得好好的，咱们都别死！” 说的实在！ 实在是，难以成真！ 到了分别时刻，一向安静的玉歌，她竟然也开起了玩笑，“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有让我出手相救的那天……” 她微微垂下眸子，有些哽咽，“如果真的有，千万别客气。” 仁心仁德，她当初爱上行医济世，注定了要面对很多生死离别的时刻。 医者，不能怕。 众人都沉默了，笑不出来。 任有情一扫众人，目光在一个高大身影上停顿，深邃了几许，那人立刻看过来，四目相视之时，似乎有火星噼里啪啦地作响。 杨择目光不移，唇角微勾。 任有情错开他的眼神，转身而去，“走。” 有了她的下令，其余三人便不得不从了。 任南珣深深望着众人，与石梦年那清冷的目光相交融，却未曾说出一句惜别的话语。 阴柔的目光在大家身上停顿着，恭起手来，郑重其事。 “各位，珍重。” 见白楚四人要离开了，唐婉然挤出来，笑中带泪地，拍了拍这位进门就打打闹闹的同门师兄弟。 “喂，娘娘腔，我总算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唐婉然自比为江湖女侠，其实她本身就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跟吕继这就是不打不相识，难舍又难分。 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吕继勾唇轻笑，说出的话如往常那般，“皆大欢喜了！” 唐婉然抬袖擦了一把眼睛，笑骂道：“滚吧滚吧！” 吕继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再深深地看向其他人。 幸而遇见这些人，让他在这薄情的世上，终于添了一丝叫做良心的东西。 两个男人跟着任有情离去，而任灵兮那一双勾人的眸子在杨择和唐念白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儿，哀怨无比，终是扭着小腰离去。 娇柔的笑声，随着她身上带起的香风一同飘过来。 “这趟来得太没劲，像是进了和尚庙，一点荤腥都没有！哎，我要回我的温柔乡了，无趣，无趣得很呐！” 人间游梦一场 第480章 到达楚城 白楚人走了，大家倒是没什么舍不得的，唐念白这边也要赶路了。 石青衫和唐婉然手拉着手，两人对视一眼，眼泪便涌了出来。 石青衫拥抱住唐婉然，微微哽咽道：“婉然，你要保重，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唐婉然不住地点着头，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在这里分别，想说什么都可以。 可事后想想，大家都明白的，天下三分，分久必合，玄轻和赤焰必定敌对，石青衫和唐婉然身为天下中最为渺小的一个，怎么敢与之相悖呢？ 一切，都是安慰自己罢了！ 这样伤感，也勾起了唐婉柔的泪水，她跟在场的女子一一道别，男子都忽略了，但独独走到杨择面前，声音很小，却也是鼓了勇气。 “师兄，这一趟不老山之行，我很高兴认识你，谢谢师兄！” 在这位赤焰小公主认为自己什么用都没有时，是杨择点醒了她，告诉她这天下为何物，而她之于赤焰又有怎样的作用。 认清自己，则是她对杨择的感恩。 除此之外，唐婉柔对杨择总有种亲切感，那种感觉不亚于唐念白。 唐念白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爱护，可杨择却是那种可以为你撑起天地的庇佑。 杨择微微笑了，没什么避讳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对待小妹妹一样。 “唐婉柔，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嗯，姜风眠不吃醋，一点酸味都没有。 唐婉然终于擦掉眼泪不哭了，她强装笑容，“好了，我们要走了，青衫，我等着喝你的喜酒！” 一切，都释然了！ 唐念白的目光，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在每个人身上停留的时间都恰如其分地合适，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像是不染凡尘的仙人，没有私心，没有爱恨，只有慈悲。 “众位，路途遥远，务必珍重。”唐念白拱手微笑。 杨昭等人也都抱拳道别。 赤焰四人一一转身离去，两位姑娘还频频回头摆手，眼圈红红的。 “唐念白！” 杨择轻唤了一声，唐念白回头来。 杨择弯唇笑，目光却认真诚挚。 “尚王爷，我的承诺，一直作数。” 若你有求，我必应。 唐念白望着杨择，顿时明白过来，石青衫会愿意陪杨择一同赴死的原因。 这个男人顶天立地，潇洒豪迈，有野心，却重情义……若他们效忠一国，他想，他必定愿意和杨择并肩作战的。 那温润含笑的目光从来不变，唐念白微微颔首，转身踏入茫茫夜色。 “那，我们也走了。” 玉子熙收回目光，笑看着玄轻的人。 玄轻和玉西的路，倒是可以顺一段，不过玉西族人喜欢独来独往，下了山便恢复本性了。 脸色一直凝重的杨昭，无声地吐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玉歌，她正红着眼圈，捏着指头不知所措。 杨昭努起一个笑容，轻轻抱了抱玉歌，“玉歌，你路上当心，等事情忙完了，我会来找你……” 杨昭没有像以前一样粘着玉歌，玄轻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他照顾不了玉歌。 这两人道过别了，别人也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玉子熙转身要走，可玉歌却没有挪动的迹象。 玉歌低了低头，深吸一口气，柔声说道：“小叔叔，我要跟他们一起走，我想，我想陪杨昭。” 杨昭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直以来，玉歌对他的示好都表现的很淡然，怎么会突然愿意陪他呢？ 其实，下山的这一路上，杨昭都忧心忡忡的，他担心般若城的局势，更担心他的父皇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这些，玉歌都一直看在眼里。 这大概是杨昭很脆弱的时候吧，若她在杨昭身边，或许杨昭会好过一些？ 玉子熙嘶了一声，望着玉歌却也没有劝说。 玉歌也是个执拗性子，一旦她做出了决定，怎么也很难改变了。 杨择便道：“不如，我们一起走吧，也好有个照应。” 到般若城之后，他们也能回玉西族，到时候若玉歌改了主意也说不定。 玉西三人加上玄轻五人，这便一起上路了。 因着玄轻内患之事，大家都没什么喜色。 石青衫偶尔看看杨昭，他沉闷安静着，忽然有点不习惯了。 还不如像原来那样，傻白甜着多好啊，至少杨昭还是开心的。 见杨昭这么愁闷，石青衫的心情也不太好了。 私下里，石青衫还跟杨择说，“杨昭这样，我心里也怪不舒服的。” 她很同情杨昭。 瞧着石青衫神情怜悯地望着杨昭，杨择深邃的目光中透不出一点光亮，似乎那盛放了一个令人压抑窒息的乌云夜。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下，所有不能说出口的话，都化成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 一路上，大家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该吃吃该睡睡，步伐加快许多。 到了有城镇的地方，他们还买了几匹马和马车，便将路程压缩成一半，越来越接近玄轻。 下山时，他们走的是近路，到达玄轻国时，必然会先经过楚城，才能去往般若城。 进了楚城，石青衫高兴不已，这也算是她的第二故乡。 她也只是小时候跟着酒留回了趟酒家，和外公住了一段时日，但是她对这个民风淳朴、百姓富足的楚城很有亲切感。 “瞧，我从前最喜欢吃街角那家小面的，想不到如今它已经做大了。” 走进楚城，石青衫能从每一个角落都找到零星的回忆，却又感叹着这里日新月异的变化。 说起楚城的富饶，这就不得不提当地有名的商户，也就是石青衫的外公酒老太爷。 酒老太爷将生意做得遍布天下，也就带动了楚城的发展，在这大街上走一走，碰见的二十个人中至少有十五人曾在酒家的铺子里做过帮工。 当地的百姓，对酒老太爷的印象好着呢！ 玉歌也新奇，跟着石青衫东逛西逛的。 然而，大家被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难住了。 “咱们先找住处吧。”玉子熙说着。 石青衫想了想，笑着征求大家的意见，“酒家在楚城有一处老宅子，我听外公说，酒家的大管家年事高了，所以就留了些人手给他，让他在这里看守老宅子。大管家一定认得我，不然，我们去酒家老宅住一晚吧。” 人间游梦一场 第481章 天子脚下难做人 酒家老宅的条件，怎么也好过外面那些小客栈。 杨婵没有意见，“可以。”她是受够了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贫民窟。 石青衫一一看过大家的眼神，一个一个都没问题，她的眼睛也就笑得更弯。 最后一个是杨择，她见杨择目光深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便小声问道：“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杨择脸上的表情慢慢被拽回来，他双眼聚焦，缓缓笑开，“你觉得可以，那就去打扰一晚吧。” “怎么会打扰呢？外公知道我带了这么多尊贵的客人去家里住，肯定会开心的。” 石青衫兴高采烈，这就带着大家去了酒家老宅。 快到酒家老宅时，石青衫越发开心，笑得合不拢嘴。 那是她小时候去过的地方，不知道老管家还认不认得出她了。 “我等一下啊，想泡一个药浴，不知道这附近有药铺吗？”玉歌还问着。 石青衫笑着回答，“如果酒家的铺子都没挪位的话，离这儿百米远的距离就有酒家的药铺，等会儿麻烦管家派个人去拿就好了！” 还是自己的地盘住起来舒服啊！ 一行人跟在石青衫身后，也都轻松不少，他们知道石青衫外公是家大业大，等一下一定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这一路上，石青衫很是兴奋，杨择跟在她身边听了很多她幼时的趣事，便也露出几分笑容。 “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你听烦了？”石青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杨择揉揉她的头发，“想什么呢，只是赶了几天路，这才感觉到疲乏……” “马上就到了，等会儿你就能好好休息了！”石青衫还凑近他，低笑着说道：“等会儿啊，我把我的大院子让给你！” 杨择一怔，唇角缓缓上扬，目光中满含柔情和怜惜。 真是他的，傻姑娘！ 转过一个街角，石青衫便兴奋地指着前方的宅邸道：“到了！” 眼前的宅子，牌匾和大门上都挂了灰，像是很久没人住了似的。 “外公不在，没想到管家也学会偷懒了。”石青衫笑着敲门，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回应。 “你们那个老管家，不会是卷钱私逃了吧？”杨婵双手环胸，不禁嘲讽道。 石青衫望着大门，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轻轻抿起唇。 不可能啊，管家绝不会背叛外公的。 她不甘心，又敲了敲门。 “来，你让开。” 杨择还没什么动静，杨昭和玉子熙已经等不及，从旁边找了根粗桩子，两人抬着就往门上撞过去。 石青衫失声道：“别……” 哐！ 大门被猛然撞开，门缓缓地朝里打开着，一点点露出里面的……乱七八糟的景象。 “看，果然没人！”杨昭似乎是预料到了一般。 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石青衫似乎有种陌生，这还是酒宅吗？发生了什么？ 她推开门跑进去，满眼都是破败和凌乱。 每一扇门都大敞着，里面的箱箱柜柜都被翻了出来，在院子里东倒西歪，地上乱七八糟，衣物、花瓶碎片，什么都有一点。 连院子里那百年的参天大树，也都被砍了放倒，树枝都被剪得甩了一地。 依稀能从这占地面积庞大的院子，和整齐规划着的大气的房间中看得出曾经的繁荣和富有。 可这却是真真实实的破落！ 这场景让石青衫联想到，被抄了家的裕王府！ 究竟是怎么了？ “应该是被抄家了。” 石梦年走了几个房间，发现里面的箱子柜子都曾经贴过官府的封条。 石青衫没有别的想法，只觉得很荒谬，“酒家因为纳税有功，搬去了般若城，他是楚城的骄傲，哪个官员敢……” 她望着杨择，杨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酒家声名在外，如果有什么事，全城的老百姓肯定都知道，我去外面打听打听。”杨昭如是说着就往外走，玉子熙也一并跟上。 满目狼藉，石青衫似乎实在不忍心看自己幼年的故居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便匆匆跟上杨昭和玉子熙。 街角处的一家小面馆，那正是石青衫说小时候最爱吃的那家。 杨昭向掌柜的打听，那掌柜是个中年男人，是个热心肠，一听到酒家，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不住地叹息着。 “那酒老太爷啊，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大善人，去岁才刚受了皇上的嘉奖，搬去了般若城，那可是我们楚城的骄傲啊！谁曾想，前不久就被斩首了……唉，都说般若城好，真是天子脚下难做人呐！” 斩，斩首？ 一瞬间犹如五雷轰顶，快把石青衫的一颗心震得粉碎。 其他人也都万分震惊，酒家在般若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斩首呢？ 石青衫嘴唇轻轻动着，好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似的。 “什么时候，斩首的？因为什么？” 掌柜的嘶了一声，掰着指头算着，“应该是半个月前在般若城被斩首的。皇上不是病了嘛，一个月前，有一位在外带兵的大将军就回来主持大局了，当时他正在查一件贪污案，这其中不知怎么的，就牵连了酒老太爷，也是因为酒老太爷，才判了大大小小二十多位官员的罪呢！” 说出这些，掌柜的还很是神秘地将手比在唇边，声音放低，“各位心里清楚就行了，皇城里的是非，咱们不好出去议论！” 这个掌柜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是只知其一的那种。 石青衫总是不敢相信，出了面馆，又去了楚城中富商常常来往的地方，多方打听之下，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 般若城那边的确出事了。 酒家在般若城中的生意也做的很大，官府那边在查税目的时候，发现酒家账面上和缴税的数字核对不上，也就是说酒家在这其中偷税漏税。 官府这就不让了，开始盘查酒家名下的生意，发现了和许多官员之间的牵扯，由此便牵连出来大批官员勾结贪污受贿，并处处给酒家开后门，从中赚取巨大的利益。 而酒家解释不清，因为账目摆在那里，他们进般若城才不到一年的时间，酒家都快把生意做成垄断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482章 一个看似简单的选择 就算不是垄断，唯一能抗衡的也是自己的亲外孙女石青衫，这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而且各家掌柜也承认了，他们行事处处方便，官府们都卖酒家个面子，所以酒家卖什么火什么，银子哗啦啦地往口袋里流。 约摸一个月前，那位从赤焰边境回来的凌威将军墨天耀，他彻查了这桩贪污案子，将二十多位大小官员都下狱，还有酒老太爷这位与本案有很大关联的商人也弄进去了。 半个月前，皇上一度陷入昏迷，朝政大权几乎就在墨天耀手中，他下令处斩这些官员以及酒老太爷，并且将酒家的产业全数充公。 “好一个墨天耀！他敢做这样的事！”杨昭一把拍在桌子上，气不打一处来。 这就已经很明了了，是墨天耀趁着皇上大病，而一手主导了这件事。 “那些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我们的人。”杨择沉声说着。 他们在说这些的时候，只有石青衫和石梦年在场了，其他的与此事无关，而且不适合知道这么多。 而石梦年，已经选择站在杨昭这边，是自己人。 杨昭恨得牙痒痒，“这个王八蛋，就知道趁虚而入，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来啊！” 墨天耀心思歹毒，多的就是阴谋诡计，暗地里操纵的法子。 上不老山之前，皇上和杨择找了个由头，把墨天耀重新支回赤焰边境，这次又杀回来，可不就是想报仇吗！ 说一千道一万，人已经死了。 石青衫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杨择和杨昭说的那些话犹如浮云掠过，她什么都没听见。 她脑海中浮现出外公慈祥的面庞，还有幼年时她在楚城中的欢乐，那些美好的时光仿佛是昨天，怎么外公就这么离她而去了？ 她还想着回去跟外公讲讲，这不老山的所见所闻呢，外公一定感兴趣，她连外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如果这是墨天耀的蓄意报复，那么一定是冲着他们来的。 如今她已经和杨择、杨昭紧紧地捆在一起，墨天耀拿她外公开刀，将效忠于他们手下的官员除掉，可以同时打击他们三个人…… 所以无论前世或今生，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外公不得终老吗？ 又是她！ 寒冷的夜风吹进来，两行热泪从她冰冷的脸颊滑落。 放在窗台上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她紧抿着唇线，身体都忍不住地颤抖着。 她欠外公的，什么时候都还不清！ 视线忽然被阻挡，有温暖覆上了她湿漉漉的眼睛。 杨择捂住她的眼睛，弯下腰来轻轻拢住她的肩膀，轻声在她耳边说着。 “有我在，有我在……” 说完这句话，杨择感觉到手心里的温热更多，泪水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流着。 杨昭叹了一口气，便和石梦年出去了。 石青衫转过身子来，将脸贴在他的胸膛，无声的哭泣似乎让气氛更加凝重和悲伤。 安静的室内，压抑着的抽泣声慢慢减小，石青衫抱紧杨择的腰，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杨择轻抚着石青衫的头发，像安抚小孩子一样，可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手也在轻颤着。 他抬头望向黑压压的夜空，眼眸中仿佛染了夜色的寒意和悲凉。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那样哀伤且凝重的声音，都快不像是杨择了。 “青衫，现在还没有到般若城，我们不知道事情全部的真相，可我差不多可以确定，你外公是被我们……被我和昭儿所连累的。” 因为石青衫和杨择关系匪浅，所以墨天耀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她所吸引，从酒老太爷下手，不是不可能的事。 石青衫的想法，和杨择不谋而合。 “所以你看到了，在这条登顶的路上，会有越来越多的杀戮、死亡，身边的人也会未知而付出代价，只为了那一个人身上的荣光。” “如今你不再是我的棋子，我在乎你的性命、你的感受，继续和我们并肩，你将会承受更多你所想象不到的痛苦，你最在意的人或许都会离你而去……” 此刻，他怀中的姑娘强压着的抽泣声渐大，令他呼吸微滞，像是被什么哽住了说不下去。 搭放在石青衫背上的那只手，他没法再继续安抚地拍下去，手指蜷缩起来，握成一个个拳头。 他第一次感觉到，是这样的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必须要将这些话说出来。 “我生而无父无母，没有亲族，所以我什么都不怕，所以你看到了，这是一条不可回头的路，一旦踏上，除非走到最后的光明坦途，否则埋在万千枯骨之下无人问津，没有什么可折中可两全的法子。” “那么，你还愿意跟我们并肩前行，你还愿意和我，继续在一起吗？” 若是从前，杨择可以枉顾任何人的性命，用万千人的鲜血和肉身去堆砌一条通往帝位的光明之路，哪怕是绯梦、流光这样忠实的部下也在所不惜。 是的，为达目的，在所不惜。 可他忽然有了心，有了那份奢侈的感情和牵挂，有了石青衫这个姑娘啊…… 呵，一个本该沉沦在仇恨、杀戮、死亡之中，披着人皮的魔鬼，他忽然有了恻隐之心，有了爱…… 这该是件、多可悲的事情！ 杨择摇摇头笑了，掰开石青衫的双手，笑着往后退了几步。 心已经被亲人之死而折磨地痛苦不堪，正是心灵最脆弱的姑娘，她抬起泪眼，怔然望着她心爱的男人。 秀美的眉毛轻轻蹙起，她露出些许委屈，“不要在这个时候……” 别在这个时候，说那些话好不好？ 或许你可以哄哄我，像平时那样就好…… 杨择扬起唇角，漆黑的眸中却沾染不到一丝丝笑意。 “石青衫，你现在有的选择，可以选择了。” 从前他威逼利用，石青衫没得选择，如今有了。 可这让石青衫，该怎么选择啊！ 她倒是想象过，杨择正经的时候会怎样，可她没想到，杨择会正正经经地逼她，做一个看似很简单的选择。 人间游梦一场 第483章 祭拜 石青衫缓缓起身，望着杨择，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带着哭腔的声音是那样脆弱，仿佛这个人也会一击就垮，需要眼前这个男人时时刻刻保护着。 “我……我早就选择了你，为什么还要选择，杨择，你为什么，对我都要这么狠心……” 男人的眼睫狠狠颤了一下，他喉头轻轻滚动着，压抑着苦涩的情绪，再也忍不住，将石青衫紧紧搂入怀中。 一时间，她泪水如开闸的洪水，趴在杨择的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杨择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后背，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柔声哄着：“不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幸好啊，幸好他的小姑娘还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石青衫哭着开口，声音断断续续的，很是委屈。 “事情是墨天耀做的，我们不该一起去面对，去对付他吗？为什么你要来为难我……” 杨择的手一顿，表情微微凝住，随即漫开更大的笑容，轻抚在她的后背。 “对，我们只要去对付他，就足够了……” 第二天一大早，刚醒的玉歌打开门，被眼前这个阵仗吓醒了。 客栈的院子里，全是官兵，包括他们房间门前，她急得大喊道：“杨昭！玉子熙！” “怎么了？” 玉歌旁边的这个房间，杨昭的声音传出来，立刻有一个人破门而出，见眼前的官兵们也愣了一下，在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第一时间冲到玉歌的旁边。 大早上的动静，惊醒了其他人。 不光是他们同行的人，连客栈里其他的客人也都打开门，看到这些官兵，便打心里生出一种恐惧，纷纷畏畏缩缩的。 “没用的东西，都退下！” 一声厉喝从楼梯处传来，只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上来，瞧见他们时便立刻满脸堆着笑，可能他也没看清楚谁是谁，却已经跪在了地上。 “下官，楚城太守张义恭迎三殿下、战王爷、二公主、怀仁公主。” 听到怀仁公主这个名号时，大家都愣了一下，包括怀仁公主本人，石青衫。 还，真是不太习惯呐！ 杨昭轻轻皱眉，颇有几分威严，“张太守啊，请起吧。” 张太守立刻爬起来，笑得十分恭维，还没等人问，他自己就解释着，“您几位从不老山回来，臣有所耳闻，便早早在楚城迎候，真是下官的失职，还是让几位贵人在这客栈里委屈了一晚上。” 接着，张太守便邀请着他们去了自己的府邸，说是这样才好向上面交代，没有怠慢各位贵客。 可不可笑，杨择和杨昭难道还不算他头顶上的大人物吗？他这是要交代什么！ 一城太守的面子，总不好随便拂，况且人家还是笑脸相迎的，于是他们便跟着去了。 太守府的环境果然比那个小破客栈好了很多，杨婵毫不客气地占了个大房间，便开始沐浴。 其他人也都受到了盛情的款待，玉歌有些受宠若惊，但杨昭他们却是习以为常。 张太守倒是很懂礼数，自知身份不可随意僭越，便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他们不叫，也不去人家跟前瞎晃悠，免得被别人说是想攀高枝。 收拾了一番，石青衫便去了杨择的房间。 杨择也才刚换好一身衣裳，转头一看石青衫，便笑了，“白色的衫裙，好看。” 石青衫一身素雅的白色，头上只用一根玉簪做点缀。 她轻轻努了努唇角，声音很无力，“我，我想去酒家老宅，祭拜一下外公。” 杨择唇角的笑意微凝，低头笑了笑，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我陪你去。” 石青衫抬头看了看杨择的侧脸，暖意顿生。 两人一同出门，拒绝了仆从的跟随，直直朝着酒宅去了。 石青衫将酒宅的祠堂打扫干净后，点燃了香烛，便跪在蒲团上，往火盆里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 她没哭没喊，面容极其的平静，就从杨择这个角度来看，她的侧脸却让人的内心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纸钱烧完了，石青衫便对着上方酒家的祖宗牌位，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她垂眸起身，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吧。” 人已经走了，再也无法挽回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强大，强大到可以为外公报仇，强大到可以保护她珍视的亲人，强大到可以帮杨择分担。 她一只脚已经踏出祠堂，回头一看，发现高大的身影弯曲了双膝，跪在蒲团上深深磕了一个头才起来。 单看那个背影，足以见其虔诚。 “你？” 对于杨择的举动，石青衫觉得有些震惊。 杨择牵起她的手，目光中有温柔的光色在流动，他笑望着她：“领走了人家的外孙女，总要说一声，才好让老人家心安。” 石青衫心头一热，抿唇垂眸，牵着他走出了祠堂。 已经走出祠堂，杨择却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祠堂里光线很暗，只有那火盆中尚未熄灭的零星火光。 黑暗之中，总会有光亮的吧。 杨择轻一勾唇，垂下眸子，转身离去。 他们散着步回来，路上已经去石青衫喜欢的那家面馆吃过饭了，等回到太守府，天色已晚。 走进了太守府，两人快到了房间前，杨择刚转身想嘱咐几句，却被石青衫拽着去了他的房间。 杨择低低笑着坐到了床边，懒洋洋地望着她，“在别人家投怀送抱，是不是影响不太好？” 石青衫无奈地抿唇，几步走到床前坐下来，离杨择很近的距离，她刚凑近杨择的耳边，这厮却转过脸来，嘴唇送上。 “别闹！” 石青衫有些焦急，硬把他的脸掰回去，凑近他耳边轻声道：“你有没有发现，咱们回来时，外面的守卫好像多了很多，而且……躲躲闪闪的？” 这里可不是清静无为的不老山，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可是处处充满杀机的大千世界啊！ 杨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沉沉笑着。 “是啊，多了很多呢！” 而且，看起来不像是要保护他们的。 石青衫心里一惊，“那，那我们……” “万一外面有人，我们得混淆视听才行！” 杨择压低声音，一脸严肃的表情，弄得石青衫紧张兮兮。 “这……” “别动。” 人间游梦一场 第484章 傻姑娘真好骗 他忽然扬声笑着，像是故意说给外面人听的。 “宝贝儿，你非要跟进来，有这么离不开我吗？” 话说的暧昧，这一声宝贝儿也让石青衫没脸听，瞬间脸红。 看石青衫无动于衷，杨择很认真地低声催促道：“快来亲我一下，声音大一些，好让外面的人相信呀！” 石青衫皱起眉头，脸红了又红，这才凑上去，小口亲了一下，然后赶紧低头捏手。 “啧……这么小的声音，外面能听到吗？” 石青衫的脸不能再红了，她索性一闭眼，又凑上去，在他的侧脸—— 啵儿！ 听到自己的嘴唇和杨择的脸颊摩擦，发出这样响亮的声音，石青衫感觉快不认识自己了！ “这样，这样可以吧……”石青衫弱弱地问着，已经羞得抬不起头来。 “唉，我告诉你啊……” 杨择一声长叹，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认真的脸庞对着她的嘴唇就压下去—— 吧唧！ 双唇相触，杨择在那双柔唇上吮吸了一会儿，还是意犹未尽地离开，离开之时，他轻轻嘬住她的唇，发出格外响亮的亲吻声。 石青衫更加无地自容，背转身子趴在床头，想死一死的心都有了。 就算外面有人在监听他们，也不好让别人知道，他们俩在房间里做……做这些吧！ 杨择轻轻拍着石青衫的后背，语气悠悠然，“他们走了，不用装了。” 石青衫猛然直起身子，吃惊地望着窗子，“他们真的走了？你怎么知道？” “我武功高，耳力也好。” 石青衫望着杨择，忽然觉得好生佩服啊！ 被石青衫崇拜的目光仰视着，杨择心里这叫一个美呀！ 他一把搂过她的小姑娘，想了半天，这才严肃认真地嘱咐道：“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别的男人让你也这样亲他，你不会相信吧？” 石青衫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我像傻瓜吗？” “那你刚才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了，你武功好，可以听到外面啊！”石青衫眨眨眼，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杨择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抱紧了石青衫。 他的傻姑娘，这么好骗啊！ 嗯，只被他一个人骗，这就可以了！ 是夜，太守府这几位贵客的房间陆陆续续都灭了灯火，正是沉睡的时刻。 有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院落，许多官兵都轻手轻脚地排布在院中，围堵在每一个可以进出的地方。 火光照亮了张太守的脸庞，他目光犀利，和白天里的谄媚奉承判若两人。 随着他低声的吩咐，小兵们手持长刀，慢慢靠近每一间房的门口。 吱呀！ 两扇房门被打开，面色肃然的杨昭和高声大笑的杨择分别走出来，吓得门口小兵手抖了抖。 杨择似乎只是抬了下手，便有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紧接着门口几个小兵都应声跪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膝盖和大腿。 杨昭目光凌厉，望着那张太守，冷笑一声道：“张太守，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刚才杨择那两下子，着实吓着张太守了，他强自镇定，拿出气势来。 “本官在此恭候三殿下和战王爷，不曾想被你们这几个江湖骗子蒙蔽了视线，来人，拿下！” 杨择和杨昭对视一眼，露出几分不屑的嘲笑来。 这个理由，未免太烂了！ 张太守下令之后，小兵们纷纷冲上去，拿着大刀就毫无章法地乱砍。 滥竽充数！ 杨择和杨昭在这里不挪窝，都能以一敌百了。 小兵身手差，数量却多，看来这张太守是铁了心要抓他们了。 眼看着小兵们抵挡不住，张太守出了一脑门子汗，大喝一声，“活捉不成，死的也要！杀掉一个，赏银千两！” 杨昭一脚蹬开旁边的小兵，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子就值一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即就有几个身材比杨择还高大壮实的男人冲出来，跟他们扭打在一起。 他们没什么武功，但一身蛮力就已经可以缠住杨择和杨昭了。 见他们俩忙于应对，张太守冷哼一声，不过尔尔。 便给手下人使了眼色，向其他几个房间去搜。 几个房间空空如也，只有石梦年所在的房间，房门还没撞开。 “这里！” 一听到外面开打的声音，房间里这五个女人这才开始行动，石梦年四处查看着可以逃生的出口。 处处都有官兵在把守，唯有一处后窗，她往下望了两眼，只有六七个人，凭她的功夫，应该没问题的。 于是石梦年将桌子凳子架好，方便那几个不会武功的姑娘逃生。 石梦年已经站在了桌上，回头弯下腰来低声嘱咐着，“我先出去拖住那些小兵，你们快点往外逃！” 连回答的时间都不给留，石梦年已经破窗而出，和那些小兵纠缠在一起。 玉颜反应最快，直接把玉歌往上推，“快点！” 虽然玉颜是在抢，但这不是礼让的时候，玉歌毫不犹豫，赶紧往上爬。 玉歌的身后，正好是石青衫。 石青衫也没有多说，争分夺秒地爬上桌子，再踩上椅子。 下面，只有两个看彼此不顺眼的女子了。 爬上去的玉歌，回过头来，对着石青衫伸出手，“来。” 石青衫抚着椅子边，刚要站起身向玉歌递出手去，脚下踩着的椅子一阵猛烈的摇晃，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似的。 一阵天旋地转，石青衫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啊……”石青衫痛得低吟一声，浑身像是摔散架了似的。 玉颜神色淡淡，从不管闲事，而杨婵拧着眉头，冷笑一声。 砰地一声，房门被撞开，立刻有大批士兵涌了进来。 石青衫大惊，强忍着痛意，扶着腰站起来，急得推了杨婵一把，低声道：“快，你快点逃！” 杨婵只愣了一瞬，就被石青衫推着往上走。 杨婵有武功也有力气，手往窗口上一搭就跳了出去。 几乎是在杨婵手扒在窗台上的一瞬间，玉颜也已经爬上了桌子，站在了椅子上。 小兵们已经冲过来，而石青衫浑身疼痛，现在也没时间再逃了。 她一咬牙，转过身来，抄起早就准备好的木棍，冲着小兵使劲打去。 没有两下子，士兵们就将石青衫按住了。 石青衫抬头望去，窗口空空如也，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们都跑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485章 擒贼擒王 太守府外，几人汇合。 “石青衫呢？”杨择沉声问道。 此刻玉歌红着眼眶，气愤地指着杨婵，“是她！她嫉妒青衫，所以刚才弄倒了椅子，青衫摔下去的时候，你们，没看到她有多得意！就因为这个，青衫才没机会逃走的！” 从玉歌的角度看过去，杨婵离石青衫所踩着的椅子最近，而且不老山弟子们都能看得出来，杨婵喜欢杨择的。 “我没有！”杨婵恶狠狠地瞪着玉歌，厉声否认着。 玉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玉子熙拦着她，低喝道：“这个节骨眼，不是分谁是谁非的时候。” 玉颜望向杨择，语气坚定且自信。 “我假装成二公主，拿我去换石青衫，我可以趁机用毒……” “你现在有毒药吗？能保证毒倒那么多人？”杨择的语气不容置喙，轻瞥了她一眼。 玉颜沉默了。 玉歌和玉子熙有稍许吃惊，要知道玉颜从不会管闲事的，怎么会主动开口去救石青衫？ 正在这时，张太守已经带着一行人从太守府浩浩荡荡地追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而石青衫也就在那群官兵之中，被人扭着胳膊往前走。 望着石青衫，杨择的眸光中似是升起一团耀眼的火来。 此刻，玉颜上前一步走到杨择身侧，低声道：“我去吧，我有信心可以毒到张太守，擒贼擒王。” “你不可能逃出去的，不行。”杨择很理智。 “我假扮成杨婵，这对他们的诱惑力会很大！”玉颜执意道。 这是玉歌瞪了眼杨婵，语气讥讽，“这里有真正的二公主，而且事情因你而起，你就连站出来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此时，杨择那双沉沉的眸子扫过眼前的士兵，与身后站着的石梦年的目光有过一瞬的接触。 正在玉歌和杨婵针锋相向、吸引了那群官兵的注意力时，石梦年缓步往后退着，悄悄地隐进了后面的树丛之中。 别看玉歌平时温柔安静，可真到了这种时候，浑身的刺都立起来了，不依不饶。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杨婵气得火冒三丈，若此刻玉歌不是自己人，她真的会冲过去扭断玉歌的脖子。 她望着官兵之中的石青衫，心里一阵窝火，狠狠瞪了玉歌一眼，人已经冲了出去。 “二皇姐！” 杨昭大喊一声，却也拦不住杨婵了。 杨婵施展轻功，朝着石青衫的所在飞过去，可一路上就被那些黑压压的官兵围堵了上来。 她随便放倒了两个官兵，夺了他们的刀。 两手持着双刀，见一个杀一个，打算就这样救石青衫。 可杨婵实在是太过冲动，她是比这些喽啰武功高，但架不住人家人数多。 眼看着杨婵被围困，杨择和杨昭只得冲进去，玉子熙则拉着玉歌玉颜勉强自保。 一时间，两方又纠缠在一起。 敌众我寡，若单单是杨择自己就好了，可如今又有了这么多牵绊。 无疑，他们是占了下风的。 车轮战，疲劳战，他们死是迟早的事。 张太守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对他们下着最后通牒。 “你们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就杀掉这个怀仁公主！” 话音刚落，一把冰凉的刀架在了张太守的脖上，吓得他身子紧缩，差点尿出来！ “住手！” 石梦年一声高喝，将刀逼进张太守的脖子，吓得他哇哇大叫。 “住手！都住手！” 士兵们纷纷停手，瞧见张太守被擒，都变了脸色。 石梦年的眸中泛着寒芒，一一扫过这群士兵们。 “谁敢轻举妄动，我就杀掉他！” 彼时，玉子熙看呆了眼，这个冷酷的女人实在是太帅了！ 这令他忽然想起石红绡来，那可真是一个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小女人呐！ 这两个人，真的是姐妹吗？ 啧啧啧…… 反客为主，他们占据了主动权。 杨择阔步走向石青衫，小兵们都虎视眈眈却不敢上前。 石梦年将长刀迅速翻了个个儿，用刀背拍拍张太守的脖子，以示警告。 “啊！！”张太守以为她动手了，吓得哇哇大叫，幸好有惊无险，他声音都抖了，“放人！” 杨择走过去，伸出拳头，十分粗暴地把抓石青衫的那两个男人揍了一顿，这才拉着石青衫走。 他们一行八人汇合在一起，再加上一个张太守。 “准备两辆马车，三匹马。”杨择冷声道。 张太守慌忙叫人准备，一点也不敢耍什么小聪明。 杨择、杨昭分别骑上两匹马，玉颜、玉歌赶紧爬上一辆马车，玉子熙去驾车。 而石梦年已经压着张太守上了另一辆马车，石青衫跟着就走过去。 正要上马车，石梦年探出头来冷声道：“你去那辆车上。” 一抬眼，杨婵正要上另一匹马，石梦年高声喝住：“二公主，你过来驾车！” 石梦年说的话，杨婵多少还是能听的。 于是杨婵将那匹马交给杨择，飞快地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两匹马，对了，还有杨择牵着的一匹马，飞快跑出楚城。 而他们的身后，是乌泱泱一大片士兵，他们骑马追来。 杨择和杨昭自然不用说，可以随便甩掉那群士兵。 杨婵的脑子不傻，她七拐八拐地在前面带路，玉子熙则驾着车跟在后面。 车轱辘飞速地跑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速度明显降下来，身后那些骑马的很快就追赶上来。 马车的后窗，忽然扔出来几个圆球似的，轰的炸开，释放出五颜六色的烟雾。 一时间，最前面的士兵腿脚发软，也看不见马车往那边走了。 后面的士兵往前追去，可已经瞧不见他们的踪影。 就在下午，玉颜做了几瓶毒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着总能用到，于是这就派上用场了。 夜色浓黑，他们驾车骑马已经跑出楚城很远，而且绝对不会被追上了。 车马渐渐停下来，石梦年一脚将张太守踹下马车。 杨择下了马，缓步走到张太守面前。 夜色太深，张太守瞧不真切杨择的神色，只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令自己胆寒。 “我们来楚城，你怎么知道的？” 人间游梦一场 第486章 有你在，真好 那声音冷彻心扉，张太守不住地发抖，“不老山下几座小城，消息都传过来了……所以……” 杨昭一脚踩在张太守的胸口，“谁派你来杀我们的！” “哎呦，哎呦！”张太守龇牙咧嘴地叫着，很快就招认，“是般若城来人传的信儿，据说是凌威将军，若下官不截杀几位，下官的乌纱帽就不保了呀！” 果然是这样，墨天耀恨不得让他们都不能活着回到般若城！ “殿下，王爷，下官说实话了，也放过几位了，能不能也饶下官一条狗命……”张太守求饶道。 杨昭松开脚，往后退了一步，就看杨择怎么处置了。 “你想杀我们……” 杨择唇角轻轻翘起，轻声呢喃着，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机，以极快的速度夺过石梦年手中的长刀。 寒芒照亮了张太守那双惊恐的眼睛，尚未来得及叫出声，长刀已经划破他的喉咙，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沾了血的长刀被杨择嫌弃地扔到一旁，他转身，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模样。 “赶路。” 他们趁夜赶路，就是防止楚城立刻传信给般若城，好让墨天耀有所准备，再来对付他们。 这个晚上，车马不停地颠簸着，在楚城通往般若城的小路上飞奔着，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们脚程快，挨到了天亮时，已经到达般若城的城门下。 他们落脚在隐蔽的树林之中，远远望着城墙，却没有上前去。 “已经到这里了，墨天耀不敢再乱来了吧！” 经历了昨天的凶险，杨婵有些气。 她本以为自己怎么也算半个墨家人，哪怕墨天耀造反她都无所谓，应该不会伤到她，可墨天耀指使人来暗杀，完全不顾及还有一个她！ 玉颜对杨婵说话，一向很冲，“你当那个魔头，他会在乎你的死活吗？” “你！” “别吵了……”玉子熙烦躁地捏着眉心，他刚想靠在车壁上眯会儿眼，又被这两个人的吵架声惊醒了。 正巧城外有卖烤红薯的阿婆，玉歌脸生，石青衫便让她去买了几个。 大家坐在树下，各自休息。 玉歌将红薯一个个分给大家，到杨婵这里时，杨婵并不搭理，玉歌心里还冒火呢，便也不管她。 见状，石青衫从玉歌那里拿了一个红薯，刚打算直接给杨婵，却又拐了个弯儿，跟石梦年耳语了几句。 “接着。” 石梦年居高临下，直接将包裹着红薯的纸袋扔进杨婵的怀里。 杨婵抬眼一看，便轻哼了一声，拆开来慢慢薄皮。 她咬了一口，真想，看来是真饿了！ 石梦年就坐在杨婵的旁边，她忽然问道：“昨天，你真的没有害我妹妹？” 杨婵顿住，嘲讽一笑，“我想害人，可以提着刀直接上，用不着这么麻烦！” 话说的倒是真的，可杨婵说完又觉得有点虚。 那么，她被玉颜发现的那次，算不算玩阴的呢？ 烤红薯吃到一半，忽然听得一道轻柔且坚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说的，我相信。” 杨婵缓缓抬头，瞧见石青衫正站在自己眼前。 石青衫神色很坚定，“二公主，我相信你。” 说罢，她便走开了，弄得杨婵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气得将半个红薯扔到地上。 石梦年直起身来，俯视着杨婵，“二公主，或许你处处比我妹妹好，可你知道，为什么王爷选了她吗？” 没有给出答案，石梦年便走开了，留下杨婵一个人发懵又生气。 因为啊，石青衫她理、爱憎分明，绝不会将一件事的火气迁怒到另一件上，杨婵怎么比得了她的真和善？ 石青衫小步走着，还颇为好心情地回头看了眼石梦年，不由得笑了。 她这个冷冰冰的大姐，突然称她为妹妹，还真是软萌萌的呀！ 杨择非常镇定地坐在车外面，石青衫过来坐在另一侧。 “你有准备了，是不是？”石青衫轻声问道。 杨择转过脸来，疲惫的面色多了一丝柔和的笑容，他轻轻抚了抚石青衫的脸颊。 “有你在，真好。” 石青衫抿唇笑了，她也是这样想的啊。 有他在，真好。 “哎，你看那里。”石青衫一转头，瞧见城墙外忽然多了一支队伍，看起来敲锣打鼓的声势浩大。 而带头的两个人骑着马，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杨择看了城楼那边一眼，随即轻笑着：“我们能进城了。” 这一次，杨择带着一行人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城门口。 绯梦、流光带着将近上百人的车马，大张旗鼓地来迎接，当即跪倒在地，高声迎道。 “属下恭迎三殿下、战王爷、二公主、怀仁公主回城！” 这可不是张太守那虚情假意，绯梦流光都在这儿呢，绝对的保证。 快到般若城时，杨择就已经唤来妙鸽，通知绯梦流光前来迎接。 闹得众人皆知，这墨天耀便没有机会再下阴手了。 可算是尘埃落定了，大家纷纷上了马车。 有一队是回宫的，还有一队是去战王府的。 杨婵在马车上等了很久，杨昭都没上来，她没好气地掀开帘子，“你还回不回宫？” 杨昭看了眼杨婵，便回过头来，深深地望着玉歌，心中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让玉歌陪着回来做什么，还不是在这里担惊受怕！ 杨昭看向石青衫，语气轻松了很多，“我的好妹妹，小皇婶，我家玉歌就先拜托你了。” 杨择回头，不由得笑了一声，这家伙还不傻，知道把玉歌放在石青衫那里，石青衫大概是那种拼了自己命都会保护玉歌的人吧！ 此时皇宫凶险，搞不好会出个什么乱子，石青衫清楚杨昭的想法，她也不想让玉歌进宫去承担那份风险，便一口答应下来。 “我会带她回丞相府，很安全的。” 嘱托好之后，车马便分成两队，流光带领大部分人护送着杨昭杨婵回宫，绯梦驾车，带着这一行人去了战王府。 战王府一如往昔，石青衫却总觉得哪里有变化，这里似乎让她很安心。 人间游梦一场 第487章 救救周策 沐浴更衣完，敲门声便响起。 “是我。” 石青衫刚把里面的衣裳穿好，听到杨择的声音便直接道：“进来吧。” 杨择推门进来，端着两个盘子，一盘是吃喝，还有一盘则是首饰发簪。 石青衫站在镜子前穿衣，一边笑说道：“怎么没让丫鬟来送，我怎么敢麻烦王府的主人呢？” 杨择走到她身后，有力的胳膊环上她的腰间，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耳后，他低笑着，每一个字像是带了个钩儿似的，想勾走她的魂儿。 “我这个主人，想来讨好你这个女主人……” 石青衫脸一热，便低下头。 “不逗你了。”杨择笑着摇头，顺手将她腰间的带子系好，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来。 镜中的杨择，朝着桌上那一盘发饰抬了抬下巴，“喜欢哪个？” 看到那一盘花式各样的发簪、耳饰、项链，石青衫乐了，“战王府还有这些？” 见石青衫迟迟没选，杨择便面对石青衫，斜斜倚在梳妆台前，拨拉着那些发簪，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昨晚给绯梦传信的时候，特意嘱咐她，给你准备衣裳饰物。” 看到这些发饰，他砸吧了一下嘴，“以后不派绯梦准备了，眼光太差！” 石青衫笑得前仰后合。 他勉勉强强从这些眼光极差的发簪里，挑了一支最好看的，给石青衫戴上。 随即捏起石青衫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但是呢，我的小姑娘戴什么都好看。” 石青衫抿着笑，亮闪闪的眼睛望着杨择。 每天跟着她家男人，她这颗心从早到晚都在加速跳动！ 一番收拾，午饭吃过后，玉子熙便拜别了。 “我们要回去了，怎么也得跟族长报个平安才行。”玉子熙说道。 说罢，他看向玉歌，“你呢，还决定留在这儿吗？” 玉歌低头没说话。 “好，那我和玉颜先回。”玉子熙倒是干脆。 “不行。” 出声阻拦的，是石青衫。 玉子熙倒是诧异，嘴角一扬，“没看出来，五小姐舍不得我……我们？” 当着杨择的面儿，不好太孟浪。 石青衫轻拧着眉头，顿了顿这才道：“玉歌一个人在这里，你们能放心吗？不如住一阵子，看般若城的情势稳定下来，你们回去也好跟族长交代。” 全是道理，玉子熙想了想，也是。 他们答应多留几天，玉歌自然是开心的。 既然石青衫都这么说了，杨择绝对是支持的，“那你们就先住在这里吧。” “不行。” 杨择挑了眉毛看向石青衫，这还不行，要怎样？ 石青衫清了清嗓子，很认真地分析道：“你们三人一起行动都习惯了，最好还是住在一起。” “所以，五小姐的意思是？”玉子熙忽然笑了。 “所以，你们两个跟玉歌一样，随我去丞相府住就行了，那里也不缺你们三个住的地方。” 玉子熙忍不住哧哧地偷笑着，因为他瞧着杨择的脸都黑了。 当着他的面儿，把一个大男人带回家去住，这算怎么回事？ “咳咳！”玉子熙手拢在嘴边，假意轻咳道：“五小姐，不然你和王爷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 石青衫奇怪地看着玉子熙，这还用得着商量吗？ 她转过头去，抬头望着杨择，声音甜甜脆脆的，微微笑眯着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 “你说，行吗？” 玉子熙眼巴巴地等着看笑话。 可是咱们战王爷那张帅到天怒人怨的大黑脸，骤然阴转晴，还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宠溺笑容。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世人只知道风流倜傥的战王爷能迷死一大片小姑娘，却不知丞相府的五小姐只要冲着他撒撒娇、笑一笑，就足够让他这颗硬邦邦的心啊，柔成一朵小云团子。 玉子熙的牙有点酸，背着手摇着头来回踱步，现如今这个单身狗啊，是真没有活路了！ 杨择是很不想让石青衫走的，可手上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还有眼前这些碍眼的人……唉！ 几人正准备走时，流光带着一个人匆匆赶来。 “姐姐！” 哽咽的声音，带着些粗糙的颗粒感，听起来很有男人的性感，却又带着些男孩的稚嫩。 石青衫回头，惊喜地走上前去，“青寒，你怎么来了？” 阔别小半年，石青寒脸上的稚嫩褪去不少，初初露出男人的英气。 但石青寒眼中含着闪闪的泪花，目光从石青衫身上挪到杨择那里，目光中满是愧疚。 噗通一声，石青寒双膝跪下。 “青寒！”石青衫惊道。 “王爷，求您快救救周策！” 石青衫追问道：“周策，他怎么了？” 站在一旁的流光，单膝跪下，拱起双手，虽然面无表情，却依旧能感觉的出来他心中的惭愧。 “王爷，咱们的人在这次贪污案中，栽进去不少，甚至还牵连了周家，周老大人和周筱周小姐改日就会被流放，而周公子已经被抓起来严刑拷问，墨将军的人给出的话是，追查贪污案的后续，实际上他们应该是知道周公子是我们这边的人，想逼问出点什么。” 杨择的目光，渐渐暗了下来，暗藏了比黑夜还要浓重的阴郁之色。 少年还是没忍住眼泪，石青寒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我和周策同时被查到端倪，是周策将赤焰边境的事情扛下来，我才没有被送进大牢。” 他又有点忍不住，声音染了哭腔，令石青衫心疼。 “可是，他已经被送进去一个月了，照墨天耀的狠心……王爷，求求您快救救周策！” 听完这些，石青衫怔然望着杨择，目光中染了几分绝望和心痛。 她忽然明白过来，杨择那天逼她做选择是多么有必要。 瞧瞧，这些令人难过的时候，不是很快就到来了？ “你先起来。”杨择淡声说着，眸光依旧冷然。 石青寒正要起身，却有一双柔软的手按住他的肩膀。 石青衫望向杨择，唇角轻扯一抹苍凉的笑容，“王爷，周策还没死，救，还是不救？” 石青衫了解杨择的，对于他而言，周策也只是同她之前作用无二的棋子，既然已经送进大牢，落在了墨天耀手里，便是颗废棋。 若说是不救，这才该是杨择，可是石青衫却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她不想让任何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何况周策还是为了保护她弟弟…… 人间游梦一场 第488章 把我逼急了就娶了你 她的心情正在纠结复杂之中，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望向她时，风雨消散，只剩和煦的轻风，拂过她的心间。 “他是我的部下，怎么能不救呢？” 石青衫一怔，垂眸抿起笑容，一手搀着石青寒起身。 他们不再浪费时间，这就准备离开。 临行前，石青衫将杨择拽到树下，看起来有些神秘兮兮的。 杨择笑得浪啊，将她的小腰一搂，“舍不得我？不然让他们走，你留下。” “有正事要说。” 石青衫脸一红，拍掉了他的咸猪手，“我的那个白玉坠呢？” 他们初初见面时，就被杨择偷走了，现在都没还呢。 杨择嫌弃地笑看着她，“咱们俩都这个关系了，送给我做个定情物都不行？能不能对我别这么抠门……” “有正经用处。”石青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什么正经话题都能被他带跑了。 她压低声音，“这是外公送给我娘和我的，他曾交代过，他名下的财产全都留给我们，这个白玉坠就是凭证。” 说到这里，她有些伤感。 其实这个秘密，外公从没有公开地跟旁人说过，这还是来自于她前世的记忆。 大夫人和石成欢不就是为了她外公的财产，骗了她，骗走她的玉坠吗？ 如今外公已经不在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公所珍视的酒家生意全部落入墨天耀那个贼子手中！ 如今她能告诉杨择，一来是信任，二则是杨择他不在乎这些。 看石青衫神色郁郁，杨择摸了摸她的头，另一手握成拳头，在她眼前摊开。 “看看你的玉坠，没有被磕坏吧。” 他的手掌之中，白玉坠散发着盈润的柔和光芒。 看到这个玉坠，石青衫鼻尖又是一酸。 钱真是个好东西，前世里让石成欢和大夫人为了这些钱而费了十年的心思，今生她还能拿着这些钱，给外公报仇！ 杨择给石青衫戴上玉坠，双手轻轻抚着她的肩头。 石青衫忽然抬头，“我外公的家产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墨天耀能拿到手的话，就算将来起了内乱，足够他招兵买马。” “所以呢？”杨择笑了，目光中闪着懒洋洋的光。 “我告诉你这个白玉坠的作用，你也可以拥有这笔财富，怎么还会给我？”石青衫一字一顿，格外认真。 “哈哈哈……”杨择沉沉笑着，戏谑道，“把银子放在你手中，你能把一变成十，墨天耀他没能耐，不像我有这个福气，拥有你这个好媳妇儿。” 石青衫怔然，缓缓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可她这心里，怎么那么失落。 她会赚钱，如果杨择有需要的话，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可是他……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看着表面平静、心里不知道拧巴成什么样的石青衫，杨择一脸宠溺，将她一把搂过来按进胸膛。 他声音懒洋洋的，格外认真，“我不打钱的主意，你想把我的钱烧着玩都行，石青衫，别以为你男人心眼就那么小！” 石青衫闷在他怀里，噗地笑了，拍了一把他的胸膛，“我哪有男人！” “别逼着我找女人啊！” “你敢！” “那你说，你男人是谁？” “不说！” “嘶！小姑娘，哪天把我逼急了，就娶了你！” 不远处等候的那几个人，都快蔫儿了。 玉歌瞥了几眼，咳来咳去没眼看他们俩虐狗。 石青寒甚感欣慰，姐姐去这一趟，和王爷的感情好成这样了。 石青衫走过来，虽然低着头，也能看见她脸色微红，笑容一直收不住，她往大门外走去。 “走吧。” 玉子熙紧跟上去，在她后面砸吧着嘴，“啧啧啧，王爷口味清奇，吃个豆芽菜都让人垂涎欲滴，看来我改天也得换换口味了！” 这风月老手玉子熙刚才都看傻了眼，怎么觉得石青衫跟杨择说了几句话，这个娇羞的小模样都变得迷人不少？ 看来，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没被男人调教好的女人！ 听到玉子熙说话，石青衫立刻拉下脸来，横了他一眼，“你最好老实点！” 说罢，她就拽着石青寒往前走着，真是不想理玉子熙。 玉子熙真委屈，不待见他，干嘛非要把他弄回丞相府去？ “热脸贴冷屁股，你真不要脸。”一声冷嘲，来自玉颜。 玉歌笑了一声，去追石青衫了。 玉颜正要走到一边，却被玉子熙拽住，他笑了一声，声音渐冷。 “玉颜，我们在这儿住几天就走，你说呢？” 玉颜那双冷眸有一瞬的迷离，随即瞥了他一眼，“你都决定了，问我做什么。” 石青衫姐弟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酒宅。 去年年初，酒宅平地而起，成为了般若城中数得上的豪宅，可如今落魄得真叫快。 酒宅早就被抄了，如今连财产都搬空了，门上那些封条形同虚设。 “外公的牌位，就安放在这里了？” 他们走进酒家祠堂，外公的牌位竟然放在这儿。 没有后人祭拜，没有香火，孤零零地摆在这儿做什么。 石青寒点头道：“娘说，带回丞相府也只是会扰了外公的清净，酒宅这里不会再有官府来查了，所以就放在这儿。” 石青衫垂眸，轻轻点着头，心情却压抑无比。 如今外公身上还背着那些脏名骂名，现在无论她为外公做什么，恐怕都不会有一句好话。 她会帮外公报仇，为外公平冤昭雪！ 出了酒宅，石青衫深深吐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忘忧呢？” “外公被抓时，我和三姐赶到，这才护住了忘忧姐姐，没有被牵连。” 这倒是让石青衫稍感欣慰，酒忘忧在外公膝下那么多年，外公也一定希望她能好好的。 那么以后，就由她来保护酒忘忧，外公地下有知，应该能安心了。 “她现在在哪儿？” “三姐带着忘忧姐去了独秀楼，这是绯梦告诉我们的，说是那里的明如姐姐跟姐姐你的关系很好，会帮我们照顾忘忧姐的。” 石青衫微微蹙眉，“为什么不带忘忧回家？” 两姐弟边走边说着，石青寒苦笑道：“现在倒是没有那些坏女人从中作梗了，可是父亲他……已经变了，他不可能容许忘忧姐进门来给他招惹是非的。” 人间游梦一场 第489章 身体长得不错 石青衫嘲讽道：“父亲，从来没变过，他不是一直都那样吗？” 一直都是那么个狼心狗肺、利益至上、无情无义的小人啊！ “姐姐，就在墨天耀回来之后，父亲已经投靠墨家门下，凡是跟墨天耀和墨家作对的，他都看不过眼。当初你得了王爷的青睐，父亲比谁都高兴，可如今却不是了，恐怕你回来，他会更生气……” 石青衫扯了扯唇角，真叫她当初说准了。 她这个父亲真是巴不得想被人铲除啊！ 当初她和杨择初见，想相互利用之时，她的赌注便是她这个父亲了。 若将来父亲愿投身于杨昭门下，那么皆大欢喜。 若不是，她可以帮杨择快些扳倒她这位丞相父亲呢。 “等会儿，你派人去把忘忧接回来，丞相府毕竟比外面要安全许多。”石青衫嘱咐道。 石青寒笑意盈盈，“绯梦早就告诉三姐，让三姐去接忘忧姐，估计她们这会儿在家门口等着我们呢。” 绯梦这个人看起来木，但她跟在杨择身边多年，做事周全，得知他们今天回来，便一大早通知了石青寒和石红绡。 他们加快脚步，一路上玉子熙闲得无聊，就想跟石青衫说几句话逗个闷子，都被无视了，只好跟在身后做一条不说话的咸鱼。 当他们快到时，石青衫远远就瞧见门口那儿站着两个姑娘，一个穿着红艳艳的玲珑身段，那不是石红绡又能是谁呢？ 石青衫加快脚步，石红绡也提着裙摆快走过来。 “三姐！” 两姐妹许久没见格外想念，拥抱在了一起。 只不过石红绡胸前这两个软软的团子挤在两人中间，让石青衫想笑却又觉得很羞。 “青衫呐，你这小半年，身体长得不错啊！” 石红绡在她耳边笑得暧昧，弄得石青衫脸都红了。 “呦，大姐也回来了！”石红绡的媚眼扫了眼石梦年，笑声打着招呼。 石梦年轻一点头，没有像她们俩这么腻乎，便先进了丞相府。 石青衫往旁边一看，便瞧见了酒忘忧。 “忘忧，我回来了。”石青衫笑望着她，有些心疼这个小表妹。 从前第一次见到酒忘忧时，她是那么活泼灵俏，可眼前这个姑娘，她满脸泪痕，那双眼睛也布满了愁绪和畏怯。 可不是嘛，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受得住！ “青衫姐姐……”酒忘忧慢慢挪着步子走过来，双手绞在一起，似乎有些望而生畏。 石青衫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我会为外公报仇，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姐姐。” “姐姐……”酒忘忧再也忍不住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抱着石青衫流泪不止。 石红绡帮了她，可石红绡毕竟不是酒老太爷的亲外孙女，这关系自然错了一层。 况且酒忘忧自打进般若城以来，就跟石青衫的关系很好。 只有见到石青衫，酒忘忧才觉得有几分亲切，感觉到主心骨回来了。 表姐妹这边在抱头痛哭，石红绡瞧见了一个男人，那笑容中淡掉了不少的媚态，多了几分悲凉的嘲讽之意。 石青衫无意中瞥见，便轻拍着酒忘忧的肩膀让她缓缓，然后跟石红绡说道：“三姐，我们刚才在战王府换了衣裳，战王府准备的衣裳，玉子熙穿着似乎小了点，不然你带他去西街那家布庄扯些布，然后裁身新衣裳？” 玉子熙懒懒地笑望着石红绡，也不提自己衣裳大小正好的事情。 石红绡上下打量着玉子熙，随即笑道：“我瞧着玉公子不需要啊……” “三姐，玉子熙现在是我的同门师兄弟了，他来到般若城，我怎么也要照顾他不是……” 石青衫感觉自己快编不下去了，有时候她这个三姐才叫难搞，明明是想见玉子熙的啊！ 玉子熙笑意风流，做请的手势，“我需要，烦请三小姐带路吧。” 石红绡唇边的笑意微凝，轻轻一甩绢子，便慢步朝前走着，玉子熙就在她身后跟着。 两人离开了，石青衫心里这才哀叹了一声，便带着其余三人进门了。 巧不巧，一进门就遇见个刺儿头。 一脸自在逍遥的石锦萱正要出门，瞧见石青衫进门，就跟见鬼了似的。 “你怎么回来了？”石锦萱柳眉倒竖，虽然声音尖，但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毕竟，她对石青衫还是有所忌惮的。 石青衫淡笑着，“四姐，好久不见，你快忘记我姓什么了吧。” 这里是她的家，不回来这儿能去哪儿！ 好不容易过了一段自在日子，石青衫这一回来，石锦萱感觉心里又添堵了！ 怼不过石青衫，石锦萱便转移了目标，伸出食指来指着她身后的酒忘忧。 “哎哎哎，你这个丧门星怎么敢进我家的门？上次把你赶出去，没长记性啊！” 酒忘忧满脸的忍耐，低着头躲在石青衫身后。 看见酒忘忧这样，石青衫非常心疼。 从前酒忘忧只是让着石锦萱，可如今她无依无靠，对石锦萱的欺凌只有害怕的份儿了。 石青衫往酒忘忧面前一挡，“她是我带回来的，四姐有什么话，跟我说就是。” “你，你你你……”石锦萱气得原地打转。 正在此时，石锦萱的目光越过他们，眼睛一亮，“父亲，父亲您回来了？您瞧瞧，这丧门星又敢进门！” 石青衫神色一僵，勾起一个笑容，转过身去作了个揖，“父亲，您下朝了。” 此时的石明远，春风得意，容光焕发，但瞧见石青衫杵在门口时，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那个表情，跟石锦萱也差不多。 “青、青衫？”石明远僵笑了一下，“你回来了？那么，战王爷也回来了？” 石青衫笑意盈盈，声音平静无比，“般若城中都乱成一锅粥了，自然需要王爷回来主持公道，父亲说是不是？” 呵，玉歌没敢笑，但她却佩服了石青衫这张嘴。 玉歌弄明白不少事情，这个丞相大人是投靠了墨天耀，自然认为墨天耀是玄轻的王，可石青衫当着她父亲的面儿就说，一切都要听杨择的，当面将了他一军！ 偏偏，石明远还不敢反驳。 “呵呵，是啊，是啊……”石明远讪讪笑着。 人间游梦一场 第490章 凭证 这个女儿敢把王爷搬出来压他，真是胆大了！石明远心里憋气没处撒，注意到了玉歌和玉颜，“这两位……” “她们是玉贤妃娘家的侄女，也是我在不老山的师姐妹，我邀请她们来丞相府小住，父亲，可以吗？” 玉贤妃就是杨昭的生母，这便是墨皇后的头号劲敌了。 可玉贤妃嫁入玄轻这么多年，深受盛宠，根基也很稳，石明远也不敢轻易得罪。 “自然，那你可要替为父好好招待二位小姐。”石明远对她们礼貌性地笑了下。 找茬儿没成功，石明远又看到了酒忘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酒姑娘，上次不是跟你说……” “父亲，她也是我带来的，有什么话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石青衫笑看着石明远，目光中隐有锋芒。 “你……”石明远一口气堵在心口，不由得哼笑一声，“青衫，你外公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你不能为了她，把丞相府全部人的命都赔上吧！” 总不好让墨天耀以为，他和酒家、和杨昭杨择还有牵扯，这样他在墨天耀那里的信任会大打折扣的！ “是这样啊……”石青衫笑着点头，拉起酒忘忧的手，“那我带着她去求求战王爷，看看战王爷愿不愿意收留我们吧……” “等等！” 石青衫也才刚抬脚，就被石明远叫住了。 以石明远现在的本事，还不敢得罪杨择这个祖宗！ 从前杨择都敢为石青衫上房揭瓦的，现在他们一块在不老山呆了小半年的时间，杨择要是不敢烧了这个丞相府为石青衫出气，石明远都不信这个邪！ 石青衫笑盈盈地抬头，“父亲，还有什么吩咐吗？” “住下吧。”石明远努了努嘴，发现自己实在笑不出来，便没再多说，回了自己房间。 这一趟不老山去的，他更加拿不住石青衫了，石明远这心里叫一个悔！ 石青衫将玉歌、玉颜安置在离她最近的一处院子里，然后和石青寒匆匆去了酒留那里。 听说石青衫回来，酒月也早早在这里等候。 见了面，母女俩少不得要掉些眼泪，几人坐下来，说的便是酒老太爷这件事。 房门一关，贴身丫鬟都在外面守着，石青寒这才说道：“外公这件事，一定有蹊跷。但他们查出来的那些有问题的账目，都已经在墨天耀手中，而且过了这么长时间，指不定被改成什么样了。” 酒留的目光平静，可神色却哀戚无比。 她还尚未来得及在她那老父亲跟前尽孝，如今就没有机会了。 “忘忧，酒家的账目，你应该最清楚的。”酒月头脑冷静，问道。 酒忘忧含着泪花，点点头，“是，被查出来的那些账目，都是经过我和爷爷两手对过的，虽然酒家生意众多，但从不曾让人做过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情。” 石青衫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再说这些都无济于事了，没有人会听的。你们放心，酒家这笔账，我会算清的！” 在这里的都是她的至亲，她得为这些人撑起一片晴天。 “青衫姐姐，酒家的财产，决不能落入那些奸人之手！”酒忘忧咬咬下唇，眼泪已经滚落。 石青衫噙着泪水，致以她一个坚定的笑容，“放心。” 忽见酒忘忧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交给石青衫，“姐姐，这是爷爷生前就写好的，藏在书房里，他被带走之前，嘱咐我一定要收好。” 石青衫微有疑惑，拆开来看，不禁泪目。 这是一封遗书，里面是酒老太爷名下所有的财产转让凭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盖着他的大印、还有红红的指印，而这落款的时间，则是一年之前。 一年之前，在酒家蒙受皇恩、准备搬到般若城来之前。 在那个时候，酒老太爷就已经着手把自己的财产清点出来，尽数转给石青衫他们母子三人了。 “青衫姐姐，有了这份凭证，你就可以收回酒家所有的财产，因为早在一年之前，那都是属于你的。”酒忘忧坚定地说道。 实际上，酒老太爷也曾给酒忘忧留了一份，可那数量远没有这份的庞大，况且也已经被官府没收了。 也正是看到了这份凭证，酒忘忧才知道酒家真实的财产原来如此之巨大。 原本石青衫还顾虑着，只用白玉坠来说事，官府多少会不认，但有了这白纸黑字的凭证，她走到哪里都不怕了。 “忘忧，谢谢你，”石青衫握住她的手，“你真的帮了我很多。” 从酒忘忧这里拿到了这封凭证，石青衫心里就有了底。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带着酒忘忧、石青寒去了京兆尹那里。 从前京兆尹还是杨择的人，他们一去不老山半年，墨天耀便已经将京兆尹换成自己的人手。 温茶将丞相府的拜帖送上，那些小兵立刻把石青衫客客气气地迎了进来。 坐在高堂之上的是京兆尹赵大人，他瞧见石青衫之后，也满脸堆笑，没有半点不敬的意思。 官员们就是这样，无论你怎么战队，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毕竟如赵大人这些下层官员，是不敢惹石青衫背后的杨择的。 话没多说，石青衫直接切入正题，“赵大人，我此行前来，是想向你讨回我的东西的。” 赵大人一愣，疑惑地笑道：“五小姐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下官怎么不知道，小姐把什么东西落在这儿了？” “前些日子被抄了的酒家，还有酒家名下的所有产业。”石青衫说着。 赵大人搓着手，有些为难的笑着：“五小姐啊，下官知道那是小姐的亲外公，可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若是能阻拦此事的话，丞相大人不早就站出来了吗？” 看赵大人一脸苦相，石青衫心里已经闷着火了。 赵大人还提到了丞相大人，若是石明远敢站出来帮一把，那么酒老太爷也不至于会惨死！ 石青衫微微抬眸，面上含着几分礼貌的笑意，“官府所收缴的，酒家名下所有的产业，都是我的，所以，请赵大人归还。” 人间游梦一场 第491章 狐假虎威 赵大人一惊，随即哈哈笑起来，“五小姐，这不是在说笑吗？小姐您姓石，是丞相府尊贵的小姐，就算您是酒家的外孙女，可一码归一码，难不成酒家犯错，小姐也要一同承担吗？” 这赵大人也是人精，还知道将那些罪名扣到石青衫头上来。 石青衫淡淡微笑着，“青寒。” 石青寒便将那封书信和让渡的凭证拿了出来，他只是展开来给赵大人看，也不让他沾手。 酒老太爷亲笔写下的一字一句，印章、签名，最重要的是日期，都让赵大人惊了，“这个，他都已经不在了，你们还敢伪造这种东西……” 说话时，赵大人一把抓上去，却被石青寒轻巧躲开。 石青寒将凭证收起来，冷冷道：“赵大人，我和我姐姐都是自小生于官宦之家，你我最清楚，什么叫祸从口出。” 无凭无据的话，赵大人他也敢乱说，这不是找死吗？ 赵大人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连脸上的横肉都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他伸出手来摆了摆，哼笑道：“好好，五小姐说这东西是真的，下官也不敢辩驳。” 他那意思不就是，石青衫仗势欺人呗？ 石青衫轻轻勾唇，看了眼石青寒，让他又拿出一份文书，开口道：“赵大人您请看看，我刚得到这份凭证时，也怕有假，于是托了战王爷，让他去找朝中有声望的文官做了鉴定，您瞧瞧。” 赵大人嘴角抽了抽。 他敢诬赖石青衫仗势欺人，石青衫就敢把杨择抬出来欺他！ 不知为什么，石青衫现在还挺喜欢仗着杨择的声名欺负人的！ 朝中的文官，可以从字迹、纸张、还有笔触等各方面判断出，这份凭证是否出自酒老太爷之手，还有这个年份能不能对上。 文官给出的结果，的确如石青衫所言。 赵大人仔仔细细看着，右下角还有那位文官加盖的印章，代表着他的权威。 赵大人一下子冒了汗，抬头望着石青衫他们，不由得赔上笑脸。 “五小姐，二公子，下官当初只负责抄家和清点数目，那些东西可不在下官这里呀！” 看起来，他是想推诿了。 石青寒看了他一眼，“来之前我托人打听过，东西还在贵府，尚未来得及处理，既然如此，赵大人便将财物归还给我们，也不用再麻烦手下人了。” 吃进去的东西，岂有吐出来的道理？ 更何况，他们收缴了酒家那么一大笔财物，也偷拿了一部分吃喝享乐了，怎么还？ 赵大人喘着粗气，看到酒忘忧觉得眼熟，忽然眼睛一眯，“五小姐，请问这份凭证是从哪里来的？” 石青衫大约也猜得出，他肯定会追问，便大大方方承认道：“我外公的亲孙女，亲手交给我的。” 望着酒忘忧，赵大人冷笑一声，“就是这位酒小姐吗？下官可是听说，这位小姐是酒家收养的，当时还想冒充继承人，霸占一份家产呢！” “我没有，那是爷爷留给我的！”酒忘忧大声否认着，说起爷爷，她眼中含着恨恨的泪花。 酒老太爷的确留给酒忘忧一小部分财产，在抄家时她也据理力争，想保住一些，可赵大人完全不听她解释。 她人微言轻，无论说什么，赵大人都说是假的，便把财产全都弄走了。 “呵，五小姐，这位酒小姐应该就是个外人，她肯定对酒家财产有所图谋，您可得好好当心呐！”赵大人冷笑着，没完没了地挑唆着。 石青衫眼中似乎泛起冷意，“赵大人，我要如何对待她，这是我的事情，现在，请你立刻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清点好，送到我府上。” 显然他刚才是想转移矛盾的，赵大人脸色一僵，索性就横道：“兹事体大，下官管不了，若五小姐执意胡搅蛮缠，那么请去墨将军那里评个是非吧。” 想拿墨天耀来压她？ 石青衫脸上一点焦躁之意都没有，唇角上扬，笑容浅浅淡淡，如同平静的湖面荡起一丝涟漪，平静也有可怕的力量。 “王爷告诉我，赵大人明事理，让我小事化了，拿了钱走人就行，没想到赵大人处处跟我为难。” 石青衫点点头，“青寒，你亲自去跟王爷说一声，这些财产我没本事拿回来，他想把这里拆了还是烧了，便由他吧，对了，嘱咐他别把银票都烧了。” 说着，石青衫便提着裙摆，盈盈的身姿转身离开。 赵大人大为震惊，伸手大喊道：“五小姐，五小姐您等等！” 石青衫顿住脚步，回头笑盈盈地看着赵大人。 “五小姐啊，王爷他日理万机，这种小事还麻烦王爷干什么！”赵大人那张肉脸，笑比哭还难看，点头哈腰地把石青衫请了进来。 让杨择过来，就算墨天耀在场，也敢把他赵大人连着一块拆了吧！ 不敢，可不敢惊动这个祖宗来！ 好酒好菜好招待，赵大人还想跟石青衫商量商量，能不能少一点。 可石青衫那张素雅的脸，挂着浅浅淡淡的笑，什么话都没说。 赵大人便明白了，心里憋着火赶紧吩咐手下人去准备，还时不时地偷偷瞅了石青衫几眼，心中暗暗腹诽着。 能被那祖宗看上的女人，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灯！ 见赵大人妥协，石青衫便不再多呆，末了还说了一句：“麻烦赵大人把银钱去我名下钱庄兑换成银票，所有的房契地契都送去国色天香，找大掌柜来清点。” 也就是说，少一两银子，都没门！ 出了门，石青寒便笑道：“姐姐，没想到你还真有办法对付他！你什么时候去找了王爷啊？” 昨天他们从战王府回来之后，怎么没瞧见石青衫出门啊？ 石青衫悠悠笑道：“我这不是，狐假虎威吗？” “姐姐……”石青寒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摇头笑道：“姐姐，没想到你也会这招……” 有现成的大老虎，为什么不用呢？ 石青寒这便离开，去忙活救周策的事情了，石青衫便带着酒忘忧去了国色天香。 她不在的这段时日，酒忘忧确实是很负责，和李掌柜一同将铺子经营的很好。 石青衫这一回来，便又将全心投入到生意中，这不又在看账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492章 失踪的老掌柜 “姐姐，还是你厉害，如果我自己去讨要的话，估计会被抓起来。”酒忘忧一边拨拉着算盘，一边说道。 石青衫翻看着账册，时不时给酒忘忧指一下错处，这才笑说道：“官场大多欺软怕硬，说来我还不是凭着丞相府的名声！” “这不一样，”酒忘忧低头咕哝着，“你们家那个四小姐，也是丞相府的小姐，她出去了都不会有人高看一眼，你能受人尊敬，不仅仅是因为丞相府小姐这个名声。” 说句公道话，石青衫能有今天，是靠她自己实打实地经营出来的。 丞相府庶出小姐的名声，只会让她被人轻视，可后来她从大夫人那里将本该属于她的财产都夺回来，好好经营。 直到她手里有了钱，这才算有了话语权。 她能被杨择看中再利用，不也是因为她的头脑吗？ 两人坐在一起盘账，草草吃了个午饭，打了个盹儿，又爬起来对账。 很多事情，都需要石青衫亲自过手才行的。 午饭过后，便是最困的时候，酒忘忧一边写字，一边打着瞌睡，便说话来提精神。 “青衫姐姐，你回来了，怎么没瞧见王爷来找你？” 石青衫十分专注，随意笑道：“他在忙，最近应该不会有空吧。” 可瞧着石青衫，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反而提到了杨择，脸上的笑容还有些甜。 正说着话，绯梦来了。 “小姐。” 绯梦拱手问好。 “绯梦？”石青衫让她坐下，并让伙计倒茶。 绯梦颔首，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木盒，递给石青衫。 “这是？”石青衫讶异，打开盒子。 “我们去昭王府的路上，经过一家首饰店，王爷进去挑了一支簪子，便派属下来送。” 盒子里这只簪子是青玉的，晶莹剔透，泛着青翠的光芒，看起来很素雅，不失活泼，倒是很适合石青衫呢。 石青衫抬头看了看绯梦，又低头看看簪子，不禁抿起笑容。 她想起了昨天杨择说的话：“以后不派绯梦准备了，眼光太差！” 所以他就亲自来挑了吗？真是……这个眼光，果然是要比绯梦好一点。 石青衫自己将簪子戴上，周围没有镜子，便问酒忘忧，“好看吗？” “真好看。”酒忘忧真诚地回答道。 虽然看不到这簪子戴在头上效果怎么样，但石青衫这心里是甜滋滋的。 “绯梦，你吃饭了吗？”石青衫问道。 绯梦礼貌道：“属下是临时被派过来送簪子的，现在就要赶去昭王府，王爷和三殿下还有事要商议。” 石青衫点头，“好，那你快些去吧，别耽误正事。” 绯梦正要走，面色稍许尴尬，慢吞吞道：“王爷让属下跟小姐说，‘小心肝，刚回来别太累了，下午我就来看你。’就是这样……” 要知道，绯梦当时听到杨择说小心肝时，鸡皮疙瘩起了有多少，这个变态主子竟然还让她跑过来重复一遍。 石青衫耳根子都红了，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绯梦来这一下子，石青衫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打算盘都更快了些。 “姐姐，你和王爷的感情似乎更好了呀！”酒忘忧写累了，便单手支着头问道。 石青衫看她，脑海中想到杨择那张坏笑的脸，就忍不住笑了，“还可以吧……” 这时候，伙计上楼来叫石青衫，说是李掌柜叫她下去看货。 “忘忧，那你先点着。”石青衫嘱咐过后，就下楼去了。 李掌柜让石青衫看过货之后，忽然说道：“小姐，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酒家一个老掌柜，我们两家住的很近，但他前不久搬走了，时间差不多是在老太爷被处斩前后，今天听老邻居说起，说他们家竟然搬去赤焰国了。”李掌柜拧着眉说道。 “赤焰？”石青衫也有些惊讶。 就算酒家混不下去了，那个老掌柜凭着自己的资历，也可以去别家寻个好差事，有谁会愿意离开寸土寸金的般若城呢？ 而且，又怎么会背井离乡，去了赤焰那么远的地方？ “这个消息确定吗？” 李掌柜有些犹豫，“不确定，我只是听了一个邻居这么说。” 石青衫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便跟李掌柜道：“那你和我一起去打听打听。” 据李掌柜说，这个老掌柜在酒家很得脸，仅次于大掌柜的地位，在业界也是数一数二的。 很多时候，老掌柜出面，就能代表了酒老太爷的。 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在出事的时候怎么会被放过，任由他跑出了玄轻？ 墨天耀会是这样心慈手软、让人钻了空子的人？ 这个下午，石青衫便在李掌柜的带领下，跟他们那些老邻居挨家挨户地打听，这才确定了一些情况。 老掌柜这是举家迁移，在楚城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据说老掌柜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变卖家里带不走的那些值钱东西，在酒老太爷出事后的两三天，他就带着全家离开般若城了。 石青衫又去了守城官那里一趟，查看了所有出关的名册。 般若城这里有一道城门，在国界处还有一处城门，凡是想去别国的人，必须先拿到般若城这边的出关文书才行，所以，这边都有记载。 果不其然，老掌柜的名字赫然在列，名义也是去赤焰经商。 带着一家老小去经商，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 仿佛有什么真相要破出水面，可只差最后一层面纱没有揭开，令石青衫的心里也堵得慌。 快天黑时，石青衫和李掌柜才回到了国色天香，彼时酒忘忧已经吃过晚饭了。 “青衫姐姐，你们去哪里了，我给你留了晚饭。” 酒忘忧将晚饭端上来，又给她倒了茶。 石青衫心烦意乱，便连着灌了两杯茶，这才叹道：“外公应该是被陷害的，可我现在还没有理出个头绪。” 石青衫便将老掌柜的事情跟酒忘忧说了一遍，酒忘忧也说，她和这个人打过交道，后来酒老太爷出事了，她也想去找来着，可老掌柜忽然不见了。 “当时事情太多，我一个人抗不下来，酒家是树倒猢狲散，我也就没有太在意，”酒忘忧轻轻叹着，“姐姐是怀疑这个老掌柜吗？” 人间游梦一场 第493章 没长进的石青衫 石青衫吃了两口白饭，忧心忡忡地点头，“对，我猜想，外公那些贪污的罪名，会不会跟这个神秘失踪的老掌柜有关，如果真的跟他有关……” 石青衫苦笑道：“外公已经回不来了，至少我要为酒家正名。” 那些肮脏的名声，石青衫不会让酒家背上的。 简单地吃了一些饭后，石青衫还说着：“忘忧，不然你先回去吧，天也黑了。” 下午时，绯梦说了，杨择晚上会来，所以她得等着，总不好耽误着酒忘忧也在这儿一起等。 酒忘忧双手支在桌上，微陷入深思，在看到账本时，眼前一亮，她拿过账本来，笑得兴奋。 “姐姐，你知道你名下现在有多少家铺子、有多少钱吗？” 石青衫心里倒是有数，不过还从来没有统计过。 她单手支着头，笑望着酒忘忧，“有多少？” 酒忘忧还在拨算盘，脸色更加兴奋，“你已经是玄轻最大的皇商，从前还有酒家来分一杯羹，现在酒家也归在你名下，全般若城的商人加在一起，估计也比不上你的财力！” 这是一步步做起来的，不是一朝一夕就变出来的，真正看到自己手上有这么多钱时，石青衫的心情反而很平静。 石青衫轻轻合上眼，依旧笑道：“那岂不是说，我富可敌国了？” “可不是嘛，玄轻自开国以来，都没有姐姐这么厉害的女商人……”酒忘忧将算盘拢起。 一道含笑的嗓音缓缓上楼来。 “已经这么有钱了吗？那我以后不愁吃穿，不然现在就告老还乡算了……” “王爷……”酒忘忧猛一转头，笑眯眯的。 听到这个声音，石青衫满心的疲惫似乎都一扫而光，她睁眼，便瞧见杨择走来，心里高兴地不得了，嘴上却道，“大晚上的，王爷怎么来了？” 杨择着了一身水墨色长衫，看起来清俊儒雅，像是个舞文弄墨、文采飞扬的文臣，但他那张狂不羁的笑脸，又添了一股子野性。 “这大晚上的，我算了个卦，总觉得有人想看见我，这就来了。” 石青衫脸上的笑容，可是藏不住，嗔了他一眼。 杨择慢步走到石青衫身侧，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啧啧夸赞道：“姑娘的发簪真不错，请问是哪家铺子买的，在下也好去给家中妻子买一只？” 石青衫被他逗得合不拢嘴，忽然看到酒忘忧坐在那里，似乎有点被冷落了，便推开了杨择，笑说道：“忘忧，你先坐马车回丞相府吧，我得和王爷说一些事情。” 这时候，不好再那么没眼色了不是？ 酒忘忧起身拜别，“王爷，青衫姐姐，那我先走了。” “小心点。”石青衫嘱咐着。 杨择也点了个头，坐在石青衫旁边，开始专心地玩她的头发。 酒忘忧下了楼，伙计和掌柜也都回去了，尽量不让自己做碍眼的人。 国色天香楼下都暗了下来，唯有楼上这一盏油灯亮着。 石青衫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上，看着伙计将大门关上之后，笑盈盈地转身。 “啊！” 才一转身她惊呼一声，她整个人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杨择坐在那里不安分，长臂一伸便将石青衫扯过来放在腿上，拥在怀中。 杨择的呼吸扫过她的脸颊，柔软的唇轻吻着她的双唇，手在她的后背上轻抚着。 空气顿时变得燥热起来。 杨择一边吻着她，一边含糊不清地笑说着：“石老板把我单独留下，究竟是想说什么，还是想做什么？嗯？” 湿润的舌尖轻舔过她的唇瓣，仿佛勾起了她每一根敏感的神经，浑身都酥酥麻麻地战栗起来。 真要命，每一次杨择这么勾引她，她都毫无招架之力啊！ 她忽然想起那些生意不好的青楼女子，肯定是功力不到位啊！ 如果杨择肯教教她们怎么勾引人，保证每一个都是大火的头牌啊！ 心里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杨择的唇缓缓下移，在她滑嫩的脖颈上轻轻吻着，她忽然感觉到有酥麻的痛感。 “呃……” 脖子上传来的痛感，令她有些疼，却又很沉迷。 “别……我，我是真的有事要说……”石青衫双手扒在杨择的胸膛，低低地喘息着。 “真有事要说？”杨择凑在她脸前，差一点就亲上了。 这么近的距离，两人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令人心痒难耐。 石青衫认真的点点头，眨巴了好几下眼，让自己保持理智。 杨择轻一勾唇，“那你亲我一下。” “……”石青衫也没有以前那么害羞了，从他怀中挣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就亲了下去。 啵！ 学着他上次教的，很响亮地亲了一下，听到声音时，石青衫还是脸红了，偏开脸。 “可以了吧。” 低笑声在她耳边扩散着，“石青衫，你怎么一点也没有长进呢？” 石青衫这就不愿意了，什么叫没长进，完全和他上次说的一样，声音这么大了好吗？ 她皱着眉头转过来，却见杨择猛然亲过来，轻咬着她的唇，辗转流连，一点一点地掠夺着她的呼吸。 就在快要窒息的前一瞬，杨择放开了她，搂着她的脖子轻轻蹭着，似乎很舒服的样子。 “学会了？” 杨择懒懒笑问着。 石青衫轻轻喘息着，脑子都有点发懵，心还在狂跳着。 不学了，他这一套谁能学会？ 后来石青衫觉得，两个人摞着坐，实在不是谈正事的好坐姿，便坐到了凳子上，还和杨择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我会吃了你吗？”杨择笑意悠悠，摸着嘴唇。 石青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可不是吗，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了！ “我今天，真的有正事要跟你说，是关于我外公的。” 杨择脸上那痞痞的笑容淡了许多，倒着茶水道：“怎么？” 石青衫趴在桌上，认真道：“李掌柜告诉我，酒家有一个老掌柜失踪了，听说是去了赤焰，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你说呢？” “你认为，有什么问题？”杨择将一杯水推到石青衫面前，自己执起杯子慢慢喝。 石青衫双手拢住杯子，“现在还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蹊跷。或许找到这个掌柜，就可以洗刷我外公的冤屈呢。” 人间游梦一场 第494章 心疼我？ “嗯。” 石青衫轻敲着桌面，“你倒是说句话呀。” 杨择淡笑着，“你确定这个掌柜一定是去了赤焰吗？” 石青衫摇头。 “还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老掌柜和贪污案有牵扯吗？比如什么账册之类的？”杨择问。 石青衫再摇头。 “人证、物证都没有，你让我说什么。”杨择悠悠摇着头，这姑娘还是太年轻。 做生意她是好手，或许这方面就笨了点。 石青衫将双手放在腿上，有些不高兴地瘪着嘴，声音都小了。 “我没有想明白，这不就在等你来想吗。”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杨择往旁边一看，小姑娘好像生气了。 杨择轻笑着摇头，“我这不就来告诉你，该怎么办了吗？” 石青衫低着头，稍微偏了下看他，小眼神幽幽的。 “怎么办？” 杨择很随意道：“我把流光派给你去查案，让他去赤焰还是在般若城找证据，都随你。” 流光可是个得力助手，就算去赤焰也只是小事一桩。 “让流光去？”石青衫有些惊讶地坐直了身子，“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你们最近好像很忙。” 这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怎么好拿走杨择最得力的助手呢？ “绯梦还在，足够了。”杨择喝了一口茶，免不了又想调戏调戏他家小娘子，“何况，你的事比天大，再忙也有空。” 石青衫偏过头去，还是没忍住捂着嘴笑。 怎么办，在杨择跟前，她好像生不起气来。 “呼……”杨择忽的长长吐气，走到石青衫休息用的藤椅上躺下来，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石青衫跟着走过去，看到他一脸倦容，便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后，帮他捏着肩膀。 “今天，很累吗？” 杨择脸上没什么笑容，轻嗯了一声，“刚回来，事情多，而且棘手。” “关于墨天耀？” “是啊，我们去不老山这段时间，墨天耀可没闲着，从赤焰边境的军营到般若城的朝廷，他七七八八换下了不少我们的人手，如今的他，几乎可以一手把控朝政了。” “连你，都没法抗衡吗？”石青衫手下的力道轻柔了许多。 杨择扯出一抹笑来，“我最大的靠山，皇上都已经被他弄得病倒了。况且，现在皇后的母家墨氏一族张狂的不得了，有墨天耀的带领，墨氏一族的野心只会更大。” “皇后一直想力压后宫，扶持着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可逸儿从没有坐皇位的心，如今却是被牵扯进来，成了这些人实现野心的傀儡！” 说到杨逸，连杨择都可怜他。 怎么说杨逸的年纪比杨昭还小，而且一直都是那种清静无为、不争不抢的性子，杨择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可如今杨逸被墨皇后逼着去争取抢，去和自己的兄弟手足反目成仇，为了满足墨家的狼子野心，而每日被安在宫里做一个傀儡皇子。 “这么说来，四殿下是够可怜的。”石青衫轻叹着。 大家一直羡慕天之骄子，尤其是嫡子杨逸。 可如今呢，杨逸被逼着做他讨厌的事，形同傀儡。 所以啊，人各有命，羡慕什么帝王家！ “那么你们，你和三殿下，最近应该都会很忙吧？”石青衫的声音也很轻，她瞧着杨择睡着，似乎都皱着眉头。 杨择轻轻出了一口气，“是啊，贪污案被杀掉的那些官员，原本都是支持我们的，现在他们死了，我们总得赶紧联络人手，将自己人快些填补进去……” 他的声音中都透着疲惫，看来今天是忙了一整天。 石青衫捏肩的力道渐渐减小，直到停下来，连空气都安静下来。 杨择懒懒睁眼，往上看了看，“怎么不说话了？” 石青衫的笑容很温柔，轻柔的声音令杨择的心都软了几分。 “舍不得看你，这么累，我又帮不了你什么……” 石青衫俯下身子，轻轻地拥住了他的脑袋。 杨择微一侧过脸，笑对着她的眉眼，“心疼我？” “嗯，心疼。” 看到他这样疲惫，石青衫只感觉自己的心一揪一揪的，真的很心疼。 她倒是实话实说。 杨择笑得温柔，反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那你亲亲我，我就不累了。” 闻声，石青衫松开手，从他身后走到他身侧，弯下腰来，很认真很虔诚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杨择曾见过风花雪月，见过男男女、女极尽亲密的举动，也曾目睹那些所谓的爱情。 戏文里所说的爱情，可待山崩地裂，可让山海皆平，可杨择忽然发觉，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却怎么也敌不过石青衫这个蜻蜓点水的吻。 这个吻来的那么真挚虔诚，令杨择的心不断柔软着，让他心中有很大的触动。 或许，这只有石青衫能带给他的感动吧。 他伸出双臂，将石青衫抱在怀中。 石青衫没有动，将脸贴在他的脸上，轻声道：“杨择，你累了就告诉我，我随时都等着你。” 没有立刻听到杨择的回应，石青衫只感觉到他的双臂收紧了不少，他在耳边的呼吸声也渐渐重了许多。 “青衫，你怕不怕我骗你？” 石青衫笑了，“你会骗我吗？你不是经常骗我吗？有什么好怕的。” “呵呵……”杨择沉沉笑着，“我的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 石青衫贴着他的脸，感觉到无比的心安。 “嗯，除了你，谁还能骗得了我？我不怕……” 当杨择把石青衫送回家时，石青寒也才刚回来。 石青寒和杨择一样，疲惫不堪。 石青衫一问才知道，弟弟在为周策的事情奔走，很是辛苦。 “王爷让我先去上下打点，打点不成再去拉拢，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救得出来……”石青寒轻叹着，他是很重视周策这个兄弟的。 这些事情压在心上，石青衫也觉得很沉重。 既然杨择答应了要救周策，那就是一定会救，石青衫便让石青寒宽心，放手去做就是了。 石青衫也没有插手此事，她还忙着查酒家的案子。 既然杨择已经发话，石青衫便不客气地用流光了。 首先，她就把流光派去了赤焰，打听打听老掌柜一家是不是真的去了赤焰。 如果找到了老掌柜，就让流光把他带回来。 人间游梦一场 第495章 接周策 而石青衫自己，一手顾着生意，另一手还要跟酒家从前铺子里的人手打听消息，查出真正的问题所在。 墨天耀故意设计酒家，这是确定无疑的。 但从老掌柜逃去赤焰这件事看来，酒家一定是有内奸，才让墨天耀得逞的，所以石青衫得把这个内奸揪出来。 从不老山回来，大家似乎都很忙，忙到一天都见不到面。 这天下午，石青寒去了国色天香，说是要带石青衫出去一趟。 石青衫便坐上了马车，到了地方才发现，大牢门口。 她倒是猜到几分，难不成是周策被放出来了？ 大牢门口，杨择和杨昭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石青衫从马车上下来，杨昭奇道：“石青寒，你怎么把你姐姐带过来了？” 石青寒轻咳几声，没说话。 石青衫看了眼杨择，有些心虚，却还是强装着理直气壮。 石青寒拿周策当兄弟看，他知道周策对姐姐念念不忘，这便带过来了。 手下人进了牢里，片刻之后，两个下人扶着周策出来。 看到周策时，石青衫惊了一下。 周策身上的囚服血迹斑斑，而且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鞭子抽烂的。 他脸上也血肉模糊，佝偻着走出来，腿脚看起来很不利索，只能勉强行动。 “周策！”石青寒迎了上去，扶住周策，愤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肮脏和血污遮住了周策原本清秀的面庞，他扯出一个笑容，看了石青寒一眼，一转头，瞧见了杨择杨昭，还有石青衫。 周策微微一顿，那一瞬间其实他是想逃走的，他还不想在石青衫的心中留下这样不堪的印象。 但他笑了，笑着问候道：“你们回来了，属下……真是失礼了……” 石青衫背转身子，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 周策伤痕累累，强装笑容，可石青衫却能想象得到，他在牢狱之中，受了多少不堪忍受的屈辱。 这就是杨择所说的，这条道路上的舍弃。 差一点，周策也成了被舍掉、被弃掉的棋子。 看到周策如此，杨昭眼睛也发热着，他许诺道：“周策你放心，这些苦不会让你白受的！有没有哪里伤到？” 周策笑了，“若是不相信殿下和王爷，属下从一开始就不会跟着二位了。” “没什么重伤，都是皮外伤。” 石青寒忽然捧起他的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的小指……” “没什么的。”周策想把手从石青寒手中拿出来，却被紧紧握住。 周策右手的小指，生生被斩断，轻轻一扯，还有鲜血渗出来。 让人真不忍心看。 “周策，你替我受的罪，我不会忘记的……”石青寒咬牙含泪，心里总觉得十分亏欠。 周策满不在乎地笑，“男人，哪有几个身上没伤的！没事，没事……” 石青衫就站在原地，根本没忍心上前去看一眼。 杨择轻轻拍着周策的肩膀，脸上带着几许笑容，“周策，我们没看错你，将来，我们绝不会亏待你。” 在大牢里，周策为什么会受到这些罪呢？因为墨天耀对他严刑拷打，逼他说出杨昭杨择的事情，让他诬陷他们，可他咬死了没说，所以才弄成这样的。 杨择和杨昭，真的欠了周策的。 “王爷，殿下，我爹和我妹妹……真的被流放了？”周策笑问着，可他眼里闪着泪光。 他们没说话，周策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了。 这大概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做了和墨天耀敌对的事情，所以牵累了家里。 他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可他父亲和妹妹，都是无辜的啊！ 杨择轻声道：“流放的途中，我已经派人去拦截了，我会把他们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风头过去了，让你们一家团聚。” “真的吗？”周策的泪眸中，升起一丝希望。 杨择轻笑，“当然，我说的话，你还不信？” 一时间，满心的喜悦，似乎让周策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他们这便带了周策回战王府，这段时间便暂住在这里。 瞧见周策浑身是伤，石青衫实在是看不过眼，便回去叫玉歌过来疗伤。 石青衫回去叫了玉歌一同去战王府，经过红绡院时，石红绡恰好出来。 石红绡喝醉了，她醉眼迷离跟她们打招呼，“要出去啊，正好一起。” “三姐，你怎么醉成这样？怎么能出的去呢？”石青衫担忧道，便叫了温茶，“温茶，你去送三小姐回去睡觉。” 温茶刚碰着石红绡的胳膊，就被她一把甩开，笑吟吟道：“我的妹妹呀，我哪里醉了，我得出去，有好几个公子在等着我呢……” 石红绡扭着腰肢，要往外走，走的歪歪扭扭，却风姿动人。 玉歌还是头一次见，这玄轻的大家小姐还这么浪，竟然还敢去那些风月之地，光明正大和男人们一起去玩。 石青衫心里疑惑着，从前三姐说爱玩，也只是挂在嘴上，从来没有真的去过的。 调戏男人嘛，也仅限于过过嘴瘾，据石青衫所知，三姐是没有真刀真枪地实战过的，因为她还有小时候的阴影。 可是，她这是又怎么了？ 石青衫好无奈地要去拉石红绡，却被甩开好几次。 “三姐，你再胡闹，我就把你打晕了扔回去！”石青衫有些急了。 石红绡笑着回头，那一颦一笑之中全然是诱人的风情，“青衫，你舍得这样对三姐？” 正在此时，旁边冲出来一个男人，他穿着红白相间的锦衣，正是玉子熙。 玉子熙一把攥住石红绡的手，脸色很不好看，“你不是想找男人吗？不如我带你去！” 石红绡细皮嫩肉的，被抓得手疼，她掀起眼皮白了玉子熙一眼，不屑地笑道：“你带我去？玉公子，你省省吧！” 石红绡使劲甩，甩不掉玉子熙的禁锢。 两人都没有武功，相较来说，玉子熙的力气可不是石红绡能比得过的。 “玉子熙，放开。” 石红绡另一手轻抚着眼睛，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玉子熙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来，“不是想去找男人吗？正好我也要去找女人，我们俩顺路！” 说罢，玉子熙便强拽着石红绡出门，不管她的大喊大叫。 人间游梦一场 第496章 风流多情的好人 石青衫没有拦他们，却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小叔叔不会乱来，他很有分寸的。”玉歌安抚道。 石青衫看了她一眼，“真的吗？” 她可不这么觉得，玉子熙都把石红绡的心夺走了，还能有什么分寸！ 两人往外走着，玉歌还笑说着：“当然是真的，我和小叔叔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不会乱说的。” “他只是有点花心，喜欢看那些美人，本质上是个很好的人。”玉歌如是分析着。 石青衫笑了，这个评价也算是中肯。 玉子熙他呢，的确是个风流多情的好人。 “你不用担心，小叔叔会对红绡姐姐怎么样的，他喜欢红绡姐姐，不会做什么的。”玉歌笑道。 这才说到了石青衫的心坎里。 “你说，他喜欢我三姐？”石青衫忽然反应过来。 玉歌停下脚步，“怎么了？是喜欢的呀。” 见石青衫陷入沉思，玉歌又笑了笑，“不过呢，小叔叔喜欢过很多姑娘，所以我看得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动真情，但这次看来，似乎还挺在意的，比以往的感情都要深……” 石青衫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这不还是个花心大萝卜吗？ 现在，她开始有些担心三姐了。 进了战王府，听管家说杨择和杨昭在谈事，他们便直接去了周策的房间。 周策已经清洗一番，该抹药的地方也都抹了。 玉歌将他的伤口全部察看了一遍，把那些药膏都清洗掉，重新涂抹上自己配制的药膏。 “这些伤药，会让你好得更快。” 玉歌笑着，但面对着他那截断掉的小指便无可奈何了，最多也只是给他止痛包扎。 石青衫一直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她看到那些裂开的伤口还有殷红的血迹，心里就疼得慌。 周策一直傻笑地望着她，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姑娘，别看了。” 见周策傻傻憨憨的，玉歌也玩笑道：“我不是姑娘啊，还得给你扒开伤口看呢！” 差不多包扎好，杨择和杨昭也过来了。 “玉歌，你来了。”杨昭走到跟前，满眼欣喜地望着玉歌。 玉歌羞赧地低下头，“嗯。” 石青衫和杨择见面的次数就比较多了，也就没有那么磨磨叽叽的。 “你们商量完事情了？”石青衫问道。 杨择笑着点头。 杨昭却有些发愁地叹着，“白楚边境又出事了，白楚军队已经攻占了边境处两座城池，他们这是想趁虚而入！” 从边境处打开一个缺口，趁着玄轻般若城正乱的时候，白楚国一直都做这种阴险的事情。 “是谁带的兵？”石青衫问道，甚至有一丝期待。 如果是任南珣或者吕继，兴许可以看在同门之谊上放水。 可是，杨择很遗憾地告诉她，“任南珣，就算是他也没用，他不会为了和我们这点交情，就违抗白楚女帝或者任有情。” 对啊，任南珣是个没地位的皇子。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该强势堵住那个缺口了吧。”石青衫忧心道。 杨择轻轻抚着她的后颈，笑道，“你说的很对，现在我们正愁，该派谁去。” 看到杨择对石青衫做这样亲密的动作，石青衫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周策这心里忽然很失落。 不过，幸好他也习惯了。 忽然，杨昭的目光看向周策，语气温和，“周策，你愿不愿意去白楚边境，清退白楚的侵犯？” 周策怔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杨择轻笑着，给了他另一条出路，“不愿意去也没关系，手下人已经寻到你父亲和妹妹，将他们送去一个小镇上，等你伤好了，我就派人把你也送过去，让你陪着你父亲安享晚年……” 石青衫有些疑惑地望着杨择，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呢？ 他们，明明是很需要周策这样的人才的。 “我去！” 周策显然有些激动，直起身子来坐在床上，若不是玉歌赶紧按住他快要出血的伤口，他马上就要跳下来了。 “我去白楚边境！” 周策眼中含着兴奋的泪水，感激的说道：“王爷和殿下帮属下安置好父亲和妹妹，还救了属下这条命，属下已经感激不尽，惟愿手执长枪，直指外敌，为殿下分忧解难，才得以报答恩情之一二！” 于周策而言，杨择和杨昭不仅没有舍弃他，还救了他的家人，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周策曾投身军营，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才是真正的归宿，而不是在这世上寻一处角落苟且偷生。 他们愿意给他机会，他自然会珍惜。 “好，那白楚边境，就拜托给你了。”杨择如是笑着。 般若城正乱着，杨择和杨昭一定会在城中坐镇，以防墨天耀乱来，所以只能派周策带兵去了。 周策这一带兵，便从那个劳什子的左将军升任为真正的将军了，这代表着他在杨择和杨昭那里地位的提升。 等周策的伤好一好，估计两三天之内就会出发。 午饭之前，石青衫很早就回来，在正厅陪老太太说笑着，一边等着吃饭。 饭还没上来，忽然瞧见石明远怒气冲冲地回来。 “这又是怎么了？”老太太拧眉问道。 老太太似乎感觉到自己岁数大了，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清净，见不得石明远这副浮躁的样子。 这时候，石梦年也跟着进来了，她身上穿着的是武官的朝服。 从不老山回来之后，石梦年在朝中是有任职的，每天都会跟着上朝。 “问她好了！”石明远狠狠瞪了眼石梦年，气得半死。 石梦年望着众人，便淡声道：“我已经主动请缨，随同此次出行的大军一同去白楚边境抗敌，战王爷答应了，后天就出发。” 周策为主帅，石梦年便成了副帅，两人一起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大姐，你可是个女子！”石锦萱阴阳怪气地说着。 石红绡厌烦地瞪了眼石锦萱，“那你想怎样？让大家天天守在家里等着嫁人？” “女子不就该这样吗？相夫教子……” “你倒是每天在家，有人愿意娶你吗？” 这一句讥讽，让石锦萱再也说不出话来，气哼哼的。 人间游梦一场 第497章 出征白楚边境 老太太生出几分无奈来，“梦年，你常年不在家，如今又要随大军出征，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如，让你父亲回绝此事？” 石梦年眼中现出一抹不一样的情绪，是她太久没有跟这位祖母接触了吗？ 怎么祖母这样关心她？ 大约是人老了，只想让家里和和睦睦的，子孙都围绕在身旁吧。 石明远一把拍在桌子上，指着石梦年的鼻尖痛骂。 “你做这个决定之前，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父亲认为，朝中还有人愿意去白楚边境做支援吗？”石梦年淡淡反问。 朝中的武将，如今大多都已经倒向墨天耀那边，他们不愿出征，就非要给杨择和杨昭出点难题。 可杨择杨昭又不能像墨天耀一样，对边境的侵犯不管不问。 一旦边境失守，或许墨天耀就会趁机造反，所以都得防着。 石明远被噎住，“你……你告诉我，你就那么想建功立业吗？你一个女儿家，就算建立再多的功绩，到时候还不是要嫁给男人？啊？” 石梦年就是这样，无论被石明远骂成什么样也不还嘴，但也不听他的。 石青衫却不想再听石明远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喝了一口香茶，淡笑道：“父亲，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 石明远自己都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现在只要石青衫跟他说话，他都接不上茬儿似的。 “父亲，其实你不介意大姐到底有没有跟你商量，而是怕……有人会责怪你，不提拔重用你，对不对？” 石青衫那种洞悉一切的笑容，让石明远很不开心。 他的心事，仿佛全然暴露在石青衫的眼皮底下。 石青衫轻笑着，“父亲啊，我实在不明白他给了你怎样的好处，我也想问问父亲，就从没有想过，得罪另一方的后果是什么吗？” 石青衫那种眼神，令石明远心里很不舒服，从前甚至还有惧怕。 他怕这个女儿看穿他的心事，怕这个女儿搅黄了他所有的好事，可所有怕的事都会来。 他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投靠墨天耀，可石青衫又出来搅局？ 甚至是施压？ 常年被压抑着，石明远似乎是忍耐不了了。 他望着石青衫，冷笑道：“你想说，得罪战王爷不会有好下场是吗？” 石青衫微一挑眉，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怕杨择了？ 石明远的声音铿锵有力，似乎带着极大的怒意，“我就是投身于墨将军门下，我告诉你，我是你父亲，这是永远不可改变的事实，你别想拿战王爷来压制我！” “我告诉你，最终赢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那两个毛头小子！” 说罢，石明远气哼哼地甩袖离开。 石青衫的眉头轻轻舒展开，低下头去，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唇角缓缓上扬。 唉，战王爷，你怎么吓唬不住我那老父亲了？ 改天一定要告诉他去！ 晚饭没吃成，大家也都不欢而散了。 见石梦年回了自己的院子，石青衫追过去，“大姐。” 石梦年转身，淡淡地望着她。 看着石梦年姣好的容颜，石青衫忽然问道：“大姐，这次白楚进犯，带兵的是不是任南珣？” 石梦年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庞，“是。” “因为任南珣在那儿，所以大姐也想去？” 石梦年眸光依旧清冷，淡淡地偏过头去。 没有解释，却也没有否认。 石青衫觉得，她猜对了。 “大姐，你放心去边境抗击白楚吧，家里有我，我会帮你照顾好刘姨娘的。” 石梦年淡淡看了她一眼，“照顾好你自己就行。”随即走入了自己的房间。 石青衫耸耸肩，笑着出了院子。 猜到了石梦年的心事，石青衫的心里忽然觉得很轻松。 不过是两个国家而已，又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大姐喜欢，为什么不可以呢？ 既然是爱情，有什么可以阻挡爱情的呢？ 想到有人能融化大姐这块顽固的冰，石青衫感觉到也挺有意思。 等到日后石青衫方才醒悟，国别的界限是多么可怕的阻碍，它是高山平地起，它是燕雀难度关。 一切，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时间飞快，周策和石梦年要率兵出发了。 周策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但出征在即，他便将玉歌给的伤药随身带着。 队伍浩浩荡荡地排列在城门下，杨择杨昭等高官都在最前方鼓舞士气。 整装待发，见主帅周策一直环顾四周，似乎在焦急地等待什么。 来送他出征的石青寒，轻叹一口气，跟周策轻声道：“周策，你放弃我姐姐吧，她……” “麻烦让一下。” 人群中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周策立刻回头，看到那一抹俏丽的身影，冷峻的面庞都柔和了。 见周策的丢魂儿的模样，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杨择，他轻眯了眸子，挑起几分笑容望着那个姗姗来迟的女子。 将士们气壮山河的誓言在全城回响着，令般若城中的百姓都涌上了激动的眼泪。 他们守着家，等着玄轻的好男儿们凯旋回家！ 石青衫和玉歌一同赶来，见到周策时，石青衫这才轻拍着胸脯，平复着气息，一边笑道：“还好赶上了。” 周策下了马，走向石青衫，目光灼灼然，“你是来送我的吗？” 石青衫抬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颜，“当然，从前为小将周策送行，如今小将成了主帅，我当然要来送送了。” 依旧是大部队出行，周策、石梦年也在队伍里，这场景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他们第一次去白楚边境参军的那天。 玉歌似乎对自己的病人很照顾，又拿出了一大包药，“这些及时涂抹，还有一些伤药，估计你能用得到。” 她又走到石梦年跟前，也将一个小包袱递过去，“梦年姐姐，这都是伤药，可以随身带着的。” 毕竟跟石梦年同门一场，玉歌拿药当然少不了她一份。 站在队伍前列的杨昭，轻轻碰了碰杨择的胳膊肘，砸吧着嘴，“瞧瞧，我家玉歌心眼多好！” 人间游梦一场 第498章 等你凯旋 石青衫则是将一些点心装起来，给他们俩带上。 望着石青衫，周策一直傻笑，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周策这样子，石青衫动了恻隐之心，但她对周策只能有抱歉，却再也给不了其他更多的情感。 前方已经在催促，周策依旧贪恋地望着石青衫，仿佛这一别就是一生似的。 明明有那么多话要跟她说，可看到她站在眼前，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石青衫缓缓笑了，“该走了。” “嗯。”周策轻声答应着，忽然有种想说什么的冲动，“青衫，我……” 然而，话到嘴边，他发不出声音来。 有些话不适合被说出口，她过得好才重要不是吗？ 周策轻轻一笑，垂下眸子，“我走了，你保重。” 说罢，周策翻身上马，他轻勒马缰绳，调转了马头，却听得身后那一声轻柔的呼唤。 “周策！” 周策转头，望着她笑颜明媚。 石青衫笑着，眼中似乎有晶亮的泪水。 “等你凯旋，我把墙角下的绿萝送一株给你，好不好？” 曾经他赠她以绿萝，如今她许他一个活着回来的期盼。 等你凯旋，等你活着回来见我。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善良姑娘呢！ 银光闪闪的头盔中，那双眼睛含着几分笑意，他轻道一声。 “好。” 大军启程，铮铮铁蹄踏出般若城，赶赴白楚边境，为了玄轻的山河国土，不惜冒死拼杀。 来送行的百姓，压抑着想哭的冲动，目送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出城。 这些百姓什么都不知情，却隐约有种恐惧感，他们也怕失去这一方太平。 石青衫轻吁了一口气，抬手捂了捂潮湿的眼睛，转身道：“玉歌，我们回吧。” “哎？……哎。” 玉歌似有些不舍地回头与杨昭对视几眼，不经意瞟见杨择正直勾勾地盯着石青衫的背影，虽然他是在笑着。 但那个感觉，似乎他醋味大得很呐！ 玉歌好笑地摇头，跟上石青衫的脚步。 看来这个师兄，吃醋真是一把好手！ 她们俩才一回府，发现玉子熙和玉颜已经收拾好，来向她辞行。 “已经打扰多时，我们该走了。”玉子熙对石青衫深深一拜，似乎很谦逊的样子。 石青衫嫌弃地皱皱眉，“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们也足够熟了不是？这么酸文假醋的算怎么个意思？ 玉子熙朗声大笑，“好好，我们真的该走了，在这儿逗留的时间足够长了。” 他目光一移，“玉歌，你怎么办？” 玉歌轻蹙眉头，“我……”她低下头去，捏着手指。 “般若城局势尚未稳定，杨昭他……我担心……” 玉歌这么没头没尾地说，大家也都理解了。 玉歌还是放不下杨昭，总觉得要亲眼看着才安心。 玉子熙无奈地笑道：“你想留就留下吧，本来也没打算带你走。” 见他们去意已决，石青衫便不再多留，但她还是将玉子熙拉到一边，多嘴问了一句，“你和我三姐……” 玉子熙一副茫然的样子，“怎么了？” 看着这个渣男，石青衫心里的火又燃起来了，摆摆手道：“快走快走！” “哈哈哈……”玉子熙放声大笑，随即跟玉颜上了马，潇洒离去。 跟他们从不老山下来，一路回到般若城，又住了这么一段时间，突然一走，石青衫这心里还怪空落落的。 她刚转身，站在门口去目送，却发现一道艳丽的香影飞奔出去，追出去好远，这才气喘着停下，站在街角望了很久才回来。 石红绡慢慢走回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让石青衫看了都觉得心疼，“三姐……” 石红绡抬起眸子，声音依旧酥媚入骨，她笑着。 “青衫啊，你知道吗？有些分别，一别就是一辈子啊。” 她笑着走进了府中，那道纤瘦的丽影看起来是那么迷茫和可怜。 石青衫轻叹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我小叔叔真的喜欢红绡姐姐的。”玉歌忽然说着。 石青衫无语地笑道：“就像喜欢其他女人一样，那么喜欢对不对？” 这种喜欢，对于她三姐而言，只不过是侮辱罢了。 石青衫往府中走着，玉歌追上来，“不是这样的，我问过他。” “问过什么？” “我问他究竟喜不喜欢红绡姐姐，到底是哪种喜欢？” 石青衫笑睨了她一眼，“他怎么说？” “他说很喜欢，几乎是想娶她的那种喜欢。当时他喝醉了，他每次喝醉时说的话都是真的。”玉歌如是说着。 石青衫停住脚步，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那么为什么，玉子熙一定要在石红绡面前装作浪子的形象呢？ 他们两个人，似乎一直呈现着那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可以做的了最亲密的事，却成为不了最亲近的人…… 石青衫实在弄不明白，感情的事情，为什么可以这样扰乱人心？ …… 自打酒忘忧进了丞相府，这石锦萱好像是活过来似的，非想欺负欺负她才算。 这天，酒忘忧跟石锦萱大吵一架。 其实石锦萱仗着这是在丞相府，所以这吵架也仅仅是单方面痛骂酒忘忧而已。 酒家落败，酒忘忧又成了孤儿，那种骨子里的自卑又被石锦萱揪扯出来，她处处忍让，可心里还是苦。 深夜，石青衫从国色天香刚忙完回来，酒忘忧泪眼婆娑地走进来。 “这是怎么了？” 石青衫才问了一句，酒忘忧眼泪珠子就跟断线似的往下掉。 “青衫姐姐，我……” 叩叩叩！ 酒忘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敲门、哦不，是敲窗户的声音。 “那是……”酒忘忧满是泪痕的脸上满是惊色，盯着后窗子。 这后窗外面可是院墙，怎么深夜还有敲窗户的声音？ 敲窗声再次响起，听得外面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小姐，我能进吗？” 酒忘忧仍旧惊魂未定，却见石青衫抿唇笑着走过去，将窗子上的锁头打开，推开了窗子。 一道高大的人影飞进来，直直扑到石青衫的怀里，还不住地抱怨着：“你这个破锁子，能锁得住什么？拆了！” 他顺势就将锁子拽下来，扔出去这才关上窗子。 他搂住石青衫的腰肢，正想一亲芳泽，石青衫轻拍着他的肩膀，不住地推开他，“哎，忘忧在这儿！” 人间游梦一场 第499章 亲到你没脾气 杨择一转身，瞧见酒忘忧满眼泪花，这才放开石青衫，勾唇道：“呦，小表妹这是怎么了？” 酒忘忧眼泪再度流下来，人就是这样，不问的时候还好，一问到伤心事就更伤心。 她的声音满是委屈，“王爷，我今天……” 石青衫拉住酒忘忧的胳膊，轻声哄道：“忘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王爷这么晚来找我，我怕他真的有要事相商。” 杨择最近的忙碌，石青衫是看在眼里的，她不想耽误杨择的时间。 看酒忘忧只是哭一哭，猜都能猜得到是跟石锦萱吵架了吧，所以石青衫只能选择一个更为重要的。 酒忘忧怔住了，隔着水雾看着石青衫，又看了看杨择，杨择已经不见人影，跑到床上躺着，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好。”酒忘忧神色迷茫地应了一声，低头走了出去。 见酒忘忧离开，石青衫关上门便走到床边，正想跟他说话，却又有点不忍心，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下一瞬，石青衫被一把扯着摔到了他的怀中，惊呼声都卡到了喉咙里，硬是让她给咽了回去。 大半夜这么瞎叫，丞相府的人都别想睡了。 “你干什么！”石青衫有些恼得低斥道。 躺着的那个人满眼清亮，坏笑着凑上去，左脸亲一下，右脸亲一下，嘴巴好好亲一下。 最后亲得石青衫没了脾气，只剩下娇羞的笑了。 “我以为你有正事的，没正事就赶紧回去吧。”石青衫佯装严肃。 杨择脸色也变得严肃，挪到床边上，随即拍了拍床里面，“你先躺下。” “出什么事了？”石青衫莫名有些紧张，这时候就顺着杨择的意思，爬到里面去，窝在他的臂弯中。 杨择半响没说话，她忍不住又仰起头，“到底怎么了？” 杨择闭着眼，胳膊一收，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脑袋，声音咕咕哝哝的，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真的累了，也真的想看看你，抱抱你。” 仿佛有一块坚冰，在石青衫的心上融化，慢慢长成一朵小花，摇曳生姿。 柔软的胳膊环上杨择的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陪着他入睡。 当石青衫醒来时，床畔空空无人。 她也不见怪，早饭过后，便让温茶去叫酒忘忧，她们得一起去国色天香。 等待的过程中，石青衫想起昨天，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便翻箱倒柜的挑了几只很贵重的首饰，准备等会儿送给酒忘忧。 一切都准备好了，见温茶和断弦一同进来了。 “小姐，表小姐还在睡着呢，她平时不贪睡呀！”温茶很很奇怪呢。 “睡着……”石青衫心道，兴许昨天是真的伤心了，今天才睡得晚…… 正在此时，断弦却开口了，“四小姐昨天骂了表小姐，表小姐心里不痛快，大半夜的出府喝闷酒，清晨回来，倒头就睡。” 听了断弦的叙述，石青衫捏着那盒子首饰，心里不免开始愧疚起来。 昨天酒忘忧来找她，应该是最脆弱的时候吧，她却把人家赶了出去…… 这下子弄得石青衫也没了好心情，她将首饰盒往桌上一放，便道：“等她醒来，你们去端些好吃的给她，让她今天也不用去国色天香了，好好休息。” 一个人出门多有不便，石青衫便又带上温茶去国色天香。 没了酒忘忧，石青衫一个人看账确实要费双倍的功夫，中午还得温茶催着去吃饭。 石青衫不舍地合上账本，看着温茶这小丫头跟着自己饿着肚子，起身笑道：“听李掌柜说，旁边有一家新开的酒楼，我还没去瞧过，小姐今天带你去尝尝鲜？” 温茶眼睛一亮，“真的？” 只听李掌柜的笑声响起，他走上楼来，“小姐啊，这话我明明是上个月告诉您的，您怎么才想起来去瞧啊！” 石青衫一惊讶，随即捂着嘴笑起来。 她名下的铺子酒楼实在太多，似乎每天都能听到李掌柜说哪条街哪条巷子有什么开张了…… 石青衫理了理裙子，“李掌柜也没吃午饭吧，一起去看看店吧。” “多谢小姐好意，我来问问小姐，等会儿还有的要忙。” “怎么了？” “上午宫里六局的主管差人传话，说这次送给赤焰国的贺礼，让咱们这边准备出来，两国来往的礼物，我实在没什么经验，便来问问小姐您的意思。”李掌柜笑说着。 石青衫轻皱眉头，不解道：“不是年关，也不是赤焰什么节庆，为什么要送礼？” 李掌柜先是惊讶，随后露出几分理解的表情，笑道：“我还以为战王爷都会告诉小姐了呢，这会儿估计才刚下朝……” 见石青衫着急想知道，李掌柜就赶紧解释：“是这样，赤焰国皇帝主动让位，将皇位传给尚王爷，而且登基大典和大婚是同一天，就在月底，今早上朝会说起这事儿，六局就匆匆忙忙地来办了，说是着急往赤焰送贺礼，离月底连半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了。” 这个消息着实让石青衫反应不及，尚王爷继位，也就是说，唐念白成为了赤焰新帝？ 从前跟杨择杨昭讨论过赤焰国这些事，大家似乎也能猜得出来，赤焰帝将唐念白这个远亲养在身边，就是为了培养皇位的继承人。 可如今唐念白曾是她的熟人，这样看来便多了几分震撼。 “大婚……是和白楚国联姻，还是赤焰本国的姑娘？” 石青衫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若是赤焰帝在玄轻大乱时让位，正好可以让唐念白和白楚联姻，如此他们强强联合，可以先灭了玄轻…… 李掌柜笑呵呵的，“赤焰皇后当然是本国的了，就是赤焰的大公主，老皇帝这也是精打细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唐婉然？ 唐婉然和唐念白成婚了？ 石青衫坐了下来，似乎需要缓一缓。 在她印象之中，唐婉然和唐念白是纯粹的兄妹之情啊，他们…… 不过正如李掌柜所说的那样，赤焰帝凭什么将偌大的江山交给一个外人呢？ 人间游梦一场 第500章 赤焰新帝 可赤焰帝膝下无子，若是让唐念白做了上门女婿，让自己的女儿稳坐在后位，那不就结了？ 或许从一开始，从赤焰帝将唐念白收养在膝下开始，赤焰帝就打的这个主意。 脑海中浮现出唐婉然活泼的笑脸，想到她生性顽皮不受拘束，石青衫莫名有点心疼这个昔日的小姐妹。 唐婉然如今成为了一国之后，这一生的青春和岁月都要被那高高的红墙围起来，成为一具华服之下的行尸走肉。 是的，她了解唐婉然，那个小丫头一定受不了的。 可小丫头是公主，她出生就锦衣玉食高人一等，也注定了她要为这个国家葬送她所有的自由。 再想到唐念白……那个有如天神一般的男人，他那样温和，与世无争。 可赤焰帝，却非要把唐念白扯进这乱世纷争中，好好争一争。 哪怕他无心争抢，他也得为赤焰一国争个头破血流，争出一片万丈光芒…… 石青衫轻捂住心口，感觉到快呼吸不过来似的。 他们都生于这个时代，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时，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只要不死，便要一直往前狂奔不止，不能回头。 因为一回头，若非白骨森森，便是万丈深渊。 谁也逃不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石青衫便安不下心来，让温茶回去传信，去叫玉歌来战王府吃午饭。 玉歌这个姑娘脸皮薄，平时都是石青衫带着她去正厅吃饭的，正巧碰上赤焰国这档子事，玉歌对他们也都熟悉，便叫上玉歌一起。 石青衫独自前往战王府，看到杨择和杨昭坐在书房里，一个比一个脸色还苦恼。 “你们刚回来啊。”石青衫瞧着他们身上的朝服都没脱。 杨昭已经皱成一张苦瓜脸，“是啊，你那边也该知道赤焰国的消息了吧。” 石青衫点点头。 原本杨择一个人躺在榻上好自在的样子，石青衫一来，他便让出了大半边，“过来坐。” 石青衫面色薄红，似乎怕杨择当着杨昭的面儿还乱来。 对于石青衫的防备，杨择哭笑不得，“我像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石青衫坐过去，“像。” 杨择轻捏着石青衫柔软的手指，倒是没有乱来。 他和杨昭都沉默着，似乎在为什么发愁着。 这一会儿，玉歌也来了，见大家都愁眉苦脸的，便惊讶道：“怎么了？” 杨昭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所以，你们在愁什么？”玉歌不太明白。 玉歌只是个医者，不问这些天下事，所以想的也比较简单。 杨昭很耐心地解释着，“玄轻国之中，手握大权的墨天耀蠢蠢欲动，偏在这个时候，赤焰皇帝换人了，这不可小视！” 虽然还猜不出赤焰那个老皇帝的真正用意，但他们想，绝对不会是对玄轻有利的事情。 望着杨择沉静的侧脸，石青衫皱眉，轻声问道：“赤焰换上了唐念白，那不是正好吗？他，总不会太为难我们吧。” 杨择偏头望向她，她这才继续说下去，“唐念白主和不主战，他又没有和白楚同气连枝，所以我们正好可以求助于他，向赤焰借兵，正好可以缓和玄轻的危机啊。” 在不老山中，他们和赤焰四人的关系都不错的，若是他们张口，唐念白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杨昭望着石青衫，目光复杂，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 杨择垂下眸子，捏着石青衫柔软的手心，轻笑一声，“就算他是观世音，一旦坐上了那个皇位，就会身不由己的。” 石青衫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现一丝光亮，令她豁然开朗，又觉得很可悲很无奈。 但凡坐在皇位上，人便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 赤焰皇位可以是唐婉然的父皇唐潇，可以换成唐念白，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但只要踏上了那方寸之地，全身心便会灌注了那一种坚诚的信仰，赤焰帝便只是赤焰帝，那个可以为赤焰天下而谋求利益最大化的人！ 怪不得他们愁啊，他们不知道唐念白上位，究竟会做什么。 而且看目前的局势，白楚都对玄轻趁虚而入了，同样是想争天下的赤焰，凭什么不来分一杯羹？ “若是换做我，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杨昭轻叹一声，说了句实话。 所以就算人家唐念白对玄轻做出点什么不利之事，杨昭杨择也没法张这个口怪人家。 四人相对无言，就这么静静坐着发呆发愁。 管家来叫他们吃饭，似乎杨昭还愁着，杨择已经拉着石青衫起身往外走，“饭总是要吃的，我家小姑娘正在长身体呢。” “……”杨昭无语地看着他们，拽着玉歌也冲出去，“我家小玉歌也要长身体呢！” 吃饭倒是还算愉快，杨择没吃几口，不停地给石青衫夹菜，那个秀恩爱的模样看得杨昭眼气，便要跟杨择比个高下。 奈何玉歌不配合，把杨择乐坏了。 饭吃到一半，管家带着李掌柜进来了。 “李掌柜？你怎么来了？” 李掌柜神色匆匆，脸上的表情很焦急，“小姐，关于酒老太爷的事情，我有一些新发现。” 见在场这么多人，李掌柜有些犹豫。 杨择让下人都退下，只剩下他们四个，石青衫便道：“你说吧，都不是外人。” “哎，好。” 李掌柜这才拿出一个大盒子，将一堆书信摊开来放在桌上。 这些书信不完整，都是从火堆里捡出来的，只是些残存的碎片。 但李掌柜拼拼凑凑的，倒是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这两天我带着人去老掌柜的宅子里翻了翻，倒是真的翻出一些东西。他们后院的树丛里藏着一个火盆，似乎还没烧完，老掌柜就着急走了，便留下了这些书信的残余。” “小姐，您看。” 李掌柜指了指其中的一堆书信纸片，“这些书信上都隐约提到了一个将军，而且从信中判断，来信的人似乎是传达将军指令的。” 石青衫翻看着，杨昭也好奇，上去看了个遍。 v 人间游梦一场 第501章 双面卧底 残存的书信上透露出许多信息，一次又一次，这位将军是如何指使着老掌柜，给酒家挖了个大坑，与这桩贪污案扯上了抹不开的联系。 杨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看来，墨天耀真的拿酒家开刀，下了毒手？” 大约可以瞧得出来，这将军是墨天耀无疑了。 看到这些害外公死掉的证据，石青衫心中疼痛，可面上却很平静，因为墨天耀陷害酒家，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李掌柜猜测着问道：“三殿下所说的，是墨将军吗？但是这里还有一封……” 他又将一张信纸拿出来，焦黄的信纸边缘都被烧光了，却能看到中间有一行字很清晰。 事成之后，携令回皇都…… 皇都？赤焰的皇城？ 这仿佛带给大家新的震撼，玉歌喃喃道：“这个……该不会就是唐念白新官上任放的火吧，和墨天耀勾结……” 一点点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令大家难以接受的真相。 石青衫转头望着杨择，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启发，可杨择神色淡淡的，不知其深意。 看着桌上这堆没有被烧干净的信纸，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怨怪。 沉默了好久，石青衫轻摇着头，“他们不可能勾结在一起。” “为什么？可这些书信看起来，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啊！”玉歌说道。 石青衫望着他们，似乎很笃定，“若是唐念白来做这件事，派出去的人一定会让他活着回来，并且予以有待。但换做墨天耀，留着老掌柜这样的小棋子，很有可能给别人留下反咬一口的证据，他做事向来狠绝，不可能放了老掌柜的！” “一定不是他们勾结在一起……” 石青衫的推断是有道理的，可认定了这个事实后，她心中却又浮上悲哀。 如果他们没有勾结，唐念白一早就开始算计，用酒家来挖一个陷阱，残害了杨昭手下那么多忠臣良将，那他也太狠了…… 此时，派出去多日的流光，竟然回来了。 流光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呈递过来，并说着。 “属下追踪到赤焰地界，发现他们的落脚处时，他们一家在客栈都被杀掉了，这是属下从他们身上搜到的一块令牌，经过查证，是赤焰皇家专有的令牌。” 这块金令上刻画着一团火焰式的符号，这是石青衫曾在唐婉然、唐婉柔和唐念白身上的玉佩、服饰上都见到过的。 若非赤焰皇族，不得用这个符号。 这块令牌，的确是赤焰所有无疑了。 杨昭扯出一抹冷笑，“这下可以确定，真的是唐念白所做的了。没想到这个老好人，竟然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来！” 这桩贪污案，不光是酒家遭殃，包括投诚于杨昭门下的那二十多位官员，以及他们身后的亲人、族人，多少都遭了难。 上上下下，打击颇大！ 这，便是唐念白登上皇位放的第一把火吗？ “杀老掌柜一家的，是什么人？”杨昭追问。 流光回忆着，“属下到时，他们已经死了。不过属下动用很多人手查探过，杀手是从般若城出去的。” “这么说来，是墨天耀想灭口了。”杨昭轻呵一声。 这下子，真相似乎就摆在大家的眼前，一眼明了。 就连玉歌也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这老掌柜是赤焰派来的，又做了墨天耀的内应！” 双面卧底！ 各国都会在别国安插许多眼线，或许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之人，很有可能是街边不起眼的乞丐、不管闲事的裁缝，这样才好掩人耳目。 “或许唐念白早就知道，他要做赤焰的皇帝，所以早早就开始部署，就等着这一天来大展神威。”杨昭说着。 杨昭似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想拿玄轻开刀，这个我都能理解他，但怎么说我们在不老山关系也不错，他怎么忍心对酒老太爷下手，他难道忘了，石青衫为了救他差点送命吗！” 从头至尾，杨择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望着石青衫，黑沉沉的眸子里透不进来一丝光亮，只是很心疼他的小姑娘。 石青衫似有些绝望地跌坐在椅子上，捏着那块令牌，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唐念白的善性，用了老掌柜，就不会亏待，瞧着令牌就知道了，去了皇都一定是荣华富贵，颐养天年。 以墨天耀的狠心，绝不会给他们留下一点证据，所以他派人追杀老掌柜，不留一个活口。 与他们来往的书信也都摆在眼前，石青衫还有什么借口不承认，这件事与唐念白无关呢？ 玄轻乱了，对白楚、赤焰都有好处的，唐念白身为君主，为什么不乐见其成呢？ 就为了从前对她的那点情分？就为了在不老山上强拉硬扯的同门之谊？ 不不不，如今他是赤焰帝，而非那个重情重义的唐念白了。 石青衫身子微微拱起，头低下去，双手捂住了脸。 她身体轻微地颤抖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心中那种难言的情绪。 杨择将石青衫的脸捧起来，紧紧搂住了她的上半身。 他弯下腰，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声音分外喑哑。 “对不起，对不起……”他深吸一口气，“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杨择只感觉到，怀中这个小小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却始终没有哭出声来。 过了好久，石青衫才慢慢平静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 她从杨择怀中坐正身子，抬手捂了捂眼睛，再度抬头时，只见她双眼发红，没有什么神光。 她轻轻闭了闭眼，嘶哑的声音轻轻道：“看来，是不能去赤焰借兵了。” 赤焰这条路，彻底斩断了。 当初的想法都是真的，出了不老山，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石青衫睁开眼时，往日灵动的目光，似乎变得深沉了许多。 她望着他们，“现在最紧要的，是得到皇上的传位诏书。” 杨昭倒吸一口气，现出微微震惊的神色。 从杨择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会继承父皇的皇位。 可照石青衫这样的口气，是想不管他父皇，就直接抢来皇位吗？ v 人间游梦一场 第502章 见皇上 看出杨昭的疑虑，石青衫这才缓缓道：“墨天耀手握重权，我们只剩下名正言顺继位这一条路可走了，若此刻拿到传位诏书，墨天耀他也不敢冒这个大不韪来篡位的！” 世间枭雄也是要得民心才行的，墨天耀之所以拖了这么久，不也是想得到皇上那份亲笔写就的传位诏书，才好服众吗？ 有不服他墨天耀，可杀一，杀十，杀千，可他能杀掉玄轻上下的百姓吗？ 到时候，他这个皇帝是要去给谁当？ 杨昭的肩膀都垮下来了，有些丧气道：“父皇的寝殿，母后每天都在一旁盯着，哪怕是我们去了，要么就在殿外跪拜，就算进去了，母后也在旁边，根本没机会跟父皇说上一句话。” 石青衫左思右想，望着他们，“自从不老山回来，我这个义女还从来没有去拜见过皇上，若我去了，皇后总不会拦着我吧？” 杨昭露出几分难色，“她倒是不可能拦着不让进，只是，我们完全无法得到一个和父皇单独相处的机会，再加上父皇时常昏迷，这个诏书恐怕是困难。” 皇上昏迷时，怎么能写得出字呢？ 可皇上清醒时，也不可能顺从着皇后和墨天耀的意思，写什么诏书吧。 所以，皇后就每天在皇上身边，念叨着四皇子杨逸的好，该继位了如何如何。 “只要我能进去，见到皇上就行，其他的，我会见机行事。” 石青衫笃定地说着，她看向玉歌，“到时候，玉歌扮成我的婢女，只要皇后让我进去，我就有办法和皇上说上话。” 看着石青衫这副自信的模样，杨昭总是不敢相信。 石青衫什么时候，主动出击过啊？ 而杨择深深望着石青衫，却从她那双流过泪水的清眸中，看到了仇恨的火焰在簇簇燃烧着。 石青衫大概是被唐念白这事儿刺激着了，刚才那一场无声的恸哭，是在为酒老太爷悲伤，也是在为她心中死去的那个善良的唐念白而悼念。 同样，也是在与善良的自己告别。 杨择足够了解，他的小姑娘浴火重生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小姑娘被逼着成长，在按照他的方式成长着，更加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和他睥睨天下…… 可小姑娘很不开心，他这心里，怎么那么不痛快呢？ …… 唐念白这一出，弄得石青衫实在心凉。 不光是心凉，而是心硬了许多。 她是想明白很多事情，如果她坐以待毙，只会任人宰割，如杨择所说的那样，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 若她想保护身边的人，必须奋起反抗。 已经做了决定，石青衫便要开始实施。 这天一大早，石青衫让温茶准备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头发都梳得一根不乱。 温茶瞧见了，不禁感叹道：“小姐，你比公主还公主啊！” 这样端庄大方的模样，她就是要让皇后在她身上挑不出毛病来。 玉歌也化好了妆，走进来时，温茶又惊了，“玉姑娘，你你你……这都是怎么画的，完全是两个人啊！” 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玉歌将妆容做了细微的改动，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模样。 玉歌轻笑道：“我们从小就化这些玩的，皇后那些生人更不可能认出来的。” 小时候她想偷溜出去玩，玉子熙就教她这一手易容术，现在看来是派上了用场。 石青衫满意地笑了，“好，玉歌，你带上那盒点心，我们进宫。” 温茶和断弦都没有随行，随身丫鬟只有玉歌一个，才不会太引人注目。 她们俩坐着马车去了宫门口，送上了名帖后，侍卫便放行了，一路进去皇宫，倒是很顺利。 但是到了大殿中，便不再那么顺心了。 皇后果然在这儿，还有杨逸。 石青衫请安见礼，有条不紊地做着一个公主该做的事情，皇后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皇后娘娘，青衫从不老山回来之后，还没有来探望过父皇的病情，心中挂念得紧，今日带了些自己做的点心，想去瞧瞧父皇，才好放心。” 石青衫不卑不亢地说着。 她让玉歌提着点心，看起来很骄矜的举动，但却也给了玉歌一个同行的由头。 皇后没说话，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见石青衫跪伏在地上时间很长，皇后便慢声道：“快起来吧，你是丞相的掌上明珠，也是战王爷的心爱之人，如今更被皇上认作义女，你身份也尊贵，怎么好总跪着。” 石青衫拜谢后起身，一副乖巧的样子。 见状，皇后也不好为难，只是推诿道：“你也知道，皇上实在是病重，若是谁都进去瞧上一眼，寒气带进去了，本宫恐怕皇上的身子会受不住……” 皇后说着话，石青衫的眼泪就已经簌簌流下，她哽咽道：“皇上不嫌弃青衫这庶女的身份，将青衫认作义女，如今义父在病榻上难起，女儿却不能孝敬一二，实在是罪孽深重！” 称不上是痛哭流涕，可哭得几度都快晕了过去，把一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玉歌扶着石青衫的胳膊，趁机道：“皇后娘娘，我家小姐身子骨弱，这么伤心下去，怕也是要病了的呀！” 看着石青衫梨花带雨的模样，皇后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把战王爷心尖尖上的人怎么了似的！ 但皇后却也沉得住气，就是没说让石青衫进去瞧瞧这样的话。 石青衫和玉歌对视一眼，似乎都被难住了。 若是皇后再不答应，那就还得换招儿了！ 此时，一直沉默的杨逸忽然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直接站在皇后的面前。 “母后，她是父皇认下的义女，为什么就不能看一看？您瞧见过天底下，谁家父亲病了，女儿不能去探病的？” “逸儿！” 皇后轻喝一声，竟然没想到秉性温顺的杨逸敢来跟她大呼小叫。 杨逸的声音放软，有一丝哀求之意，“母后，青衫皇妹她是内眷，再怎么说也是石丞相的女儿，她不是朝堂之上那些头脑精明的臣子，就让她看看父皇吧。” 人间游梦一场 第503章 装腔作势 石青衫这才打量了下杨逸。 如今的杨逸，身材瘦削了不少，穿着那宽大的衣袍，自带着一种仙风道骨的飘逸之感。 只不过，他那张脸庞却不如从前那般温顺祥和，一直挂着与世无争的笑容，此刻的杨逸，似乎痛苦压抑到了极致，突然找到了一个爆发点。 石青衫心底哀叹一声，杨逸这是被困在这儿了！ 瞧见杨逸这番苦苦哀求，皇后心中气堵，却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驳斥了他的面子，便轻声道：“怀仁公主便进去瞧瞧吧，想必你父皇也想念你了。” 石青衫心头一喜，赶紧擦了眼泪，盈盈一拜，“谢皇后娘娘成全。” 石青衫在头前走着，让玉歌拎着食盒后面跟着。 皇后正想跟过去，杨逸忽然说道：“母后，儿臣想与您商量下娶亲之事。” 皇后眼睛一亮，她已经跟杨逸说了好几天，杨逸都没有给个准话，今天总算松口了。 石青衫回了回头，见杨逸带着皇后要出去，无意间杨逸转过脸来，与她相视一笑。 看来，杨逸是有心帮她了。 石青衫甚是感激，轻点点头，便转过头去。 皇后走了，这寝殿之中的眼睛还多着呢，石青衫谨言慎行，一步也不敢错。 有宫女端着吃过的饭菜正要退出来，正好与石青衫擦肩。 石青衫扶着太阳穴，佯装头晕，撞上了那个宫女。 噼里啪啦的，宫女将盘中饭菜碗筷全都摔倒了地上，顿时傻了眼。 “呀，这位姐姐，对不起，玉儿，还不快帮姐姐收拾一下。”石青衫对玉歌使了个眼色。 玉歌连忙蹲下去捡，那宫女也慌张地跑过去，“公主言重了，奴婢来就行了。” “唉，姐姐扶我一下，我头疼得厉害……”石青衫一把抓住那宫女的胳膊，自己快要站不住脚了。 宫女连忙扶着她，去窗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趁着这个时候，玉歌手法飞快，用针和一些小器具在饭菜上碰了碰，便将饭碗都放进大盘子中，端起来站好。 见玉歌弄好了，石青衫这才抱歉地对宫女笑道：“姐姐，瞧我这身子实在弱不禁风，方才哭了一会儿，竟然有些发晕，谢谢姐姐了。” 玉歌将盘子送上，笑道：“麻烦姐姐了。” 宫女接过盘子，赶紧退下去。 “小姐。”玉歌这才扶着石青衫走向皇上床前，一边在她手心上写着两个字。 有毒。 石青衫缩回手掌，走到床前，深深拜伏下去，这才起来看皇上。 病榻之上的皇上正闭着眼，单看脸颊就知道瘦了不少，眼窝凹陷，形容憔悴，这和石青衫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帝是天壤之别。 看来皇后是存心要和墨天耀联手，不给皇上留活路啊！ “父皇，青衫来看您了……” 石青衫轻唤着，见皇上的眼珠子在转，但自己好像控制不了意识，醒不过来似的。 石青衫看了玉歌一眼，玉歌轻轻点头。 “玉儿，你来帮父皇理理这被子和衣裳。” “是。” 玉歌便上前去，帮皇上整理被子，又弄了弄衣领。 此时，旁边的太监宫女似乎不愿意了，刚想上前阻拦，便见石青衫悠悠回头，冷冷盯着他们。 “你们这差当得不错啊，父皇的被子上竟然还有饭粒子，是不是以为没人能管的了你们了？” 宫女太监立刻跪倒一片，高喊着，“奴才、奴婢不敢。” 石青衫毕竟不是普通的大臣之女，最让大家敬畏的是她身后的战王爷。 战王爷宠五小姐，在般若城是出了名的，大家一不敢得罪这祖宗，二不敢得罪祖宗的老婆。 石青衫训话的时候，玉歌将皇上的被子掀了掀又盖好，这个空档已经随手搭上了皇上的脉，大致判断出个病状，心里有了数。 玉歌的左手伸进右手的袖子里，随便摸了一把，又去给皇上理了理枕头，趁他们低头的时候，在皇上两鬓之上摸了几把。 随即赶紧退后，跟石青衫回道：“小姐，奴婢整理好了。” 石青衫又瞪了宫女太监一眼，这才慢慢道：“行了，你们也别在这儿跪着了，好像我对你们发了多大的火似的！” “是。” 宫女太监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又往后退了退。 石青衫这么一吓唬，至少这些人不太敢直接来病床前监视了。 石青衫一转身，见皇上缓缓睁开眼，她不禁喜得高声道：“父皇您醒了！您一定是知道青衫来探望，所以就醒了！” 话是故意说给那些人听的，与其小心翼翼，不如直接说，还显得皇上清醒过来这事儿比较自然。 宫女太监耳朵已经竖起来，不敢上前去，却仔细听着石青衫要说什么。 玉歌搬了把椅子过来，石青衫便坐在床前，几乎是很亲近的距离，真像是父慈女孝的父女俩。 从宫女太监这个角度看过去，石青衫那柔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又在哭了，紧接着就听到她的啜泣声。 这让宫女太监索然无味，心中暗骂着战王爷眼光差！ “父皇，您说什么？您想听琵琶？” 石青衫凑近皇上，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这便转过来，用帕子擦擦眼泪，跟他们吩咐道：“快去叫一个乐师来。” 太监似乎犹豫，石青衫便横声道：“父皇的旨意，你们也敢违抗？” “是，奴才这就去。”太监不敢再犹豫，忙不迭地去请了个乐师过来。 琵琶声起，石青衫又说了，“光听琵琶实在太乏味了，玉儿，我记得你唱曲儿不错，你唱一曲儿吧。” 石青衫深深地望了眼玉歌，玉歌心领神会，便往前走了几步，离那些宫女太监非常近，这便随着琵琶放声高歌起来。 宫女太监的耳朵里，全都是玉歌的声音，偶尔掺杂了些石青衫的嬉笑声。 他们装作不经意地探着脖子看，只见石青衫嬉嬉笑笑地跟皇上说着话，似乎在讲笑话似的，他们心中烦躁，也厌烦这个怀仁公主。 “父皇身上不舒服？那青衫帮您按一按。” 余光打量到那些人似乎放松了警惕，石青衫这才有所行动。 她垂下头，帮皇上按摩着肩膀，正好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看不见皇上的脸。 人间游梦一场 第504章 不要总是勾引我 趁这个时候，石青衫盯着皇上的眼睛，轻声道：“父皇，王爷让我进宫来瞧瞧，顺便托我告诉您，他和三殿下一定会救您的。” 玉歌的歌声，完全盖得过他们说话的声音。 不知是石青衫这张脸长得太可信，还是皇上对杨择太过信任，皇上便哑着声音，趁着清醒的时候，慢声说着。 “皇后，墨天耀，每天都会来逼着朕写诏书，可朕清醒的时候也装作昏迷，便不从他们的意，他们……狼子野心！” 看着皇上不甘又愤怒的神情，石青衫竟然生出几分心疼。 妻不成妻，臣不为臣，都想着犯上作乱，皇上也不好当！ 石青衫轻轻点着头，皇上轻吐了一口气，说道：“诏书早就写好了，就放在宣明殿外殿，进门第三个花瓶之中，那花瓶深不见底，从来不清理。” 石青衫微微惊讶，宣明殿往日都有人进进出出，皇上竟敢把诏书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说来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石青衫点头，便低声嘱咐着：“父皇，别把他们逼急了，若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或者时机到了，也可以顺从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 别的话，石青衫也不多说，皇上多精明，用不着她瞎嘱咐。 两人交谈，不过寥寥几句。 石青衫忽然问道：“父皇，您相信我？” 皇上枯槁的脸上，露出几分沉沉的笑意。 “朕此刻还有别的选择吗？不过是赌一把！” 石青衫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顿时对皇上佩服起来。 皇上果然不愧为皇上，这宫闱之中，朝堂之上的信任，不过就是一场赌局。 若恰好押中了宝，便是幸运，若错了，满盘皆输。 能上位者，不过是慧眼识人。 石青衫松开皇上的胳膊，垂眸道：“皇上，不会让您输的。” 见状，皇上收敛了唇边的笑意，再度闭上了眼睛。 石青衫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停下吧，父皇要休息了。” 歌声和琵琶声同时停下，玉歌慢步走回来。 石青衫已经起身，玉歌却又道了一句，“公主，皇上还没吃点心呢。” 石青衫的目光只与玉歌交错了一瞬，便了然道：“那你去给端上来一盘，给父皇送去吧。” “是。” 玉歌从食盒中弄出来一个放在盘中，给皇上呈过去，并坐在床边来给皇上夹着吃。 皇上缓缓睁开眼，望着玉歌这张生面孔，却也没有慌张。 玉歌是用左手拿筷子的，可宫女太监只能瞧见她的右半边。 拿筷子的左手迅速点了点太阳穴，然后轻轻闭闭眼，目光往里面的床板边上扫了一眼，随即笑道：“皇上，请吃。” 那一系列动作做的飞快，而皇上也轻扬了一下唇角，玉歌这才放心。 皇上象征性地吃了两口，玉歌便退下了。 这一切都妥当，石青衫便不再逗留，赶紧带着玉歌出宫了。 走出宫门很远，两人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我快吓死了，我小时候调皮也没有这么玩过。”玉歌还觉得惊魂未定，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石青衫行动之时，也是提心吊胆，她望着玉歌笑，“还好你我配合默契。” 两人相望，不禁都笑了。 石青衫忽然问道：“你刚才是想跟皇上说什么？” 方才，石青衫只站在床边，只不过是为了阻挡身后那群人的视线，并没有细看。 “哦，我是在告诉皇上，我将那些可以令他清醒的药膏，涂抹在里侧的床板之下了，如果他不清醒的时候，可以涂抹一下，扛过去。那些药膏不会干的。” 石青衫竖起大拇指，“厉害。” 玉歌笑笑，不免觉得皇上可怜，“皇上的饭菜里，都有少许可以使他神智涣散的药物，这东西长期服用，不疯了也会傻，皇后娘娘毕竟是发妻，怎么会如此歹毒？” 关于这种事情，石青衫也解释不了。 就如同她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前世里，石成欢可以为了那点银子，对她这个亲妹妹下毒手一样。 她无法理解世间这些恶毒之人的心思，因为她从没有做过，恶也从未在心底里起过。 “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其他的，不懂便不懂吧。”石青衫笑笑。 活得那么明白能怎样呢？ 不如糊涂一点，傻一点好了。 她们没有立刻回丞相府，而是去了战王府。 杨昭不在，玉歌便坐着马车去了昭王府，急着把见到皇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 石青衫便将此事告诉了杨择。 “你很厉害啊！做到了我们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杨择宠溺的笑着，屈起食指轻轻刮了下石青衫的鼻尖。 石青衫顺势攥住他的手指，歪头笑问：“那，有什么奖赏吗？王爷。” 另一手搂过石青衫的腰，转了一圈将门踢上，将她压在门后，凑在她耳后轻吐着气。 “把本王送给你，要不要？” 石青衫只感觉耳根子烫得不行，而且弄得她心痒难耐。 她哭笑不得，不禁拍了杨择一把，“你是堂堂王爷，不要总是……总是……” “总是怎么？”杨择依旧凑近她，声音低沉好听，弄得石青衫五迷三道。 石青衫推了他一把，晃了晃发热的脑袋，不禁红着脸笑道：“不要总是勾引我好不好！” 杨择一怔，随即大笑不止。 “你总算看出来我在勾引你了，怎么从来不上钩呢？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败啊……”杨择拉着她的手坐下来，不禁笑叹着。 杨择在倒茶，石青衫托着腮看他，怎么看都觉得，看在眼里拔不出来。 她家男人，可是真好看呐！ “喝茶，你喜欢的。”杨择笑着冲她眨了下眼。 石青衫真是哭笑不得，捧起来茶就喝，嗯，酸酸甜甜，果然是她喜欢的。 “对了，皇上还告诉我一件事，关于诏书。” 杨择浅浅抬眼，“诏书怎么了？” 石青衫声音都压低了，很神秘地眨眼道：“皇上说，诏书已经拟好了，就放在宣明殿的花瓶里。” “哦。”杨择眸光不变，只带了浅淡的笑意，“那是传位给谁呢？” 见杨择没有半分惊喜，石青衫有些兴致缺缺，摇头道：“不知道，时间紧迫，我也没有多嘴去问。” “嗯，少知道一些，会更安全。”杨择忽的笑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05章 先别告诉昭儿 石青衫正低头喝茶，听杨择忽然道：“诏书这件事，你告诉玉歌了吗？” “还没。” “那就先不要告诉昭儿了。” 石青衫诧异抬头，“为什么？” 杨择笑了几声，“刚才不是告诉过你，知道的越少，会越安全吗？” 听到此话，石青衫望着杨择，半响都没吭声。 她觉得眼前的杨择，有自己的深沉心思，并非平日里那个嬉嬉笑笑的杨择。 她忽然，有些怕。 杨择探手过来，轻捏了下她的脸。 “乱想什么？” 石青衫低下头，咕哝着，“没有……” “不要乱想，相信我就好了……” 该相信他吗？可他的态度，似乎有时候很不对劲…… 那么，相信他好了。 正如皇上所言，这是在赌，她就赌杨择值得她相信好了！ 在皇上的床板下，玉歌留了些可以让皇上随时清醒的药膏，可治标不治 人间游梦一场 第506章 册立太子 这后半段话，石青衫完全没能听进去，她只是沉浸在震撼之中。 杨逸要被册立为太子，还要迎娶墨清雅？ 石青衫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发现一切事情仿佛都在脱离既定的轨道而发展着，每一步都让她匪夷所思。 战王府，当石青衫匆匆赶来时，杨昭这才苦笑着，“看来你是从你那丞相父亲那儿知道消息了。” 石青衫平复着呼吸，点点头，“是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若是从前，什么册立太子换皇帝的，石青衫都会觉得和自己没关系。 可从不老山下来，和杨择在一起之后，她感觉到这朝局的变化、天下的分裂与合并，一切都与她这个渺小的人息息相关。 若是天下大乱，每个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她就更别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赚赚小钱了。 杨昭踱着步子，坐下来轻叹着：“墨天耀终于从父皇那里求了圣旨，要册立逸儿做太子了！就是这么回事。” “墨天耀他……从皇上那里求了旨……” 石青衫静下心来想了想，“或许，皇上是听了我的劝告，才这么做的吧。” 杨择和杨昭，纷纷看向她。 她急忙道：“当初我不是去见过皇上，和皇上说了话吗？我告诉皇上，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便先顺从他们，稳住他们，别让他们动了杀心。” “最近一段时间，我和玉歌都没法再进宫去送药，皇上兴许是觉得有危险，所以才答应下来太子之事吧……” 对的，按照这个逻辑推断下去，很有可能是皇上亲口答应下来的。 毕竟不是册立下一任皇帝的圣旨，只不过是个太子，封了也就封了。 “他们选了墨清雅，难道墨氏一族真的要联合起来篡位了吗？”石青衫问着。 杨昭一筹莫展，张开虎口撑在眉心处，“应该是吧……墨清雅算是墨氏一族最厉害的女人了，而且兵部尚书的职位也高，娶墨清雅为太子妃，有利无害……” 石青衫也神色茫然地点了头。 只听杨昭忽而笑得悲哀，“只可惜了逸儿，他那么不喜欢争权夺势，那么不喜欢掺和这些夺嫡之争，我这个三哥，还非要跟他争个你死我活。” 石青衫望着杨昭，见他眉宇之间尽是自嘲之色，不禁沉默。 杨昭也是很难做的，他重情义，对于这些兄弟是最舍不得了。 可若都是杨裕、杨恭、杨嶙之流的兄弟，杨昭尚且能下得了狠心，可偏偏是杨逸。 皇家五个兄弟之中，杨昭和杨逸是从小背着皇后一起玩到大的。 皇后不喜欢所有的兄弟，其他兄弟也讨厌嫡子杨逸，可唯有杨昭愿意和他玩。 杨昭知道杨逸没有争抢之心，杨逸也知道杨昭心地善良，两兄弟感情非常好，可上天总是这么爱捉弄人，谁让他们俩不是从同一个娘亲的肚皮里爬出来的。 从出生就注定着，他们要对立。 这一趟过来，杨择也没有了逗石青衫玩的心思，只是轻声嘱咐着：“我和昭儿还有事要出去，我让流光送你回去。” 似乎有些贪恋地望着杨择的眉眼片刻，石青衫赶紧挪开眼，“好。” 回去的路上，石青衫便生出了一种泰山压在肩上的负重感，压得她难以呼吸。 她掀开马车的车帘，往外望了一眼。 大街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分别，好像般若城一直都是这样繁华的景象。 可石青衫却觉得，这座光鲜亮丽的城下面，是一团越烧越旺的小火。 若是有一天东风吹来，这团火必定一发不可收拾，毁了这座城，毁了玄轻，毁了大家的安逸平静。 似乎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 日子如同流水匆匆而过，册立太子、太子妃的大典，转瞬到来。 大典非常隆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几乎能从大殿门口排到宫门口。 而石青衫作为怀仁公主，便随着杨婼杨妙站在了公主之列。 他们身后，是一众大臣的子女，正巧，是刘昀和刘懿好。 前方，礼官念着一套又一套繁冗的祝词，太子杨逸正接受着众人的朝拜，而这边动静却不小。 见到杨逸成为太子，昔日的情人刘懿好只能站在人群之中远观，想到他等会儿就要牵着那太子妃墨清雅一同出现，她就觉得伤心。 刘懿好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大家千金，更是柔弱得不得了。 情至伤心处，刘懿好的眼泪簌簌而下，手里的帕子全都打湿了。 看着妹妹如此伤心，刘昀心中的火气噌噌噌升上来，不禁想冲出去为妹妹讨个公道。 “墨清雅！她明知道四殿下和我妹妹在一起，还要这样横刀夺爱！” 眼看着刘昀捏着拳头要冲去东宫，杨妙急忙拉住她，一个人的力气不够，石青衫便对石青寒使了个眼色，石青寒这才按住刘昀，不让他胡来。 刘昀目眦欲裂，眼圈泛红，声音很是压抑，“公主，我妹妹也是从小被家里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我也见不得她受这个苦！” “哥，你别说了，也不要为我讨什么公道！” 刘懿好轻轻啜泣着，她深吸一口气，终究是绝望地说着，“这件事，本就没有公道可言。” 石青衫望着泪眼朦胧的刘懿好，心中对她有几分赞许。 从一开始她就没看错，刘懿好确实是个明白人，至少比她哥要明白许多。 刘昀还是很冲动，“哪怕我去跟她拼个你死我活呢，我……” “没用的，刘昀……”杨妙看着刘昀这样，也很心疼，但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了。 “你去了，肯定只有你死，然后连累着你妹妹、你们一家全都送死，还想有什么活路？” 这话当真绝情，连杨婵听了都侧目而视。 看着石青衫这张清清淡淡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刘昀心里的怒火忽然被浇灭，偃旗息鼓像是个败军。 他承认石青衫很厉害，这种绝情的话说的也很有道理。 石青衫轻飘飘地瞥了刘昀一眼，“若冲动有用的话，大家都不用讲道理了。” 轻描淡写几句话就镇住了刘昀，周遭的人都对石青衫生出佩服之意。 人间游梦一场 第507章 太子妃墨清雅 刘昀本就是个喜欢听信片面之言的人，譬如从前他对石青衫的坏印象。 石青衫本也不想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可在这种场合，若想让刘昀停住冲动保住小命的话，这些话当真不算什么。 见刘懿好泪水涟涟，石青衫转过身去，轻轻抚着她的肩头，略微有一丝心疼。 她压低声音，“四殿下他不愿意娶这太子妃的，你也瞧出来了，对不对？” 刘懿好一怔，望向高台之上那道身穿明黄太子服的杨逸，他一点喜色都没有。 刘懿好神色黯然，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没说。 石青衫轻叹一声，“刘小姐，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的真心，只是这时候，四殿下心里恐怕比你更难过，就不要再给他添堵了。” 言尽于此，若刘懿好真的能听懂石青衫的劝告，便不会再和刘昀一起闹出什么动静来了。 大家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册立太子的礼数走完之后，大公主杨珂便带领着几位公主，一同去了墨清雅所在的宫殿里。 大殿之中，宫女进进出出，都在为今天最闪耀的一个女子来忙活。 在宫女的眼中，这墨清雅从出生以来就是好命，投在了墨氏一族，如今能嫁给杨逸，一跃成为这玄轻仅次于皇后的女人，可谓是赢得了人生的大满贯。 公主们有序地进入，墨清雅这便起身迎接。 此时，墨清雅已经梳妆打扮好。 她穿着太子妃的华服，头戴凤冠，那凤冠上的两粒饱满的珍珠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据说那是皇后赏赐的，是墨家祖辈传下来的珍宝，如今送给墨清雅，代表了皇后对她的重视。 墨清雅本就生的美，如今华服逶迤在地，她肤白胜雪，红唇若丹枫红叶一般，从小就养成的心性令她此刻在众位公主面前，显得高贵且不逾越。 杨珂和杨婵年龄长些，便坐了下来，接受墨清雅的一拜。 墨清雅恭敬拜过，两位公主便将各自的贺礼献上。 而石青衫则随着杨妙、杨婼一同，给墨清雅行礼请安，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皇嫂。” 墨清雅是讨厌她的，石青衫心里清楚，可墨清雅看着她在这儿，却一点也没计较，像是很疲惫，不想再计较了。 从前墨清雅在杨昭屁股后面转，不就是为了做太子妃，做皇后吗？ 又不是喜欢杨昭。 如今嫁给杨逸，一样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何乐而不为呢？ 她应该是高兴的，石青衫心中想着。 墨清雅脸上一直挂着清冷高贵的表情，随后由着喜婆牵着离开，说是要抓紧时间了。 望见墨清雅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被喜婆牵着离开了，石青衫偏头望着她出了大门，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明明是墨清雅大喜的日子，可她为什么觉得，墨清雅并不开心呢？ 墨清雅离开，公主们也要赶紧去了。 一路上，石青衫还沉浸在自己的困惑之中。 忽然，杨婵慢下脚步来，和她并成一排。 石青衫微讶异，“二公主……” 杨婵瞥了她一眼，冷嘲道：“还好你有自知之明，没有叫我二皇姐！” “你讨厌我，我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你。”石青衫笑看着她，这话只是陈述，没有一丝挑衅的意思。 杨婵冷笑几声，她慢步走着，放低声音道：“你想知道墨清雅为什么不高兴吧？” 石青衫讶异地望着她。 “墨清雅一直都有野心，但她想自由不受控制，可有墨天耀在掌控着墨氏整个家族，她只能顺从。” “虽然达到了她的目的，可她却发现自己就是墨天耀的提线木偶，”杨婵转过头来看着石青衫，“她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杨婵的话，让石青衫恍然顿悟。 墨清雅她曾想不择手段成为最高贵的女人，可曾经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她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如今她仅仅是墨天耀实现自己狼子野心的一颗棋子，她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心里自然不那么痛快了。 如今她身在太子妃之位，这是墨天耀给她的。 她很清楚，若有一天墨天耀不需要她了，她会随时被弃之如敝履！ 可悲，与虎谋皮，这是墨清雅的可悲！ 石青衫心中震撼同时，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杨婵，“所以二公主，为什么会为我解惑？” 杨婵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来盯着她，目光似有些许复杂。 可她什么话也没说，仅仅是冷哼了一声，便大步往前走去。 “呵……” 石青衫笑了，她竟然觉得杨婵这样，莫名的可爱是怎么回事？ 册立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典在同一天进行，直到半夜，石青衫石青寒才随着石明远才进了家门。 此时她已经饥肠辘辘，正厅里应该早就准备好饭菜了。 正厅里，一大家子人都在，酒忘忧则是面红耳赤，都快哭了似的。 见到石青衫进来，石锦萱笑望着她，却是一脸讽刺。 “青衫，我实在不懂你的善心啊，你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吗？” 累了一整天，听到石锦萱又在挑衅，石明远不由得皱眉：“又在胡说什么！” “父亲，我没有胡说！” 石锦萱指着酒留身后藏着的酒忘忧，望着石青衫，“石青衫，你好好瞧瞧你这个表妹，她可是想跟你抢男人呐！” 石青衫目光一寒，冷视着石锦萱。 可石锦萱更加泼辣起来，“我今天进了国色天香，她也在，有客人认错，称呼她为战王妃娘娘，她可是一点也没有反驳，笑得那叫一个甜呐！” “我喜欢王爷，那是放在明面上的，可这丫头玩阴的！石青衫，你真得领回来一头狼，到时候咬得你遍体鳞伤你都没地方哭去！” 听石锦萱这样说，石青衫根本不相信。 自打酒忘忧进了丞相府，石锦萱就变着花样踩她，如今又想搬弄是非！ 石红绡的凤眸一勾，露出几分冷冽的寒意，“石锦萱说够了吗？说够了就闭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若不是石明远和老太太在这儿，石红绡很有可能抽她两个耳光。 此时，酒忘忧已经躲在酒留身后，哭成了一个泪人。 人间游梦一场 第508章 你要小心了 石青衫望了眼酒忘忧，心中有些为她难过。 从小就是孤儿，好不容易得到爷爷的爱如今又没了，跟着石青衫来到丞相府，却天天被石锦萱欺负。 一想到上次没有理酒忘忧的事情，石青衫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晚饭过后，不欢而散。 石青衫等人都去了酒留那里小坐。 看着酒忘忧仍旧神色郁郁，酒留心疼地搂搂她的肩膀。 “忘忧啊，是姑姑不好，没能让你过上在酒家那种逍遥自在的日子，让你在这丞相府里受了委屈！” 这么安抚，却勾起了酒忘忧心里的悲伤，扑在酒留怀里哭了起来。 酒老太爷这么一去，最难过的并不是酒留这些亲生子女，而是酒忘忧这个常伴身边的养孙女。 酒忘忧的伤心和委屈，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由得都哀叹一口气。 待酒忘忧稍微缓过来 一些，酒留这才拍拍她的肩膀，随即望向石青衫。 “青衫。” “娘。”石青衫回应道。 “青衫，忘忧年纪也不小了，如你和王爷看到有什么合适的世家公子，该给忘忧引荐引荐了。” 其实酒忘忧年纪还小，瞧着丞相府这几个小姐，石梦年去沙场打拼，石红绡还在风花雪月，石锦萱可能会烂在家里没人要，而石青衫还好，她有杨择。 这些小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酒忘忧大。 但她们和酒忘忧不一样，她们尚且有丞相府这颗大树可以遮蔽风浪，再怎么样也能找到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出嫁，可酒忘忧没有靠山，此时只是孤身一人。 与其让她在丞相府受人白眼，不如将她嫁出去，早早有一个家。 石青衫一想，就是这么个道理，便答应下来，“好，我会留心的。” 杨择身边肯定有不少好男子，到时候她会好好帮酒忘忧把把关。 酒忘忧的泪水更加汹涌，她趴在酒留的肩头，抽抽搭搭的说着。 “姑姑，我还不想出嫁，爷爷才刚去了，我还不想出嫁……” 这让酒留更加心疼，“忘忧，总要寻一个好人家，你青衫姐姐和王爷，一定会帮你找一个好人家的，这样你的后半辈子有了依靠，姑姑才能放心啊……” 夜深，酒留担心酒忘忧，便将她留下来住了。 石红绡和石青衫便一同离开，走到清幽的小路上，忽然听得石红绡一声轻笑。 石青衫诧异地看向她，“三姐，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青衫，你别怪姐姐恶毒。” 石红绡望着她，面带几分无奈和讽刺，“虽然你四姐说话没有遮拦，但至少她不会信口开河，至少也是见着点苗头，才敢兴风作浪的。” “三姐，你到底想说什么？”石青衫不想打哑谜。 “锦萱说得那些，我看至少有五分是真的，所以你要留心了。” 石青衫笑了，继续往前走着，“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石红绡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两人都站定。 石红绡的面色，很是认真严肃，“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战王爷实在是个优秀的男人，如果忘忧真的动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你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三姐，可是，她是忘忧啊！”石青衫有些为难，甚至不知该如何说这些话。 如果是别人，她尚且可以有办法直接推开，可那是忘忧，是爷爷生前很牵挂的养孙女，难道让她无情无义地，将一切不好的可能都提前扼杀吗？ 或许石红绡可以做得到，她石青衫，做不到。 “如果你不好好把握，让那些莺莺燕燕有机可乘，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石红绡轻叹了口气，反手挽上石青衫的胳膊，继续往前走着。 寂静的夜晚，石青衫忽然感觉心上很沉重，如今唯有和三姐才能说说心里话。 “从前和他在一起，我没有什么真心的。” 石红绡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什么惊讶。 按照石红绡对感情的老练程度，她早就看得出来最初时，石青衫和杨择之间那种微妙的气场。 最初相识时，看似杨择百般维护、多次亲近石青衫，可他们之间却少了那种情人的亲密和信任，这是石红绡早有察觉的。 “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的的确确已经把心交给他了。” 石红绡望着她，她满脸是甜蜜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和杨择的感情非常好。 正说着，石青衫停顿了很久，她望着天边的凉月，忽而轻笑着：“或许我最初的判断是对的，我这样普普通通，配不上那样金光闪闪的他……” “别胡说了，青衫。” 石红绡拉住她的双手，认真地笑望着她。 “你要记住，除了你，没人能和王爷并肩。除了你，王爷肯定不会再想有第二个人站在他身边。” 相信吧，我们且相信世间真的有爱情这一回事。 我们且将忠诚当做信仰，让杨择证明给我们看。 若他认真了，便一定会天荒地老，不舍不弃。、 大早上，石青衫是笑着从梦中醒来的。 当温茶进来时，瞧见她家小姐抱着被子在傻笑，都惊呆了。 “小姐，你怎么了？” 石青衫这才回神，望向温茶时，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 她才不会告诉温茶，昨晚梦到杨择了。 吃早饭时，她脑子里全是杨择那张嚣张得意的笑脸，一边想还一边发笑，看得温茶都目瞪口呆，心想着等会儿要不要把府医请过来。 早饭过后，石青衫拿起帕子擦擦手，便说道：“我等会儿去战王府。” 梦中的人，醒来之后就要想办法去见他啊。 石青衫笑着，刚起身却见到酒忘忧进来了。 “忘忧，你怎么起来得这么早？” 石青衫本想着，最近酒忘忧实在是遭逢了太多的事情，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的。 “青衫姐姐，不是该去国色天香了吗？我还是能打个算盘的……”酒忘忧笑着，可眼下那团黑青却是掩饰不住。 “今天，我去战王府一趟，要跟王爷商量些事情。” 望着酒忘忧的脸，石青衫竟然觉得有些心虚。 为什么，她想对酒忘忧说谎呢？ 不随便编一个理由的话，难道她要告诉酒忘忧，她是因为想杨择了，所以才去的吗？ 酒忘忧抱着食盒，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望，“我还准备了点心，想着今天去国色天香一起吃……” “忘忧……”石青衫感觉自己喉咙发紧，不知怎么，就很心疼酒忘忧。 她这样，会不会让酒忘忧又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酒忘忧很快扬起笑脸，“没关系的，我就在家里休息好了，姐姐有事就去吧。” 她又提起食盒放在桌上，“这点心本就是给姐姐做的，那姐姐就一起带着吧。” 酒忘忧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石青衫失神了片刻，便带着食盒去了战王府。 人间游梦一场 第509章 试探 战王府，书房。 似有若无的果香味在书房中飘散，石青衫一嗅到便觉得心情大好。 那是她曾经说过，贵族所用的香料味道都太过浓重，来战王府时，便在杨择的书房里四处摆上水果，让这清新的味道取代香料。 没曾想，杨择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书桌上堆着厚厚一摞公文，在这些繁琐的折子文书背后，杨择手捧一册，眉头紧锁。 这样认真专注的杨择，真让石青衫挪不开眼。 “你过来了？” 忽然，杨择抬起头，向她伸出手来，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石青衫的脚步已经足够轻了，奈何杨择的耳力真是好。 石青衫绽开笑颜，迎了上去。 在凌乱的书桌上，她好不容易找出了一处放下手中的食盒。 食盒才刚放稳，她整个人被拦腰往后拖着，坐在了杨择的大腿上。 “喂！你，知不知羞！” 石青衫气笑了，脸也红了。 她抬头一看，这房门还没关呢，谁知道等会儿会有哪个愣头青冲进来。 愣头青一号，流光狠狠打了个喷嚏。 愣头青二号，绯梦狠狠打了个喷嚏。 杨择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像一只猫似的，这儿蹭蹭那儿蹭蹭，最终在她肩窝处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脑袋。 当然了，嘴巴和手仍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杨择的嘴巴似有若无地滑过石青衫的脸颊、嘴唇、耳后，令她心痒难耐，不由得侧了侧脸。 看她害羞的反应，杨择坏坏地笑了，轻轻捏着她手指的骨节，朝桌上抬了下下巴。 “心疼我，给我带了好吃的？” 石青衫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瞬，随即挣脱他的怀抱，将食盒打开，把点心摆出来。 “你看看，好吃吗？” “还没过门，就想着如何做我的贤妻良母了？” 杨择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过来，仰起头来看她，笑容带着几分傲然和漫不经心。 “小姑娘，到时候你嫁过来是要享福的，这些用不着你做。” 那一瞬间，石青衫心中热乎乎的，她似乎很容易被杨择的一句话就感动。 “这样啊，那我还真是幸运。” 石青衫笑笑，作势便要将盘子都收进去，盖上了食盒。 杨择拦住她的手，“虽然我不让你做这些，但如果你做出来了，就一定得给我！” 这个霸道模样，呵…… 石青衫扯了扯唇角，发觉自己笑不出来。 她有点后悔了，她为什么想要拿酒忘忧的点心来试探杨择呢？ 这个，根本没有意义！ 在杨择面前，石青衫是不喜欢撒谎，也不善于撒谎的。 杨择看出她的不对劲来，揽住她的腰望着她，懒洋洋的笑着。 “怎么了？有毒？你若是想害我，我一定让你得手……” 石青衫拍了他一把，“别乱说！” “那是怎么了？” 石青衫微微低下头，片刻又扬起一个笑容，“这是忘忧做的点心，嘱咐我带来，我们一起吃，你尝尝如何……” 杨择一直笑望着她，心虚和愧疚一同涌上心头，令她偏头不敢看杨择。 此时正巧有下人进来送茶，正是石青衫爱喝的果茶。 战王府的下人也都和杨择随意惯了，这会儿还跟石青衫开着玩笑。 “咱们未来的女主子呀，王爷早就吩咐了，以后但凡瞧见您进府啊，一定让奴婢们赶紧准备好果茶送过来。” “呵呵，王爷生怕奴婢们来不及准备，便吩咐全府都换成了果茶，一律不准用其他的茶叶，五小姐，奴婢们可都盼着您快点嫁呢！” 杨择笑看了眼那几个丫鬟，“你们几个倒是嘴甜，有眼色！” 丫鬟们捂嘴笑着，“也不瞧瞧我们都是哪家的丫鬟，当然不能给主子丢人呀！” 杨择扫了石青衫一眼，随即抬了抬下巴，笑道：“表现不错，未来的王妃娘娘带了点心，拿去分了吧！” 丫鬟们自然惊喜，拿了食盒后，还不忘感谢，“奴婢们谢王妃娘娘赏赐！” 离开时，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带上。 嬉嬉闹闹声随着房门的关闭而消失，屋子里安静非常，连那果香都令石青衫心中压抑到不行。 见石青衫久久都不转过脸来，杨择起身，将她的脸硬是掰过来面对自己。 此刻，石青衫眼圈红了，忍着不哭的表情令杨择心疼。 杨择捧起她的脸，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眼睛，轻声道。 “我骂你了吗？” 石青衫抬眼，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我怪你了吗？” 石青衫将嘴唇抿成一字，眼睛眨都没眨，泪珠就悬在眼角。 看着石青衫委屈地像一只小猫，杨择感觉哭笑不得，却被她这个可爱模样逗乐了。 他抬手揉了揉石青衫的头发，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你看，我什么都没说，你却这么伤心，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杨择对着她咬耳朵，“王妃娘娘，这样不好吧？” 石青衫没忍住，唇角弯了一下。 可回想起自己的小心眼来，她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抬起泪眼，瓮声瓮气地。 “我刚才是故意拿给你的……” 杨择好整以暇地笑望着她，“嗯，我也不是无意赏给丫鬟们的。” 石青衫紧抿着唇，半响没吭声，那一滴眼泪没挂住，无声地掉落了。 试探杨择，她这叫办的什么事儿呀！ 杨择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和她面对面坐了下来。 他态度似乎很认真，脸上那一股子野性、邪气的笑却一直在。 “你想问我什么，现在问。” 石青衫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他，努了好几次嘴角，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便作罢，将自己心中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我娘说，是时候该给忘忧找一个合适的男人，给她一个安身之处了……” 杨择点点头，“嗯，这很对，你娘肯定是让你我帮忙吧。” “嗯。”石青衫有气无力，望着他的眼神似乎有话想说，却无从说起。 看着小姑娘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杨择轻笑一声，“合适的男人有很多，我瞧着流光就很好，若你那小表妹不嫌弃，我们便去给她牵一条红线。” “流、流光？” 这个回答，似乎让石青衫始料未及。 “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妥吗？” 杨择又补充道：“若说身份地位，我战王府为流光撑腰，怎么也不算高攀。” 这个思维似乎太跳跃，石青衫抬头低头看了他几眼，这才犹犹豫豫地问着。 “你，你就没有想过……” 人间游梦一场 第510章 我舍不得 “石青衫。” 杨择似乎从未用过这样严肃的口吻叫她的名字，他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不少，只余下三分疏狂和傲然，还有几分认真。 “我，杨择，不会随随便便喜欢女人，喜欢了你，照你的话讲，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哪怕你想逃，我都会把你紧紧绑在身边，不让别的女人有机会靠近我！” 石青衫怔然注视着他半响，又觉得眼眶发红，她背过身子去，轻轻低下头，一句话都没说。 “不想看见我？” 他的声音含笑，一步跨过去站在她面前。 石青衫一直低着头，见他走过来，又往左看去。 杨择轻握住她的肩膀，“真的不想看见我？那我可真的走了？” 石青衫被逗笑，顿了一会儿又抬手捂住眼睛，声音染了哭腔。 “我那么小心眼，你肯定讨厌我了……” 杨择微滞，忽然笑出声来，将石青衫的手拉下来，拥她入怀。 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石青衫的后背，像是给小猫顺毛似的，心中却是心疼不已。 “小姑娘啊，我讨厌别人的方式，就是亲她抱她哄她吗？那有多少姑娘想让我讨厌？” 埋进他的胸膛，被他软声哄着，石青衫的委屈被放成无限大，一下一下地抽泣着。 虽然石青衫也觉得自己这样很怂啊，可有了杨择，她似乎可以肆无忌惮地放声痛哭，因为一切都有杨择来撑着。 一会儿的功夫，杨择把石青衫逗得又哭又笑，那些愧疚和敏感便随着笑声消散。 杨择坐在椅子上，石青衫窝在他的怀中，像是温顺的小猫。 杨择的手不安分地摸摸这里，捏捏那里，惹得石青衫一阵脸红。 “怎么那么没正行！”石青衫拍了下他的手。 手被按住了，杨择抬眼看她，往前一凑，亲了她一口，坏笑道：“跟媳妇儿在一起，难不成要聊聊天下苍生吗？” 石青衫嗔了他一眼，想了想，小手捧住他的脸，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如同他做的那样。 “怎么了？想偷亲我？来，光明正大的亲。” 杨择把脸仰起来。 石青衫没好气地笑了，却真的凑上去亲了一下。 杨择跟着又想亲过来，那张大脸却被石青衫推住。 “哎，我跟你说。” 石青衫的口气，沉了下来，杨择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看她要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你……”石青衫抿抿唇，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再次鼓起勇气来，“不许对别的姑娘这么没正行，我不喜欢。” 杨择的眼底升起一丝光亮，却还是笑着调侃。 “你直接说，你吃醋了不就得了？” “是，我是吃醋。” 石青衫语气坚定，说出口来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低头不看他。 见她竟然真的能把这些话说出口，杨择心中好一个欢儿，还想逗逗她。 杨择的手指缠绕在她的发丝上，笑得风流。 “你不亲我，又不让别人亲我，小姑娘这么霸道了？” 屋子里似乎安静了一瞬，石青衫倏然转脸，吻上了他的唇，主动而热烈，瞬间勾起了杨择心中所有不安分的小火苗。 两人的亲吻，难舍难分，炽烈缠绵。 被杨择吻得七荤八素，他的那双手在她身上点起了一串串小火花，令她感觉浑身发烫，似乎情到浓时，很难控制。 “啊……” 石青衫一声低呼，已经被杨择打横抱起，几步走向床边，将她放在床上，又覆身亲吻下来。 他的吻像是带着几分蚀骨销魂的意味，令石青衫的心跟随着澎湃汹涌，紧张而刺激。 灵巧的手指挑开了她的衣带，一层一层地脱下了她的衣裳。 他忽然离开了她的双唇，脸上带着几分薄笑，再次低头亲吻下去。 “呃……” 石青衫轻咛出声，无法接受杨择湿润的唇舌在她左胸上的挑逗。 她感觉到那灵巧的舌尖在敏感的地方滑过，似乎有一阵电流刺激到了她的神经，令她欲罢不能，心中却又有些畏惧。 杨择的牙齿轻一下重一下地咬着她的左胸，一手还握住她的右胸轻轻揉捏着，带她心中带起阵阵涟漪，细小的低吟也从口中逸出。 这令石青衫感到很羞耻，却像是鼓舞了杨择继续下去。 大掌离开了她胸前的柔软，在她光滑的小腹一路往下滑—— “别！” 石青衫身体僵硬，颤抖的声音透出几分畏惧，令杨择不得不停下动作。 杨择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低低喘息着，情欲涌动的双眼直直地盯着石青衫。 石青衫也大口大口呼吸着，她闭了闭眼，似乎努力在克制自己的畏惧。 见杨择没有继续，石青衫双手搂上他的脖子，亲了一下，轻声道：“我不怕了……” 杨择将她的双手拉下来，低头不去看她，慢慢将她的衣裳穿好。 这令石青衫很是不解，杨择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了…… “你……你生气了？” 杨择平躺在她旁边，身体跟她没有任何接触，低低的喘息声逐渐平息下来，这才再次搂住她的腰肢，埋进她的肩窝。 “对你，我敢生气吗？”低沉的声音含着笑意。 “为什么不敢？” 杨择亲了一下她的侧脸，“我舍不得。” 嗯，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石青衫心上的小花纷纷绽放，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心底对那未知的恐惧，再次主动地贴上了杨择的唇。 杨择一把拉开她，有些哭笑不得，“你干什么？” 石青衫感觉脸一阵发烫，“不是，不是继续……” “别闹，再闹的话，有你哭的。”杨择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随即坐起身来，背对着她轻吐了一口气，然后走回书桌旁，拿起公文来看。 不是他不想吃肉啊，而是小姑娘太害怕了，想吃肉，还得小火先炖肉才行！ 嗯，还是那句话，他舍不得。 如果换成别的女人你试试看，他……他才不会做那些流氓事儿呢！ 石青衫整理好衣裙，起身走到书桌前。 “你，真的不要了？” 石青衫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青楼里的姑娘似的，总觉得自己也太那什么了点，但她怕杨择生气，也不想让杨择委屈，所以，她愿意放低姿态。 人间游梦一场 第511章 福祸相依 杨择捧着书，倒是有几分禁欲的书生气，他抬头轻笑，存了几分逗她的意思。 “还有这么多公务要处理，我能怎么办呢？” 石青衫低头看脚尖，轻哦了一声，“好，那我去国色天香了。” “嗯，我让流光送你。” “不用，我坐马车来的。” 石青衫这便转身离开，杨择深深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后悔，刚才还想再亲一下的，但还是忍住吧，不然……他低下头来，无声地叹口气。 若再亲一下，恐怕他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做些禽兽不如的事儿了！ 还是，再等等这小姑娘长大些吧！ 日光明媚，天气晴好。 石青衫抬头望着晴明的天空，心中却是一片灰暗。 她是不是太矜持保守，惹得杨择不高兴了？ 可是，她已经很主动了，为什么杨择还……还要停下来呢？ 是不是她，真的很没有吸引力？ 石青衫回头望了一眼战王府的匾额，随即带着满心的失落上了马车。 从不老山回来之后，石青衫早就在等着一个人来找她，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的时间。 苏念。 这天，苏念带着石承瑾和一些礼物上门，来到丞相府的这一年多，她倒是越来越懂得如何做一个大户妻妾了，穿着打扮和说话都很得体，不再是从前那个乡野丫头。 “真快，承瑾都这么大了。”石青衫轻轻晃着摇篮，伸出手指点了点石承瑾肉呼呼的小脸，她对这孩子不算喜欢，但不讨厌。 苏念坐的端庄，笑说着：“是，妾身和小少爷能有今天，全仰仗着小姐的风光。” 两人闲话几句，苏念便犹豫着说到了真正的目的。 “小姐，当初您说，如果我愿意的话，生下孩子之后，您会帮我成为大夫人的，不知这个承诺，是否还作数呢？” 石青衫放下拨浪鼓，走到里间的桌子坐下来，苏念跟着走进，就站在一旁。 “你坐。” “谢小姐。”苏念便谦逊有礼地坐了下来。 石青衫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抬眼笑看着她，“苏姨娘，这当然算数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苏念眼中升起一丝光，很是期待。 当初苏念在丞相府可是帮过她们的，石青衫向来有恩必报，何况这是早就承诺了的。 只是石青衫很惊讶，苏念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如今看起来石明远正在走上坡路，可石青衫却清楚得很，若是杨择杨昭他们胜了，石明远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若是墨天耀侥幸得胜，他必然会拿石明远这些人当做洗刷罪名的工具，把所有罪责都推在石明远这些奸臣身上。 卸磨杀驴，按照墨天耀的心性，绝对会来这一招。 所以，石明远一步走错，将来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而苏念此刻却急着想做大夫人，到时候若是被牵连…… 算了，是福是祸，都是苏念的命。 若是她现在百般阻拦，不让苏念做这个大夫人，苏念反倒会怪她。 没有多说其他，“我会向祖母提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让父亲点头的。” 苏念惊喜地起身，三番拜谢后，这才离开。 和石青衫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苏念知道，若是她答应下来的事情，必定会做的。 苏念才期待了没几天，一个对于她而言的噩耗传来了。 一天，石明远忽然宣布，他很快就要迎娶一位新夫人了。 这件事令全府上下都大为震惊，甚至还轰动了整个般若城。 因为石明远再娶的这位，是墨姓女子。 女子年轻貌美，是皇后墨氏的族人，她父亲也是朝中的高官。 听说此事后，苏念来找石青衫哭诉。 可石青衫能有什么办法，这是石明远在向墨天耀表忠心啊！ 娶亲这件事，石明远雷厉风行，几乎隔了几天就把新夫人娶进门了。 这丞相府中，最痛恨新夫人的，便是苏念了。 若不是这位新夫人，苏念也可以成为大夫人，然后将自己的儿子捧成嫡子，一生无忧…… 这件事，石青衫管不了也不想管，她只是清楚，石明远离死不远了。 苏念很是悲伤，“妾身本想坐到大夫人之位，到时候可以保住我们母子平安，也能多帮衬酒夫人和酒姨娘，可现在……” 看在苏念曾经帮助的份上，石青衫安抚了她一句。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至，眼下看这件事，你的确是受了委屈，或许你可以等等看，没准儿是你躲过一劫呢。” 言尽于此。 后来的这几天，玄轻的朝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上一次贪污案中，有很多杨昭门下的官员都被撤职被杀掉，如今填补了新的一批，十中有七都是墨天耀的人。 而如今，朝中原本支持杨昭的高官，竟然也大批量地倒向太子杨逸的阵营。 能支持杨昭杨择的人，寥寥数人，屈指可数。 得知此事后，石青衫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石明远敢敲锣打鼓地娶墨姓女子了。 皇上病重无法上朝，皇后把持后宫，墨天耀控制前朝，太子之位是杨逸的。 如今的局势，谁都无法相信杨昭杨择能取胜啊！ 朝中政事，石青衫只能任由其发展，却无计可施，每天为自己的生意奔波忙碌。 若是战事起，无论是谁都需要用大量的银钱，打仗也是拼钱的时候，所以石青衫此刻要赚更多的钱，好让杨择杨昭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天石青衫和酒忘忧跑了好几个地方收账盘账，一来二去地天色已经黑透了。 坐在马车里，酒忘忧都累得睡着了。 石青衫时不时掀开帘子看，发现这条路会先经过战王府。 自从那一次之后，她很久没有再见过杨择了。 依照石青衫的嘱咐，车夫将马车停在了战王府前。 “到了？” 停车的时候一晃，酒忘忧惊醒了。 石青衫笑说着，“到战王府了，我们先去吃些饭吧，你也累坏了。” “是吗？战王府……”酒忘忧清醒许多，看着石青衫的笑模样，也跟着笑了，“姐姐，这么晚来拜访，会不会不太好？” 石青衫歪着脑袋，笑意更深，“应该不会吧。”随即下了车。 站在战王府门口，石青衫还在想着，若是杨择小心眼还不理她，那么她……她就哄哄他！ 人间游梦一场 第512章 吃软不吃硬 管家一见石青衫进门，便赶紧吩咐人做饭沏茶，恭恭敬敬地迎石青衫进门。 两人坐在正厅中，饭菜都上来了，却迟迟没见杨择人影。 “姐姐，王爷不在吗？”酒忘忧低声问道。 方才没见杨择出来，石青衫心里一下子凉了。 他，真的不想再见她了啊！ 石青衫执起筷子，对酒忘忧一笑，“你饿了吧，来，吃吧。” 她不断地给酒忘忧夹菜，自己却一口都吃不进去。 两人吃饭，竟然安静地都不说话，似乎各有各的心思。 刚吃了没几口，一道高大人影沾染了夜的寒凉，走进了正厅坐下来。 “吃饭都不等我？” 听到他的声音，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酒忘忧笑眯眯地，给杨择倒上了一杯酒，“姐姐心疼我，想让我快点吃到热菜。王爷，快喝杯酒暖暖身子。” 杨择笑睨了石青衫一眼，便端起酒杯慢品起来。 石青衫低头吃了几口米饭，食不知味，轻笑问道：“你刚回来？最近很忙？” “是啊，很忙。” 简短的回复，而非如从前那般拥着她喋喋不休。 石青衫看了他一眼，他吃饭吃菜，都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下。 “王爷，我们今天去收账来着，你不知道，有些商户真是蛮不讲理，我和姐姐还后悔没有带几个打手！” 酒忘忧绘声绘色地说着今天的遭遇，还端起酒杯来。 “是吗？那从战王府带几个过去。” 杨择端酒和酒忘忧轻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王爷海量！” 酒忘忧也笑眯眯地喝光了，又倒满了两杯。 杨择轻笑一声，“你也不赖。” 酒忘忧一直说着笑着，心情似乎比在丞相府好了很多。 在这饭桌上，杨择要么吃饭，要么和酒忘忧喝酒，完全没有跟石青衫再说一句话。 石青衫捏紧了筷子，低头吃饭，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 要相信杨择，相信酒忘忧，不要再那么小心眼。 可她一看到酒忘忧对杨择笑得灿烂，一听到杨择和酒忘忧搭话，她这心里就不舒服，不舒服得很！ 眼不见为净，石青衫一直低头吃饭，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杨择便说道：“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现在回去不安全。” 这便让管家给酒忘忧收拾出一个房间，石青衫直接去了她从前住过的那个大房间。 这一顿饭，石青衫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非常撑，她躺在床上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身坐起来，望着窗外的明月，思忖了好久，便出了门去找杨择。 她问了管家，听说杨择在书房里，她这就去了。 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知杨择是不是还那么冷冷淡淡地对她，但是…… 她不是做好准备，要哄哄他的吗？ 一直以来都是杨择迁就着她，她为什么不能低一次头呢？ 站在书房门前，石青衫先敲了敲门。 “是我。”她先开口。 “进来。” 听到杨择说话，她这才推门进去。 正如那天的场景，杨择又埋头在一堆公文之中，见她进来这才抬头笑问一声，“你还用敲门？” 随即又低下头去看公文。 满心的紧张，被杨择这句话化解了不少。 她缓步走上前去，轻声道：“在忙？” “嗯。”杨择没有抬头。 从石青衫这里看过去，杨择眉头紧锁，似乎很专注地在看公文。 如此，她便不好多打扰，便坐在一旁的桌边，瞧见桌上放着的笔墨纸砚，一时技痒，便执笔写起字来。 杨择在看公文，时不时皱眉批注，而石青衫在认真写字。 一写起字来，石青衫躁动不安的心便平静下来，可以全情投入。 杨择偶尔抬头看了一眼，望见石青衫侧脸十分专注安静，手中笔走游龙，将每一个字的精魂都在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杨择轻笑着，这样的石青衫真美。 他低下头看公文，心中又想了想。 不对，哪样的石青衫都美，他都爱。 可今天这些公文堆积在这里，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写完一幅字，石青衫抬头看过去，不由得又是一阵失落。 杨择还在埋头看文，完全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心中失落不已，可石青衫还在心里鼓励着自己，便拿着字走上前去，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我写好了一幅字。” “嗯。”他没抬头。 这样冷漠的态度，令石青衫感觉很不舒服，她又道：“你能帮我看看，写得如何？” 杨择手下的笔写了好一段，这才抬头拿过那张字来。 他抬头看了石青衫一眼，这小姑娘正紧张又期待地望着自己。 忽然想到，石青衫这丫头一愧疚起来，肯定会主动亲亲抱抱来哄自己，杨择这坏劲儿又上来了。 他绷着脸，不咸不淡地说着：“字迹工整，但是没有什么看头。” 说着，便将字放到一边，又装模作样地拿起公文来看，其实一直在等着石青衫主动求和，最好来亲他一下。 杨择心里喜滋滋地等待着，谁料旁边哗啦哗啦响动着，似乎带着很大的怒意。 他抬头便诧异地望着石青衫，只见这丫头神色淡淡，压着火气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了一旁的纸篓里，便向门口走去。 “站住！”杨择起身。 石青衫站定，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冷然的笑容。 “王爷看不上的字，留着也没什么用。” 话一说完，便夺门而出。 石青衫一边跑走，气得抿紧了嘴唇，生怕自己冲回去说出点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她明明已经很低声下气地去求和了，为什么杨择还要这样冷漠？ 她一想到在饭桌上，杨择和酒忘忧碰酒谈笑，满心的嫉妒都要让她发狂了，她怎么还能将那些好听话说出口？ 是的，石青衫吃软不吃硬。 杨择嘶了一声，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横了？怎么这么无法无天，还敢给他甩脸子了？ 他这心里越想越气，扔了公文便要追出去。 对的，气得想哄哄她。 他生气就生气吧，他就是舍不得让石青衫生气。 此时，丫鬟端着安神茶进了门，瞧见杨择正要往外冲，便惊得往旁边一躲。 “王爷，您这是……” 人间游梦一场 第513章 夜里风波起 见丫鬟端着的托盘中有安神茶，杨择双手叉腰干瞪着月下石青衫消失不见的背影而眼气，他将安神茶端起来，一口闷下去。 这口气还是没浇下去！ 不行，这个女人不能惯着！ 杨择想了想，又折回书桌旁坐了下来，盯着公文，但怎么感觉公文上都有石青衫的脸。 看杨择把安神茶一口干下去，丫鬟都惊得咽了咽口水，知道这是主子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王爷，今天是回您的房间，还是去五小姐那里？奴婢好吩咐下去，为您收拾床铺……” “去她房间干什么！” 杨择臭着一张脸，吓得丫鬟连忙退下。 照这个情势可了不得，以后娶过门来还了得？ “这个女人，都是惯出来的！” 杨择气哼哼地自言自语，心里盘算着，等忙过这一阵子，要不娶了这小姑娘算了，省得干看着肉吃不到…… 最近以来，杨择着实在忙，如今手头的公文堆积如山，石青衫来了两次，他都还没弄完。 这个晚上把石青衫惹生气了，杨择索性就在书房看公文。 越到后半夜，杨择越觉得昏昏沉沉，兴许是该睡了。 他很困，但也感觉到身体火烧火燎的，可是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趁着还清醒的时候，杨择便放下手边的事儿，回了自己的卧房。 他进门来都没点灯，感觉浑身燥热不堪，便直接将上身脱了个精光，准备睡觉。 走到床边，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瞧见床上似乎有一个玲珑有致的身体在扭动着。 他脑子一个激灵，难不成是小姑娘来主动示好？ 杨择抬手搭了下额头，昏昏沉沉地什么都看不清，他犹自笑了。 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开窍了？ 身上的燥热，让杨择迫不及待地走到床边，他猛然掀起被子，床上那具白花花的身躯似乎刺激了杨择的感官，令他身上的热度更加升高。 她背着身子，后背光滑白嫩，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枕头上，这香艳的一幕看的杨择热血沸腾，便俯下身去。 他的手几乎就要碰触到女人的身体，但却生生停下了。 离近了之后，他嗅到一丝香味，这是这女人身上的。 非常妖艳的味道，像是专门勾引人用的那种香。 石青衫她，从不可能用这种香。 意识混沌，可杨择残存了最后一丝理智，他收回手来，连忙将地上扔着的衣裳穿起来。 床上那个女人扭动着身躯，似乎有着不安和躁动。 杨择刚把衣裳拉好，那具玲珑的身躯就缠绕在他的身上来，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大腿，还把一双红唇往他脸上贴。 借着淡淡的月光，模糊之中杨择瞧清楚这女人的脸。 酒忘忧？ 杨择一把推开，直接把酒忘忧推得摔倒了地上，摔得胳膊都疼。 哪怕是晕晕沉沉的时候，杨择的力量也并非常人可比。 他捂着脑袋，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去，径直去了后院，拿起一桶凉水就浇在自己身上。 摔在地上的酒忘忧，眼中的情欲褪去，趴在地上轻轻喘息着，似乎也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没一会儿功夫，杨择又回来了。 酒忘忧满怀期待地望过去，一件衣裳飞过来，遮蔽了她身体的重要部位。 此刻的杨择，已经被那一桶凉水浇了个透心凉，恢复了神智。 他依旧没有点亮烛火，只是望着窗外，冷冷说道：“今天的事，不许告诉石青衫。” 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杨择知道，石青衫心思敏感，知道了之后一定会很伤心。 他不愿看到石青衫不开心。 酒忘忧哆哆嗦嗦地去穿衣裳，身体发颤着扑到了桌子边，拿起一壶茶水就往自己脸上泼，身子忍不住地颤抖，似乎有什么被克制住了。 她双手伏在桌上，流着泪水，颤声道：“王爷，我，我刚才……好像被下了药！” 杨择这才侧目看了她一眼，无喜无怒。 “嗯。” 只是轻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杨择去了书房，回想着刚才究竟是怎么了。 对，一定是被人下了药，可回来之后，他吃饭喝酒，都是在自己府中。 又或者，问题出在那杯安神茶上？ 难不成，府里有墨天耀的眼线？ 为了避免有别人的眼线混进来，他这里人数不多，都是可信之人。 若这人是酒忘忧，他又该怎么办呢？ 杀了酒忘忧，他倒是不会心软，但这样的话，石青衫一定不愿意的。 而且，这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那股劲儿还没下去，杨择头疼地扶着脑袋。 酒忘忧已经出了杨择的房间，绯梦立刻带人进去清理。 一番清理过后，绯梦过来禀报：“王爷，都收拾好了，您去睡吧。” “嗯……”杨择拖长了调子，刚想起身，又回想起那令他作呕的香味，便不想再回去。 “今天在书房睡。” 这个晚上，石青衫生着气，却迷迷糊糊睡着了，还睡的很香，完全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大早上，石青衫没想跟杨择打招呼，直接去敲酒忘忧的门，想叫着她偷偷走了算了，结果没见到她人。 石青衫抓着一个丫鬟问道：“她去哪儿了？” 丫鬟支支吾吾，石青衫的脸色便沉下来，故意吓唬吓唬她。 丫鬟小声回答道：“昨儿半夜，酒小姐哭着离开了。” “怎么回事？”石青衫惊诧。 丫鬟似乎还想隐瞒，石青衫便道：“快点说。” 不敢得罪未来的王府女主人，丫鬟便一五一十地说了，“昨天我们都瞧见，酒小姐从王爷的卧房跑出来，衣裳似乎……总之就哭着离开……” “金雪！” 绯梦的一声喝，令小丫鬟吓得身子颤了颤。 只见绯梦走过来，抬手就要打，“还敢在小姐面前胡说八道！” 昨晚酒忘忧离开的太突然，好多守夜的丫鬟仆从都瞧见了，绯梦还没来得及嘱咐大家，这就露馅了。 那个巴掌没有落到小丫鬟的脸上，是被石青衫拦住了。 绯梦轻轻皱眉，看向石青衫，“小姐，这丫头随意编排……” 人间游梦一场 第514章 是我对不起你 “那么绯梦，你告诉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石青衫的笑容平静。 就是这样一张温柔无害的脸，让绯梦看着也不敢胡乱编谎，她实在是没说过瞎话。 见绯梦没有说话，石青衫勾起一抹讽刺又悲凉的笑，离开了战王府。 正如杨择所想，石青衫心思敏感，若是让她知道了，就算没发生什么，也会介怀。 已经千方百计地瞒着，却还是这么轻易地让她知道了。 石青衫先是回了丞相府，发现酒忘忧就在房间里。 酒忘忧眼圈通红，看来是哭了一个晚上。 “忘忧，你怎么先回来了……” 石青衫轻扯出一抹笑，她自己都知道此刻这个笑容有多难看。 可酒忘忧不是什么随便的女人，不是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她是外公在这世上的牵挂，她必须得顾忌着这个小表妹。 酒忘忧抬起头，泪流满面地望着她，“青衫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说着，酒忘忧身子往前一倾，便跪了下来。 听到那对不起三个字，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悲凉顿时弥漫了心房。 “所以，你做了什么？” 又或者可以说，他们做了什么？ 酒忘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缓过劲儿来这才说着。 “昨天晚上，我似乎被下了药，不知怎的就被扔到了一个房间，后来王爷就走进来……” “幸亏王爷清醒，把我推开了，否则我们就酿成大错了！” 原来，原来没有出什么大事…… 石青衫一边庆幸着，一边又非常介怀着。 但她很是悲哀，她不知道该去怪谁。 酒忘忧说了，她被人下了药，杨择也把她推开了，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那么酒忘忧忽略的细节呢？ 杨择真的一点都没碰到她吗？也没看到她的身体吗？那个时候，杨择真的一点都没有动心吗？杨择他…… 这些细节一细细琢磨，都快让石青衫头疼欲裂，像是要炸开似的。 她不敢再想，不敢再想…… “别跪着了，你肯定一晚上没睡，好好休息吧。” 石青衫不想去碰酒忘忧，她一想到那些令她窒息的事情，就不想和酒忘忧或者杨择有任何肢体接触。 对的，杨择太了解她了，她很介意这些！ 可她不怪酒忘忧，也怪不着杨择，她甚至，连那个下药的人都无力责怪。 她什么都不想追究，只是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很疼。 刚出了酒忘忧的院子，便遇到了石锦萱。 石锦萱上下打量着石青衫，忽而讽刺地笑了，而且还拦住了她的去路。 石青衫的声音很冷，没有看她。 “让开。” 石锦萱双手环胸，讽刺道：“怎么样，这次知道自己是引狼入室了吧？” 石青衫微微拧眉，冷视着她，“你胡说什么？” 石锦萱的表情夸张，“酒忘忧昨天半夜哭着从战王府跑回来，丞相府的人谁不知道？估计今天就能传遍般若城了吧？” 石青衫神色微凝，没有不透风的墙，豪门大户守夜的人也很多，知道也是正常的。 石锦萱一脸怜悯，摇摇头走掉，还不忘念叨着。 “早就告诉你她是一头狼，你还敢往身边放着，我就看着她啊，把王爷抢走！” 最后这一句，实在是刺痛了石青衫的心。 她拼命喘着气，感觉自己身体都在发颤，快步回了青衫院。 …… 风平浪静的几天，让石青衫隐隐觉得很是诡异。 在这种节骨眼上，般若城怎么会有这样太平的时候呢？ 果不其然，风浪终于袭来。 这天夜里，石明远接到宫里的传召，匆匆进宫了。 当时温茶偷听了几句，听说是宫里传话下来，说是皇上快不行了，宣召文武百官快些进宫。 “青衫，我担心杨昭他，会不会受不了……”玉歌在屋子里急的来回走，却又无计可施。 石青衫趴在窗子边，一半侧脸被屋里的烛光照亮，露出安静的神色，另一半侧脸隐在夜色之中。 她仰头望着夜空，漆黑一片，没有一颗星子出来做点缀，好像是怕了这样浓黑的夜。 这样的夜晚，谁人能不惧怕呢？ 此时，有人敲门进来，是酒忘忧。 “青衫姐姐，玉歌姐姐，我听丫鬟说，宫里出事了？”酒忘忧疾步走过来，也是一脸惊讶。 玉歌点点头，烦恼得又坐下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在这里，应该什么都做不了吧……”酒忘忧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咚咚咚！ “五小姐。” 断弦又匆匆进来，将一封书信交给石青衫，“小姐，宫里有人送信来。” “是来报什么信的？”酒忘忧好奇道。 石青衫低头看着信封，轻轻皱眉，望着断弦，“送信的人，和刚才来给父亲报信的人，不是一波吧？” “不是，他们穿常服来的，拿着金玉宫的腰牌。”断弦言简意赅。 “你确认过了？” 断弦点头，“我知道怎么辨认宫里的腰牌。” 像是温茶断弦这些丫鬟，都是大宅院的丫鬟，对于宫里的东西不陌生，尤其是这些代表身份的。 “姐姐，你快瞧瞧是怎么回事。”酒忘忧也急道。 玉歌赶紧凑过来，她现在也想知道一切和杨昭有关的事情。 石青衫的手指在信封口摸了几遍，随即望着玉歌道：“玉歌，咱们先去你房里拿些常用的伤药，等会儿我叫人送去给流光绯梦，让他们带进宫。” 她拉着玉歌的胳膊就疾步出门，一边跟酒忘忧道：“忘忧，晚上你们都好好待在丞相府别出来，以免遇到危险。” “好。”酒忘忧连忙点头，不敢多耽误。 到了玉歌的房间，玉歌将伤药都拿齐了，仍旧心神不宁道：“我们为什么要送伤药啊？难道他们会在皇宫中受伤吗？真的有人，这么大胆？这是信上的指示吗？” “不知道，有备无患。” 石青衫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拆信来看。 玉歌好奇地凑过去，“刚才为什么不赶紧看？” 石青衫抬头看了玉歌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继续看信。 看过信上的内容，玉歌轻皱眉，“姑姑让我们进宫一趟……” 玉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不成是杨昭有什么……” 人间游梦一场 第515章 钉板 看着玉歌已经慌了，石青衫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些安定的力量。 石青衫稍一凝神，细细思忖着。 在今夜这个非常时刻，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必定是要宫变了。 若真是如此，那墨天耀很有可能拿她们俩在杨择杨昭跟前做文章，所以玉贤妃这是想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玉贤妃敢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她们进宫，代表着她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宫里会比丞相府安全。 既然如此，此时只好听从玉贤妃的话了。 “走，我们进宫。” 石青衫不再犹豫，偷偷带着玉歌这就进宫去了。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酒留她们，生怕她们担心，更怕她们会声张。 玉贤妃做的准备很妥当，在皇宫的西宫门，有太监接应她们，假装她们是宫女，便从此处带进皇宫。 巍峨壮观的皇宫大殿，守卫森严，虽然与平时并无二致，但每个人都嗅到了紧张的气氛。 浓重的夜色之中，从宫门口大步流星走进来两道高大的身影，正是漏夜赶来的杨择和杨昭。 两人孤身前往，凡是能伤人的兵刃都在进宫门时被卸下了。 他们脚步匆匆，踏着一寸寸清寒的月光走向灯火通明的大殿。 “皇叔，你说他们今晚会动手吗？”杨昭面色肃然，低声问道。 杨择唇角微弯，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也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今晚，是个好机会吧。” “他们，会埋伏在哪儿？”杨昭紧紧盯着大殿紧闭的大门，仿佛要看穿里面的场景似的。 杨择轻笑着摇头，如黑曜石般的双眸在暗夜之中散发着更加寒冽的光芒，他们走到门前。 “进去，便什么都知道了。” 宫殿门口，有太监进去通传后，这才将他们迎了进去，太监自己慢回身，退出了大殿，轻轻带上了殿门。 殿门关闭时，发出吱呀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将死的老人从喉咙中发出的难听刺耳的声响似的。 外殿之中，灯火通明亮着，空无一人。 杨昭望向通往内殿的门，高喊一声：“父皇，儿臣杨昭前来拜见。” 屋里寂静无声，连日夜不离的皇后都不在。 杨择和杨昭对视一眼，下一瞬，余光便瞧见通往内殿小门那边有一处高大的阴影压过来。 他们轻蹙眉头，转头一看，便见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慢慢走来，那张冷漠且凶狠的面庞也渐渐清晰。 他身体精壮，穿着朝服，一步一移满是凌人的气势。 他不喜不笑，带着几分令人胆寒的气魄，那双充满野心的眼睛，正望着杨择和杨昭，仿佛带着些许碾压于人的傲然之色。 “凌威将军，比我们来得更早啊？” 杨择摸着下巴，低低笑着。 果然吧，这个老狐狸，是想来个瓮中捉鳖！ 墨天耀冷然笑了，双手负在身后，宽阔的胸膛挺得很直，完全没有拜见的意思。 “三殿下，战王爷，下官失礼了。” 杨昭冷笑道：“还以为墨将军一介武夫，不知失礼二字是什么意思呢！” 墨天耀望向杨昭，目光一凛，却只露出几分不屑的笑意。 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真不知道杨择当初为什么选择了他！墨天耀心中如是想道。 “二位，不是来瞧皇上的吗？请。”墨天耀做请的手势，先行朝着内殿走过去。 杨昭长眸微眯，握紧的拳头已经咯吱作响。 看来墨天耀早有准备，不知皇上落在他的手中会怎样。 心里越想越着急，杨昭已经足够沉稳，快步跟上。 内殿如从前那般，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皇上也躺在床上，还是那副昏迷的老样子。 可令杨昭和杨择有些镇定不了的是—— 石青衫和玉歌被绑在皇上的床边，手脚被束缚，嘴巴也被堵上！ 而且，她们的脚下两步远的距离，各自放着一块钉板，看起来很是瘆人。 “墨天耀！” 杨昭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三个字，若不是旁边有杨择拉着，他恐怕真的忍不了了。 杨择的神色也微变，笑容凝在唇边，一直隐忍着。 看起来这两个人都被刺激到了，墨天耀这心情才算好了不少。 他阴阴地冷笑着，如鹞鹰般犀利的眸子一一扫过他们俩。 “看来你们还是在乎这两个女人的，那我就没有白费功夫！” “墨天耀，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杨昭已经气到发疯，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打。 杨择死死拖住杨昭，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墨将军，说说你今天这是为什么。” 他的余光似有若无地飘过石青衫和玉歌，幸好她们没有被虐待，现在只好拖延时间了。 说起这个，墨天耀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当日，我差一点就得手了，偏偏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呵呵……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杨嶙那个蠢货推出来，当替死鬼了！” 此刻的墨天耀，话的确比平时多了不少。 他似乎觉得自己没有对手，忽然发现世上还有杨择足以匹敌，便觉得畅快。 畅快同时，更是把杨择恨得牙痒痒。 如今此举，便是报复。 当初他撺掇着杨嶙造反，就差一点成功了，却是被杨择杨昭给阻拦了。 他不仅没有成功，竟然又被皇上和杨择阴着弄回赤焰边境的军营去了。 这口恶气，他憋了快一年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杨择垂下眸子，沉声笑个不停。 余光瞥见石青衫，她没有一点焦灼，反而很是平静。 杨择背在身后的双手，捏起了一把冷汗。 他要怎么样？他能怎么样？ 难道拿石青衫的性命，来做赌注吗？ 不可以！这一把，他必须得赢才行！ “别废话了！”墨天耀忽然冷喝一声，令得杨择和杨昭的心也紧了起来。 只见墨天耀目光冷然又嚣张，指了指那块钉板，“若你们不来跪在我面前求饶，便是你们的女人来了！” 说话间，墨天耀手里便多了一把匕首，他在手中把玩着，似乎随时可以将匕首飞出去，割断石青衫玉歌手上的绳子，直接让她们跪在身前的钉板上。 人间游梦一场 第516章 恶毒和血腥，由我来 瞧见眼前那钉板上，有着细细密密的钢钉，令人望而生畏。 石青衫的后背上冒出阵阵冷汗，她望向杨择，目光悲戚，轻轻摇着头。 别过来，宁愿受苦受难的人是我。 两人之间，不过十几步远的距离，却犹如隔山跨海。 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平日里那般宠溺的微笑。 我的小姑娘，那你别怕，一切都有我挡着。 外面有着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是有很多人的脚步声。 墨天耀的眉头轻轻蹙起，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 他扬起匕首，“快点，我的耐心没剩多少……” 眼见着那匕首随时都要被甩出去，令杨择和杨昭都提心吊胆。 杨昭的脚已经迈出去一步，似乎要从了墨天耀的意思，可就在此时，杨择不动声色地将他往后推了一把，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大家似乎从未见过杨择这样羁傲的人会跪过谁。 杨昭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捏住了双手。 石青衫低头俯视着杨择，眼前渐渐浮现出薄薄的水雾来。 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她的心酸涩无比。 她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将泪珠子眨掉，眼前复又清明，瞧清楚了杨择那张脸上，仍旧挂着三分淡然的笑意。 见到昔日的竞争对手跪在自己面前，墨天耀的心里似乎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常站在高处的人就是如此，他们不容许有人敢冒犯自己的权威，更不允许有人与他们平分一个山头。 在他们的意识之中，他们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王者，独一无二。 可杨择的出现，却打破了墨天耀心中既定的认知。 所以，墨天耀和杨择之间，必定是一山不容二虎的结局。 尽管是跪下来，杨择的脸上也没有半分屈辱的表情，反而挂着一派云淡风轻的笑容，一点点地往钉板处挪去。 “只不过是下跪而已，为了我的女人，这算什么呢！” 听得此番儿女情长之语，墨天耀脸上全是讽刺的笑容。 杨择不过就是这种货色，儿女情长，胸无大志！ 为了个女人，就能把自己身为男人的气节都丢掉。 “我还道，战王爷会是怎样的人物！不过也是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匍匐在我脚下……” 墨天耀一声声冷笑着，极尽羞辱之意。 杨择则是一派纨绔公子的做派，跪就跪了，好像也没什么的。 就是这样一步一挪，杨择无限接近那钉板，同时也离墨天耀非常近。 就在墨天耀被杨择那副悠然的神态所蒙骗、有些慌神之时，杨择目光一凛，左手抓起一个钉板，奋力跳起，就朝着墨天耀的面门砸过去。 见那些尖利的钢钉离自己的眼球只差一指的距离，墨天耀大惊，抬起手掌，直接扣在那块钉板上，手掌顿时鲜血淋漓，甩开那个钉板。 墨天耀望着杨择，怒气冲天。 杨择歪着头，坏笑中藏着几分冷意，他往门边撤一步，又攻上前去，将另一块钉板甩出去。 就在墨天耀忙着接杨择的攻击时，杨昭已经飞奔到床边，解开了石青衫和玉歌的束缚。 “你们没事吧，那边有个小门，快点从那儿逃出去！”杨昭一边解着绳子，一边低声嘱咐着。 现在，外面是不是自己人还不清楚，从正门逃出去，没准就是羊入虎口。 杨昭轻轻拍了下玉歌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即转身要离去。 “哎。” 玉歌拉住杨昭的手，从宽大的袖管之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她凑过去轻声道：“若是实在对付不了墨天耀，就把这瓶药粉洒在他身上。” 杨昭握紧了药瓶，重重点头，便立刻去帮杨择。 她们俩在这儿，只会给他们添麻烦，于是两人选择快些逃走。 可望着瘫在病床上的皇上，玉歌又觉得于心不忍。 石青衫拉住玉歌的胳膊，“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玉歌是医者仁心，石青衫则是善心，两人不相上下。 可此刻情况危急，按照石青衫的判断，墨天耀不可能会对皇上下手，因为他还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圣旨。 两人正要从小门逃离，只听得一声痛苦的低吟响起，惊得两人连忙回头看。 墨天耀痛苦地倒在地上，似乎浑身都不能动弹，面部表情那叫一个扭曲，那叫一个愤怒。 旁边站着的杨昭，很不合时宜的，乐得笑出声来，他朝着玉歌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左腿嘚瑟地摇晃着。 “玉歌，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这一小瓶药粉洒在了墨天耀身上，他全身麻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忽然倒在地上任人宰割，他望着杨择的眼神，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墨天耀狠声道：“杨择，你不敢杀我！外面，全都是我的人！” 杨择脚尖没怎么发力，将墨天耀扔在地上的匕首震得弹了起来，他抬手稳稳接住，如墨天耀方才那般把玩在手中，不过这一次，他脸上带着弑杀的残忍笑容，掀了衣袍半蹲在墨天耀身侧。 杨择看了杨昭，“昭儿，你准备出去。” 杨昭再度看了眼命如蝼蚁般的墨天耀，随即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大门去。 “玉歌，你去看看皇上。” “是。”玉歌乖乖从命，走向床边开始诊治。 杨择的目光转向石青衫，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过来。” 石青衫依言走过去，“你……” “先别说话。” 杨择拉着她的手蹲下来，将她的脸按进自己的胸膛，单手捂住她的后脑勺。 他的声音轻柔无比，“你永远是美好的，所有的恶毒和血腥，都由我来……” “啊！” 一声痛苦扭曲的尖叫，消失在刀子插入血肉中的闷声中。 趴在杨择的胸膛，石青衫感觉到了十足的安心。 杨择将刀子戳进了墨天耀的心脏，那个动作似乎牵动了石青衫敏感的神经，令她的心也是一滞。 可石青衫没有半分好奇，她并没有推开杨择的手，非要看个究竟。 正如杨择了解的那般，她怕这样的血腥和杀戮，所以一切都由杨择来为她阻挡。 好吧，那我就安心躲在你搭起的港湾，不去面对那些令人心惊的风浪。 人间游梦一场 第517章 干一票大的 杀人只在眨眼间，正在床边急着救人的玉歌，听到墨天耀呼吸瞬间停滞之时，心中却也是咯噔一下。 但玉歌是理智的，她捏紧了手中的银针，她深深知道，不是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值得她顾惜，墨天耀的就不是。 银针有条不紊地落在了皇上的身体，令这具枯朽的身躯渐渐好转，而玉歌从始至终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否则，岂不是要白白辜负杨择支开她的一番好意了？ 说起来，杨择当真有个做老大的样子，他不光护着石青衫一个人，还顾念着玉歌。 “好了。” 杨择放开石青衫。 石青衫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想着去看一眼墨天耀的死状。 两人走到床前，杨择问道：“皇上还好吗？” 玉歌眉头紧锁，“最近服用的药量太大，我们也送不进来解药，毒性在体内扩散很快，我正在想办法。” 她拿出许多古怪的药材给皇上喂了进去，银针也在皇上的前胸飞快地刺着，看起来很是沉稳。 不过玉歌又回过头来，“我暂时可以稳住，先去去毒。” 如此，杨择便能放心了。 “玉歌，你在这里照看皇上，我和她要出去一趟。” 杨择拉起石青衫，就要从小门离开。 可石青衫仍有犹疑，望着通往外殿的门，“可是，三殿下在外面……” “不会有危险的。” 说罢，杨择便带着石青衫离开。 春寒料峭，夜晚的寒意侵入骨髓，冻得人牙齿都打颤。 杨择对皇宫的地形太过熟悉是，尽管此刻守卫森严，他也能躲得过那么多视线，顺利进入宣明殿的外殿。 夜里，外殿是不点灯的，只有零星的月光洒进来，勉强照清楚脚下的路。 站在空旷的外殿之中，石青衫有些疑惑，“宣明殿……” 杨择对上她的视线，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皇上不醒，只有圣旨，才能服众。” 如石青衫之前所言，杨择直奔外殿中摆放着的第三个巨大花瓶。 这花瓶深不见底，宫人也不会清扫里面，怪不得皇上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进去。 大殿之中栽种着树木一般高大的绿植，杨择挑了一根最长的纸条，拔掉了上面的枝叶，插进那花瓶之中。 对于杨择而言，拿到花瓶中的圣旨，根本没费什么力气。 明黄色的圣旨，似乎在黑暗之中都发着光，紧紧地吸引着石青衫的目光。 是杨择先将圣旨打开来看，只略略扫了一眼，便歪头轻笑一声，不明其意。 “怎么了？”石青衫问着。 杨择抬头望向她，忽然带着几分小孩恶作剧般的坏笑。 “小姑娘，敢不敢跟我干票大的？” 石青衫轻轻皱眉，“干什么？” “篡改圣旨！” “……什，什么？？” …… 皇上的寝殿之外，站满了人，文武百官都跪倒在地，领头的那个便是皇后。 皇后抬袖掩唇，面色哀戚，声音哽咽，但是若近前的人看的话，便瞧见她目光闪烁着兴奋之意。 “列为臣工，深夜将各位急唤到宫中来，实属无奈，皇上的龙体实在是……” 皇后哽咽地说不下去，众位大臣也悲呼着，忙磕了个头，让皇后宽心。 看起来皇后因为过度哀伤，连站都站都站不稳，还得有人扶着。 她拿着绢子擦了擦眼睛，随即道：“不管以后皇上如何，这玄轻国若是想继续繁荣昌盛，必定要推选出一位明主出来，皇上迟迟没有下旨，也叫本宫很为难……” 此话一出，墨清雅的父亲墨尚书立刻站出来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忧，皇上既已立了四殿下为太子，必定是属意太子殿下的。自古以来，太子承袭皇位，天经地义！” 那石明远也巴不得在这时候，赶紧跳出来巴结巴结今后的新帝，“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才思敏捷，能得到皇上的赏识做到储君之位，必定有其过人之处，若太子殿下即位，臣等必定尽忠报效！” 群臣纷纷附和，一时间都冲淡了皇上病重的晦气，满是迎接新帝登基的喜悦。 而这话题的中心，太子杨逸，则是没有一点笑容，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任由他的母后摆布。 若是按照杨逸的性子，他大抵不会配合皇后这样为所欲为，他宁愿去死。 只不过他那亲生母后告诉他，如果他敢乱来，刘懿好也会香消玉殒。 他敢乱来吗？他什么都不敢做！ 皇后垂下头，耳畔听着群臣的呼喊声，唇角带起一丝笑意。 现在，只等着墨天耀将杨择和杨昭杀死在里面，顺便给他们扣上一个弑君的罪名，如此杨逸登上帝位，便顺利无阻了。 大殿的门吱呀被打开，皇后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在欢呼雀跃着，她按耐住兴奋的心情，转过身看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怎么会是杨昭？ 为什么杨昭会好端端的走出来，墨天耀呢？他怎么没杀了这个小杂种…… “昭儿，你什么时候来的？”皇后皮笑肉不笑，脸上那副冷然的表情令人生畏。 杨昭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双手掐在腰间，带着几分杨择式的淡然笑容。 “母后，儿臣来探望父皇，难道您不知道吗？” 皇后微有愠怒，冷哼一声，“你这叫什么话！” 皇后的心似乎有些慌乱，竟然忘记了杨昭没有行礼，而且这样大胆而放肆。 杨昭一扫大殿前跪着的文武百官，摸着下巴笑了，“正在选新皇帝吗？难道这件事，不是由父皇做主，而是你们人人都可以掺和一脚了？呵呵……我们玄轻，倒真是随意啊！” 杨昭这些话很是讽刺，将气氛拉到了一个冰点，跪着的群臣连呼吸都感觉有着压迫感，仿佛头顶着狂风暴雨。 “昭儿！说话越来越放肆了！”皇后冷喝一声，拿出皇后该有的威严来，“你父皇此刻病重难起，朝中无人主持，难道不该推出一个君主，来延续我玄轻的荣华吗？” “所以母后选的是逸儿？” 皇后逼视着杨昭，一字一顿道：“这是群臣的意思，民心所向！” 人间游梦一场 第518章 对阵 “哈哈哈……” 杨昭的笑声在暗夜之中回荡着，令人后脊背都发凉。 杨昭冷然望着皇后，“这到底是群臣的意思，还是母后的意思？民心？难道墨氏一族吗，就是所谓的民心吗？那玄轻是不是顺便改姓墨算了？” “杨昭！休得一派胡言！” “我只不过是胡言乱语，而母后呢，母后野心昭昭，胡作非为！从你坐上皇后之位起，墨氏一族从没有一刻是安生的，墨氏族人在玄轻的地盘上为非作歹，扰乱朝纲，难道当天下人眼睛都瞎了吗？” 有杨昭的步步紧逼，将皇后的野心摆在明面上说出来，这令皇后一时间难以接受，气得大喘气。 “来人，把这个犯上作乱的逆子，给本宫拉下去！” 立刻有侍卫想要过来，杨昭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谁敢！” 这几年之中，杨昭在杨择的辅佐下，建立了不少功绩，说起那民心，向的也该是这三殿下杨昭，侍卫们的确被吓住了。 “你们……” 杨昭冷冷望着皇后，“母后，你盼着儿臣犯上作乱，你好杀了儿臣，扫清通往皇位之路的障碍，是不是？可儿臣这次真的要忤逆不孝了！” “皇后墨氏，你给皇上投慢毒之事，其心歹毒，你敢说没有忤逆之心？” 皇后脸上满是惊色，她拼命咽着，似乎喉中有什么哽住了似的。 群臣的脸上，已经挂着几分惊惑的神色，谁都没敢动。 杨昭再次逼问，“你结党营私，为太子拉拢势力，是不是有谋朝篡位之心？” “墨天耀深夜躲在父皇寝殿之中，静待我来，是否有杀害皇家子嗣之心？” 杨昭眼眸微眯，居高临下望着台阶下的墨家人，“你墨氏一族多年来图谋不轨，多行歹事，横行霸道，将玄轻搅得乌烟瘴气，你们的野心昭然若揭，还敢否认！” 墨氏族人脸色剧变，纷纷看向他们的主心骨，皇后。 皇后眯着凤眸，连声冷笑着，纤纤的食指，指向杨昭，“你父皇立太子之时，你为什么没有站出来说话？立太子之时，你们可都瞧见了，你父皇是清醒的，昭儿你野心勃勃，还敢反过来指责本宫？” 看来，皇后这是打算咬死不认，反将一军了？ 皇后毫无畏惧地走到杨昭身侧，由于群臣离得太远，没有人能听得见他们低声的细语。 皇后抬起眸子，冷漠无比，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 “昭儿，母后不知道你们在大殿里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墨天耀那个蠢货，败给你们了？” 皇后幽幽地笑着，“他没杀了你，母后确实遗憾呐，就算如此，你能改变得了什么？在皇宫之中，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你知道都藏着什么吗？” “那是我的人，你和你父皇所痛恨忌惮的墨氏族人！若你敢反抗，哪怕当场杀了你，谁敢说什么？” 皇后就那么望着他，无情地望着，声音大了起来，足以让下面的群臣听见。 “昭儿，念在你我的母子之情，若你向母后认个错，母后便网开一面，不予追究，毕竟本宫和你母妃也是多年的……” 在皇后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时，周遭响起了些许异动，这令皇后更加胜券在握。 看来，她的人已经完全包围皇宫了。 可此时，杨昭压低了笑声，悠悠地望着墨皇后。 “母后，若我不呢？” “杨昭！” 在深宫之中将养多年的涵养和权威，在此刻全然被杨昭所挑衅，弄得她心中怒火腾腾。 杨昭笑着，“母后，在这皇宫之中，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你知道都藏着什么吗？” 他把这句威胁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皇后。 皇后微怔，随即冷笑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敬酒还是罚酒，母后看看便知。” 杨昭往前方远望过去，笑容之中有着十足的自信。 皇后顺着杨昭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越过众臣的头顶，望向远方纷乱黑沉的树影，隐约瞧见有许多人马在走动。 呵，那不就是她的人手吗？ 可，石梦年？石青寒？ 这姐弟俩身穿铠甲，一左一右地把守在暗处的两处出口，正正封锁了出大殿的所有出口。 而在其他地方，还有周策在指挥着，将墨天耀带进宫的人手全部拿下。 皇后眉头骤然紧锁，他们姐弟怎么会出现在皇宫之中，难道没有人拦住他们吗？难道…… 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皇后转而望向杨昭，惊得说不出话来，“你……” 杨昭好整以暇地望着皇后，“母后，儿臣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得可妙？” “你，你们……”皇后的眉毛狠狠压了下来，扬声厉喝道：“乱臣贼子，图谋皇位！你们说本宫拿不到圣旨，那你杨昭呢？啊？” 看得出来，皇后此刻似有疯狂，也有惊慌，妄想用她从前不屑一顾的道义来要挟杨昭，还以为能镇得住他！ 要知道，皇上连日来都在昏迷，皇后天天守在身边都没能求得到圣旨，更何况杨昭他们。 说到此处，杨昭的面色冷了下来，背在身后的双手暗暗握紧。 是，他没有把握，因为他也没有圣旨。 此刻，石梦年她们已经带人围住了皇宫，他们不可能再受到皇后的威胁了。 可他不是墨氏一族，他们不行造反之事，便只能受到这些伦理世俗的约束。 圣旨，便是此时的难题！ 见到杨昭脸上的难色，皇后笑出声来，“看来三殿下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在皇上清醒之前，这前朝后宫还有本宫坐镇，尚且容不得任何一个人来冒犯！来人！把三殿下拿下！” 皇后的眼中燃起熊熊之火，就算不能直接推杨逸上位，她也要拼尽力气除了杨昭再说！ 方才大家都怕了，有皇后刚才的威仪，墨家的走狗们又重燃斗志，他们叫嚣着要拿下杨昭，除之而后快。 远处，眼见着有侍卫要来拿杨昭，石青寒心急如焚，跟旁边的石梦年商量道。 “大姐，我们动手吧，去救三殿下！” 石梦年一抬手，冷然道：“再等等，等王爷到了再说。” 人间游梦一场 第519章 传位诏书 石青寒急得都想冲出去了，可在此之前，他们的确说好，若没有杨择的命令，谁都不准贸然进攻。 忽然，石梦年的眼睛一亮。 “他来了。” 石青寒的心一颤，转头望去，只见有两道人影冲破黑暗，一步步坚定地踏向那片光明之地，他手中似乎捧着什么明晃晃的东西，仿若从天而降的神者。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震破了这长夜的压抑和诡谲—— “传位诏书在此，听旨！” 不同于太监传旨的尖细嗓音令人烦躁，杨择的声音忽然响起，令暗处埋伏着的士兵们热血沸腾，好似已经看到了光明。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杨择和石青衫，见到杨择将圣旨高举过头顶，虔诚无比时，纷纷吓得跪倒在地。 完了，皇后一脸完蛋的表情，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满脸的不甘心。 杨昭怔然望着，甩开袍子亦然跪下，只是心中忐忑不安。 他并不知道，杨择从哪儿弄得圣旨，而那圣旨之上写了些什么。 圣旨很长，似乎说了很多，意思就是朕老了，为江山社稷着想，也该将江山传位于一个得力的皇子了，而这位得到皇位的人就是—— “……江夏王皇三子杨昭，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江夏王皇三子杨昭！ 杨昭！ 听到这个名字，皇后几乎要昏死过去，而杨昭则是处于震惊之中，在杨择念完圣旨之后，都久久没能回味过来。 “不可能！” 皇后一声尖叫，猛然站起身来，发颤的手指着杨择，“你敢假传圣旨！皇上尚且在病中，从未清醒过，何来圣旨！何来圣旨！” 这话听得石青衫心惊肉跳，不禁想起方才的大胆之举。 杨择将圣旨拿在手中晃了晃，拿到几位不偏不倚的文官那里去做鉴定。 见到圣旨，文官几经鉴定，纷纷确认这就是皇上亲拟的旨意，无论是执笔还是内容。 皇后气得身子发抖，她冷笑着：“连你们几个，也被杨择收买了吗？” “皇后娘娘，臣弟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意编造圣旨，欺瞒在场这么多人！” 听到杨择丝毫不畏惧且漫不经心的笑声，石青衫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来了。 他是怎么可以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的？ 果然，做大事的人脸皮决不能太薄！ “你……” 在夜空之下，杨择的眸子亮如星辰，带着灼灼迫人的寒芒。 “皇上早就察觉，墨氏一族叛心已生，便提早立好传位诏书，藏于宣明殿之中，值此危机时刻，判臣墨天耀潜入皇宫弑君不成，已被三殿下当场击毙！” “皇后娘娘，可还有疑问？” 可笑，上一次墨天耀造反，拿了杨嶙做挡箭牌，多活了这么长时间。 这次又出来兴风作浪，杨择便成全了他，让他彻底死在那个他望尘莫及的地方。 墨天耀，真真是可笑之极！ 杨择的一字一句，犹如晴天霹雳般，将皇后那满是欲望的野心震得粉碎。 身边没有人再敢扶着皇后，强势了一辈子的墨皇后，扑倒在地上，流下愤恨的泪水。 她等了一生啊！就等来这样一个结果！ 杨择面无表情，唯有傲然和疏狂之色，在夜空之下高声宣布着。 “自墨氏即位皇后以来，墨氏一族多行不义之事，不遵法纪，霍乱朝政，而今妄想弑君篡位，头领墨天耀已被正法，其余叛党收监待审。” 他再度看了眼皇后，“皇后墨氏，暂移居冷宫，待皇上亲自处理。” 匍匐在地上的皇后，大口大口地喘气，仍旧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反抗着。 “本宫身为后宫主宰多年，忧心伤神，育有皇子皇女，本宫敢说这后宫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妃子能比得上本宫！”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杨择！你没有这个资格把本宫送进冷宫！” 她话音落下，吓得众臣都抖了抖。 没有人见过母仪天下的皇后会有这样仪态尽失的时候，她仿佛已经疯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旁边站着的，她的亲儿子杨逸，用极其悲悯的目光望着她，“母后，收手吧，你不能再错了。” “你闭嘴！” 皇后朝着杨逸厉声吼道，用那种痛恨的目光瞧着自己的亲儿子，愤恨的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就是因为你软弱无能，才让本宫费尽了心思，可你呢！没有一点上进的心，永远都在与本宫作对，要知道本宫才是你的亲娘，你是嫡子，为什么要跟杨昭那些卑贱的庶出来往，你为什么不和本宫一条心！” 这番话语令人震惊，可确实说出了皇后积攒在心底多年的真心话。 当杨逸还小的时候，他经常和杨昭同进同出，偷偷玩耍，甚至还会去温柔善良的任淑妃那里吃些好吃的。 他以为瞒过了皇后的眼睛，其实不是。 皇后全都知道，只是她以为这都是小事，无所谓的。 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到时候一定会跟她一起努力拿下皇位的。 可她错了，杨逸的性子如此，不争不抢，这是她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只好强求了，强求到现在，瞧见了，杨逸仍然不和她一心！ 杨逸眸色黯然，干涩的嘴唇轻轻动着，“母后，你错得太多了，我怎么能助纣为虐……” 看到从小在一起的弟弟这样痛苦为难，杨昭心里也很不好受。 正如杨逸不能遵从皇后，却也不愿反抗皇后一样，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就算杨昭不想让杨逸夹在中间痛苦，他也不能退让一步。 “那么朕呢，有没有资格？” 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众人皆为惊诧，望向大殿。 玉歌扶着皇上，缓步走出。 看起来，皇上满脸青黑，仍是病重未愈，整个人也清瘦不少，可那双眼睛仍旧犀利，令人有着压迫感。 “皇上……”皇后喃喃道，却是更为惊惧。 这段时间服药，皇上连床都下不了，没有什么清醒的时候，怎么会出来呢？ 人间游梦一场 第520章 你想当皇后啊 皇上所站着的位置，和皇后仅仅五步远的距离，可皇后却觉得，遥遥不及。 “皇后墨氏，罪孽深重，着废为庶人，流放关外，此生不得入般若城！” “皇上，您不能这么对臣妾！”皇后嘶喊着。 “那要朕如何对你？” 皇上面色肃然，心底已是历尽千帆，一丝波澜都难再起，“你主持后宫多年，育有子女，朕尚且念着夫妻之恩，前半生的劳苦便抵了你这条命，足够了！” 只论是非，不论情分，皇后头一次发现，原来皇上是这样绝情的人。 皇后跪坐在地上，失神落魄地哭着，忽而又大笑着，笑得泪流满面。 “这一辈子，这一辈子……” 没人听得清，皇后到底说了什么，可大家都瞧得见，她含泪的双眸之中，透着愤然和不甘。 纵然不甘，此生也就是这样了。 这下子，有人将皇后拖了下去。 杨逸面色痛苦，背过身去不看皇后。 他救不了这个亲娘，也不能救。 皇上远远望向杨择，“阿择，找到诏书了？” 瞧见皇上的目光扫过来时，石青衫的心猛然悬了起来，手掌却被杨择悄悄的握了握。 杨择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放开手，对皇上拱手一拜。 “臣弟已经找到传位诏书，向百官宣告，三殿下杨昭秉承皇上旨意，继承大统！” 随着杨择的声音一字一顿，皇上的目光微微变得复杂。 或许在旁人眼中，皇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可石青衫却觉得隐有不安。 是的，好人不能做坏事，做一次心里就觉得七上八下。 他话音落，气氛沉默了一瞬，只听皇上沉闷的咳嗽声响起，杨昭连忙去扶。 “父皇。” 皇上抬头望去，漆黑的夜空之下，衬得杨昭那一双眸子又明又亮，充满着焦急和担忧之色。 这孩子，一直都很孝顺，重情重义……就凭这一点，杨昭胜过其他几位皇子太多！ 皇上唇角缓缓上扬，轻轻拍了拍杨昭的肩膀，好像在嘱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昭儿，这玄轻交在你手里，能否让父皇放心？” 杨昭的身子猛地一颤，难不成这诏书不是皇叔一时救急伪造出来，而是真的？ 皇上那慈爱又郑重的目光，似乎带给杨昭无限大的勇气和力量，令他心潮澎湃。 他深深跪伏下去，“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 这个夜晚，对于玄轻而言，非同寻常。 老皇帝重新醒过来，也顺利册立了新皇。 在杨择一力把控之下，悄无声息地平了这场叛乱。 风平浪静的皇位传承，背后是宫内宫外无数看不见的地方飞溅的血水和无情的杀戮。 没有更好的办法，向来如此。 皇上身体还不算康复，玉歌便留在皇宫之中陪皇伴驾，而杨昭也留下来处理其他事宜。 百官退下，石梦年等人也率兵带回。 夜晚的玄武大街，十步一灯，照亮夜行人的路途。 昏黄的暖光拉长了两道相拥前行的身影，看起来格外温馨。 杨择一手紧紧搂住石青衫的肩膀，另一手包裹着她的手，自己穿得单薄，已经把外衫裹在她身上了。 最是怕冷的人，此时和杨择走在一起，却希望能够慢一点到家。 从皇宫之中出来，石青衫仍觉得匪夷所思，见前后无人，这才敢问着。 “皇上，怎么会想把皇位传给你？” 杨择低头亲了她一口，勾唇笑望着她，“你男人厉害，这还看不出来？” “我是认真问的！”石青衫被他这随时随刻不正经的本事，弄得很无奈。 杨择轻笑着，望向前方看似无尽的长街。 “当初我是在白楚边境的军营之中崭露头角的，皇上亲临来封赏，原本只是普通的加官进爵，可大师父来了。” “不老山在万古大陆中，就如同一个神话传说，天下人都奉为神明的地方，皇上怎会不敬？” 石青衫推断着，“所以，皇上是因为你不老山弟子的身份，才认你做义弟，给你很多优待，又因为不老山的一众弟子之中，你是最耀眼的那个，所以皇上认为，你可以撑起玄轻的？” 这么一说，好像通了。 杨择懒洋洋地笑望着她，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还不算傻。” 回想起他们在宣明殿做了什么，石青衫都觉得自己大胆。 宣明殿中，当杨择看到那圣旨上写着他自己的名字时，便叫着石青衫一起来篡改圣旨了！ 他知道书写圣旨的东西都放在哪儿，石青衫擅长模仿他人写字，而圣旨上的字规规矩矩，更好模仿了。 杨择画功了得，则是将玉玺印上去的图案画上去，对，当他将图案画出来时，石青衫都惊呆了。 “这样，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石青衫担忧的问着。 杨择则是个大胆的赌徒，“在那个节骨眼上，哪个文官也顾不上细看！” 若是细细看，和原版圣旨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杨择料定在那个紧张的时刻，不会有人细看的。 所以石青衫心中一直存在着疑惑：“你，心里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为什么要拒绝？” 杨择若是没野心，他就不会从不老山一出来就进了玄轻军营中历练，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石青衫只是很好奇，唾手可得的皇位，他为什么不要？ 杨择不是皇室中人，所以石青衫从前没有想过，现在想起来，杨择似乎比杨昭更适合做一个君主。 杨择的笑容淡去，似乎十分肃然。 看来，对待这个问题，他还是很谨慎的。 望着石青衫半响，他轻声道：“你想当皇后啊？” ……对，这就是他杨择，永远没正行！ 空荡荡的大街回响着杨择的大笑声，石青衫无语地拍了他一把，“等会儿这街上住着的老百姓，肯定会打死我们的！” “姑娘们若知道是我，就舍不得下手了！” “……” 一阵玩笑过后，杨择笑叹一声，这才道出了真正缘由。 “我在玄轻国毫无根基，方才皇上尚在昏迷之中，我拿着那份传位给我自己的诏书，皇后必会咬定那是我伪造的，而这很容易被信以为真。” 的确是这样的，杨择拿着传位给杨昭的诏书，大家都还要怀疑一下，自己宣布自己做皇帝，大概没几个人会相信吧！ “是这么个理儿！”石青衫笑了。 石青衫低头走路，忽道：“其实我也不希望你做皇帝。” 杨择的目光微滞，缓缓笑了，“好啊。” 人间游梦一场 第521章 断弦 “对了，你和玉歌为什么会在皇宫里？”杨择问着。 说起这个，石青衫目光微暗，“这个，我现在还不确定，等我清楚了，都会告诉你的……” 那天晚上，皇后先是被关在了冷宫，择日就会流放关外。 墨氏一族该关的关，该杀的杀，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因为他们的顶梁柱墨天耀已经死了。 就连墨清雅，也在被株连的范围，杨逸并没有保她，而是主动辞去太子之位。 而石明远他胆战心惊，却迟迟没有等到别人来拿他。 杨择自有考虑，现如今石青衫还需要这个丞相父亲的名声，所以他暂且先不动石明远，只不过石明远手中已经没有实权，一切事务也全部移交出去，成了个挂名丞相。 就在墨皇后要被流放的那天，宫女发现，她死了。 一根白绫，吊死在冷宫的悬梁上，死状凄惨。 皇后逝世，皇上没有为她办什么丧事，只是吩咐下去，要草草了事，对外宣称皇后病逝，给她留个体面。 皇后依然是葬在皇陵之中，等待着皇上百年之后，同葬在一起。 这么多年，皇上被墨氏一族压了这么多年，和皇后夫妻一场，明算暗算，恨到极点，皇后一死，一切仇怨全都化作青烟，挥挥手便消散了。 对于是否葬在一起的事，皇上是个通达的人，“死都死了，死人还顾得了活人的事儿？” 皇上尚且在世，但新皇已定，说句不好听的，皇上归天了，杨昭便熬到了。 如此，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这天，石青衫叫着自家姐姐弟弟还有玉歌酒忘忧，一同去了战王府，说是庆功。 来到战王府，从管家到下人，对石青衫的态度都和别人不一样。 大家不仅把她当做客人，更是自家的女主人，甚至还有来问过石青衫，房间里要不要添置这个要不要添置那个，弄得石青衫好一阵臊。 “哎呀，看来我妹妹这是留不住了！再留的话，都快被抢走了！”石红绡咯咯笑个不停。 战王府摆了宴席，杨昭带着杨婵杨妙杨婼等人也都到了，气氛热热闹闹的。 皇后一死，杨婵脸上的表情更冷了几分，但皇上没有半点迁怒于杨婵，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二公主。 杨择坐在上位，还朝石青衫摆摆手，“过来。” 石青衫一愣，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便走过去，谁料杨择将她拉着坐下来，在她耳边笑着：“女主人，找不到自己的位子了吗？” “咳咳！” 杨昭好一阵怪里怪气地咳嗽，弄得石青衫脸红不止，唇角掩饰不住地笑。 经历这一番，周策也都释怀了，输给杨择并不算丢人，他也希望石青衫幸福。 席间，周策杨昭等人聊得热络，大家的关系也都不错，说说笑笑的，总算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总有人来找杨择敬酒，杨择应对之余，还时不时地看顾着石青衫。 他发现，石青衫轻轻凝眉，总是失神的模样。 酒过三巡，大家都微有醉意。 连平时不常喝酒的石青衫，也喝了四五杯，她脸上有醉人的酡红，娇憨地笑着。 “皇婶，什么时候准备拜堂成亲，正式成为战王府的女主人啊？”杨昭调笑着。 一句话，引起了哄堂大笑。 连杨婼这个小机灵也跟着起哄：“青衫姐姐，你是我们的皇姐，赶紧嫁给皇叔，这就是两好归一好！” 石红绡这边又打趣着杨婼：“四公主啊，你赶紧嫁到我们家来，这不就是三好归一好了？” “红绡姐姐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杨婼顿时脸红，嗔笑着睨了石青寒一眼。 石青寒温柔地望着杨婼，心中暗暗下决心，他一定会建功立业，等到真正有所成的那天，就来跟杨婼求亲。 一番笑闹过后，没由来的一阵安静，只听得石青衫轻声的笑着，那笑声很轻柔，正如她这个人一般，可不知怎么的，竟然令人听出一丝悲伤之意。 “断弦啊，那天你拿给我的信，真的是玉贤妃的人送来的吗？” 微醺的石青衫，忽然问起此事，众人都纷纷望向她身后的断弦。 众人没有注意到，断弦的面部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随后垂眸点头：“是，对方给奴婢看了金玉宫的腰牌。” 杨妙皱眉：“可是，我问过母妃，她说没有……” “自然是没有了……”石青衫摇头轻笑着，真真像是个喝醉了的人。 她缓缓抬头望向断弦，目光十分清亮，含着几分温柔的笑意。 “断弦，真的有人送信来吗？” 温柔的声音，竟然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堂上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这对主仆。 断弦轻抿了一下嘴唇，若是杨择便可以瞧得出，她们主仆做久了，连小动作都很相像。 “是，奴婢从一个太监手中拿到……” “断弦！” 石青衫双手轻轻搭放在桌案上，轻声唤了断弦的名字，声线隐有一丝颤抖。 她眼睫轻颤着，唇角挂着一丝自嘲的笑。 “断弦，为什么？致我于死地？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 这令众人轻嘶了一声，难不成石青衫那天是遭了这小丫头的背叛，这才误入皇宫？ 可这小丫头，不是她的亲信吗？ 断弦久久没有说话，温茶急得催促道：“断弦，是不是哪里让小姐误会了，你快说话，快解释呀！” 自始至终，断弦都低垂着眼睫，她轻捏住双手，“没什么好解释的，是奴婢做的。” 这口气平静又自然，正是断弦一贯冷然的作风。 “断弦！你胡说什么，你……”温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呵，呵呵……”石青衫低低笑出声来，目光一直落在桌沿，没有抬头看她，“连一个理由，都不愿编了吗？我这个主子，究竟哪里让你，恨到这个地步了？” 断弦沉默着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头，十分诚恳。 她跪伏在地上，“奴婢险些害死小姐，奴婢罪该万死，愿小姐此生平安无忧。” 断弦的胆大妄为，和事发之后的平静，令众人都咋舌。 石青衫的身边，竟然会有这样的丫鬟？ 人间游梦一场 第522章 全凭姐姐做主 就在下一瞬，断弦快速伸手拿起桌上切水果的小刀，深深割破自己的喉咙，她连一声痛都没有喊过，身子僵硬地倒了下来。 她的脸偏向大家，双眼还没来得及闭上就已经失去了呼吸，她向来冷淡的面庞隐约挂着一丝笑容，双目望着前方，安心又欣慰。 “断弦！” 温茶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断弦的身体，哭得眼泪汪汪。 出于医者的本能，玉歌也飞扑过去，探到了断弦的鼻息，望向石青衫的后背。 “她已经没气了。” 救不回来了。 石青衫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断弦，独自垂头笑着。 看到石青衫微微蜷缩的身形，虽然她是在笑着，可都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当石青衫缓缓抬起头时，大家才知道这种不可名状的悲伤从何而来。 她的笑脸，泪流满面。 杨择要过来帮她擦泪，却被她挡掉。 她抬起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望向席间那个一直安静的身影。 她轻声呼唤着，“忘忧。” 如刚才叫断弦一样，石青衫这一声也很突兀，令大家头皮又是发紧。 方才断弦的死，似乎带给酒忘忧很大震撼，她面色木然，在石青衫叫她第二声时，才回过神来，与石青衫目光相视。 每次微笑时，石青衫的双眼弯弯，温柔又好看。 此时被眼泪洗过，更显得清亮无比。 “如今大事已定，我也该嫁给王爷了，你说是不是？”石青衫笑问着。 可大家也觉得很奇怪，石青衫从未如此大胆地提过什么亲事，又为什么要问酒忘忧呢？ 酒忘忧一怔，目光不自觉地看了眼杨择，随即扯出一个笑容点头道：“是，姐姐和王爷，天作之合。” 眼角仍是湿漉漉的，石青衫抬起手背擦掉，笑说着：“我出嫁了，你要怎么办呢？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在丞相府里，那样外公也会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 大家忽然不懂得石青衫在说什么，她的丫鬟刚死，不急着处理，这是在跟酒忘忧说这些做什么？ 酒忘忧神色茫然，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上次，不是有人陷害你和王爷，给你们吃了药吗？”石青衫垂眸笑着，“后来我也想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你的名声恐怕也……既然如此，不如跟我一起嫁给王爷，这样我也放心了，你说，好不好？” “青衫！你在说什么！”石红绡最先喝制这件事，见酒忘忧表情有些不好，她便压了压火，努出一个笑容，“当初那是别人有些设计，怪不得任何人，忘忧，你也别往心里去，酒夫人嘱托我们给你找个好人家，三姐来帮你找！” 连往日不开口的石梦年，也执起一杯酒放在唇边，望着石青衫道：“酒醉时，勿多言。” 石家这几个要好的姐妹，都很护短的，哪怕是冷冰冰的石梦年，也是绝对维护着石青衫的。 她们都希望自己的妹妹过好，不让别的女人插进来，哪怕这个人是酒忘忧也不行！ 况且，酒忘忧只是和石青衫有亲戚关系，她们不认这个表妹也可以。 被这两姐妹这样一说，酒忘忧更加怯懦，一言不发。 “别听我大姐和三姐的，“石青衫笑着摆摆手，完全一副醉了的模样，她望向酒忘忧，“忘忧，我只问你这一次，如果你愿意跟了王爷，我就能做主。” “你，愿不愿意？” 所有人都屏息看向酒忘忧，似乎都有些许为难。 虽然没跟酒忘忧打过几次交道，但也都知道石青衫很护着这个小表妹，可是也不至于这样护着吧！ 杨昭微微皱眉，竟有一丝奇怪，杨择竟然不生气，反而气定神闲地笑着喝茶，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酒忘忧沉默片刻，随即开口，“爷爷不在了，世上只有青衫姐姐对我好，忘忧全凭姐姐做主！” 这话怎么说的？人家客气一下，你就上赶着往上爬？ 大家心里都犯嘀咕，心想着酒忘忧是不是在装傻？更奇怪这个石青衫又是怎么回事？ “听我的，让我做主，好，好……” 石青衫双手交叉相握，抵在额前，低头犹自笑着。 “忘忧，你很懂得把握机会。” 石青衫抬起头，泪水再次盈满她的眼眶，“忘忧，那么墨天耀这样许诺过你吗？他承诺过，等我死后，就帮你嫁给杨择，是这样吗？” 上一瞬酒忘忧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还藏着点点兴奋的笑容，可此刻却僵硬住了。 “姐姐，你说什么……”酒忘忧努了努嘴角，似乎笑得很难看。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 从字里行间中，大家都能听得出来，是酒忘忧为了得到杨择，所以害了石青衫！ “姐姐，我什么都没做啊，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联合那个魔头来害你……” 石青衫嘴角轻扬，泪水滚落，“你的确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你假借断弦之手来做的，之前我和玉歌做了解药偷送进宫，还有这次玉贤妃的信，都是你指使断弦做的，我说的对吗？” 就在她和玉歌被骗进皇宫被抓起来时，她就在想问题出在哪里。 当初她们做点心时，温茶和断弦知情。 后来断弦拿着玉贤妃差人送来的信件，酒忘忧那么好奇的一个人忽然就不问了。当时她还防着酒忘忧，却漏了一个断弦。 前不久，石青衫注意到一个细节，断弦手上戴着一个串珠，这看起来很眼熟。 这串珠价格贵重，但断弦在她手下做事，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银两，若是买这么一个串珠，应该是拿得出的。 由于对断弦太过信任，石青衫也没有多想。 在她被绑到皇上床前时，她将所有的事情串联一遍，脑海中猛然想起，断弦那个串珠，她曾在酒忘忧的手上见到过。 当时她身上就一阵阵发寒，断弦，酒忘忧，这二者之间会有怎样的联系呢？ 对，出身于酒家。 断弦是酒家带过来的丫鬟，她对石青衫的忠诚和温茶那种完全不同。 温茶是忠于石青衫这个人，而断弦则是忠于酒家人，她认为石青衫是酒家人，所以忠实于她。 人间游梦一场 第523章 不知足 可实际上，断弦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酒家的奴仆。 如果酒忘忧开口，这必定比石青衫这个小姐更管用。 所以，墨天耀找上了酒忘忧，而酒忘忧又找上了断弦。 断弦自杀护主的行为，已经让石青衫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酒忘忧双手缩紧，已经很难再笑出来了，但她摇头，“这些都是断弦做的，我什么都没做，没做……” 石青衫笑意顿失，用极其陌生的目光看着酒忘忧。 “断弦认你为主，你就把所有的罪责往她身上推就行了吗？她尚且尸骨未寒，你想踩着她的尸体往上爬，你究竟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忽的，酒忘忧坐回椅子上，身子垮了下来，凉凉笑了。 “是啊，我没有良心，时至今日，我什么都没有！” 酒忘忧抬眸，目光中含着三分羡慕，三分嫉妒，三分悔恨。 “可为什么青衫姐姐你不愿争抢，却要什么有什么呢？” “你从生下来就是丞相府的小姐，有爹有娘还有丫鬟伺候着，就连爷爷也每天都念叨着你，临死前把所有财产都留到了你的名下。” 她拍着胸脯，似乎有一丝疯狂，“你和姑姑远在般若城，这十多年来是我陪在爷爷身边，是我在他老人家无依无靠之时，帮酒家经营生意，给他宽心，你们母女呢？又做过什么？他把所有财产留给你，你当我愿意说出这件事吗？” “呵，我若不说出来，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了。” 酒忘忧喃喃笑着，略显狰狞的面庞，早就失去了初见她时那青涩娇憨的少女姿态。 石青衫从未见过酒忘忧这样，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酒忘忧也成了石成欢那样，得不到就抢。 “你是个孤儿，外公收养了你，你不知感恩，还想怪她？” 若是外公在天有灵，知道他的忘忧变成这样，会有多心寒！ “我谁都没有怪！我只恨命运不公！为什么所有的好运，都落在了你一个人身上……”酒忘忧的眼泪簌簌而下，带着几分悲哀。 石青衫笑了，她心里的苦楚，又有谁能知道？ 她感觉喉中苦涩不已，便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将前世的苦涩、对外公的愧疚尽数冲刷下去。 “好运，竟然会有人将这两个字放在我身上。” 石青衫不免觉得很滑稽，如果酒忘忧愿意被至亲之人背叛，在破落的小院里关上个十年，身心煎熬，最终含恨死去再重生……如果酒忘忧愿意，那她愿意和她交换人生啊！ 连杨婼都忍不住气愤了，“酒忘忧，你的运气难道不够好吗？你一个孤儿，被酒家老太爷收养，一跃成了富家千金，衣食无忧，为什么还要嫉妒别人？真是不知足！” 对了，就是不知足。 人是个奇怪的生物，得不到永远是好的，看不见自己所拥有的好。 酒忘忧怔然望向杨择，似乎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说出口。 她只问了一句，“王爷，那个晚上，你就没有一点动心？” 没有人下药，只不过是她给杨择下了些药，为了怕人发现没有退路，于是自己也服了药。 她都脱光了躺在床上，杨择怎么会克制得住？ 难道杨择对她，就一点动心都没有？ 哪怕是对她的身体？ 杨择悠然一笑，只望着石青衫，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酒忘忧。 “我对你客气，也仅仅是因为，你是她的表妹。你伤害她，我不动手，也仅仅因为她。” 若换做杨择平时的性子，恐怕酒忘忧早就死过百遍了吧。 酒忘忧哑然，泪水滴答滴答打湿了她的裙子。 杨择说得够清楚的了，哪怕是一个笑容，也只是因为石青衫。 爱屋及乌，所以杨择也捎带着对她好了。 是谁以为杨择多情来着？ 多情的人，绝情起来，比剜心削骨更叫人疼痛。 得知真相，还不如自欺欺人，酒忘忧泪如雨下，忽然明白过来，她背弃了石青衫、背信忘义地折腾了这么一圈，真是害了自己！ 石青衫轻轻吐了一口气，低头闭了眼睛。 “我不杀你，我做不到。但我也不能原谅你，你走吧，离开玄轻，永远别让我见到。” 前世里石成欢的教训已经让她怕了，但石青衫终究是个善良的人，她还是不忍心对酒忘忧下手，那便让她远离自己吧。 在所有异样的目光之下，酒忘忧捂着脸，如同一只过街老鼠一般，飞奔着离开了战王府。 从什么时候开始，酒忘忧生出了那些歹毒的心思呢？ 或许是在石青衫诈死去了大空寺时，石成欢石锦萱来找茬儿，杨择维护她时。 或许是杨择不遗余力保护着石青衫，让酒忘忧羡慕又嫉妒时。 或许是被石锦萱欺负了的那个夜晚，石青衫没有收留她时。 又或许，是在热闹的大街，杨择从天而降，那个令她神魂颠倒的笑容，便让她踏入了错误的深渊。 恶念一起，再难挽回。 战王府，石青衫的房间中。 石青衫哭了很久，杨择就静静地拥着她，陪伴着她。 最忠实的丫鬟背叛自己还自杀了，原本活泼善良的小表妹嫉妒自己，从此驱逐出玄轻，不再相见。 不是她心肠硬，而是她不能忍受前世那种痛苦再次降临在自己身上。 杨择还柔声地哄着，时不时还开几句玩笑。 “喂，你刚才是真的想给我纳个小妾？现在小妾也让你赶走了，不然你再给我物色几个？” 石青衫的抽噎声渐渐小了下来，从他怀中正坐起来，红红的眼睛瞪着他，喑哑着吐了两个字。 “你敢！” 杨择哈哈大笑，又将她抱进怀中，“没哭傻就好！不敢不敢！我有一个就够了！” 哭着哭着，怀中的人似乎安静下来。 杨择低头一看，小姑娘竟然睡着了。 他哭笑不得，但也不想惊醒她，便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抱着她熟睡。 玄轻的天下定了，怀中的小姑娘也好好的，看起来一切都很圆满。 杨择的面庞似乎凝重了许多，透过那扇纸窗，他遥遥望了出去，似乎瞧见了遥远的天边，那片令他深恶痛绝的白楚大地。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人间游梦一场 第524章 玄轻交给你了 皇上的身体，在玉歌和玉贤妃的合力调养下，得到了很大的好转。 她们没有说出来，心里却很清楚，那些慢性毒药，让皇上身体亏空得厉害，活不了多久了。 自那天之后，杨择这是头一次进宫，皇上说，要找他下棋。 大殿之中，…… 人间游梦一场 第525章 联姻 白楚国。 与玄轻的皇宫不同，白楚国的皇宫是银白色的。 每一座宫殿上铺设的砖瓦，都是用银漆刷过的，经过风吹雨打都不会掉色。 这银漆是真正的银子和玉石研磨而成的，可见其奢侈。 走进宫殿之中，琉璃的砖瓦几乎可照见人…… 人间游梦一场 第526章 牺牲妹妹的幸福 “三公主怎么了？来，你进来说话。” 外面人多嘴杂，石青衫便将刘昀领进自己的院子去。 恰巧玉歌也在，三人便关起门来说话。 刘昀神情哀痛，“皇上执意要选一位公主去白楚联姻，选中的人便是三公主。” 杨婼说起这事的时候，便说只剩下她和杨妙二人可选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石青衫心里还是很震撼。 玉歌都在可惜着：“三公主还那么年轻，就这样沦为国家安泰的牺牲品，这……” 尤其是想到，杨妙还是杨昭的亲妹妹，玉歌这心里就更加心疼了。 石青衫紧皱双眉，心中难过到说不出话来。 此时，刘昀不顾什么男女之别，抓住石青衫的胳膊，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五小姐，我知道你和王爷一定有办法的，你们救救三公主，帮帮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刘昀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缓缓蹲下身子，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石青衫深知，若这是皇上临死前的决定，那么就算杨择也改变不了的。 可她不忍心看到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刘公子变成眼前这副模样，她将刘昀拉起来，目光诚挚。 “我去跟王爷说，看看这件事，还有没有可缓的余地。” 随即，便和刘昀一道出门，刘昀回家，而石青衫和玉歌则是去了战王府。 战王府中，管家来禀报：“王爷还没回来，听说宫里三殿下闹出事儿了。” “三殿下，怎么了？”玉歌急问。 绯梦走过来，“宫里线人传回来信，得知三公主要送去白楚联姻之事，下朝之后，三殿下就去找了皇上大闹一场，王爷在一旁劝和。” 石青衫的心一沉，看向玉歌，眼中满是悲哀。 她轻扯唇角，露出一抹苦涩。 “玉歌，这场无休止的战争，恐怕我们才只尝了一丁点苦头……” …… 皇宫。 皇上的床前，杨昭深深跪伏下去，连续不断地磕头。 杨择则是站在一旁，保持着沉默。 他紧咬着牙关，鬓角的青筋若隐若现，似是隐忍了极大的愤怒。 “好了！” 床上那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透着些许威严和无奈。 数不清杨昭到底磕了多少头，只是额前已经擦出了血迹。 杨昭直起上半身，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非常坚定。 “儿臣，请求父皇取消联姻。” 皇上那双眼睛深深下陷，更添了几分骇人的威势。 “朕死后，你就能保证这玄轻不乱？敌国不攻？” 杨昭保持着最后的倔强，“儿臣会尽力保全玄轻，但决计不愿用妹妹来做牺牲！” “你什么都保不了！” 皇上用了几分力气说出这句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喉咙像是破风箱在响似的，粗糙难听。 皇上双手撑在床边，将自己的身子托起来。 杨择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扶着皇上。 皇上直直地盯着杨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天下未定，玄轻不安宁，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皇，凭什么跟那两个本来就强于玄轻的国家分得一杯羹？” “联姻是最好的法子，出于脸面的考虑，白楚都会暂缓对玄轻的进攻，这个时候玄轻可以喘息片刻，重整旗鼓，而不是让他们趁着你这个新帝登基的混乱时刻，又钻了空子，彻底毁了玄轻！” “用一个人就可以维持那么漫长日子的安宁与太平，否则你母妃和任淑妃为什么会来到玄轻？” 三国混战之初，赤焰内乱，白楚损伤惨重，玄轻就在那时得了利，保全了最大的实力。 因此，白楚为了暂缓危机，任芳华就将自己的妹妹任翩然送到玄轻来，也就是任淑妃，以示友好。 而玉西族为了在夹缝中生存，族长便将妹妹玉红药送到玄轻，成为了玉贤妃。 若非如此，当年玄轻一定会吞并了玉西族，并且对白楚穷追猛打。 联姻，有时候真的是个解决复杂问题的好法子。 杨昭目光哀伤，望着皇上。 “父皇，帝王的责任，不就是保全自己的子民，保护自己的家人吗？而我这个皇帝一上任，就要牺牲自己妹妹的幸福……” 皇上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却露出更加肃然坚定的神色。 “朕选择妙儿去联姻，正是为了你！” “为我？” “妙儿是你的亲妹妹，如此更加代表了你的诚意，玄轻的困难迫在眉睫，新皇的亲妹妹去联姻，白楚国一定会给予最大的重视！” 杨昭张了张嘴，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悲凉。 “父皇，我这个皇帝，做了有什么用……” 这个三子本就重情重义，换做杨裕杨恭杨嶙他们，别说牺牲一个妹妹，恐怕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可以随便牺牲吧。 看着儿子悲伤又痛苦，皇上心中那些安慰之语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深深望着他。 “昭儿，做帝王这条路，并不容易。” 是不容易，从此刻杨昭就已经感觉到了。 杨昭并不能完全违抗皇上的命令，因为皇上已经做了最好的权衡。 保玄轻千千万万的百姓太平，还是保杨妙一个人的幸福，孰轻孰重，杨昭自己能掂量的来。 杨昭离开后，杨择这才扶着皇上躺下来，便告退了。 “阿择。” 杨择站定脚步，回过身来拱手作揖，“皇兄还有什么吩咐？” “刚才，你为什么不替昭儿说话？” 要知道，杨妙跟杨择的关系也很好，照理说杨择会为杨妙求情的。 杨择微微勾唇，望着皇上，目光炯然。 “臣弟与皇兄所想的一样，怎么替昭儿说话呢？” 若是论狠心，杨择算一个。 这天晚上，皇上叫了杨妙来。 杨妙握着皇上的手，看着他日渐病重的身体，不禁一阵心酸。 皇上慈爱地看着杨妙，似乎还有几分愧疚之意：“妙儿，你怪不怪父皇狠心，把你送去白楚联姻？” 杨妙鼻尖一酸，眼泪掉落下来，轻轻摇头。 “不怪。” 说是不怪，可杨妙的脸上满是痛苦，怎么能甘愿呢？ 这个三女儿，总是喜欢装作很坚强。 在四个女儿之中，她不是最大，却最明事理。她不是最小，但却是皇上最宠爱的一个。 皇上，又怎么舍得把杨妙送出去呢？ 人间游梦一场 第527章 见他最后一面 “朕听说了，你和刘侍郎家的公子，感情不错……”皇上笑得悲凉，“妙儿，是朕拆散了你们，不是你三皇兄，你只怪朕一个，就可以。” 杨妙一下子忍不住，扑在被子上痛哭失声。 遇见刘昀之前，杨妙一直做好了随时为国家牺牲的准备，她是拥有作为公主的自觉的。 皇上说她最明事理，是因为她很早就知道，作为一个公主，从出生起就享受着高人一等的优待，承受的也要比普通女子多。 上天是公平的，对吧。 皇上心如刀割，抬手轻轻抚着杨妙的头发，又笑又叹。 “妙儿，父皇知道你心里苦，可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朕身为皇帝，你身为公主，我们，怎么能看着玄轻的子民受苦，而独自享乐呢？从朕做皇帝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告诉自己，若有一天要朕为玄轻子民鞠躬尽瘁，浩荡赴死，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因为，那是身为皇帝的责任。” “朕命不久矣，却在最后时刻将重担压在你们兄妹身上……”皇上笑着，眼中隐有泪花，“你皇兄今后的路，将会更加艰难，所以你，不要去为难他。心里有怨有恨，全都冲着父皇来。” 自己命在旦夕，他想到玄轻尚微，杨昭还没有完全成熟，杨妙也身负重担，不禁有种力不从心的无力之感。 皇上老泪纵横，仰头笑着。 “生逢乱世，每个人都逃不脱，逃不脱……” 杨妙抬头望向她苍老的父皇，忽然感觉到这么多年皇上是如何用一己之力为她们撑起这片晴明的天，让她们安乐成长的。 既然这是命运，她又怎么能反抗呢？ 不早就做好了为玄轻牺牲的准备吗？这时候为什么要哭呢？ 杨妙捂住脸，擦去脸上的泪水，苍白的面庞露出一个笑容。 父皇，你是我的榜样。 为了玄轻，你拼了一生，身为皇帝的女儿，我怎么能退缩？ 不能退缩。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杨妙背转过身子。 想到刘昀，她的心还是一阵疼痛。 她刚寻到了幸福，以为就能这样天荒地老啊。 这才发现，这个美梦要醒了。 生为公主，万千人羡慕。 身为公主，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天清晨，宫女发现了皇上的身体早就僵硬，没有了鼻息，一声尖叫，令整个皇宫都为之震颤。 皇上，驾崩。 皇三子杨昭遵从先皇的传位诏书，继承大统，世人称之为玄轻昭帝。 遵其生母玉红药为玉太后，任淑妃为任太妃。 杨昭即位，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忙得脚不沾地，整天埋头在那堆奏折和政事之中。 先皇死后连续几个晚上，杨昭都独自坐在宫殿中难以成眠。 仿佛千斤的重担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虽然他知道身边有杨择那些得力的臣子来辅佐，可他还是感觉到无比的沉重。 这天下午，杨昭在榻上浅眠，他忽然被惊醒了，瞧见玉歌正茫然地站在自己面前，伸出的手刚触碰到他的眉心。 就连睡觉，杨昭都眉心紧蹙，心神不安，玉歌看了心疼，便想伸手去舒展下他的眉头，没想到他却惊醒了。 玉歌微怔，随即双手拢放在小腹前，行礼拜道：“民女，见过皇上。” 杨昭连忙抓住玉歌的胳膊，有些无奈道：“玉歌，我心里已经很难受了……” 玉歌站直身子，望着杨昭，总觉得相隔千山万水。 杨昭神色疲惫，将玉歌拥入怀中，“连你都不肯陪在我身边，那我真的要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了……” 杨昭的怀抱仍然是那样的温暖，令玉歌心酸想哭，她双手环住杨昭的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可是，如今你是皇上，而我只是一个外族百姓，我们身份悬殊……” 杨昭将玉歌搂得更紧，不让她继续说出来那些伤人的话，他呼吸微微急促。 “玉歌，相信我，这些问题我都会解决的。” 听杨昭的声音都沙哑，看起来他做了皇帝之后并不好过，玉歌心疼不已。 既然他还敢给她承诺，那么她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一次呢？ 他啊，永远都是小时候那个爱自己的杨昭，从来没有变过啊！ 先皇已去，但他做下的决定却不可能轻易改变，三公主还是要嫁去白楚的。 当石青衫看到杨妙时，都怀疑自己花了眼。 曾经活泼可爱的杨妙，此刻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那一片永恒不变的天空，如同失去了自由的鸟儿。 “三公主……” 石青衫叫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还是鼓励，这对于杨妙而言，有什么用呢？ 杨妙转过脸来，扯出一抹笑容来，“青衫姐姐，你来看我了。” 石青衫站在杨妙面前，几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你，想好了？” 眼睁睁看着杨妙被迫联姻，刘昀又苦苦哀求自己帮忙，可她心知肚明，无论是自己或杨择，都无计可施。 杨妙轻轻点头，望着石青衫笑：“我想再见刘昀一面，”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哀伤，“最后一面。” 石青衫将这件事跟杨择说过之后，两人便安排了此事。 待嫁的公主再出门会见男人，说出去总是很难听的，于是，石青衫便邀请杨妙去了战王府做客，杨择早就把刘昀叫来了。 石青衫没有过多的寒暄，将他们领到一个房间，便退出来关上门。 她知道，杨妙应该会有很多道别的话去跟刘昀说。 院子里的槐树下，石青衫和杨择双双坐下来，依偎在一起，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等待着。 本以为会用很长时间，没想到进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杨妙就已经出来了。 见杨妙过来，石青衫起身，走到近前拉住她的手，看她只是神情哀伤，没有哭过的痕迹，便问：“说完话了？” 杨妙望着石青衫和杨择，努力想笑但笑不出来，一把抱住石青衫，埋在她的肩头呼吸变得沉重又急促。 杨妙的身子狠狠颤着，却强压着不哭出声来。 人间游梦一场 第528章 此身此命，交付玄轻 这无声的哭泣令石青衫感到心碎，她缓缓抬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杨妙的后背。 没过一会儿，那压抑的抽噎声小了下来，杨妙从石青衫怀中起来，捂住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时，眼睛虽然是红的，但她笑容很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杨妙望着他们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路很远很难，但前方会有曙光的，对不对？” 石青衫只感觉到自己喉中似乎有什么酸涩在哽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杨择微一勾唇，温柔笑道：“妙儿长大了，像我们玄轻的公主！” 杨妙抿唇，笑着点头，还说着：“可能我喝不到皇叔和姐姐的喜酒了，希望你们好好的，希望我们……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 “我回宫，准备出嫁的事情了。” 她淡然的笑说着，松开了石青衫的手，再度深深望了一眼那个刘昀还在的房间，眼神明明哀伤到极致，笑容却越发灿烂。 她身子轻颤，逼着自己别开眼睛，转身，快步离开。 见杨妙离开，石青衫深深吐了一口气，和杨择对视一眼，便一同走进房间。 当看到房间那一幕时，石青衫的心又为之深深震颤。 初见刘昀时，他高傲，甚至有些自负。 这样一个高贵的世家公子，却伏在桌上无声地痛哭着，如孩童一般。 本是天造地设的有情人，却生生要分离。 无论是灿烂微笑的杨妙，或是痛哭失声的刘昀，石青衫都不敢看。 她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还会带给身边人多少不可言说的疼痛。 杨妙这边一点头，宫里宫外就开始为她张罗着出嫁的事情。 她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有时候甚至可以笑对。 杨婼看到这样的三皇姐很心疼，还有些疑惑：“三皇姐，你没有一点不情愿和不开心，难道，你愿意嫁去白楚吗？” “愿意不愿意，这都已经成为既定的事情了，总不好嫁过去，让人家看我哭丧着一张脸，到时候对玄轻的印象更不好，那我岂不是白费苦心了？” 既然要行使公主的使命，便将这件事做好。 出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恰好石梦年周策杨婵三人准备去往白楚边境的军营，杨昭和杨择商量之下，便由她们来送嫁，这样也很安全。 自战王府一别之后，杨妙就再也没有见过刘昀，连这两个字都没有提过。 送嫁的这一天，般若城中不知情的百姓都热热闹闹的，只为了图个喜庆凑凑热闹。 玉太后那样冷静的女人，这段时间哭了很多次，送嫁这天干脆没有出自己的宫门，不忍心看着女儿离开。 杨昭一行人神色肃然，细细看去还有一丝哀伤。 人群之中，只听得一道沙哑又坚定的声音高高响起。 “臣，恭送三公主出嫁，臣誓死保卫玄轻国土，不负三公主今日之行！” 公主乘坐的马车摇摇晃晃地上路了，大红的车帘子晃啊晃，没有见到那张俏丽的脸庞探出来望一望，究竟是谁。 不用过多的语言，便让在场的百姓也明白不少，杨妙此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玄轻的退让和耻辱，这是杨妙的牺牲和付出。 这一嗓子似乎触动了玄轻人心底压抑着的情绪，沸腾了他们的满腔热血。 很多老臣带头跪了下来，两行热泪簌簌流下，高声悲呼着。 “臣恭送三公主，愿公主此生安泰无忧！臣誓死保卫玄轻国土！”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在般若城中不断回响着，令闻者感同身受，掩面哭泣，直至将送嫁的队伍送出了城关之外，人群这才慢慢地散了。 “我们走吧。” 向来声称自己心肠硬的石红绡，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珠，跟石青衫说道。 石青衫捂住自己的眼睛半响，点点头。 回去之前，石青衫要去跟杨择打声招呼。 她站在杨择面前，话还没说，杨择的目光忽然偏转过去，落在了地上，紧接着就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臣刘昀，想以一己之身报效玄轻，还请王爷收留！” 石青衫转头，惊讶地看到刘昀跪在地上，面色冷静又肃然，完全没有生气。 但他说话时的神情坚定，让人没有半分怀疑。 刘昀是个有才华的文臣，这些年恃才傲物，不愿牵扯入夺嫡的纷争，清高独立的，于是也没有升任什么大官。 杨择微一勾唇，悠悠的目光像是能望穿了他的心，“这条路不好走，动辄会没命的。” 杨妙一个女子都能为国家舍身忘已，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缩在女人的身后？ 这样的他，配不上杨妙！ “此身此命，交付王爷，交付玄轻！” 有石梦年她们带着训练有素的精兵送嫁，这一路上都很顺利，队伍行走了几天，终于出了玄轻的地界，进了白楚国。 得知是来联姻的玄轻公主，白楚当地的地方官也都非常客气友好，不提战事，热情招待。 杨妙在驿馆休息，石梦年和杨婵在大街上随意逛着。 “哎，你看。”杨婵忽然叫住了石梦年，拉着她躲在一旁，看向不远的地方。 一个长相不错的姑娘撞上了一个富家公子，那公子明显就是见色心动。 姑娘含羞带臊，连连道歉，公子要请她吃饭，她都没拒绝，两人双双离开这里。 石梦年轻一皱眉，“酒忘忧？” 杨婵双手环在胸前，嘲讽地笑着，“你妹妹斩草不除根，你信不信她会从这个傻子这里翻身，将来指不定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们跟上前去，发现酒忘忧带着公子哥去了一家酒馆，找了一处非常隐蔽的地方喝酒聊天。 杨婵走到柜台前，没跟掌柜的说什么，只是指了指酒忘忧所在的雅间，笑问：“她很有钱吗？” 这间酒馆，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来得起的，而酒忘忧离开玄轻时，几乎身无分文。 杨婵语意含糊，却是试探出了掌柜的话。 掌柜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们俩，越发觉得这两个姑娘姿色不错，就是冷了点。 人间游梦一场 第529章 酒托 但出门在外，都是做生意的，各有各的喜好，掌柜的心里盘算一番，便凑到她们两人前，低声说道：“那姑娘跟我是三七分，你们两位若是带人过来，我们二八分，如何？” 杨婵和石梦年相视一眼，随即淡声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这掌柜的便热心说了起来，“我跟二位一讲，你们就通啦！只要你们将那些富家公子带到这里来喝酒，我们帮你去官府里弄一个白楚的户籍，也让你们在这里吃住，有个落脚的地方。到时候呢，公子哥们给的酒钱，你们分八成，我抽两成，这个钱可是好赚呐！” 意思一说就通了，原来是做酒托。 这家酒馆的酒菜价格不菲，有很多其他地方流浪过来的姑娘，她们面容姣好，但在这白楚国行走就必须要有户籍来证明身份。 这个掌柜的不知是认识官府的什么关系，户籍随便弄。 他也不强迫这些外地姑娘，只是姑娘们受了银钱的诱惑，就上街去勾搭客人，就如酒忘忧这般。 这种法子倒是新奇，杨婵是见所未见的。 这个空档，有一个姑娘来过来跟掌柜的算钱。 当着她们的面儿，掌柜的毫不避讳，将酒钱的五成给了姑娘。 石梦年冷声问：“为什么她分六？里面那个分七？” 难道价钱还不一样吗？ 掌柜的嘿嘿一笑，“当然是看姿色了，二位姑娘这么漂亮，一定会有很多公子哥愿意出钱的，所以我给你们分大的。” 看了看里面的酒忘忧，杨婵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酒忘忧并不算漂亮，只是清秀可人的面容会博得男人们的怜爱罢了。 猜出了杨婵想的是什么，掌柜的便压低声音说：“里面那位姑娘，她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同？” 大约是实在想留住杨婵她们，便事无巨细地说了。 “里面那位尤姑娘，她心思灵巧，当初她流浪到我这里，这便给我出了这么个赚钱的好主意。这发财的门道是她寻来的，当然要给她个大头了。” 前不久，石青衫把酒忘忧驱逐出玄轻，于是她就飘零到了白楚。 这家酒馆本来生意不怎么样，酒忘忧在这里讨得一碗饭吃，便出了这样一个来钱快的主意，和掌柜的一拍即合。 她换上了一身当地人的打扮，装作家世好的姑娘到处骗公子哥的钱，和掌柜的分赃，如此，她手中的钱便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 见杨婵石梦年面色凝重了几分，掌柜的又讨好笑道：“当然了，我相信二位姑娘能比她拉到的客人更多，给二位分八成的事情，不要对尤姑娘说起，这事儿就成了！” 杨婵转过身去，望着那扇遮住酒忘忧的屏风冷嘲道：“瞧，她多有能耐！” 见她们俩迟迟没有决定，掌柜的都不耐烦了，“我说，你们俩干不干？” 杨婵转过身来，冷下脸，满脸的不悦和挑衅。 还没有人敢跟她这样说话。 刚想掀桌子抽掌柜的一顿时，酒忘忧和那位公子哥出来了。 公子哥笑得淫荡，还时不时地摸一摸酒忘忧的手，蹭蹭她的胸前，完全是一副逛青楼的做派。 而酒忘忧笑得甜甜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酒忘忧一抬头，便对上了两个冷美人的眼眸，她身体瞬间僵硬。 她没想过要跑，因为她清楚石梦年和杨婵想抓她，就跟玩似的。 公子哥还想跟她说话，却见她吓得呆若木鸡，便觉得扫兴，将银子扔给掌柜的，便阔步离开了。 “尤姑娘，这些给你！”掌柜的数出一部分钱，递给酒忘忧。 可酒忘忧望着她们，久久都没能挪动脚步。 “尤姑娘，你的生意都能做到白楚来，真叫人佩服！”杨婵奚落道。 酒忘忧的呼吸都停滞了，她垂下眸子，将羞耻和恨意都藏在眼中，轻抿了唇角。 “我总要想办法，活下去吧。” “呵，这可真是个好办法！”杨婵不得不佩服她，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最多的钱。 石梦年冷然道：“跟我出来。” 石梦年先出去，杨婵瞥了酒忘忧一眼，便也走在前面。 她们一点也不担心酒忘忧会跑，她们之间力量实在悬殊，恰好酒忘忧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寂静的长巷中，很少有人过来。 酒忘忧站在她们两人面前，几乎很难抬起头来。 似乎沉默太久，弄得酒忘忧心中七上八下，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我没有偷没有抢，更没犯法，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杨婵上下打量着她，冷哼道：“就是靠你这张看似单纯的脸，骗了石青衫那个蠢货吗？” 酒忘忧捏住袖口，胸口一起一伏，忍耐了极大的怒意。 可她不能发怒，她没有资格。 石梦年凉凉扫了杨婵一眼，杨婵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不就是骂了你妹妹吗，至于么！ 酒忘忧自嘲地笑了，“我已经离开玄轻，不再打扰她的生活，你们还想揪着我不放？” 石梦年仔细想想，好像她说的在理。 当初石青衫的要求就是让酒忘忧滚出玄轻，看不见就好。 如今人家想做什么，就与她们都无关了，何必要管呢？ 见石梦年一言不发，杨婵就觉得不对劲。 石梦年的一个举动，差点让杨婵跳起来跟她干一架。 “别再做这些了。”石梦年将一袋钱扔给酒忘忧，转身就走。 酒忘忧愣在原地，狠狠抿了下嘴唇，转身就走。 看酒忘忧离开，杨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就这么放了她？” “不然怎样？” 杨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抚着额头，很头疼地说道：“这种女人，她敢在白楚的地盘做这种生意，很快就会做大的，你信不信，以她的大胆和头脑，总有一天她会杀回玄轻，跟那个和你一样蠢笨的傻妹妹拼个你死我活？” 连她带着石青衫都骂了，石梦年不悦地皱眉。 但细细想来，或许杨婵说的有理。 可是石梦年一想到石青衫，这个妹妹心善，肯定不想直接弄死酒忘忧，否则也不会将她驱逐出玄轻了，这事儿便作罢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30章 欺人太甚 石梦年这便往驿馆的方向折返，弄得杨婵一路上心情都很不爽。 回到驿馆，杨妙知道了这件事情，和杨婵持相同意见。 “梦年姐姐，你常年在外，不知道女人心如海深，我和二皇姐在皇宫之中，见多了这样两面三刀的女人，她们…… 人间游梦一场 第531章 还她一个人情 领头一听，再看杨婵这张美人脸时，便觉得头皮发紧，立刻笑着保证，“您放心，小人自然给您满意的交代！” 如此，领头便带着这几个人匆匆离开，生怕再得罪了这位狠心的贵客。 杨婵勾唇笑着，透着绝情的神色目送酒忘忧的离开。 酒忘忧是被拖走的，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杨婵，泪水从空洞洞的眼中流个不停。 逃出玄轻时，她以为会重获新生，没想到会栽在毫无关系的杨婵手中。 为什么呢？为什么杨婵要这样对她？ 难道对于这位公主而言，任何人的性命都可以如同蝼蚁一样，随意践踏吗？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看到酒忘忧被带走，知道她肯定是死路一条了，向来善心的杨妙没有一丝同情，只是冷眼旁观，在回去的路上，她还说着：“这是她罪有应得，早就该死了。” 连杨妙都这样，更别提石梦年和杨婵这两个常年冷血的人了。 看着这三个杀人不眨眼、冷酷又无情的女人，周策不禁打了个寒噤，连连摇头，立刻跟她们保持距离。 果然啊，女人心狠手辣起来，真的没有男人什么事了！ 队伍再次启程，朝着白楚的帝城行进。 两个强悍的女人一路上骑着马，速度不算快。 这是第一次，石梦年主动闲聊起来。 “为什么非要杀掉酒忘忧？” 杨婵轻勒马缰绳，速度更慢了些，她望向旷远的天边云朵飘散着，思绪似乎也跟着飘远。 “是为了战王爷？” 今天真的是奇了，石梦年很少问这么多八卦的。 杨婵古怪地看了石梦年一眼，淡声道：“早就忘了。” 追逐了杨择那么久却都没有结果，杨婵发觉，杨择就像是天边的云朵，望而不及，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墨皇后死了，她也看淡许多事情，包括杨择。 石梦年看向她，“那是为什么？” 耳边是飒飒风声，白楚不知这是种了什么花朵，芬芳随着轻风入鼻，令人通体舒畅。 哒哒的马蹄声很有规律地响着，四周似乎陷入了一片安静。 良久才听得杨婵在风中嗤了一声，似是释怀一般。 “还你那蠢妹妹，一个人情。” 说罢，杨婵便驱马往前走了。 望着杨婵洒脱的背影，石梦年有些发懵，没有细想，便继续走了。 按石梦年简单的思维，是不会记得一个小细节的。 他们从不老山下来，在楚城遭逢的那场围击。 当时石青衫本可以逃生，却从椅子上摔下来，可官兵进来时，她做出的第一反应是掩护杨婵她们先逃。 后来在般若城外，玉歌她们都厌恶于杨婵，唯有石青衫说相信她。 呵，石青衫那么大度，倒是显得她小气又恶毒了？ 不，她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她一直找一个机会，得把这个人情还给石青衫。 今天，终于让她等到了。 照石青衫那个窝窝囊囊的性子，就算酒忘忧再玩一次阴的，恐怕石青衫都不会下手。 那就由她来，防患于未然吧。 这次，总算是将这个可笑的人情还了，心里真是痛快多了！ 柔风拂面，杨婵轻扬唇角。 对，只是想还个人情，她还是很讨厌那丫头的。 嗯，一定是这样。 已经进了帝城，乘马车的杨妙，心中越来越忐忑，都是面对未知的恐惧。 车帘忽然被掀开，杨婵一跃而上，坐在了她身边。 “皇姐……”杨妙讶异。 杨婵轻吐了一口气，望着杨妙。 做姐妹这么多年，她们似乎从未如此亲近过。 “你听着，快到白楚皇宫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了。” 最后一个亲人，也要分别了，杨妙心中顿生酸楚，垂下眸子，眼睛已经湿了。 “妙儿。” 杨婵搭上杨妙的肩膀，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样亲昵的称呼这个妹妹。 虽然有一些别扭，但杨婵却感到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能在从前大把自由的时光里，好好跟杨妙相处。 “妙儿，白楚皇宫比不得玄轻，不需要你再为玄轻做什么了，只要你保护好自己，就是你唯一能做的事。” 杨妙缓缓抬头，泪水随之掉落，她扑进杨婵的怀中，忍住哭声，默默的流泪。 往日总觉得自己无情无义，就连皇后死时，杨婵都不为所动，可看着这个小妹妹哭泣，她心里竟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杨婵的手悬在杨妙的后背上方，轻轻地落下，安抚地拍了拍。 她的声音轻缓，字字清楚地入了杨妙的耳，震颤了杨妙的心。 “我不知道今后的命运会是怎样，玄轻是存是亡，天下何时会定……” 杨婵深吸一口气，“玄轻未安、天下未定之前，我会冲上沙场，保卫玄轻的国土——” 她顿了顿，声音似有几分沙哑。 “而你杨妙，你要在白楚好好地活着，等着玄轻得胜的那天，等着二皇姐，我会亲自过来接你。” 从不许诺的人突然认真起来，会令人格外动容和震撼。 杨妙热泪盈眶，紧紧拥住了杨婵的身体，要最后再好好抱一抱这个二皇姐。 听到杨妙在耳畔压抑的呼吸和抽泣声，杨婵也感觉自己似乎也压抑的喘不过来气。 她吸了吸鼻子，咽下喉头的酸涩，沙哑的声音沉了下来。 “你听到没有？” 杨妙哭的停不下来，埋在杨婵肩窝上的脑袋，重重地点着。 杨婵红着眼圈，轻扯唇角凉凉一笑，随即抿起唇，抬手摸了下杨妙的头。 在这种节骨眼上，她们忽然很后悔，后悔在曾经那漫长又闲懒的日子里，她们姐妹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彼此，而在生离的时刻，却分外不舍。 往往人最懂得珍惜的时刻，就是失去之时。 白楚皇宫前，早就有人等待迎接。 月白的长衫穿在男人颀长的身上，显得挺拔俊朗，再加上他那天生可以迷惑女子的面庞，仿佛出尘的谪仙一般。 只不过呢，比仙人多了几分阴柔，正是任南珣。 任南珣身后，稍矮一些，长眸上挑，嘴唇是朱红色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就妖里妖气，是吕继本人无疑了。 都是老熟人，几人没有多介绍，见礼之后，说话就没有那么正式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32章 石将军，珍重 初次见面，杨妙表现得很大方，是一国公主该有的端庄。 杨婵说话倒是随意了些，打量着任南珣，便问道：“一直说来联姻，我们还没听说，我皇妹是跟贵国哪位联姻？” 吕继哧哧地笑着，长叹了一声，“哎呦，我的二公主，你竟然还不知道？” “不如你告诉我？”杨婵皱眉，轻蔑地望向吕继。 她还是不喜欢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看着杨妙，吕继似乎生出了几分敌意，说话也是酸酸的。 “瞧不见吗？除了你们面前这位，白楚皇室还有其他成年男子吗？” 来之前他们倒是推断过，可真正被白楚人说出来了…… 杨妙倒是无所谓，反正不是嫁给她心爱的人，是谁，都不重要了…… 杨婵却下意识地，看了石梦年一眼。 石梦年面色肃然，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任南珣温柔的目光，落在石梦年身上，隐约带了一丝缠绵的意味，却满含无奈，什么话都没有说。 比之对杨妙的醋意，吕继直接剜了石梦年一眼。 真是讨厌，石梦年何德何能，能被任南珣记挂在心上。 吕继敢拍着胸脯说，石梦年应该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了！ 这几人不对付，也没什么好聊的，这便以大国礼仪将她们迎进了皇宫，尽了地主之谊。 将杨妙送到之后，她们没有再逗留，便匆忙赶往军营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们去做。 送她们出帝城的，是任南珣。 石梦年早就谴着大部队先行回了军营，只有一小支队伍跟着她们三人。 有任南珣的陪同，杨婵有意拽着周策走快了些，让石梦年和任南珣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两人驱马非常慢，可一路上相随，却默默无言。 这倒也是正常，正如同他们从前的相处那样。 从前在那鸟语花香的不老山上，只要这个安静冷傲的女子看过来一眼，任南珣的心上便开满了花朵。 可如今，石梦年似乎不肯再看他了。 他们之间，阻隔太多。 隔着家国，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悬殊的身份，如今还隔着一个杨妙。 最不可能的两个人，却在不老山上做了场美梦。 该醒了，不是吗？ 帝城城下，听他们俩在身后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杨婵都很失望地白了他们一眼。 任南珣勒住马缰，停在了城门口。 石梦年驱马走到了杨婵的一边，与他们一同拜别后，没有多说掉头就走。 “石……将军！” 身后忽然传来了任南珣一声呼喊，令石梦年停住了前行的脚步，调转马头看过来。 不远的距离，若是他有杨择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气，这时候拽着石梦年就跑，不管它什么后果…… 可任南珣一步也迈不出去，因为他身后有家国，有母后妹妹，还有那份加注在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使命。 杨婵似乎还在一旁，期待着任南珣会说点什么。 任南珣握紧了手中的马缰绳，遥遥的望着石梦年，将这个冷美人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心里。 千言万语，只化成几个字—— “石将军，珍重。” 石梦年目光不变，有一阵风刮过来，让她冰冷的声音夹杂着风声，细细碎碎地传入任南珣的耳中。 “你也珍重。” 这一转身，你我天涯陌路，从此为敌。 有些有情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不会有可能。 承蒙上天眷顾，让他们做一场春秋美梦。 梦醒了，只能道一声珍重。 或许从别后，便是世间游魂，便是行尸走肉。 没有办法。 夕阳渐落，染红了天边洁白的云团，晚风渐起，吹得塞外衰草哗哗响。 马蹄哒哒踏过白楚的土地，去往边境处，那一片属于玄轻的地盘。 两个女子跨马飞奔在狂野之中，豪迈洒脱。 “你后悔吗？”杨婵扬鞭，高声问道。 “有什么可后悔。”石梦年将马儿催的更快了些。 “如果他想带你走呢？” “他不会这样做。” “如果呢？” “我不会走。” “石梦年，你真的喜欢他吗？” 石梦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将马鞭高高挥舞着，越来越快地奔向与他相反的方向，永远地与他背道而驰。 一滴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在风中飘散，好像她从不曾哭过。 喜欢啊，真的喜欢。 可是，真的不能在一起。 不能。 …… 当杨婵在怀疑着，石梦年和任南珣到底有没有那回事时，远在般若城的石青衫也在跟杨择说起这件事。 在南留镇看到任南珣和石梦年凑在一起，而石梦年竟然笑了时，石青衫这才确定他们二人之间关系匪浅。 白楚皇子任南珣迎娶杨妙为妻之事，传回玄轻来时，石青衫心里难过了一阵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大姐又怎么办？ “若我们都能在不老山上待着，大姐和任南珣或许可以在一起。” 斜阳脉脉，透过王府大槐树的缝隙撒落下来，石青衫靠在杨择的肩头，好似岁月都停住了脚步，日子安静又惬意。 “呵，不老山……”杨择笑着。 石青衫望着天空，怅惘无限，“不老山真是个好地方，独立于世俗之外，就像是人间仙境一样，没有杀戮战争，没有死亡，真像个梦一样……” 听石青衫说这些，杨择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 杨择毕生的愿望，就是挑起这天下之争，最终让那人所珍视的一切，毁灭！ 可石青衫呢，她希望天下和平，日子清闲。 石青衫忽然坐直了身子，皱着眉说起了一桩往事。 “我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是在不老山上发生的。” “还敢有事儿瞒着我，说，是在不老山勾搭了哪个男人，我去宰了他！”杨择捏着石青衫的脸，调侃着。 “我说认真的，那次我和唐婉然去桃林中迷了路，其实我是做了一个梦，非常真实的梦，在梦中，我看到了帝王书。” 杨择的笑容微凝，似乎带着几分深究的意味。 这件事他还有印象，石青衫提过的，不过当时他们俩正在闹别扭，他不好多问，石青衫也没有多说。 “所以，你梦到了帝王书上，写了什么？”杨择懒洋洋地笑着，只当这件事是个玩笑。 人间游梦一场 第533章 有一个秘密要说 石青衫很认真，“那个竹屋的布置，我脑海中现在都还是清晰的……” 听了石青衫的描述，和自己多年前见到的不老阁是一模一样的，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杨择心中跳动着，不安着。 “我刚要翻开帝王书来看，那本书就烧成灰烬了！”石青衫很是遗憾地说道。 “就这样？” 石青衫垂下头，点了点，“就这样。” 她还是有些心虚，总不能把梦中那个亲吻她的年轻男人也说出来吧，春梦一场，太可笑了。 “我也有一个秘密，要跟你说。” 一直垂眸听她讲话的杨择，忽而轻笑一声，抬起的眸中，满是认真之色。 石青衫笑眯着眼，“又想骗我什么？” 他每次说话真真假假，总之石青衫都习惯了。 杨择握住她的手，坏坏的笑容中，透着七分正经，三分愧疚。 石青衫皱起眉来，难不成这次真的是认真的？ “几年前，我对不老阁充满好奇，曾经上去看过。” “你去过？”石青衫惊讶无比，原来想犯戒的不只是她和唐婉然，杨择早就破了这个规矩。 “难道，没有被师父们发现吗？” 杨择勾唇，“没有，但这个秘密在我心中藏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今天，我想说出来。” “我急于求成，帝王书近在眼前，我不甘心学了那些武艺就下山去……” 于是，杨择将多年前的一个秘密，开诚布公地告诉了石青衫。 当初的杨择年少轻狂，他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情，就是违背师父们的嘱咐，登上了不老阁。 听过石青衫的描述，和杨择所见到的不老阁完全一样，连那本帝王书摆放的位置都相同。 当时杨择自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翻开了那本帝王书。 他紧张兴奋至极，原以为自己是世上第一个看到帝王书的人，然而，帝王书一片空白，只有其中一页写了一行字—— 石青衫，玄轻国丞相之庶女。 杨择当场就愣在原处，这就是世人为之向往的帝王书吗？ 为什么只写着这样一行字？ 他心中气馁、失望过，可冷静下来又仔细想了想，不老山的玄机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既然这样一本帝王书藏在不老阁中，必有其缘由。 从不老阁出来后，师父们没有发现过杨择登上不老阁，杨择也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只不过下山时，老不死问杨择想去哪里开始，到时候他可以帮一把。 帝王书上，石青衫这三个字深深印刻在杨择的脑海中，于是，他坚定地说：“玄轻。” 后来的事情，就不用再赘述了，当初在丞相府后墙上的遇见，并非是偶然。 一来杨择受了玄轻先皇所托，要彻查朝中重臣的底细。 二来，杨择一进般若城就打听过，丞相府确实有一个庶女名为青衫。 于是，就是这样相遇了。 话说到这里，杨择松开了石青衫的手，淡笑的目光闪烁着歉疚的光芒。 “你明白了，最初的接近，千方百计带你上不老山，都是因为我年少时藏着的这个秘密，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和不老山、帝王书有什么关系……” 杨择扯了扯唇角，清润的眸子深情地望着她，“一开始的确是谎言，后来爱上你是真的。” 他的呼吸似乎沉重了些，笑容满含着愧疚和怜惜。 “若你责怪我，怪我利用你，想从你身上知道那些秘密，若你责怪我……” 杨择吐了一口气，伶牙俐齿的他竟然也有说不下去的时候。 怪他要怎样？让石青衫离开他吗？ 不，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他想把这个糟心的秘密告诉她，将对她坦诚相待。 但他也绝不会放开石青衫，哪怕她真的怨他怪他，哪怕…… 少女微微惊愕的脸庞，缓缓绽开笑颜，她心疼地轻抚着杨择的脸颊，声音轻又柔。 “想什么呢？这有什么好怪的？你是不是看上了别家的姑娘，想趁机把我踢开啊？” 娇憨的语态，令杨择一怔，却有些哭笑不得。 他家小丫头还会这么酸滋滋的说话呀？ 石青衫用双手包住杨择的 手掌，认真地看着他，“当初你我能有交集，不都是想互相利用吗？” 相遇的最初，她又何曾对杨择有过单纯的心思？也只是利用罢了。 只不过谁能想到后来，她会这样离不开他了呢。 “至于帝王书上写着我的名字……” 她噗嗤一声笑了，歪着头，“或许，我真是个仙子什么的……” 杨择失笑，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嘴唇，一副又坏又痞的模样。 “那我岂不是赚了？” “那可不是，便宜你了。” 一番笑语，将杨择心中埋藏着的小纠结都带过了。 原以为石青衫心思敏感，肯定会介意他当初的利用和有目的接近，没想到她也有她的洒脱之处。 至于那帝王书上为什么会写着她的名字，而她又可以在梦中误闯不老阁……石青衫只是笑着摇摇头，将这一切归结为巧合。 “若我真和不老山有什么关系，时机一到，我们自然会知道的，现在何必费那个脑筋去想呢？” 石青衫忽然想到，望着他，“你呢，为什么那么想要得到帝王书，你想，做什么？” 杨择眉头轻压，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深意，很快就被含笑的光芒冲淡了，他将那句话还回去。 “时机一到，你自然会知道的，现在何必费这个脑筋去想呢？” “你……”石青衫哭笑不得，锤了下他的胸膛，“真是个老狐狸。” 虽然此时生逢乱世，未来也十分渺茫，或许会动荡，或许明天就会死去…… 可此时此刻，有杨择在身边，石青衫的心中有种被填的满满的幸福感。 “幸好啊，幸好你当初偷偷溜进不老阁，也幸好那空着的帝王书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望着石青衫幸福的笑容，杨择将她拥入怀中，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啪嗒松开了，释怀了。 幸好那帝王书上写着石青衫的名字，有什么比他们相遇更美的事吗？ 人间游梦一场 第534章 赤焰帝隐居 赤焰，皇都。 金碧辉煌的宫殿，这是皇后的寝宫。 那样活泼爱动的婉然公主，如今成为了赤焰国一人之下的皇后娘娘，变得安静，沉默。 宫人都很惊讶，因为只是三个多月，唐婉然便经历了这样的转变。 窗前放着一张美人榻，这是唐婉然最喜欢呆的地方，她常常趴在窗前望向外面，望向那道高高的宫墙。 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 从前她只是个性格顽劣的公主，尚且偷偷摸摸地往宫外跑去玩。 可如今没有人能管得住她，这道宫门她可以来去自如，但她却不能往外迈出一步。 因为她是这赤焰的皇后，她答应了父皇，要和唐念白并肩站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要保得赤焰的一方安宁。 她父皇离开皇宫已经有三四个月了，临走前她就问过父皇唐潇：“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卸下了皇帝的重担，唐潇仿佛重回年轻时光，又成了那江湖剑客一般的潇洒人物。 他笑着，“做皇帝这些年，我可以说是无愧于心，甚至为此，还生出了不少遗憾……” “什么遗憾？”唐婉然疑惑道。 唐潇望向天边，旷远的目光似乎要跨越千山万水，回到那战火不休的战场、却让他感觉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的年轻时光。 “年轻时的遗憾，虽然再也弥补不了，可身在赤焰皇位之上，我就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是唐潇说的玄之又玄，唐婉然唯一听懂的就是，唐潇这一去，怕是不愿再回来了。 唐婉然不知道的是，临行之前，唐潇曾在自己的寝宫中，打开了地板中的一处机关，带走了一幅画像。 偌大的寝宫，光线被窗帘遮挡地严严实实，烛光一闪一闪的，将那画像照亮。 画上是个年轻女人，她身穿白色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朝气蓬勃，面容冷艳，那双眼眸之中却透出几分似水的柔情来。 这是唐潇牵挂了一生的人呐！ 唐潇摸着画像上女人的面庞，淡笑着，“二十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说完这句，唐潇失笑地摇摇头，“你肯定过得很好……” “你好胜心强，这次天下混战，你肯定不会缺席吧。” 唐潇笑出声来，沧桑的脸上却隐约看出些年轻时的豪迈，“老子不干了，打仗抢地盘这些苦差事，都留给我的孩子们了！经历这场大战，赤焰能不能保住，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唐潇小心翼翼地将画像卷起来，笑容有几分落寞。 “我哪儿像你，那么狠心。” “这一次，我就不跟你争了。” 后来呢，唐婉然生怕唐潇一个人会出事，就派些人在暗中保护。 可跟着跟着就丢了，追不上唐潇的脚步。 他们回来告诉唐婉然，唐潇去了当年三国混战的交界之地，那个山头。 如今这里，属于玄轻的地盘。 山下有一个镇子，叫做闻喜镇，地方不算小，唐潇就像是被丢入了人海之中，找不到踪影了。 听闻此事，唐婉然便让他们罢手了。 她父皇武功高强，心思睿智，可能早就发现有人跟踪了。 而唐潇将他们引到闻喜镇这里，就是想告诉唐婉然，他很平安。 没有让他们找到人影，说明唐潇并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他的生活。 对此，唐婉然只能尊重唐潇的想法，不去打扰。 从不老山回来之后，唐潇就张罗着把小女儿唐婉柔嫁给了姜风眠，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唐婉然嫁给唐念白，二人为后为帝，却只是无奈之举。 唐婉然沉默黯然多时，直到听说玄轻派公主联姻的消息时，再坐不住了，去找了唐念白。 两人成为夫妻，独处于一室多有尴尬，但在书房之中商议正事时，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唐婉然严肃道：“玄轻将公主嫁给任南珣，想必是在养精蓄锐，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大动作呢。” “而且……”唐婉然有些担忧，“万一此时，玄轻联合白楚来对付我们呢？” 白楚曾将任翩然送去玄轻，玄轻又派了个杨妙来白楚，两国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亲上加亲，搞不好真的会联合起来，先灭了赤焰再说呢？ 那个如谪仙一般的唐念白，此刻脸上是忧郁之色，他心中十分沉重，也怕守不好赤焰的江山。 “为今之计，保持住三国并立的局面，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 说起来容易，这件事让唐婉然苦思冥想好几天，这才生出一个想法。 “玄轻可以联姻，我们也跟白楚联姻。” “这……” 唐婉然目光坚毅，“白楚不是有两位公主吗？” 难不成，是让唐念白娶任有情或者任灵兮？ 不不不，这太奇怪了！ 唐念白深深皱着眉头，理智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感性告诉自己，他不愿这样做。 唐婉然拉住唐念白的胳膊，目光认真又无奈，甚至闪烁着泪光。 “表哥，若是我们不主动出击，赤焰都会覆灭的。” 唐念白怔怔然望着唐婉然，神情哀伤，不知说什么才好。 当初唐念白不愿束缚唐婉然，一心想找个法子让她得到自由，其余的由他来承受就好，所以才荒唐地想到了娶石青衫。 做皇后这件事，也是唐婉然自己的决定，她知道唐念白开不了口。 如今向白楚提亲这件事，唐念白仍旧做不到。 已经牺牲了一个唐婉然，唐念白不想再牵扯另一个无辜的姑娘，来为国家和利益葬送了自己的青春。 既然唐婉然选择做唐念白的妻子、赤焰的皇后，就证明她要将自己的身心全都交给赤焰。 她可以为了赤焰，做任何事。 唐婉然狠狠闭了眼，将眼泪一抹，“表哥，这件事由我这个皇后出面。” 雷厉风行的赤焰皇后，很快就将消息送去了白楚，而白楚也很爽快地做出了回应。 将白楚二公主任灵兮，嫁到赤焰来，以维系两国的友好。 尽管讨厌任灵兮，可唐婉然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她大张旗鼓地派人去迎亲，几乎用了比立后大典还要风光的场面，来迎接任灵兮的到来。 如今，已经是任贵妃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35章 浪到飞起 赤焰的动向，是杨择他们安插在那里的探子传回来的信儿。 玉歌喃喃道：“唐念白和唐婉然，虽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也还算般配。可唐念白和任灵兮，我都难以接受啊！” 想到唐念白那样的好人，而任灵兮却是那样一个妖女，石青衫怎么想都觉得心疼唐念白，不免叹了口气。 “据说她一嫁进赤焰皇宫，唐念白对她就非常宠爱，”石青衫又叹一口气，“我是担心唐婉然，她这个傻丫头不懂得保护自己，万一跟任灵兮硬碰硬怎么办……” 玉歌也有几分担忧，“可是，唐念白会护着唐婉然吧，况且，那毕竟是在赤焰，唐婉然的地盘上。” 可实际上，任灵兮嚣张跋扈，整天都在找唐婉然的麻烦。 像唐婉然那种一点就着的性子，竟然生生忍了下来。 那可是赤焰皇后啊！ 宫女瞧着唐婉然整天忍气吞声，都为她抱不平，“娘娘，她只是个贵妃，为什么您要这样忍让着她？” 宫女都气哭了，可唐婉然还是一副淡然静默的样子，“本宫是皇后，怎么能和她计较。” 唐婉然能忍气吞声，可见她为了赤焰，改变了多少。 正如同杨妙一样，唐婉然也在承担起作为一国公主的责任。 她们，都在成长着。 “这个，不好说啊。” 石青衫看过探子传回来的所有情报，他们说任灵兮常常出入唐念白的书房，和他商讨政事，也正是因为这个，情报上才写着任贵妃盛宠。 可石青衫并不这样想，唐念白那样的人，是不会喜欢任灵兮的。 如果有盛宠的迹象，只能说明任灵兮来到赤焰国，她绝对是能给赤焰带来好处的。 白楚的好处，唐念白是绝对吃不到了。 如今，只有为唐念白图谋玄轻这块肥肉，任灵兮才能被唐念白‘盛宠’吧。 而且探子还说到了一个细节，任灵兮还带来了一个谋士，谋士很得任灵兮的重视。 石青衫想，谋士和任灵兮的盛宠，应该都是针对玄轻来的吧。 唐婉然生怕玄轻和白楚联合起来，如今石青衫更怕有任灵兮从中作梗，让赤焰和白楚勾结起来，先吞了玄轻啊！ 这些事儿弄得石青衫心乱如麻，扶额轻轻闭眼。 而石红绡不认识这两个人，一边吐着瓜子皮，红艳艳的唇笑得明媚，“那个白楚公主，漂亮吗？” 玉歌想了想，虽然不想承认，“任灵兮，是真的很好看。” 是那种，可以很轻易就勾了男人魂儿的漂亮和诱惑。 “红绡姐姐，和你差不多。”玉歌又补充道。 和她差不多？这不是拐着弯儿地连她也夸了？ 石红绡这心里叫一个美呀，将手中瓜子扔到盘子里，捧起一杯茶水，“年轻男女，只要好看的话，相处一段时间，不合适也可以很合适了。” “你不要这么以貌取人吧……”玉歌撇撇嘴。 石红绡浅浅喝了几口，嗔了玉歌一眼，“如果你长得很丑，皇上会从小对你钟情吗？” 这一句话，说得玉歌都郁闷了，本来心里就沉甸甸的。 难道，她也要步入后宫女人那条以色侍人的道路吗？ 石红绡咯咯娇笑着，“小玉姑娘呀，你不要怪姐姐说话难听，道理是没错的，你要庆幸啊，你有一张好脸蛋。” 幽幽地望着明艳动人的石红绡，玉歌笑了，她说的的确是道理。 …… 杨昭登基后，杨择比这个皇帝还要忙。 朝廷之中，杨择换上了一批信得过的官员，将全国上上下下都整顿了一番，四处察看，并且扩充军队的数量。 他忙得脚不沾地，玄轻的局势也在一天天转好，而石青衫已经快整整一个月都没看见过他了。 石青衫忙于扩展自己的生意，在丞相府中时不时跟玉歌学学认识那些稀罕的草药，日子过得倒也不无聊。 阳光艳艳，鸟儿叽叽喳喳，让这个早晨都有一种清新的味道。 石青衫刚出了丞相府的大门，便瞧见不远处那颗大柳树下有一个高大人影，他正叼着一片柳叶，瞧见她出来了，便吹了一支浪到飞起的小调。 嗯，就是那种混混调戏良家妇女常用的小调。 石青衫笑弯了腰，眼睛里亮闪闪的，满是欣喜，朝着那朝思暮想的人怀中扑了过去。 “你怎么大早上过来了？”石青衫没发觉，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娇嗔和抱怨。 搂着怀中这个温暖又香甜的姑娘，杨择感觉这段时间的忙碌和疲惫全部消散。 他笑着，凑到她的侧脸处，嘴唇若有似无地贴在她的脸上。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不害臊？” 石青衫想装作恼怒，却止不住地笑，猛地抬头去瞪他。 才刚抬起头，那双薄唇便贴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嗯，看来脸皮厚了不少，光天化日的敢做这种事！” 杨择坏笑的盯着她。 丞相府门前的确是热闹的过路处，石青衫耳根唰的红了，赶紧松开杨择，想保持一些距离，却被那双大掌牢牢抓住。 头顶那道笑声仿佛是恨铁不成钢一般。 “喂！谁不知道咱俩这点事？” 石青衫笑趴在他怀中，食指轻轻点着他的胸膛，柔声细语道：“可是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啊，让人瞧见了……” “石青衫！” 杨择忽然大喊一声，不光惊了石青衫，也惊得旁边许多路人纷纷停下脚步，侧目看他们。 石青衫仰起头，愣道：“这么大声干什么……唔！” 男人眼中露出几分占有的锋芒，勾唇一笑，低头狠狠亲了她一口。 直把她亲得心跳，亲得发懵。 路人们的哄笑又鼓掌，石青衫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杨择那张坏兮兮的笑脸，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杨择还大言不惭地说道：“你看，我们没婚没嫁，也没有人觉得你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混蛋！”石青衫低低骂了一声，羞得趴在他怀里没脸见人，然而却是心花怒放，笑容甜滋滋的。 一番笑闹，杨择搂着石青衫的肩膀，“你要去哪儿？” “去国色天香啊，还没问，你怎么会来？” 每次杨择都有那个成功转移她话题的本事。 “我去宫里，带你一起去，你先去太后或任太妃那里坐坐都行。” 人间游梦一场 第536章 姐姐从未心软过 石青衫疑惑，“你去忙，为什么非要带上我，我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杨择直勾勾地看着她，“我不是想多跟你在一起吗？要不然，你就去赚你的银子吧……” 作势，杨择就松开手。 石青衫赶紧抱住他的胳膊，笑容甜甜的，“正好我很久没见过四公主了，和你一起去。” 她不也是想多看见杨择一会儿吗？只不过那种露骨的话，她说不出口。 杨择笑着，搂着她，“好，那走。” “等一下，我回去叫上玉歌。” “叫她干什么？” “玉歌有很久没见过皇上了。”说起这个，石青衫都觉得心疼玉歌。 玉歌留在玄轻，不都是为了杨昭吗，当时杨昭忙着夺嫡之争，玉歌在一旁为他跑前跑后，还没等着温存的机会，杨昭又成了皇帝，更忙得不见人影了。 于是，石青衫又折回去叫上了玉歌。 杨择去找杨昭，和大臣们商议正事，女子们是不能参与的。 于是，石青衫便和玉歌去了后宫。 玉太后这人本就冷，现在杨妙出嫁了，石青衫也没想着要和太后再有什么交集。 她更喜欢温柔娴静的任太妃，自打任淑妃成为太妃之后，她还没有去过，这次去也说得过去。 一去任太妃那里，便是热情的招待，听说石青衫过来，杨婼便赶紧跑过来，笑笑闹闹的气氛很融洽。 岁月从不败美人，任太妃眉眼之间尽然是恬静的神色，她的笑容很温雅，令人有种舒服的感觉，正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恬淡性子，才让她得以和女儿杨婼过上今天的好日子。 任翩然，她和白楚那些人完全不同。 “青衫，你去不老山，也见到白楚人了吧。” 没想到，任翩然主动聊起了白楚。 石青衫礼貌的点头，回答道：“是，白楚的皇子任南珣，还有两位公主任有情和任灵兮，我们在不老山，是同门。” 说起这两个字，石青衫都觉得有些发苦。 她们这些同门，从下山之后不就已经恢复到敌对的关系了吗？ 恐怕日后她和唐婉然再相见，也不复从前了吧。 任翩然手捧一盏清茶，笑问道：“我姐姐那三个孩子还没出生，我就嫁到这玄轻来了，你给我形容一下，他们是怎么样的？” 从任翩然说话就能听出来，她没有把石青衫当做外人，都自称我了。 可人家不见外，不代表石青衫就能想说什么说什么。 她斟酌了一番，便实打实地描述了一下他们的长相，说起性格呢，她倒是也不偏不倚。 “任南珣性子温和，本性纯良，常会出手帮我们。任有情为人强势，不喜言笑，看得出她是白楚四人的中心。而任灵兮，她机灵古怪，却对白楚和她姐姐非常忠诚。” 没有刻意的诋毁，也没有过度的吹捧。 听到她的描述，任翩然仿佛已经想象到这三人是什么样子了。 任翩然笑了，感慨道：“听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这三个孩子或多或少都有我姐姐的影子，只不过最像的，应该是有情。” 石青衫和杨婼没有插话，静静地听任太妃说。 说起白楚女帝任芳华，任翩然目光微有怅惘，“我姐姐性子要强，太过强势，如今我早就死心塌地地待在玄轻了，所以也不怕跟你聊起这个。” “当年三国混战之后，玄轻实力最强，我姐姐想争取时间来养精蓄锐，可又怕先帝趁机攻打，于是将我嫁过来。姐姐知道我这性子，所以也不指望我能为白楚得到什么利益或者有用的消息，叫我好好在玄轻待着就行。” 任翩然无奈又心疼地笑了，“如今妙儿又重走我的老路，可不知道她有没有我这个运气，能碰上先帝这样待我好的男人。” 提到从小就要好的姐妹，杨婼眼圈都红了，低下头十分自责道：“三皇姐是为了我，如果是我嫁过去，她就能和刘昀在一起了……” 杨婼性子纯善，她从未想过先皇心中的那番计较，也不知道杨妙嫁过去，比她嫁过去的分量更重的事情。 石青衫也不好多说别的，只道：“任南珣和他妹妹们不一样的，应该会对三公主不错的。”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在心中祝福杨妙，一切顺遂了。 可任翩然目光中却有复杂深意，她笑容有些苦涩。 “南珣如何，我不清楚，可我猜测，妙儿或许会在我姐姐那里，吃些苦头。” “我姐姐啊，她很绝情，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我已经算是玄轻人，若有一天玄轻走投无路，姐姐她是不可能来认我，将我带出困境的。” 任翩然望着窗外那些花团锦簇，芳华如海，忽的笑了。 “我从未见过，姐姐对谁心软过，没有。” 从任翩然的描述中，石青衫已经想见了那白楚女帝的威严，忽然有些可怜任南珣他们兄妹，这三兄妹的性子变成这样，应该都是任芳华一手缔造的吧。 或许石青衫是杞人忧天，她甚至有些怕，玄轻和白楚正面对抗的话，任芳华绝对是那种赶尽杀绝的打法。 午饭过后，任翩然便先去小憩，留着杨婼和石青衫她们待在一处。 夏天的午后，蝉鸣聒噪，乏味无趣。 杨婼早就昏昏欲睡了，都是在硬撑着陪她们，终于还是撑不住了，“青衫姐姐，我带你们去我那里休息下吧……” 石青衫和玉歌相视一眼，都觉得十分抱歉。 总不好让杨婼不午睡吧，便答应了。 三人出了任翩然的寝殿，瞧见宫墙外有一个高大人影往这边赶来。 “皇叔！”杨婼叫了一声。 石青衫笑了，玉歌踮起脚尖看，看到宫墙那边只有杨择的身影，便落下脚尖，神情黯然。 杨择过来，将石青衫和玉歌接走了。 三人往宫外走去，虽然玉歌不说，可石青衫也能感觉得到，便问杨择，“皇上呢？你没有告诉他，玉歌也来了？” 杨择停下脚步，回头望着玉歌，似乎带着几分抱歉。 “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到现在都还没吃午饭……玉歌，等我们忙完这一阵子，我邀请你们来我府中做客。” 这仅仅是个安慰，玉歌清楚的。 人间游梦一场 第537章 亲一下，一万两 玉歌抬眼看着他们，笑盈盈的样子很令人心疼。 “没事的，我今天也就是跟着来散散心。” 说完，玉歌便垂眸，慢步往宫门走去。 石青衫叹了口气，追上去挽着她的胳膊。 “战王爷！五小姐！玉姑娘！” 身后有太监尖细的嗓音叫住了他们。 只见一个太监小跑着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抱着箱子盒子的小太监。 太监喘了喘，这才露出一个标准的谄媚笑容，给他们依次请安问好，目光看向玉歌。 “玉姑娘，皇上政事繁忙，心里可惦记着您呐！这不就差奴才送来了珠宝首饰，还有宫中珍藏多年的珍稀药材，皇上说您最喜欢研究这个！” 石青衫露出笑容，刚想跟玉歌说话，却见玉歌神色淡淡，“麻烦公公，替我谢谢皇上的好意，玉歌受不起。” “哟！除了玉姑娘您，没人能受得起了！” 说罢，这个大太监给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们连忙打开珠宝首饰盒子，一个个凑到玉歌面前，让她过目。 足足有十几个人都抱着首饰盒。 盒子里的珠宝首饰，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让人不能直视。 小太监们一个接一个在玉歌眼前展示着，心中还羡慕不已。 “我说了受不起！” 玉歌忽然发怒，转身就走，胳膊还撞翻了两三个珠宝盒子。 珍珠翡翠掉落在地，摔成粉末，那夺目耀眼的光辉瞬间黯然失色。 大太监一愣，似乎没意料到这变故。 他当差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女人不喜欢皇上赏赐的东西。 当然，大太监也很机灵，他连忙踹了那几个小太监一脚，“不中用的东西，连个盒子都端不稳。” 紧接着，大太监点头哈腰地赔罪，“玉姑娘，是奴才的手下人办事不力……” 石青衫连忙拦住玉歌，本想劝阻，却又看见玉歌那双眼睛里满是水光，很是失望。 石青衫轻轻拍着玉歌的胳膊，轻声道：“玉歌，别这样，你难过，他会更难过的。” 玉歌紧紧闭上双眼，袖中的手掌已经蜷缩在一起，攥成拳头。 见玉歌不会再发火，石青衫便放开她，走到小太监那里，将两个装着药材的盒子抱了过来，友好地笑道：“这些药材我代她收下了，玉姑娘不喜奢侈，珠宝首饰呢，你去换了现银，以玉姑娘的名义，分散给城中的乞丐流浪人吧。” 虽然没有嘱咐，到底该如何在杨昭面前回话，可石青衫这的确是给他们解了围。 至于玉歌今天生气的事，太监铁定不会说啊，到时候杨昭若是怪罪，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大太监感激地拜谢：“奴才谢五小姐。”随后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石青衫将两个药材盒子交给随行的侍从，这便拉着玉歌往外走。 上了马车之后，玉歌坐在角落里背过身子，没有说一句话，泪流满面。 对于这件事，杨择是不好开口的，只有石青衫来劝说了。 “玉歌，你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压抑的抽泣声，将马车里的气氛降到冰点，每个人心里都很沉重。 玉歌抬手背擦去眼泪，声音沙哑道：“可我真的不想要，皇上赏赐的东西。” 皇上赏赐的东西，而非杨昭送的礼物。 令玉歌耿耿于怀的是这天差地别的身份地位，这足以让他们日渐远离。 杨择免不了还是想为杨昭说几句话的。 “昭儿现在努力做一个好皇帝，他是想找到合适的时机，让你做他的皇后的。” 听到此处，石青衫回头凉凉看了杨择一眼。 若杨昭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么连石青衫都觉得这个想法都很无力。 玉歌自嘲地笑了，“一国之后，是什么人想做就能做的？他要娶的，应该是对他对玄轻最有利的一个女人吧，就像任灵兮一样，哪怕唐念白不愿意，也必须娶。” “而我，恐怕都没资格做他后宫中一个普通妃子！” 别看玉歌平时懵懵懂懂，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可她太通彻了，什么都明白。 皇宫，杨昭正埋头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听到大太监回来汇报，这才绽开了笑容。 “是吗？她都收下了，还喜欢吗？” 大太监笑眯眯的，“喜欢，玉姑娘高兴地不得了，说皇上怎么会知道她想要那些珍贵的药材啊！” 说谎不眨眼，这是太监的基本素养。 杨昭心满意足地笑了，脑海中是玉歌俏生生的模样。 没有见到她，心中不免还是觉得遗憾。 但他仍是踌躇满志，继续批阅着奏折。 杨昭始终相信，只要玉歌愿意再等等他，终有有一天，他能做到令天下信服。 如妹妹杨妙那样的牺牲品，他不想再见到第二个。 他想主宰自己的命运，他一定要和玉歌在一起的。 只要玉歌，再等等他…… …… 玉歌心情不好，去了战王府直接睡觉去了。 杨择也要忙手边的事，石青衫本打算走，却被他叫住，就坐在他身边，给他剥瓜子吃，弄得石青衫哭笑不得。 “你知道我这是打算盘的手，赚银子的手，却在这儿给你剥瓜子，王爷的面子就是大！” 石青衫揶揄道，剥瓜子的时候却非常细心，剥出来的每一粒都很饱满。 跟杨择在一起久了，她连说话都带着杨择那种不要脸的语气了。 杨择手中的笔一顿，抬头笑看她，“我跟银子比，哪个重要？” 石青衫歪头一笑，“当然是银子。” 她就是故意招杨择生气的，可杨择这次偏偏不气。 “喂，亲我一下。” “不亲。” 杨择笑了一声，“亲一下，一万两。” 这个，有点夸张吧。 偏偏别的小姑娘还行，可偏偏咱们五小姐，她是个腰缠万贯的富婆啊！ “你当我这么爱钱？”石青衫笑着，将瓜子皮用了几分力气扔到旁边的小竹筐里。 “亲一下，一万两，黄金。” “你……”石青衫有些震惊，第一反应竟然是，“你有这么多钱吗？” “……”杨择第一次棋逢对手。 虽然不相信，可石青衫还是禁不住这个诱惑，探过身子去，凑近杨择的嘴唇，吧唧一口。 人间游梦一场 第538章 御驾亲征 想坐回去时，却被杨择捧住脑袋，深吻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气喘吁吁时才松开。 松开的时候，杨择轻咬了下她的唇瓣，不疼，但好像有电流似的，击中了她的心。 “真是个守财奴！让你说准了，我没这么多钱！” 石青衫佯装发怒地坐回去，拍着桌子，“骗子，我岂不是又吃亏了！” 杨择乐呵地大笑着，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 “吃什么亏，等战事起的时候，估计赤焰白楚争着抢着要拿我的命呢！你猜猜他们会悬赏多少，最起码也有十万两黄金吧？” “别胡说。” 石青衫凶巴巴地制止了他。 看见石青衫眼中有惊有惧，杨择的笑容凝在唇边。 石青衫那么怕死，如今又很在乎他，简直是要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他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 杨择搂过石青衫的脖颈，带着她凑近自己跟前，目光虔诚又真挚。 “我还要跟你一路走到白头，在此之前，没人能杀死我。” 石青衫怔怔地望着他半响，眼圈一点点地泛红，她忽的笑了，躲开他的禁锢，继续低着头剥瓜子。 “快忙你的吧！”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因为任灵兮的到来，所以杨择对赤焰盯得更紧了，他也怕哪天赤焰和白楚联合起来。 赤焰的探子，又将情报送来。 情报上，倒是没有说任灵兮有什么动作，还是和刚入宫一样盛气凌人。 那任贵妃嚣张跋扈，妖媚惑主，常常出入赤焰帝的书房，陪王伴驾这还不够，还常常欺凌皇后。 仅仅是一行字的描述，石青衫却能想象得到，唐婉然是怎么忍气吞声，承受着任灵兮的羞辱的。 昔日的好朋友有这样的遭遇，石青衫这心里怎么也会为她难过一阵。 “担心什么，赤焰必然是能从任灵兮那儿得到好处，唐婉然才这样忍耐任灵兮的。” 杨择如是说着，他手中的笔也停顿下来，陷入一番沉思中。 石青衫也没心思剥什么瓜子了，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 见不得唐婉然受苦啊！ 任灵兮嫁到赤焰，的确是有好处的。 赤焰正在逐渐变强大，而且速度比玄轻要快得多，这一点不用探子，都可以见证得到。 但你说任灵兮没有私心？这是不可能的。 但凡是任灵兮掺和过一脚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给白楚一些利益。 当然这些边边角角的，唐念白是不会在乎的，这就是共赢。 想到赤焰，脑海中便能浮现出唐念白的脸庞。 那个老好人似的男人，如今在石青衫心里却被钉在了仇恨的墙壁上。 正是因为唐念白坐上了赤焰的皇位，才牵扯到无辜的酒老太爷。 酒家的衰败、酒老太爷的这条命，石青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杨择。” 石青衫手中捏着一颗瓜子，低头轻声唤道。 “如果有可能，一定要对赤焰主动出击。” 她顾惜不老山同门的情义，唐念白从前的善行善举她也记着，可一命换一命，她也绝没有强求。 虽然她觉得残忍，可这种深仇不报，将来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外公呢？ 或许唐念白一生中就做过这样一件恶事，那他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石青衫一抬头，望见杨择迷离的双眼刚回过神来，笑看她，“怎么？” 石青衫嘴唇动了动，“没什么。” 她忽然发觉自己刚才真是头脑发热。 为了报外公的私仇，竟然想拿玄轻一国的安危来冒险！ 太不可理喻了！ …… 这世上的战事起，是非常容易的。 在赤焰和玄轻的交界之处，据说赤焰乡民对玄轻军队多有不满，竟然有不怕死的去玄轻军营里挑事，弄出了人命。 赤焰人都认为这是奇耻大辱，怎么能让他国人来轻易杀害自己人呢？ 于是赤焰的平头百姓浩浩荡荡地去军营中要讨个公道，玄轻是并为了平息这场闹事，便杀了几个领头的。 见血了！ 这可不得了，这便立刻惊动了赤焰士兵，从民众闹事演变成两国的挑衅。 战事一触即发，甚至到了收拾不住的地步。 而且赤焰还传出来消息，唐念白要御驾亲征，决不让外族欺辱！ 啪！ 杨昭将折子摔在地上，气得不行，“赤焰这是摆明了要挑事！” 朝中几个肱骨大臣都在此，为这个战事商量对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 杨择坐在一旁，哪怕已经是心急如焚，表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他勾唇一笑。 “赤焰帝这件事，做的太不厚道了，想必，背后有人在出招。” 自从墨清雅一家都被处理了之后，兵部尚书这个职位空了下来，由刘昀顶上。 刘昀这人不懂得舞枪弄棒，但他书读得好，对兵法非常熟悉。 杨择也不会要那些纸上谈兵的庸才，但他跟刘昀曾经模拟过实战，这家伙倒是真有两把刷子。 刘昀神色肃穆，拱手道：“皇上，王爷，臣以为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揪赤焰帝背后的黑手，而是想想我们的应对之策。” 杨择嘴唇轻扯，露出一丝悠然的笑意。 他就是没好意思说刘昀，你这不是废话吗？除了派兵打仗之外，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这摆明就是赤焰想开战，可不是再送一个女人联姻就能平息了的事情。 有一粗野武将，豪气冲天道：“皇上，臣愿请缨上阵！杀他个屁滚尿流！” 刘昀轻皱眉，立刻道：“皇上，臣以为战王爷出征最为合适，他曾率领大军，胜仗无数！” 杨择双手拢起，懒洋洋一笑，这小子，竟然瞄上他了！ 不过刘昀的提议，倒是受到很多人的赞同。 的确如此，若杨择上阵，四成的胜算最少能达到七成，别怀疑，他就是这么强。 杨昭轻抚着眉心，思忖半天，站起身来，望着一众人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此战，朕亲自率兵！” 这个决定一出，大臣们纷纷反对。 大多都是说什么前线太凶险，皇上不能冲动之类的。 大臣们费进了口舌的，都没能劝住杨昭。 杨择只是淡淡问一句：“皇上，做好准备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39章 阴赤焰白楚一把 “赤焰帝亲征，已经在士气上压倒我们不少，朕若退缩，玄轻的将士恐怕要失望！” 杨昭的考虑不无道理。 杨择固然厉害，可他的身份摆在这儿，比杨昭这个皇帝还差一截。 况且，杨昭刚刚即位，一切都凭着杨择和几位老臣扶持，他自己没有点真本事，以后怎么能服众？ 般若城中，有杨择在此坐镇，杨昭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这恰好是个时机。 权衡一切利弊，杨择认为可以一试，倒是也没有阻拦。 此外，杨昭还开诚布公道，要带着玉歌同行。 大臣们以为杨昭荒淫无道，出征还要带个姑娘，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对于杨昭的心思，杨择大约还是可以揣摩出几分的，便跟众人道。 “我们的同门小师妹玉歌，她是玉西族人，医者圣手，在玄轻的地盘上，除了太后，恐怕没人能比她的医术更高。若是以玉歌作为军医的领头人，战场后方是不会出问题的。” 在场的都是支持杨昭的老臣，他们知道玉歌是如何在皇上垂死之际续命的，这才松口。 而且有杨择作保，在这种大事上，他们是不会乱来的。 于是，玉歌便成为了军医队伍的领头人。 圣旨传到丞相府，石青衫大为震惊，差点想抗旨。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战场，让玉歌去了，万一出什么事…… “民女，领旨。” 玉歌却把圣旨接下来了。 “玉歌，那是战场，如果你不愿意，我……” “我愿意去的，”玉歌垂眸沉默，又抬头看她，“青衫，我改变不了要开战的事实，但我不能明知有很多人将会死伤，却不去救，我不可以这样，我是个医者。” 从学医的那一天起，玉歌从不曾漠视生命。 玉歌平视前方，笑容平静恬然，“况且，这是他热爱的疆土，是他拼死要保护的子民，我得帮他。” 她说过千百次讨厌他，远离他。 可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刻，她依然在他身边。 这就是玉歌对杨昭的感情。 因为她爱他。 这次出征，杨昭还是有十足的信心的。 玉歌带领军医队伍，杨择还给她分配了大量的大夫，带足了药物。 般若城有杨择镇守，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在杨妙出嫁之后，玄轻就开始招兵买马，扩充军队，如今的人手也足够。 而石青衫这里，又有银钱供给，只不过她有个条件，那便是由她来做这官府的生意。 好好好，全给你！ 文臣带了个刘昀，武将则是石青寒。 石青寒是杨择推荐的，虽然年轻，但胆识过人，曾经深入赤焰边境，和杨择里应外合地给墨天耀使了个大绊子，所以杨昭信得过。 一切准备万全，杨昭没有一丝惧怕，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去了赤焰边境迎敌。 大军出征，用掉了石青衫许多银钱，她心疼倒是其次，但同时也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这样一场仗就要用掉这么多钱和粮草，那以后怎么办？ 凭着玄轻的国库，那是根本供应不上的。 而她的钱，也总会有用光的一天。 国色天香中，李掌柜给石青衫说下半年的经商计划，首先就提到了一件事。 粮食。 丰收的季节快要到来，他们这些商人就赶紧做好准备，用最低的价格去收购最好的粮食，再倒卖到城里来，又或者供给军需，总之用处多多，他们能从中赚取的利益非常可观。 “小姐，您看我们下半年从哪里开始收粮食？”李掌柜笑呵呵地问着。 “等会！”石青衫一抬手，看向李掌柜，“你刚才说，粮食？” 李掌柜一愣，“是啊。” 难不成他刚才噼里啪啦说了那么一大堆话，石青衫都没听进去，只记得这俩字？ “呵……有主意了！”石青衫忽的笑了，弄得李掌柜一头雾水。 “小姐，什么主意？” 石青衫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捂着嘴乐了好半天，喝了满满一杯茶，这才跟李掌柜说着。 “李掌柜，接下来你要配合我做一些事情，从现在开始到收成结束，你吩咐下面的铺子，去岁和今年的粮食都不要再高价收了，再找一批农户用最低价卖给我们，把价钱压下来，而且这件事的影响力，要传到白楚和赤焰的商户耳中去。” 玄轻的商业已经在三国之中独占鳌头，而全天下的粮食供给大部分则来自于赤焰，白楚则是农商两半，而石青衫是玄轻商业的最上游商户。 也就是说，石青衫要掐断粮食贩卖这条线，轻而易举。 但她不是真的要掐断，而是逼着白楚赤焰的农户低价卖粮食。 今年石青衫先让自己名下主要的铺子宣称不收粮食，还有一些别人不知是她名下的店铺，再对外收粮食，不过却是低价。 她还要找一批农户哭着喊着把粮食卖给她的铺子，演这么一出，让人信以为真。 她让人对外宣称，这批低价粮食用以做酒。 白楚赤焰自己需要的粮食也就那么多，他们种植了大量的粮食，都是为了卖给玄轻来赚钱。 而石青衫一力堵住了玄轻的入口，白楚赤焰的农民是一点也赚不到了。 粮食放着都是糟蹋了，正巧石青衫还给他们一条路，便是低价卖出。 这是放假信儿。 李掌柜倒是能明白怎么做，但他奇怪了，“小姐，咱们和赤焰白楚的买卖做的好好地，怎么这么阴他们呀？” 石青衫笑得神秘，“你去做就好了。” 倒是真让李掌柜说对了，石青衫就是要阴赤焰白楚一把！ 行兵打仗，需要大量的粮食粮草供给，可玄轻又没有，但她不能摆明了去那两国买，否则那就是天价。 她这样做，可以让赤焰白楚放松警惕，不随便哄抬高价售卖粮食，还能让赤焰白楚的农民心灰意冷，将粮食都卖给了玄轻。 有稳重的李掌柜在暗中操作，这个风声很快就放出去了。 赤焰和白楚果然都灰心丧气，他们找不到出更高价格的买家，只能先将去岁的陈粮都卖给石青衫。 估计，等收成之后，今年的新粮也都会运来。 粮食只是商业、农业的一小部分，根本无法引起那两国皇室的注意，现在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战场上的杨昭呢！ 因此，石青衫囤积了一大批粮食，堆满了她的粮仓。 人间游梦一场 第540章 我们成亲吧 石青衫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这天杨择忽然登了国色天香的门。 “你来了。” 石青衫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眼中掩饰不住的欢喜，双手捏在一起，仍有几分羞怯。 伙计还在一旁来来往往，客人也多，看见他们俩，大家都偷瞄着，怪不得她不好意思。 杨择一把将她搂过来，笑问道：“想我了吗？” “你……”石青衫被箍在杨择怀中，没法动弹，仰起红扑扑的小脸，哭笑不得。 “我想你了，所以来找你。” 杨择语气有几分哀怨，好像自己的想念都是单相思似的。 石青衫见不得这样，她轻轻抱了抱杨择，在他耳边道：“我也很想你。” 旁边的一副啧啧啧真是没眼的表情，却还是偷看偷笑个不停。 “呵……想我就早说！”杨择低低笑着。 石青衫松开他，退后几步，撇了撇嘴，明知道他每次都是骗她的，可她甘愿上钩啊！ “等会儿啊，我把这点账目对完。”石青衫便专心投入，算盘珠子打的响亮。 杨择随意扫了几眼，“最近跟赤焰白楚的生意往来很频繁？” “嗯，是有一些。” 于是，石青衫便言简意赅地把她怎么骗人家低价卖粮食说了一遍，弄得杨择失笑不止。 “真是可惜了，如果你是个兵法家就好了！” 杨择真是觉得，他捡到了个宝，会讹人钱的宝。 “不过，你要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有备无患嘛！或许，以后可以高价卖给他们……”当然了，石青衫也没有细说，具体还要走一步看一步呢。 “他们自己的粮食都吃不完……”说完这话，杨择都觉得有点多余。 他媳妇儿又不傻，应该有自己的考虑吧。 石青衫嗔了他一眼，随即咬着笔头，歪头一笑，“没准以后，我能给你们帮一个大忙！” 杨择笑着，却也没问那么多，他只要静静等待石青衫给他惊喜就好。 等石青衫忙完，将账本整整齐齐地摞好后，杨择便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哎去哪儿？” 他们找了一家小馆吃饱喝足后，便出去散步，天色一黑，大街小巷七彩的灯笼都亮了起来。 跟着杨择走走逛逛，石青衫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和杨择在一起，她光顾着高兴来着。 “傻笑什么？”杨择忽然低头看她，故意问道。 “没事。”石青衫偏开头，一双眼睛还是笑得弯弯的，忽然发觉这是在长河。 繁星布满夜空，河面被映衬得波光粼粼。 一盏盏寄托着心愿的莲灯飘向下游，好像整条长河都散发着柔和的粉色光芒。 周遭的行人嬉笑玩闹着，更多的是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心愿的人。 “怎么来这儿了？”石青衫惊喜地笑着。 “今天你生辰啊！记性这么差！”杨择戳了下石青衫的脑袋，随后心情很好地领着她来到了卖莲灯的小贩跟前。 他随手指了几个莲灯，“就这些吧。” 石青衫心中被喜悦充斥地满满的，闪亮亮的双眼一直仰望着这个为她撑起天地、还记挂着她生辰的男人。 那张笑若春风的脸转过来，笑容之中似乎有一丝尴尬。 “……那个，我没带钱。” 石青衫笑弯了腰，擦了眼泪这才摸出银子给了小贩。 如同十六岁生辰那年一样，石青衫在莲灯上许下心愿，便放了莲灯。 莲灯随着水波摇摇晃晃，渐渐漂远，石青衫不再留恋地看着莲灯，而是抬头望向夜空。 夏日的清风，游人的笑闹，一派安静和乐的氛围。 石青衫垂下头，看了杨择一眼，随即投入她的怀抱。 她的双手轻轻搭放在杨择的腰间，随后用力抱紧了他，生怕失去一般。 “我没有写什么心愿。” “我只希望一直都可以过这样平静快乐的日子，有家，有你。” 及向远方星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涣散，杨择唇角轻扬，将石青衫紧紧抱住。 什么话都没说。 他们在长河边偎依了许久，夜深了这才回到了战王府。 见杨择深夜将石青衫带回来，大家也都见怪不怪，早就把她当做女主人了。 人家这不叫做客，是回家。 刚进门，流光便拿来前方的线报。 “皇上一切顺利，已经在边境安置妥当，玉姑娘也深得人心。”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至少能让石青衫高兴个一阵子。 她本来很担心玉歌的，幸好玉歌性子温顺，做事严谨，别人没得挑剔。 流光说完便退下了，石青衫高兴地说着，“皇上这是故意把玉歌带去立功的吧。” “那小子想立玉歌为后，自然要拿出一些能服众的东西来！” 杨择没有多呆，流光拿回来的线报，还有很多需要他的指示，这便匆匆出去了。 石青衫便洗漱换衣，脱了鞋子进了被窝。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心中有那种强烈的不安之感。 脑海中没完没了的胡思乱想，导致她折腾了很久都没睡着。 深更半夜，灯都吹灭了，她忽然听到房门吱呀被推开了。 “谁！” 进来的高大人影几步就跨过来，将她往里面挤了挤，隔着棉被拥住了她，声音含笑。 “还能有谁？” 听到杨择的声音，石青衫这才安心下来。 薄薄的月色投进窗子，隐约照亮了杨择的侧脸。 暗夜之中，石青衫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他，越看越欢喜，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个姑娘家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看，这么不矜持！”杨择揶揄道。 小动作被他发现了，石青衫感觉自己脸颊发烫，赶紧闭上了眼，咕哝道：“我没有。” 嘴硬的丫头！ 石青衫感觉到脸上一痛，疼得睁开了眼，“你干什么啊！” “看别的男人是不矜持，你不看着我，还想看谁？” 语气这么恶劣！可听在石青衫耳中，怎么这么甜？ 杨择的脸近在咫尺，石青衫微微屏息，都不敢大口喘气了。 她感觉到杨择的手轻抚在自己的脸庞，声音有种令她心安的魔力。 “石青衫。” “嗯？” “等昭儿战胜回来后，我们成亲吧。” “……啊？” 人间游梦一场 第541章 一夜沉沦疯狂 她脸上又是一痛，只听杨择有些气急败坏，“不想嫁是不是？” 石青衫晃了晃头，噗嗤一笑，“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会突然说……” “这场战事结束后，我们就成亲，我不想拖下去了。”杨择将脸凑得更近，和她鼻尖对着鼻尖。 “这次反应过来了吗？” 昏暗的光线，石青衫望见他那双眼眸深邃，明亮，透着异常坚定的神色。 这样专注深情地注视着她的杨择，令她的心扑通扑通跳。 三国并立，天下分而合之，即将到来的混战…… 种种烦恼之事，都压得杨择喘不过来气。 等国泰民安之时，他们再在一起。 等危机解除时，他再和石青衫提。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 不，他不想再等了。 或许明天就是末日呢？谁又能知道这场无休止的战事何时会平息？他的大仇何时才能得报？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将这句话说出口，或许只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 可杨择说出来之后，却觉得一身轻松，通体舒畅，没有一点后悔。 若是不说，那才真叫遗憾！ 清淡的月光透过木窗，在石青衫的脸上打下一道一道明暗交错的光线。 杨择瞧见这张可人的小脸，先是一愣，随后微笑，笑着笑着，眼中浮现一层水光。 “好啊。”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也不用扭捏造作，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他和她在一起。 两人彼此相视而笑，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 其实幸福，原本很简单的。 杨择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虔诚，纯粹，不掺任何一丝杂念。 一吻动情，此刻的石青衫犹如令人上瘾的毒药，让杨择不舍得放开，越吻越深。 他的手掌绕过石青衫的后背，将她推向自己的面前，两人紧紧相贴。 他在那双柔软的唇上吮吸辗转着，恋恋不舍着，仿佛那是世间最甜的蜜糖。 室内的温度一下子升高起来，令两人都稍稍分开彼此，低低地喘息着。 石青衫一颗心乱跳，她抬起眸子望着杨择，只见他眼中似乎有一团小小的火苗，越燃越旺—— 那疯狂的亲吻再次袭来，石青衫被吻得浑身发软，双手也只想紧紧拥抱他，迎合他，完全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推开他。 杨择用手指轻巧地挑开石青衫的衣服，唇顺势就落了上去，在她的白嫩的肩膀上落下一串独属于他的印记。 石青衫微喘着，只感觉自己上身的衣物一件一件的减少，身上忽的一凉，却又被那双唇带起一阵火热，弄得她浑身发热，一颗心扑通乱跳。 杨择将她胸前的带子咬掉，她胸前的春光令杨择更加不能把持，低头吻了下去。 “呃……” 那双唇吻上来时，石青衫只感觉到自己浑身一颤，好似有电流在胸前飞速滑过，那种感觉很刺激，很上瘾。 一双大手摩挲着少女柔软光滑的身体，他爱不释手，她默默享受。 这个世界充斥着人性的欲望和肮脏，包括这肌肤之亲。 可若是相爱的一双人来做这件事，那这世上怕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享受了。 以前有好几次，两人都快要沉沦，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杨择没事干望着天空发呆时，就经常会想，嗯，后悔，实在是后悔！ 这怕是第一次，两人完全的，坦诚相见了吧。 杨择双手撑在石青衫的上面，眼中的情欲若隐若现，他俯身吻了一下石青衫，在她耳边轻吹着气，笑声问道。 “小姑娘，可以吗？” 这么磁性的声音，她的耳朵一下子发烫，连带着心都不安定了，呼吸紊乱，变得更加急促。 从前她就知道，杨择撩人，没人能受得了的！ 兴许是近墨者黑的缘故，那个时刻石青衫头脑一热，嫩白的双臂从他的肩膀上方伸出来，将他一把搂下来，用亲吻来回应。 两人相吻相拥，将自己交给了彼此，毫无保留。 对情事完全生涩的石青衫，在玄轻第一风流人物的指引下，仿若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汪洋之中，令她窒息，令她沉迷。 那巨浪汪洋之中，似有他乘着一叶扁舟，带她乘风破浪，也曾攀上愉悦的巅峰，感受人间最美最甜的爱。 一场香汗淋漓，一夜沉沦疯狂。 晨光熹微，窗外树枝上鸟儿早就站成一排开始叽叽喳喳，直到把咱们劳累一夜的战王爷从睡梦中吵醒。 他没有睁眼，唇角轻轻上扬，似乎连睡着都心情格外好。 从前咱们战王爷若是被吵醒了，那可是要翻脸杀鸟的呀！ 枝头麻雀齐齐望天，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他长臂一伸，将身旁那个柔软的人卷入怀中，埋头在她肩窝里。 好香甜啊！ “早知道，早就把你娶过来了！”性感沉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低笑说着。 柔软的小手啊，它毫不客气地推开了杨择的脸，卷着被子往床边挪了挪。 杨择一愣，缓缓笑着睁眼去看她。 “有脾气了？好好，只要你赶紧嫁，多大脾气我都忍……” 石青衫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杨择，望着透着光的窗子发呆。 杨择探过身子来一看，柔软的姑娘她一脸委屈，这可了不得。 “怎么了？谁欺负我家小姑娘了？来我看看。” 杨择将她的脸掰过来，亲了一口后，脸贴着她的脸，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小可人儿，本王会对你负责的，乖……” 这个口气，越发像是去青楼买个痛快的大爷啊！ 石青衫猛然转脸看向他，眼眸中浮现水雾，越发显得委屈。 “你喜欢青楼姑娘，是不是找错人了！” 杨择一愣，“哎不是，我逗你……” 石青衫又翻了个身，背对着杨择，“玉子熙说的果然没错……” 这弄得杨择更摸不着头脑了，穿了衣服就爬下床，半跪在床边望着石青衫，“你说说，那小子说了什么？” 圆溜溜的眼珠像是葡萄，她眨了眨那双水眸，轻柔的声音透着委屈。 “他说，男人得到了喜欢的姑娘之后，就不会再珍惜了。” 杨择没好气地笑了，“为什么？” “……他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杨择，我后悔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42章 军中瘟疫 “这个孙子！王八蛋！” 杨择顿时火冒三丈，踹翻了旁边好几个凳子，气得在原地团团转，“看我下次见了他，不把他打得趴下叫爷爷！” 见杨择像一只烦躁的猫，石青衫噗地一笑，却又发现不太合适宜，便又转了个身，朝着床里面。 石青衫转过身后，随手将杨择的枕头抱在怀里，眼神涣散，似乎有一瞬间的呆滞。 想到昨天在这张床上做了什么，石青衫顿时感觉无比羞耻，羞耻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她怀疑自己今天没有勇气走出这间屋子。 照她三姐那个狗鼻子一样的敏锐嗅觉，随便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做了什么坏事！ 不做亏心事，不怕……可是她做了啊，她心虚啊！ 越想下去，石青衫越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对江东父老。 蒙在头上的被子被人扯了下来，杨择钻进来，搂住她。 她把脸偏到左边，他就追到左边亲一下。 她偏到右边，他就追过来再亲一下。 一直亲到石青衫脾气全没了，还不争气地笑了出来。 “喂！我在生气呢！”石青衫埋头在他胸膛，哀怨地说着。 跟杨择在一起，她恐怕不懂得生气是什么事儿吧。 杨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着小孩子。 “嗯，那现在呢？气消了？” 石青衫没说话，却也没有再推开他。 她深深吸着气，忽然发现自己好迷恋杨择身上的味道。 “我告诉你啊，那个混小子说的是他自己，可不是我。” 石青衫仰起头，笑，“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也是这样？” 杨择低头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那我起誓行不行？” “别，空口无凭，有什么用。” 杨择偏头笑了，他知道这小姑娘嘴硬心软，她敬畏鬼神，很怕那些什么誓言应验的。 舍不得就舍不得嘛！ 杨择单手撑着头，捏着她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着，语气渐渐沉了下来，很郑重很严肃。 “石青衫。” “嗯？”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石青衫稍稍脸红地抬起头看他，发现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上，微微带了一丝尴尬。 她也有些讶异，杨择这样的男人，没有过女人吗？ 当然了，杨择这样的男人，从不曾有过女人，这说出去多丢人！ 杨择深深望着她，唇角轻扬，“你记好了，你也是我最后一个女人。” 石青衫还能说什么呢？ 她的确不相信誓言这东西，但她相信杨择啊！ 只见那双含笑的眼眸中透着坏坏的笑意，抬手在她屁股上轻轻打了一巴掌，杯子一掀，又将自己和她两个人裹进被子里。 “所以我等了你二十多年，你是不是该给我些补偿？” 唉，又是一个不知节制的清晨呐！ 当石青衫能坐在饭桌上，吃今天第一顿饭时，已经是午后了。 她饥肠辘辘，吃饭的时候却还随时扯扯衣领，拉紧自己的衣袖。 而一旁的杨择，两眼笑眯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幽怨地看了杨择一眼，这个罪魁祸首！ 石青衫被杨择折磨得精疲力尽，下午醒来后，便瞧见丫鬟们站在床前，端水端盆捧衣裳的齐刷刷站在那儿，羞得她想现场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走在战王府之中，她感觉到这府中每一道目光都极其暧昧，好像昨晚那些令人羞臊的事情，他们都在旁观似的。 尤其是在这儿吃饭，她总感觉今天伺候的丫鬟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啊，而且那个眼神…… 没脸了，没脸了！ 似乎是看够了石青衫的笑话，杨择这才大手一扬，让丫鬟们都下去了。 热闹没看够的丫鬟们，都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石青衫一直埋头吃饭，完全不想再多看杨择一眼，这个混蛋！ “王府的饭有这么好吃？不然你就住在这儿好了，成亲也不过是个仪式！” 杨择给她夹菜，满心期待地看着她。 自从昨天感受了人生中最为美妙的一件事后，杨择发现他现在根本不想离开石青衫，他想整天都看见这个小姑娘，看她笑，看她害羞，看她装怒，看她专注算账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想每个晚上都抱着小姑娘睡觉觉啊！ 嗯，只是睡觉而已，不做别的！ 石青衫用筷子别开他的筷子，板着脸说道：“等这个仪式过了再说！” “……” 小丫头片子，脾气长了不少啊！ 战王爷黑了脸，人也怂了不少。 他能说什么，他的小姑娘，除了惯着还能怎么样？ 一餐饭后，石青衫再次成功地被杨择逗笑，两人缠缠绵绵好一阵子，弄得丫鬟都不好意思进来收拾。 可有一个愣头青，他偏偏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弄得石青衫立刻收敛了笑容，躲杨择两米远。 杨择没好气地单手叉着腰，另一手扶额，怒极反笑，“流光，你今天最好有天大的事儿，否则……” 流光一脸凝重，嗯，他平时也是这么面瘫的。 不过他一开口，便让杨择和石青衫具是脸色一变—— “皇上率领的大军，爆发瘟疫，昨晚死伤无数，今早被赤焰军逼得节节败退！” 这对于玄轻而言，着实是个噩耗。 事情一出，玄轻朝廷便进入了紧急状态，杨择也匆忙赶往宫中，而石青衫只觉心急如焚，思考着她有什么可做的。 昨夜，果真是有喜有忧啊！ 这几天杨择一直在宫里没回来，召集着大臣商量了很久，赶紧从般若城中急调物资、药物和大夫过去。 而石青衫这边，则是赶紧折兑银钱，去太医院调动能去的太医都赶紧起身，已然把这件事当做自己的事情来办。 是了，杨择所珍视的，便是石青衫所要守护的。 玉太后终是坐不住了，石青衫正在太医院时，玉太后过来了。 一番行礼过后，玉太后便让大家各忙各的，拉着石青衫到一边说话。 “瘟疫，可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们能轻易治好的。” 玉太后凝视着石青衫，她为人冷傲，此刻看石青衫已经少了很多从前那般敌意。 这帮太医在眼前不停地走动，石青衫满心的焦灼化作一声长叹。 “我也知道，玉歌都没能控制中军中的瘟疫，可是现在……” 玄轻上下，还有比太医院更厉害的人吗？ 那倒是真有，眼前的玉太后不就是吗？ 可玉太后怎么可能去那里！ 人间游梦一场 第543章 玉太后救急 玉太后看着石青衫一脸难色，真的将这些国事当做她自己的事情了，心中不免有所感慨，当初对她似乎有着一分误解。 “瘟疫，不是太医院这些药物能轻易治得了的。”玉太后说着。 石青衫一怔，眉头慢慢皱紧，望着太医院中来往忙碌着的药童和太医们，又是长长吐了一口气。 实在是没有办法啊，这已经是玄轻最好的大夫和药材了。 可瘟疫就如同洪水猛兽，在军中爆发出来，就很难控制下去的…… “太医院该派出的太医，现在就带着普通药材赶往军中，那些本来要用于救治的名贵药材的费用，准备好，送去玉西那边。” 玉太后说了这一句话，令石青衫讶异了一下，“太后，您的意思是，玉西那边愿意出手？” 玉太后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交给她，“这个交给族长，到时候他会派人去的。” 连石青衫这样一个大臣之女，都能把国家之事当做自己的责任，她这个太后若是见死不救，会不会太心狠了？ 玉西族的确是神医圣手，但只不过是把玉红药嫁来玄轻而已，他们没有必要为了玄轻的死活而动用那么多力量。 可如今玉红药以一国太后的名义，向玉西族长求救，更提到了兄妹亲情。 在前线受难的杨昭，不正是族长的亲外甥吗？ 于情于理，玉西族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拿到那封信，石青衫多日未曾舒展的眉头平展起来，露出笑容。 “谢太后。”她正想离开，却被太后叫住。 “你等等。”玉太后凝视着她的脸，忽然问道：“你弟弟石青寒，和婼儿是不是关系甚密？” 听闻提到弟弟，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收敛了神色，微微颔首，“回禀太后，臣女弟弟和公主只是朋友关系，没有其他。” 如今玉红药已经是太后，而且她视杨婼几乎为亲生女儿，恐怕不容许随便什么男人染指。 这时候玉太后为上，石青衫不能多加顶撞，保住青寒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只听得玉太后轻声一笑，一个小药瓶出现在石青衫低头的视线之中。 “这个，你给你弟弟拿去。” 石青衫缓缓抬头，“太后，这是……” 玉太后年过四十，皮肤依旧那么白皙无暇，那张姣好的面庞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只瞧着风华更甚从前，可那双淡漠无情的眸子却染了一丝笑意。 “当初给你弟弟治哑疾，这是最后一味药。” 说罢，玉太后将药瓶往石青衫手中一塞，便起驾出了太医院。 回想玉太后刚才那个眼神，目光复杂变化，又添了一丝赞许的笑意。 这是最后一味药……当初不是已经治好了吗？怎么还需要药物呢？ 而且青寒现在说话做事完全没有问题，那么这味药究竟起了什么作用呢？ 石青衫忽然想起，玉太后还是玉贤妃时，看她的目光很不友好。 而且玉贤妃当初能答应为弟弟看病，也是因为她使了个小小的心思，照玉贤妃的性子，更不容许眼里有沙子，怎么会甘愿给弟弟看病，难不成…… 难不成她当初给弟弟下了什么毒，直到今日？ 那也就是说，时至今日，玉太后对她的成见已经没有了？ 石青衫缓缓低下头来，望着手中这瓶药，觉得不可思议。 这瓶，大概就是解药吧！ 猜测到玉太后的心思，石青衫心中五味杂陈，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更加小心翼翼地收起药瓶，飞快赶往战王府。 商量之下，绯梦带着书信和银两去了玉西族，届时直接带着玉西族人和药材赶往战场，这样节省时间。 送往前线的物资还有很多需要石青衫过目的地方，这几天她就在皇宫和铺子之间来跑着，很少回家。 据说杨择一直在宫里，石青衫在宫里忙活的时候，自己也笑了。 两人明明都在同一个地方，却连一个偶遇都没有，看来真的是忙坏了。 烈日炎炎，石青衫在宫里走动，还嫌那些轿撵麻烦，都是走路来的，因此也是热得全身汗津津的。 走到一处湖泊旁边，清风送爽，石青衫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驻足看看这片美丽的湖色。 正是花开好时节，湖面上都被宽阔的莲叶所覆盖，上面盛开着一朵又一朵美艳的莲花，清风徐来，仿佛能将人烦躁的心都抚平了。 随侍石青衫的小宫女见她喜欢在这里，便笑道：“五小姐，这里是莲湖，您瞧那边，是若水居，那是先皇御赐给战王爷在宫里的居处，不如奴婢陪您去那里休息一下？” 石青衫不禁被这个小丫头的话逗笑了，抬手撩了一把湖水，笑说着：“王爷的住处，怎么好随便进？” 这几天跟着石青衫，也知道她是个好脾气的小姐，宫女便搭话道：“王爷的，不就是您的吗？” “这种玩笑，可别在别人面前随便说了。”石青衫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 她只不过在叮嘱这个小宫女，祸从口出，又不是所有人都乐见她和杨择在一起的。 不过呢，这话当真受用啊！ 走到这么凉爽舒服的地方，石青衫倒是真感觉自己的双脚沉甸甸的，不想再往前挪一步了。 就算她和杨择已经怎么样了，但这是在皇宫中，不好太放肆的。 石青衫环视了莲湖一圈，目光落在旁边一处观赏的小亭子，便往那里走去。 “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趴在这小亭子的栏杆上，看这样美丽的湖光水色，石青衫感觉到无比的放松和舒服，竟然趴在栏杆处睡着了。 她感觉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脑袋一直往下沉，忽然一空，砸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上，这才朦朦胧胧地睁了一下眼。 是一双手。 这双手按着她的脑门往上抬，推着她的脑袋落在了一个坚实的肩膀上。 又能睡了。 石青衫眨了好几下眼，都难以醒过来，靠着旁边的肩膀再度睡了过去。 ……手？肩膀？ 旁边有人？！ 脑子里乱糟糟的，石青衫猛然睁开眼，正起脑袋来，模糊瞧见那张风流倜傥的笑脸上，带着几分心疼之色，正望着她。 人间游梦一场 第544章 你才是小乞丐 “不睡了？” 杨择轻声笑问着，帮她整理头发，“非要露宿街头，想博取我的同情是不是？让别人瞧见了，不得说我对你不好？” 自从那一晚的温存后，已经隔了大半个月都没见到杨择了，夜夜在梦中才出现的人，突然坐到眼前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石青衫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双手中，良久之后，这才笑着抬头看他。 “你怎么在这儿？” 她都舍不得眨眼，现在笑得像个傻子。 杨择将手随意搭放在栏杆上，另一手握住了她的手，懒懒的笑着，调侃她，“我是要回若水居睡午觉的，跟着你的那个小丫头瞧见我过来，便求我赶紧把小乞丐带走！” 石青衫往旁边一看，那个小宫女正捂着嘴偷笑。 “你才是小乞丐！”石青衫笑骂一声，打了一下杨择的胸膛。 她的手却顺势被杨择握住，拉着她起身，大步流星往亭子外面走。 “干什么啊？” “怕你下次露宿街头，带你去若水居认认门。” 当初帮过石青衫的那个小宫女莲玉，还在若水居当差，见着石青衫过来，莲玉开心得不得了，她一直盼着石青衫过来呢。 若水居在莲湖边上，和皇宫中其他气派的宫殿不同，这里就像是一个隐世独居的地方。 莲玉给两人斟酒，这便知趣地退下了。 “你尝尝，这是莲香酒。” 杨择端起一杯递给她，自端了一杯来细细品着。 莲香酒如其名一般，鼻翼间萦绕着莲花的清香，石青衫小小地抿了一口，很是惊喜，“是甜的。” 见石青衫爱喝，杨择又给她倒了一杯，笑道：“你喜欢就多喝几杯。” “喝醉了怎么办？”石青衫笑睨了他一眼，还是没忍住又喝了一杯。 “喝醉了你就在这儿住下，”杨择笑眼中有着缠绵的光色，“我陪你一起住下。” “……” 石青衫也不贪杯，知道自己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看杨择神色间疲惫，很是心疼。 “你快去睡一会儿吧。” 杨择将石青衫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吻了一下她的额角，“好长时间不见了，你就一点也不想我？” 石青衫抬头望着他，唇不自觉地瘪了瘪，看起来像是小白兔一样的委屈可怜。 “但我更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她抬起手指摸了下杨择眼窝下面的青黑，一看就知道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 杨择歪头笑了，长叹一声道：“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好好睡觉，你知道为什么吗？” 石青衫微微正色，“是皇上那里，又出了什么事吗？” 杨择摇摇头，懒懒地笑看着她，“如果被窝里有你在的话，我肯定天没黑就去睡了。” “……”王爷，你还要不要脸了。 杨择偎依在石青衫的肩窝里，轻轻地闭上了眼，声音很轻地说道。 “最近几天实在是忙，我跟那些老臣们每天都在合计着前线的事儿……” 石青衫将身体坐直了，尽量能让杨择有个倚靠的地方，让他更加舒服些。 见杨择闭上眼睛，石青衫连声音都放轻了不少。 “是在商量着，怎么对付赤焰吗？” “不是，我们是在想着，这场瘟疫从哪里来的。” 这件事，石青衫也想到了，她思考了很久，总觉得这场瘟疫来的蹊跷。 为什么杨昭他们才到赤焰边境没多久，就有了瘟疫。 而这场瘟疫都没有扩散到别处，赤焰军好模好样的，只有杨昭这里出了问题。 若说这是个意外，恐怕他们都不能相信。 “会不会是赤焰那边搞得鬼？”石青衫忽然生疑。 既然是玄轻和赤焰之间的战争，如今赤焰毫无损伤，就很有可能是他们做的。 只听得杨择轻笑一声，“你和我想的一样。” 不光是他们俩这样认为，连玄轻朝中的老臣们也都认定，这是赤焰帝用的一计——兵不厌诈。 可这个招数实在太阴损了些，令老臣们气得牙根痒痒，有些武将当着杨择的面儿就开始问候赤焰皇室的八辈祖宗。 “肯定是唐念白做的，为了赤焰、为了胜利，他怕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了！” 石青衫的声音很轻，却能听得出来其中的压抑和怒意。 杨择缓缓睁眼，望着石青衫愤怒痛恨的神色，他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头轻轻蹙起，不知该说什么似的。 “坐上皇位要服众，他便能做出那些卑鄙无耻之事，如今只不过在别人军帐中弄出点事儿来，他何乐而不为呢？” 唐念白害死酒老太爷这事儿，仿佛就是石青衫心上的痛，是她的逆鳞，一提起来她整个人就像是带刺了似的。 “青衫……” 听得杨择轻唤了一声，正处于愤怒之中的石青衫这才稍微按捺了一下恨意和火气，偏头看他，轻声问道：“怎么？” 杨择望着她，似乎欲言又止一般，他抬手摸了摸石青衫的脸颊，勾唇一笑。 “这些事不用你费心的，有我在呢。” 那种滔天的怒火和仇恨，仿佛被一双手轻易地抹平了，石青衫露出释然的笑容，将脸贴向他的手掌心。 有他在，格外安心。 …… 赤焰边境，赤焰军营。 军帐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那是玄轻的地形图。 有一个人伏在案上，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玄轻的城池，想要将玄轻吞食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些。 那温润如玉的公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一国皇帝，他身上的重担比从前多百倍千倍，因此丝毫不敢懈怠。 唐念白坐回在椅子上，喝了大半杯浓茶，缓缓闭上了双眼。 太累了，他实在是很累。 当唐潇离开时，曾经跟他说，“念白，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不做就不做的，正如这皇帝之位，无论是谁坐上去，都要为此放弃自己的爱恨情仇，将赤焰天下子民放在第一位，当你感受到这种无可奈何时，那时候你应该已经把自己当做真正的赤焰皇帝了。” 是的，仅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唐念白就已经感受到唐潇所说的那份无可奈何。 谁让唐念白天生就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呢？他怎么会不完成好自己肩上的使命和责任呢？ 人间游梦一场 第545章 可他是唐念白啊 天下注定要合而归一，若想让赤焰不成为战胜者脚下的奴隶，享受真正的永世太平，那么他这个赤焰帝就必须去争去抢，哪怕这一切他都不情愿去做。 最近他出征以来，事情都很顺利，只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杨昭所带领的玄轻军营会突然爆发瘟疫，感染了全军？ 诚然，杨昭那边的混乱是对赤焰有利的，可是…… 可是他这个赤焰皇帝，仍然还是有血有肉的唐念白啊！ 他宁愿可以和杨昭在战场上正面对抗，他希望赢的方式是正大光明的，而不是看着杨昭这样自我毁灭。 作为杨昭的朋友，作为唐念白他自己，对于玄轻的遭遇他很心痛。 出于对赤焰的考虑，唐念白没有出手相助，他不主动攻击，应该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吧。 军帐的帘子被掀开，有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盈盈走进来，注释着唐念白的脸，悠悠地勾起了笑容。 她实在是美啊，穿着那清心寡欲的白色衫裙都美得不行，更何况嫁到赤焰之后，可以穿着各种花样颜色的衣裙呢？ 然而，无论什么颜色穿在她身上，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正如同这清新的黄色衫裙，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在这夏日之中，令男人看了更加动心。 任灵兮她挑起魅惑的双眼，打量着唐念白，心中总是要暗骂一句。 天下的男人都会拜倒在她裙下，可偏是他不识货！ “皇上……” 娇柔的声音对于唐念白而言，仿若战鼓雷动，令他猛然惊醒。 看到任灵兮略微不悦的神色，唐念白这才慢慢恢复平静，喉结滚动，他拿起浓茶来又喝了一口，淡笑道。 “贵妃，你来了。” 那双素白的手搭在唐念白的肩膀，顺势坐在了他的怀中，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一颦一笑中充满了勾引的意味。 唐念白身子做的很直，双手也没有乱动，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前方。 “贵妃有什么事，一定要亲自来不可？” 任灵兮摸了摸唐念白的脸，娇嗔道：“别总叫我贵妃，叫我师妹不是更好听吗？嗯？” “你我一同入不老山，没有前后之分，叫师妹怕是不妥当吧。” 毕竟在不老山中，只有杨择才是唯一一个师兄，其他都是平辈。 “唉……”任灵兮颇为失望地叹了一声，看到唐念白像是个雕像一样根本撩不动，这才缓缓起身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别人都觉得任灵兮受宠，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来到赤焰宫廷是多么的受挫！ 在白楚做公主时，哪个好看的男人不都是点头哈腰地匍匐在她脚下，等着她的宠幸？ 风水真是轮流转，她就这一个男人，这么长时间都还搞不定！ 弄得她都开始怀疑自己了，不过她照了照镜子，每次都冷哼道：“不识货！” 然后，再乐此不疲地勾引着唐念白。 任灵兮趴在桌上，看到玄轻地图时，笑了，“陛下这么想得到玄轻？这次不就是机会？” “嗯。” 唐念白轻轻应了一声，这便站起身来去加茶。 “我来的目的呢，就是想问问皇上，玄轻军营出事这么长时间，皇上为什么不趁胜追击，主动攻击呢？” 任灵兮顺势转过身去，一双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望着唐念白的背影。 唐念白低着头，慢慢将茶水倒进杯中。 “军中正在调整。” 任灵兮垂眸轻笑，掩饰着自己眼中的锋芒。 “陛下是不是心软了？这里可是战场，争夺国土、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方，不是当初在不老山上那个什么用都没有的模拟实战！” “我们所面对的敌人是玄轻皇帝，从我们出了不老山之后，跟杨昭他们只有敌对，不可能有留情的余地！” 任灵兮说话的声音很软很甜，但字字含针带血，戳得唐念白心口疼。 但是唐念白神色依旧淡淡的，端着茶水坐回座位来。 任灵兮抬起眸子，紧紧盯着唐念白的面庞，声音都沉了几分，“陛下，这实在是个动手的好机会，若是一举将杨昭带领的军队剿灭了，赤焰几乎可以吞掉玄轻！” 看到唐念白这样，任灵兮总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恨不得现在就夺了他手上的权利，自己去攻打玄轻。 可正如任灵兮自己所言，自打出了不老山之后，他们的身份又恢复如初。 如今，她必须要顾及唐念白这个赤焰皇帝的身份。 “陛下，该动手了。” 在来之前，任灵兮曾给唐念白写过不知道多少封信，可唐念白都按兵不动，她这才赶过来催促。 两人僵持了很久，只见唐念白这才缓缓抬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朕说，要军中调整。” “你！”任灵兮气堵，猛然站起身来，被果盘压住的衣带一抽出来，带着果盘摔了下去，顺势还撞翻了桌上那杯热茶。 任灵兮从没有发怒过，此刻唐念白不如她所愿，她依旧笑得颠倒众生，不住地点着头，“好，好，那当真是臣妾多管闲事了！错过了这个时机，你不要后悔！” 说罢，任灵兮拂袖而去，打道回府。 随着帘子的掀起，美人身上的香气也淡去了不少，令唐念白这才能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一看，热茶全都泼到地图上，染了玄轻的大好山河。 得到玄轻，甚至还有白楚，让这天下都属于赤焰，才是保全赤焰国的最好方法。 他不争，那两国也都想方设法地要将赤焰吞食了，所以他必须要争。 眼前的玄轻，几乎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可是…… 这不是趁胜追击，而是趁虚而入！ 他不光是赤焰帝，更是唐念白啊…… …… 赤焰皇都，皇宫。 贵妃的宫中最为奢华，任灵兮回到宫中之后，没什么好脸色，此时随她嫁过来的谋士也进宫来了。 大家对待这位谋士，跟任灵兮一样尊敬，不敢得罪。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谋士是任贵妃眼前的红人。 “小人，拜见贵妃娘娘。” 谋士身穿黑衣斗篷，跪伏在地上。 人间游梦一场 第546章 玄机真人 在唐念白那里受的气，任灵兮有两个晚上都没缓过来，看到谋士过来，神色才稍稍和缓了些。 “快起吧。” 随后她看了眼其他宫女，“都下去。” 宫女退去，只剩下他们两人，任灵兮这才扶额轻叹。 “真人，陛下他不听我的，我们所有的路都为他铺好了，到最后这一步，他竟然下不去手！” 谋士站起身来，宽大的斗篷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 曾有宫女无意中看见过谋士的脸，满是可怖的疤痕，应该是被烧毁了。 听任灵兮唤这谋士为玄机真人，宫女太监便跟着喊真人就对了。 玄机真人的声线粗哑，难听极了。 “娘娘不用着急，玄轻军中的瘟疫，就足以让他们自己灭亡。” 任灵兮微微抬眼，“话是这么个道理，可我们当初把瘟疫引进玄轻军营，不就是为了让陛下有这个出头的机会，好速战速决……” 玄机真人的语调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难听而已，但听不出一点点威胁之意，若是有人听到过，是很难将他和令玄轻军营因一场瘟疫瘫痪之事而联系在一起的。 “结果是一样的，过程，不重要。” 这谋士便是任灵兮的主心骨，在白楚偶遇了这位高人，来到赤焰之后，凭着这位高人的神机妙算，任灵兮帮唐念白做成了不少的事情，很是得脸，所以任灵兮才把这位谋士封为上宾。 既然谋士都这么说了，任灵兮这便放下心来，静等玄轻自取灭亡了。 …… 赤焰边境，玄轻军营。 “来，把他放下来，你们快出去。” 身穿红白相间长裙的女子，在这铁血军营中就像是一只忙碌的蜜蜂，她很少有休息的时候。 玄轻军营中最大的营帐就是这里，在这儿躺着许多感染了瘟疫的士兵。 在这里照顾将士的大夫们都带着面纱，已经防范地很好了，却还是有好几个倒下，不断地换新的大夫来。 还有很多大夫怕了，在玉歌面前哭泣不已，玉歌无奈，便放他离开，至于是回般若城还是去其他地方，她都不管。 这于军营中的制度不合，但玉歌忍不下心来降罪于这些无辜的大夫。 他们本是来帮忙救人的，不想为救人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情理之中，她不忍心强迫任何一个人。 但是玉歌她自己，从玄轻军营中爆发瘟疫之后，便没有一刻的懈怠，一直在治病救人。 瘟疫很棘手，来之前，玉歌也没有想到会遇上瘟疫，便拿着现有的药材，还有去附近采集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入药，以此来熬制汤药，给大家喝下去。 这汤药很是难熬，用的是玉西族古法，很多时候都是玉歌亲力亲为。 能让士兵们快速好起来的法子，也只有玉西族特有的法子才行，因此谁都能休息，只有玉歌不可以。 提起瘟疫，人人谈之色变，军中弥漫着一种恐慌的气息。 大家不能前进，更不能后退，他们也怕将瘟疫带进玄轻的城池中，让更多的玄轻人都遭难。 没有感染的人恐慌，感染了瘟疫的人躺在大营帐中，每天都感觉很绝望。 在这绝望之中唯一一束光芒就是玉歌。 玉歌脸上带着红色面纱，在病倒的将士之中穿梭，用药，下针。 在般若城那边还没有派救援的人过来之前，她已经撑了快一个月了。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只听一个士兵道：“皇上，您……” 杨昭比了个嘘的手势，静静地望着玉歌的身影。 大军已经在这里停滞快一个月了，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杨昭只有深深的无力之感。 他跟这些生病的将士们一样，此刻唯一的光芒就是玉歌，幸好有玉歌在，每天也有很多人康复起来。 只是杯水车薪，康复的速度远远及不上死亡的速度。 面对军中瘫痪的情况，杨昭只感觉到深深的愧疚，身心俱疲，人也瘦了很多，下巴上的青胡茬都长出来不少，添了不少沧桑之感。 军中都是好男儿，当初跟着他来这战场，哪一个不是怀着满腔热血来保家卫国的？可如今连在战场上死去的体面都没有，被这瘟疫打倒了。 将士们那么信任他，此刻他却无能为力，保不住他们的性命！ 他对不起这些将士，对不起玄轻，更对不起……玉歌。 带着玉歌过来，本想联手立功，将来好扶她做他的皇后，没曾想让玉歌在这里忙成这样。 “你，你怎么来了？” 玉歌一转头便看见穿着铠甲的杨昭站在门口，这便走过来。 本想叫一声杨昭，可这里人这么多，想一想还是作罢。 见玉歌走来，杨昭收回迷惘的目光，露出几分笑容，“我来看看你。” 说话间，他搭上玉歌的胳膊，玉歌却十分警惕地后退几步，摇头道：“我一直都在这营帐之中，你不要碰我。” 她自己服用了那些预防瘟疫的药，可保不齐会传染给杨昭，她不想冒这个险。 红色的面纱，却遮不住玉歌俏丽的容颜，杨昭那样贪恋地望着。 杨昭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玉歌总觉得脸红，便掀了帘子先出去，“跟我来。” 杨昭便跟了上来，不过玉歌始终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就怕传染。 为了方便熬药，玉歌便在这军营之中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药房。 站在锅台旁边，玉歌将盖子一掀，失望地说着：“怎么就剩下这么点了。” 上午熬制的药只剩下一点点了，玉歌舀出来，刚够一碗。 玉歌将那碗药端到桌子上，抬抬下巴，“快把这药喝了，你今天还没喝吧。” 杨昭笑着坐下来，“你不给我端过来，我上哪儿喝啊！” 说罢，杨昭端着碗一饮而尽，抬袖擦嘴。 看他这副粗鲁的样子，玉歌不禁笑了，她靠在梁柱边上，歪头看着杨昭。 “你就不怕，我学先皇后和墨天耀那个魔头一样，给你在里面下慢毒？” 自从瘟疫爆发，玉歌便每天都去给杨昭送汤药，看着他喝完才放心。 杨昭笑望着她，语气也轻松不少：“你要是想毒死我，还用这么笨的法子？” 人间游梦一场 第547章 你别碰我 玉歌噗嗤笑出来，不禁想起来，杨昭从小就傻呵呵的，傻傻地追着她，不管她怎么不搭理他，他都锲而不舍，追在后面又是哄又是夸的。 长大了，还这个样子。 幸好啊，杨昭他一点都没变。 “玉歌。” “嗯？” 杨昭的笑容收敛起来，凝重了不少，“以后你别去大营帐了，皇叔不是派了很多太医院的来吗？让他们去就好了。” 玉歌捏着眉心，笑叹道，“当初跟着我一起来的，不也是太医院的？他们不懂我们玉西的古法，我一时半会儿也教不会，只能亲自来了……” 说着，玉歌摘了面纱，轻轻吐了一口气，靠在梁柱边上，轻轻闭上眼睛。 杨昭凝望着玉歌，尽管是闭着眼，却见她一脸疲惫。 这弄得杨昭万分心疼，“你很累，是不是？” 玉歌轻轻点头，笑了，“是啊，就想偷个懒，可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去救呢……” 这句话说的令杨昭的心，一揪一揪的，他起身走向玉歌，“走，我带你去我的营帐中好好睡一觉……” 没等杨昭走过来，玉歌霍然睁开双眸，急忙往后躲着，就怕杨昭靠近。 那一瞬间，玉歌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转，脚下一软，便摔倒在地上。 “玉歌！！” 杨昭飞也似的跑过去，将玉歌抱在怀中，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便赶紧带着玉歌去找了军医。 一番察看过后，军医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皇上，玉姑娘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劳累过度是有的，但是……她也染上了……” 仿若惊天一道雷在杨昭心中猛烈炸开，令他心神俱颤。 杨昭趴在床边，喃喃道：“不可能，她是医者，她是玉西族人，最懂医术的人，怎么可能会染上……” “皇上，的确是这样……” “滚！” 杨昭似乎忍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爆发出一声厉喝，随即趴在床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听闻玉歌病倒，刘昀也急忙赶过来，忙劝说道：“皇上，玉姑娘已经染上瘟疫，您要保重龙体……” 放在被子上的双手渐渐缩紧，杨昭拳头上的青筋也暴起，正打算发火的时候，听到玉歌低低地喘息着。 “杨昭，不要迁怒别人……” “玉歌，玉歌……”方才滔天的火焰瞬间熄灭，杨昭紧张地看着玉歌，不自觉地握紧了玉歌瘦弱的手。 站在一旁的刘昀，见到杨昭和玉歌亲密接触时，皱紧了眉头。 这样太容易感染了，杨昭怎么能……可刘昀也知道，杨昭此刻绝不愿意离开的。 “你别碰我……” 玉歌还是十分抵触杨昭的触碰，她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感染了瘟疫，不想再连累杨昭。 不管玉歌怎么挣扎，都挣不脱杨昭的手，他甚至越抓越紧。 杨昭笑着，越发灿烂，“你从小就想甩掉我，我告诉你，不可能的，这辈子我都赖上你了。” 这一句话，令营帐中的其他人具是鼻尖一酸，不忍心去看。 在众人眼中，一直站在最高处的皇帝，何曾有过这样讨好的时候？ 而且这个好心肠的玉西族姑娘，怎么会病倒呢？ 知道自己挣不开，玉歌便叹了一口气，“每天记得洗手，喝药，好吗？” “你说什么，我都听。” 杨昭笑着点头，说起这个，他眼中忽然像是点亮了希望似的，望向军医，“不是有药吗？快端来给她喝！” 这位军医是太医院跟出来的老人了，这段时间玉歌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想到这个他不禁老泪纵横，跪倒在地。 “我们都估量得差不多，按照行程，玉西族的援手应该今天来的，所以，所以……” “能用来配制汤药的药材都用光了，最后那些汤药，玉姑娘上午全都分给病重的将士们了！” 营帐中静默一片，令人窒息。 杨昭面色痴滞，嘴唇干涩，迟迟发不出任何声音。 玉歌很难得的，反握住了杨昭的手，苍白瘦削的面庞露出温暖的笑容。 “别担心，他们明天肯定就能来了，只不过一个晚上，没事的。” 刘昀看着玉歌，神色复杂又心痛，那些令人心伤的话始终没能说出口。 一直都是由他来接应外面的援资的，知道玉西族人能来援助，将是如虎添翼，所以他早就派人走出很远去迎接，至少明早是到不了的。 杨昭的喉咙艰涩地滚动着，轻轻包裹着玉歌的手，生怕握碎了似的，他勾起一抹笑容，“好，没事的，我在这儿陪着你，没事的……” 尽管身边人已经劝说多次，玉歌也说了很多，可杨昭就是不离开，而且执意要守在床边。 无奈之下，玉歌只好松口，说让杨昭必须带着面纱，而且不许和她再有任何的接触。 夜深，玉歌已经沉沉睡去，她似乎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地好好睡一觉了。 她身体一直往里面缩，紧贴着墙边，就怕离杨昭太近。 杨昭睡不着。 烛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亮玉歌的容颜。 杨昭静静地坐在玉歌床边，握住了她的手，怎么看她也看不够。 她那么美那么善良，不可能会有事的。 次日，玉西族人没有到。 可军中有太多病重的士兵需要药物才能续命，玉歌自己都躺在床上没有力气起身，无奈之下，她把军医叫了过来，让军医按照她的吩咐，去这周围寻找能入药的东西。 然后就在她所在的营帐中，照她所言，一步一步地配置汤药。 生病了的人，毕竟不比健康时候，玉歌没说一会儿就觉得身体乏累，醒醒睡睡的。 配药的结果，不尽如人意，由于缺乏主要的药材，这配出来的汤药一点也不管用。 白白折腾了一场，玉歌也耗得筋疲力尽。 杨昭心疼不已，不顾玉歌的反对，给她擦拭着身子，让她能舒服一些。 已经过了两天，还是没见玉西族人的影子，军中死伤无数不说，玉歌仿佛是树枝上即将凋零的叶子，垂垂萧条。 那个善良又美好的姑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着，病重难起。 这几天，杨昭几乎和玉歌形影不离，没怎么出过营帐。 人间游梦一场 第548章 别来她坟前祭拜 望着形容枯槁的玉歌，杨昭感觉心如刀绞，面上却还要露出灿烂的笑容，安抚她道：“等他们到了，就没事了，到时候你又能活蹦乱跳了。” 对于杨昭这样无力的安危，玉歌只是淡淡微笑，没有说什么。 杨昭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玉歌是医者啊，她的身体她能不清楚吗？可是…… 可是这样残酷的事实，让他怎么承认？ 军中那些救过来的士兵，大多都是玉歌亲自诊治用药才得救的，那是最初的时候，药材足够、玉歌也有精力的时候。 可如今…… 一场瘟疫，弄得玄轻军中死伤一片，节节后退。 所幸的是，赤焰帝内部有乱，没有继续进攻，原地不动。 这其中的原因，杨昭是顾不得想了。 如今杨昭满心想的，都是玉歌。 “杨昭啊，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儿吗？” 玉歌笑望着杨昭，只是她那瘦削的脸颊，还有深陷的眼窝令杨昭看了心痛。 她笑容如从前一般甜美，可杨昭忽略不掉一个事实，那就是此刻玉歌的状态，和他父皇临死前非常相像。 “呵，当然记得了。” 杨昭离她有一段距离，只要他想靠近，玉歌就拼命往后缩，所以他也不再试图靠近，能这样看到玉歌就很好。 玉歌笑着眨眼，“那，你给我讲讲好吗？我总感觉，有些地方我记不清了。” “好。”杨昭忍着心中的酸楚，将年幼时初初见面那些美好的时光，都一一讲给玉歌听。 那是春光明媚的午后，小小的玉歌随着玉西族长来到了般若城探望玉贤妃，许是年少的时候容易心动，杨昭对这个不爱搭理自己的小姑娘一见倾心。 小姑娘很善良，只不过唯独对他爱答不理。 可是杨昭愿意对她好啊，愿意为她挨鞭子，愿意在她身边上蹿下跳。 有一桩丢人的事情，杨昭到现在都还没跟杨择说过呢。 小时候就在玉歌回玉西的时候，杨昭这个鼻涕虫不争气地哭了，那个时候他还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娶玉歌的！ 杨昭手舞足蹈地将幼时的趣事描绘出来，逗得玉歌连连发笑。 “咳咳……”玉歌笑得咳嗽了几声，听得杨昭心惊胆战，连忙去端水来给她喝。 杨昭轻轻拍着玉歌的后背，玉歌喝过水后便推开他再次躺下，不给他能够接触的机会。 如今让他留在房中，已经很危险了。 玉歌歪头看他，“那，我怎么记得，玄轻有一年送新年礼物来，你给我捎了一个……鸳鸯肚兜？” 这件旧事提起来，杨昭顿时脸红，笑骂道：“那都是皇叔和石青衫的馊主意！” 当年是由石青衫来负责这件事的，有他皇叔那个搅屎棍在，他想给玉歌寄送一份贴心的礼物都不成。 玉歌笑个不停，“当时这个肚兜送到我面前，你不知道啊，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连颜姐都笑了……” 从幼时说到两人阔别的十几年，再到不老山的重聚，他们忽然发现，在过往的岁月里，他们从未缺失彼此的生活。 同在不老山，或是你在玄轻我在玉西，可两人之间的联系却从未切断过。 说说笑笑很长时间，杨昭就怕玉歌累着，便去给她盖好被子，“累不累，累了就睡一会儿。” 那双干枯的手。一把抓住杨昭的手腕，这一次竟然不排斥肌肤的接触。 杨昭惊讶转头，看玉歌神色凝然，似有不舍的意味，他温柔一笑，“你睡着，我就在旁边看着你。” “杨昭。” “我在。” 玉歌努力扬着唇角，却发现自己没有笑出来，反而感觉到眼窝发热。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杨昭，似乎怕这个人在眼前忽然消失似的，嘴唇轻颤着，说了一句话。 “以后如果你娶了别人，千万不要再来我坟前祭拜，听到没有？” 营帐中瞬时静谧，仿佛将回忆中的欢声笑语全部凝冻。 营帐的门帘没有拉紧，透出几缕光线，光线打在地上，隐约可见半空中浮游着的尘埃。 那是无处安身的尘埃，如同此时的玉歌一样孤独不安。 瞬时，杨昭的眼眶发酸，他垂眸眨了眨眼，低低笑着，声音有几分哑然。 “说什么呢，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回般若城成亲，我是这玄轻的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后……” 他努力忽略玉歌病重的事实，可是…… “杨昭。” 玉歌笑着，笑出了两行清泪。 玉歌的声音微微发颤，带了几分哭腔，令闻者心弦发颤。 “你会娶一个很好的姑娘，这辈子也不会来我坟前祭拜，你现在就答应我，不然……我怕死了之后，还会不争气地哭……” 玉歌只是个有情有爱的小女人。 她从前懂事，知道自己和杨昭的身份天差地别。 她现在懂事，知道杨昭身为皇帝，注定会娶一个对他有利的女人。 可她快死了，死了之后，她不想再懂事了。 她希望杨昭幸福，可她不想看见，一点也不想。 杨昭，别来看她好吗？ 杨昭的唇角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容，喉结轻轻滚动着，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哽咽得无法说话，却还是发出了一个音节。 “好。” 看着玉歌睡着后，杨昭便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他靠在营帐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心口处似乎有什么在压着他，沉甸甸地让他难以呼吸。 这是在营帐中，来来往往这么多士兵，杨昭他无处发泄。 若是军中士兵看见他们的皇帝都痛苦压抑，那么他们恐怕会很失望吧。 呵，做这个皇帝，不能救自己心爱的女人，连喊一嗓子发泄一下的权利都没有。 刘昀过来汇报，他亦然是一脸沉痛的样子。 “皇上，那些感染瘟疫的士兵，臣已经命人集中放在一起，准备焚烧了。” 杨昭心口一紧，“有多少人？” 刘昀抬头看向杨昭，眼眶通红，隐忍着巨大的悲伤。 这种悲伤，和杨妙离开他全然不同。 杨妙离开，他尚且存了一丝可再相见的希望，可如今军中将士们的性命没了，便再也救不回了。 营帐后面那片空旷的地，堆满了士兵们腐朽发臭的尸体。 人间游梦一场 第549章 杨昭，亲亲我 这些都是周策平日里结交甚好的兄弟，他本想将他们埋了立碑，可军医和刘昀商议之下，还是不能留。 得了病的尸体存留下来，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染上。 一具一具的尸体摞在一起，足足有半个人的高度。 周策眼睛猩红，额头青筋暴起，望着这些曾并肩作战、喝酒吃肉的兄弟，他高喊一声。 “烧！” 已经泪目的士兵们，将燃烧着的火把丢向尸体，火焰瞬间蹿得老高，火苗慢慢舔舐着这些腐烂的肉体，慢慢将他们烧为灰烬。 熊熊的火光映亮了杨昭的双眼，他绝望的双目中，落下一滴清泪。 他带了足足八万大军，如今被焚烧的人众有两万余人，还有很多人尚且在病中。 原本踌躇满志，不是要带这帮年轻的小伙子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吗？ 为什么他们却化作了烈火下的一把尘土？ 对不起！对不起！我杨昭对不起你们！ 兄弟们，你们好好安息。 杨昭拼尽此身此命，定要还玄轻一个山河盛世！ 两万多血肉之躯，在熊熊烈火之下，终于尘归尘、土归土了。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玉西族人还没有到来，周策已经着急得带人去找了。 尽管得到了特别优待，住在杨昭单独的营帐中，得到的是军中能吃到的最好的食物，可是，玉歌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每个晚上，杨昭都不愿离开玉歌，就守在床边，趴在桌子上睡着。 凌晨时分，天边刚翻起鱼肚白的颜色，玉歌柔弱的声音就将杨昭惊醒了。 “怎么了？你要喝水是不是？” 杨昭立刻坐起来，双眼都没看清东西，手就已经摸到茶壶，倒了一杯水。 “不，杨昭，你过来……” 玉歌有气无力，杨昭似乎从未听过她这样虚弱。 杨昭将茶杯放下时，手都在发颤，心中似乎有着什么不好的预感，却还是挂着笑容走过去。 天色蒙蒙亮，将将能看清楚玉歌的脸。 还是那么美，带着温柔的笑容。 杨昭松了一口气，是他多虑了。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杨昭坐在床边，如往常一般没有接触到玉歌的身体。 昏暗的光线，玉歌的笑容柔和无比，她贪恋地望着杨昭，想了半天这才说道。 “杨昭，你能，抱抱我吗？” 杨昭似有惊喜之色，只笑说着，“这是……” 不过他没有多说其他，便将玉歌的上半身托起来，抱在怀里。 玉歌只穿着薄薄的衣衫，杨昭环抱着她，这才发现玉歌已经瘦的没有人形，连后背上的骨头都突出来了。 杨昭心中涌上一阵酸楚，将玉歌搂得更紧，却是笑着。 “你这么瘦怎么行，等病好了，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玄武大街上几乎都是石青衫开的铺子，我们都不用花钱的，一家一家吃过来，把你吃的白白胖胖，到时候才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呵呵呵……” 玉歌忍不住笑出声来，那虚弱的笑声仿佛让这营帐都添了几分幽异。 打趣过后，杨昭只感觉心里难过，再不知该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相拥了片刻，只听玉歌轻笑一声。 “杨昭，亲亲我，可以吗？” 杨昭慢慢往后坐正了身子，望着玉歌，嘴唇轻颤着。 玉歌目光柔和，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埋怨。 “你一直说喜欢我，都没有亲过我一下，你是不是……不那么喜欢我？” “当然不是，我……”杨昭略感惊讶，却笑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杨昭侧过身去，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玉歌的眼睫轻颤，那一瞬间，心都是颤抖的。 她望着杨昭，杨昭此刻已经眼中浮上了水光。 她笑说着，“杨昭，你懂不懂什么叫亲？亲在这里，可以吗？” 她指了指自己的唇。 若是此刻有一面镜子，玉歌会照见自己枯槁的容颜，干涩起皮的双唇，早就失去了少女应有的灵动。 此刻的她，就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若是有这样一面镜子，玉歌绝不会向杨昭提出这种要求。 而杨昭听闻玉歌的话，却是无比的震动和欣喜。 他喜欢了玉歌那么多年，终于等到她这次的主动。 无论玉歌变成了什么样，他都喜欢到无法自拔。 杨昭俯下身子，凑近玉歌的嘴唇，却在快要亲上去时，破功地笑出来。 两人都笑了，带着少男少女该有的青涩。 “好了，来真的。” 杨昭轻咳一声，正经了许多。 杨昭抚着玉歌的侧脸，轻轻地吻了上去，他将玉歌干涩的双唇湿润，吻得那样动情。 只是轻轻的一吻，玉歌有着极大的满足，她轻轻闭上了眼，泪水无声地流下。 杨昭离开她的唇时，玉歌紧接着说道：“抱我，抱紧我。” 杨昭笑了，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杨昭总有种想哭的冲动。 或许是年少时的等待，到如今终于梦想成真，又或是别的什么…… 杨昭靠在玉歌的肩窝，轻轻地说道。 “小玉歌，我告诉你，我长到这么大，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呵呵，哥哥们都说我傻，其实我是幸运，年少时就遇到了你，真的很幸运。” 杨昭笑了，“我都亲了你，我要对你负责的，你说是不是？我们回般若城就成亲吧，到时候把那些朋友都请来，你会成为我的新娘，你说好不好？” “玉歌？” 没有听到玉歌的回应，杨昭又唤了一声，忽然发现他怀中的玉歌身体有些僵硬，他的心上似乎有什么重重落下，将他的心狠狠砸得支离破碎。 杨昭笑了，眼泪涌出来，他拥抱着玉歌，轻拍着她的后背，继续说下去。 “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娶你，让你做我的新娘。到时候我们就请皇叔做主婚人，我们比皇叔先成亲，专门气气他……” “你说好不好，玉歌……” 这辈子，他喊出玉歌这个名字，恐怕再也没有人来回应了。 “皇上！玉公子和玉姑娘到了！” 营帐外传来周策兴奋的喊叫声，他没有什么顾忌的，带着人冲进来，“皇上，他们到了！他们……” 玉子熙人还没进来，那风流无二的声音就先传进来，“这一趟行程，必须途经赤焰，赤焰的关卡太多，这才耽搁了！玉歌，是不是想小叔叔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50章 祭拜 当玉子熙和玉颜沾染着晨露匆匆赶来时，看到眼前的场景却是呆住了。 和煦的晨光洒落在那相拥的两个人身上，杨昭如同一个木偶人一般，目光迟滞，双手却紧紧拥着怀中的姑娘。 昔日那个语笑嫣然的玉歌，此刻却变得僵硬，瓷白的脸庞透着独属于这个姑娘的安静美好，她轻闭着双眼，隐约可见那干涩的双唇微微上扬，带着无限的满足，离开了人世间。 玉颜亦然一怔，若是往日，她看上一眼便知道人是死是活，可这一次她却失去了分辩的能力。 她快步走过去，抬起食指在玉歌的鼻翼前一探，她的身子跟着猛然一颤，“玉歌……” 向来冷血的玉颜，站在床边处望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眼泪好不征兆地涌出眼眶，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听到玉颜呐失声的一声呼唤，玉子熙仿佛被瞬间抽离了神经一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他张了张嘴，看到杨昭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玉子熙垂下头去，身子拱起，将脸深深埋在双手之间，湿润的液体浸湿了双手，崩溃地低吼了一声，带着无限的悲痛。 “玉歌，对不起，对不起，是小叔叔来迟了……” 医者不自医，玉歌，真的去了。 玉子熙和玉颜的到来，给玄轻军营带来了生的希望。 他们很快就将足够的药材熬制成汤，给得病的没得病的都灌了下去，据说很快就会见效。 若非在赤焰耽搁了，只要他们赶过来时，玉歌还有一息尚存，玉子熙一定能把她救活的，可如今，玉西族人就是华佗转世，也没法将死人医活了。 暮霭沉沉，边境处的雾气极大，几乎遮天蔽日。 在这沉闷的天气中，有几匹骏马趁着暗沉的天色狂奔着，奔向不老山的山脚下。 这里离不老山的距离不算太远。 不知道玉子熙给玉歌身上涂抹了什么，可以让她死后近二十年间，肉身不腐，容颜不老。 他们在山下买了一口棺材，将玉歌放了进去，就将她葬在这不老山的山脚下。 这不老山，应当是这天下间最清净无争的地方了吧。 生怕赤焰人发现杨昭这几人跑出了军营，所以他们快速将玉歌的棺材下葬。 这一块地方是不老山下的住户专门开辟的坟场，埋在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 站在玉歌的坟前良久，玉颜、玉子熙具是沉默，杨昭更不用提，哀莫大于心死。 随同而来的周策，他当然难过，但这时候他比这三人更多一些理智，“皇上，咱们该走了，军中尚且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这块简易的墓碑上，刻着‘吾妻玉歌’四字。 每看玉歌这两个字一次，杨昭就又有一次万箭穿心之痛。 杨昭半跪在黄土之上，头靠在墓碑上，好像在跟情人呢喃细语似的。 玉子熙他们只看见杨昭哀伤的脸上露出一些笑容，听不真切他在说什么。 而杨昭所说的，怕是只有玉歌才能听懂吧—— “等战事结束，玄轻安定了，我会天天来这里守着你。” “我不会有别的女人，从小到大，从生到死，只有你。” 杨昭毅然转身上马，在浓浓雾色决然离去，将他所爱之人，留在了这一方安静之地。 玉歌下葬的几天之后，杨昭并不知道，又有一行四人前来祭拜。 三炷香上过，纸钱化作灰烬，遥遥寄托了哀思。 头戴白色斗篷的年轻姑娘，早就哭得泪流满面，停不下来。 旁边那个穿着粉色斗篷的姑娘也是伤心，却还是劝道：“姐姐，别哭了……” 唐婉然抬起头来，望着高耸入云的高山，望不见里面藏着的世外桃源。 在不老山中那欢乐的一幕一幕都在眼前闪过，仿佛就是昨天，可为什么那样善良美好的姑娘，如今就长眠于黄土之中了呢？ 唐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掉眼泪，背转过身子，不忍心再看玉歌的墓碑。 看到姐姐这么伤心，唐婉柔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 对于玉歌的死，唐婉柔自然可惜，可那种痛感却在唐婉然心中放大百倍。 姜风眠轻轻拍了拍唐婉柔的肩膀，随即垂下眸子。 在唐婉然看来，玄轻的灾祸、玉歌身亡，这一切不幸都和她与唐念白有脱不开的关系。 是他们想要争夺天下的野心，牵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她无法收手，更无法原谅自己。 驻足在墓碑前，唐念白无声沉默，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痛楚纠结。 最为爱好和平的人，却害死了这么多无辜者。 他和玉歌一样，看到玄轻那么多的伤者都想搭救，可他不能出手。 命运的牵绊，让唐念白身陷于愧疚之中，唯一的选择就是，将这条不归路走到底。 …… 当杨昭回到玄轻军营后，一切正常，正常地诡异。 玄轻士兵在玉西族人的调养下，慢慢好了起来。 直到有一天，杨昭像是疯了一样，想要冲去赤焰军营，为那些死去的将士和玉歌报仇。 周策刘昀都不敢冒犯，根本劝不住。 就在杨昭发疯发狂的时候，玉颜从背后给了他一针，将他放倒。 周策抱住杨昭，有些为难地看着玉颜，“玉姑娘，你这……” 自打这玉颜来军中看病之后，大家才发现，从前的玉歌有多友好。 玉颜冷声道：“他快疯了，不能再指挥领兵，你们把他送回般若城去吧。” 杨昭的主，岂是他们能做的了的？ 刘昀和玉子熙商议再三，倒是认为玉颜所说的的确有理。 现在赤焰根本没有出击的意思，若杨昭一疯起来，岂不是要主动挑事？ 玄轻，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此时，石青寒风尘仆仆赶过来，带来了杨择的口信。 杨择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命人把杨昭带回去，同时大军撤退。 如此一来，刘昀和石青寒便带着杨昭回了般若城，玉子熙和玉颜一同随行，而周策留下来善后。 玄轻的军队撤退，表示投降，如此一来，赤焰不费一兵一卒，抢占了赤焰和玄轻边境的两座城池。 玄轻，损失惨重。 人间游梦一场 第551章 杨昭甘愿为臣 杨昭败仗而归，玄轻人心惶惶，认为总会有一天，他们都会成为赤焰白楚的刀下亡魂。 当玉子熙把消息带回来，石青衫当即伏案痛哭。 曾见过玉歌的人，都无法接受她的死。 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石青衫收起心中所有的悲伤和阴霾，将玉子熙和玉颜安置在丞相府之后，这便进宫探望杨昭了。 空荡荡的宫殿，大门紧闭了好几天，这个年轻的皇帝刚登基就遭受了这样沉重的打击，换做谁都受不了。 高高的书架，将窗外透进来的光全都遮挡住了，阴暗的角落里，杨昭颓废地坐在那里，不喜不笑，像是个活死人。 为了他的皇位稳固，亲妹妹杨妙远嫁白楚。 为了他能胜仗而归，挚爱玉歌病重而死。 而他还在人世间苟活着，不敢死。 他究竟，算什么男人呢？ “皇兄！” 轻柔的声音透着焦急，随着殿门打开而响起。 杨婼一进来，到处在找，看到杨昭躲在角落里，就像是见不得光的小偷一般，她顿时感到心酸，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 “皇兄……” 她不敢靠近，怕触碰到杨昭的伤心处，更怕勾起自己更多的悲伤。 杨婼在这里不知陪了多久，都倚着书架旁睡着了，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叫醒了自己。 “婼儿，醒醒。” 杨婼睁开惺忪的睡眼，抬头望去，“皇叔，青衫姐姐。” 石青衫满目忧色，杨择则是一脸没什么的表情，笑了笑，“婼儿，我有事跟你皇兄说，你先出去。” “……哦。”杨婼懵懵懂懂，起身走了出去。 才刚把大殿的门关上，杨婼就听到里面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吓得她赶紧探进脑袋看了一眼，发现杨择正在毫不留情地打着杨昭。 或许是太过放心杨择，杨婼赶紧缩回了脑袋，转身快步离开。 杨择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杨昭的脸上和身上，每打一下都要问一句话。 “还不清醒吗？” “玉歌离开了，你也想死是吗？” “你是玄轻的皇帝，你忘了你父皇临终前，把多大的重担交在了你手里吗？” “只不过是一次失败，就可以击垮你，是不是？” “杨昭，老子真他妈瞎了眼，当初选择扶你上位！” 杨择的方式暴力又冲动，似乎恨铁不成钢，可石青衫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那一分心疼之色。 “好了，够了！” 见杨昭已经被打得很惨，石青衫赶紧拉住杨择。 杨择低低喘着，冷冷望着杨昭，目光复杂许多。 这一战尚且还没打，玄轻就被瘟疫给灭了，这一点杨择的确没有想到。 他更没想到，玉歌会因此死去，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的确会让杨昭崩溃。 他心疼杨昭不假，可更气杨昭因此而一蹶不振！ 石青衫摸出手帕来，将杨昭脸上的伤口擦了擦，亦然心痛不已。 可是此刻的她，头脑却是十分冷静的。 “杨昭，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是玉歌想看到的吗？” “这世上除了玉歌，玄轻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都需要你，等待着你为他们开创一个太平盛世，你就是这样来回报玄轻子民的期待吗？” 石青衫将帕子包裹在杨昭手腕上的伤口，随即慢慢起身，俯视着他。 “若我是玉歌，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会为爱过你这样一个懦夫而感到不耻！” 说罢，石青衫便看了一眼杨择，轻轻地摇摇头，“我们走吧。” 软硬兼施，他们该说的都说了。 若杨昭还是不能振作，那么便算他们看走了眼。 次日，正当杨择在宫中代为处理政事时，众人只见杨昭踏入大殿之中。 他一身素衣，长发以玉冠高高束起，面目清秀如书生一般，正如当年那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三殿下。 唯一有所变化的是，他目光平静坦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添了许多沧桑。 至少他愿意把自己收拾干净出来见人了，这是大家乐见的。 “微臣，拜见皇上！” 以杨择为首，众臣都跪倒在地，给杨昭行礼。 “平身。” 大家都站起身来，看到杨昭能再度振作，杨择微一勾唇，将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都移交过去，“皇上，这是最近一段时间，臣代为处理的事务，请皇上过目。” 桌案上的东西，杨昭没有看一眼，反而望向杨择微笑，“皇叔做的事情，必定是妥当的。” 杨择微一抿唇，没有说话。 众人都不敢说话，等待着杨昭开口。 杨昭环视着众人，笑容是那般的平静。 “众位爱卿都看见了，这一次我出师未捷，大败而归，不光丢了体面，还葬送了许多将士的性命，损失了玄轻边境处两座城池。” 听杨昭这样说，众臣脸上都现出了惊惶的神色，他们谁敢接这话啊！ “我一个人的失败，不能归结为玄轻的失败，可由此可见，我并不适合做这个皇帝，因此……” 众人始料未及，杨昭看向杨择，脑子从未如此清醒过。 “战王爷杨择，才德兼备，身有军功，若皇叔愿接下玄轻，杨昭甘愿为臣，辅佐皇叔开创玄轻盛世！” 底下一片哗然，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 杨昭这才即位没多久啊，怎么还主动让位了？ 也是也是，他年轻不懂事，吃了一场败仗就被打垮了，有资历的老人儿这样一想，倒是也说得过去。 不过，正统皇室让位于一个外人，这还是玄轻开国后头一遭。 无论朝臣如何揣测，这个决定权还是在杨昭和杨择手中。 若是让杨择即位，其实也没有人敢妄言。 如今新帝在位，全是仰仗着杨择扶持，若是杨择能自己坐上皇位，想必情况只能更好。 此时玄轻需要的，是一个真正有才又能带领他们在天下之争中胜利的人。 杨择望着杨昭，凝然的眸光微微流转变化，似乎从未如此肃然。 “皇上，臣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杨昭依旧笑着，笑得那样谦逊有礼，笑得那样云淡风轻。 “皇叔，是我当初不自量力，此刻幡然醒悟，不想带着玄轻走入歧途。” 人间游梦一场 第552章 皇叔，你利用我 “皇上……” 没等杨择的话说完，杨昭撩起素色长袍，跪伏在地上，高声道。 “杨昭甘愿为臣，助皇上开创玄轻盛世！” 这一声，仿佛是千金石一般，无法撼动，无人敢反驳，都纷纷跟随着杨昭跪地高呼。 刺头全让杨择清理了，现在朝中多为明事理有才能之辈。 也就在杨昭做下这惊天之举的同时，朝臣这才恍然顿悟，霸气、不拘一格、有勇有谋，似乎杨择更适合做这玄轻的皇帝。 他们都开始有些期待，杨择可以坐拥天下的那一天了。 这件事看起来很玄幻，可就在杨昭的一力促成之下，做成了。 杨择一跃成为玄轻的皇帝，其他人都不变，杨昭又重新做回了江夏王。 人们在惊讶的同时，也都拍手叫好。 相比于年轻的杨昭，杨择似乎更像是个合格的皇帝。 杨择顺利登基，这个大典已经从简，却还是免不了要铺张一番。 登基大典的当天，按照要求石青衫是要以公主身份出现的。 她的确出现了，她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之中，看着杨择身穿明黄龙袍，一步步走上至尊的位置，接受众人顶礼膜拜，就像是睥睨苍生的王者。 看着杨择登上高位，石青衫总觉得，她和杨择离得越来越远了。 她忽然能体会得到，玉歌当初看到杨昭登基时的心情了。 该她山呼万岁的时候，她都随着人群麻木地高喊着，跪拜着，等没有她的事儿时，她便趁着人群混乱，悄悄从侧门离开了。 大街小巷，一半欢喜一半忧。 人们为玄轻吃败仗输城池而忧愁，也为换新皇带来新的希望而喜，喜忧参半，气氛莫名有些可笑。 石青衫四处闲逛着，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无意中走到了长河边上。 白天里人们都忙于劳作，无暇休息，长河此时格外无趣。 石青衫就坐在大柳树下，望着清洌洌的河水出神。 她忽然苦笑起来，回想当初杨择拽着她大胆篡改圣旨，扶持杨昭登基那件事。 兜兜转转，杨择还是成为了皇帝。 当初杨择和她篡改圣旨，倒是多此一举了。 原来最圣明的是先皇啊，他慧眼如炬，早就知道谁该是这玄轻的皇帝了。 石青衫垂头望着河中，自己的影子，发觉自己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 她蓦然想起她从前对杨择说过的很多话，如今想想无非就是不希望他做皇帝。 可无论她暗示过多少次，却还是没法阻挡杨择成为皇帝去争夺天下的脚步。 命运，当真喜欢事与愿违呢！ …… 自打杨择即位以后，雷厉风行，以惊人的速度将玄轻上下整顿了一番，还训练精兵，将边境处都巩固起来，以免受到外敌的突然攻击，仿佛一切都在走向正轨上。 有杨择的雷霆手段，朝臣们大为振奋，干劲更足。 皇帝所居住的龙吟殿，此时已经三次易主。 龙涎香的气味弥漫在大殿之中，给人一种安然、肃静的感觉。 安静的殿中，只有杨择和杨昭两人。 巨幅的地形图悬挂在墙壁上，杨择站在地图前，拧眉思考，将一个个小旗子插在他心中规划着的版图上。 正在研墨写字的杨昭不经意抬头，望向杨择，忽然心生敬畏。 他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审视过皇叔，这才是真正挥斥方遒、博弈天下的王者吧，那么从前为何要只扶持他来夺皇位呢？那么…… 有灵光在脑海中瞬间闪现，脑海中细细碎碎的片段都串联了起来，杨昭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杨择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人，为何愿意为杨家之臣？难道他就没有野心吗？ 不，他一直都在藏着自己的野心，直到今日，他做了皇帝之后，才慢慢暴露了自己的锋芒。 或许，当初杨择出现在他身旁，就是为了利用他吧。 想到此处，杨昭唇角轻扬，勾起一个涩然的弧度。 他执笔在文书上批示了一串文字，行文流畅，字字在理。 杨择过目之后，还赞许地看着他，“昭儿，你给出的意见，很中肯。” 不似从前那般大大咧咧，此时的杨昭沉稳内敛，他淡淡一笑，“谢皇叔夸奖。” 杨择点点头，继续去看那地形图，忽然听得杨昭唤了一声。 “皇叔。” “嗯，怎么？” 杨昭的声音含笑，似有几分悲哀。 “皇叔，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你有利用我的心思吧。” 捏着小旗子的手一顿，杨择缓缓转身，没有一点怒意，眸中含着几分懒懒的笑。 “昭儿，你在想什么？” 叔侄俩相视，却感觉彼此都看不透了。 从前杨昭尚且是一张白纸，可如今他将自己都封闭起来了。 杨昭的眸中有悲哀的笑意，却也很是释然。 “皇叔，你该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没有怪你。” 杨昭批示完文书，便礼貌地拜过后，退下了。 杨择的目光及向窗外，望着杨昭离去的背影，唇角轻扬。 臭小子，长大了呢！ 只不过，杨择的眸光微暗，多了几许苦涩。 的确是利用啊，可他无路可走。 他的目光望向三国的地形图，手中捏起的旗子，精准无比地插在了白楚的皇城之上，仿佛那是他砧板上必得的一块肉。 是的，拼尽他所有，毁灭白楚。 杨择即位之后，石青衫还没有进过皇宫来。 这一次还是杨择派人叫她来的，点明了让她做些桃花糕亲自送进宫。 金碧辉煌的皇宫，是外人所羡慕不已的地方，可石青衫却不喜欢这里，一点也不喜欢。 她还没进龙吟殿的门，龙涎香的味道就飘了进来，那种昂贵腐朽的味道，令她心里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种独属于皇室的味道，实在是令石青衫惶惶不安。 当她踏进龙吟殿的第一步起，她浑身就已经紧绷起来，仿佛要去见一个多么陌生又可怕的人。 说起来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她要见的，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吗？为什么要怕呢？ 她怕的是杨择的身份，她怕的是两人横亘在身份之间的隔阂。 从前若水居的莲玉也被调到御前，笑嘻嘻地领着石青衫进去，通报道：“皇上，五小姐到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53章 小两口团聚 石青衫双手握着食盒，双眸低垂着看地，当视线中出现那一袭玄色长袍时，她呼吸微紧，将食盒放在地上，深深地跪拜下去。 “臣女石青衫，拜见皇上。” 她跪在地上，那样诚惶诚恐，衬托起了吾皇的威严。 周围伺候的宫人都觉得理所应当，杨择轻轻挥挥手，屏退了所有人。 当龙吟殿的大门关上，石青衫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笑叹。 “人都走了，不用装模作样了，快起来。” 石青衫屏住呼吸，淡声拜谢，“谢皇上。” 这才站起身来，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和普通民妇拜见皇上绝无二致。 见石青衫这样生分，杨择语气中的笑意淡去。 “这段时间你不来见我，都是在跟我置气？” 果然是做了皇上，对她说话的口气也是这样威严啊。 石青衫心中一酸，口中一字一句道：“回禀皇上，不得皇上召见，臣女不敢随意出入宫廷……” “石青衫！”杨择低喝一声，似乎含着极大的愤怒。 “臣女知错，请皇上恕罪。” 作势，石青衫又要往下跪。 却在跪下之前，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抗在肩上，阔步往里面走去。 石青衫低呼一声，脸色憋得面红耳赤，低声怒道：“杨择，你干什么？” 杨择冷然地笑着，将她往内殿的床上一扔，“现在敢叫我的名字了？你就不怕我给你治一个大罪？” 话音落罢，杨择俯身上来，将石青衫压在身下，凑到她跟前吻了上去。 石青衫恼得推开了杨择，坐起身来，“杨择，你疯了不成？” “我才要问你是不是疯了？”杨择也噌地坐起来，怒极反笑，“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你阴阳怪气的想干什么？” “如今你是皇上，我身为大臣之女，不该以礼相待吗？”石青衫冷笑一声，仰头望着他，一点也不让。 看见石青衫露出小猫似的锋利爪子，令杨择感到惊讶不已，却更是生气。 杨择捏住石青衫的下颌，让她仰视着自己，“这么牙尖嘴利，是跟谁学的？” 石青衫目光犀利，分毫不示弱，迎着他的目光。 “还能有谁，跟在皇上身边，耳濡目染，臣女自然要学会一些。” “石青衫！你！” 杨择气急败坏，看起来下手很重，其实手上的力气很轻柔。 石青衫冷视着他。 这段时间杨择在宫中无比繁忙，自从登基之后，都没有顾得上她。 若说从前是悲哀，那么杨择对她的漠视，则让她添了几分愤怒。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一时都僵持住，连空气中浮游着的尘埃都静止了。 “石青衫，我很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情……” 杨择的语气忽然软下来，松开了手，顺势搂住了石青衫的腰，伏在她的肩窝上。 “你，你……” 石青衫你了半天，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若是硬碰硬，石青衫尚且知道如何应对，可杨择突然来软的，这个…… 石青衫她吃软不吃硬啊！ 知道这小姑娘就吃这一套，杨择偷笑着，语气却十分可怜，将她抱得更紧。 “我好不容易得了空，找个借口让咱们小两口团聚，你一来就给我摆脸色看，你真的舍得吗……” “你，你，你……” 又是一串你你你，好吧，石青衫毫无招架之力就是了！ “欺负我，你舍得吗？” 杨择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哀怨的目光盯着她。 小奶狗的语气，再加上这种撩人的眼神，石青衫她能说得出来一个不字？ “你……我什么时候欺负你……”石青衫垂下眼睛，语气黯然下来，这才真真地勾起了她的委屈。 不好，小姑娘这是要委屈啊！ 杨择捧起她的脸，轻轻地落了一吻，哄道：“乖，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长时间不去找你，让你伤心……” 小狼狗瞬间转变成小奶狗，换成你，你能受得住？ 反正石青衫是受不住。 她伏在杨择肩上，心中那一点点委屈瞬间被放成无限大。 “你当了皇帝，瞧不上我了就直说！” 杨择亲了下她的左脸，“我哪儿有那个能耐，我就担心你瞧不上我呢！” “我听我那丞相父亲说，最近有好多大臣都想给你塞个三宫六院的？” 杨择又亲了下她的右脸，“别听那帮老家伙胡扯，除了你，我眼里放不下其他女人。” “我这么不懂事，你肯定讨厌我了。” 杨择亲了一下她的嘴，“胡扯，你懂事的时候我喜欢，不懂事的时候就更喜欢了！” “你……” 石青衫还没说话，杨择就已经用一个吻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石青衫轻轻皱眉，“你是……” 一个浅吻不够，深吻总行了吧？ 缠绵的深吻，将石青衫吻得脸红心跳、喘不过来气，杨择这才放开她，声音喑哑着，望着她笑。 “从前怎么没发现，我这小媳妇像个受气包似的？” 石青衫眼神幽怨，打了他胸膛一把。 不过说实话，只要杨择一哄她，她什么脾气都不可能有了。 石青衫望着杨择，眼睛一点点地湿润，身子忽然往前倾，紧紧地抱住了他。 杨择低低笑着，又想逗她两句，却听她开口了。 “杨择，你做了皇帝也不要紧，我们能不能一直好好的，永远不要改变……” 如果她认定了是这个人，那么杨择走上了她不喜欢的位置，那么她也可以妥协。 她所想的，只是希望这一切美好都不要变，他和她不要变。 杨择眸色柔和下来，轻吻了下她的头发，“我会永远爱你。” 那个下午，没有人敢去龙吟殿中打扰，因为宫人们都知道，丞相府家五小姐在里面一直没出来。 莲玉这个懂事的小宫女，早就把周围的人驱赶到院子外面，给里面的主子一个好好‘谈心’的机会。 到了晚上，‘谈心’的结果就是石青衫腰酸背痛不敢喊，哀怨的白眼一个接一个翻向杨择，出了宫去。 送石青衫到宫门时，杨择倒是很不舍啊，可这个小媳妇儿她偏偏不愿意留下来陪他。 那便按照她的意思来吧，幸好这个下午，他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天边晚霞浸染，红光漫天，热情如火。 杨择眺望着令人沉醉的天空，连日来的阴霾都被下午石青衫的到来而一扫而光，心情放晴，他也因此做了一个决定。 还是得尽早把这个小姑娘弄过来，嗯，就放在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人间游梦一场 第554章 我家小姑娘胆子小 白日里天清气明，夜晚凉风阵阵，那种寒凉令人心尖都颤抖。 这一天，又是七月十六。 独秀楼后院中，香案、祭品一一摆放，焚香远飘千里，寄托生人的哀思。 火盆中的火焰，随着一张又一张的冥纸落下，火焰暗下又明亮，不断地跳动着，仿佛被赋予了灵魂。 杨择、明思、明如三次跪拜，无比虔诚，这些年的愤怒、仇恨都隐藏于无所动容的面庞之下。 曾经恨过、痛过，经过将近十年的隐忍蛰伏，岁月将三个年少无知满腔仇恨的少年少女，都打磨成了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放在人群中，与常人没什么两样。 可每到这个日子，那些被追杀、被整到家破人亡的记忆，如同黑色潮水一般，将三人再次淹没。 火盆中的火都灭了，明如拍拍手，状似轻松地笑了，望着杨择，“父亲若在天有灵，知道你做了玄轻的皇帝，不知道想怎么夸你呢。” 明如是三人之中最大的，她不希望弟弟妹妹一直沉浸在这种回忆的痛苦之中。 杨择微一垂眸，眸中的暗色全然褪去，再抬眼时，又是淡然的笑意。 “父亲最喜欢夸得不是你们吗？说小如姐你聪慧贤良，说小思姐才思敏捷，对我总是非打即骂的。” 明思收起悲伤，笑嗔了他一眼，“没良心的，父亲把一身真本事都交给你了，你反倒更像亲生的！” 说起幼时和陈老将军在一起的事情，仿佛几天几夜都回忆不完。 一番说笑，杨择的笑容微沉，望着暗黑的夜空，“我等了十六年，或许，已经是时候了。” 明思和明如脸色微变，似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明如眉头紧皱，“阿择，你才刚当上皇帝，还没有那个实力跟白楚抗衡，你不要冲动。” “阿择，现在实在不是时机。”明思亦然劝道。 杨择转向她们俩，唇角轻扬，勾出几分风流笑容，像是平日里调戏小姑娘一样的痞里痞气。 “你们见过我，什么时候冲动呢？” 明思明如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见杨择笑意悠然，眸光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我当然要等时机，等一个，可以将白楚一举击败的时机……” 她们心里很清楚，杨择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才放心了。 气氛和缓不少，明思打趣道：“哎，你跟那五小姐，是认真的？” 杨择一扬头，傲娇地睨着她，“不然呢？” “你小时候就招小姑娘喜欢，照你的德性，我也料不准呢！”明思抬袖掩唇笑着。 杨择双手负于身后，在院子里踱着步子，悠悠道：“我们家那小姑娘，爱我爱的抓心挠肺，根本离不开我，如果我抛弃她，岂不是太禽兽了？” 他这张嘴啊，从小就把她们府里的这些姐姐妹妹都哄得一愣一愣的，她们都已经习惯了。 明如则是带着几分认真，笑道：“那么，你现在不算是孤家寡人了吧？这一生，还是只有报仇这一个念头吗？” 自十几年前她们家破人亡，被人追杀之后，杨择就彻底变了。 表面看，他还是将军府那个浪荡不羁的小少爷，还是那个手撑天脚踩地的混世魔王，可实际上他满腹算计、城府极深，曾经的苦痛，令他成长。 从前仇恨支撑着他走到今天，可如今呢，如今不一样了。 杨择忽的凝神望着她们，笑容缓缓绽开，如和煦的春风拂面，从未如此干净纯粹。 “我不能死，我家那个小姑娘胆子小得很，我可舍不得。” 自杨择即位以来，玄轻没有再随便搅入到纷争中，而是专注于内政。 在杨昭为皇时，杨择就已经整顿吏治，肃清官场，如今朝中君臣一心，好好打理玄轻。 周策和石梦年管辖着白楚边境，而胡函将军继续镇守着赤焰边境，石青寒则做了御林军统领，守护着皇宫以及般若城。 玄轻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是十分稳定。 至于国库那边，每到了月度、季度收缴赋税时，国库就会充盈，可以供得上军营和练兵的用度，而这些赋税的最大来源，则是以石青衫为首的商人们。 借着官府的方便，石青衫打通了三国之间生意往来的渠道，收购了白楚和赤焰许多重要的铺面和生意，无论是供货还是资金，她都是占了绝对的优势，几乎是垄断。 也就是说，白楚和赤焰的商业若想正常运营下去，缺了她石青衫，是万万不行的。 石青衫成了最厉害的商人，杨择这边时不时会给一些封赏，当然了，石青衫并不缺。 所以这些封赏，多以加封名号为主，比如送个匾额啊什么的，这样花不了多少钱还能讨好的东西。 嗯，杨择这个皇帝很抠门，现在比石青衫还要抠门。 有时候杨择忙起来，好久都没法见到她，便派绯梦流光私下里去送信或者送东西。 比如有一次，流光就送来了一大缸睡莲，石青衫看着都惊讶了，这东西太占地方，往哪儿摆？ 心中不由得，暗暗骂了杨择几句。 流光学着杨择所说的，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我前两天去过周策家里，那小子家里到处种着绿萝，哼，那是什么稀罕玩意！石青衫你看好了，这是从若水居旁边拔出来的睡莲，好好养着！” 石青衫哭笑不得，心里又是一阵暖意，欢欢喜喜地收下了睡莲。 好吧，咱们皇上太爱吃醋，得哄着才行呢。 日子仿若白驹过隙，冬雪消融，又是一年春来到。 新年刚刚过去，石青衫重新将精力投入到做生意中。 积雪沿着大街的沟壑流淌成一条条小细流，阳光温和，温度刚刚好。 石青衫喜欢这春天的暖意，便和温茶主仆二人，慢慢走着去国色天香。 “小姐，把小袄捂得严实点。”温茶的注意力全在石青衫身上，给她拉紧了下身上穿着的天蓝色小袄。 石青衫捂了捂冻得微红的脸颊，笑道：“你倒是事无巨细。” 温茶笑眯眯的，“我哪儿敢把小姐冻坏了，哪天皇上不高兴了，我就没有好日子过咯！” “你现在的日子，应该是丞相府丫鬟中最舒坦的一个吧。” “嘻嘻，托了小姐的福。” 正说笑着，忽然前方有整齐的脚步声响起，温茶惊得拉着石青衫躲到一边，“小姐。” 和普通百姓一样，主仆二人躲在了道路一旁，看着一支整齐的队伍往城门行进。 队伍一走，只听旁边有人说着，“哎，最近好像常常瞧见这些士兵走来走去啊，是不是又要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不知道，官家的事儿，咱们平头百姓少过问啊！” 人群都散了，石青衫却多了一重疑惑，城中最近有很多士兵来来去去吗？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55章 快活一天算一天 令石青衫疑惑的事情不光这一件，因为她管理账目又快又准，所以杨择特许她清点国库的账目。 石青衫亲自将这个月的赋税交上去之后，还顺便看了眼国库的数目，还当自己眼花了。 怎么会少了这么多？ 石青衫当即就问管这事儿的官员，官员只说，是皇上那边直接调走了。 杨择用了？他用这么多钱做什么？ 两重疑惑埋在石青衫心里，她不方便常常进宫，正好石青寒经常出入皇宫，在杨择身旁走动，她回去得问问青寒。 当石青衫揣着满腹疑惑回到丞相府，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听温茶小小声音跟她说道：“小姐，你看那边。” 石青衫一回头，瞧见石红绡和玉子熙说说笑笑一同走回来，看起来很亲密。 这让石青衫有些吃惊。 玉子熙跟着回来之后，便和从前一样，安置在了丞相府，可石红绡见到他就跟见到陌生人似的，从来不搭理，这两人怎么又搅到一起了？ 注意到石青衫站在门口，石红绡笑意微收，一双红唇张了又张，竟然有些尴尬。 石红绡快步走来，挽上石青衫的胳膊，笑吟吟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铺子里的事情忙完了？” “三姐，这是怎么回事？”石青衫的目光锁定玉子熙，很是警惕。 玉子熙则是站在门前，离她们有一段距离，望望天看看地，就是没有看石青衫。 石红绡将石青衫往里一拉，低声承认：“这次，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三姐，你又让他占便宜了？”石青衫反应有些激烈，差点喊出来。 石红绡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哭笑不得，“你看你满脑子都想的是什么，不知是谁把你带坏了！” 远在龙吟殿中的某人，打了大喷嚏。 石红绡双手交叠拢在胸前，望着台阶下的玉子熙，不禁露出几分少女般的纯真笑容。 “我说的在一起，就是我和他，打算走过这一辈子，只有他一个人。” 石红绡转过头来，笑看着石青衫，“意思就是，我不会再有别的男人，他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石青衫顿时觉得有几分匪夷所思。 或许可以说，这是两个堕落风流的人对彼此的救赎？ 石青衫护短得很，她总是心疼她三姐，怎么看玉子熙都觉得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三姐，是不是他又主动找你来着？” 石红绡红唇轻扬，笑得妖娆无限好，笑得恣意心花放。 “是我啊，是我忍受不了相思之苦，不顾一切都要跟他在一起。” “三姐……”石青衫无奈不已。 当初玉子熙离开般若城时，石红绡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石青衫至今还能回忆得起。 玉子熙明明就是个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的流氓吧，她怎么能再次跳入火坑呢？ 石红绡说是她主动，石青衫相信她能干出这种事。 然而，石青衫推石红绡进去，低声道：“三姐，你先回去休息。” 说罢，石青衫便对玉子熙使了个眼色，便往丞相府中走去。 石红绡想追上去，却被温茶拦下来，“三小姐，我最近做了很多点心呢，我得给三小姐包一些尝尝。” 说着，温茶就把石红绡拉回了青衫院。 嗯，作为一个合格的奴婢，温茶绝对能看得懂主子的眼色。 苍翠的松树前，石青衫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情明显不好。 而玉子熙就站在她身后，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像是犯错的孩子。 玉子熙心里也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能在女人面前低三下四呢？ 他安慰自己，算了算了，这是未来玄轻的皇后人选，不能得罪！ 气还是没有消，他再次安慰自己，算了算了，这丫头是她妹妹，还不得先过这一关呐！ 好，气消了，继续认怂。 “你到底想怎么样，别告诉我这是浪子回头。”石青衫淡淡问道。 到了今天，玉子熙终于明白过来，在不老山见面时石青衫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了。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她要在一起，真的在一起。”玉子熙歪头笑了。 无论他心里多认怂，可这张好皮囊做出什么表情来，都是那副不羁迷人的模样。 石青衫转过身来，“她是你喜欢过的女人中，最好看的一个，对吧。” 玉子熙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是。” 石青衫冷冷笑着，“她也是最傻的一个，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她的真心？玉子熙，好说我们同门一场，不要逼我不客气。” “我没有。” “那是什么？” 这个风流不羁的男人，他笑容凝在唇边，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似乎浮现出一丝哀伤的笑容。 “玉歌死了，让我突然明白过来一件事。” 听到玉歌这两个字，石青衫心里忽然被什么击中，有一股悲伤弥漫开来。 “小时候杨昭追着玉歌跑，那时候玉歌心里就已经装着他了，可那时候的玉歌太过矜持，想等长大了再说。” “长大了，玉歌发现，身为玄轻三皇子的杨昭背负使命，怀揣野心，其实离她非常遥远，她想再等等，一直等到了杨昭做了皇帝。” “呵呵……杨昭是想带着她去战场建功立业，好回来让她做皇后的吧，谁能料到呢，红颜薄命，玉歌她终究没等到。” 玉子熙的笑声，令石青衫感觉悲伤自头顶慢慢灌入，令她四肢百骸都寒冷无比。 “我和玉歌一样，有很多顾虑，在这世上活着太过危险，我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所以我宁愿选择不去爱她们任何一个人。正如你所说，我是个登徒浪子，爱上了红绡的美貌和身体，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遇到她之后，我竟然再不想游戏人间，去招惹其他女人。” “我和玉歌一样，我也想等到天下太平、等到我变得足够强大，再和她在一起……” 玉子熙笑得悲哀，望着她，“这世间注定要大乱，石青衫你看，没有人能等得起，我不想再等了，她也是。” 他们都是冲动的人，他们都怕失去。 如果明天就是末日，那么请从此刻相爱吧，哪怕一起面对死亡呢？ 石青衫只觉得心中压抑，背过身子去，喉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诚然，她是最怕面对战争、死亡的那个人。 身后玉子熙的笑叹慢慢远去，余音在风中飘散着。 “乱世之中，快活一天算一天！” 人间游梦一场 第556章 装什么君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石青衫已经被玉子熙那番话说服了。 有些人天性浪荡，却有自己的坚持和主张，正如玉子熙。 如果玉子熙真的能和三姐在一起，那……她会祝福。 被石红绡玉子熙这事儿一弄，石青衫都忘记了要问问石青寒了。 春寒料峭，夜晚也是很冷的。 温茶将房间里烧得暖烘烘的，把窗子都关得紧紧的，又给石青衫铺了一床厚被子。 石青衫梳洗好，脱了鞋袜上了床，温茶给她拢着被子，忽然哀叹了一声。 “你怎么了？”石青衫笑看着她。 温茶抬头，很是苦恼：“小姐，王爷登基都半年了吧。” “现在不该叫皇上了吗？”石青衫调笑着，躺了下来，将长发梳理到一边去。 “哦，是皇上，”温茶吐了吐舌头，靠在床边，又在烦忧起来，“皇上什么时候才娶小姐你啊？” “……” 石青衫望着温茶，笑得很古怪，她戳了戳温茶的腰，“你每天在瞎想什么？” 戳到了痒痒肉，温茶笑着往后躲，但还是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小姐，过了今年您就十九了，这个岁数也算是……唉！” 她想起她家那些讨厌的二小姐、六小姐，不是早就嫁人了吗？ 当然了，石锦萱那个讨厌鬼不算，没人会娶她的。 石梦年不算，她……不太像女人。 石红绡不算，最近瞧着她有相好的了呀！ 温茶在心里盘算了一圈，就觉得自家小姐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想到这事，石青衫也听到了自己心里，有小花盛开的欢悦声音。 她是期待的吧。 不过，玉子熙那番话又涌进脑海，不禁压得她心头沉沉。 如今玄轻刚缓过来，搞不好哪天天下就要陷入战火硝烟之中，杨择哪有心思想什么儿女私情呢？ 石青衫也没这个心思。 “在我出嫁之前，我一定先把你嫁出去，好不好？” 石青衫将被子往上一拉，捂紧了自己，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我才不嫁呢。”温茶撇了撇嘴，掖好被子后，便吹灭了灯出去了。 昏暗的室内，闭上的双眼又睁开，十分清醒，没有一点睡意。 石青衫侧过身子来，无声地叹了口气。 都怪温茶这张嘴，没事干瞎说什么，弄得她也睡不着了。 大脑正在放空之中，她忽然听到后窗上有唰唰的响动，她猛然坐起来往后窗上看去。 窗子上有一个细棍子似的阴影在晃动。 石青衫仿佛想到了什么，眼含几分笑意，轻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已经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向后窗。 外面有一个懒散笑声，“给我家小姑娘，送糖葫芦吃。” 窗外那糖葫芦的影子还晃了晃，还没吃到口中，石青衫都觉得甜滋滋的了。 她推开窗，窗前有桌子，她看不到外面。 可也奇怪，他人都来了，还躲着干什么？ “呐，尝尝？” 糖葫芦往上一伸。 石青衫接过糖葫芦来舔了舔，方才被温茶勾起来的烦忧和压抑，全都被这甜蜜给盖过了。 一颗糖葫芦都咬光了，他还不进来？ 石青衫很疑惑，却故意不叫他。 “好吃吗？” 石青衫靠在桌子边，糖浆在口中化开甜丝丝的味道，她含糊不清地点着头，“嗯。” 窗下的杨择继续笑说着：“婼儿让宫里的厨子做糖葫芦，我就顺了一根给你。” 石青衫仰头笑着，那糖葫芦的滋味似乎更甜了。 “唉，真是好久没见你了啊。” “是啊，好久了。” 东拉西扯了几句，石青衫实在没忍住，将糖葫芦往旁边一放，踩着凳子爬上桌子，将身子探出去。 “还不进来？” 墙根下，杨择蹲在那里，双手缩到袖子里，冻得牙齿都在发颤。 他仰头看向石青衫，起身就往窗子里面爬，还笑得得意。 “我就知道你会叫我。” “……” 石青衫颇为无奈地关上了窗户，慢慢爬下了桌子，稳稳地踩到了地上。 刚才开了那么久的窗子，冷气全灌进来了，石青衫感觉浑身在打哆嗦，捂着胳膊赶紧钻进了被窝。 她将双手双脚都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缓过来这才愣愣地望着杨择。 “你不冷吗？” 后窗前，杨择靠在桌子旁，就那样笑看着她。 “我偷偷从宫里溜出来，你说冷不冷？” 对于这件事情，石青衫表示很无语，“别说皇宫了，现在玄轻都是你的，为什么你来找我，还要偷偷摸摸的？” 从前这话是杨择说，如今石青衫也说了。 说完之后，她体会到了和杨择当时一样的心情，酸酸的。 像是偷情，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杨择低着头，沉沉笑着，白雾似的哈气萦绕在他嘴边。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严于律己，为天下做表率，不能变成历史上那些被美色误国的混蛋皇帝！” 这个理由，勉强过关。 石青衫吸了吸鼻子，看着杨择鼻尖还是冻得通红，心里很心疼，但嘴上却笑。 “别说你真的不冷，还不赶紧过来？” 刚才这个家伙窝在墙角下，不就是等着她来叫吗？ 这次又想故技重施？那就满足他好了。 杨择立刻笑得灿烂，几步走到床边，倚在那里笑望着她。 石青衫眉头轻皱，“又怎么了？” 杨择摸了摸鼻子，懒懒笑着，“身上有寒气，别过给你了。” “……哦。” 小姑娘轻轻点头，慢慢背转过身子去，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杨择站在那里，哪怕就这样看着她，他都觉得很美好。 正在杨择愣神之际，那床绣着梅花的被子被猛然掀开，少女她坐起来，握住了杨择冰冷的双手，拉起被子将他和自己都裹在了一起。 杨择略讶异地笑了，歪头看着她。 石青衫低头给他捂手，嘴巴抿又抿，似乎有些别扭，又带着点埋怨。 “这个时候装君子，真不知道你肚子里打了什么坏主意，不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这会儿来跟我辞别吧……” 嘴硬心软，这个别扭的小姑娘，杨择怎么越看越喜欢呐！ 杨择搂过她的脖子，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将鞋子一蹬，用被子卷着她和自己躺了下来。 “在你面前装君子，我不是亏了吗？” 人间游梦一场 第557章 跟你姓 和杨择做过那些羞羞的事之后，石青衫也放得开了。 这辈子就是他的人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石青衫的害羞，那是出于道德和底线。 事实证明，杨择并没有这些东西。 在这寒冷深夜之中，温软香甜的姑娘可比宫里又冷又硬的龙床要舒服多了。 杨择贴着她的脸颊，一呼一吸都喷薄在她的脸上，弄得她心跳都乱了。 “哎，别抱我这么紧。” 石青衫推他的胸膛，他却越发得寸进尺，两手环着她的纤腰。 一时间又蹬鼻子上脸，那只不安分的手撩起了她的上衣，摸上了她滑嫩的皮肤。 “……流氓。” 石青衫面红耳赤，捏着他的脸笑道。 握在她后腰上的手稍一使劲，将她往自己的方向猛地推近，两人贴得更近。 “说得对。” 杨择笑着，亲了上来。 石青衫被这个不要脸的老流氓弄得哭笑不得，她一偏头，错开了他的吻。 杨择又追过来，石青衫实在没办法，捧住他的脸，忍不住笑着警告道：“喂，我要生气了。” 杨择直勾勾地盯着她，幽暗的目光中似乎有些许失落和埋怨。 “真的吗？” “……” 好好好，你是大爷！ “问你一件事。” 石青衫一边说话，挡得住杨择在上面的嘴，却又挡不住他腰间那双手。 “嗯？”杨择笑。 “城中最近为什么有那么多兵在走动？哎，别亲了……” 他似乎没有在听石青衫说话，嘴唇已经贴在了她白皙的脖子上，弄得她呼吸紊乱起来。 石青衫笑着推开他的脑袋，捧着他的脸，低喘着又问。 “最近，你从国库中支出了那么多，做了什么……呃……” 那不安分的爪子，伸进了她的上衣，慢慢往上游移，轻轻捏了下她的左胸。 这一下子，捏的石青衫是七荤八素，面色潮红。 拼着最后一丝理智，石青衫又笑又恼，“我在问你正经的呢。” 此时，被子已经被杨择披在了身上，而他则俯身在石青衫的上面，衣裳都给人扒了个光。 杨择低头狠狠亲了下那张红润的小嘴，“我正经了一天了，现在，想做些不正经的……” “啊！你……混蛋！” “小声点，把石丞相招来了，我这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放？” 这个晚上，似乎大地回春，令人燥热不已。 凌晨，两人大汗淋漓，相拥在一起，连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石青衫趴在杨择的怀里，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格外安心。 已经很困了，迷迷糊糊时她竟然生出几分担心，她轻轻拍了下杨择的胸膛。 “如果……” “嗯？” 杨择侧了侧身，让她可以在自己怀中窝的更舒服。 “如果，我怀孕了怎么办？” 她越想越觉得担心啊，怎么就不明不白地跟杨择做了这些没羞没臊的事情…… 杨择笑意沉沉，胸腔都在震颤着。 石青衫闭着眼，眉头轻轻皱起，拍了他一下。 “笑什么？” 大手慢慢抚着她的长发，将她心中那些烦忧都抚平。 “生啊，你能怀几个，我就能养几个。” 话糙了点，但石青衫可真是爱听。 她唇角轻轻扬着，搂住杨择精壮的腰，声音娇憨，带着些懒懒的睡意。 “那，生出来的孩子叫什么呢？杨……杨什么才好听呢？” “跟你姓，你的姓好听……” 石青衫太困了，只隐约听到杨择笑。 “我不在，你要好好吃饭，掉了一两肉，我就找你算账……” 他的怀抱，实在是有令她安心安身的功效，她沉沉睡去。 梦中，鸟语花香，溪流潺潺，他们回到了不老山。 四位师父神态各异，就站在文武两院之间，如初见那般。 杨昭，玉歌，唐念白，唐婉然，任灵兮，任南珣，石梦年……他们都在，那样年轻，那样美好。 杨择拉着她，在那片美丽的桃林中笑啊闹啊，仿佛没有忧愁…… 这个梦真美好，也只能是梦了。 叩叩叩！ “小姐，你还在睡吗？” 敲门声和温茶的声音响起，吵醒了石青衫。 她感觉腰酸背疼不已，闭着眼在床边摸了摸，空的，这才缓缓睁眼。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早就天大亮。 石青衫依稀还能从这被子上嗅到杨择的味道，她趴在枕头上笑，一边回话道。 “这就起了。” 爱情真是一剂良药啊，连温茶都看出了石青衫的异样。 “小姐，最近给你熬的燕窝羹，是不是还不错？”温茶笑问道。 石青衫正在吃着早饭，没有抬头看她，“怎么说？” “我瞧着小姐今天，红光满面，气色这么好，肯定是燕窝羹不错！” “咳咳……”石青衫呛了一下，赶紧拿帕子来擦嘴，有些心虚地不敢抬头。 她红光满面，是因为燕窝羹吗？ 好吧，就当是吧，不然该怎么跟温茶解释呢…… 小粥喝了一半，石青衫就饱了。 温茶为石青衫整理着衣衫，等会儿就要去国色天香了。 “对了小姐，还有件事没告诉你呢。” “什么？” “二少爷今天一大早就出城了，我瞧着他跟酒夫人打过招呼了，怎么没来跟小姐辞行啊？难道是昨天来过了吗？” 温茶疑惑着，昨天也没见过石青寒来啊。 镜中的石青衫，眸中露出点点疑惑，“出城做什么？” “带兵打仗吧，今早我才听说，皇上御驾亲征的，二少爷随行……”温茶忽然反应过来，“小姐，皇上没有提前告诉你吗？” 杨择也走了？去哪里打仗呢？ 石青衫提起裙摆，便大步流星往外走。 “温茶，去备车。” 哪里还顾得上去皇宫，石青衫直接到了江夏王府，见到了杨昭。 “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石青衫一进门，便直接质问杨昭。 杨昭将手中的文书合上，淡淡笑了，“皇叔没有告诉你？” 看石青衫急匆匆地进门，杨昭便知道了。 可这事，瞒不住石青衫的。 杨昭让她坐下，倒了一杯茶，“先缓缓。” 石青衫拿起茶杯全喝了，眼睛直直盯着杨昭。 杨昭无奈笑了，坐下来这才说起。 “白楚边境闹事，皇叔带兵镇压。” “闹事？这几天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啊？” 人间游梦一场 第558章 望他一切顺遂 若有这种事，必定会传开了，至少石明远就会把消息带回来，可石青衫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看着杨昭笑而不语，石青衫脑海中忽然有一条线将记忆中那些碎片串联起来，眼睛霍然明亮起来。 “难道是……他挑起的？” 杨昭手握茶杯，笑容意味深长。 “从皇叔做了皇帝的那一天起，他怕是就起了打压白楚的心思。” 杨昭这才将实话告诉了石青衫。 去年杨择坐上了皇位之后，培养精兵，增强国力，几乎是拼尽一切力气在做这件事。 当时杨昭还想不明白，直到前两天，杨择安排了人去白楚边境闹事，挑起了两国之间零星的战火，有了开战的理由。 杨昭这才看懂，杨择从来都是一个有目的有野心的人，他这大半年的准备，应该就是为了这次出击吧。 石青衫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紧紧抓在扶手上，骨节泛白。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点？你，为什么没有拦他？” 杨昭低头笑了，“你了解皇叔这个人吧，他能费这么长时间做准备，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如果杨择想做这件事，恐怕没人能拦得住。 如同杨昭当初信任杨择一样，杨择也无条件相信杨昭，将般若城的大小事，以及石青衫都托付给了他。 没有心思再去做什么生意，石青衫心烦意乱，回到了丞相府。 看来昨晚，杨择就是来道别的？ 他不直说，是怕她阻拦吧。 这样大胆冒险的举动，怎么可能不阻拦呢？ 石青衫感觉太阳穴突突跳着，不安极了。 晚饭过后，老太太让石青衫陪着去了佛堂。 她倒是很久没有陪老太太诵经念佛了，只是她口中诵念着佛经，却是心不在焉，太过心急和不安之时，脑海中就变得一片空白。 老太太捻着佛珠，轻轻睁开双眼，“青衫。” 她停下来，看向老太太，“祖母，怎么了？” 老太太看向她，目光慈祥，“你心烦意乱，十分浮躁，佛经都念错了。” 石青衫一怔，真的吗？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老太太冲着她招招手，让她跪在了身边。 “你是在担心皇上吧。” 石青衫垂着头，轻吐了一口气，“祖母，您看出来了。” 老太太的确是老了，但这双眼睛精明得很，她笑了，“皇上不是那种会打无准备之仗的人。” 话是这样说，可石青衫控制不了自己去担心，去乱想。 老太太再次捻起佛珠，闭上双眼。 “青衫，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何必多生烦忧？” 或许是烦躁的一颗心太需要有地方寄托和抚慰，石青衫长长吐了一口气，将佛经放在一旁，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福。 希望他和弟弟一切顺遂，一切顺遂…… 自从杨择离开般若城之后，石青衫便每天差人去江夏王府或者皇宫里跟绯梦打探消息，看看前线进展如何。 这几个晚上，她寝食难安，每晚都会做恶梦，很早就醒来，一直缩在床上等天亮。 她不希望有人来主动报告消息，若是主动报告，那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飞去杨择身边，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这天晚上，石红绡送来水果，看到石青衫坐在床边黯然出神，无奈又心疼。 “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皇上他自有分寸，你不要杞人忧天了。” 石红绡给她按压着太阳穴，让她舒缓一下神经。 石青衫闭上了眼睛，轻轻吁了一口气，“我没办法。” 脑子里的乱七八糟，都由不得她自己。 温茶还把石青衫这几天失眠做恶梦的事儿也说了，弄得石红绡更加担心了。 “温茶，你去把玉子熙叫来。”石红绡吩咐道。 石青衫睁眼，“叫他来干什么？” “他是大夫，你说能干什么？” 石红绡笑着戳了她脑门一下，嗔道：“你三姐我喜欢的人，你就别再那么讨厌他了。” 石青衫无语地抬头望着，果然爱情会让人眼盲心盲。 得了石红绡的传唤，玉子熙倒是来的飞快。 只看了眼石青衫的黑眼圈，便摸出两个小瓶来，倒出了一些药丸，交给了温茶。 “睡前吃才有效，保证一夜好睡。” 嘱咐过后，玉子熙乐呵呵地看着石青衫，“你那么担心师兄啊？” 私下里，玉子熙还是喜欢按照不老山的称呼来叫，亲切。 石青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闭上眼睛了。 “咳！”玉子熙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摸了摸后脑勺便甩着袖子出门了。 他可不愿意在这儿受人白眼。 看到玉子熙吃了瘪，石红绡是又好气又好笑，拍着石青衫的胳膊。 “好说他将来也是咱们自家人，你能不能对他客气点！” 石青衫摇摇头，躺下来盖上被子，“谁要跟他当自家人……” 她家可没有这些风流浪子，咳，她三姐除外。 怕石青衫再乱想，石红绡便留了下来。 石红绡脱了鞋袜进被窝里，“你现在要睡吗？吃药吗？” “三姐，我们说会儿话吧。” 难得两姐妹能在一起，石青衫感觉心里没那么烦躁不安了。 看着石红绡最近的状态，如同温茶所说的那样，红光满面，气色不错，石青衫心底叹了口气，笑问道：“三姐，看来你已经认定玉子熙了？” 石红绡微微愕然，这件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这才缓缓露出笑容来。 “你问起来，我才思考这个问题的……是吧，认定了。” 洗去胭脂水粉的石红绡，多了几分纯真和素雅的美，目光非常真诚。 恍然间石青衫想到了，最近一段日子石红绡的妆容淡了不少，可没有浓妆艳抹的她，看起来却比从前更加美了，看来真的是有原因的。 “你幸福就好啊，”石青衫笑叹着，“我承认，我对玉子熙有成见，说实在的，他是个不错的男人。” 石红绡捏着她的手，咯咯笑个不停，“你总算夸了他一句……” 没说一会儿，石青衫眼皮耷拉着，竟然睡着了。 这药不是浪费了？ 石红绡笑了，将灯吹灭也睡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59章 身陷囹圄 熊熊火光，狼烟滚滚，玄轻士兵有着破竹之势，冲向那群进攻而来的白楚军队，黑色白色的人瞬间纠缠在一起，溅起了红色的血光。 玄轻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片血腥的战场似乎正在被这些白衣士兵所占领着。 玄轻最后一个士兵都倒下，再也无法保护他们的主帅，杨择。 杨择浑身是血，面容狂傲，绣着鹞鹰纹样的黑色披风在风中猎猎飞舞。 他双手倒提着双刀，如嗜血的杀神一般冲向那片白色汪洋，瞬间被吞没。 而在战场的不远处，不老山四位鬼夫子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精心栽培多年的大徒弟独自拼杀，见死不救。 只听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浓烟滚滚的暗色天空，宣告了玄轻最后的失败。 那如同杀神一般的人物，他脚踩着无数具白楚士兵的尸首，一如既往地嚣张恣意。 然而，一人之力却还是抵不过千军万马的阻拦，锋利的长矛从四面八方刺过来，深深地插进他的身体。 他膝盖一弯，跪在了尸首上，直直地倒了下去，倒在了尸首山的最顶端，没有等到天空烟雾尽散的时候…… …… “啊！” 一声尖叫惊醒了石红绡，她吓得睁开眼看石青衫。 “青衫，做噩梦了？” 石青衫坐在床上，浑身湿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梦中杨择战死的那一幕，很真实地在眼前一遍遍地闪过，令石青衫心悸。 石青衫垂下头，将脸深深埋在双手之中，仍然无法平静下来。 或许石青衫太迷信，或许是她太在乎杨择，生怕梦会应验，天一亮便去打听消息了。 她先是找了石明远，完全问不出来什么，这便叫人驾车去了皇宫，她亲自去问绯梦。 可绯梦不在，为什么不在，底下人也说不清楚，绯梦向来特立独行。 石青衫觉得蹊跷，心里突突跳着，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便飞快奔向江夏王府。 见到杨昭的那一刻，石青衫的心沉到了谷底。 绯梦也在这里，面色肃然。 此时才天亮，江夏王府就堆满了人，等待着杨昭。 杨昭从房中走出来，一身戎装，银色的铠甲在初升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光。 “你怎么来了？”看到石青衫，杨昭眉头轻皱。 石青衫嘴唇干涩，喉咙也还哑着。 “你，去干什么？” 杨昭的喉结滚了滚，似乎很难说出口。 他转过身去，侧对着石青衫，淡声道：“去白楚边境，率兵救援。” 听到救援二字，石青衫瞬间感到腿软，都快要站不住脚。 她身子轻颤着，看向杨昭，“情势，严重吗？” 杨昭转过来，在阳光的沐浴下，他的脸庞那样刚毅成熟，已经长成了一个老练、饱经沧桑的男人。 石青衫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转变。 杨昭的唇角微微上扬，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下令，“出发。” 杨昭和石青衫擦肩而过，只感觉到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臂弯。 明明很柔弱的一个姑娘，此刻的手劲儿却出奇的大。 隔着衣料，杨昭还感觉到从她指尖传来的颤抖和畏惧，他偏头看她。 石青衫闭了闭双眼，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似乎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仍然执着的抓住他，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只听杨昭的低笑声在她耳边响着，声音多了几分潇洒。 “无论情况如何，我都会保护皇叔，让他活着回来见你的。” 石青衫霍然转头，紧紧地盯着他。 杨昭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潇洒太过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他眼中含着平静的笑意，望进她的眼底。 “这世上，总要留一对有情人，永远在一起吧。” 杨昭垂眸，轻轻拂去了石青衫的手，率兵从江夏王府出发。 看着杨昭远去的背影，是那样了无牵挂，决绝地令石青衫眼睛发酸，似乎快要流出泪来。 她轻轻闭上双眼，屏息缓了好一阵，这才出言问道。 “绯梦，你来告诉我，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石青衫是个聪明人，绯梦也不打算隐瞒。 “皇上身陷囹圄。” 他们以为是出其不意，谁料白楚早有准备，因此杨择战场失利，损失了很多兵马。 白楚虽然是女人当道，可女帝任芳华如今是三国之中唯一一个上一辈的君主。 姜还是老的辣！ 绯梦言简意赅，石青衫却将事情放大了十倍来想象，越想越可怕。 石青衫追问，“杨昭此去，能否缓解危机？” 绯梦眉头一皱，“他带了援兵，可以抵挡十天左右，若是没有应对之策……” 恐怕这一仗必败无疑！ 想到此处，绯梦生出一个念头，她也想要随行上战场，哪怕是跟主子共存亡。 “你等等！” 石青衫喊住了绯梦，左手捂着眼睛，沉默了片刻，这才轻声道：“你等等，我来想办法，我想办法……” 若照绯梦这样估量，杨昭也就是去拖延时机的，若没有那个实力，恐怕很难反败为胜。 赤焰边境的军营，还有胡函将军管辖着，但从那里调兵，实在费些功夫，只能是杨昭去了。 石青衫的心里，仿佛有一簇火在燃烧着，令她的心如在火上炙烤一般。 回到丞相府，石青衫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将近三个时辰，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你陪我去一趟不老山。” 绯梦觉得奇怪，石红绡劝道：“不老山不是三国之外的存在吗？他们会管这事？” 玉子熙摇摇头，也道：“咱们那四位师父，看似很疼爱杨择，但我看来，他们应该不会插手这件事。” 经过一上午的沉思，石青衫已经冷静下来了，她轻抿着唇角，点头道。 “我知道，可我还是要去一趟。” 如果说一句，女人的直觉使然，恐怕太没有说服力了。 上午躲在房间里，石青衫想到了很多事。 在不老山桃林中的那不可思议的梦境，杨择幼时所见帝王书上刻写了她的名字，还有昨晚的噩梦中也有四位夫子。 若说是巧合，这未免也太巧了！ 石青衫信命的，她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她。 人间游梦一场 第560章 再回不老山 他们几人也试图劝说，可石青衫只问了一句。 “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 难道要去向赤焰借兵吗？让谁去借？她吗？ 不，唐念白不会借的，她也不会低头的。 如此一来，石青衫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竟然让大家有一丝期待。 一刻也不容耽误，石青衫下午就要启程。 “我跟你一起去吧。” 玉子熙叫住了她。 石红绡微微惊讶，“你上午不是才决定，要赶赴战场吗？” 玉子熙看了眼石红绡，笑意悠然，随即抬了抬下巴，指向玉颜。 “让玉颜去吧，现在杨昭的队伍还没走远，骑快马应该能追的上。” 玉颜沉默不语，便是答应了。 多个人多分力量，石青衫自然没有拒绝。 而玉子熙临时改变主意，石红绡私下里也问他，“你是不是怕了，怕在战场上送死？” 玉子熙笑，“我是怕死啊，不过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怎么？”石红绡微微疑惑。 玉子熙盯着她，忽然将她揽过来，缠绵深吻后，才恋恋不舍地放手。 “我怕你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你会心疼不是！” 这个回答，满分。 决定一做，他们便兵分两路，暗中行动了。 离开般若城时，石青衫还有些不放心，“若杨昭都不在这儿，那么般若城万一失守……” 杨恭这个软包还活着，万一他再联合了哪个贼子，钻了这个空子，玄轻岂不是又在内忧外患之中。 绯梦接过话来：“今天，四殿下会回去坐镇。” 石青衫微微惊讶，杨逸会回来？ 就在昨天，杨昭便派人去接了杨逸，让他暂且坐镇般若城。 若杨逸肯回来帮忙，那再好不过了。 身边似乎有很多人，都和她并肩作战，石青衫踏上茫茫前路，忽然无所畏惧。 行程很紧，他们走的都是小路，很少有休息的时候。 中途休息的时候，玉子熙还问过，“来不老山求救，看起来是件很荒谬的事情，但是，你好像很笃定。” 有关帝王书的那些梦境和杨择的秘密，石青衫是指定不会说了，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只能轻松地说一句。 “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不老山有规矩，外人不得进入，石青衫他们也不好破了规矩，便让绯梦在山下等着。 由于石青衫和玉子熙很熟悉不老山，于是这一次没有从大路上走，而是从小路上进山，一路顺畅。 一路往上，便可瞧见层云叠嶂，山峰高耸入云，极目远眺便是山带上环绕的一片桃粉色的桃花林，清冽流淌着的幻生河水。 再到近前，便是打磨光滑的山石大门，上面龙飞凤舞刻写着不老山三个大字，令人心中顿时生出激荡澎湃之感。 “回来了。” 玉子熙也莫名激动了一下，石青衫看他，忽然笑了。 是啊，到了这不老山，他们还是一家人。 回来了。 两人走进山门，一路穿过文武两院，走过无极殿，转到了幻生河附近，可这山中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在。 “连仆从都不在，真是奇怪了。”玉子熙双手插在腰间，环视着这不老山。 怪不得世人将这不老山看的神乎其神，的确很怪！ 哪怕他们曾经是这里的弟子，在这儿住了小半年的时间，也摸不清这里的门道。 “那现在怎么办？”玉子熙无奈地看着她。 石青衫望着无极殿的方向，又转过身来远眺山尖上的不老阁，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师父们，会不会都在不老阁听鬼老道受教？” 玉子熙略微惊讶地张了张嘴，抬手指着不老阁的方向。 “你，该不会想去那儿吧！” 又不是没去过，梦里去也算去嘛。 石青衫提起裙摆，就朝那个方向走去。 “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了。 春天二月里，桃花盛开，连这片土地都染成了粉粉的颜色。 一走进这桃花林中，清浅的香气扑鼻而来，乱花渐欲迷人眼，他们满眼都是粉色。 关于上一次的梦境，石青衫心有余悸，可她走进了这里，似乎更大胆了。 反正都是要求一个究竟，她倒是更加期待，期待这一次会不会还跌入到那个梦境之中，若真的是，那么这一次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一路分花拂柳往前走着，玉子熙还时不时抬头看看天，叹着。 “这颜色也太刺眼了！” 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头一次看这么长时间这些粉色。 玉子熙在前面打头，石青衫在后面跟着，两人一步不落。 “哎，我怎么发现，这儿好像很难走到尽头啊？” 玉子熙一边苦笑着，一边回头看一眼，再继续往前走。 不对，玉子熙猛然转过身来，身后是空空无人啊！ “石青衫？石青衫！” 他蓦然想起，石青衫曾和唐婉然无意走进这桃花林，晕倒之后走失了的状况，忽然生出一阵焦急来。 玉子熙胡乱拨开那些桃枝，快步地在林子里走着，不断地寻找。 ……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给这座远离尘世的楼阁添了几分静谧和神秘。 素履踏进竹子做成的台阶，姑娘缓步走进这座梦中才会出现的，不老阁。 石青衫捏紧了双手，一步步走入。 这一次她似乎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因为她能感觉到紧张和恐惧。 不老阁如她上次梦中所见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小小的竹屋，摆放着一张床，窗前是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本书和铜镜。 铜镜！ 望着铜镜，石青衫回想起上次在镜中看到的自己，那张恐怖的脸，不禁望而却步。 但似乎是好奇心驱使着她，慢慢走到桌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 “啊！” 石青衫惊地后退一步，心中似乎已经尖叫出来，可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镜中依旧是那个怀抱琵琶的女鬼，是她自己。 她双手攥紧，出了薄薄的湿汗，眼睛发酸，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 镜中那个骇人的女鬼，抬手抚在琵琶上，一支悲戚的曲子从她指间缓缓流淌，令石青衫听了，也生出几分悲伤来。 愣神之际，镜中那个女鬼消失了，可琵琶声还在。 悲伤婉转的调子回响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令人头顶生寒。 人间游梦一场 第561章 帝王书的秘密 镜子里的画面忽然变了，狼烟滚滚，战火连天，那是战场！ 石青衫皱了眉头，一步步走近去看，发现那正是白楚边境的战场。 身穿黑色的玄轻士兵与身穿白色的白楚士兵，双方纠缠在一起，玄轻渐渐呈颓败之势，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战场之上的白色越发的多。 她震惊地捂住了嘴巴，这画面，和她前几天梦中的场景几乎一样。 玄轻士兵寡不敌众，几乎是被白楚包围了。 而玄轻士兵保护的中心，便是浴血拼杀的杨昭和杨择。 两人挥舞着长刀，砍下一个又一个头颅，眼中杀意更甚。 对面是任有情带兵对阵，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死亡。 眼看着就要失败，杨择和杨昭拼力冲出重围，冲向任有情。 然而任有情的身后又冒出来许许多多的士兵，将他们围困。 一支长矛，出其不意地从杨择身后刺过来，眼看着就要刺中他心脏的位置。 “呃！” 一个人从杨择身侧扑出来，用身体挡住那根长矛，鲜血顿时染红了铠甲。 就在这时，白楚士兵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好几个人纷纷将刀剑刺进他的身体，鲜血淋漓，缓缓倒下。 “昭儿！！” 杨择转过身来，托着他的身子，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 镜中的画面，杨昭垂死之际，满布伤痕和血迹的脸上，露出释然轻松的笑容，仿佛在注视着镜外的石青衫。 石青衫的泪水挂在眼睫，满心地震撼，神色已经是木然。 她蓦然想起杨昭临行前说的那句话，他说他会拼死保护杨择，好让他们这对有情人在一起。 所以呢，他选择死在战场上，以玄轻国皇子的身份，以玄轻国战士的身份，死去…… 就在石青衫难以承受的时候，她看到杨择站在高高的死人堆上，身前是任有情带着的白楚士兵，身后却空无一人，玄轻士兵全部倒下。 战火连天，火光冲天，杨择一人站在那最高的地方，踩着万千尸骨，他沾满鲜血的脸上露出平日里那般轻松的笑容，一双手握紧了长刀，做好了拼杀至死的准备，顿生悲壮和豪迈。 画面一转，便看到了赤焰军队从从边境处打入，趁着玄轻最弱的时刻，侵入玄轻，一路冲向般若城，而指挥的人便是唐念白。 玄轻，要就此覆亡了！ 画面全部消失，铜镜反射了淡淡的光线，打在地上。 石青衫已经泪流满面，模糊了双眼。 朦胧模糊之中，她似乎瞧见了镜子里，又浮现出她自己这个女鬼模样，琵琶声如泣如诉，婉转哀伤。 可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刚才的震撼和痛苦之中，竟然不害怕镜中的这个‘自己’了。 石青衫哭得不能自已，那种心里的痛似乎遍延到四肢百骸，令她疼到弯下腰来，蹲在地上抱住自己。 轻轻的脚步声惊动了石青衫的神经，她缓缓抬头，瞧见一双干净的布鞋朝她缓缓走来，她心里咯噔地惊了一下，忙站起身来，连连后退。 顺着这双布鞋看上去，一身宽袍长袖的道袍，仙风道骨似的，他皮相极好，像是书生一样纯真无害，清澈的眼波中是几分柔情和慈悲。 可这个人，令她心底里害怕。 让她猜得没错，还是那个男人。 男人望着她，笑意清淡，满眼的慈悲和怜惜，似乎还有几分恋恋不舍。 他没有再冒犯的意思，就那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石青衫。 男人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石青衫警惕地躲开，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床边。 而男人只是走到了书桌前，两指点了点桌上那本书，示意石青衫过来。 石青衫似信非信地走过去，就站在一旁。 男人两指捻起书页，将那本书翻开。 空白的纸上，他手指在上面划过，便现出一行字来。 石青衫眯眼一看，心头一震。 ‘此书为帝王书，你写下谁的名字，那人将会成为统一天下的胜者。’ 男人淡笑着看着石青衫，那目光仿佛洞悉了她的心事一般，可他手指点在书页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看起来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石青衫往后退了一步，心中一团乱。 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艳羡的帝王书的奥妙吗？ 原来没有什么天定之人，能统一天下的人，名字会出现在帝王书上，而这一切的决定权，却转到了她的手上！ 这就是杨择当年对帝王书的疑惑吗？ 这就是她能进入不老阁、看到这些古怪东西的缘由吗？ 此时，石青衫处在半信半疑之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离奇之事。 可频频发生在她身上的古怪事情，却又逼得她不得不相信。 而且，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不是吗？ 就算铜镜里发生的事情是假的，但绯梦早就跟石青衫说了战场上的情势不容乐观，玄轻已经被逼上了绝路，而杨择恐怕随时都会性命不保。 如同她的梦中，如同镜中。 若杨择死了，不，她不能承受，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得到胜利，仿佛是轻而易举。 太过轻松，却让石青衫不敢相信，也不敢接下。 此刻，仿佛有一双锋利的爪子，扼在她的咽喉，动一动，便是撕裂之痛。 到底，该如何抉择？ 男人已经将毛笔蘸了墨汁，递来给她。 他目光超然淡泊，似乎看透世事，看透人心一般。 石青衫最怕的，就是被别人看穿。 她缓缓伸出手，接下毛笔，走到书桌前，抚着那空白的纸张，右手有些发颤。 一旦把杨择的名字写上去，那么杨择就不会死，玄轻也得救了。 可她心里总觉得不安，世上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究竟，什么才是代价呢？ 余光瞥见了那铜镜，脑海中反复回想着杨择濒死的面目，仿佛有什么在碾压着她的心，一遍又一遍。 不再犹豫，她执笔写下两个字—— 杨择。 不论代价，此刻她希望杨择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她的手一松，毛笔掉在了桌上，墨迹顺着书桌上木头的纹路蜿蜒着。 写下这两个字之前，石青衫感觉到心上有千斤重，写下之后，忽然轻松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62章 消息不胫而走 不管以后会有什么后果，她会和杨择一起承担，哪怕一起死呢？ 可是此时有一线生机，她都是要救杨择的。 男人将帝王书拿起来，细细看着这两个字，缓缓笑了。 石青衫一直紧紧盯着男人，只见他抬头望向她，笑容平静淡然，没有一点惊讶或是疑惑。 男人将帝王书合上，放进她的手中。 石青衫捧着这本轻飘飘的书，低下头来。 那上面以黑墨写就的帝王书三个字，忽然散发着金光，刺得石青衫眼睛都痛，渐渐昏过去。 就在她昏迷前一刻，她瞧见了男人伸出双臂，接住了自己…… …… 浑身轻飘飘的，如同身在云端，她感觉到周围有很亮的光，她缓缓睁开眼睛，望见了干净湛蓝的天空。 她环视着四周，周围是满地的落叶，树木参差不齐，耳边似乎还有些热闹和喧嚣的声音。 她扶着地坐起来，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热闹的市集，那里有人间烟火，人声鼎沸。 石青衫这才发现，她不在不老山，而是在山下市集上面的小山坡上。 这个小林子，正是世人都知道的，通往不老山的一条路。 可他们这些不老山弟子们都知道，从这儿走是上不了不老山的。 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呢？ 正在疑惑之时，听到有一道声音喊她，“五小姐！” 她一偏头，绯梦匆匆奔过来，搀着她站起来，看她有没有受伤。 “绯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石青衫疑道。 绯梦轻皱眉，“我不知道，我要去市集吃饭，忽然有一阵风刮来，我无意中抬头，看到你在山坡上。” 奇了，真是奇了！ 绯梦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压低了声音，似乎很神秘，“对了，就在你们上山的时候，山下传得沸沸扬扬……” 没等绯梦说出什么事情，就见到有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朝她们飞快地跑过来，看到石青衫时，就像见到鬼一样。 “你，你自己下山来的？” 玉子熙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息着。 石青衫目光微暗，“不是。” 绯梦疑惑，“你们不是一起下山的吗？” 玉子熙缓过来，这才摇头道：“不是，我们在桃花林里走散了，我在山上找不到她，正打算下山来跟你合计，该怎么办呢。” 玉子熙的目光再度转向石青衫，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你不是自己下山来的，那么……” 问出这种话，玉子熙都觉得好笑。 石青衫无法解释，只觉得那是一场梦。 她身子轻轻动着，忽然感觉到胸前的衣襟里有什么在硌着她。 她抬手摸进去。 “咳！”玉子熙尴尬地往旁边看去。 若是从前呐，有姑娘做这些香艳的动作，他必定是眼珠子都快掉进去了，只不过眼前这个，是石红绡的妹妹，他可不做这些下流事儿！ “这是……”绯梦疑问道。 玉子熙这才转过头来，看到石青衫手中捧着的那本书，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帝王书……”玉子熙眼睛睁大，喃喃地念出来。 他抬头望着石青衫，“你去不老阁，把这东西都偷出来了？” 未免太神了！ 石青衫尚未说话，绯梦表情肃然，“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件事，山下有一件事情在疯传，说帝王书已有所属，当是玄轻石青衫所有。” “消息一传开，便立刻有人重金悬赏，要抓小姐。” 石青衫赶紧打开帝王书看，里面一片空白，也没有她写下的那两个字。 她神色复杂，心中沉了下去。 梦不是梦，全都是真的。 出于私心，她让杨择成为天下统一的胜者，所以那个男人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让她来承担这一切。 这就是代价吗？ 石青衫将信将疑，将帝王书收好，赶紧下山。 他们在山下的市集吃了个饭，便听人们津津乐道，说的都是帝王书这件事。 听大家的闲话，这消息已经传到三国之中，都赶着来疯抢这位拥有帝王书的姑娘。 而石青衫坐在那里，没有一丝惧怕，因为玉子熙已经给她易容，装扮成一个容貌再普通不过的姑娘。 三人目光相视，便有了默契，付了钱便离开这里。 帝王书仍放在石青衫的怀中，藏得严严实实。 “赶紧回玄轻，才是最安全的。”玉子熙道。 他们步伐极快，骑了快马往回赶。 对于杨择那里，石青衫倒是能放下心来。 从前她以为那都是梦，可如今帝王书都在她这里，不得不信。 关于不老山，关于她自己，仍然有很多秘密未解开，可至少燃眉之急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若这都是真的，那么至少，杨择性命可保，玄轻可保，她便没什么担心的了。 …… 战火喧嚣，浓烟遮天蔽日，战场如同地狱。 不说血流成河，鲜血浸透了黄土，尸体摞着尸体，看不清这些有血有肉的人原本的面目。 修罗场上，玄轻的兵马受到重挫，只剩下一千人不到。 而对面的白楚士兵，一拨接着一拨的增援过来，千军万马势要踏着玄轻人的尸首，赶尽杀绝。 如同石青衫在铜镜中所见的那般，杨昭为杨择挡下了那些长剑短刀，以毅然决然的姿态，保护了杨择。 杨昭没有对石青衫失信呐，他说拼死也要保护皇叔，他做到了。 这辈子，他没有什么遗憾，只是有些惋惜，他没能看到这世间，海晏河清的太平景象。 杨择托着他的身子，目眦欲裂，黑色的眸中涌动着痛苦与不舍。 没有血缘关系，最初也是为了利用，可真正到了失去的时候，杨择方知自己懂得爱情，懂得亲情为何物。 “昭儿，昭儿你撑住……”杨择托着杨昭的头，看着他身上有无数个血窟窿不断地流出血来，好像要将这个人都耗干。 杨昭满脸是血，脏污不堪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他有气无力地笑说着。 “皇叔，你是不是傻了，你看我现在，能撑得住吗？” 言辞之中，都透着他曾经傻白甜的气质。 可是，不好笑啊，真的不好笑。 耳边是玄轻士兵的嘶吼声，他们拼着全力，保护着这两位精神领袖般的任务。 杨择努出一个笑容来，抬袖擦着杨昭脸上的脏污，渐渐现出玄轻三殿下本该有的英姿。 人间游梦一场 第563章 陈易将军 杨昭颤抖着伸出手来，杨择立刻反握住他的手掌，感觉到嘴唇颤动着，怎么也无法笑得出来。 杨昭的心中从未如此松快，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有一丝阳光从缝隙中透出来，他看到阳光在努力地冲破这黑暗，照耀大地，正如同他这一生想做的事一样。 当然，他是自私的，他不是那种为天下人打算的圣人，他只想保护好玄轻这一国的百姓。 他希望用自己的力量，为玄轻遮风避雨，带来胜利的曙光，可惜啊，他做不到，他也没时间再做这件事了。 “皇叔，我没本事，不能完成父皇的心愿，以后玄轻就交给你了。” 杨昭无奈笑说着，澄澈的双眼望着杨择。 正如同多年前初见杨择那样，杨昭对于这个皇叔有着莫名的信任。 就在分离之际，他依旧毫无保留地信任皇叔，哪怕他知道，当初杨择对他是有利用之心。 杨择眼眶发热，摇头笑了，嗓子喑哑着。 “臭小子，又想逃！” 杨昭低低笑着，感觉到胸腔中所有器官都在拉扯着，因为疼痛，脸上露出些许扭曲的表情。 “是啊，有你在，我总能过得安逸一些……” 看着杨昭生命垂危，杨择无法将那些我会救你的屁话再说出口。 杨昭的双目渐渐涣散，手掌的力气也减小，快要松开了杨择。 “昭儿，昭儿……” 杨择低声唤着，那一瞬间似乎很无措。 杨昭笑着，如同他从前那般无忧无虑，没有一点深沉。 他将双眼彻底闭上之前，笑容依旧那般安心，他将世间最后一个牵挂，嘱托给了杨择。 “皇叔，把我葬在……不老山下，这样，我和玉歌……在人间和地下，都能永远在一起了……” “昭儿，你别胡说……” 杨择怔怔然望着杨昭，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失去力气的手掌，从杨择手中滑落，停止了呼吸。 杨昭，就这样死在他的怀里。 “呵，呵呵呵……”杨择忽然发笑，笑得悲哀。 杨昭，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和玉歌在一起了。 “好，皇叔会送你去。” 杨择垂下头来，在杨昭耳边轻声说着，并将他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缓缓起身。 就在杨择转身之际，一滴清泪甩落在杨昭的脸颊，淡去了他脸上的血污。 杨择提刀站起来，踩着那些尸身走下去，他面色冷然，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一般，冲进了白楚士兵的人群。 手中长刀高高挥舞，横扫过去，将近十个士兵都倒在地上，他速度极快，如飓风一般席卷而来，很多白楚士兵都没有瞧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送了性命。 杨择势如破竹，一路斩杀向前。 剩下那七八百玄轻士兵看到战神再次出世，不禁热血沸腾，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拼力捍卫他们的土地，若是战死，便是他们身为军人最好的归宿。 好，那就杀个痛快！ 原本必败的局面，随着杀意腾腾的杨择冲过来，又有了复燃的趋势。 白楚士兵一个一个地倒下，杨择一路往前冲去，直到和白楚将领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师兄，别来无恙。” 这无情冰冷的声音，便是任有情。 任有情穿着一身白衣，外罩银色盔甲，霸气斐然。 杨择反手斩杀了一个士兵，鲜血溅在脸上。 他抬手擦了下脸，勾起笑容，更添张狂本色。 “师妹，准备怎么打？” 任有情冷冷一笑，尚未说话，只听身后有一道严厉的女声。 “有情，费那么多话做什么？” 任有情身子一僵，侧过身来，双手拱起拜了一拜。 “母后。” 从任有情挪开的位置看过去，只见八人抬着华丽的銮驾走来，有一个身穿华服的女人走下来，举手投足都透着不可违抗的气势。 冷艳的面容，如画的眉眼，与幼时曾见过的白楚女帝的模样，一点一点地重合，而杨择眼中，也燃起了腾腾的怒火，杀机立现。 纵使是在这黄沙漫天的战场，任芳华也如同处于华贵的宫廷之中一样，有着雍容的气度。 与任有情如出一辙，任芳华唇角轻扬，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玄轻新帝，幸会。” 任芳华似乎从没有老过，和当初那个下令斩杀陈将军一家时，一模一样，同样地心狠。 再镇定自若的人，总会有逆鳞，正如杨择见到任芳华，似乎触及了底线一般，点燃了积蓄多年的怒和恨。 或许知道这是最后的死期，杨择将闷在心底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他冷笑一声，阴沉沉的眸子望着任芳华。 “若没有女帝你，我怎么会有机会，坐上玄轻的皇位？” 任芳华眸光微眯，带着打量的神色，看着杨择。 “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杨择忽然放声大笑，站在远处的人看不出来，可任有情看的清清楚楚。 他那满是脏污的脸上，露出一双清亮无比的眼眸，眼眸之中笑意冷然，翻卷着滔天的仇恨。 “女帝可记得，十七年前因造反谋逆而被诛杀全家的陈易？” 陈易？ 提到这两个字，任芳华瞬间震惊，仿佛是被人揪出了藏在阴暗处的秘密一样，狠狠地看着杨择。 “你是……” 杨择笑着，很想看看这个女人会是什么反应。 “陈易最小的儿子名叫陈战，他是在战场上收养的，女帝可知道？” 那冷艳的脸上，万年不变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崩裂，她眯紧了眸子，冷冷盯着杨择，神色复杂变幻。 还有些话没说破，可该听懂的人，已经听懂了。 看到杨择的第一眼，怪不得瞬间勾起了任芳华多年前埋藏在心底的往事，只不过她没有细想。 当年，她奔赴沙场，为白楚争夺方寸之地。 就在那战场之上，竟然结了一段孽缘。 战事持续了将近一年，她称病躲在山下将养，其实是生了孩子回来。 可那男人却没有等她，转身就带着军队回了赤焰，还在临走之前，阴了白楚一把，导致那一年白楚元气大伤，让玄轻捡了漏。 若非如此，事后她也不会把妹妹送去玄轻，好求得喘息的时间。 可那孩子，她一气之下，就扔在了战场上，被她的副将陈易捡到带回家养着。 人间游梦一场 第564章 有情，动手 陈易原是她的亲信，她对陈易几乎是无话不讲，可唯有那个男人和孩子的事情，她没有说。 陈易善良，不忍让女帝的孩子在战场枉死，便偷偷带回家，当做自己亲儿子来养，这一养便是七年。 后来，陈易竟然企图造反，任芳华这样绝情的人，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便要斩杀陈易，除掉他全家，以儆效尤。 陈易上断头台前，曾将小儿子陈战的秘密告诉了她。 或许那个瞬间她后悔过，可当年那件事是她的心头之辱，况且当陈易上断头台时，抄家的人已经去了，兴许那孩子已经死在刀下。 女帝的一世英名，难道要毁在一个从未养过的孩子上吗？ 她恨那个男人啊，凭什么呢，凭什么要让她来为那男人的孩子心软呢？ 一件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有人禀报说，陈将军家有三个孩子逃走了，听说摔下了山崖。 逃了？那便逃了吧，她不再叫人追查。 若是能活，那便是他的运气。 可任芳华知道的，那里的山崖摔下去，粉身碎骨，不见尸首。 难不成，他就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 看着任芳华沉默着，眼中有恨意、悔意这些复杂深意在变幻着，杨择低沉地笑着。 “看来，女帝想起来了？” 思绪被士兵们的嘶吼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所拉回，任芳华再度审视着眼前的杨择。 “你，是要为他报仇？” 杨择一笑，眼睛没有一丝温度，直直地望进任芳华的眸中。 “准确的说，是为我自己。” 没人发现，拢在任芳华宽大袖中的双手，在轻轻地颤抖着。 如她这样骄傲的人，是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她是当年抛弃亲生儿子的狠心母亲，她是不会认杨择的。 可如杨择这般骄傲的人，也不会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杀害他义父陈易一家的狠心女人，会是他的亲娘。 她不配！ 隐忍蛰伏了这么多年，杨择为的就是这一刻，他要站在任芳华的面前，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一丝丝悔意。 他想亲手毁掉任芳华最为重视的白楚帝国，看着她痛苦不堪，这才算为陈易报了深仇。 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位，他的生母。 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任芳华心中有一丝动容，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她…… 此时，一个小将从任灵兮那里得到消息，便来跟任有情附耳汇报了一个情报，任有情望着神色复杂的任芳华，便打发了小兵去告诉她。 小兵低声汇报道：“赤焰，已经从玄轻边境攻入，目标是般若城。” 任芳华心中震惊无比，赤焰动作这么快，看来也想来争夺玄轻了？ 若赤焰抢占先机，吞掉玄轻，那么以赤焰的实力，必定能吞并白楚，成为天下之主…… 不可以，她任芳华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向来心狠手辣的白楚女帝任芳华，如今也绝不手软，她拂袖侧身，冷声吩咐道。 “有情，动手！” 那一瞬间，杨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失望。 好吧，他在试探什么呢？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他早就将陈易当做父亲，将明思明如姐妹当做家人来看待，他对这个生母应该只有仇恨啊！ 可他心底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任芳华在得知他身份之后，会有一丝动容，会生出恻隐之心。 呵呵，他错看任芳华了，这个女人她心里只有自己，只有野心，连养在身边的任有情也只是杀人工具，更何况他这个本不该出生的孽子呢？ 至此，杨择才发现，支撑自己走到今天的，不光是对任芳华的仇恨，更有对母亲的渴望。 而如今和任芳华面对面，这个所谓生母将他那点不敢见天日的期待和渴望，全都打碎。 至此，他们这对母子，生于世间，唯有仇恨。 任有情唇角轻扬，露出绝情冷然的笑意，抽出长刀飞扑向杨择。 杨择将长刀横起，抵挡住了任有情的攻势。 白楚士兵将他团团包围，帮任有情困住杨择。 而杨择又怎会甘于一败？长刀插进地上，他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甩起一个剑花，刀背闪烁着冷凝的光芒，划破了小兵们的喉咙。 一拨倒下，又一波攻上来，杨择在杀小兵的同时，还要时刻提防着任有情的进攻。 任有情的功夫并不弱，但跟杨择相比，依旧处于下风。 小兵们纠缠着杨择，以数量困住杨择的脚步，这才让任有情有了可乘之机。 这是一场疲劳战，他们想耗尽杨择的体力，取得胜利。 可杨择真如传说中一般，像是战神似的，不知疲倦地挥刀杀戮着，这一会儿的功夫，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刀下，又有多少人轰轰烈烈赶来赴死。 断臂残肢、头颅、尸身、鲜血……满是黄土的战场充斥着死亡的气息，而杨择已经杀红了眼。 时间一长，他已经出现了些许疲惫之色，长刀插进土里，手支撑在刀柄上，轻轻地喘息着。 虽然他孤身站在那里，可围城一圈的士兵们一时间不敢上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是眼睁睁地看着杨择一个人，是如何杀掉他们这么多人的。 白楚士兵的眼中，明显出现了恐惧。 杨择正和这一群人僵持不下，不远处石梦年、石青寒、杨婵正跟剩下的士兵纠缠着，脱不开身帮杨择。 鲜血和汗水融合，从杨择的脸颊边滴落，一滴一滴滚进尘土里，化为泥泞。 嗜血的眼眸抬起，他正正地望着銮驾之上那个冷眼高贵的白楚女帝，她都不屑看他一眼。 此刻，杨择不正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又被她手下的人围困了？ 隔了十几年，他还是败给她，要在她手上死去吗？ 呵，那不如…… 也就是一眨眼之间，众人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杨择将手中长刀挽了个花，腾空上前，直冲任芳华的方向。 白楚人大惊，可却没有那般厉害的轻功。 幸好是吕继反应快，他连忙从打斗中抽身，飞到任芳华身边去做保护。 正在此刻，一道白影横飞过来，挡住了杨择的去路。 任有情用长枪挑来，是要阻挡杨择的进攻。 可杨择做出了一件，令她想不到的事情。 人间游梦一场 第565章 秘密中的秘密 他将长刀一翻，使足了力气，对准了任芳华的方向，猛然一掷。 长刀如星矢一般，银光倏然划过半空，飞向任芳华。 就在长刀无限接近任芳华时，杨择眸中添了懒散的笑意。 呵，那不如，同归于尽好了！ 吕继和一众士兵都惊骇无比，没有人能阻挡得住这长刀的运行轨迹，是在是太快太狠了！ 就在此时，只见任芳华手掌运气，宽大的白衣长袖鼓起风来，朝着那长刀打出去。 真气瞬间震落了长刀，那刀刃就在快要接近任芳华的脖颈时，掉落在地。 他们大家似乎都忘了，任芳华怎么会是个简单的女人，她当年驰骋疆场，纵横天下时，这些人尚且在襁褓之中吧！ 任芳华，自始至终都没有侧脸来看杨择一眼，只淡淡吩咐了一句。 “有情，杀了他！” 仍然是这句狠绝的命令。 杨择失神的瞬间，任有情森然一笑，朝他攻来。 杨择一个飞旋，避开了任有情的攻击，再度进攻。 即使是赤手空拳，杨择依旧可以跟任有情杀几个来回。 若在地面，任有情便有了强大的外援，杨择便迟迟没有落地，时不时落地轻点，再次腾空而起，与任有情对决。 任有情手握长枪，却怎么也刺不中。 毕竟，他是强悍的杨择啊！ 两人交锋对决着，任有情的眸光忽然一闪，露出星点笑意。 “你记得，每年追杀你的白衣刹吗？” 杨择的眼眸微眯，手下的攻势不减。 任有情被他打得步步后退，尽管是喊，在半空中也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白衣刹，不是我母后派去追杀你的！” 什么？ 一瞬间，杨择的目光微现迷茫神光，就在这个空隙，任有情将长枪狠狠刺过去。 等杨择反应过来时，已经努力躲避，却还是慢了半拍。 长枪划破了杨择的肩膀的皮肤，刺进了血肉。 杨择一时疼痛，没有稳住，整个人一直往下掉。 任有情手执长枪，使劲往杨择的身体里插进去，眼中狠戾尽显，完全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就这样，任有情刺着杨择的肩膀，两人从空中坠落下来。 “呃！” 杨择的后背摔在了地上，震起了一大片黄土浮尘。 而任有情大有杀他之心，将长枪使劲往下一按，几乎刺穿了他的肩膀。 看着杨择透出疼痛扭曲的表情，任有情忽的笑了。 她低声笑说着，像是个魔鬼。 “这么多年，母后不知道你还活着，不知你在玄轻，可我查到了，于是，每年都派白衣刹去杀你！” 这个消息，似乎颠覆了杨择的认知，难道每年的白衣刹跟任芳华无关？ 而震撼，还没有结束。 任有情稍微趴低了点，凑近了他的耳边。 “你知道陈易怎么死的吗？” 杨择身子一颤，这位跟他同母异父的亲姐姐，将当年秘密中的秘密吐露了出来。 “当年他谋反的证据，都是我动的手脚，后来也是我派人追杀你们姐弟三人的，只是很可惜，那帮蠢货把你跟丢了，没想到你那么幸运，被带上了不老山。” “我无意之中，听到陈易说起你的存在，就在很早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任有情对他很不友善的样子，看来杨择的感觉没有错。 当初在不老山上相见，杨择便对她起了杀心，只是因为她是任芳华的女儿，没想到那个时候，她对杨择也暗藏杀意！ 任有情的笑声更加阴森。 “幸好，你还会，死在我手上……” 她将长枪再次重重地按下去，立刻要拔起来，刺进杨择的心脏，让他真正地死在她手上。 正在任有情拔起长枪之时，杨择有了能动弹的机会，他手边就是一把长刀，他手掌往地上一拍，长刀震起，反手便抓住了刀柄。 长枪拔出杨择的身体时，鲜血喷出，可杨择好像不疼似的，一脚踹在了任有情的小腹，将她踹到地上。 这一脚来的猝不及防，踹得任有情心窝疼，她身体蜷缩着倒在地上，心口的疼痛遍及全身。 杨择的动作非常利落，哪怕他肩膀上的鲜血已经流满了全身，他满眼杀意，将长刀朝着任有情刺过去，如同她刚才那样狠绝。 看，他们多像一家人，对待彼此都那么毫不留情。 杨择力大无穷，那把长刀来势凶猛，更何况是这样近的距离，不像是刚才任芳华那样，她还有时间运气抵挡。 这一刀，是非要了任有情的性命不可！ 任有情睁大了眼睛，满眼的怨毒和不甘，可她真的是没法再躲开了。 就在刀尖快要刺中她时，一道白影从一旁飞来，在地上滚了一下，扑在了任有情的身体上。 那把长刀，毫无悬念地刺进了这个男人宽阔的后背，由于力道太大，几乎是刺穿了心脏。 “呃！” 他闷哼一声，为了避免长刀从他身体穿出，再刺进身下任有情的身体，他还将背微微拱起，最大程度地保护她。 任有情看着上方这张清俊的脸庞，微微皱起眉。 “任南珣，不必你这样……” 任有情甚至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她的衣衫，那是任南珣身上流出来的鲜血。 任南珣脸上失去了血色，虚弱一笑，“我，我是你哥哥，该保护你，和灵兮的……” 任南珣的身体往旁边一歪，倒在一旁不断地喘息着，他笑望着杨择。 “师兄，放过有情可以吗？她……是我妹妹……” 杨择眼中隐约有复杂深意，任南珣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个任芳华的儿子，是任有情的哥哥呢？ 尽管任南珣真的善良，和她们都不同，可杨择只是遗憾，却没有后悔杀掉他。 对于杨择而言，能多杀一个白楚人，仇恨便多报了一分。 肩膀上还在流血，由于失血过多，杨择身体虚晃了一下，似乎有点站不稳。 见有机可乘，任有情眸光一暗，立刻要起来反击。 可任南珣翻身过来，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身子，温润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道。 “有情，够了，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不要杀杨择，放过不老山的同门，好吗……” 人间游梦一场 第566章 撤兵 不老山的时光，是任南珣最自由最无拘无束的日子。 他喜欢那群潇洒的年轻人啊，他多希望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痛痛快快过上一辈子。 可是不行啊，他有母亲，有妹妹，有家国要守…… “你让开。” 任有情的声音又冷又硬，冷冷望着任南珣。 任南珣目光涣散，渐渐闭上了眼睛。 人已经死了，可他的双臂依旧紧紧箍着任有情，不让她有机会再对杨择下手。 细细的雪花缓缓飘落，让这些呐喊声和嘶吼声都归于寂静。 下雪好啊，将这修罗场上的鲜血和杀戮都深深掩埋，让侥幸活下来的人继续戴着伪善的面具，假装这个世界仍然善良美好。 没过一会儿，便成了狂风骤雪，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二月的天气，最是变幻无常。 玄轻的冬天非常严寒，玄轻士兵都穿的非常厚，足以抵御风寒。 可白楚地处于温暖地带，冬季都很少下雪，突然下了这么一场雪，别说拿刀举剑了，士兵们自己都冻得瑟瑟发抖。 任芳华捏紧了双手，盯着杨择残存的队伍似乎隐忍着些许怒意。 若是斩草除根，恐怕还要费些功夫，若是错过这个时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心中几番权衡之下，任芳华正要下令继续进攻时，就听到远方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 “皇上！周策带援兵五万，前来增援！” “皇上！周策调集五万精兵前来救驾！望皇上恕罪！” 雪势渐大，隔着漫天风雪只能看到远处朝这边奔来一堆黑影，不过瞧不真切。 但熟悉战场的人，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震颤，便知道有千军万马正要增援玄轻，这令白楚人当即色变。 在这大雪之中作战，玄轻是占优势的，他们又增派援兵，如果再死耗下去，势必要输的。 任芳华振臂下令。 “撤退！” 白楚士兵，应声退下，随着任芳华的銮驾，匆匆往后撤走。 任有情从地上爬起来，满眼不甘地瞪了眼杨择，抚着胸口离开了。 而带着五万援兵的周策也将将赶到，趾高气昂地望着白楚人。 任芳华一转身，杨择身子便软了下来，幸好石青寒赶来的及时，和周策两人一同扶住了杨择。 杨择的肩膀已经被鲜血染透，他强撑着意识，问周策。 “哪里来的，五万援兵？” 周策一直都在后方守着，没有跟随上战场。 周策眉眼肃然，他压低声音道：“昨晚，属下收到五小姐的信函，她说临走之前，她已经让江夏王爷给胡函将军写了密信，让他晚几天，偷偷调兵过来支援，万万不能让赤焰发现，边境没人把守。” “五小姐说，援兵没到之前，若情况危急，便让属下驱赶着所有的马匹和牛羊，就在远处不停地跑动，派人来战场通报，营造出玄轻有大量援兵的假象。” 刚才地动山摇的情势，是故意吓唬白楚人的。 恰好大雪漫天，白楚人怕这个，更怕玄轻真的有援兵，于是乎，这出假象便更加逼真了。 报假信儿，石青衫在生意场上用得炉火纯青的招数，竟然在战场上派了大用场，糊弄了任芳华！ 杨择闭着眼睛，不断笑着，任由雪花落在他脸上。 好啊，好啊，他的小姑娘真是聪明啊！ 好啊，好啊，天不亡玄轻，天不亡他杨择啊！ 感觉到周策所言有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石青衫她，她离开……去哪……” 话没有问出来，杨择已经昏迷过去，周策他们赶紧带着杨择撤退。 方才还热闹的战场，没一会儿便鸟兽尽散，由着这寂静的大雪，为这场杀戮默默哀悼。 任南珣的身体，被雪花覆盖着，他心脏处的鲜血也凝结了，沉睡的模样似乎十分安心。 石梦年失神地跪在雪地上，怔然地望着她的爱人。 刚才她还在战场上拼杀，玉面无情，如同一个无情无义的刽子手，可此刻她所有的血光和黑暗全都褪去，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 她将任南珣轻轻托起来，放在自己的双膝上。 她怕动作太大，会吵醒任南珣。 沉默，沉默是最可怕的事情。 杨婵将长剑插在地上，缓缓蹲下身子，望着石梦年，声音微微发涩。 “石梦年你……你不能怪皇叔。” 作为惺惺相惜的对手，杨婵知道石梦年必会留下来为任南珣收尸，所以她也留下，或许能帮个忙。 时至今日，杨婵对杨择早就没了那种男女之情，反而多生感激，她谢谢杨择，在父亲兄弟都离开之时，还愿意守住他们的玄轻国。 “我没有怪他。” 石梦年没有什么表情，可她抱着任南珣的姿势，却让向来心硬的杨婵，心里升上一种酸楚。 “我谁也不怪。” 石梦年眼睁睁看着那把长刀刺穿了任南珣的身体，可就是没有能力阻挡，她也没有立场去阻止杨择杀死一个白楚皇子。 她内心所有悲伤，转化到两手之中，用手中的刀枪更加奋力的厮杀。 对不起啊，任南珣，我救不了你。 玄轻有人一直没走，白楚有人去而复返。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石梦年只见一双白靴出现在低垂的视线中，她并没有抬头看。 杨婵扬刀，挡在石梦年的身前，冷声喝道。 “吕继？回来找死？” 态度傲慢的吕继，此刻却只露出黯然的神色，他没有带任何兵器，完全没有理会杨婵，缓缓矮下身子，跪伏在任南珣的尸首前。 他伸出双手，阴柔的声音像是夹杂了雪花似的，冰寒如霜。 “把他给我。” 石梦年缓缓抬头，冷视着吕继。 “你们白楚，不是不在乎他的性命吗？” 当时任南珣倒下时，任芳华、任有情以及一众白楚人，没有半分怜惜的神色，撤退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带上他。 因为他已经死了，死人对于任芳华和任有情母女而言，一点用都没有。 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女人心。 吕继的手细细长长，像是女人似的白嫩，此刻在雪天里，也冻得通红。 他伸手触及到了任南珣的衣襟，却像是惊吓了似的反弹回来，不敢再碰。 他仿佛不敢相信，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67章 我还要活着 石梦年将任南珣慢慢扶起来，拖到自己的后背上，将他背在身上。 一个男人的身体，比她重了很多，她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更难的是，她心里的创伤。 杨婵扶着她，在雪地里慢慢走着。 “去哪儿？”杨婵问。 “葬了他。”石梦年道答。 “在哪里下葬？” “不老山下，那里干净。” 许是因为石梦年太喜欢把事情和情绪都装在心里的人，虽然没有说没有喊，这不代表她不难过。 没有走出几步，石梦年不知是踩到了什么，双腿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在倒下之前，她双手紧紧护着任南珣，没有让他再受到一点伤。 杨婵扶住任南珣，让石梦年可以站起来。 石梦年跪在那里，望着白茫茫的前方，眼中是无助，绝望，迷茫。 还记得去年在南留镇，他们曾在那农家小院的梅花树下，一起看雪，那么美好静谧的时光，为什么就这样不见了。 雪花簌簌飘下，石梦年那乌黑的墨发站满了雪花，仿佛一瞬间白头，苍老许多。 依旧是那双白靴，出现在视线里。 这一次，石梦年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任南珣，好像怕吕继夺走似的。 吕继半蹲下来，望着石梦年的眼睛。 “我独自一人折返，打不过你们两人。” 他的目光越过石梦年的肩头，很依恋地望着任南珣的脸。 “我就想送他一程。” 说罢，吕继便看了杨婵一眼，起身去拉任南珣，发现两人没有再阻拦，便将他背在背上，缓步前行。 四人三马，在风雪交加之时，奔向不老山下，将任南珣埋葬在那片他们认为最为干净的地方。 当他们看到玉歌的墓碑时，也有一瞬间的发愣。 杨婵不禁苦笑，难不成大家都喜欢这里吗？ 是啊，这里是世间唯一一片清净之地了。 他们都认为啊，这不老山下最干净了。 任南珣的坟墓，离玉歌有二十步的距离，这是杨婵做主的。 杨婵知道，还要在玉歌旁边，给她弟弟杨昭留一个位置的，生不能在一起，死后总可以相随。 祭拜过后，杨婵便走远了些距离，想留着石梦年和任南珣单独说说话，谁知道吕继那么不识眼色，跪在墓碑旁一直不动。 那墓碑上只简单地刻写了几个字，任南珣之墓。 若任南珣大胆一些，他怕是不愿和白楚有什么关系吧。 可石梦年也无法将自己落款于墓碑上，因为她和任南珣那段情愫，仿佛一直是在暗夜之中闪烁着的星子，太阳升起时，他们便不再拥有光芒。 尽管是这样，就足以让石梦年铭记一生。 从墓碑建好后，吕继就一直跪在墓碑旁，像是偎依在情人身旁似的，一动不动。 当杨婵一走开，吕继略微沙哑的声音这才响起来。 “我知道，他喜欢你。” 石梦年轻轻眨眼，这才看了眼吕继的后背。 吕继笑得苦涩，“他一直知道，我喜欢他的，可又怎么样呢？他不喜欢我。” 心思向来单纯的石梦年，似乎从不曾想过，吕继和任南珣会发生些什么事，此刻着实有些许震惊。 “我最后悔的，就是登上不老山，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你，爱上你，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石梦年沉默着，她并不想告诉吕继，在登上不老山之前，她曾在白楚边境当差很久，那时候他们就相识相恋。 登上不老山之后，他们再相见，所有目光的交汇都瞒过了旁人，大家以为都是初相识。 呵，不是不是，爱情早就发芽了。 “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在世上，不配得到他的爱，可他满心都是你，我连站在他身边的机会都少了很多。” 吕继为什么效忠任有情和任灵兮呢，因为她们是任南珣重视的妹妹，所以他爱屋及乌。 大家都说吕继像个娘们儿，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变成个女子呢？ 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和任南珣在一起了。 可是吕继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啊，无论他是男是女，任南珣喜欢的只会是石梦年。 吕继不住地笑着，笑得很悲凉。 “现在好了，我不用再期待了。” 吕继垂着头，笑声渐渐停下来，他站起来转身，仿佛决然地道别一般，不再去看爱人的墓碑。 吕继走出几步，飞向马背，牵起马缰绳。 仍旧是那阴柔的面庞，他嘴唇轻扬，难得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石梦年的背影，也看了杨婵一眼，淡笑说道。 “我最不后悔的，就是登上不老山，认识了这十六人。” 他远远望着墓碑上刻写的任南珣三个字，笑意温柔起来，代死去的爱人说了一句心里话。 “他也是。” 还记得那些纵酒欢歌的夜晚，很难忘渡河时眼见他们如何齐心协力，而当他将危机告诉杨择时，心中又是多么地释然。 虽然他和任南珣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承认，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是这群人激起了他们心中侠肝义胆的渴望。 呵，可他们是白楚人呐，为天下人所敬而远之、心狠手辣的白楚人呐。 侠肝义胆，你多可笑啊！ 白马扬起前蹄，调转了方向，吕继他策马扬鞭，踏入漫漫风雪中，再一次，告别了不老山。 石梦年凝望着任南珣的墓碑，安静，沉默，如同他们从前相处的方式一样。 他们不吵不闹，目光相交的那一眼，便有了心灵的默契。 这样的人，她以后上哪里找？ 她缓步上前，俯身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含笑的双眼只有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流露出巨大的哀伤。 任南珣，你离开了，就不要牵挂我。 我还要活着，为我的家，为我的国。 说到底，石梦年和任南珣都是一样的人，他们热爱自己的家国，愿意为家国牺牲一切。 哪怕是死，也要战死在沙场，才不算遗憾。 所以啊，任南珣，请让石梦年好好替你活着，好好活下去。 阴阳两隔，至此一别。 人间游梦一场 第568章 失踪 周策和石青寒带着大部队，撤退到边境处一座小城，凤城。 玉颜早早在那里等候着，将所有的伤药都分发下去，给伤员们治疗。 杨择拼杀持续的时间太长，肩膀上失血过多，送到凤城营帐中，已经昏迷过去，玉颜为他上药包扎伤口。 在这个过程中，石青寒草草包扎了伤口，和周策坐在营帐中等着杨择清醒。 杨婵和石梦年回来后，掀开营帐，问周策的第一句话便是，“青衫去哪了？” 事情太乱，石青寒一忙也忘了问，周策这才皱眉道：“她在信上没说，不过，刚才运送物资的官差过来，带了一个消息，他说，现在全天下都传遍了，帝王书属于石青衫，天下人都在疯狂找她，看来，她应该是去过不老山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震撼，石青衫竟然拿到帝王书了吗？ 对于石梦年和石青寒而言，最担心的应该是石青衫的安全，流光此刻进来汇报，说绯梦跟石青衫在一起，他们这才算放心了些。 夜晚，劳碌了一天的战士们，终于安睡。 皇帝的营帐中，玉颜静静地守在旁边，看着杨择的睡颜。 外面冰天雪地，清浅的月光投进帐子，照亮了杨择的脸庞。 自从认识之后，玉颜从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好好看一看杨择。 看一看这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 他沉睡着，眉头时不时地轻轻蹙起。 作为医者，最懂得他此刻最需要什么。 玉颜倒了一杯水，将轻轻扶起，慢慢喂了些水进去，看着他眉头舒展时，这个冰美人竟然也难得地展颜。 月光洒落，玉颜的脸也变得柔和不少，她静静望着杨择，若是能这样照顾他一辈子，那该多好。 她多想告诉杨择，就在宫门初见的那一眼，情愫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疯长。 从般若城到不老山，她远远地望着杨择，仿佛就已经心满意足。 可最令她不悦的是，杨择真的和石青衫在一起了。 她不能得到杨择，可看着别的女人拥有了杨择全部的爱，她…… 是的，她嫉妒，嫉妒无比！ 她忽然很感激这场大战，只有杨择躺在这里，她才有这么一丁点时间，和他同处于一室。 可是这样的梦，注定不长久。 清晨，当杨择清醒时，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玉颜。 “你醒了？” 看到杨择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望着自己，向来从容的玉颜，竟然有一丝不知所措，赶紧端了杯水过来。 “你渴了吗？” 杨择慢慢坐起身来，稍一用力，便感觉到肩膀有拉扯的痛感，他眉头紧皱，嘶了一声。 玉颜放下杯子就来扶他，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玉颜。 人的感觉是很敏锐的，当你感觉到别人对你的殷勤时，那必然是喜欢。 曾被太多姑娘喜欢，即使玉颜装得再好，但也瞒不过杨择的眼睛。 杨择清醒了，所以他不接受一丁点暧昧，这也是他爱石青衫的方式。 玉颜稍微尴尬地垂下手来，轻声嘱咐道：“你肩膀受了重伤，最好不要随便移动。” “嗯。”他只轻轻答应了一声。 一场败仗，再加上和任芳华面对面相对，杨择感觉身心俱疲。 沉默之时，流光和石梦年等人都进来了，看到杨择清醒，脸上总算能挂上点笑颜。 而杨择的目光，淡淡望向周策，还没忘记昨天昏迷前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石青衫呢？” 其他几人相视一眼，似乎很难回答的样子。 还是周策聪明些，挑着捡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就在江夏王爷带兵过来救援时，青衫……五小姐就和绯梦、玉子熙一同去了不老山求救。” “不老山下有一个传言，现在已经遍及天下，天下人都知道，帝王书在青……五小姐的身上，而且还有重金悬赏要抓她的。” 至于杨择的问题，周策支支吾吾没有回答上来。 流光是忠于杨择，而且是个一根筋，直接上去汇报道。 “回禀皇上，昨夜属下接到绯梦的传信，她和五小姐走散了，小姐已经失踪两天了。” …… 时间退回到两天前，石青衫三人从不老山离开后，便赶紧往玄轻赶去。 他们走的路，和上次从不老山下来，回玄轻的路是一样的，最近也最隐蔽。 一天晚上，他们落脚在一个小镇上，小镇的夜晚很热闹，大家都会出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绯梦回头，便瞧不见了石青衫的踪影。 绯梦和玉子熙在小镇上找了整整一夜，都没有找到，石青衫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可按照最近的情势来看，石青衫一定是被劫走了。 绯梦心急如焚，把未来的女主人弄丢了，她回去可没法跟杨择交代。 玉子熙淡定不少，“她手上的帝王书空白一片，若是那些人想得到什么消息，肯定会留她一命。” “那，会不会对她严刑拷打？” 玉子熙眸色微暗，便不敢再耽误，让绯梦赶紧将这件事告诉杨择，好让他想办法寻找。 被掳走的石青衫，她被绑了双手双脚，堵住嘴巴，扔到了马车上。 马车颠簸了两三天才停下，那帮人马不停蹄地抬着她，从一个看起来很豪华的地方进去，不过是隐蔽的小门。 这群人把她送到了一个华丽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宫殿。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喊不得叫不得，只有一双眼睛还是自由的。 当她看到窗户上刻着的那个焰火标记时，忽然明白过来。 这是赤焰的皇宫！ 果不其然，夜晚降临时，便有人走了进来。 听着外面的脚步，应该是有很多人，可走进来的，只有一个。 从前常见他穿着白衣白靴，像是美好的神仙一样，可此刻他也不能免俗，一身华贵的龙袍，上面用红线挑出了气势磅礴的游龙图案。 石青衫的目光，从那衣角往上看去，望向他一向悲悯的容颜，不免觉得讽刺。 明明是个不择手段的狠心人，为什么要摆出这样悲天悯人的姿态？ 唐念白居高临下地看着石青衫，心中五味杂陈，他矮下身子，完全没有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反而像是不老山上那个老好人唐念白，给石青衫解开绳子。 人间游梦一场 第569章 故人相见，很不愉快 手脚被捆了太长时间，尽管已经解开，都麻的动弹不了。 唐念白将她口中的布拿下来，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笑说道：“一年多不见了，婉然从前说让你来赤焰玩，我也不想，是这样过来……” “杨择怎么样了？” 能开口说话的石青衫，声音嘶哑无力，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杨择。 算一算日子，想必那场仗结束了吧，那么杨择是死，还是活？ 若此刻她还有别的办法得知，她连一句话都不想跟唐念白说。 唐念白神色微滞，随即轻缓地笑开，如实说道。 “玄轻有五万援兵到，得救了。” 问出那一句话时，石青衫的心悬在嗓子眼，得到回答时，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此刻她的心和玄轻队伍一样，有一种劫后逢生的喜悦。 唐念白垂着眸子，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落寞的阴影。 “杨昭，战死。” 杨昭，死了…… 眼泪一瞬间涌上眼眶，就在她自己都没有知觉的情况下。 那种巨大的悲伤包裹着她的心，令她无法呼吸。 石青衫偏过头去，抬手擦掉快要落下来的眼泪，保持着那副冷冷冰冰的表情。 她不愿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软弱。 唐念白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石青衫的侧脸，沉寂太久的心，好像活过来不少。 他笑着，“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南留镇是吗？师父派我们去那里，真的是段难忘的记忆啊！” “我们还在一起过了新年，一转眼，便是物是人非了……” 房间里，只有唐念白犹如喃喃自语一般在说着，石青衫完全不接茬。 唐念白一点也不介意，就静静地叙说着，过去的美好。 石青衫缓缓转过来，看着他，目光中有极大的厌恶。 “处心积虑把我绑过来，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是为了帝王书吧，石青衫清楚。 唐念白顿了顿，唇边那一抹笑加深，似是深情地望着她。 “你我在玄轻初初相识之时，那时候我并不懂感情，这件事，我好像从没有告诉过你。” 石青衫别开眼睛，压抑着说道，“提这些干什么，都过去了。” 唐念白身子一僵，双手撑在膝盖上，仍旧淡笑着说道。 “不老山上，我对你说要不要试着在一起，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婉然被这皇宫所束缚，可后来我想了想，我真后悔在玄轻，没有接受你说的那些……每到深夜梦回之时，对你的思念才在心里疯长，我才懂得这种感情叫做……” “别说了，我不想听！”石青衫声音稍稍拔高，冷然喝止了他。 冷淡无情的目光注视着唐念白，比看陌生人还要冷几分。 “陛下，你我之间有国家之界，有身份之别，就算当初你答应了，或者我答应了，怎么可能有结果？” 唐念白眼中弥漫着着哀伤，仍旧笑着，“可以的，我……” “不可能，我心里只有他，我爱杨择。” 石青衫以一种决然的口气，彻底打破了唐念白这段时间里，赖以支撑的梦，她缓缓转头，望着窗外那根快要探进来的枝丫，声音很轻很淡。 “从前我年少无知，误以为自己喜欢你。其实从头至尾，我都只喜欢他一个人。” 呵，呵…… 后来让他刻骨铭心的姑娘，他以为曾喜欢过自己的姑娘，原来只是误会一场。 谁说石青衫善良来着，她若想伤一个人，必定让他满心的欢喜碎成无形，痛苦都说不出口。 故人相见，很不愉快。 门被推开，还没看到人，便听到那串娇柔媚然的笑声入了耳。 “自不老山一别，一年多没见了，石青衫啊，你过得可好？” 一身胭脂水色长裙逶迤在地，她头戴华冠，艳丽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看不出一点俗气，只有诱惑和动人之色。 随着任灵兮的步入，一群宫人呼啦啦地跟进来。 明显看到唐念白脸上有不悦之色，但没有人出去，因为他们更听从任灵兮的吩咐。 任灵兮站在床前，巧笑嫣兮，绝对是个胜利者的姿态。 “好说我们三人也曾是同门，再相见，你不至于这么小心眼，连句话都不愿跟我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任灵兮的声音，石青衫心里就生出一种恶心之感。 兴许是想到，杨择栽在了白楚人手中，她心里也不痛快吧。 石青衫坐在床上，神色淡淡地望着窗外，对她们所说的任何话语，都不予回答。 “呵，你要知道，我和陛下，不是请你来做客的……” 任灵兮摸着自己华丽的蔻丹，笑声幽幽然。 听了任灵兮这话后，立刻有两个宫女上前来，按住石青衫上下摸索着。 “你们干什么！”石青衫失声尖叫着。 “你不要乱来！”唐念白噌地起身，对任灵兮低喝道。 任灵兮却一把攥住唐念白的手腕，眯眼冷笑，望着他，“陛下，难道我们绑了她来，就是为了叙旧吗？帝王书在她身上，你就不想知道，那到底有什么惊人的秘密吗？” 挣扎之时，石青衫的余光瞥见了唐念白，他面色有一丝痛苦，可他犹豫了，没有阻拦。 石青衫索性不挣扎了，冷笑地看着他们。 真是个伪君子，还不如像任灵兮一样，光明正大地来抢好了！ “找到了！” 宫女从她怀中夺出了那本帝王书，呈递给任灵兮。 任灵兮眼前一亮，摸到帝王书时，手指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红唇轻扬，笑着翻开这本薄薄的帝王书。 “天下人费尽心机要寻找的帝王书，也会到我的手上……这……这怎么回事？” 她翻遍了这本书，寥寥几页，却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有。 任灵兮冷下脸来，盯着石青衫，“你在搞什么鬼？” 任灵兮再次逼近一步，“帝王书在哪儿？” 石青衫将麻木的双腿往里挪了挪，环抱住双膝，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和平日里那个温婉的她不太一样。 她淡声道：“这就是帝王书，你若想要，就拿去。” “石青衫，交出来，趁我现在还客气……” 人间游梦一场 第570章 敬我们的重逢 石青衫淡然的口气带了些许讥讽，这对于任灵兮而言，是一种挑衅。 “你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任灵兮心中气急败坏，表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急色，她眯着眼，目光中露出些许锋芒，她往后退了一步，立刻有两个男人走上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 顾及到帝王书，所以任灵兮不能杀她。 可不杀，不代表她会放过。 那两个男人还没有走近床边，便被唐念白挡住，他厉喝一声。 “退下！” 两个男人双手拱拳，立刻后退。 任灵兮完全不让，昂头看着唐念白冷笑道：“这时候做好人，会不会太迟了点？” 唐念白冷冷道：“回去。” 没有过多的话语，这是任灵兮进宫之后，唐念白第一次拂逆她的意思。 任灵兮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太知道拿捏分寸，此刻绝不是跟唐念白硬碰硬的时候。 “走。” 任灵兮横了石青衫一眼，随即带着人离开，房间一下子又清净下来。 石青衫目光淡淡，直视前方。 “别指望我会领情。” 唐念白神色黯然，“我知道，我……” “呕……” 石青衫忽然捂着嘴巴，趴在床边呕吐起来，但又什么都吐不出来，脸色苍白，很难受的样子。 唐念白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她，神色微微复杂。 “你……你和他在一起了？” 看石青衫这个状态，唐念白似乎想到了什么，委婉地说了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不一会儿，唐念白叫的御医过来了。 “回禀陛下，这位姑娘已经有了身孕，不到两个月。” 御医的目光不敢乱瞟，可他心里已经在嘀咕起来，思考着这个姑娘怎么会在任贵妃的眼皮下，还怀上龙种的。 “退下吧。” 唐念白信得过这个御医，知道他嘴上有把门的。 御医下去之后，石青衫神色懵懵懂懂，抚上自己的肚子，心中添了几分喜悦。 她竟然怀孕了，有了她和杨择的孩子…… 若是杨择知道，该是怎样的欢喜呢？ “青衫……” 唐念白的声音发涩，唤回了石青衫的思绪，她略微含笑的眼睛，再度冷了下来，瞥了他一眼，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的拳头微微捏紧，随即笑得苦涩。 “既然你身怀有孕，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我会派人照顾你。” 石青衫扬头看他，神色冷漠。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可我不会原谅你这个伪君子。” 唐念白唇角往上努了努，没有再说其他，便默默离开了。 比之任灵兮作恶做的坦坦荡荡，石青衫看不起唐念白这副怂包的样子。 他留下她，不过是为了知道帝王书的秘密。 现在没有为难她，是因为他心中尚存一丝良善和愧疚，否则石青衫不可能安然无恙。 既来之则安之，石青衫没打算跟他们硬碰硬。 她知道唐念白不会对她怎样，任灵兮可不好说。 就算唐念白被任灵兮带的迷失了心智，还有唐婉然尚且会护着她，护着她和孩子。 这个孩子，仿佛是黑暗中透进来的一丝光，支撑着石青衫在这黑暗的赤焰宫廷中好好活下去。 果然如唐念白所言，他派来了很多宫人伺候着石青衫，而且吃穿都不缺，还熬了些汤药给她保胎。 似乎也是防着任灵兮做手脚，给石青衫吃的所有药膳和吃食全都经过了那位御医之手，不会有问题。 石青衫没什么可畏惧的，她知道唐念白不会伤害自己，而任灵兮也不会让她死，所以，只要她死守着帝王书的秘密所在，便不会有危险。 至于帝王书的秘密，恐怕任灵兮她们想破脑袋也猜不破吧，石青衫淡笑着，将一碗汤羹喝掉。 她所在的宫殿，叫做蔷薇阁，是一个很小的宫殿，不过足够她活动。 她的自由，仅限于蔷薇阁和后宫里的花园，这也足够了。 到了第二天午饭前，石青衫才等到了她一直想见的朋友，唐婉然。 做了皇后的唐婉然，端庄稳重了很多，那张活泼的笑脸，也被厚厚的脂粉所遮盖。 她带来了一桌好菜，屏退了宫人，这才坐下来，斟满了两杯酒，想到什么之后，她这才笑着。 “我倒是忘了，你现在不能喝酒，那就我来吧。” 唐婉然低头盯着酒杯，勾唇道：“这一杯敬，我们的重逢。” 仍记得从不老山离别之时，唐婉然曾大大咧咧地笑着，跟大家说着—— 以后来赤焰玩啊，我好酒好菜好招待！ 呵，的确是好招待啊，可怎么，怎么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石青衫坐着，淡淡望着唐婉然，没有说话。 唐婉然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又端起另一杯，她的眼睛依旧低垂着，笑着说。 “这一杯敬，你和师兄恩爱长久。” 再次喝光，一滴不剩。 唐婉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始终没有抬头看过石青衫一眼，她递了一双筷子给石青衫，“吃菜。” 她给石青衫的碗里夹了很多菜，笑容满面却令石青衫心酸不已。 石青衫的手，忽然握住了唐婉然的手腕。 “婉然。” 唐婉然的手腕轻抖，缓缓放下那只碗，缓缓抽出手来，低下头去，双手掩面，无声痛哭着。 抽泣声在这间屋子里回荡着，每一声压抑的哭泣，好像都刺痛了石青衫的心。 唐婉然抽抽噎噎地说着。 “我是皇后，我已经成为赤焰的皇后了，青衫……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 所以我亲爱的朋友啊，能不能原谅我。 “我父皇把这些重担，都交给了表哥和我，我们……如果不狠下心，那受苦的将是我赤焰千千万万的子民，我……我是他们信任的公主，他们信任的皇后，我不能，我不能……” 在外人面前，伪装了很久的虚假面具，终于在见到昔日老友之时，全部卸下。 她想痛哭一场，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 石青衫将唐婉然抱在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失神的双眼中泪水垂落，湿了她后背上那一朵盛放的牡丹。 石青衫知道唐婉然的难处，她没有责怪她。 易位处之，石青衫自问不一定能做的比唐婉然更好。 人间游梦一场 第571章 三人达成的默契 哭泣声渐渐减小，唐婉然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这才破涕为笑。 “好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隔了这么长时间，我就盼着能见到你，总算是见到了。” 石青衫也笑着，只不过那笑容之中满是悲哀。 越是这样平静，唐婉然越不敢看她的眼睛。 “婉然，抓我过来，是你们三个人，一起达成的默契吗？”石青衫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 唐婉然感觉自己更无颜面对，偏过脸去，苦笑道：“青衫，我知道，我和表哥这样对你，很混账，可是，我们身为赤焰的帝后，不可能看着帝王书流落到别的皇帝手中，利用你来覆灭我们赤焰。” 尽管很混账，可他们还是要做，他们要枉顾了那些年同门的情义，抛弃那些日子的同甘苦共患难的情义，为了赤焰的存活，不惜舍弃自己生而为人的情义。 石青衫笑着，笑出泪来。 帝王书有什么价值，它能有什么秘密。 不过是一张空白的纸，让她写下了命定之人的姓名而已，这个权利在她石青衫的手中啊！ 不是说拿到帝王书、拥有帝王书就可以翻云覆雨，将天下都握在手中，真正的秘密，都在石青衫她的心中啊！ 若她在不老阁所经历的一切是真的，是，她相信一定是真的，那么命运早就注定了，注定杨择将是那个统一天下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个过程，将会如何。 所以其他人，再怎么争，都争不出个所以然了。 石青衫心中的谜团有两个。 为什么会是由她来决定这命定帝王的人选？ 让杨择做最后的胜者，这代价又会是什么？ 她已经知悉了关于帝王书所有的秘密，只是…… 石青衫以一双泪眼笑望着唐婉然，抿起了唇角。 只是她解开唐婉然的疑惑，什么都不能告诉她。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着回去见到杨择，杨择才可能步入命运的轨道，夺得最后的胜利。 石青衫抚上唐婉然的侧脸，含泪笑说着，“从前多好，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需要守护的人、责任和使命，一年多的时间，改变了这么多，真是不可思议。” 若是没有当初在不老山上的纯粹美好，她们如今面对面也可以厮杀个痛快，不会被那些横生出来的感情所牵绊。 两人相望，泪眼凝噎。 唐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背擦掉眼泪，然后用帕子给石青衫也擦泪，哑声道。 “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要哭了。” 唐婉然凝视着她，笑容温柔，“你安心在这儿养胎，我不会让任灵兮随便过来找你的麻烦，如果有可能，我也很想看到你的孩子出世呢。” 唐婉然往后退了退，拿起筷子，目光平时前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只为赤焰的端庄高贵的皇后。 “可是，你别为难我和表哥，我们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放了你，直到，你说出帝王书的秘密。” 岁月匆匆而逝，一切都在千变万化之中，当你回首，故人就在那里，如昨日一般笑颜如花，可你总会觉得，有什么变了。 昔日能交心的好友，依旧待你百般好，可唯独不能把心交出来了。 …… 凤城，军营。 在杨择伤口未愈的这段时间，玉颜每天都在贴身照顾着，事无巨细的关心。 她不敢说出自己那份暗恋的情愫，杨择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两相安好。 可玉颜没有说的是，在每一个深夜中，她都守在杨择身边照顾，当她看到杨择的眉眼心动之时，他梦呓总会叫出一个名字。 石青衫。 或悲伤的、或焦急的、或欢喜的，无一不是石青衫。 小时候和玉歌斗医术比毒术，玉颜无所谓输赢，从来都看得很淡，那是因为她技高一筹，永远都占了上风。 可这一次，她心中升起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在心中留存着，日积月累地滋养，渐渐扭曲成嫉妒、愤恨。 连玉颜自己，都不清楚。 在不老山周围寻找了很久，玉子熙和绯梦都没有结果，这便匆匆赶来凤城见杨择。 此时，杨择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他眉头紧锁，已经派出很多人去找了。 这时候，流光接到赤焰探子的消息。 “赤焰皇宫中的一处小宫殿，最近来了一个人，看起来帝后妃三人都很重视，时不时会去探望。” 有了这一条线索，他们基本可以确定，石青衫是赤焰掳走的了。 接着，绯梦又派人多加确认，这才证实了，进宫的那个人和石青衫有九成相像。 石青寒心急如焚，紧握手中长剑，“皇上，请让属下前去营救。” 周策亦然着急，这便想请缨。 杨择紧锁了许多天的眉头，终于舒展了许多，他脸上竟然有释然之色。 “不必担心了。” “皇上！” 杨择转过身来，淡淡望着众人，“她在那里，不会有事的。” 尽管其他人都怀疑担忧，可杨择却认定了石青衫此刻不会有危险。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杨择太了解唐念白这个人，就算他对石青衫没有那种感情，凭着他们在不老山上曾同学的情分，他都不会为难石青衫的，况且……唐念白从没有做过什么…… 更何况，赤焰皇宫中还有唐婉然，再不济还有唐婉柔和姜风眠。 若不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他们都会是很好的朋友。 …… 在赤焰皇宫的日子，还是很安逸的。 每天都有一大群人伺候着，饮食都有御医过目，看看书逗逗鸟，石青衫发现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闲过。 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来的肚子，笑了。 或许见面的时候，杨择会说她是个胖子。 安稳太平的日子，总会有那么一点不顺心的事情，比如任灵兮。 唐念白和唐婉然盯得紧，任灵兮没有机会乱来，但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苍蝇就是一种，打不死但是也能时不时恶心到你的东西。 不知不觉已经在赤焰皇宫住了一个多月，已经是人间四月天，天气暖和过来，石青衫便喜欢去花园里多走动走动。 小宫女如意很细心，给她在亭子里铺上厚厚的垫子，可以坐在池塘边喂鱼。 好巧不巧，石青衫才刚坐下，任灵兮就来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572章 杨择不在乎她了 宫女如意身怀武艺，是唐婉然找来的亲信，专门保护石青衫的，看到任灵兮走近，立刻警惕起来。 任灵兮笑吟吟的，见这群奴才看到自己都露出防备的神色，不由心骂了一句吃里扒外。 任灵兮聪明得很，她还怕石青衫出个什么事，会坏了她和唐念白之间的关系，便坐在石青衫的对面。 “住的可还习惯？”任灵兮摸着蔻丹，嫣然笑望着石青衫。 受了任灵兮那么多次挑衅，石青衫也习惯了，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像是对待普通朋友一样说话。 “很习惯，陛下、皇后还有贵妃娘娘，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习惯了。”石青衫笑着回答。 其他人都知道，任贵妃跟这位姑娘一直不合，虽然都是笑脸相对，可大家总觉得气氛诡异。 任灵兮手一伸，便有宫女递上来一个果盘，她捻起一颗葡萄来，慢条斯理地剥了吃掉。 还没等她吃完，便立刻又有宫女跪下来，将一个小木盘高举于头顶，任灵兮便把葡萄籽吐在盘中。 这个小宫女退下，任灵兮便伸出一双细细嫩嫩的手，又有一个宫女上前，拿着白帕子来擦她刚才剥葡萄的手指尖。 只是吃了一颗葡萄，便是这样使唤人的，石青衫旁观了全程，这才知道什么叫娇生惯养。 任灵兮轻轻掀了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即懒散笑道：“你和师兄感情那么好，你猜猜，在你消失的这两个月之中，师兄，他在忙什么呢？” 这时候，宫女如意拿了一个软软的靠垫，垫在石青衫的后背。 石青衫对如意点点头，温柔一笑，算是感谢。 石青衫倒是没有什么贵人毛病，只不过她身边的小宫女如意很喜欢她，所以处处做的周到。 旁边的宫女看到这一幕，倒是有些惊奇。 如意做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石青衫身为主子，为什么还要这么低三下四？ 跟在任灵兮身边的宫女们，一来有些鄙夷石青衫的小家子气，二来有些嫉妒如意，跟了一个不闹事的主子。 “战后修缮，招兵买马，整顿内外朝纲，皇帝能做的，无非不就是这些。”石青衫随口说着，顾左右而言他。 任灵兮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讽刺的笑意，“师兄就这么忙，我怎么都没有听见，他派人找你呢？” “他是一国皇帝，如果不忙的话，那这个国家岂不是完蛋了？”石青衫淡淡回答着，就是不接任灵兮的茬儿。 任灵兮还死咬着不放，“他是一国之君，可对于你而言，他应该是唯一的仰仗吧，或许他这棵大树，去为别的女人遮风避雨，而你还在这里为他死守什么秘密，”她的目光往石青衫的肚子上一瞥，“还想为他生儿育女……” 石青衫淡笑着，随手抓了一把食儿，往池塘里一洒，鱼儿们立刻围过来吃食。 她不想理会任灵兮，可这个女人说个不停。 “不瞒你说，在我来到赤焰前，我在白楚有很多男人，有些有家室有婚约，那又怎么样呢，若有花儿摆在眼前，谁不愿意看一看，摸一摸呢？” “人的占有欲，是你想象不到的可怕，或许现在，师兄指不定在哪个温柔乡里呢。” 娇笑声仿佛惊扰了鱼儿们，鱼儿尽然散去，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任灵兮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微微眯起的凤眸迸射出精光。 “石青衫，我从前就说你傻，如今看来，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任灵兮扭着水蛇腰离去，那刺鼻的脂粉香也终于慢慢淡去。 石青衫掩着口鼻，轻轻皱眉，闻到一丁点香味都觉得恶心。 “姑娘，不舒服了吗？”如意赶紧拿了扇子，将这些脂粉香味扇远。 石青衫摇摇头，目光淡淡，及向远方，似乎有片刻的失神。 在这异国他乡里独自苟活着，而且势单力薄，与玄轻故国完全切断音信…… 若是不担心、没有疑虑，石青衫做不到。 任灵兮时不时跑过来，有意无意地说了很多话。 杨择不在乎她了。 玄轻有那么多好看的女人，杨择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曾经喜欢她这个白菜豆腐，可她离开了，难道杨择还会执着地守身如玉吗？ 别太高看自己了，世上比你好的女人太多…… 诸如此类的话，仿佛如魔咒一般入了石青衫的耳，入了她的心。 刚一开始，石青衫意志尚且坚定，相信他们情比金坚。 可日子久了，任灵兮的心理暗示太过强大，石青衫表面上装作无事，可每当夜深人静，她独自坐在蔷薇阁里，趴在窗上望着月亮时，也生出了迷茫和困惑。 为什么这么久了，杨择没有来找过她呢？ 或许杨择不知道她在这里，可也不曾听唐婉然她们说起，杨择曾经找过她啊。 杨择似乎非常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解除了白楚的危机之后，便回到般若城，日复一日地过着。 仿佛…… 仿佛忘了世上还有她石青衫这个人…… 很多事情不能细想，石青衫的眼泪簌簌流下，夜风吹过，她感觉到脸上的凉意，这才察觉到自己哭了。 她擦去眼泪，她都觉得自己矫情，在哭什么呢？ 是不是因为怀孕，所以情绪极容易波动？ 若她这样想，那便是上了任灵兮的当。 杨择不是那样的负心人，虽然没有过海誓山盟，可她愿意无条件相信这个男人。 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一定有默契，杨择一定猜得到，她不想让他来冒险，所以……所以他就真的没有来？ 不，杨择一定是爱她的。 否则她为什么心甘情愿地前往不老山去求救，否则她为何不计一切后果地让杨择成为最后的胜者，否则她和腹中孩子此刻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她坚信，杨择心里一定记挂着她，肯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可是为什么眼泪，越擦越多呢…… 寂静的深夜，石青衫黯然神伤，无声地痛哭着。 每次如意帮她盖好被子，打点好一切，这才关门出去，并不知道她又悄悄地起来，一哭就是到了半夜。 她的情绪，似乎已经跌落谷底。 人间游梦一场 第573章 取得联络 这天夜里，石青衫如往常一般，在如意关门之后又起来，趴在窗子边望着清冷的月光，眼泪不自觉地落下。 那些悲伤的情绪，一旦冲涌出来，就很难收回。 不经意抬头间，石青衫看到凄迷的夜色中，似乎有一个白色光点越放越大，正正朝着她飞扑过来。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石青衫一眼便认出来了。 妙鸽！ 心中那种激动和兴奋，仿佛呼之欲出，方才的悲伤好像一扫而光。 石青衫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趴在窗上往外忘了一眼，发现门口的守卫都睡着了，这才安下心来，将妙鸽护在手心里，关上窗子，回到床上去。 看到妙鸽来，恍惚之间，石青衫仿佛回到了从前在大空寺的日子。 那时候，她每一天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唯一的希望和曙光就是等待着杨择能给她来信，她盼着妙鸽的到来。 当时，妙鸽是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也可以说，是她和杨择之间的一根线。 和别的信鸽不同，妙鸽羽翼非常丰满。 当时杨择和她就已经套好招，一定要把纸条塞在妙鸽的翅膀之下，免得被人半路上拦截下来。 手指往妙鸽温暖的翅膀下一摸，便摸到了纸条，石青衫心中一喜，便赶紧拆下来。 她没有点燃蜡烛，怕会有人发现。 幸好月色正好，借着淡淡的月光，她将纸条慢慢展开，一边笑着，眼眶中已经涌上了泪花。 看来妙鸽带着这张纸条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纸条被卷的很紧。 石青衫抬手擦泪，一手抓着纸条，对着光看。 当她看到纸条上的画时，笑容浮上，泪水也涌上来。 这是一幅，看起来乱七八糟的画，唯有杨择和石青衫能看得懂。 他们将字拆解成为好几个部分，按照一定规律藏在图画之中，再拼接组合起来，便能凑成完整的话语。 当时石青衫去大空寺，守在那里帮杨择秘密训练精兵时，生怕被墨天耀他们发现了石青衫还活着，但又想传信互通消息，便想了这个招数。 若是旁人看，这只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涂鸦，根本没什么可看的。 可石青衫看着这张图画，又哭又笑，心中的喜悦，足以将任灵兮给予的打击全部打消。 这张图上写了一句话—— 是你吗？我知道你在赤焰平安无事，我会找时机救你，等我。 有这一句话，怕是等一辈子，石青衫都愿意的。 石青衫将这张纸藏好，赶紧拿了纸笔，趴在床边，借着光，赶紧画了一幅回信。 她将纸条绑在妙鸽身上，将脸贴在妙鸽身上，十分虔诚。 从前，妙鸽寄托了她的期待，如今也一样。 四下无人盯着，石青衫拍拍它的翅膀，妙鸽顿时飞高飞远，隐匿在夜色之中，飞向了石青衫心驰神往的故乡，飞到了杨择的手中。 在那纸条上，石青衫画好的画中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我很好，会留在赤焰拖住唐念白，你好好重整旗鼓，我等你。 她只字未提孩子的事！ 如今玄轻未稳，石青衫不想让杨择为了她这些小事，而坏了大局。 石青衫相信，以杨择手下的情报能力，一定得知她在赤焰。 可她周围走动的人就如意这几个，再来就是宫人们。 想必唐念白和任灵兮他们不会把她怀孕的事传出去的，他们还想独吞帝王书，自然要将她藏好，不让杨择知道她的存在，更不能知道孩子的存在。 若杨择知道了，兴许一时冲动就打过来了，唐念白他们不是自己找事吗？ 所以，如果她不对杨择说起怀孕之事，赤焰应该会守口如瓶。 和杨择取得了那一次联系之后，石青衫整个人阳光起来，好像被灌注了新鲜的血液一般，别人跟她讲话，更像是如沐春风，整个人的气色别提有多好了。 前几天，任灵兮还看得出来石青衫是在故作坚强，想着她撑不了多久就会破功，没想到这几天忽然好过来了，而且心情似乎毫不受影响。 任灵兮继续拿话刺激她，她无动于衷，弄得任灵兮很不高兴。 杨择的来信，让石青衫浮沉不安的心终于有了靠岸的港湾。 她愿意为玄轻付出，愿意为杨择牺牲，可她总要知道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才行。 幸好，这一切都很有意义。 这天正在吃饭，石青衫已经不孕吐了，胃口非常好。 就算是一个人吃，她食欲也非常好。 “很喜欢吃这道菜吗？下午再送来一次。” 温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门里门外的宫人跪下了一片。 正在跟如意说笑，听到这道声音，石青衫的笑容慢慢淡去，变得冷漠。 身旁的如意也跪了下去，而石青衫却拿着筷子，不慌不忙地吃着饭。 这赤焰宫中，怕是任灵兮也没有这么大胆。 宫人们都战战兢兢，唐念白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摆手道：“下去吧。” 只剩下他们二人，一瞬间安静下来。 “青衫，你……” 唐念白笑着坐下来，当他刚坐下，石青衫便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我饱了，陛下自便。” 说罢，石青衫便扶着桌子慢慢起身，走到梳妆镜边坐了下来。 唐念白唇边那一抹灿烂的笑容，慢慢冷了下来，变得悲凉。 她连坐在一张桌上，都不肯了吗？ 是的，若不是为了孩子，石青衫都不想跟他共处一室。 “青衫，这道菜，从前你和婉然也做过的。” 唐念白像是没事人一样，看着桌上那道青菜小炒笑着。 透过铜镜，她瞧见了唐念白说的那道菜，她淡笑着。 “当时做给同门师兄妹吃的，现在不做了。” 唐念白的心上，仿佛又如针扎了一下，隐隐的疼。 他微微垂下头，笑容越发哀伤，“青衫，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样，狠？” 听到这句话，石青衫觉得莫名可笑，她随手在桌上抓了个什么，不自觉地握紧。 满手的胭脂红。 究竟是谁心狠？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不含一丝感情，连恨都没有，是那种最绝情的冷漠。 “在这里，我杀不了人，也不会杀人，否则我很想为外公报仇。” 人间游梦一场 第574章 毫不反抗的唐婉然 唐念白身子一僵，缓缓转脸看过来。 他望见铜镜中，石青衫以食指上的胭脂涂抹在嘴唇上，她的唇红艳无比，衬着那张清雅的脸越发冷漠。 他一时无话，“你外公……” “呵……”石青衫冷笑一声，抬眸望着镜中的唐念白，“你登基即位，这都可以，可为了你们赤焰的基业，你们伤害了多少玄轻无辜的子民？这就是你们的大义？” 三国相争，百姓必定会受到伤害，唐念白自知对玄轻百姓有愧，但也必须要说一句心里话。 “可是青衫，这个天下不就是弱肉强食、你死我活吗？若我不去争，那么死伤的便是我赤焰的子民，我又如何对赤焰交代？” 话说的没错，可石青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转过身来，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望着唐念白，凉薄一笑。 “唐念白，你也会说弱肉强食这个词……” 唐念白一怔，心中浮上莫大的悲哀。 从前的唐念白，他说要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对天下人都平等对待，让天下人都过上平安富足的好日子。 可如今的他，他只是赤焰皇帝，是一个有私心的唐念白。 他，不是石青衫最初认识的唐念白。 石青衫曾经就想过，若唐念白这样善良的人都变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指望？ 呵，话永远不能说得太早。 “你走吧，我要午睡了。” 石青衫一点也没有客气，转身走到床边，脱掉鞋袜便躺下了。 她闭上眼睛，听到了脚步声渐远，关门声轻轻，这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心中难过的不得了。 当初在不老山的那群朝气蓬勃的人啊，都怎么了？ 每一次她和唐念白的相处，都是不欢而散。 虽然石青衫的态度恶劣又冷淡，可唐念白对她却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差人送来，给了她绝对的自由，让她在后宫里随意走动散散心。 这些宫人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多看到石青衫对待唐念白那么冷漠的，都会在背后说一句这女人不识抬举。 可知情人才知道，这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对于唐念白的好，石青衫也丝毫不愧疚地享用着，因为她知道，唐念白对她有所图。 任灵兮明着来逼迫，而唐念白是想利用感情，让她慢慢心软，好说出帝王书的秘密。 呵，这真的比任灵兮无耻多了！ 自那一封信之后，石青衫好像又有了盼头，终于又让她盼到了一次。 杨择的再一次来信，如从前一样，给她讲了些开心的事，便不说其他。 能够跟杨择联络到，石青衫就已经很满足，便将她和唐婉然相见时聊的趣事说了一些，表示自己在这里过的还不错，好让杨择别担心。 赤焰皇宫不比大空寺，所以这两个月间他们也只是来往了这两次书信，再多的话必定会引起怀疑。 六月，赤焰总是比玄轻要炎热一些。 石青衫的肚子已经隆起，圆圆滚滚的，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温柔了。 怀了孕，人也胖了些，石青衫很怕出汗，便常常去花园中凉亭里坐着乘凉，这一坐便是一下午。 如今的石青衫，吃得饱睡得好，每天都有期待，也不觉得孤单。 她不是一个人，还有肚子里的小家伙。 如意跟在她身边，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大概也了解些情况，知道她是被迫留在这里的。 看到石青衫泰然处之，如意都觉得很惊讶。 午后凉风习习，石青衫手肘支在栏杆边，以手撑着头，听着蝉鸣的聒噪声，昏昏欲睡。 不远处的吵闹声，似乎惊了石青衫的觉，她睁眼看去，那簇簇繁花前正站着两拨人，谁也不让谁。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唐婉然让贴身宫女来花园里摘一些花瓣，她想做些点心来。 而这宫女无意之中，摘了一朵牡丹，就被任灵兮发现了。 “皇后娘娘，这片牡丹是陛下送给臣妾观赏的，是您的宫女不懂事摘了这里的花，臣妾来帮你管教吧。”任灵兮随手掐了一朵牡丹，将花儿扔在地上践踏。 随即，任灵兮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宫女站出来，从唐婉然身后提留出一个宫女，啪啪掌嘴，鲜血立刻从她嘴角流下来，看起来甚是吓人。 石青衫稍稍正了正身子，瞧见唐婉然面色木然地站在人群之中，而气焰嚣张的任灵兮才像是皇后一样。 石青衫轻轻蹙起眉头，看着唐婉然的毫不反抗的样子，便觉得心疼。 “住手。” 淡淡的声音喝止了他们，这令任灵兮十分不悦。 唐婉然略微惊讶地转过脸来，“青衫……” 任灵兮冷笑一声，扬起下巴看她，“怎么，这是赤焰后宫的事，你也想掺和一脚？还是说……” 她抬头看了唐婉然一眼，讥讽地笑道：“还是说，你想取代皇后娘娘，做这后宫的主？” 这么明显的挑衅和讽刺，让石青衫越发心疼唐婉然。 就算任灵兮再怎么有用，唐婉然也不能让她欺负到这个份上来吧。 石青衫淡笑着，望向任灵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贵妃何必弄得这么血腥？” “这么爱管闲事？你以为这是哪儿？”任灵兮眯起魅惑的长眸，冷冷凝视着她。 石青衫依旧笑意淡淡，走上前去，将那个被打的宫女拉到自己身边。 只听石青衫说道：“贵妃，我算是陛下请来的客人吧，陛下让我安心在这里安胎，我见不得这些血腥。” 主子还没发话，这两个宫女横眉冷眼的，抬手就过来推石青衫。 这下子似乎点燃了唐婉然的怒火，她一个箭步过来，挡在石青衫面前，狠狠甩了那两个宫女一人一个巴掌，将她们踹倒在地，冷冷地看着任灵兮。 “听不懂这位姑娘在说什么吗？她是陛下请来的客人，岂容你们放肆？” 看着唐婉然的后背，石青衫眼眶发热，好像又回到了不老山上，那个凭着自己三脚猫功夫的傻姑娘，还要经常保护她的时光。 石青衫抬出了唐念白，任灵兮是不愿破坏和唐念白之间的合作关系的。 而身为皇后的唐婉然又摆出了她的威严，如果任灵兮继续不依不饶，只会落得鸡飞蛋打。 人间游梦一场 第575章 得了白楚几座城池 任灵兮的袖管中，捏紧了拳头，脸上却笑意悠然。 “皇后娘娘别动怒，底下人办事不力，以后想要这牡丹，臣妾派人送去。” 说罢，任灵兮浅浅施了个礼，便离开了。 见任灵兮走掉，唐婉然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低头对着石青衫。 唐婉然苦笑着，轻声说道：“最怂的时候，让你看到了。” 虽然只看到这一次，石青衫也能想到唐婉然在这里过得是怎样委曲求全的日子。 石青衫缓步上前，拥抱住唐婉然，在她耳边轻声道。 “看到了，你还是那个勇敢的唐婉然，还是不老山上那个，能保护我的唐婉然。” 泪水如瀑，无声地洒落在石青衫的肩头。 如今的唐婉然，为了赤焰国，已经失去了太多自我。 唯一能令她找回自己的，只有不老山那些珍贵的记忆了。 两人去了凉亭里坐着，宫人都退的很远，听不到她们说话。 “任灵兮太过分，你没必要一直忍她。”石青衫轻叹一声，想劝唐婉然反击。 唐婉然趴在栏杆边，望着池塘中的游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看唐婉然的神色，石青衫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苦笑着。 “你是为了大局着想，我倒是忘了……” 唐婉然垂下眸子，沉默片刻，这才侧过脸，“青衫，你不也是吗？” 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石青衫怎么会被困在赤焰皇宫中？ 她们都是为了大局，一个是为了玄轻，一个是为了赤焰。 一说到这些话题，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是唐婉然笑哈哈地聊起了不老山的趣事，两人这才找回了些许昔日的欢乐。 嘻嘻哈哈一个午后，唐婉然便送石青衫回蔷薇阁休息。 临走之前，石青衫拉住唐婉然，“婉然，即便是为了大局，也别这样忍气吞声……” 她看了，真的会很心疼。 唐婉然鼻尖一酸，脸上浮现笑容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 望见唐婉然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离开，石青衫注目远送，总觉得唐婉然的背影是那样孤单。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能救得了唐婉然呢？ …… 可以在后宫中自由走动，石青衫还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任灵兮的身边，似乎经常跟着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谋士，她曾套过如意的话，得知这谋士是任灵兮从白楚带来的，本事很大，很多主意都是这谋士出的，就因为这个，唐念白和任灵兮的关系才维持下去。 关于这个谋士，石青衫也从其他宫人那里，知道的七七八八，还特别注意了一下。 有一次，石青衫在花园散步，看到谋士进宫。 她所处的位置是在花丛后面，足以遮挡住谋士的视线，让他看不到自己。 可谋士仿佛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回过头来，朝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似乎是做贼心虚，石青衫匆忙低下头，直到如意提醒她，人已经离开了。 如意很随意地告诉她，“姑娘，其实你不用紧张，我们从没见过玄机真人长什么样，我们都怀疑，那斗篷里到底有没有脑袋……” 言多必失，如意感觉自己花说的太多，连忙低头不语。 看来，这个玄机真人，应该是大有玄机啊！ 石青衫对待下人都很温柔，但凡在她这里当差的宫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装作闲话家常似的，从宫人那里听到了很多消息。 她整理了一些有用的，等待着妙鸽的到来。 在后来的两个月里，妙鸽也只来了两三次，每次杨择都会讲一些开心的事，或者是笑话，没有说玄轻的情况，也没有说他自己如何。 杨择每一次说的趣事和笑话，足以让石青衫开怀许久。 之后，石青衫又把在宫人这里听到的消息，简要的画在了纸条上，让妙鸽带回去。 对于玄轻的事情，她知道杨择一个字都不会说，怕她担心。 杨择所希望的，只是让她保全自身，其余都由他来应付。 石青衫也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她有一个很简单的法子，就是直截了当地问唐念白。 “玄轻如何？” 当唐念白来她这里小坐时，她便直接这么问。 她身处赤焰皇宫，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想知道一些天下皆知的消息，唐念白不会不说。 “玄轻一切都好，他正在慢慢恢复，而且有重整旗鼓的架势，这一次他很稳，若是这样下去……” 唐念白苦笑，“恐怕赤焰都得发愁了。” 石青衫还问了一些细节，唐念白都一一告诉了她。 总而言之，就是杨择没有泄气，经历了前面两次的失败之后，带着玄轻稳步地发展整顿着，慢慢变好变强。 如此，石青衫便放下心来。 她想了想，唐念白没有胡说八道，因为杨择时不时还会来信，而且没有说一点丧气的话。 若是想让石青衫主动聊天，那便只能聊玄轻，其他的一概不接茬儿。 唐念白实在太顺从她，她想聊什么便说什么。 石青衫视他为，心有愧疚。 有几次，石青衫瞧见任灵兮气冲冲地从书房出来，当时她还疑惑，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 没过几天，赤焰宫中便摆起了庆功宴，如意回来后说。 “陛下得了白楚几座城池，正在前面庆功呢。” 原来如此啊，唐念白的野心不仅限于吃掉玄轻，还要吞掉白楚，成为天下霸主。 唐念白所言非虚，如今玄轻正在慢慢强大，他不好直接进攻，只能先对白楚下阴手，出其不意，这才得到了一些好处。 赤焰拿了白楚的几座城池，怪不得任灵兮会和唐念白翻脸。 烛光闪烁，暖黄的光色映照在石青衫的脸上，显得她安然沉静，笑容格外温柔恬雅。 这样好啊，赤焰和白楚的关系闹得僵一些，杨择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慢慢恢复元气了。 如意伺候着石青衫洗漱过后，这便准备下去了，却听到敲门的声音。 奇了，这宫里来走动的，哪个不是还没进门就高声通报了？ 如意开了门，一阵酒气扑鼻而来，发现是唐念白。 人间游梦一场 第576章 执迷不悟 如意慌忙要跪下，唐念白只摆了摆手，她赶紧退下。 酒气在室内弥漫着，石青衫坐在床边，都闻到了，感觉非常不舒服。 她看了唐念白一眼，冷声道：“陛下这个时候过来，有何贵干？” 唐念白的两颊微有酡红，双眼迷离，跌跌撞撞朝床边走过去。 石青衫大惊，一直往后缩，直到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 唐念白如同迷失了心智一般，扑上床来就要亲石青衫。 石青衫双手护着肚子，无法挣扎，惊惧之下，大喊道。 “唐念白，你疯了！” 这一声唐念白，似乎唤醒了他的意识。 唐念白身子一顿，近距离地看着石青衫的眼睛，她满眼的厌恶和恐惧。 仿佛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令唐念白瞬间清醒过来，翻身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灌下去。 他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想要做那种禽兽之事？ 而且，石青衫她怀了孩子啊！ 内心自责和愧疚之时，石青衫开口嘲讽道：“唐念白，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唐念白有一瞬的茫然神色，坐在椅子上，身子垮了下来。 他扶着额头，悲凉的笑声缓缓传来。 “今天，实在是喝多了，青衫，对不起，对不起……” 知道唐念白清醒过来，可石青衫尚且惊魂未定，双手抓紧了被子，还有床褥下面那把，她藏了很久的剪刀。 如果唐念白真的疯了，她宁愿死也不会屈服。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着，莫名带了一丝悲凉。 “青衫，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知是对是错。” 他始终没有抬头，可石青衫仿佛能想象得到他那张悲悯的脸。 “当我小的时候，被婉然的父皇选中带在身边栽培……我一直都清楚，我会做什么。” “可我一直都在逃避，我不想做皇帝，更不想让婉然失去自由，做我的皇后，我试图改变，可全都失败了。” “呵呵……”他笑着摇头，“我成了赤焰皇帝，婉然还是皇后，到头来，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闻至此处，石青衫只感觉到有一种被命运困住的无力之感，鼻尖一酸，泪水涌上来。 “我只能继续往前走，因为只要我一懈怠，便会毁掉先皇辛苦打拼的基业，辜负了赤焰子民的期待……” “可是我呢，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自己。” 唐念白低头发笑，这笑声却让石青衫心酸不已。 石青衫的确没有资格指责唐念白和唐婉然，当初登上不老山的十六人，回到自己的国家，不都在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改变吗？ 大家变得残忍无情，在战场上刀剑相向，早把那些狗屁的同门情谊抛在脑后。 就连石青衫她自己，不也变得心硬，和昔日的好友唐婉然都心有隔阂吗？ 石青衫很心疼唐念白的处境，可同时她也没有忘记仇恨。 酒老太爷因唐念白而死，这一点石青衫永远不能原谅。 唐念白可怜啊，呵，可她已经不再盲目的心软。 她擦掉眼泪，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子。 这世上，谁不可怜呢？ 般若城。 这里一切如旧，唯一的改变就是曾经令万千少女艳羡的一个世家小姐石青衫，不见了。 玉颜和玉子熙还住在丞相府里，近水楼台，玉子熙和石红绡的感情越发的好。 杨择把石青衫安全的消息，告诉了那些在乎她的人，大家这才安下心来。 否则，石红绡哪有心思跟玉子熙打得火热。 不过呢，石红绡发现了一桩，很奇怪的事情。 有一天她从外面回来，经过玉颜的院子时，无意中瞧见玉颜抓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进屋，而且神色警惕。 她正在疑惑之中，玉子熙赶过来，笑说：“站在这儿干什么？” 石红绡很不解的望着玉颜关上的房门，“玉颜她刚才，抓了一只鸽子回去，她……” 玉子熙完全不当一回事，“她喜欢研制毒药，兴许是在试药吧。” 说着，玉子熙就要拉石红绡离开。 可石红绡没有走，还是很疑惑地说，“不，她刚才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害怕，又像是心虚……” 以石红绡看人的敏锐，绝对不会看错。 玉子熙的脸上，这才闪过一丝不自然来，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哄着石红绡先行离开，他很快又折回来找玉颜。 帘子都被拉上，屋子里光线很暗，玉颜手中的那只鸽子，豆大的眼睛不住地转着，时不时扑腾着翅膀。 玉颜犹豫再三，还是拿起了一个小药瓶。 “你要干什么？” 低沉的声音透着些许威胁，玉子熙忽然闯进来，惊得玉颜手一松，鸽子从她手掌之中钻了出去，在屋子上方盘旋着。 玉子熙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个鸽子，是杨择的，还是石青衫的？” 他猜得太准，因为除了这两个人，玉颜似乎没必要再动手。 玉颜冷着脸，没有回答。 玉子熙走近她，注视着她的眼睛，“玉颜，他不属于你，你不要执迷不悟，一步错，步步错。” 随即，玉子熙便开了门走出去，妙鸽也跟着飞了出去。 这个不经意的小事过去后，石红绡也并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晚上，杨择从后窗进了石青衫的房间。 温茶一直在青衫院里守着，她是知道杨择时不时会过来，一个人在房间里，一坐就是大半夜。 这天，石红绡经过时，瞧见温茶坐在门外打盹儿，而里面却亮着灯，便奇怪地走进来。 “温茶？” 温茶惊醒，赶紧比了个嘘，“皇上在里面。” 石红绡轻轻推门进去，其实她在外面跟温茶说话的时候，杨择就已经听见了。 她刚踏进来，杨择就抬头看了一眼。 “皇上……” 石红绡正要行礼，却被杨择止住，“我偷溜过来的，别客气了。” 见杨择专注地坐在梳妆台前写着什么，石红绡也不敢凑近，就站在旁边。 对于石红绡这个人，杨择是放心的，便直接说了。 “我在给她写信。” 石红绡心头一喜，“你说，给青衫写信？” “嗯。”杨择拿起纸条吹了吹，再卷好，还笑看了石红绡一眼，“写了一些太矫情的话，就不给你看了。” 这时候杨择还能玩笑，至少说明石青衫很安全，石红绡这才彻彻底底地放心。 人间游梦一场 第577章 石青衫的远见 杨择打开后窗，伸出手去，不一会儿妙鸽便飞到了他的手心。 他将纸条如常般绑在妙鸽身上，而这一个过程，完全没有避开石红绡，还是因为信任。 石红绡微微惊讶，“你这是……” “这是我们的信鸽，好把我的相思送到她身边，要不然，她肯定会胡思乱想了。”杨择拍拍妙鸽，妙鸽便飞扑出窗外。 他望着夜空笑，好像已经想象到石青衫胡思乱想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石红绡的表情变化。 杨择一走，石红绡就怒气冲冲地去了玉颜那里，毫不客气地质问。 “你明知道，那信鸽是皇上跟青衫传信的，对不对？” 玉颜黑沉沉的眸中，闪过一丝亮色，随即压得更加深沉，瞥了石红绡一眼，便侧开身子去。 石红绡抓住玉颜的手腕，气不打一处来，“青衫现在身在敌营，唯一的寄托应该就是皇上的书信了吧，没想到你这么狠心，还亏得青衫对你们都那么好！” 不管说什么，玉颜都不开口，她不耐烦地甩开石红绡。 “你喜欢皇上？” 方才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念头，石红绡越发觉得可能性非常大，这便脱口而出。 果然，玉颜的表情僵了一瞬，目光深处，似是涌动着锋利的冷芒。 这样的神情，越发证实了石红绡的猜想，她感觉太不可思议了，玉颜这样冷漠的人，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 为什么又偏偏是杨择呢？ 石红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用强硬的态度，警告了玉颜。 “看在你是青衫的同门，看在你是玉子熙的族亲，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 “可是玉颜，若你还有那种乱七八糟的心思，我绝对会去皇上面前揭发你，让你连远远看着他的机会都没有！” 说罢，石红绡推门，气冲冲地离开了。 玉颜追了几步却又停下，她紧紧地捏起了拳头，目光中闪烁着沉沉的恨意。 …… 赤焰，皇宫。 自从唐念白收了白楚那几座城池之后，他和任灵兮的关系便僵了许多。 而石青衫经常瞧见，任灵兮从书房出来都没有好脸色，看起来这两个人的间隙越来越大了。 和从前一样，任灵兮时不时过来找麻烦。 石青衫却和以前不一样，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想从任灵兮那里套一些话出来。 她四两拨千斤的说话方式，经常把任灵兮气得口不择言，无意中露出了白楚许多动向。 其实任灵兮这个人心思很深沉的，只不过白楚的失利，唐念白对她越发不重视，才让她越发毛躁起来。 要知道石青衫从商多年，对于人际关系的处理可是游刃有余。 她已经在赤焰皇宫中住了半年的时间，她不争不抢，不端架子，总能给他们最需要的关怀，这段时日的相处，不说整个皇宫，最起码跟石青衫接触过的宫女太监，对她都很有好感。 商人无利不起早，石青衫也不会白白对她们好。 她说自己在宫里无聊，便经常跟宫女们聊天，便得知了任灵兮许多的事情。 最近几次，任灵兮收到白楚来信的反应，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愤怒，每次也会吐露一些消息出来。 宫女们把这些事儿当做玩笑讲给石青衫听，石青衫都在心里默记下来，根据任灵兮的反应和无意中露出的消息，推敲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在妙鸽来的时候，将消息传递给杨择。 看到任灵兮时常愤怒，还听到宫女们的言论，石青衫似乎感觉到一丝紧张的气氛。 看来，白楚现在正处于薄弱的状态，也就是说，玄轻或是赤焰肯定会趁机动手了。 有了这个猜想，石青衫便思前想后，想着该如何帮杨择一把。 于是，她便把能调动她名下产业的白玉坠的所在，告诉了杨择。 杨择有了更多的财力支持，才能无后顾之忧的放手去做。 除此之外，石青衫还告诉了杨择一句话。 …… “你家老板让我找你商量商量，粮食的事儿，李掌柜，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杨择深夜私下来国色天香找到李掌柜时，李掌柜吓得差点跪下。 从前杨择过来，那还只是个王爷，现在他可是皇上啊！ 看李掌柜脑子还有点发晕，杨择便笑着猜测道：“当初她从白楚赤焰购进了大量的存粮，她说的是不是那个？” 经过杨择的提醒，李掌柜的思路才慢慢清晰，终于能好好坐下来，跟杨择说话了。 “是的，小姐曾经和小人盘算过这堆粮食的去处，说时机一到，兴许能帮上玄轻的大忙。 杨择双手交握，眼中笑意深长，闪烁着暗暗的光芒。 “她是，怎么说的？” 这个夜晚，国色天香的灯亮了一整晚。 李掌柜将石青衫的计划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杨择心中激荡难平，便做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想，这一次他可以对白楚发起攻势了。 上一次杨择贸然进攻，完全是一时冲动，这次他沉寂了半年有余，加上石青衫名下的那一大笔银钱，玄轻可谓是兵强马壮，这一点是其他两国都比不了的。 再加上石青衫这个早就做好了的准备，无疑是如虎添翼，这下杨择毫不犹豫地向白楚宣战了。 这个决定震惊朝野，很多老臣都有着深深的担忧，就连杨逸也很犹豫。 上一次杨逸被杨昭请回般若城中，暂时管理事务之后，杨昭便死了，于是，杨逸就接手了杨昭的职责，默默跟着杨择做事。 杨逸更是个稳妥的人，他受了朝中大臣们的嘱托，和杨择好好谈。 对于石青衫的计划，杨择没有瞒他，只是说了个大概。 当时杨逸就完全震撼了，“她，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远见……” 杨择笑笑，望向万里无云的晴空，“她这个人，一门心思想着赚钱吧。” 前不久赤焰才夺了白楚几座城池，白楚的确是在兵力薄弱的时候，而杨择选择此时进攻，白楚的确有些招架不住。 任芳华她们在忙于应对玄轻的军事进攻之时，却忽略了一个方面，商业。 当战事一起，李掌柜便全权负责，彻底切断了和白楚国的商业往来，让他们生产的东西没地方卖，想要的东西没处买。 人间游梦一场 第578章 消耗战 若只是老百姓受到影响也就算了，任芳华尚且能充耳不闻，可玄轻对她们关闭了商业的大门，还有更重要的一重影响。 开战的日子是七月，还不到秋收的时节，而白楚后方也没有存粮，因为去年的时候，石青衫已经把白楚赤焰去年和前年的粮食都低价收走了，这两国平时的粮食都是和玄轻贸易往来才得来的。 而现在呢，李大掌柜把这条线一切，我不卖了，你们一颗粮食也别想要！ 正在打仗的时候，没有粮食怎么能供得上军队的消耗？ 于是，白楚便派了些有头有脸的官员去跟玄轻的商人，也就是李掌柜，私下谈判。 李掌柜感觉很为难啊，好不容易才答应卖粮食，但价格很高。 这个不管，这些白楚官员只顾完成任务，能买到粮食就行。 白楚高价购买粮食这件事，很快就传到赤焰去，赤焰也慌了。 因为他们去年前年的粮食，也都卖给玄轻了，眼看着玄轻白楚开战，谁知道哪天战火会燃到赤焰来。 所以，赤焰管粮草的官员也去玄轻，找到李掌柜买粮食。 有竞争便有高价，白楚和赤焰两方暗暗较劲，李掌柜在无形之中抬高了粮食的价格，又是狠狠赚了一大笔。 做这件事，完全是石青衫出于商人的本心，彻彻底底地阴了他们一把。 有李掌柜在暗处配合着，杨择在明处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耗着。 他就是摆出开战的架势，要打，但是不完全打死，就这么耗着白楚。 杨择在耗什么呢？ 就是白楚的军需和粮食。 军队每天的消耗实在太大，可白楚的银钱却是有限的，他们能高价买一两次，可买个几次，便早就超出了预算，怕是没有打赢仗，钱都得花完了。 为了粮食这件事，逼着白楚做了一件混账之事。 白楚军营里最底层的人，都是一帮混混无赖，他们进军营，多是为了那丰厚的军饷，如今吃不好，他们怎么能愿意？ 于是，军营里的人心照不宣，都纷纷去百姓家征收粮食。 说得好听叫征收，不好听的叫做抢。 白楚士兵挨家挨户抢粮食，时不时见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抢，当然看到貌美的姑娘也会强辱，导致白楚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这件事，自然是传到了杨择的耳朵里。 当时，刘昀这个文人悲悯地说了一句，“皇上，那些百姓是白楚人，可他们也是天下人，都是我们逼着白楚士兵做这样禽兽不如的事的……” 此时已经和石梦年同为女将军的杨婵，早就褪去了作为公主的骄矜和刁蛮，想法都成熟了很多。 “那些白楚士兵的心本来就是黑的，若不是我们逼他们，也会有别的事情让他们露出丑恶嘴脸。” 虽然心疼，可也无可奈何。 对此，杨择目光深深，唇角挂着凉薄的笑容。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朕心软，受苦的会是更多的玄轻百姓。” 这话熟不熟悉呢，和唐念白是如出一辙。 身为帝王，他们本就有无可奈何和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白楚百姓的黑暗，杨择终于派人去终结了。 就在白楚百姓最为压抑痛苦的时候，前两年石青衫派去白楚做生意的商人们，得到了李掌柜的传信，便开始打着玄轻的旗号，对白楚百姓嘘寒问暖，开仓放粮，简直把百姓当做亲人一样。 他们说自己是玄轻人，早年间来到白楚做生意，如今是玄轻皇帝给他们传信来，让他们务必善待无辜的百姓。 粮食全被军队抢走了，这时候商人们将一碗热粥递到了百姓手中，就足以让他们热泪盈眶。 但凡被白楚士兵抢掠过的地方，玄轻商人都去抚慰了一番，在百姓心中，玄轻商人、玄轻皇帝简直是真善美的化身。 相比之下，他们曾经信赖的自己国家的士兵，那个光辉的形象在大家心中轰然倒塌。 白楚坊间开始传出这样的话来，不如就让玄轻吞并了白楚，这样老百姓还能过上好日子。 而这些话得到了白楚百姓的认同，已经在大肆宣扬，当消息扩散开，传到了任芳华她们那里时，差点要气死了。 百姓最关心的是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在头顶上的统治者究竟是谁，对于百姓而言不重要。 要知道，玄轻皇帝能让他们喝上热粥，带来希望，这便是好君主。 百姓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嘴，成不了气候，任芳华并不在意，目光紧紧盯着的是战场局势。 可战场的局势也不容乐观，白楚士兵软弱无力，军纪涣散，导致玄轻步步逼近，白楚节节败退。 战场上杨择留着一部分人，而石梦年、杨婵、周策三人已经率领大军，曲线攻入白楚的都城，皇城。 他们受了杨择的指令，直接攻入皇城，将白楚彻底击垮。 对了，还有一个人，刘昀。 他一个文臣，硬是请命跟过来，得知白楚快亡，他很激动。 因为，他终于可以等到杨妙了。 说起来，石梦年她们进入白楚皇城的方式，也真是很好笑。 她们没有费什么力气，因为那是城中的白楚百姓，拼死上去打开了城门的。 守城门的士兵本来守得好好的，但白楚百姓真臂高呼，说开城门投降，士兵吓着了，他们怕谣言蛊惑人心，便杀了几个领头的百姓，杀鸡儆猴。 实际上，并不管什么用，这让百姓们更加激愤，蜂拥冲上去，仗着人多，将那些士兵都骑在头上打。 百姓们似乎都拼了命的，和自己国家的士兵厮打着，城中一片混乱。 而一小部分百姓，则是瞅准时机，将城门打开。 当白楚百姓看到玄轻的大旗在城门口飘摇时，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纷纷跪伏在地上迎接玄轻军队的到来。 不管其他，白楚百姓已经投降，而且是心悦诚服地投降。 在他们之中，以杨婵将军加公主的身份最为尊贵，她高声对大家许诺，字字诚恳。 “我杨婵以玄轻公主的身份郑重宣布，凡是诚意投降者，皆为我玄轻子民，玄轻军队誓死保护！” 这番话实在是太有分量，至少杨婵敢站出来说。 人间游梦一场 第579章 白楚女帝，一代风华 而他们白楚的统治者呢，上面不管不问，下面的横征暴敛，百姓已经没有活路了，如今看到玄轻人来，必然是感恩戴德，诚心投降。 对于白楚百姓的死心塌地，刘昀只是觉得有些悲哀，但也觉得无可奈何，他苦笑着说道。 “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也是一件幸事。” 若白楚百姓知道，让他们陷入之前困境的黑手，就是玄轻一力促成的，那该有多寒心？ 不要知道的好，这样还能开心些。 后来当石青衫知道了，自己想在商业上绊白楚一跤，却连累得白楚百姓也遭殃，心里愧疚得不得了，杨择就说了，“你只是赚了钱，黑心事是我做的，要是有报应，也都是冲着我来。” 安抚了百姓之后，石梦年便派人去将这些百姓登记在册，安排后续事宜，而他们要的是，白楚上位者的性命。 玄轻来的人多，再加上百姓的全力相助，皇宫守卫被这阵仗吓怕了，玄轻军队轻轻松松攻入了皇宫。 一进白楚皇宫，石梦年等人便带人去抓人，还要去找杨妙，而周策主要负责抓任芳华。 白楚皇宫有一处最精妙的地方，就是设置了一个和城楼一样高的高台，任芳华她们可以从这里轻易地看到城外的情况。 方才玄轻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架势，任芳华一览无遗，心中顿生凄凉。 她一身雪白锦衣，头戴王冠，一如从前睥睨天下的傲然之势，可一代风华的女帝任芳华，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国家，易主。 想来也觉得可笑，抢夺她珍视的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儿子。 上一次她想杀了杨择，这一次看来杨择也不会手软了，呵，他们可真是亲母子！ “母后，他们攻进来了。” 任有情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任芳华淡淡看了她一眼，向下望去。 只见周策叫嚣道：“束手投降，玄轻放你一条生路！” 周策冷冷看着任芳华和任有情，因为他们，杨昭惨死在战场，他当然恨之入骨。 可周策不得不说，他也很佩服任芳华，身为女流之辈，能在这三国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当真不是普通人。 可如今，终归还是败了。 任芳华看了眼周策，不屑地笑了。 她是什么样的人物，岂容这等黄口小儿在她面前嚣张？ 她双手交握在腹前，眼中含着淡然的冷色，“叫杨择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一个战败的人。 “母后，你和杨择，还有什么要说？”任有情上前一步，侧脸皱起眉头，似乎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摸不透她母后的心。 任芳华缓缓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红唇轻轻上扬，随即淡淡地转开。 “你不必知道。” 任有情微微垂下眸子，渐渐捏紧拳头。 不让她知道是吗？可是她早就知道了，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策完全不理会，下了最后通牒，“主动受降，我做主留你们一命，否则，皇上早就下过命令，杀无赦！” 母女俩站在那里，都没有说一个字，一副高傲的样子。 这个模样让性急的周策看了就火大，他们僵持了一刻钟的时间，任芳华还没松口，这也耗光了周策的耐心。 成王败寇，杀掉任芳华，也算是为民除害！ “放箭！” 周策抬起手，利索地下令。 弓箭手架起了弓箭，搭弓准备射箭。 咻！ 无数只利箭朝高台之上射来，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朝着这对母女刺去。 任有情目光一闪，第一次有了恐惧之色。 她感觉那些长箭的尖儿朝着自己的眼球刺过来，生死就在一瞬间。 然而，任芳华大大地张开手臂，以绝对保护的姿态，将任有情护在身后，让她受不到一丁点伤害。 在战场上死去的任南珣，为白楚远嫁的任灵兮，还有从生下来就抛弃了的杨择，是的，作为一个母亲，她做的非常不合格。 所以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要用自己来保护这唯一在身边的一个孩子。 电光火石的时刻，任芳华声音已经很高，也只有任有情一人能听得到。 “左拐一直下去有一处地道，有人接应你……啊！” 中箭的任芳华仍然不倒，似乎有强大的意志力，势必要掩护任有情逃离才算完。 任有情咬咬牙，正要逃走，却看着任芳华的背影呆了一瞬，猫着腰跑回来，就站在她身后，冷笑着说出了这么多年，她藏在心里的真话。 “母后，知道杨择为什么非要治你于死地吗？因为过往多年，我一直派人追杀他，以你的名义！” “你从没像一个母亲一样对待我，我恨你，我本想得到白楚，再当着你的面亲手毁掉你最珍视的权利地位，可惜我没做到，呵，你儿子做到了……” 说完这番话，任有情仿佛将这些年藏在心里的浊气都尽数吐出，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快步离去。 而任芳华，她全身插满了箭，脸上露出难言的复杂表情，心中却是汹涌澎湃，有着巨大的震撼。 原来杨择对她的恨意，全是因为任有情吗？ 这么多年，她把任有情养在身边，却没有得到一点感激，反而是满心的怨恨？ 呵，原来想要她死的人，这么多啊…… 她笑容苍凉，望着远方，身子已经变得僵硬。 目光及向城外的苍茫大地，模糊之间，她仿佛看到有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骑着快马飞奔入城，一如当年唐潇纵马来找她一样潇洒。 当年啊，她仿佛记起了一个片段，这么多年她在心底描摹了无数次的画面。 她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却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些期待和平。 她窝在唐潇的怀里说着，“将来战争结束了，我们就隐居吧，就在我们相识的这个地方。” 唐潇笑着，“好啊，只要你愿意，我就来接你。” 后来啊……呵呵，没有后来了。 任芳华的视线渐渐模糊，身子软倒在地。 她睁着双眼，眼中似乎有着年少时的迷惘和懵懂，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一代风华的白楚女帝，任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一匹骏马从城外飞奔进来，横冲直撞，直直进了皇宫。 他停在周策身边，士兵们差点就要动手，可这男人的气场似乎太过强大，大家纷纷看向周策。 人间游梦一场 第580章 两命换一命 这男人是中年，脸上尽然是沧桑之感，一身白衣也沾了许多尘土，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潇洒不羁。 正是唐潇。 他翻身下马，匆匆走向周策，“你是玄轻将领？” 似乎看出来人不简单，周策皱眉，“你是谁？” 唐潇神色凝重，望向高台，“她，还活着吗？” 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周策眉头皱的更紧，冷冷回了一句，“就在刚才，乱箭穿心。” 唐潇似乎没有什么惊讶，只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眼中弥漫着巨大的哀伤。 “还是来晚了……”他轻声呢喃着。 “我可以将她带走吗？” 周策厉声拒绝，“你是什么人？死要见尸，我跟皇上如何交代？” 唐潇垂下脸，转向周策，深深凝望着他，“赤焰唐潇。” 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周策脸色微变，这不是赤焰先帝？ “我已经隐居山林，不问世事，所以不是来找事的。”唐潇望向高台，“她已经死了，对你们没有任何意义，可对于我……” 唐潇淡笑着，“我想带走我的爱人。” 赤焰先帝和白楚女帝相爱？这让周策的脑子快要转不过弯了。 不过，他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把任芳华带走呢？ 周策还想拒绝，可唐潇转脸看他，那种深沉的目光，满是震慑人心的气势，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总之，周策没有阻拦。 高台之上，当唐潇见到阔别二十多年的任芳华，此刻却插满了箭，躺在那里，死不瞑目。 他心中似乎五味杂陈，疼痛不已，却只露出浅笑来。 他蹲下身子，将任芳华身上的箭一个个轻轻拔下来，将她抱在怀中。 她的眼睛睁大着，带着懵懂无辜的浅笑，一如年少的时光。 唐潇将贴近了她的脸颊，低低的笑着，“很久没见过你笑了，每一次你都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那么凶巴巴的，会没人要的……” 这些话语，就是年轻的唐潇经常调侃任芳华的，可如今物是人非，再听这些话，却听出了一种沧桑之感。 “那时候，赤焰出了乱子，我急着回去处理，后来我回去找你了，可只看到你留在猎户家里的一封信，你怎么那么绝情呢……” “我送去白楚的信，你是不是一张都没看？你这个女人，心狠又要强，怪不得最后没有人娶你……” 唐潇笑着，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他将任芳华抱起来，阔步往下走着。 “芳华，现在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来接你，回家了……” 若任芳华知道，唐潇在当年战场边上的闻喜镇，安了一个家，一直在等她，心里会是怎样的遗憾？ 那些误会纠缠，早就解不开了。 …… 这高台之下，是一处通往皇宫外面的地道，可见任芳华早就有先见之明，处处留着后路。 只是这条后路，却是留给了女儿享用。 吕继带着人马，早就在等着，他只看到任有情一人出来，也没有多问，匆匆上路。 他们一行十几人，慌忙逃出城外，踏上一条隐蔽的小路。 才进了一片树林，便有许多士兵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堵住了他们的前路。 当看见石梦年和杨婵时，任有情冷然一笑，最先有的动作不是攻击她们，而是翻身下马，将旁边两人一马的其中一个人拽了下来，拿剑抵在她的脖颈。 众人都疑惑任有情在做什么。 只听任有情冷声说道：“我死，至少会拉着杨妙同归于尽。” 拉扯之间，任有情抓着的这个人，头上的斗篷晃了下来，露出一张惊惶又愤怒的脸，正是杨妙。 任芳华想得太周到，不光准备了逃离的地道，还想到万一被抓，还有杨妙可以作为人质。 刘昀大惊，“三公主！” 杨妙猛然转头看过去，当看到刘昀时，眼睛一下子湿了，这一路走来的坚强和忍耐全部消失，只有满心的委屈。 杨婵拉住刘昀，紧皱着眉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任有情扯掉了杨妙口中塞着的布，杨妙满眼恨意，恨恨说道：“任有情，就算我死，也绝不会放你离开！” 杨妙转脸望向她们，大喊道：“二皇姐！石将军！你们快动手，杀了她，杀了她！” 她的亲哥哥杨昭，就是死在白楚人的手中，她对这些白楚人恨之入骨！ 尽管杨妙不畏生死，可杨婵她们却不可以，这一趟过来，不就是来接杨妙的吗？ 似乎料准了她们不会轻易动手，任有情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此刻正是她占着主导权。 “若你们想让杨妙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她眸中一片冷意，带着玩味的笑，“我们都是不老山上出来的，不如就按照不老山的办法。” “两命换一命，我就放了她。” 众人脸色俱变，回想起入不老山时，曾走过的一关，便是在长不高那里的猛虎。 若想过关，除非打死猛虎，或者用两人喂虎，一人通关，这便是两命换一命。 听到这句话，杨妙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疯子！二皇姐，你们不要听她的，快动手！” 他们都在沉默之中，唯有任有情笑着，等着看好戏。 “我可以为她死。” 沉默之时，刘昀的声音淡淡想起，心平气和的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除了杨妙感动之外，没有人惊讶，包括任有情。 任有情看得出来，刘昀喜欢杨妙，所以一定会为她死。 只不过任有情想知道，另一个替死的人，会是谁呢？ 石梦年和杨婵都紧锁眉头，似乎都在思考着该如何是好。 现在任有情已经被包围，本来是毫无悬念的事情，谁知道她会用杨妙的性命做威胁。 怪不得他们在宫里翻遍了，都没找到杨妙的踪影。 “我没工夫陪你们耗，快点做决定。”任有情冷声催促道。 石梦年和杨婵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为难的神色。 正在此时，杨妙高声喊道：“任有情，你别做梦了，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声音一落，杨妙低下头就咬到了任有情握剑的手。 手背被杨妙咬得鲜血淋漓，任有情眉头一皱，露出些许狰狞之色。 人间游梦一场 第581章 两败 “找死！” 说罢，任有情按住杨妙，似乎起了杀心。 他们拉扯之时，任有情的长剑划破了杨妙的左脸，长长的一道伤口，鲜血从细嫩的皮肤里冒出来，滴在了剑上。 趁着这个时候，石梦年和杨婵对视一眼，半年分头行动。 石梦年带着人马，要去制服吕继那一行人，不让他们有机会帮任有情。 任有情没有要杀杨妙的意思，可杨妙似乎有求死之心，两人纠缠之时，杨婵便趁势冲过去。 见杨婵过来，任有情立刻甩剑，要横在杨妙的脖子跟前。 杨妙已经有了决绝赴死之心，下一瞬，她却惊得睁大了眼睛。 杨婵果断地伸出手来，握住了任有情即将落在杨妙脖子上的长剑。 那长剑立刻切入杨婵的手掌，鲜血顺着刀背，留到了任有情的手上。 杨婵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另一手立刻朝任有情的胸口打去。 任有情连忙躲开，这样就给了杨婵可乘之机，她劈手打在任有情抓住杨妙的手腕处，疼得任有情松了手。 杨婵立刻把杨妙拽到自己身后来。 “刘昀！” 杨婵大喊一声，将杨妙往身后一甩，让刘昀接住。 任有情眸色狠厉，立刻追上来和杨婵扭打在一起，还是和在不老山时没有变化，这两人一碰上就打。 杨婵手中没有兵器，而任有情步步紧逼，她没有机会去从同伴那里接到一把刀剑。 两人出手狠厉，可拿着长剑的任有情更为凶残，她把剑当做刀使，一刀砍在杨婵的左臂上。 “呃！” 任有情似乎砍到了杨婵的骨头上，令她疼得叫了一声。 这样对阵下来，杨婵的力气就更弱了，处于劣势。 玄轻士兵要助杨婵一臂之力，可任有情那种打法太过凶残，像是一条疯狗一样紧咬着杨婵不放，而其他人几乎很难插手。 谁料，任有情已经将杨婵引到了士兵稍微少一些的地方，她再度攻袭杨婵，刺了杨婵一剑，转身就施展轻功跑掉。 那一剑刺在了杨婵的腹部，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她倒在地上，幸好任有情不恋战。 “二皇姐！” 杨妙飞扑过去，将杨婵轻轻地抱在膝上。 想到杨婵刚才为了救自己，而徒手接剑，杨妙就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杨婵面色苍白，见杨妙只是脸上有一道伤口，还安然无恙着，这才轻松地笑了，她虚弱的说着。 “哭什么，我不是来接你回家了吗……” 当初杨婵将妹妹送来白楚时，曾坚定地告诉杨妙，你好好活着，等着二姐接你回家。 总算是没有对杨妙失信。 话音落罢，杨婵昏了过去，刘昀赶紧将她抱起来，杨妙带着她去找白楚的大夫。 此时，周策也赶过来，和石梦年一同追了上去。 周策身手不错，将任有情拦了下来，石梦年带着人马也匆匆赶过来。 白楚的人手死的差不多，只剩下吕继和两三个高手负隅顽抗，退到了任有情的身边。 两相对阵，能敌得过任有情攻势的应该只有石梦年了。 石梦年甩起长剑，在空中抖了一个花，就朝着任有情而去。 任有情暗暗咬牙，亦然不顾一切地和石梦年拼杀在一起。 石梦年一身正气，任有情则是一身邪气，两人都毫不手软，要知道她们俩可没有什么同门情意，唯一的牵连不过是任南珣。 可任南珣因为任有情的缘故，在战场上身亡了。 杨婵说过，石梦年，任南珣的死你不能怪在皇叔身上。 那么该怪谁呢？ 如今这些罪责便落在了这个恶毒的妖女头上，杀了任有情，任南珣、杨昭、玉歌他们才不算枉死。 两个女人角逐激烈，吕继作势也要上去帮忙，周策赶紧拔剑，挑开吕继。 接着，周策带着人缠住吕继这几个，还有几个高手在帮石梦年。 尽管这些小兵的武功和任有情完全比不上，可他们车轮滚上去，至少会让任有情消耗一些体力。 石梦年便瞅准了机会，在任有情大口喘气、有点疲惫的时候，趁势攻上去。 长剑刺向任有情的下盘，任有情轻巧躲避开，地上的落叶被劲风带起，几乎飞旋到半空之中。 石梦年的动作很快，长剑不住地往前刺去，让任有情应对不及，最终挑掉了她的剑。 长剑落地，铮然作响，似乎也在任有情心中敲响了警钟。 就在长剑落地的同时，石梦年飞旋过来，手执长剑，正正朝着任有情刺过去。 那一剑的目标，不偏不倚，正是任有情的心口。 人在死亡来临之时，将会激发无限的求生欲望和力量，如任有情这般的人更是如此。 眼看着长剑快要刺来，任有情已经躲不开了，但她反倒不慌了。 她抬起右手腕，无情的薄唇勾出冷然的弧度。 “你不想放过我，那就，同归于尽！” 若是石梦年明白任有情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必定会停下继续前进的脚步，往旁边躲去，可在那个危急时刻，她是来不及细想的。 直到…… 白色衣袖沾了脏污和鲜血，任有情的左手在右手手腕处摸索着什么，脸上挂着毫不畏惧的从容微笑。 轻轻一按。 咻！ 一只短箭，从她宽大的白色衣袖中射出，朝着石梦年的眉心处。 如任有情这样从小习武的人，她几乎箭无虚发。 和任有晴刚才的反应一样，石梦年只有心惊，却清楚地知道，她没处躲了。 她们之间，仅仅只有两三步的距离。 长剑已经接触到任有情的衣服，正在继续往前刺进去。 而那只短箭也朝石梦年射去。 几乎是两败的局面。 石梦年微微闭了闭眼，第一反应就是，算了，用她的命换一个任有情，值了！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把长剑送进任有情的心口。 任有情亦然毫不畏惧地赴死，可她笑着，因为她知道，她会拽着石梦年一起下地狱！ 可是，可是…… 在任有情身中长剑，倒在地上之时，她纷纷不甘地目视前方。 一道人影从旁边飞扑过来，正面抱住了石梦年，那作反应的时间，仿佛只是眨眼间。 “呃……” 石梦年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帮她受了那一只短箭的人。 吕继抱住了石梦年闷声低吟，感受到了那只短箭划破了后背的血肉，深深地中了他的心脏。 那种疼痛，撕心裂肺。 人间游梦一场 第582章 爱屋及乌 咚！ 冲击太大，吕继抱着石梦年，直直朝身后栽倒。 被护着的石梦年，还有与之对面倒下的任有情，俱是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随着他们三人的倒下，其他人纷纷住手，神色各异地望着他们，仿佛天地都静止在一瞬间。 石梦年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救她的人会是吕继。 吕继趴在她身上，以完全保护的姿态。 石梦年望着鸽灰色的天空，喃喃道：“为什么救我，你不是对任南珣……你，不应该讨厌我的吗？” 在任南珣的墓前，吕继将心里最大的秘密都吐露出来，后来石梦年反复思考了很多遍，这才得出一个结论。 荒谬！ 吕继对任南珣那是非分之想，根本是荒谬！ 可这是怎么了，这个荒唐的人，竟然救了，他的情敌？ 石梦年想不通。 吕继轻轻呼吸着，在她耳边笑着。 似乎他想放声大笑，可他的声音太过阴柔，况且此刻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 “你听过，爱屋及乌这个词吗？” 爱屋及乌…… 被一剑刺穿心脏的任有情，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听到了跟随她多年的属下，会救她们的敌人的缘由。 “呵，哈哈哈……” 任有情仰头望着天空，不住地大笑着，可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她失去任南珣的时候，也失去了一个忠实的部下啊！ 她任有情要强了一辈子，在最后一刻原以为能拉着敌人同归于尽，没想到却败在自己人手里。 她曾想起，她说杨择从出生就是个错误。 不，她会成为任芳华的女儿，这从一开始才是个错误…… 笑声戛然而止，任有情断了最后一口气，瞪着不甘的双眼望着天空，仿佛在质问老天，何为宿命！ 宿命，就是到了死亡的这一刻，全部都结束了。 这边的两人，明明靠的这样近，却是各怀心事，心隔山隔海，隔着一个死去的任南珣。 吕继低低喘着，缓缓说着。 “他很爱你啊，石梦年，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嫉妒的一个人。” “我保护了他最爱的女人，到了地下，也不会没脸见他了。” 他笑着，仿佛生了几分暖意。 “你说，他会不会一感动，就看到了我的真心呢？会的，肯定会的。” “石梦年啊，你得好好活着，别太早过来，跟我抢男人……” 他语气轻松的，好像说了个笑话。 可石梦年，仿佛全身血液都凝结，什么都不想说。 她目光滞然，灰蒙蒙的天空中，仿佛出现一张温润儒雅的脸庞，那是任南珣在冲着她笑。 后背的衣裳，忽然被吕继揪住，颤抖着带了十足的坚定，连带着他阴柔的嗓音也有几分急促。 “石梦年！” 他低低喝着，声线沙哑。 “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把我葬在不老山下，离他近一点，可以吗？” 那种略带威胁的声音真是吕继的风格啊，可石梦年从这语气中，听出了乞求和卑微。 “我求求你，我只想，死后离他近一点，近一点……可以吗？” 吕继的喘气声变得更加急促，好像吊着一口气就在等她的回答。 半响，从他身下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好。” 一如石梦年简洁明了的口气，仅仅是一个字，便让吕继放心，因为他知道，如石梦年这样的女人，金口玉言。 “呵……” 吕继轻呵一声，手慢慢松开她的衣裳，强撑着的脑袋忽然变得无力，磕在石梦年的肩膀上。 吕继，终于又能见到他最爱的男人了。 吕继脑袋磕在自己的肩膀上的那一瞬，石梦年唇角微微弯起，露出淡然的笑容。 站在一旁的周策，旁观了他们这不老山三个弟子的恩怨是非，一时间五味杂陈，原以为石梦年冷硬心肠，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就在周策转身的一瞬间，他似乎瞧见了，有晶莹的液体从石梦年的眼角滑落。 呵，世上哪有绝对无情的人？ …… 不老山下，又多了两座坟墓。 吕继，任有情。 按照吕继死前的心愿，石梦年将他葬在了任南珣的旁边，离得最近的地方。 她把任有情埋在了吕继旁边。 而任南珣的另一边，则是留给她自己。 没有多长时间，她又来这里为同门下葬，细数这些过往，仿佛眨眼之间。 这次是周策跟着来的，吕继救了石梦年，她这么好也是应该的，可令周策不解的是。 他望着任有情的墓碑，偏头看着石梦年，“这个女人这么狠心，还不如把她扔在城外喂狼！你埋她干什么！” 石梦年看了任有情墓碑一眼，目光滑过吕继，落在了任南珣的墓碑上。 她脑海中回想着任南珣一次又一次为着白楚、他的亲人而委曲求全的画面，还有吕继说的那些话。 任南珣在乎他的亲人，所以愿意倾其所有，帮任有情，救任有情。 而吕继爱屋及乌，救了她。 她想，若她把任有情就那样留在那里不管，将来她死后，也会没脸去见任南珣吧。 爱他所爱，吕继之于任南珣如此，所以她石梦年，决不能输给他！ 至此，不老山下，已经葬了五个人。 当初朝气蓬勃的十六人上山拜师，如今已有五人身故，世事变化，令人难以猜想。 回到旧白楚皇宫中，杨妙已经请了宫中御医前来为杨婵诊治。 看到杨婵浑身伤痕，杨妙心疼得不得了。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二姐给的爱，便是在送亲的时候。 第二次，便是杨婵拿性命护她的时候。 杨妙自己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一向爱美的她，却毫不在乎，反而很喜欢。 因为这道伤，可以让她随时想起杨婵对她的好，让她心中暖暖，至少在这战火绵延的日子里，她知道自己不是孤独一人的。 为此，杨妙不眠不休地在身边照顾着。 杨婵的胳膊、肩膀都有深深的伤口，幸好都不是要害，保住了性命，在杨妙的照顾之下，也慢慢好转。 石梦年偶尔来看望，杨婵还在睡着，杨妙便跟她聊了几句。 她们两人之间，还有一个不怎么好说出口的联系——任南珣。 石梦年是他心中的爱人，可杨妙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妃。 人间游梦一场 第583章 是不是该救她了 提起任南珣，杨妙目光深深，笑望着石梦年。 “梦年姐姐，我和他什么都没有过。” 石梦年轻轻挑眉，闪过一丝讶色。 回想起那个和自己有名无实的夫君，杨妙只有赞许。 “他实在是个很好的人，跟我讲不老山上你们十六人发生的事情，跟我聊皇叔，聊你们每一个人。在他眼中，你们这十六个人都很好，我想，大概是善良的人，所见都是美好吧。” 杨妙看着她笑，“他待我像妹妹一样好，这样，你可以放心爱他了。” 无论生死，爱就是爱，永恒不变的爱。 就在这一天，玄轻三位大将军联手，攻破白楚皇城，将白楚彻底并入玄轻的版图。 好在赤焰前不久拿下了白楚几座城池，也算是分得一杯羹。 白楚被赤焰和玄轻瓜分，从这一天起，白楚国这三个字便从万古大陆消失。 赤焰，玄轻，将要角逐最后的胜利。 又是一年七月十六，白楚国陈易将军的忌日，杨择养父的忌日。 再次来到独秀阁，姐弟三人摆出香案，敬天敬地，拜过陈易。 十七年了，总算是为他报仇雪恨了。 杨择将白楚重新整顿，那些有能干的白楚大将，一律优待，广纳贤才。 身为战败国的旧臣，能得到新君主的赏识和重用，他们心怀感激之情，更加兢兢业业。 杨择任用贤才、善待百姓的名声远传在外，民心归附。 明如明思姐妹，原名为陈如、陈思，她们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当初都被任芳华一纸令下斩首了，只剩下杨择这个义弟，当年还叫陈战。 陈战，这也是后来，杨择向玄轻皇帝求来的封号，战王爷杨择。 一切有因有果，并非空穴来风。 对于这两个姐姐的归处，杨择耍了个心眼。 他声称这两人德才兼备，便给她们认了一个陈姓将军做义父，连姓氏也改了。 陈明如，陈明思。 这也算是，帮她们恢复了陈姓吧。 后来，还另起一座新府邸，将陈府给她们住，并封为郡主。 如此一来，陈家两条血脉，便算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世间行走了。 最初活下去的理由，便是覆亡白楚，为陈家、为自己报仇，如今这条坎坷之路，杨择算是走到了。 收复白楚后，玄轻上下喜气盈盈，免不了一番庆贺。 和朝臣们庆贺之后，他们这些关系要好的便留下来，又是一番笑闹。 好不容易等来这还算是光明的一天啊，任有情、任芳华死了，也算是给玉歌和杨昭报了仇了。 而杨妙还好好地活着，刘昀还倾心于她，两人经历了分别，更加难舍难分，如此，杨择大笑。 “择日不如撞日，妙儿，你父皇不在，皇叔便为你做主了。” 杨妙脸一红，可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听到杨择这句话，刘昀一时间愣住，没反应过来，“皇上，您……” 杨择执起一杯酒，勾唇浅笑，“刘驸马，你不愿意？那我就为妙儿举行一个比武招亲吧。” “别别！我愿意！” 刘昀急的站起来，听到大家哄然大笑，这才脸红不已，讷讷地坐下来，含情脉脉望着杨妙。 他挠了挠头，望着杨妙，“三公主，还是不要比武招亲了吧，我……我肯定输的。” 杨妙哭笑不得，怎么喜欢上这么一个老实的读书人。 给她们赐婚，大家都很高兴，杨婼不断地调侃着，气氛活络不少。 杨择煞有介事地说道：“婼儿，你年纪还小，皇叔还不打算让你嫁人，你再陪皇叔两年。” 正在玩得兴起的杨婼，听到这些话，脸红的像是柿子，咕哝道：“谁要嫁人了……” 可她那一双圆圆的眼睛，却时不时往石青寒那里看去，忍不住的微笑，仿佛想看看石青寒是什么表情。 可是令杨婼很惊讶，石青寒为什么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本是个玩笑，大家看到石青寒脸色冰冷，便都安静了下来，似乎不知道该怎样缓解这份尴尬。 石青寒噌地站起身，对着上座的杨择，很是敷衍地拱了拱手，“皇上，臣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他便拂袖离席，弄得众人看呆了眼。 这话说得没有规矩，也不讲半分人情。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好说上面那个是皇上，石青寒敢这样冒犯？ 再说他和杨择的关系不一般，那可是他未来的姐夫，就是看在石青衫的份上，他都不该对杨择这样无礼…… 石青衫…… 欢愉之时，大家忽然想起了那个离开很久的姑娘，石青衫。 这样高兴的时光，大家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姑娘还在敌国，为了玄轻死死扛着。 其他人都忘了，可为什么杨择似乎也忘了？ 你瞧杨择啊，和大臣们谈笑庆贺着，和朋友们欢乐玩笑着，仿佛他从不曾爱过那个姑娘。 不应该啊，绝不是这样的。 谁都见过，当初的战王爷是如何对待石青衫的，没有人敢说，杨择不爱她的。 大病初愈的杨婵，经历这些时日的生死沉浮，似乎也通彻了许多，她对于石青衫，也不是当初那样憎恶的态度了。 杨婵双手捧着茶盏，望向杨择，“皇叔，是不是该去救她了？” 站在一个非常客观的角度，杨婵知道，也该是时候营救石青衫了。 于情于理，于道义于交情，她们这些人是该去豁出命去救石青衫的。 可是，这一切都该杨择来发号施令的。 众人纷纷看向杨择，想说很多话，可都欲言又止。 杨择手里把玩着酒盏，眸光闪烁着琉璃色的光芒，明暗不定。 他淡淡的勾唇，抿起一丝薄笑，随即将酒盏举起，一饮而尽。 “是啊，该救她的。” 而后，沉默一片。 这个深夜，着一袭青衣的杨择，在更深露重之时，敲开了丞相府的小门。 这一次，他连窗户都懒得走了，直接从门上进。 守门的仆从瞧见他，正要高喊，却被杨择拦住了。 他说，他只想进来坐坐，谁也不要惊动。 于是，杨择慢慢走过丞相府的小路，路过正在沉睡的花花草草，如同石青衫从前那样，走回了她的院子。 从宫里回来，玉颜也才刚刚洗漱完，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出来透气，一转眼，便瞧见了墙头外路过的杨择。 她心一动，穿好了外衣便追了上去。 然而，像玉颜这样的人，是根本不会说什么话的，只是默默跟在杨择身边，随他去青衫院的房间里小坐。 进了石青衫的房间，杨择环视着这间房，笑意清浅。 人间游梦一场 第584章 心怀不轨 他坐了下来，倒了两杯茶，便不再跟玉颜有什么交流。 玉颜是同门，是玉歌的姐姐，还曾经给他治过伤，已经算是关系匪浅了。 所以杨择不能随便拒绝玉颜，就保持这样不冷不淡的关系，让玉颜自己心里明白过来。 对待女人，杨择是个谦谦君子，他更知道如何让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心死。 有温茶那个小丫头在，时常给这壶中添好了果茶，像是她家小姐还在的样子。 果茶的香甜在口中四溢，仿佛有细针似的东西，在杨择心上轻轻扎着。 没有痛彻心扉，却是绵延不断地隐隐作痛。 房间里时常换上新鲜的水果，果香味令人心情舒爽，却让杨择感觉到难以呼吸。 他的寝殿里也撤去了龙涎香，换上了时鲜的水果，换上了石青衫的习惯。 桌上放着算盘和账本，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都是那个小姑娘在灵活地剥着算盘。 呵，精打细算的守财奴…… 喜欢一个人太久，哪怕她不在身边，也会感觉到处处都充满着她存在的气息。 他似乎看到一切，和石青衫有关、无关的东西，都能想到石青衫。 石青衫不在的这段时间，尤其是在深夜梦醒的时刻，望着黑漆漆的屋子，杨择经常能感受到，那种痛到极致说不出口、思念到深处令人疯狂的滋味。 幸好有妙鸽，他还能得到石青衫的音信。 可每一次看到她传来的消息，刚抑制住的想念，就像是春天发芽的小苗一样，压不住地破土而出，疯狂生长，令他每想一次，心就疼一次。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坐上了皇位他才知道，世上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让人珍视，比如别人给你的信任。 朝中百官指望着他这个皇帝，能带着他们开创山河盛世。 玄轻上下的百姓，仰仗着他这个皇帝，能让他们过上太平幸福的好日子。 还有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朋友，若他为了私情，在没有绝对胜算的情况下向赤焰进攻，为他莽撞决定做牺牲的人，必定是那些人。 已经死了太多人，他承认他也染上了石青衫那个心软的坏毛病。 现在还不能去救她，还不是时机，杨择的理智告诉自己。 可是，他快要疯了，快要疯了…… 杨择笑着，再次倒了一杯果茶，将那些思念一饮而尽。 他只希望啊，他只希望他的小姑娘不要那么爱他，至少别像他这样爱到这个地步。 他的小姑娘啊，别这么思念他，他不想让她尝到思念成狂的滋味。 他真的，好想石青衫啊…… 喝了两杯，杨择不知怎么的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安静的室内，烛火幽幽，忽明忽暗，似乎有一丝诡异的气氛。 一直在旁边沉默相伴的玉颜，望着杨择的侧脸，那种爱恋和思念这才从目光中无所顾忌地流露出来。 若不是她给果茶里加了些东西，杨择怎么会轻易睡着呢。 她没有别的意思啊，她只是想好好看看杨择，就这样，只有她们两个人，再好好跟杨择共处一下…… 她趴在桌上，看着沉睡着的杨择，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说不出口。 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为什么他的眼里只有石青衫呢。 她也曾想过，自己比石青衫差在哪里，石青衫比其他女人好在哪里，可是她想不通。 论美貌，石青衫比不过石成欢墨清雅之流。 论才智，她玉颜、酒忘忧也不差。 论魄力，杨婵怕是比得上三个石青衫。 所以，杨择到底喜欢石青衫什么呢？ 或者，杨择为什么从不曾回头看看她，这世上还有她的存在…… 这种暗生的情愫在心中经过日积月累的发酵，疯狂地生长着，快把她自己都逼疯了。 玉颜双手撑在桌子上，弓起身子凑近了杨择的侧脸，慢慢低下去。 她的心在不住地狂跳着。 她想，就这一次，就给她一次亲近杨择的机会…… 哐当！ 门被猛然推开，随之传来的是一声娇喝。 “你干什么！” 这一嗓子十足地亮，却没有吵醒被下药的杨择。 玉颜的心咯噔一颤，转头一看，是石红绡。 石红绡怒气冲冲地走来，看了眼杨择后，冷笑着指责道：“如果我不进来，你打算干什么？偷香窃玉吗？” 玉颜直起身子，面色冷静地别过脸去不看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就是这副淡然疏离、高高挂起的样子，让石红绡气得不行。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啊，凭什么还这副模样？ “玉颜，上一次我就警告过你，没想到你屡教不改！” 石红绡越说越气，手都在发颤，简直就像是正室夫人对待小妾那样的气派。 但是，这在石红绡看来，比那更严重，眼前这个可是她妹妹青衫的男人啊！ 在青衫不在的时候，她决不允许有任何女人觊觎杨择！ 在说话的时候，石红绡发现杨择怎么也吵不醒，这才明白是玉颜给他下了那些下三滥的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更可恶的是，玉颜还淡淡回了一句，“三小姐，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石红绡能让她？这才放出狠话来。 “我妹妹之前敬你为客人，所以我才容你这么久，更看在玉子熙的面子上，上次我不跟你计较，可是玉颜你得知道，我妹石青衫不是好欺负的人，我石红绡更不是！” 石红绡声音压低，冷冷看着她，“如果我再发现你对皇上心怀不轨，你就别怪我狠心！” 玉颜似乎有几分不屑，转身就出门。 在踏出房门时，石红绡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你再敢犯，我一定会把你的龌龊心思告诉皇上，你也不想，让你最爱的人厌恶你吧？” 风月老手石红绡，她实在太知道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了，所以能一下子抓住玉颜最在乎的是什么。 玉颜不是想暗恋吗？那么她就将那些暗生的情愫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玉颜无法再在杨择面前抬起头来。 玉颜的身子轻轻一颤，头也不回地走出青衫院。 看到玉颜走了，石红绡这才气呼呼地摇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一瞟，看到昏睡的杨择，便立刻将茶水倒了。 谁知道玉颜是不是在这茶水里下了什么呢。 石红绡看着沉睡的杨择，深深地叹了口气。 刚才那些话，她当然是说气话的。 就算是看在玉子熙的份上，她也不可能毁了玉颜唯一的幻想，只不过是吓唬吓唬玉颜，让她有所收敛罢了。 不过眼前的杨择，实在是太好了。 青衫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姐姐可帮你看不住了！ 石红绡又忍不住深深一叹，走出了房间关上门。 人间游梦一场 第585章 从未想过对你动手 远在深宫之中的石青衫，她是通过任灵兮才知道白楚覆亡这件事的。 这一天，任灵兮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还带了许多人手，来的猝不及防。 石青衫刚午睡起来，听到动静后这才穿鞋，任灵兮已经冲进来了。 那张妖娆美人脸上的怒意毫不掩饰，伸手一指，“把她抓起来！” 两个嬷嬷立刻上前，如意怎么拦也拦不住。 唐念白对石青衫的好，这宫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嬷嬷们似乎也有忌惮，手脚都放得很轻，只是按住了石青衫的肩膀。 石青衫丝毫不畏，淡笑抬头，“任贵妃，今天又是为什么？” 她知道自己身怀有孕，便也不想激怒任灵兮。 “为了什么？” 任灵兮冷笑一声，走到她面前来，冷冷地逼视着她，愤怒的目光中似乎隐约闪烁着水光。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帝王书的秘密？” 在赤焰的这几个月，任灵兮威逼利诱，却从来没有用这样直接了当的语气逼问过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石青衫垂下眉眼，十分镇定地笑着，心中却在飞快地思忖着，究竟是什么会惹怒任灵兮。 任灵兮今天这个状态，实在是太奇怪了，难不成是在唐念白那里碰了钉子？ 不应该啊，照任灵兮的性子，她怎么会因为这个哭呢。 难道……是白楚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石青衫只觉得想法太大胆，没敢细想下去。 “任贵妃这不像是求人该有的态度吧？若你愿意坐下来跟我好好叙叙旧，没准儿我能透露个一星半点给你……”石青衫抬眸笑着，想套她的话，“贵妃这是碰上什么事了，太着急的话，对身体可不好。” 任灵兮太阳穴上，隐隐现出青色，似乎愤怒到了极点，她咬牙冷笑道：“石青衫，别在这儿耍嘴皮子，你男人对我们白楚的所作所为，我对他无能为力，但再怎么样，也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杨择对白楚的所作所为？ 看任灵兮这个快疯了的状态……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一丝雀跃，难不成，是杨择把白楚给灭了？ 心里还没顾上高兴，任灵兮掐住了石青衫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出帝王书的秘密，我留你和你肚子里这块肉一命，否则……” 细嫩的手指掐在石青衫的脸颊，染了红蔻丹的指甲都快嵌进她的脸庞，任灵兮的目光似乎有一丝疯狂和狠厉。 看来，白楚是真的亡了，由此逼急了任灵兮。 正不知如何应对之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闯进来，为首穿着鹅黄色长衫裙的女子，拽着任灵兮的手腕，就将她甩到一边去。 唐婉然厉声骂道：“任灵兮！是玄轻吞并了白楚，是师兄灭了白楚的，你来为难她干什么？” 自从进了这赤焰皇宫，任灵兮很少见唐婉然会这样对她。 任灵兮冷笑着，“真是墙倒众人推！白楚刚完了，皇后娘娘就要来整治臣妾了吗？未免也太性急了！” 她狠狠推开唐婉然的手。 宫女将石青衫扶好，唐婉然护在她身前，与任灵兮对视着，“你要搞清楚，你我三国的是非，和石青衫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任灵兮尖叫道，她指着石青衫，高声质问着。 “她手握帝王书，一旦我们放了她，她一定会去助杨择一臂之力，白楚已经没了，你想眼睁睁再看着赤焰也折在杨择手里，我们都死在杨择手里吗？” “唐婉然，你是不是太傻太天真了，你忘了你是赤焰公主的身份吗？你以为这个女人还会把你当朋友？” 在场的人有几十个，可蔷薇阁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此刻他们不是皇后、贵妃，只是不老山上那几个普普通通的女弟子，她们以平等的身份来争辩是非。 可这些是非，没有定论。 任灵兮胸口一起一伏，眼圈泛红，看来白楚的覆亡对她的刺激不小，因为石青衫从未见过任灵兮的失态。 唐婉然似乎有一瞬的失神，态度格外强硬。 “就算是这样……”她深吸一口气，“我不会伤害她的，也不会允许你来伤害她和孩子。” 那一瞬，石青衫的心被触动了。 此时白楚被玄轻拿下，天平的两端已经不平衡，向玄轻倾斜着。 若唐婉然狠狠心，用她来威胁杨择也好，对她严刑拷打逼问帝王书的下落也好……可是唐婉然没有。 她们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从前对彼此的真心。 任灵兮笑了，愤怒到极点，笑出了泪花。 她冷声说道：“唐婉然，总有一天会因为你的犹豫不决，赤焰会遭逢和白楚一样的下场！” 啪！ 唐婉然反手扇过去一巴掌，打得任灵兮嘴角流血。 众人都震惊了，似乎从没有见过这样无情的唐婉然。 任灵兮捂着脸，不住地笑着，满眼愤恨。 她知道，刚才那句话触碰到了唐婉然的底线。 赤焰这片土地啊，是唐念白和唐婉然的坚守，他们宁愿牺牲自己也决不允许有人来冒犯。 任灵兮淡淡看过去，只见唐婉然浑身隐隐发颤，气得说不出话来。 任灵兮笑，幽幽说道：“就算白楚亡了，赤焰也绝不可能就这样随便抛弃我，你们知道的，我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对吧，呵呵……” 笑声幽幽，任灵兮离开了蔷薇阁。 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气慢慢消散，唐婉然这才怔怔然地坐了下来，失神半响，才看向石青衫。 “你没事吧。” 石青衫望着唐婉然，目光似乎有一瞬的心疼。 “婉然，你真的没有想过，对我动手吗？” 唐婉然那双迷惘的眸子渐渐清晰，望着石青衫。 “没有。”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很坚定。 正如任灵兮所料想的那样，唐婉然她们放过石青衫，可玄轻不会放过赤焰。 一进了八月，玄轻就接二连三地对赤焰展开了攻势。 杨择手下的几员大将，全都被派到四面八方向赤焰进攻，几乎是围起来打的架势。 石青寒和石梦年两姐弟一道，周策和杨婵一道，分成两队向赤焰发起进攻，没有多少日子，就攻下大大小小的城池，捷报连连传回般若城。 人间游梦一场 第586章 献毒计 对于外界的情况，石青衫一无所知，全凭赤焰宫人的反应才知道。 最近一段时间，石青衫经常瞧见赤焰宫中有许多大臣频繁进出，匆匆忙忙，神色凝重。 她再向如意侧面一打听，得知是赤焰连连失利，让玄轻占了上风。 而最近一段时间，唐婉然也没有再露面，如意说，皇后更不得闲，一直在为战事奔走。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石青衫经常就在想，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疯疯癫癫的丫头唐婉然，竟然也会变成这样一个忧国忧民的皇后呢？ 谁有能想得到，当初不老山上的十六个弟子，会成为这天下纷争的主导，非要在沙场之上拼个你死我活才算完呢？ 很多事情，命运早已注定，只是你没想到。 宫中这个凉亭，似乎成了石青衫的专属。 已经入秋了，天气不比夏日，如意给石青衫披了件外衣。 石青衫抓了把食儿，随手洒进池塘里，随意笑说道：“夏天里我来这儿喂鱼，任贵妃还来找我的麻烦，怎么这些日子，又很久不见她了？” 身边这些小宫女，都很亲近石青衫，听她带起话题，便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贵妃娘娘最近在陛下那儿受了气，顾不上来找姑娘您的麻烦这多好！” “受气？”石青衫佯装惊讶，转过身来，“陛下对贵妃不是很好吗？因为什么才会受气呢？” “奴婢也只是听书房里伺候的小太监闲聊过，贵妃娘娘为陛下出谋划策，似乎是想用很极端的法子，帮咱们赤焰赢了玄轻，可陛下不同意，贵妃就跟陛下呛了起来，惹怒了陛下。” “是呢，奴婢听说，陛下还打了贵妃娘娘，到了还是没采用娘娘说的法子。” 宫女们瞧着任灵兮平时总欺负石青衫，便想将任灵兮遭逢的不痛快告诉石青衫，好让她心里舒坦些。 石青衫心中似乎有点震撼，唐念白竟然还出手了，那任灵兮到底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主意，惹怒了他。 “那陛下的脾气，当真是不太好啊，这贵妃献计也是出于好心，”石青衫叹着，“贵妃的聪慧我是领教过的，陛下怎么会拒绝呢。” 如意立刻就解了石青衫的疑惑，“贵妃娘娘智慧无双不假，可她所说的主意，是让咱们赤焰军带着化骨粉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或者再把瘟疫散播到玄轻军队中，陛下仁心善良，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小宫女们对唐念白都很敬重，“是啊，咱们陛下是少见的好君主，他想争天下，那是想让天下臣民都过上好日子，才不会不把玄轻人不当人看呢。” “说的是，连玄轻皇帝都能对白楚子民一视同仁，咱们陛下又怎么能用那些下三滥招数，这不是输给玄轻皇帝了吗……” 原来如此，石青衫心中瞬间明了。 若按照任灵兮所言，那战争赢的轻而易举。 可她说的那些毒计，历朝历代的仁君都不会这样做的。 得了天下，失了民心，到时候也一定长久不了。 任灵兮求胜心切，恨不得快点让玄轻战败，好为白楚一雪前耻。 可唐念白也主战，他是想堂堂正正的赢，让天下人都服气他们赤焰，而不是以那样狠辣的手段。 这便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点了。 有唐念白在这儿，石青衫倒是可以放心了，至少玄轻不会平白遭逢那样恶毒的攻击。 不过，任灵兮会善罢甘休吗？她身边不是还有…… 心中正在想着，石青衫便瞧见一个黑斗篷从不远处假山后面走出来，看起来是刚进宫。 黑斗篷一路走过去，宫人便请安问好，都尊称一声，“玄机真人。” 石青衫凝眉，似乎想透过那黑色斗篷瞧清楚这玄机真人的真面目，可都无果。 玄机真人脚步微定，缓缓回过头来。 石青衫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种被人发现的心虚之感。 可那黑色斗篷罩着脑袋，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石青衫心里嘲笑着自己，根本没有对视上啊，这么怕他干什么。 但她还是别开了眼睛，心不在焉地看着游鱼。 余光瞥见如意她们朝着那玄机真人作揖之后，她感觉身后那道火辣辣的目光慢慢淡去，心里的紧张之感这才消失。 状似无意地回头一看，才发现玄机真人离开了，她轻吐了一口气，心里却越发沉重。 有这个玄机真人在，任灵兮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玄轻可谓是稳步前进，不过就在这个过程中，杨婵周策这一队似乎状况百出，有时候差点贻误战机。 周策曾在赤焰边境、白楚边境这两处军营里，都担任过主将，一切都由他一个人指挥，因此顺风顺水，没人跟他顶撞，可杨婵来了就都变了。 要知道，杨婵在皇宫之中，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二公主，没人敢跟她商量或者是反驳，就算到了军营里，一切也都得她来做主。 杨婵素来大胆，对于行军打仗之事也采用冒险的方式，每次她发布的命令虽然效果都不错，但看起来胜算不大。 对于打仗而言，这样的风险应该尽力降到最低。 周策深谙其道，因此不满杨婵的命令，独自先下令。 等杨婵发现了，便立刻推翻周策的主张，两人因为这些事儿，争执了很多次。 可退一万步来讲，杨婵为上，周策为下，所以大多数时候，周策都得忍气吞声。 这倒是也罢了，杨婵言辞犀利，几乎让周策在士兵面前颜面扫地，简直是丢人！ 终于有一次，周策忍不住了，把杨婵单独叫出营帐来想好好谈谈。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立刻吵了一架。 杨婵不屑，周策不服，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杨婵那可是在不老山练过的， 不是一般的女人，没过几招，周策就落了下风。 周策的双腿被杨婵别住，双手也被攥住，再看杨婵得意和嘲讽的脸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他心里那叫一个火！ 或许是心里的怒火，把他弄得火烧火燎的，脑袋都不清醒了，做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抬头亲了上去。 感觉到唇上的触感时，两人具是一愣，下一瞬，周策就被狠狠暴打了一顿。 这一顿胖揍之后的结果就是，杨婵再下什么冒险的命令，周策都全听她的，没有一点意见。 啧，怎么回事呢，大概是心虚吧！ 人间游梦一场 第587章 孩子的生死 周策和杨婵这边统一了意见，石青寒和石梦年更没有问题，两条线顺利地往赤焰内部推进，大有直捣黄龙的气势。 …… 玄轻一路稳进，赤焰人心惶惶。 石青衫已经很久没见过唐念白、任灵兮这些人了。 这天收拾完床铺，如意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 “姑娘，奴婢有一件事，很想告诉姑娘……” 看她这么为难，石青衫便不愿逼她，“如果不能说，那你放在心底就好，我不会怪你的。” 石青衫对她们这些下人一直很好，若此时不说，如意这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便咬咬牙，直接说了。 “姑娘，奴婢从御前伺候的太监那里听说，任贵妃娘娘对陛下建议，拿您当做人质，去玄轻皇帝那里谈判，好保住赤焰的平安。” 赤焰最近连战连败，上下的人都清清楚楚。 若是任灵兮不提出这种建议，石青衫才会惊讶，她笑，“那陛下答应了？” 如意使劲摇头，“陛下对姑娘的心意，姑娘是知道的，怎么会答应呢？” 石青衫只觉得如意这个小姑娘可爱，唐念白对她的心意是什么呢？如意不清楚的。 或许唐念白有四分真心，可还有六分都是利用，怎么能算是心意呢？ 唐念白和唐婉然都知道她宅心仁厚，期盼着有一天她能同情心大发，顾惜着从前的情义，好把帝王书的秘密吐露出来。 可他们却忽略了，他们变了，她也变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如意很喜欢石青衫，也不想让她出什么事，担忧道：“姑娘，您想想办法，看看是求求皇后娘娘还是去求求陛下……” 不过石青衫倒是很欣慰，她只要知道，玄轻一切都好就行。 至于唐念白他们究竟会怎么做，等待他们凭心而为吧。 已经是八月底了，石青衫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她自己计算着，孩子应该快要生了，只不过她也有一件事放不下。 她一直在等待着，妙鸽的再次到来。 隔了这么长时间，杨择怎么也该给她来一封信的，可是已经好几个月了。 这天晚上，石青衫口渴难耐，自己慢慢挪着下来喝了口水，这便又习惯性地推开窗子，朝着漆黑的夜空望着。 她只瞧见星子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怎么也没有她期待的妙鸽到来。 正打算关窗子，却瞧见夜空中一个白影越放越大，朝着她这里飞来。 妙鸽！ 她心中顿时惊喜万分，接了妙鸽进来。 纸条上的画依旧那么小心谨慎，只传达了一个意思—— 万望珍重，等我接你。 石青衫捂住嘴，欣喜到落泪。 终于让她等到了，杨择要来接她了。 “呃……” 忽然一阵腹痛，弄得石青衫差点站不稳脚，她慌忙扶着身后的墙，让自己站好。 阵痛的感觉犹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令她疼得快要弯下腰来。 恐怕是要生了。 石青衫咬紧牙关，勉强推开窗子，将妙鸽送了出去。 她浑身都太过紧张，那张纸条已经被她揉皱。 她扶着墙，慢慢走到桌子边，点燃了烛台。 此时，她的额头已经冒汗，肚子里传来的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感，令她弯腰趴在桌边。 她颤抖着伸出手来，将纸条放在烛火上。 安静的房间中，有纸条燃烧的沙沙声，她看着这纸条燃烧为灰烬，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桌子边坐了下来。 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耗尽了她的力气。 石青衫伏在桌子上，潮湿的额头埋在臂弯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随手抓了一个杯子，用力地敲打着桌面。 “来人！来人……” 听到房间里有动静，如意她们很快就进来了，看到石青衫座椅下的一滩血迹时，都大惊，慌忙叫人过来接生。 万幸的是，早在两个月前，唐婉然就已经把接生的东西和太医都安排妥当，就住在宫里。 全都安排好之后，如意这便赶紧去通知人。 躺在床上，石青衫感觉到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全部的神经都集中在下腹，疼痛快要将她撕裂一般。 她浑身被汗水湿透，低低地呻吟着。 这位是女太医，一直在教石青衫如何调整呼吸，好让她生产。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石青衫好像连呼吸都不会了，总觉得自己在憋气。 如意在一旁干着急，时不时拿着热毛巾，只能给石青衫擦擦汗了。 就在手忙脚乱之际，蔷薇阁迎来了今夜的第一个客人。 任灵兮！ 如意她们一看，全都傻眼了。 她们的确派人去通知了，可只是通知了唐念白和唐婉然，为什么最先到的人是任灵兮？ 皇宫上下，恐怕没有人比任灵兮更关心石青衫的动向了，她是派人在附近盯着的，所以最先知道。 当任灵兮看到石青衫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时，笑容越发灿烂。 她一步不停地走到床边，如意更是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贵妃娘娘，这里血腥，您还是……” 任灵兮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她身边的一个宫女抬手便甩了如意一个巴掌，其他人便更是静悄悄的。 女太医请安之后，正想继续帮助石青衫生产，却听到那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下去。” 女太医也是一愣，看了眼如意高高肿起的脸颊，便赶紧退到一边。 皇后让她在这里接生，可贵妃也是主子，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隔了一会儿，石青衫感觉没那么疼了，那种痛感是一阵一阵的，而不是持续的。 此时正是清醒的时候，石青衫满头大汗，低喘着看向任灵兮。 任灵兮红唇一扬，“生孩子，很疼吧？” 石青衫实在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一双浮着水雾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任灵兮。 任灵兮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脸，那种笑容是近乎诡异的妖娆。 “如果你再不说出帝王书的秘密，我就能让你，难产而死……” “若是让师兄知道，是你的原因，才害死了你们的孩子，他会怎么想？” 那一字一句，好像是刀子一样插进石青衫的心口，比身上的疼痛更甚。 任灵兮一直都清楚，石青衫为了这个孩子可以委曲求全，忍辱负重。 所以，任灵兮一直都在等待这样一个好机会，好让她一击毙命。 确实如此，任灵兮找到了她的软肋，让她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不说，害了孩子。 说，任灵兮会将拿她和孩子去威胁杨择吧。 心中是两难，腹部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令石青衫疼得呻吟出声。 任灵兮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放大，“你孩子的生死，全在你的一念之差……” 人间游梦一场 第588章 女儿 石青衫快要忍不住这疼痛，真想去死啊。 可她不能死，哪怕是为了孩子，她也要活着，把孩子生下来…… 石青衫已经非常疼痛，正是意志最容易动摇的时刻，任灵兮噙着冷笑，就那么一直盯着她。 在宫人看来，这着实是一副令人惊惧的画面。 石青衫疼到脸部扭曲，大汗淋漓，她缓缓抬起手，指着任灵兮，“你，你……” 任灵兮很是期待，仿佛石青衫下一句话，便要说出了那个惊人的秘密。 可一道樱色身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拽着任灵兮便啪啪两个巴掌打过去，毫不留情。 “你个疯子！她在生孩子，你就这么没人性！” 进来蔷薇阁之前，唐婉然就已经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一进来便怒气冲冲地甩了任灵兮两个耳光。 接着，唐婉然给女太医使了个眼色，女太医赶紧擦了擦汗，上前继续为石青衫接生。 疼痛从小腹处蔓延到全身，疼得石青衫几度快要失去意识，模糊之中，她听到那两人在争吵。 任灵兮没有武功，被唐婉然甩了两个巴掌也还不了手，她也毫不在乎这两个巴掌，只是冷笑着，眼中隐现疯狂之色。 “我没有人性？你要想清楚，错过这个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把帝王书的秘密吐露出来的，她平平安安的，杨择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向赤焰进攻！” “等赤焰灭亡的那一天，你唐婉然就是赤焰最大的罪人！”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让唐婉然都隐隐颤抖，不知该说什么。 “你滚出去，你滚出去！”唐婉然指着门口，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生死关头，石青衫就是她的朋友，不为其他利益。 任灵兮重重拍了一把桌子，声音高了几倍，“唐婉然！你不敢动手，那这个恶人由我来做就好！” 说罢，任灵兮一招手，几个壮实男人都冲上来。 唐婉然大惊，眸光暗下来，露出几分狠色，“本宫在这儿，你们谁敢动手！” “谁不动手，本宫现在就赐死！”任灵兮立刻叫嚣着。 众人皆知，任贵妃比婉然皇后狠心地不止一点点，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继续朝石青衫冲过去。 “谁敢动手！” 一道沉着有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立刻喝止住了男人们的侵袭。 一屋子的人纷纷跪下来，“陛下！” 唐婉然亦然低头行礼，放松了一口气。 唐念白总算赶过来了。 唐念白扫了那些找事的人一眼，沉声道：“退下！” 男人们不敢多言，立刻退下，只剩下任灵兮一人。 任灵兮扬起头来，据理力争，“陛下，这是最后的机会，难道你和皇后一样妇人之仁，要顾念什么可笑的友情吗？” 唐念白不接茬儿，任灵兮更加过分，“呵，或者陛下对这个有夫之妇，还有更深厚的感情？” “任灵兮！”唐念白猛地转头，凝视着她，“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任灵兮失声尖叫，似乎有种发狂的失控，“陛下，我当初嫁过来，不正是为了助赤焰一臂之力，好打败玄轻吗？有一个轻而易举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为什么你们都退缩了？” 任灵兮指着床上的石青衫，手都在颤抖着，“石青衫她一心向着杨择，向着玄轻，你们想等她心软，等到死都不可能！现在逼她，一定可以……” “任灵兮！” 唐念白呵斥一声，冷冷地望着她，“出去。” 任灵兮怔然，看到唐念白和唐婉然坚定地挡在自己面前，千防万防就防着她一个人。 可她呢，还想把眼前这两个人看做同盟，她可真是一厢情愿，呵，可笑！ 任灵兮连连笑着，仿佛有无限的愤怒都无处发泄，跌跌撞撞地出了蔷薇阁。 待任灵兮一走，他们赶紧走到床边。 唐婉然拦住唐念白，“我来看着她吧。” 石青衫仍在痛苦的低吟着，唐念白看了她一眼，目光变得暗淡，随即沉默着走出了门。 唐婉然站在一旁看着，光是焦急，却也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女太医也急得满头冒汗，看着石青衫使不上力气，只能干着急。 “姑娘，使点劲儿，用点劲儿，孩子才能平安出来。” 女太医不住地安抚着，还教石青衫如何呼吸，慢慢使上力气。 石青衫只感觉一片昏天黑地，她唯一的感觉就是疼痛麻木，完全用不上力气。 折腾了很久，石青衫都快昏过去了，女太医也心急如焚，看向唐婉然。 “皇后娘娘，姑娘根本使不上力气，她快没有求生的意志了……” 受了任灵兮方才那个惊吓，石青衫怕是死，也不会受他们的威胁吧。 唐婉然沉默片刻，随即拿过如意刚熬好的参汤，给石青衫慢慢喝下去，轻声在她耳边说着。 “青衫，你不想回到杨择身边了吗？” 杨择…… 石青衫轻轻拧眉，模糊的意识似乎在慢慢被拽回来。 “杨择知道你生下了你们的孩子，该有多高兴？” “等战事平定，等天下归一，等春暖花开的日子，你和孩子，师兄，表哥，我和婉柔、姜风眠，还有其他同门师兄弟，我们一起回不老山去玩。” “到时候，四位师父肯定很稀罕这个小徒孙，我就在咱们文院，给他做桃花糕吃，你说，好不好……” 唐婉然轻声说着，眼前全是幸福的画面，她笑得越发灿烂，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中滚滚落下。 她实在是，描摹出了一个美好的幻梦啊！ 说话的时候，唐婉然一直握着石青衫的手。 石青衫手心全是湿汗，忽然唐婉然感觉到手被狠狠的攥紧，就见石青衫面色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地长喊了一声—— 孩子的啼哭声，与石青衫的渐歇的嘶哑声交杂在一起，还有女太医颇为喜悦的声音。 “生出来了，是个女儿。” 汗水湿了几层床单，极致的疼痛似乎令石青衫浑身麻木，在听到女儿那两个字时，她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她眼前渐渐模糊，手上轻轻握了握唐婉然的手，声音干涩低哑。 “婉然，谢谢……” 这才昏了过去，陷入了安然的黑暗。 见到哇哇啼哭的孩子时，唐婉然也是一喜，擦掉眼泪。 她刚看了孩子一眼，听到石青衫昏迷之前那一声谢谢时，唇边欣喜的笑容，慢慢淡去颜色，只留下一抹苦涩。 人间游梦一场 第589章 最狠的一刀 浑身困乏无力，她只觉得身体和灵魂都分开了似的。 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等醒来时，却是一个明媚的清晨。 石青衫缓缓睁开眼睛，不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浑身乏力。 她转了转眼珠，一侧脸就看到如意在忙活着。 “如意……” 她张了张嘴，轻声唤道。 “姑娘，您醒了。” 如意十分惊喜，赶紧端了杯水来，扶着石青衫慢慢坐起来，喝了一杯水润嗓。 喝水的时候，如意还笑说着，“姑娘，您的女儿可漂亮了，大大的眼睛，笑得时候像是小月牙，甜甜的样子，跟您特别像……” 一杯水喝下，石青衫感觉干涩的喉舌也好多了，她虚弱地一笑。 “孩子呢？抱过来让我瞧瞧。” 只见正在微笑的如意，脸色立刻僵了不少，她躲躲闪闪的，似乎想去放杯子。 石青衫一把抓住了如意的手腕，望着她，“如意，孩子呢？” 如意都快哭出来了，不过还是强笑着，“姑娘您别着急，您不是睡过去了吗，皇后娘娘就先把小姑娘抱去照顾了，您和皇后娘娘关系好，她会对小姑娘好的……” 还没等如意说完，石青衫已经颤抖着掀开了被子，穿衣服穿鞋。 如意怎么阻拦，都挡不住石青衫要去找唐婉然的步伐。 她非常清楚，在这种时候，唐婉然要把孩子抱走是什么意思。 或许唐婉然不会像任灵兮那样狠毒，可也绝不会是不老山上那个唐婉然的！ 当石青衫不顾一切地冲进皇后寝殿时，见到唐婉然坐在那里，轻轻晃动着旁边的摇篮，笑着逗弄摇篮里的孩子。 那些血脉的牵连，似乎令石青衫发了疯似的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可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主动过去。 见到石青衫过来，唐婉然笑容微凝。 如意她们几个赶紧行礼，“皇后娘娘，奴婢……” 唐婉然轻轻一笑，“没事。” 随即，唐婉然对石青衫招招手，“青衫，你看看，你女儿长得多可爱。” 石青衫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表面如同一汪枯死的湖水，波澜不惊。 她缓步走过去，不喜不笑，没有任何关于情绪的表情。 但是，当她看到摇篮里那张稚嫩可爱的婴儿笑脸时，强自在心中竖起的心墙轰然倒塌，心都化了。 细嫩的皮肤，绒绒的毛发，大大的眼睛眨巴着看她，嘴角总是翘起来，露出和杨择一般的笑容。 那是她的孩子，她和杨择的孩子…… 不管心中再怎么样震撼，石青衫都不会喜形于色，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唐婉然看着她，淡然地笑着，从摇篮里将孩子抱起来，递到她的面前。 “这孩子太乖了，除了出生的时候哭过，其他时候都是笑眯眯的，真是讨人喜欢。” 见石青衫不动弹，唐婉然就将孩子直接塞进她的怀里。 石青衫忙将孩子抱稳。 真真切切感觉到孩子的温度，孩子奶香的气味，这令石青衫有种想哭的冲动。 孩子躺在她的臂弯里，笑得咧开嘴，两只白白的小手时不时还摸到了她的脸颊。 石青衫轻轻摇着，在看到孩子的时候，母爱被瞬间激发出来。 她想把孩子养大，教她很多东西，告诉她，她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父亲，一直看着女儿长大…… 可她都忍住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掩藏起来，只有轻晃的动作。 “青衫……” 唐婉然叫了一声，笑声轻轻，透着些微苦涩。 石青衫一直低着头看女儿，虽然没看唐婉然，也想象得出她是什么表情。 “青衫……”唐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状似轻松地说道：“女儿生出来了，你应该好好把她抚养成人的。” 石青衫没有吱声，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脸颊。 唐婉然的笑声凉凉的，她捏紧了拳头，几乎将长长的指甲扣进了手掌心，终于说出了那句狠心的话。 “青衫，你说出帝王书的秘密，你就能带着你的女儿，回玄轻……” 石青衫缓缓抬头，望向唐婉然，唇角轻轻上扬。 “否则呢？” 唐婉然笑不是笑，哭不是哭，表情挣扎又为难。 “否则，你的女儿放在我这里，我也会好好善待她，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 这就是说，唐婉然还是要用女儿来威胁她了？ 不打不骂，唐婉然却是让她们母女分离。 明知道石青衫重情重义，更别说这是她亲生的女儿。 果然啊，最狠的一刀，绝对是最亲的朋友赐予的。 石青衫抿起唇角，淡然微笑，“你早就想好了，会有这一天是吗？” 此时，石青衫的双眼仿若阳光一般，令唐婉然低下头，不敢直视。 任灵兮那些狠辣手段，或许真的会把她逼急了，一尸两命就交代在这里。 可唐婉然偏偏让她生下来，用骨血亲情逼着她不得不开口。 真朋友，真朋友…… 这下，石青衫必须就范了。 唐婉然心中愧疚的情绪万千，恨不得跪下来给石青衫磕个几百个头来赎罪，可时候还不到。 等到赤焰真正胜利的那一天…… 心中正在自责，也在等待着石青衫服软，可是，石青衫却做出了一个令唐婉然都震撼无比的决定。 听到唐婉然的威胁之后，石青衫再也没有看过女儿一眼，就直接把女儿递到了唐婉然眼前。 她还听到了石青衫的声音含笑，“皇后帮我养女儿，是石青衫莫大的福分。” 唐婉然惊诧地抬头，石青衫已经将女儿塞进了她的怀里，含笑的双眼没有一点留恋。 反倒是那个孩子，两只小手抓着石青衫的手指，咕咕叽叽地笑着。 石青衫抽出了手指，后退两步，对着唐婉然作揖行礼。 “皇后娘娘，如果没事的话，民女就先退下了。” 说罢，石青衫头也不回地转身。 不是要比心狠吗？ 你唐婉然狠得下心枉顾我们之间的情谊，那我石青衫就能更狠。 连孩子都不顾了，你还要拿什么威胁我？ 刚踏出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压抑不住的低泣声。 人间游梦一场 第590章 对我儿子的娘好点 唐婉然搂着孩子，哭得不能自己，她的声音从未如此软弱，令石青衫听了都会心碎。 “青衫，这次赤焰真的要完了，我是真的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所以连最后的伪装都没有了是吗？ 她们之间的友情、往日在不老山上学会的生死大义、还有她们所坚守的良善，如今全都泯灭了是吗？ 唐婉然，你不要你的良心了是吗？ 石青衫揩去眼角的泪水，仰起头来直视太阳刺眼的光芒，缓步踏出寝殿。 不能直视的阳光和人心，呵。 不要良心的不只是唐婉然一个人，她也算一个。 方才女儿抓着她的手指时，她的心都要碎了，可还是毅然决然地推开了女儿。 为了玄轻生死，她连孩子都可以不要了。 所以，在这场盛大的博弈之中，没什么对错，只有选择。 赤焰皇宫这个没有由来的姑娘，忽然生了个孩子，而且被优待，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到了玄轻，传到了杨择的耳中。 他们分别的时间太久了，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变成不确定。 连石红绡都有几分担心，“从前听青衫说起过，她似乎喜欢过尚王爷，这个孩子该不会……” 包括杨婼、杨妙，无一不认为这孩子就是唐念白的，否则为什么唐念白还没有用石青衫和孩子做文章呢？ 总而言之，大家没有一个是将孩子和杨择相联想的。 沉寂了好久的杨择，终于耐不住了。 玄轻皇帝杨择，亲自带着精兵强将，赶赴赤焰皇都。 杨择出征这一消息传到赤焰来时，皇都的百姓、大臣全都闻风丧胆，吓得要死。 很多百姓开始每天哀嚎着、哭丧着，说赤焰真的要完了。 当杨择出发的同时，唐念白也决定要出征，和杨择正面对抗。 玄轻、赤焰两国的皇帝，要在战场上交锋，很多人都预测着，这一战之后，天下的归属便有了定数。 在杨择出征前，还有一个小插曲。 玉颜主动请缨，要随出征大军同去，以军医的身份。 玉太后再同意不过，这正是玉西族人表忠心的时候，因此很支持玉颜的决定。 杨择没说什么，可在一次小聚上，石红绡却极力反对，真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倒是说不出。 石红绡咬咬牙，努出一个媚死人的笑容，对着席上在座的人说道：“我只不过觉得，玉颜姑娘专攻毒术，这医术方面，肯定是玉子熙更胜一筹了。” “所以呢，我斗胆向皇上推荐玉子熙跟随出征。” 席上的杨妙等人，大家都是熟人，也都知道玉子熙和石红绡之间的关系，听到石红绡这么捧着玉子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还调侃了几句。 玉子熙自然是要从的，而杨择没有多说什么便答应了。 宴席散了之后，石红绡找了个机会，单独和玉颜说话。 “你想跟在他身边，我还不放心呢。” 玉颜冷冷地盯着石红绡，紧抿着薄唇。 石红绡嫣然一笑，低声道：“玉颜，你该去找属于你的天空，至于他，别妄想了。” 没过几天，杨择便带着大军出征了。 石红绡将他们送出城很远，跟玉子熙难舍难分。 玉子熙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笑道：“舍不得我啊？” 向来对感情之事随意的石红绡，很小女人地点了点头，眼睛都红了。 玉子熙吻了吻她的发丝，含着笑意，却也听得出他语气中的郑重。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之后，我就娶你。” 这实在是最美的情话啊！ 石红绡泪水直流，听玉子熙笑着说道。 “到时候呢，石青衫肯定也回来了，就让她和皇上给咱俩做主婚人。” “你想想那个时候，天下肯定也定了，我就带着你逍遥自在，行走江湖怎么样？” 石红绡一直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不住地笑着点头。 她抬起头，擦掉眼泪，笑望着玉子熙，“那，我和孩子一起在这儿，等你回来。” 孩子？ 玉子熙的第一反应是去抓石红绡的手腕，把脉后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最后笑出声来，一把搂住石红绡。 “对我儿子的娘好点，等着我。”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赤焰的方向走了。 石红绡和玉颜一同回丞相府，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话可说，就像是最亲近的陌生人。 关于玉颜对杨择的那点心思，石红绡缄默不言，没有透露出去一点。 两人都有这样的默契，好像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怀了这个孩子，石红绡走路都小心了许多，进丞相府的大门，都是扶着走的。 “呦，三姐，你这是脚扭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啊？” 迎面走来的就是石锦萱，她阴阳怪气地说话，瞧见石红绡不顺了，总喜欢讽刺两句。 如今丞相府都是酒家这些人在当家做主，石红绡从来也没有把石锦萱这个小跳蚤放在眼里，她闲闲说道：“你有功夫，不如去大街上多走走，瞧瞧有没有愿意娶你的男人。” 丞相府中唯一剩下的，怕就是石锦萱了吧。 石锦萱臭名远扬，城中的公子们都不愿冲着丞相府的名声来娶她了，想要嫁人，恐怕也得放低标准，嫁个普通男人了。 这事儿是石锦萱的痛点，她就像是只疯猫似的露出自己锋利的爪子，朝着石红绡喊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多少男人玩过你，当这般若城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石红绡轻轻拧眉，错开石锦萱要进去。 “滚开。” 石锦萱不依不饶，甚至还推着石红绡的肩膀，不让她走。 石红绡的手往后摸去，扶在大门上，生怕自己摔倒了。 “石锦萱，你别在这儿发疯！” 这一会儿石红绡早就后悔了，刚才就不该跟石锦萱置气的，可已经晚了。 石锦萱就堵在她身前，对她推推搡搡的，急得她大喊着。 “来人！快把这个疯子弄开！” 石锦萱眼睛一瞪，更加窝火，“你才是疯子！” 不知怎么的，石锦萱脚下正要跨过门槛，踩了个空，整个人都朝着石红绡摔了过去。 人间游梦一场 第591章 知道太多，留不得 石红绡惊得想躲开，可石锦萱的身子已经朝着她压下来。 石红绡承受着石锦萱的重量，后背着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有石红绡在身下做人肉垫子，石锦萱好好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可看到石红绡身下的血迹时，都傻眼了。 石红绡的后脑勺摔得很重，渗出了血迹，可她顾不上这个，双手捂在肚子上，自己都感觉到身子虚弱和疼痛。 她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直旁观她们姐妹争执的玉颜，余光瞥见丫鬟们慌忙跑过来。 绝望之际，她望着玉颜，喃喃道：“救救我，帮帮我……” 玉颜那冷冰冰的目光这才从她身上挪开，对匆匆赶来的丫鬟们吩咐道：“快把你们三小姐扶起来，送到房间。” 红绡院挤满了人，酒留、酒月还有抱着小奶娃石承瑾的苏念，全都匆匆忙忙赶到了房间。 听说石红绡出血很多，还惊动了老太太和石明远。 一时间，大家都在围着石红绡，这似乎是石红绡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重视。 知道玉颜的本事，酒留便急道：“玉姑娘，拜托你救救红绡吧。” 玉颜轻一点头，便上前去救。 石红绡身下的血水就像是流不尽似的，一盆又一盆清洗下来的血水都端出去倒了，看的人触目惊心。 疼痛且不论，石红绡只是很绝望。 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到，那个初初鲜活的生命，正在离开她的身体。 玉颜给石红绡下针、服药，不遗余力地诊治救治，可石红绡仿佛越来越虚弱。 到了下午的时候，玉颜放下银针，望着酒留酒月她们，十分无力地说道：“她怀孕将近三个月，小产大出血，救不活了。” 大家先是惊讶于，石红绡什么时候怀了孩子，怀了谁的，但目前来说都不重要了。 酒月万般怜惜地望着石红绡，对玉颜说道：“玉姑娘，只要红绡好好的，那孩子救不活就算了……” “是三小姐，活不成了。” 酒月当即差点就要昏过去，好在有酒留在一旁扶持着。 “红绡……”一向压抑情感的酒月，泪水连连，几次哭得晕了过去。 大家都手忙脚乱，忙着将酒月扶着坐下。 苏念一直是为酒家这些人出头的，这时候也绝不放过石锦萱。 “若不是四小姐推了三小姐，三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四小姐肯定是想置三小姐于死地！老爷，老太太，您们得为三小姐讨个公道啊！” 苏念这一哭诉，整个房间都乱了起来。 正在床上躺着的石红绡，她只感觉到身体亏空得厉害，她清楚的知道，这是流产的缘故，可还不至于到活不成的地步啊！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见玉颜端着一碗汤药过来，背对着众人，挡住了所有视线。 石红绡的声音刚出来，就哑然而止，因为玉颜一指点在了她的几个穴位上，让她难以发出声音来。 玉颜将汤药一勺一勺地喂进了石红绡的口中，旁边是乱哄哄的哭闹声，玉颜阴冷的声音轻的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你只是小产，性命可保。” 这令石红绡满眼疑惑，那为什么…… 玉颜望着她的双眼，微一勾唇，“可是你知道得太多，我就留不得你了。” 石红绡心中震颤无比，双眼瞪大，似乎明白过来很多事情。 方才石锦萱绊倒，推得她流产，这一定是玉颜所为。 如今她还能活命，可玉颜这个玉西族神医说不能活，那么其他人怎么会质疑？ 阴谋！这是玉颜的阴谋啊！ 石红绡的双手很想抬起来打玉颜一巴掌，可她的四肢仿佛绑了千斤重的东西，无法抬起来，而她努力张大嘴巴，却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整个人无力地挣扎着，却更加绝望。 “红绡，红绡……” 酒月哭着扑过来，正好玉颜将那一碗药都喂完了，便端着碗退到了一边去。 酒月搂住石红绡的身子，哭得不能自已。 可石红绡的目光，穿过床边许多人影，望向被挤到一边的玉颜。 玉颜她露出冰冷的笑容，神色诡异，仿佛暗夜中杀人于无形的修罗。 方才那汤药顺着石红绡的喉咙慢慢滑下，在腹中生出一阵暖意，骤然带起巨大的疼痛，仿若锥心。 呃！ 石红绡的身体猛烈一震，不甘的双眼始终朝那一个方向望着，断了气息。 妹妹青衫还没回来呢，还有玉子熙，他说战胜归来后，他们要成亲的啊。 玉子熙，对不起，这次是我失约了…… …… 玄轻进攻的一路，旗开得胜，几乎没有败的时候。 玄轻队伍直逼赤焰皇都，当玄轻大军还没到的时候，皇都已经人心惶惶，早就大乱了。 赤焰百姓都有着一种恐惧感，总觉得明天就是末日，于是只顾着今天的好活。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图一时的痛快，反正也是过了今天没明天。 皇都中一时混乱不堪，连带着皇宫中的气氛也凝重无比，连宫人们也都愁眉苦脸的，私下里偷偷攒了很多银钱，到时候好跑路。 石青衫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安静，甚至比怀孕的时候更加安静了。 孩子被唐婉然抱走了，石青衫连问都没有问一声，也不从如意或者任何丫鬟那里打听孩子的消息，就好像没有生过这孩子似的。 或许她可以把情绪隐藏得很好，可食欲不振，身材渐渐恢复成原样，甚至更加瘦削了，仿佛一阵风吹过来，都能把她吹倒似的。 石青衫时常倚在窗边望着天空失神，一发呆就是大半天。 她不像从前那样，还能跟如意她们有说有笑的，如今这个石青衫，就是行尸走肉。 就算是行尸走肉，也会有人来刻意招惹。 这一天，一个白色身影如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席卷而来，几乎没人敢拦，因为她是宠冠后宫的任贵妃。 任灵兮一进来，没有多说什么话，直接将一把匕首横在石青衫的脖子前，抓着她往外挪着。 “任灵兮，你又想怎么威胁我？” 石青衫的声音冷静，可她知道自己内心还是怕的。 任灵兮拽着她往外走，冷声道：“威胁你？不，这次威胁的不是你！” 人间游梦一场 第592章 任灵兮的秘密 如意她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紧张兮兮地看着石青衫。 才刚走出蔷薇阁。唐念白和唐婉然便匆匆赶过来了。 “任灵兮！” 唐婉然大喝一声。 石青衫望过去。深深地看着唐婉然。 无论唐婉然生出多少利用她的心思。可唐婉然的关心和急切确实不假。 唐念白的呼吸微微急促。眸光暗了下来。以皇帝的威严命令道：“放开她！” 任灵兮紧紧挟制住她。几乎疯狂地喊着：“陛下。如果我们再不行动。赤焰真的要完了！你没有听到探子来报吗？杨择已经带着大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 任灵兮。好像比他们赤焰人还要焦急。 因为她们白楚人。向来是有仇必报的。 亡国、灭家。这些血海深仇。任灵兮一定要跟杨择讨的！ 那些情况。唐念白比任灵兮更清楚。可是他望着石青衫。却怎么也无法做出那种违背自己内心最后一点底线的事情。 这一路走来。他的确狠心不少。可他真的没有做过一丁点违背他心中道义的事情。 除了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请石青衫过来。 “朕说得不够清楚吗？放开她！” 任灵兮拼命地摇着头。似乎有着孤掷一注的孤勇。 “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了。用石青衫做人质。去逼得杨择退兵。一定可以的！” “你别做梦了。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威胁杨择的机会吗？” 石青衫笑得凄然。丝毫不畏惧地往前踏出了两步。脖子便毫无悬念地送上了任灵兮的匕首。 一道血痕在石青衫脖颈上晕开。惊得任灵兮赶紧反转刀背。冷喝道：“你找死！” “是啊。你不是想让我死吗？来吧。” 要知道。最难对付的是不怕死的人。 石青衫直接抓住任灵兮的手腕。强迫她将匕首划向自己的脖颈。 任灵兮一手抓着石青衫的肩膀。握着匕首的手拼命挣脱着。 两人正在争执的时候。长剑反射的光芒闪过了两人的眼睛。 她们尚且没看清楚眼前是谁。就听到长剑划破空气。发出铮鸣的响声。 咻！ 一把长剑从正面刺进了任灵兮的胸口。猛一使劲。将她和石青衫的距离拉得很远。 任灵兮感觉到鲜血从胸口汩汩流出。低头一看。纯白色的衣裙上全是血迹。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 她抬头望去。顺着长剑看到了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唐婉然。你……” 任灵兮顿时感觉到浑身无力。手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看着奄奄一息的任灵兮。唐婉然脑袋发蒙。不知道自己刚才哪来的勇气。直接提刀杀人。 是。这是她亲手杀的第一个人。 “婉然。你……”看见任灵兮倒在地上。唐念白似乎有一丝不忍。 怎么说也是同门一场。唐念白还想着。等战事结束了。他就放了任灵兮…… 唐婉然闭了闭眼。慢慢后退着。“没事。早就想杀了她了……” 刺下去的一瞬间。唐婉然并不后悔。 自任灵兮嫁过来之后。唐婉然忍受的那些气和恨。仿佛尽数出了一般。 那把长剑还插在任灵兮的胸口。她没有武功内力。只剩着一口气吊着性命。 她轻轻喘息着。望向石青衫。气息虚弱地笑着：“你过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此时此刻。任灵兮对石青衫应该是再没有威胁的可能了。 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石青衫走过去。蹲在了任灵兮跟前。 “你要说什么？” 任灵兮单手撑着地面。另一手捂着流血的胸口。每动一下都快要断了气似的。可看得出来。她一直在强撑着。 “青衫。别听她胡说！”唐婉然冷声道。 石青衫却不为所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任灵兮轻轻瞥了唐婉然一眼。眼中那一抹悠闲的笑意。一如在雪崖之上初见时那般慵懒妩媚。 任灵兮的声音很轻很柔。发出的气音只有石青衫能听得到。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恨唐念白。是因为他杀了你外公。是吗……” 石青衫凝视着任灵兮。强压着心底的疑惑。没有问出口。 看着石青衫的神色。任灵兮便猜出了七八分。 任灵兮轻笑着。继续说道。 “酒老太爷的死。其实和唐念白无关啊。你一直都怪错人了。” 石青衫的眉头皱的越发紧。真的无关吗？但她怎么也不相信。任灵兮会这么善良。在死前帮她和唐念白解开误会。 果然。任灵兮的下一句话。才击垮了支撑石青衫坚持到现在的力量。 任灵兮凑近她的耳边。“在南留镇时。你和唐婉然……去堆雪人。那时候。杨择用一只信鸽去传信……信鸽被我和吕继截获过……” “那天。杨择传令回玄轻。派人挑起内战。让大家误以为。是唐念白新帝即位才做出的事。由此挑起三国的仇恨和战争……” “你外公啊。就是杨择计划中的、牺牲品。呵呵……” 石青衫难以置信地望着任灵兮。喃喃道：“你胡说。不可能的……” 任灵兮嫣然巧笑。灿烂娇媚。终是疲累不堪。支撑不住地外倒在地上。 美丽的双眼仍有不甘。却为着死前做了最后这一件痛快事儿而开怀。这才闭了眼。 任灵兮死了。可她把这样一个惊人的秘密透露给石青衫。令活着的人饱受煎熬。 按照任灵兮所言。是杨择急于挑起天下的战争。所以传令回玄轻。这才有了那一桩贪污案。 可是。那不是唐念白蓄意造成。才间接害死了酒老太爷吗？ 那是唐念白做的啊！ 石青衫在心里极力否认着。可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滴答在任灵兮沾满鲜血的白衣上。 她望着任灵兮那张美丽妖娆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那种痛苦和愤恨交织在一起。仿佛扼住了她的喉咙。 细细回想起来。当初他们猜测是唐念白为了赤焰才动手。杨择一点话都没有插。 杨择在般若城手眼通天啊。想要随便安个证据。将赤焰的令牌还有什么书信放在老掌柜那里。还是轻而易举？ 后来呢。她用了流光去追查。呵。流光。他是杨择的人啊。 在她说痛恨唐念白的时候。杨择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呢…… 她再怎么否认。可心里逐渐清晰了的脉络告诉她。外公的死的确是杨择造成的！ 人间游梦一场 第593章 石青衫，我来了 石青衫双手撑着膝盖，想起身，却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口中依旧喃喃自语着。 “不可能……” 唐念白都要伸出手，可每次看到石青衫那种陌生冷漠的眼神时，却又畏怯了。 “青衫……” 唐婉然连忙上前去扶，却被石青衫拂开。 石青衫双手扶在地上，慢慢爬起来，眼泪不住地掉落着，失魂落魄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蔷薇阁走去。 自任灵兮死后，石青衫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唐婉然和唐念白一直在猜测着，任灵兮临死前到底说了什么，让石青衫变成这样。 不过他们依旧好吃好喝地对待石青衫，可是孩子，真的没办法。 沉郁了太久，石青衫几乎要与人世隔绝了似的。 这些日子，循着任灵兮的话，她脑海中越发清晰地浮现了一幕又一幕，杨择心虚的情形。 为什么杨择当初能伪装得那么完美呢？ 为什么她会那么傻，那么相信杨择呢？ 石青衫不喜不笑，终日如同一个木偶一样窝在床上，她并不知道这天下的动向如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有一天深夜，蔷薇阁的房门被打开，一行人冲了进来。 这群人穿着夜行衣，打头的这个，身材高大，脸上蒙着黑巾，可那一双清澈含情的眼眸，石青衫却是一眼认出来。 杨择。 当初说好的，杨择会来救她的。 石青衫怔怔然地下了床，杨择几步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一把扯下黑巾，轻唤了一声，“石青衫，我来了……” 这个声音，久违了。 石青衫的双眼轻轻一眨，一串隐忍许久的泪水滚滚而落，额头抵在杨择的肩头，哽咽得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那些黑暗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夜晚，那些痛到极致的思念，在见到这个心心念念的人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杨择紧紧搂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玄轻大军还在皇都城外，我等不及了，提前带着一队人马，偷偷过来救你的……” 说罢，杨择便拉起石青衫的手，那双疲惫的眼睛露出了些许眷恋的笑容，“走，我带你离开这儿。” 两人还没踏出门口，就见唐婉然带着大批人马，呼啦啦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唐婉然几步走进来，望着还没有蒙起脸来的杨择，完全没有当初的稚嫩，只有着无上的属于皇后的威严。 “不许走！” 一群士兵冲进来，将他们围堵起来。 唐婉然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要动手似的。 如今玄轻大军就在皇都城外，唐念白已经出城迎战，皇都的守卫已经很弱了，只有唐婉然在皇宫中镇守着。 可谁能料到，杨择会等不及，扮成黑衣人深夜潜入皇宫来营救。 “婉然，你放他们走，我……” 杨择手上使了几分力气，握了握石青衫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随即松开她。 “烈焰之戒呢？” 杨择轻声问道。 石青衫摸了摸脖子，杨择便将她脖子上系着的烈焰之戒取下来，走向唐婉然。 在杨择靠近的时候，赤焰士兵就提高警惕，一副随时冲上去的架势。 杨择望着唐婉然，笑容非常温柔，正如唐婉然曾在不老山上见过的那样，师兄一般的温柔。 唐婉然心一横，“师兄，我没法再讲那些情义，否则我早就把她放了……” “这次，我不论战事，是来说一件，与你我有关的私事的。” 望着含笑的杨择，唐婉然愣了一下，“你我？” 杨择将烈焰之戒放在手心，唐婉然先是一疑，“赤焰的标志？” 石青衫所见过的赤焰标志，就是唐婉然她们衣裳上面常常绣着的火焰，而这个烈焰之戒是作了微小的改变，可唐婉然她们这些赤焰皇室却能认得出来，这是她父辈唐潇他们所拥有的标志。 也就是说，赤焰标志本该是烈焰之戒这样的，唐婉然她们的才是后来有了细小改变的。 “这是你父皇的，从我一出生开始，就在我身上。”杨择淡声笑说着，仿佛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过往。 唐婉然微惊，“你？” 杨择笑着，“或许你不敢相信，可我和你的父亲是同一个人。” 至于母亲，那是杨择一生痛苦的开始，他不想再提了。 这来龙去脉，杨择简要地描述了一遍。 石青衫亦然惊讶无比，原来杨择竟然是赤焰帝唐潇的亲生儿子吗？ 可唐婉然的反应却比石青衫大得多，她竟然哭了。 “既然你是我哥哥，为什么、非要置赤焰于死地？” 至此刻，唐婉然有欣喜，从前在不老山时，她和妹妹婉柔都对杨择有亲近之感，如今是哥哥，她当然开心。 可难过的是，为什么亲哥哥还要对赤焰下狠手？ 杨择轻轻拂去唐婉然的泪水，像是哥哥一样柔声说着，可语气深长，却很无奈。 “婉然，如今我是玄轻的皇帝，你是赤焰的皇后，你丢不下赤焰百姓，我也不能辜负玄轻的子民。” 他们兄妹，都有自己的责任要担。 这世间有许多无奈，兄妹兵刃相向，是杨择不愿见到的。 唐婉然擦掉眼泪，一点一点地退后，目光中有过挣扎，却更加坚定。 “师兄，你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论私情，只为着我们各自的国家和信仰，所以，我不能放你走。” 唐婉然刚要作势下令，杨择不慌不乱，淡淡笑着，“我带来的人不止这几个，宫外还有一大队人马在等着接应。” 杨择怜惜地望着唐婉然，“唐念白和皇都所有的兵力，应该全在城外驻扎着，婉然，我不想，血洗赤焰皇宫。” 唐婉然眸中闪过一丝惊色，紧紧地咬住牙关，泪水悬在眼睫上，迟迟未落。 无论他是师兄，还是哥哥，他永远都是那个强悍到可以算计一切的杨择！ 唐婉然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睛，让开一条通路。 杨择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率先踏出了蔷薇阁。 视线中出现一双小巧素净的绣鞋，这是石青衫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来接你，你终于自由了。”唐婉然低垂着头，苦笑道。 人间游梦一场 第594章 我们的女儿 其实，让杨择将石青衫带走也好，若不是国家大义的束缚，唐婉然是真的很想放了她啊。 没听到石青衫说话，只瞧着绣鞋越走越近，拥住了她。 唐婉然想伸出手臂来，正想挣脱她，她将双手抱得更紧。 石青衫的声音一向很温柔，这次几乎是在唐婉然的耳边笑语呢喃。 “婉然，我要走了，你和唐念白一定要好好守护赤焰，好好守护这天下……” 唐婉然顿住，鼻尖一酸，若是从前，她肯定会骂一句肉麻。 石青衫的呼吸深长，轻轻叹笑着，“这么看起来，我的女儿就是你的亲侄女了，把她放在你这里，我很放心。” 眼泪夺眶而出，唐婉然偏过脸去，石青衫这才松开她，用帕子帮她擦泪。 石青衫的目光郑重而真诚，有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力量。 “你会好好照顾她的，对吗？” 泪眼朦胧之时，唐婉然头脑发蒙，直直地望着石青衫，似乎有些不懂她在说什么。 可她们两人的交情，又岂是一句是或不是能决定的。 没有等待唐婉然肯定的回答，石青衫笑了笑，将帕子塞给唐婉然，这便踏进了暗黑的夜色之中。 杨择带领着这一支队伍，从赤焰皇宫侧门出来，这便狂奔出城，有一种争分对秒的紧迫感。 不知颠簸了多久，似乎离皇都有一段距离，确认身后没有追兵，速度才放慢下来。 杨择将石青衫抱下马来，将马儿交给部下，两人在前面慢下脚步来走着。 “为什么我们要这么慌张……你不是带了很多人……”石青衫仍然心跳如雷，气息还未平稳。 杨择握住她的手，眼中露出几分戏谑。 “炸她的。” 那么多的人手，哪能随便进入皇都呢？ “……”看着杨择这一幅刚认亲就坑妹的无赖表情，石青衫哭笑不得。 是的是的，这就是杨择本人了。 两人相对大笑，忽然停下来，石青衫望着杨择那双含笑的眼眸，眼中星光璀璨，含情脉脉，好像要看尽这世间的美好。 而杨择眼中所有的美好，便是眼前的她了。 杨择捧起她的双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随即将她的手掌摊开，放在胸膛上。 隔着衣裳，她能感觉到杨择沉稳有力的心跳，仿佛也找回了自己。 “把你一个人丢在赤焰，所有人都在责怪我，你呢？” 石青衫呼吸微滞，本来很平静的心被这一句话搅起了波澜，泪水汹涌而出，投入他的怀抱。 她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好好的照顾自己，我很坚强，一直等着见你。” 如同重获至宝，杨择紧紧地抱住了石青衫，吻了吻她的发丝，声音稍微喑哑。 “世人骂我怨我恨我，只要你石青衫一人爱我，我就算没有白白活过！” 这就是杨择了，他从前无情，当他遇见石青衫后，便愿意将身心都交付于这个女子，毫无保留。 后面毕竟还跟着许多人，两人就手拉着手，重逢的喜悦早就大过了这夜晚的寒冷。 杨择将身上的披风系在石青衫的身上，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手心里，就算不说话，唇角也是翘起的。 这一路上，石青衫跟杨择说了很多，比如任灵兮，赤焰皇宫中的事情，赤焰的臣子们等等，当然还有酒老太爷。 “外公的事情，我弄清楚了。”石青衫低着头，漫步走着。 她没有瞧见，微笑的杨择，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是吗。” 石青衫点头，“嗯，外公的死，跟唐念白没有关系，是我一直错怪他了。” 她忽然抬头，杨择脸上的凝重这才慢慢淡去，化为更加灿烂的笑容，“怎么？” 她盯着杨择的眼睛，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唐念白，我们一定要跟他道歉，真的是错怪他了。” 杨择捏着她的手指，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你说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石青衫转过头来，望着前方凄迷的雾色，笑容渐渐冰凉。 然而，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轻柔和暖，“杨择，你知道我在赤焰生了一个孩子的事情吗？” 杨择笑意温柔，望向她，“嗯，听说了。” 就在赤焰皇宫里，大家都传的风言风语，都说她这个孩子是唐念白的，所以任灵兮才会那么争风吃醋。 这种消息经过千万张嘴传回玄轻，传到了杨择耳中，不知会妖魔化成什么样子呢。 石青衫看着杨择，他神色不变，仿佛在听她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呵，杨择就是杨择，听闻任何事都会处变不惊。 笑容浮现在石青衫的脸上，那种温柔十分恬静幸福。 “那是个女儿，非常漂亮，现在养在婉然那里，我相信她会帮我照顾得很好。” “真的吗？那真是可惜了，这次我没有去瞧瞧。”杨择笑叹着。 石青衫站定脚步，仰头笑望着他，“那是我们的女儿。” 至此，杨择的脚步顿住，眼眸中的笑意微凝，似乎乍现一丝惊异的光亮，甚至还有几分傻气的喃喃道。 “我们的？” “不然，我还有别的男人吗？”石青衫的眼神幽幽。 “呵……”杨择忽然笑了，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没有说话，笑得那叫一个傻气。 石青衫亦然觉得哭笑不得，“你……” 杨择伸出双臂，再次将石青衫搂在怀里。 虽然她感觉像是老夫老妻，但她还是得顾着老脸呐。 她刚想推开，杨择便已经撤开了一步，她愣了一下，咦，这不像是杨择啊。 果然，杨择低下头来，直接亲了她一口，弄得她措手不及。 石青衫的余光都瞥见那几双眼睛里的暧昧了，急着推开杨择。 可杨大爷觉得还不够，连着亲了好几下才算完，弄得石青衫又气又笑。 忽然多了一个女儿，杨择沉浸在这样巨大的喜悦之中，一扫这段日子的阴霾，可他却忽略了身边的姑娘，她那逐渐凉下来的目光。 宽阔的道路戛然而止，眼前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熟知赤焰地形的一个属下汇报道：“这里是赤焰的断肠崖。” 下面是翻滚的雾气，深不见底的地方那是波涛汹涌的洪流。 摔下去，死不见尸。 “折回去。”杨择道。 “别，我想看看这底下都是什么。”石青衫拉住杨择。 人间游梦一场 第595章 无法原谅你 杨择不疑有他，拉紧石青衫的手往前走，还笑说着，“你可抓紧我了。” 站在悬崖边上往下望，雾气翻滚着，隐约可见那悬崖最深处奔腾的洪流，这个悬崖壁垂直又光滑，真的摔下去，恐怕真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吧。 石青衫收回目光，已经感觉到头晕目眩。 杨择将她搂入怀中，也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看够了吗？”杨择问。 石青衫仍然没有走的意思，抓着他的衣袖，抬头笑道：“我忽然想起，咱们爬雪崖的时候了，其实从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确定，你会是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人，我会将此身此命都交付给你。” 仿佛是一把碎星掉落杨择的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他亲了亲石青衫的额头，望着她的眼睛，“这是在补我一个表白吗？” 悬崖下的寒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吹凉了她的后背，她已经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表面却依旧保持镇定地笑着。 她双目格外沉静，笑容也变得深长起来，她望着杨择。 “杨择，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骗过我？” 杨择笑容微凝，勾了勾唇，“怎么这么问？” 此时，石青衫那双清透的眼眸中浮现了一层水光，月光洒落人间，给她身上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生出一种安静的美。 “以我的命起誓，你从没骗过我。” 杨择怔了一瞬，偏头望向断肠崖那边，笑了，“石青衫，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外公，是因为你的计划才被连累致死的吧。” 这一句话，令杨择的身子轻轻一颤，缓缓转过头来，本想再次努出笑容，说个什么玩笑，可石青衫哭了。 那一串泪水无声的坠落，石青衫笑得很美。 “你是不是觉得，瞒我骗我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可百密总有一疏，任灵兮死前，她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想挑拨你我的关系。” 石青衫已经挣脱开杨择的手，捂着脸不住地笑，眼泪从指缝中滑落。 “我明知道她是在蓄意挑拨，可我还是上当了……” “我对外公有多愧疚，你不知道，当时我就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给外公报仇的……” “杨择，为什么会是你……” 前世里外公就被她给连累，被石成欢害死。 可今生，外公却是因为她最爱的人而死，这叫她如何原谅自己？ 杨择的脸上，隐现一丝慌张和恐惧，这是他从未有过的。 他曾经经历过战场的杀戮，也曾遭受过亲生父母的抛弃，还有年幼时的颠沛流离，可这些都不足以动摇他强大的心志，唯有…… 唯有石青衫。 “青衫……” 杨择感觉自己的声音艰涩无比，往日能说会道的他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当时，我只是传令回般若城，让他们掀起朝堂上的风雨，好推进战争的到来，这样，这样我就能摧毁白楚，为我的养父报仇……” 杨择露出一抹苦笑，“可是在这个过程中，阴差阳错的，你外公就被推出来做刀……我……” 说到最后，他都觉得无力了，他还想怎么辩白呢？ 做出贪污案这个大局的人是他，他让部下将一切证据都放好，引着墨天耀过来查获。 损失了他和杨昭很大一部分力量，这才能避嫌，让墨天耀来做这个推动战争的罪人。 而这个过程中，他的部下们为了得到他想看到的结果，无意中选定了酒老太爷这个富商，从他开始，斩杀无数。 是部下的失误，的确不是杨择的直接命令。 可追根溯源，杀死酒老太爷的人，不就是他杨择吗？ 当初就是看到石青衫痛苦欲绝，才更逼得他不敢承认，造出一切假象，让石青衫误以为是唐念白。 他是有私心的，那时候他已经起了与赤焰对抗的心思，可石青衫心软，必定不愿看到和唐家兄妹拼杀的局面，所以他正好顺水推舟，否则后来，石青衫怎么会心无旁骛地助他灭白楚打赤焰呢？ 可是，可是这最深处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失去石青衫啊！ 杨择伸出手去，强努出一个笑容来，“青衫，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好，我不该隐瞒你……” 看到杨择伸过来的手时，石青衫正想后退躲开，可她凉凉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杨择微有惊喜，望着她。 她一直低垂着眼睛，泪水不住地洒落在地上，她笑说着。 “我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让我被困在赤焰皇宫一辈子，我也甘心。” “青衫……” “可我已经对不起外公一次了，这一次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她缓缓抬头，泪流满面的脸上带着笑容，“无法原谅你。” 杨择的注意力全在石青衫的目光上，没有发觉她的脚步在慢慢后退，半只脚已经悬空。 退无可退，只要稍一用力，她就能拉着杨择一起去给外公谢罪了，可是…… 那一点点力气，石青衫却怎么也使不出。 石青衫自嘲地笑着，随即贪恋地望着杨择，“所有的罪责，由我承担，这一生，我从未后悔遇见你……” 当杨择轻皱眉，感觉到有不对劲的时候，石青衫已经狠狠甩开他的手，仰面朝天，往后倒去。 那一瞬间，杨择眼中迸发出惊惧的光芒，想都没想就伸出手去，胡乱抓到了石青衫腰间的衣带。 可下坠的力道太猛，带着杨择往下栽去，脚勾在悬崖边上，倒挂在崖壁，还死死拉着石青衫。 只有那么一瞬的下坠，便停在了半空之中。 细碎的石块不断地从崖顶滚落，自身边砸进万丈深渊，石青衫自是胆战心惊，感觉到腰间被紧紧抓住，没有继续掉落。 腰间有一双手，费劲全力在吊着她。 石青衫抬头望去，只见杨择倒吊在悬崖壁上，脖子上青筋绷起，一手抓在崖壁凸起的石块上，另一手紧紧拉着她的腰带。 杨择艰难地发声道：“靠近崖壁，我拉你……上去……” 悬崖下面寒风瑟瑟，灌入了石青衫的衣裳，那种寒冷侵入四肢百骸，心却仍有温度，那是杨择带给她的。 杨择从不会放弃她，她知道的。 可她仍旧没办法原谅杨择，原谅自己。 她本想拉着杨择，一起去向外公谢罪好了……可是，可是她舍不得。 人间游梦一场 第596章 死不见尸 石青衫望向杨择，一颗一颗晶莹的泪水飘散在寒风中，她笑得凄楚。 “杨择，你放手，你还有玄轻要守，你身上的担子还很重，你放开我，我去向外公谢罪，一切都……” “闭嘴！”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杨择面部扭曲，死死抓住石青衫腰间的带子，双脚抵在悬崖壁上。 可他倒挂在崖壁上，怎么能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 他的双脚随着重量一点点下滑，踩下了无数的碎石，纷纷如屑滚落到深渊之中。 随着杨择同来的部下们，见到这个情形都惊住了，慌忙抓住杨择的双腿，不让他继续下坠。 双腿有了稳定的力量，杨择腾出另一只手，向石青衫伸过去，“手，伸过来……” 石青衫的眼中满含泪水，她笑着摇摇头，“我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能跟你走到今天，我已经知足了……” “石青衫！” 杨择冷喝一声，在这样山风吹拂的冷气之中，他身上渗出了热汗，凉风一吹，更加寒冷。 可他现在顾不上寒冷，一手费力地抓着石青衫的腰带，另一手使劲去够她的双手。 然而石青衫根本没有求生的意识，她的四肢都坠在半空中，只要杨择一松手，她就会毫无悬念的掉落。 见石青衫没有一点配合，杨择气急败坏，一字一顿地狠声道。 “是我对不起你外公，你上来，我去死！” “石青衫，你他妈给老子、好好活着……” 话音将落，杨择眼中的狠色尽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恐惧。 石青衫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匕首，那是她在赤焰皇宫中，用来防身的，却在见到杨择的时候，派上了用场。 匕首银晃晃的光芒，闪痛了杨择的眼睛，他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拿起匕首割断了腰间的绸带，笑容异常凄美，她望着杨择，轻声道别。 “杨择，珍重……” 杨择一怔，只感觉到手上的重量只在一瞬间消失了，只握着那一段被割断的烟青色绸带。 那道青影迅速朝下坠落着，杨择只见石青衫笑颜如花，带着最深沉最缱绻的眷恋，离他越来越远。 “不，不……” 杨择口中喃喃，所作出的第一反应太过疯狂，令上面拉住他的那些属下都措手不及。 望着石青衫穿云破雾，一直坠落深渊，杨择不顾一切地往下冲去。 他往下飞了一段距离，可那些部下死死拖住他的腿，倒挂金钩一般，一个拖住一个，才勉强没有全都掉下去。 “皇上！” 部下们惊声大喊，生怕杨择再继续做出些傻事。 “放开我！放开我！滚！” 杨择的声音怒不可遏，怒声传遍了悬崖下，似乎惊得雾气都在乱飘，将坠下去的石青衫彻底遮挡住了。 “石青衫，石青衫……”杨择喃喃道，可再怎么使劲望，都望不到石青衫一寸影子。 那双向来温柔含笑的眼眸，此刻充斥着巨大的悲伤，泛上了盈盈的水光。 泪珠从眼眶中涌出，掉落入万丈深渊中，没有一声回响。 正如石青衫。 那一瞬间，杨择脑海中一片空白，胸中唯有悲痛在澎湃汹涌，似乎令他痛不欲生，恨不得随之而去。 所有悲伤和悔恨，都化为一声痛苦的长啸，震颤了断肠崖的迷雾—— “石青衫……” 尽管杨择已经疯狂，可那些属下们仍旧保持着理智，他们拼了老命，硬是将杨择拖拽上来。 属下们就挡在悬崖边上，还有几个守在杨择跟前，就怕他再想不开。 那个很熟悉赤焰的属下，非常沉重地说道：“皇上，断肠崖下面是洪流，您万万不可……” 波涛汹涌的洪流，一旦摔下去，死不见尸。 望着手中那根烟青色绸带，杨择像是一具被抽离灵魂的躯壳。 石青衫所说的一切，此刻他缓过劲儿来，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不用他们拦着，杨择也不会再那样冲动了。 玄轻先帝和杨昭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还有千千万万玄轻的百姓等待着战胜的消息，他率领着的那些大军还等着凯旋而归，回去过个好年…… 这么多人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怎么敢死？ 可是石青衫，真的抛下他…… 为什么她，会这样决绝心狠？ 才刚生离，又经历死别，杨择仿佛不相信这个事实。 他就像发疯了似的，在断肠崖呆了好几天，走了许多错误的路，这才跌跌撞撞跑到悬崖下面，在洪流边上四处寻找着，期盼着石青衫只是跌到了哪个草丛里，她一定还有生还的可能。 只要他找到她，就一定要救活她。 呵，玉子熙不是神医吗？ 若玉子熙不行，他就带着她远赴玉西去找玉西族长求救，只要能找到她…… 此刻的杨择，完全没有那样潇洒的英雄气魄，他好像是个落魄的疯子，不吃不喝不言语，只顾着寻找。 哦对了，他说话的，几天之中，他只反反复复地说过三个字—— 石青衫。 内疚和悔恨折磨着杨择的内心，令他每想起石青衫的名姓就会痛一次，可还要强撑着寻找下去。 这群属下一直都随侍左右，跟着杨择在寻找，哪怕是尸首。 可这群属下，他们的头脑是清醒的，他们经常会望着奔腾流逝的洪波巨流，相互对视一眼，随即流露出无奈之情。 是的，若是头脑清醒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从断肠崖上掉下来，一定会摔进奔腾的洪流之中，连尸首都不会留下。 所以，石青衫被冲走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办法将这样一个事实告诉杨择，因为杨择绝不相信。 往日那样一个精明的、睿智的君王，可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什么样子了？ 在这里逗留了许多日都没有结果，杨择不得不离开，因为皇都城外还有玄轻的大部队等着他回去。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留了一半人继续寻找，回军营后，还派出一支队伍来，专门到断肠崖下，沿着那洪流的下游探看着。 这一次相遇，本以为是苦尽甘来，谁知道却是真正的别离。 断肠崖，断肠人在天涯…… 人间游梦一场 第597章 谢轻臣 身体很轻，轻如羽毛一般。 在这世间飘零久，犹如一缕没有归处的幽魂。 焚香的味道太过浓重，有一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她不喜欢。 挣扎，在寂静和黑暗中挣扎，似要冲破这夜的深沉，奔向光明…… “呃……” 石青衫猛然睁开眼睛，感觉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光亮。 窗外郁郁葱葱，竹叶青翠入眼，透进来的阳光非常和煦温暖。 石青衫的脑子一片空白，缓缓坐了起来，看清了自己置身于一个怎样的地方。 她躺着的这是一张竹木打造的床，望向窗外是一片翠绿的竹林，窗前有一张书桌。 桌上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古朴的铜镜。 铜镜！ 不老阁！ 有了这样一个认知，石青衫的后背顿时冷汗涔涔，双手扒在床边，警惕又紧张地望着这里。 可是，可是她怎么会来这里，她不是…… 对了，她不是从断肠崖摔下去了吗？她是死了吗？ 那么杨择…… 想到悬崖边上的那一幕，石青衫不禁心酸，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吱呀！吱呀！ 鞋子踩在竹木做的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声音越来越近。 石青衫紧张地望向门口，一袭灰白道袍出现，清逸出尘，如仙如幻。 还是那个道士！ 石青衫心跳如雷，干涩的喉咙轻轻咽了咽，张了张嘴。 “你究竟是谁？” 声音涩哑，可是……她能说话！ 这个年轻男人走过来，一点也不介怀，只是儒雅一笑，将端来的水杯递给她。 “喝点水。” 石青衫没有接，仍旧盯着他，“你是谁？” 这是这个男人，第一次开口说话。 为什么他常常在不老阁的梦中出现，为什么他看起来和自己很暧昧的样子，为什么…… 男人将水杯放在床头的小木桌上，声音很轻很淡。 “谢轻臣。” “谢……轻……臣……” 石青衫慢慢重复着这三个字，确定自己从不认识，可在听到他说这三个字时，心头却浮上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谢轻臣带给她的熟悉之感，仿佛浸泡在水中，被一张薄纸轻轻压在水面上，似乎快要浮现，却又始终冲不破。 那种感觉似乎说不清道不明，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不认识你，我为什么在这儿？”石青衫仍旧一副警惕的样子。 谢轻臣就站在她面前，表情儒雅，温温一笑。 “鬼老道，你总听说过吧。” “鬼老道？”石青衫蹙起眉头，露出惊讶之色，“你是……鬼老道？” 谢轻臣轻轻挑唇，那是一种与世无争般的笑容。 “不过是世人对我的称呼，你只需要记住，我是谢轻臣。” 他的声音非常轻，却是如同一根没有分量的羽毛砸在石青衫的心上，十分震撼。 眼前的谢轻臣，就是鬼老道吗？ 鬼老道不该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至少也要像四位师父一样吗？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年轻男人…… 不不不，这不老山从未有过鬼老道形容样貌的传言，只不过人们妄断臆测出来的老者形象而已。 所以，这谢轻臣真的是鬼老道？ 心中有了这个定论，石青衫都觉得可笑，就算如此，她也不知道谢轻臣是谁啊…… “那，是你救了我？”石青衫再次发出疑问。 那样高的断肠崖，必死无疑的，可她仍然活着。 鬼老道手握帝王书，听天指令，必定神通广大的。 “是。” 这算是解了石青衫的疑惑吗？不，她仍旧很奇怪。 “你，为什么救我？” 或许是因为，她是不老山的弟子？ 这怎么可能呢，杨昭他们也都是不老山弟子，不也都送了性命。 或许是因为，她曾经梦中见过谢轻臣，还决定了帝王书的所属，所以她才有了这一次活命的机会？ 可问题又绕回来了，她为什么可以决定帝王书的所属呢？ 怀揣着满腹的疑惑，石青衫望着谢轻臣，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合理的答案。 可谢轻臣的回答，几乎让石青衫惊掉了下巴。 “你应该无法再原谅杨择了吧，那么，我们继续在一起，好不好？”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若按照他鬼老道的身份，她应该尊称一声师祖都不为过，他们俩……怎么能在一起？ 而且…… “继续在一起？”石青衫觉得很可笑，难道他们曾经在一起吗？ 当谢轻臣说出这句话时，石青衫才发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 那是一种，很缠绵很眷恋的目光。 看情人才会有的目光。 这太荒唐了，她和一个陌生人，何来的过往？ 看出了石青衫的困惑，谢轻臣也不多说，只是走到书桌前，将铜镜稍微抬起了一些。 石青衫跟着走过去，望向那面神秘的铜镜。 “啊！” 铜镜中立刻出现了一个怀抱琵琶、没有血肉的女鬼模样，瞬间将石青衫吓得跌退两步。 她怎么忘了，这铜镜不对劲！ 谢轻臣一笑，铜镜中的画面慢慢变化着，出现了红红艳艳的光色。 轻柔的纱幔下，莺歌燕语，那是妓女们媚然的笑脸，还有欢愉游玩的恩客们，他们缠绵享乐。 一个妖娆的歌姬怀抱琵琶，为眼前那个穿着破败的书生弹奏了一曲小调，悲伤婉转。 画面转变为一间绣坊，一个绣娘在绣着花好月圆，她旁边坐着的是个穿官衣的男人，两人有说有笑，好是恩爱。 下一瞬又变成了黑暗牢房的画面，大牢之中那个灵秀的女子安然坐在那里，与牢房外那身穿铠甲的将军遥遥相望，露出无限温柔的笑意…… 石青衫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双手紧紧抠在木桌边上，狠狠地咽了一下。 这些……这些都是曾出现在她梦中的画面啊！ 为什么，为什么……？ 石青衫看向谢轻臣，无限难言的深意自眸中流泻出来。 谢轻臣眼含几分心疼的笑意，继续望向铜镜，“你看。” 三段画面飞速地变化着，那怀抱琵琶的歌姬，温婉贤良的绣娘，和家道中落的落魄才女，她们抬起脸来。 无论妆容、衣裳如何变幻，可那张脸却都是一个人—— 石青衫。 人间游梦一场 第598章 琵琶鬼 石青衫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后退了两步。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我……” 铜镜中再次现出那三个男人的模样，落第书生、地方小官、将军，他们也是同一张脸孔……谢轻臣的面孔！ 她和谢轻臣…… 心底深处似乎有前尘往事慢慢浮现，一段又一段破碎的记忆，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出，搅乱了她平静的心湖。 她好像想起了许多事，关于这三个女人的，可她都无法相信，这是曾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尽管无法感同身受，可那种悲伤的情绪不由自主地蔓延上来，令她的心好似浸泡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你的三世为人，看到了吗？”谢轻臣微微蹙眉，温柔地望着她。 石青衫怔然转头，凝望着他，“我的，三世为人……” 说出这句话时，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而且是那种无言的痛。 谢轻臣走近一步，站在她的面前，笑容好似扬州三月的烂漫春花，生出暖意。 “我叫谢轻臣，是江州本地人氏，姑娘你呢？” 谢轻臣的脸庞，他的这句话，好似在他心中掀起了轩然巨浪，将那三世的记忆尽数拉扯出来。 她脑海中有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那是胭脂浓香的青楼，落魄的书生笑得青涩，“我叫谢轻臣，是江州本地人氏，姑娘你呢？” 五颜六色的绸子在绣坊的院中飘荡着，身为地方官的男人严肃以待：“我是江州知府，名为谢轻臣，姑娘姓甚名谁？” 带兵打仗的将军风尘仆仆归来，踏进刚被抄了家的侍郎府邸，扶起了坐在地上痛哭的才女，“我是谢轻臣，先生的门生，敢问小姐芳名？” 无论她是青楼歌姬，小小绣娘，还是落魄才女，都无一例外地和一个名为谢轻臣的男人相爱了，而且最后都不得好死。 那些记忆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之中，令石青衫想要否认、想说谢轻臣是骗人的都不可能。 “这，真的都是我？”石青衫喃喃道，泪水已经流满面。 谢轻臣点了点头，勾起一抹悲凉的笑容。 “是，这是你的前三世，也是我的。” 谢轻臣将那铜镜一立，让石青衫再次看自己的样子。 仍旧是那个怀抱琵琶的女鬼，形容可怖！ 石青衫被吓得再次后退，却被谢轻臣按住她抓在桌沿上的手背，“这就是你，琵琶女鬼的本来面目。” 若这是在别处，石青衫肯定会觉得他在说笑，可这是不老山！ 万事都有可能发生的不老山！ 一段骇人听闻的秘密，从谢轻臣口中娓娓道来。 “你是无恶不作的琵琶鬼，也曾三世为人，却心怀恶念，不得善果。” “你曾是青楼里弹琵琶的歌姬，却从不为善，看到街边的乞丐都恨不得踩上一脚。” “第二世时，你成为温顺善良的绣娘，可当时身为江州知府的我，已经有了原配夫人，她总欺负你，所以你一狠心，便将我府上的人全都毒死。” “最后，你成为德才兼备的才女，只不过有人陷害，你家被满门抄斩，为了报仇，你蓄意接近已经成为将军的我，我本以为你和我在一起，会转变心性，没想到你利用我……杀死了很多人……” 最后一世的结局，正如石青衫梦中所见，才女手不沾血，杀人无数，最后入狱，她不想连累将军，于是认了罪状，被斩首示众…… 无论哪一世，她都因恶念横生而死，无法改变她是琵琶厉鬼的事实！ 她罪大恶极，就算不灰飞烟灭，也要去往无间地狱不得轮回的。 可是，谢轻臣阻止了这一切。 谢轻臣善根深种，曾在地府效力，帮厉鬼渡劫，于是他化作落魄书生，结识了当时是歌姬的石青衫。 身为歌姬的石青衫有多爱书生，这个不清楚，总之，谢轻臣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这个……妖物。 于是，谢轻臣毫不气馁，第二世、第三世都想帮石青衫渡劫，却没能用善念感化她。 当地府做出决定，要让她这个琵琶鬼灰飞烟灭时，谢轻臣为她求了一个再世为人的赎罪机会。 人间分久必合，但必要有人推动，所以谢轻臣主动揽下了这个职责。 谢轻臣与地府约定，若琵琶鬼能在他的指引下，辅助天下一统，人间唯一的君主应运而生，那么便可镇压人间百鬼，如此，琵琶鬼便算是功成身退，到时候回到地府，可以转世投胎，世世为人。 如若不然，琵琶鬼便留在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彼时的琵琶鬼嚣张狂傲，听谢轻臣说起这件事，只图了个乐子，便答应下来。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谢轻臣想了个办法，便是给琵琶鬼灌注了一个人的所有记忆，借尸还魂。 借的这个尸，便是前世里惨死的石青衫。 前世惨死，只是因为石青衫她太过善良，而谢轻臣看中的就是她善良的这一点。 让琵琶鬼借了这样一个善良人的身体，重新活过一世，只要她这一世为人善良，辅佐人间君主统一天下，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这对于原本就心善的石青衫而言，再简单不过。 这本是一件容易事儿，可谢轻臣发现，很多地方都脱离了他的控制。 比如，杨择的出现。 比如，石青衫的感情。 这一切听起来玄之又玄，可石青衫却深信不疑，因为她脑海中的记忆全都清清楚楚地浮现，没有一处能来否定谢轻臣所说的话。 巨大的震撼，慢慢化为沉默中的平静。 石青衫低垂着眼睛，余光瞥见了书桌上那一沓白纸，忽然想到了帝王书。 “所以帝王书，只是你的一个幌子？” “可以这么说，”谢轻臣笑了，“地府无权干涉人间秩序，而我是人间和地府的维系者，帝王书是我早在地府时做好的准备。” 谢轻臣将一切准备都做好，只要石青衫按照他所规划的路线走，便可以顺利地过好这一生。 可他以为啊，这一世他们仍然会相爱的，可偏偏出来个杨择。 最早之前，谢轻臣选中了杨择，这个身份不凡的弃婴，指引着老不死将杨择带回不老山，给他可以强大的力量，也让他想要复仇的心不断坚定。 人间游梦一场 第599章 杨择，谢轻臣 至于杨择看到帝王书上写着的石青衫的名字，那正是谢轻臣的指引。 杨择是谢轻臣所看中的，命定之人，所以必定要让石青衫见到杨择、帮助杨择得天下，这毋庸置疑。 后来放出消息，让天下人去不老山拜师求帝王书，这是谢轻臣的私心，因为他想时时刻刻看到石青衫。 可谢轻臣万万没想到，他出于私心的指引，却成为了石青衫和杨择命运相连的红线。 石青衫怔怔然，腰间抵在书桌沿上，失神。 “那，我选了杨择成为最终的胜者，就一定会成真吗？” 帝王书，是真的有效力吗？ 谢轻臣淡笑点头，“会成真，不过……” “不过什么？”石青衫猛地抬头看他，似乎有几分紧张。 那双温柔的眸子里，写满了哀伤和无力，仍旧笑道，“刚才我说了，你帮助人间君主统一天下后，你便可以回到地府，转世轮回，否则就会堕入无间地狱，永……” “这是什么意思？”石青衫猛然直起身子，仰着头看他。 谢轻臣的喉结轻轻滚动着，露出几分悲伤的笑容。 “意思就是，杨择胜利之时，你会功成身退，魂魄重回地府。” 石青衫的身子一垮，捂着脸，笑容苦涩。 所以到最后，还是要分离吗？ 那么，她活下来，还有什么再见杨择的必要吗？ 不去见杨择，那么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石青衫不知道，她不知道这一生除了杨择，她还有什么…… 就在她满脑子疯狂思念杨择之时，谢轻臣的声音似乎有几分涩然的笑。 “你我三世相爱，你忘了吗？” 石青衫缓缓抬头，望进那双温柔又哀伤的眼睛，心绪瞬间被感染，心痛无比。 那是前三世的记忆带给她的悲痛，让她看见谢轻臣，就想起那些凄美绝伦的爱恋。 谢轻臣摇头轻笑着，“你不会忘的，无论你化作什么，只要我来到你身边，我们便该在一起的……” 说着，谢轻臣走向她，伸出手去。 修长的手指刚触及到石青衫的肩膀，她受惊似的后退几步，“不……” 谢轻臣脚步顿住，那种被伤害的表情，令石青衫看了深觉愧疚。 她内心很是挣扎，那三世的记忆清清楚楚的在脑海中回想着，无一不在告诉自己，无论前世今生，与她纠缠相恋的只有谢轻臣。 可是，可是作为当下的石青衫，她却想拒绝任何一个男人，除了杨择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包括谢轻臣。 两人相对无言，一个心伤一个挣扎，明明曾经是最亲近的人，却有这样的疏远。 铜镜中又出现了那三世的画面，全然是两人恩爱的场景，还有那些记忆深处最美好的样子。 石青衫的心里一团乱，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 沉默许久的谢轻臣，忽的轻声开口道。 “我让你自己选择，过了今夜，你自己决定去留。” 石青衫忽的叫了一声，“等等。” 谢轻臣回身看她，似有一丝期待。 石青衫似有几分说不出口，但还是发问道：“我外公的死，真的是杨择所为？” 既然不老山鬼老道并非凡人，还安排了这一切，那么他肯定知道所有事情。 此刻的石青衫，和在断肠崖决不放弃寻找的杨择一样，有着近乎偏执的执着。 尤其是在见到谢轻臣之后，她感觉仿佛每一件事的背后，都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却不知，谢轻臣肯不肯告诉她…… 听到她主动问起的这句话，仍旧是关于杨择，似是一盆水浇灭了谢轻臣所有的期待，他勾起一个淡然的笑容。 “杨择只是传令回玄轻，加速战争的到来，你外公的死，是我一手做下的局。” 谎言，真相，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杨择下令不假，可作为关键人物的老掌柜，他不是墨天耀的人，也不是唐念白的卧底，而是谢轻臣安排的。 他抛出了一个线索，让杨择引导着石青衫去痛恨唐念白，可他深知，谎言终究是谎言，杨择迟早会被拆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是谢轻臣所为。 “若我骗你，便能让你恨他，可是……我从不愿骗你……” 石青衫再次经历了震撼，可正如谢轻臣所言，他从未欺骗过她，因为坚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无所动摇。 可石青衫，却笑出泪来。 “口口声声说爱我三世的男人，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谢轻臣呼吸微滞，眸中溢满哀伤，深深地凝望着她。 “我这么做，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事已至此，石青衫已经听得足够明白，那是谢轻臣的嫉妒。 石青衫的感情脱离了控制，先对唐念白生情，后又和杨择深恋，所以谢轻臣坐不住了，便大材小用的，布下了这样一个大局。 石青衫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是不是还要庆幸，竟然有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她？ 谢轻臣悄然离开，将那个去留的难题留给了石青衫。 铜镜中的三世纠缠一直不停，但凡石青衫看了一眼，悲伤的情绪便溢满心房，如同刀绞一般心痛。 曾经爱过，纠缠过，那种感觉太过刻骨铭心，即使她此刻是石青衫也能感觉得到。 再者便是谢轻臣解开了她对杨择的心结，她都不知是不是该庆幸。 原来杨择没有杀她的外公啊。 可是，她的外公是死在了谢轻臣的算计中啊…… 她和杨择之间，没有仇怨了，可以尽情相爱了，可是…… 他君临天下之时，便是她离开人世之日。 这样短暂的相爱，岂不是会带给杨择更大的绝望和痛苦？ 而三世的记忆，又将谢轻臣这个人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 这个男人他本是良善之人，随她同来人间历经三世的劫难，又为了她做了许多不得已为之的罪孽。 谢轻臣他至纯至善，害了外公，也是源于对她的爱，说到底该怪她的…… 若此刻她只是狂傲不羁的琵琶鬼，那么一切就都好说了。 如果谢轻臣能够再自私一点，在她成为石青衫的开始时，就来与她相认，那便不会有这样的局面了。 然而，没有如果。 杨择，谢轻臣。 她一定要做出个选择。 这个夜晚，石青衫痴痴地看着铜镜，心随着画面中那些曲折缠绵的爱情而经历着一遍又一遍的心痛，心痛的感觉告诉她，她曾经深爱过谢轻臣，爱他入骨。 泪流一夜，枯坐到天明。 人间游梦一场 第600章 怜取眼前人 天边翻起鱼肚白的粉嫩颜色，太阳隔着层层的云彩，透出微薄的亮光。 天才将亮，便有旅人上路。 月白色的俏丽身影走上蜿蜒曲折的小路，离不老山越来越远。 离开不老山时，石青衫感觉到心里无比的轻松，好像将千斤重的石块放下了。 她心上的重量，是因为那三世里属于琵琶鬼和谢轻臣的记忆。 昨晚她彻夜未眠，一直在看那铜镜，仿佛要用这一生的眼泪来偿还她对谢轻臣的愧疚。 是的，如今她是石青衫，拥有着属于石青衫的情感和一切，她并不是深爱书生的歌姬，不是敢为情杀人的绣娘，更不是那个隐忍蛰伏的才女。 她想明白了，她只是石青衫。 无论是那三世，还是曾经惨死的前世，都过去了。 她深深知道，她曾经很爱很爱谢轻臣，跟他有过三世纠缠。 可那些都是过往，杨择才是她的现在和将来。 哪怕，哪怕明天杨择就会胜利，他们再次经历死别，这都不重要。 最要紧的是，她在想通的这一刻，便发疯地想要见到杨择，哪怕见他最后一面。 或许，她真的很混蛋，竟然抛下了谢轻臣，可她不想做那些让自己后悔的事。 如果她脱离了石青衫的肉身，完全作为琵琶鬼而言，她相信她会选择谢轻臣的。 可她此刻是石青衫，已经做了石青衫太久太久，石青衫的感情和思想完全深入了她的心，包括石青衫心里的杨择，已经深种在她的心里。 血肉相连。 昨天她没有对谢轻臣说起过，回忆起那些过往，她的确心痛，可那是回忆在作祟，是回忆强加给她的痛苦。 她坚定地爱着杨择，而不是回忆中的谢轻臣。 一路走下山去，山花烂漫，天气凉的正正好。 石青衫扬唇笑了笑，抬头望向日光初升的晴空。 幸好，幸好她还活着。 不老阁，焚香淡去。 谢轻臣拿起书桌上那一封信，只写了一行娟秀的字——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呵……”谢轻臣轻笑着，望向铜镜。 铜镜中有石青衫下山的画面，她兴致高昂，眼中满是期待。 舍弃他们三世的深情，还是要投向杨择的怀抱，这就是她思考一夜的选择？ 谢轻臣眼中有浓到化不开的哀伤，那是等待了四世的岁月后，最绝望的心碎。 他手上忽然生出一团火焰，那张纸缓缓化为灰烬。 如同，石青衫不曾说过这样绝情的话语。 …… 心中满怀期待和希望，石青衫马不停蹄地往玄轻赶，完全不知疲惫。 当她踏进般若城的土地时，不禁心潮澎湃，两眼泛湿。 一直在般若城时还不觉得，离开将近一年的时间，她这才感觉到，回到这里才心安。 城门口离国色天香近，于是石青衫便先去了那里，想换洗一身衣裳再回家，否则酒留她们瞧见她这风尘仆仆的狼狈模样，肯定会心疼。 国色天香的生意被李掌柜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有其他店面的生意，幸好有李掌柜在。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吃了一些饭，石青衫这才赶紧回家。 不知杨择有没有告诉酒留她们，她一直在赤焰的事情，万一母亲伤心了怎么办…… 石青衫迫不及待地要赶紧见到家人。 已经天黑了，她从丞相府的小门进去，看到这里的一花一草都十分开心。 虽然这座府邸的人曾经带给她伤害，但她都挺过来了，如今这是她的家。 般若城是她的故乡，这里是她的家，她爱的人全都在这里，和谢轻臣一点关系都没有。 若是没有谢轻臣将那三世的回忆还给她，她还没有这样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 下人早就去通报了，当她进了酒留的院子时，酒留酒月苏念，还有温茶早就在房间里等着她了。 母女相见，激动相拥，酒留也曾想问石青衫这一年经历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事情与国本有关，便将那些问题烂在肚子里，只说了一句。 “你回来就好……” 石青衫眼含泪花，不住地笑着点头。 打过招呼之后，石青衫这才随意地问了一句，“我三姐呢？在忙什么？” 按理说，酒月都过来了，石红绡没道理不来看她啊。 一句话说出来，房间里都静了下来。 石青衫望向酒月，“月姨？” 不问还好，酒月的眼睛立刻浮现悲痛的神色，捂着嘴背转身子。 气氛安静得压抑，石青衫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却没有敢妄自猜测，她看向温茶，轻笑问道。 “温茶，出什么事了？” 温茶已经哭出声来了，“小姐，三小姐小产大出血……去了……” “什么……” 似有惊雷在石青衫脑海中炸响，她好像听不懂温茶在说什么。 温茶泣不成声，“连大玉姑娘都没能救得回来三小姐……” “三姐，三姐……”石青衫喃喃道，还是不相信，望向酒留。 可酒留满眼悲色，包括苏念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印证了温茶的话。 回家的喜悦、兴奋，全然被石红绡身亡的这一变故，给冲散了。 她三姐，为什么会死呢？ 就在这丞相府中，三姐跟她说着悄悄话，说说笑笑。 三姐是那样一个美人，幼时受了那样的欺凌，本该是苦尽甘来，和玉子熙恩爱一生的，怎么会…… 在赤焰的遭遇，她生的那个女儿，她还有许多话要跟三姐说的，三姐怎么…… 或许是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石青衫心中一片黑暗和震撼，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的目光黯然无光，眼眸黑漆漆一片，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 “孩子，是玉子熙的？” 温茶点点头。 苏念忽然听出了石青衫话中的恨意，便赶紧道，“小姐，这事儿跟玉公子没关系，他可是三小姐的心上人，您可别错怪了他。” 石青衫微抬起头，偏头看着她。 苏念轻叹一声，似有愤恨和无奈。 “是四小姐，四小姐肯定知道三小姐身怀有孕，所以才故意撞上了她！” “妾身本想替三小姐报仇，可苦于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而老太太也说，丞相府的子嗣单薄，一定要维护着四小姐……” 虽然没能直接杀掉石锦萱，但苏念也是有手段的，已经弄得石锦萱生了一场大病，被石明远关在了院子里。 人间游梦一场 第601章 我没有害她 石锦萱的房间乱七八糟，她已经是这府里最落魄的小姐，连下人都对她不屑。 她终日躺在床上，最近连药都没人给她端了，于是她的病越拖越重，几乎下不了床。 当石青衫进来时，看见的石锦萱就如同一朵残败的花儿，已经凋零的差不多。 石锦萱两眼青黑，饿了好几天，说话都没有力气了，但看见石青衫时，先是一惊，话说的还是很难听。 “你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活着？” 石青衫不问其他，只沉沉地问了一句，“是你，蓄意害三姐？” 谁知道，石锦萱的反应非常激烈，拼尽力气大喊道：“我不知道她怀孕，就算讨厌她，也没想过让她死！” “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扑倒在她身上，一定是有人推我的！” “我说过多少遍，我没有害她！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 嘶喊着说完这些话，石锦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一直伺候她的丫鬟们脸上都写满了不相信和不屑。 以石锦萱的无脑和为人，她的确可能做出当面害人的蠢事。 她每次都是这一套说辞，有人相信就有鬼了！ 可无论石青衫如何愤怒，都不会在这丞相府之中直接杀人的。 她只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想一个万全的计策，好为三姐报仇。 没有回家的喜悦，也没有立刻去寻找杨择的冲动，石青衫坐在窗前，满脑子都是三姐的音容相貌。 愤怒悲伤到了极致，连眼泪都流不下来，她每个动作都和平时一样正常，可太过平静的双眸，令人生畏。 “小姐，吃点饭吧。” 温茶将早饭端来，看到石青衫仍旧保持着坐在窗边的姿势，不禁很是心疼。 昨天她退下之前，便瞧见石青衫就这样坐着，难不成就这样发呆了一整个晚上？ “小姐，您别把身子弄垮了呀……” 温茶再次劝说，石青衫这才转过头来，淡笑着说了一句，“你吃吧。” 一想到三姐就这样去了，她实在是吃不下。 她该怪谁呢？ 玉子熙？玉子熙正随着杨择在前线，而且正如苏念所说，这不能怪玉子熙，因为他是三姐的心爱之人。 石锦萱？虽然大家所认为的杀人凶手就是石锦萱无疑，可石锦萱自己又矢口否认，而她这种否认的口吻，并不像平时那种胡搅蛮缠…… 这总让石青衫觉得，疑点重重。 不是石锦萱，那么又是谁还容不下三姐呢？ 三姐说话刻薄了些，不过她是招人喜欢的，而且处事圆滑，不与人结仇。 她对石锦萱不客气，其他人可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怕是当初毁掉她的大夫人，还有假模假样的二姐石成欢。 这样一个石红绡，有谁会这么容不下她呢？ 就是这样的问题，困扰了石青衫一整个晚上。 石青衫就是这样一个人，但凡遇到问题，她一定要想通为止，更何况，这事关三姐…… 温茶走过来，双手交叉握着，手指头不安地抠着手背，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石青衫抬头，“有话直说。” 温茶吐了口气，“小姐，有一件事我得告诉您。”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大玉姑娘曾经来过。” 石青衫轻轻点点头，“嗯。”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温茶有些着急，甚至是压低了声音，“那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我听到房间里有三小姐的声音，她很生气，似乎在和什么人起了争执，我听到动静之后这才出来，看到大玉姑娘先出来，三小姐没有一点好脸色，也走了，等我进去一看，皇上趴在桌上睡觉呢。” 玉颜和三姐？ 这倒是让石青衫有些惊讶，“有没有听到，她们在吵什么？” “当时我睡得糊涂，只听到动静大，等出来之后，她们前后脚离开了。” 看到石青衫陷入深思，温茶这才很为难地说道：“小姐，我知道大玉姑娘是您的客人，这才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但事关三小姐，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得告诉小姐……” 丞相府上下的人都知道，玉歌玉颜是石青衫的同门，而且关系不错，温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如果说出来，岂不是在挑拨人家的关系？ 当石红绡死后，这府中再没有护着玉颜的人了，玉颜便主动搬了出去，温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石青衫点了点头，对温茶一笑，“我知道了，如果你跟我还有隐瞒的话，我还有谁可相信的？” 听过这话，温茶心里暖暖的，再次欢喜自己没有跟错主子。 当温茶透露了这个小细节之后，石青衫是更没动静了。 每天正常吃饭、睡觉，和从前一样去国色天香，不过再没有去找过石锦萱或者玉颜，好像完全不理会石红绡的事情了似的。 石青衫回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惊动了许多人来看她。 杨逸和刘懿好最先跑过来，接着便是杨妙杨婼等人，后来就是一些阿谀奉承的小人，丞相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般若城在士兵保卫之下固若金汤，它歌舞升平，它繁荣昌盛，城中的百姓日子和乐，谈论起战事，好似在说别国的事情一样。 而百姓们也感念他们的君主杨择，正是杨择给了他们这样的安定。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石青衫三点一线的忙碌，也不问杨择何时回来。 只是她总能从客人口中听说很多事情。 比如玄轻又赢了一仗； 比如赤焰节节败退，连赤焰皇后都为战事奔波劳碌； 比如不知为什么，玄轻皇帝派出了一茬儿又一茬儿的兵力去了赤焰断肠崖； 比如，玄轻皇帝突然休战，率领大军回城…… 深秋的傍晚，天边的晚霞火红一片，瑰丽绚烂，可天气却是冻人得很。 石青衫从几个铺子里查账，是小跑着回国色天香的，实在是太冷了。 还没进国色天香的大门，不远处大街上有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驻足远望，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在往这个方向来，实在是天色暗了瞧不清楚是什么。 正打算进国色天香，她的余光忽然瞥见，那人潮之中，有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格外显眼，那一身铠甲沾染了晚霞的颜色，在一片红灿灿的光芒之中，冲出了人群，驾马奔来。 人间游梦一场 第602章 还能爱我吗 石青衫微微眯了眼睛，凝望着那一身铠甲。 当那人越来越近时，石青衫抿唇笑了。 那种笑容，是太阳落下仍有繁星明月当空的明亮，是出走半生仍有家还的喜悦。 是石青衫见到杨择的笑容。 她的杨择啊，回来了。 一个漂亮的翻身，杨择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疾走几步来到石青衫跟前，却又在离她有五步距离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冰冷的银色铠甲上，一路奔波而来的灰尘和泥土清晰可见。 那张令姑娘神魂颠倒的脸，仍旧能打动石青衫的心，不过她瞧着，杨择瘦了很多。 他那双一贯含情带笑的眼睛，此刻凝望着她，似有不敢置信，更添失而复得的喜悦。 不过，杨择不敢靠近，因为他是杀死她外公的凶手。 她恨他的。 见杨择手足无措像是个孩子，石青衫不禁笑了。 “突然回来，难道不是为了见我吗？” 杨逸他们早就知道她回来，肯定会将这个消息传到杨择那里。 单看杨择这个风尘仆仆的模样，就知道他有多着急想要回来，见到她。 杨择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石青衫，不敢相信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可看了这么长时间，她有血有肉，这一切好像是真的。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还活着？”石青衫歪了歪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杨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你，为什么还活着？” 石青衫扑哧一笑，有谁瞧见过他这么傻气的样子？ 随即，石青衫将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简而言之，实实在在地回答了他。 “本来要死的，鬼老道救了我，就和以前我在桃花林做梦一样神奇。” 至于其中细节，石青衫不想说。 这个解释虽然很玄乎，可石青衫知道，杨择会相信的。 杨择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哦。” 那就好，幸亏有不老山的神奇啊，才能让他重新见到石青衫。 从前那些肉麻的话，此刻杨择却说不出口了。 石青衫又笑吟吟道：“我看起来没有一点恨你的意思，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恨我了？”杨择一字一句轻声道。 真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石青衫笑得越发灿烂，眼眸中却隐含泪光。 “从鬼老道那里我弄清楚了一件事，我外公不是你害死的。” “杨择，还能爱我吗？” 两人凝视彼此，直到日落月升，淡淡的月华落在她身后的墨发，落在他温柔含泪的眸。 杨择笑了，在一滴眼泪掉落之前，几步上前，抱紧了石青衫。 “这算是求我吗？” “求你。” “用不着，我怎么会让我媳妇儿受委屈？”杨择笑着，语气有些傲娇。 趁石青衫没看见，杨择抬手揩去了眼角的泪水，大男人哭，真是太丢人了！ 失而复得，他更加小心翼翼，吻着石青衫的发丝。 “你回来了，除非死，否则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块。” 嗯，我爱你，爱到没有条件，放下所有尊严。 我爱你，这辈子只对你纠缠不休，从生到死。 石青衫又哭又笑，幸好是在杨择的怀里。 一声口哨响起，旁边一个男声玩笑道：“二位，虽说是天黑了，这怎么也是大庭广众的……” 闻声，石青衫抬头，看到了玉子熙也是风尘仆仆的，脸上洋溢着同喜的笑容。 大军都已经被安排回营帐了，只剩下一些亲信望着他们暧昧的笑。 而玉子熙旁边，则是刚刚赶过来的玉颜。 玉颜仍旧冷冰冰的，在石青衫目光扫过来的一瞬间，挪开视线。 是的，她原本是在看杨择的。 石青衫的笑容凝住，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淡淡扫过，擦去泪水，“你也回来了。” 玉子熙不禁笑了，“皇上都回来了，我可不在那些贫瘠之地吹冷风。” 玉子熙看了杨择一眼，忽然捂着脸，“哎呀，我看闲杂人等还是退下吧……” 说罢，玉子熙便提起刚买的一坛好酒，转身要离开。 “你去哪儿？”石青衫问。 玉子熙头也不回，“我可不是孤家寡人，我当然是去你家了。” 懂的人自然知道，玉子熙要找的人是谁。 “别去了。” 玉子熙回头，唇角一扬，“为什么？是你父亲不愿意，还是你不愿意？” 这次无论是谁不同意，他都不…… “她不在了。” “不在？去哪儿？”玉子熙笑问。 石青衫的目光空洞，“她死了。” 这三个字来的太过突然，玉子熙咧嘴笑了，“胡说什么，不想让我和她在一起，也……” “不信的话，你问玉颜，”石青衫抬眸，望向玉颜的方向，“丞相府的人都知道，连玉颜上去，都没能救得回来我三姐。” 玉子熙猛然望向玉颜，笑容尽量放轻松，“玉颜。” 然而玉颜没有说话，玉子熙对她太过熟悉，知道这就是她，肯定的回答。 “不可能，不可能，她是……” “小产，大出血，”石青衫毫不留情地道出了事情的真相，“你走之前，她怀了你的孩子。” 无论那个想害三姐的人是谁，玉子熙都有责任。 三姐都死了，为什么她要看着玉子熙仍然活得逍遥自在呢？ 哐当！ 手上那坛子梨花酒摔在了地上，酒香四溢，好像这是梨花盛开的春日里。 春日依旧会来，可那个携手同游的姑娘，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 石家的陵园。 但凡有名有姓的石氏宗亲，都会葬在这里。 石红绡是没有资格的，但当时杨妙杨婼过来祭拜，石明远便特许了石红绡葬在这里。 这里冷冷清清，静得怕人，只有一座坟茔，上面插满了各色的小雏菊，似乎可以想见，这坟墓的主人生前是如何的妩媚多姿。 墓碑上刻着的‘石红绡’三个大字，玉子熙已经盯着一天一夜了。 从昨天傍晚，石青衫将这件事告诉了玉子熙，他就来到这里，跪在这里陪伴了一整夜。 纸钱烧了很多，玉子熙自问从未如此迷信过。 他又买了两坛好酒带来，半坛子敬他爱的人，剩下的一坛半，他全喝了。 喝了这么多，他却越发清醒，清醒地认识到，石红绡不可能再活过来的事实。 不是说酒能醉人吗？他的酒量不是很差吗？ 为什么，就是不醉呢？ 那种无声的疼痛，好像有一双利爪将他的心狠狠撕裂，鲜血淋漓，却早已麻木不仁。 人间游梦一场 第603章 开棺，验尸 这里很久都没有响动了，听到脚步声越发近，玉子熙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你们怎么会来？” 石青衫杨择，还有玉颜。 这是杨择提出要来祭拜，于是石青衫便也叫上了玉颜，她说从前三姐也很喜欢玉颜这个直性子，也算是朋友了。 石青衫拿起三炷香，祭拜过后，这才回道：“看看三姐。” 随后，杨择上香祭拜。 玉颜站在那里，正打算去上香，石青衫已经开口说道：“玉颜，你不跟我三姐说说话吗？” 石青衫这一句话，说的好像玉颜不打算来上香似的。 气氛瞬间有些尴尬，玉子熙和杨择都纷纷看了石青衫一眼。 可石青衫昂首挺胸，没有一点尴尬之意，直直地望着玉颜。 如石青衫所言，玉颜去上香祭拜。 石青衫这才收回目光，矮下身去，将带来的纸钱一张一张扔进墓碑前的火盆。 跪在旁边的玉子熙，自嘲地笑了笑，“石青衫，你不知道，我这次对她，是真心的。” 石青衫的手一顿，鼻尖微微发酸，根本不敢抬头看墓碑上的那三个字，继续烧纸钱。 “我不知道她有孩子，临行之前我还说，等我回来时，我们就成亲……” 玉子熙慢慢地说了很多话，这些也只有见到石青衫——在这世上石红绡最亲近的妹妹跟前，他才愿意吐露心迹。 听玉子熙说完这些话，石青衫手中的纸钱也正好烧完，她看着火焰熄灭了，这才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原来你这么爱她。” 石青衫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非常平淡。 “在这世上，你还能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就看你敢不敢。” 闻声，玉子熙抬起头来，“什么？” 石青衫望向那个坟茔，上面都是新土，显然是新盖起来不久。 “开棺，验尸。” 这一次，在场的其他三人反应都很大，脸上都带着不解的神色。 玉子熙甚至激动得站了起来，可因为跪的时间太久，麻木的双腿差点站不住而倒下去。 “石青衫，你要干什么？” 石青衫的眼眸清浅，淡笑看他，“我不相信三姐的死会那么简单，你相信吗？” 玉子熙忽然语塞，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石青衫的笑容慢慢减淡，“你验不了，”她稍一偏头，“还有玉颜。” 在来之前，杨择曾问过石青衫，这次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而石青衫什么都没说。 而无论有什么事情，杨择都会无条件支持。 “动手。” 杨择一抬手，随驾而来的侍卫便上去，三下五除二将棺材刨了出来。 刚死的人，不让她入土为安，却硬生生地挖出来，侍卫们挖坟的时候都在乞求祖宗们的保佑，对皇帝的女人可真是怕了！ 当侍卫们挖坟开棺的时候，玉子熙脸色煞白，木木地看着地面，似乎说不出话来。 而石青衫却面带淡然笑容，好像真的满不在乎，也真的狠毒。 “我四姐是最无脑的蠢货，她可以被人随意利用，可到底是我们丞相府自己家的人，我还是相信她说的话。” “她说她没想杀我三姐，而且当时，有一股控制不住的力道把她往我三姐身上推。” “就连温茶都不知道三姐怀孕，四姐更不知道了，那么是谁这么神通广大，正好在三姐怀孕的时候，下了毒手呢？” 石青衫笑吟吟的扫过其余三人，最后落在玉子熙身上，“玉子熙，你就不想弄清楚吗？” 玉子熙缓缓抬头，目光中满是难言的神色，他似乎很想说什么，可心中的千头万绪，化作沉默。 咔！ 棺材被侍卫拗开，当看到里面的尸身时，侍卫们都露出些许惊惧，皱了皱眉头。 别人没感觉到，杨择却是发现，石青衫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她怕了，她一向很怕这些的。 可石青衫仍旧笑着走上去，还看了玉子熙一眼，“你来验？” 玉子熙这才讷讷地走上前去。 当看到棺椁中的尸身时，水光立刻模糊了石青衫的眼睛，她使劲咽了咽喉咙，硬是将那一股涌上来的酸涩咽了下去。 不能哭，还不到哭的时候。 可三姐她，鲜活的身躯已经开始腐烂，一张脸依稀能看得出从前的艳丽容色，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玉子熙皱了皱眉，矮下身子趴在棺材跟前，贪恋地望着棺材里的，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他笑着，“好不容易才看见你，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不像是那些侍卫们，玉子熙完全不嫌弃，似乎也闻不到尸体腐烂的臭气。 他的手轻轻触碰着石红绡的脸颊，慢慢往下，落在了她的腹部，轻笑道。 “不是说等我们回来就成亲吗？我儿子的娘，我不是告诉你，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吗？” 泪水无声地滴落，这大概是玉子熙有生以来，除了呱呱坠地之外，第一次落泪吧。 那种悲伤的情绪，令侍卫们都闻之心伤。 而一旁的玉颜，紧紧地蹙眉，望着玉子熙的神色。 “快验吧，”石青衫别开脸，催促道，“我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我要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仇怨该向谁讨向谁讨。” 玉子熙只趴在棺材边上，擦去眼泪，沉默许久。 他的手掌渐渐收紧，还是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石青衫笑得无情，“玉子熙，你若验不了，我可以去找别人。” “石青衫。” 垂着脑袋的玉子熙，闷闷地唤了一声。 “验，还是不验？”石青衫面色冷然，冷笑一声，“还是说，你怕？” 怕什么呢？玉子熙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玉子熙缓缓回头，刚流过泪水的眼睛格外清亮，那双眼眸不再风流，满是痛苦纠结，几乎是乞求的口吻。 “石青衫，你非要逼我……” 从来都说石青衫温柔可人，怎么这时候却是冷酷无情呢？ 她的温柔，向来只对亲近之人。 而那些逼她害她的人，她绝不会手软。 “不是我逼你，而是你们逼我。” 这一次，石青衫几乎是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因为玉子熙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他知道了实情，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或者说，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真正的凶手。 人间游梦一场 第604章 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石青衫，就当我求你一次，只这一次……” 玉子熙望着石青衫，那双被泪水浸泡过的眼睛，盈满了哀伤，令任何人都不会忍心拒绝。 石青衫别开脸，非常决绝道：“你能让心爱之人枉死，我却不能容忍有人故意杀害我三姐。” 玉子熙轻笑着，向杨择投向求助般的目光，低声下气，已经掀了衣裳下摆，作势将要下跪。 “师兄，我可不可以……” “别说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了玉子熙卑微的乞求，“是我杀的。” 玉子熙目光微滞，睁大眼睛望向玉颜，似乎极为不愿相信，“玉颜，别乱说。” 玉颜凉凉笑着，“叔叔，你早就猜出来了，为什么不把我供出来呢？” “玉颜！” 玉子熙低吼一声，太阳穴的青筋隐现，带起了极大的震怒。 关于石青衫的含沙射影，意有所指，他昨天就看出来了。 他想装聋作哑，他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不能啊。 石青衫她，一直在紧咬着不放。 承认了的那一刹那，玉颜感觉心里都轻松了不少，她看着石青衫，笑意冷冷。 “逼迫他，很有意思吗？” 藏在袖管中的双手捏紧，石青衫气得身子都在轻轻发抖着。 为什么杀人凶手还能用这样轻松的语气，来质问她？ “如果我不逼你们，你打算什么时候承认？” “永远不会。” 玉颜理直气壮，淡淡地看着她，“他是他，我是我，你我之间的恩怨，平白将别人扯进来干什么？” 这恐怕是石青衫听过的，最强盗的逻辑。 “既然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把我三姐扯进来？”石青衫心头的恨意顿生，泪水不自觉地挂在了眼角。 玉颜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望向那墓碑，无情地说道：“她多管闲事。” “看透了你的心事是吗？” 玉颜一颤，眯了眼睛盯着她。 石青衫擦掉了眼角的泪珠，逼近了几步，“你喜欢谁，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争取？我三姐要维护我，她有错吗？就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玉颜的目光微有闪烁，一直不敢看石青衫身后的男人，她冷漠道：“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避重就轻，玉颜并没有回答石青衫前一个问题。 石青衫冷笑道：“玉颜，我们同门一场，之后辗转回到般若城，我待你如何，我三姐待你如何，但凡是个有心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绝情的事情……” 如果换做一个陌生人，石青衫也就不用废这么多话，一刀了结就算了。 可石青衫和石红绡当初的想法一样，她们和玉颜之间有许多情、理上的牵绊，不是那种能用一刀就斩断的关系。 她们要顾忌着玄轻和玉西的关系，顾忌着太后的情面，更要顾忌着玉子熙的人情。 可玉颜自嘲地笑了一声，“如果石红绡像我一样绝情，今天躺在棺材里的就不是她了。” 说到底，玉颜一点自责都没有。 那么，石青衫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石青衫看着玉颜，有极大的失望和怅惘，“杀人偿命，这道理你懂吧。” “石青衫！”玉子熙极为压抑地吼了一声，脸上长出来的青胡茬儿更显得他憔悴。 他语气放软，“石青衫，玉歌已经死了……” 若玉颜也死了，他该怎么跟玉西族长交代？他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心？ 石青衫狠狠咽下喉中的酸涩，直视着玉子熙，“那我三姐呢？还有她的孩子，他们就该死吗？” 她冷笑一声，“那也是你的孩子，玉子熙。” 玉子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崩溃，绝望。 石青衫盯着玉颜，“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我给你一个，可以选择的体面。” “等等。” 一直沉默的杨择，走上前来，站在石青衫的身侧。 听到这个声音，玉颜先是惊讶地转头，当看到杨择和石青衫站在一处是多么的般配时，双眼都觉得刺痛。 她一直不敢看杨择的，可杨择这是要做什么呢？ 杨择会为她求情还是……呵，她心中自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择拉起石青衫的手，目光中有几分怜惜，声音都放柔了。 “就像你们所说的，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闻此，玉颜的身子狠狠一颤，望向杨择。 石青衫微微眯了眼睛，凝视着杨择。 “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已经让你三姐枉死，不能再牵连无辜的人了。” 杨择松开石青衫的手，看了玉颜一眼，“因我而起，那便由我来结束吧。” “跟我来。”杨择转身，往旁边那片光秃的树林里走去。 玉颜捏紧了裙摆，犹豫了一瞬，立刻跟上。 呵，这可是杨择第一次好好地叫她啊，她怎么能不听呢？ “师兄！我求求你，放过她一次，放过她一次……” 玉子熙声嘶力竭地喊道，甚至要扑过去拦住他们，可身怀武功的侍卫们早就拦下了他，不让他靠近一点。 跟随杨择征战这些时日，不说是了如指掌，可玉子熙对杨择的脾性也算是了解得差不多。 这个表面看起来笑眯眯的男人，心狠起来没有人能拦得住，尤其是在对关于石青衫的事情上。 树林里光秃秃一片，徒有萧瑟悲凉。 杨择站在一颗大树前，双手背在身后。 而身后的玉颜，她仰起头，贪恋地望着杨择的背影。 从喜欢上这个男人开始，她还没有这样正大光明地好好看看他，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你对我，有什么话要说？” 杨择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意思就是，我给你个机会，把你的心里话全都说出来。 寒风瑟瑟，玉颜深吸一口凉气，几乎用光了所有勇气来开口。 “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我和玉歌从小斗医斗毒，那是我头一次输了，或许我不应该……” 她笑着，一点一点地叙说着她的心迹，她从没有一次，把心中对杨择的爱这样坦坦荡荡说出来。 而杨择也没有打断，一直等到她说完，才开口。 “这就是你杀石红绡的理由吗？” 人间游梦一场 第605章 了断 玉颜喉咙微涩，“她发现了我的心思，所以……” 对石青衫和玉子熙的嚣张，完全不适用于杨择身上，因为玉颜在面对杨择的时候，是卑微的。 爱一个人，可以低到尘埃里。 听玉颜说了这么多话，杨择一直没有转身。 “你的心里话，全都说完了吗？”杨择问。 玉颜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是。” 杨择挪了几步，微微侧过身子，只露出侧脸给她。 他仰头望着天际那一抹清蓝，抿起笑容。 “承蒙你一场欢喜，只是……” 杨择偏过头，淡淡地看向她，“只是我很不喜欢。” 咻！ 不远处的石青衫他们，也只是看到杨择随意挥了挥袖子，却见一只暗器突然飞出，直接射进了玉颜的喉咙。 “呃……” 玉颜轻吟了一声，猛然倒地。 在她咽气的前一刻，瞧见那双靴子绕过她的身侧离开，他的声音比之她而言，更加冷漠无情。 “这就是我的回答，我跟你之间的了断。” 不爱的，绝不给她一丝希望。 看到玉颜倒下，玉子熙心中的痛楚蔓延开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玉颜抱在怀中。 他怪不得人，这是玉颜的错。 杀人偿命，玉颜本就活不了的。 他报不了的仇，石青衫和杨择来做了，对石红绡的歉疚总算减轻了一点。 最爱的人亲口拒绝，而且无情地取走了性命，这不是莫大的羞辱和悲哀吗？ 杀人不过头点地，杨择总能找到比身死更狠毒的方法，心死。 玉子熙将那枚暗器取下来，背起玉颜，目光滞然地往陵园外面走去。 “你去哪儿？” 石青衫急着追过去，拦在玉子熙身前。 玉子熙抬头看她，轻轻笑了笑，“带她去不老山下，葬在玉歌身边。” 两姐妹，总要齐齐整整的才好。 玉子熙继续往前走，石青衫仍然不放心地拦在他身前。 玉子熙这才缓缓勾起一个笑容，“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他转头，看向石红绡的墓碑，“我答应过她，要一直护着你，帮着你的，在天下未定之前，我会留着我这条烂命。” 说罢，玉子熙便绕开石青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这里。 石红绡再度被埋了进去，新土盖着旧土。 石青衫站在墓前，撑着膝盖慢慢跪下来，泪水如大雨滂沱，彻底地放声痛哭出声来。 三姐，你一路好走。 可这无尽的杀戮和罪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 夜，玄轻皇宫若水居。 已经是深秋的夜晚，莲湖还是温暖无限，风一吹过，荡起层层涟漪。 窗边放着两盏莲灯，淡淡的光芒照亮了窗边相互偎依的人。 窗边有一张矮榻，杨择搂着石青衫坐在这里。 “太冷了，别冻坏了。” 杨择随便扯过一块薄毯，像是裹粽子似的，裹住了石青衫，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石青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了，“能不能有点做皇帝的样子。” “做皇帝需要有模有样，做你的男人可不需要。”杨择亲了她一下。 好吧，这个无赖又疼爱她的样子，就是杨择本人了。 石青衫动了动，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杨择怀中。 关于那些糟心事，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 月光倒映在莲湖之上，泛起柔柔的波光，令石青衫的心也平静下来，想跟杨择好好说说话。 “我外公那件事，是我误会了，我不怪你，也不怪唐念白。” “嗯。” 至于石青衫没有说的，杨择也不问，因为他对她有足够的信任。 “在赤焰的时候，唐念白和唐婉然对我很好，他们很想知道帝王书的秘密，也没有逼问我。” 杨择将她的脸一掰，饶有兴趣地问道：“我也想知道，用不用对你严刑逼供呢？” 石青衫打了他胸膛一下，别过脸去，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落寞的阴影。 “没有什么帝王书的，就像你当初告诉我的那样，都是不老山编造出来的神话，事在人为，没有什么天定之人。” “嗯。” 关于帝王书的秘密，她不想说。 她不想让杨择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在慢慢减少。 杨择赢，她就会消失。 杨择输，或许杨择就会死在战场上。 真是，两难。 气氛安静下来，石青衫不想让这无言的尴尬继续，便笑着回头，“我们的女儿，真的很可爱。” 说起这个女儿时，杨择的眸子明显亮了亮，不过撇了撇嘴，“也不看看她爹是谁！” ……但愿这个臭屁的特点不要随爹。 女儿，还在赤焰。 想到这件事情，石青衫无奈地叹了一声，只能往好了想，“孩子放在婉然那里，我倒是很放心，只是……” 她捏着手指，似乎有些伤神，“我想她了。” “杨择你不知道，她在我身体里呆了那么长时间，我见到她的小脸时，心都化了。” “如果当时狠狠心，一眼都不看，一下都不抱，或许我也不会这么想她……” 杨择长臂一伸，将她更紧地圈在怀中，粗重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颈间，以一个男人的姿态，许下了诺言。 “婉然不会利用孩子做什么的，这个我也放心。” “等一切结束了，我就去把女儿接回来。” 石青衫将头靠在杨择的脑袋上，仰头望着天上繁星，喃喃道。 “杨择，你会赢的。” 这不是她的期许，而是荒唐又可笑的命运，她亲笔写下的命运。 杨择倚靠在她的颈间，轻声笑着，“嗯，我会赢的。” “如果你赢了的话……” “我赢了，就去把女儿接过来，我们一家三口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石青衫的双眼发涩，勾起了一个苦笑，“一家，三口？” 真的可以吗？ 杨择低低笑着，“这还有假？哦……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一家四口，五口，多来几个，反正咱们有钱。” 石青衫笑着白了他一眼，“钱都是我的。” “我知道，”杨择吻了吻她的唇，“可是，你是我的。” 眼睛实在是酸胀，石青衫轻轻地合上了眼睛，靠在杨择肩头。 管他明天的太阳会不会照亮大地，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家，三口，一生。 多简单的愿望。 人间游梦一场 第606章 再回南留镇 短暂的休战之后，战争一触即发。 这一次，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每个人都无法逃脱，这是真正的对决时刻。 天下三分，白楚先亡，只余下玄轻和赤焰，胜者为王。 为了避免战火燃及更多无辜的百姓，石青衫便做了这样一个中间人，她写了一封战书送去赤焰。 与其说是战书，不如说是给友人的一封书信。 洋洋洒洒数百个字，将过往的恩怨情仇一笔带过，这个通达的女子说啊，我们放下从前那些爱恨纠葛，堂堂正正地对决一次吧。 收到信的那天，唐念白、唐婉然、唐婉柔、姜风眠四人坐在落雪的凉亭之中，斟上一壶热酒，举杯大笑。 “这是最后的角逐，你们怕输吗？”唐念白笑问。 看过石青衫的来信，连唐婉柔的心中都激荡难平，她举起酒杯，笑眼中隐含泪花。 “不怕输，我们赤焰输得起！” 四人共同举杯，从未有过这样的释怀。 连玄轻一个小小的女子都能将那些恩怨情仇放下，公私分明地对待这一场战争，那么他们赤焰呢？ 就算是输人，赤焰绝不输气节！ 这一夜实在是喝多了，太过尽兴，唐念白倚在榻上，望着月光。 这是和石青衫所见到的月亮，一模一样。 她仍旧是那个好姑娘，不枉他喜欢过一场，唐念白笑着，沉沉睡去。 在石青衫的调和之下，玄轻、赤焰都达成了共识，选择一处远离百姓的地方开战。 争天下，是为了天下。 为了这场战争，所有人都忙活个不停。 国库、物资、军需这方面，全部归石青衫来管，她提起来经常会有怨言，她这可不是接下个好差事，还会倒贴钱的。 可杨择这张嘴，一贯会哄老婆，“我都是你的，玄轻也是你的，你管的这是自家的账，不叫亏。” 好吧，杨择，我欠了你的！ 而另一个重要方面，便是医疗的部分，则是由玉子熙带领。 不光是太医院，包括民间的一些好郎中大夫，玉子熙广纳贤才，号召着为国效力，杨择一点也不用担心伤兵的问题。 再说这重中之重，军队。 杨择这个皇帝亲自坐镇，手下的杨婵、石梦年、周策、石青寒四元大将，个个都能单拎出来，独当一面了。 玄轻的百姓也团结一致，但凡朝廷有需要的，他们都会积极支援。 玄轻上下一心，共同迎战，赤焰那边可是落了一大截子呢。 隆冬之际，双方又达成了一个意见，那就是休战一天。 因为这天，是除夕夜。 杨择和唐念白都不希望，这些为国打拼的将士们到了新年夜这一天还在担惊受怕，史无前例地全部放假。 而除夕夜这天，两方军中的将领全都不在，因为他们同去了一个地方。 南留镇。 战场离南留镇只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于是他们都聚在了这里。 杨择、石青衫、石梦年、杨婵、玉子熙，他们是故地重游，而周策和石青寒则是来看了个新鲜。 唐念白、唐婉然、唐婉柔、姜风眠一行四人都来了，唯一有变化的是，唐婉柔怀孕了。 来到南留镇，他们都卸下了身份和责任，做回了曾经的不老山弟子。 故人相见，一笑泯恩仇，依稀回到当初那段共同下山救济南留镇的时光。 这里的百姓安贫乐道，日子平淡又幸福，只不过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一时间生出感慨无限。 从前的十六人，已经去了六个，还有更多人离去，死亡还在继续着。 唐婉然将她珍藏的梅花酒带了过来，打开塞子，酒香四溢。 仍是他们当初所在的大堂，自己动手做了好菜，共同举起酒杯来。 气氛喜气洋洋，大家有说有笑，完全将那场战争抛在脑后，正如同石青衫所说的那样，一码归一码。 “等等。” “稍等。” 大家正要碰杯之时，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杨择和唐念白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一笑。 只见两人走出座位，打开了大门。 门外风雪悠悠，梅花映雪，别有一番景致。 杨择和唐念白两人举起酒杯，遥遥对天。 他们非常郑重其事，满怀着作为一个君王该有的气势和担当。 杨择的声音低沉好听，对着被白雪照亮的夜空高声道。 “第一杯敬天，愿此战之后，海晏河清，天下清明。” 他手腕一弯，一杯酒尽洒在地上。 或许是杨择的声音太有威严，众人脸上的喜色淡去，变得肃然凝重，随着他们的举动而满心虔诚。 唐念白的声音依旧温润醇厚，如春风般悦耳。 他一手举杯，一手扶袖，十分专注地看着地面，将酒水洒在自己身前的空地。 “第二杯敬地，愿此战之后，民康物阜，人寿年丰。” 两人一同回到座位上，再次斟满一杯酒，他们望着在座的所有人，杨择缓缓勾唇笑了。 “第三杯，敬我们曾经相识，愿此战之后，还有今朝。” 说到这里，大家不禁感觉到心中酸涩不已，都做了相同的举动，那便是将手中这杯酒，先行拜祭死去的友人们。 离开的那些人，对他们有爱也有恨。 无论爱恨，一生一死，前尘往事便都化作云烟，不计较了。 只盼着，活着的这些人，可以继续好好活着。 外面的雪花安静地飘零着，屋里的小火炉上，又一坛好酒咕嘟咕嘟作响。 石青衫将酒端来，笑着给大家再满上，“我瞧着这酒管够，今天都敞开了喝。” 随即，杨择举杯，打趣道：“看起来，赤焰人真是一点也不抠门。” 酒是唐婉然派人带来的，自然要准备足够多。 在座的几乎都知道杨择的身世，唐婉然也不遮掩，说出来反而坦坦荡荡，“我不敢丢赤焰人的脸，更不敢丢师兄你的脸呐！” 众人哄然大笑，举杯动筷，好不热闹！ 这个除夕夜，大家说了很多知心话，而且绝口不提白天里要应对的战争之事。 在这里，他们就是朋友，没有一丝利益牵扯、不顾敌对关系的朋友。 周策、石青寒他们很容易就喝大了，其间周策还跟杨婵表白，闹得杨婵脸都红了。 如果不是石青寒拦着杨婵，周策今天免不得一顿毒打。 这里更有伤心人，玉子熙跟这个喝、跟那个喝，喝得醉醺醺的，一直咧嘴傻笑。 是啊，醉了好，醉了就能忘掉爱人，忘掉那些令人疯狂的相思。 人间游梦一场 第607章 银子 杨择和唐念白，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喝一次酒。 两杯酒碰在一起，杨择偏头轻笑，漫不经心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气势。 “打算怎么赢我？” 唐念白笑容清浅，仍旧是初入不老山时，那般谦逊的少年。 “尽我所能，胜败天定。” “哈哈哈……” 杨择大笑，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给两人倒了一杯酒，抬眸看向唐念白，目光中透着琉璃色般的清亮。 “唐念白，你也不想有更多人因为战争而无辜死去吧？” 唐念白十分谦恭，将酒杯置于杨择的酒杯之下，轻轻地碰了上去，“师兄有什么高见？” 杨择笑意加深，“不如我们最后一战，各自出三万精兵，胜者为王。” 三万人手，要知道现在的情况是，玄轻兵力充足，几十万兵力就可以在数量上碾压过赤焰，而杨择愿意放弃这个以多胜少的好机会？ 这个时候，唐念白心中便有了定论，杨择有野心不假，可他更是为这战事中无辜士兵着想。 若是能出最少的兵力尽快结束战争，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怎么样，敢不敢赌一把？”杨择笑得嚣张。 唐念白将酒杯轻轻碰上杨择的，目光真诚而坚定。 “如师兄所言，三万精兵，一战定胜负！” 酒盏相碰，两人之间的约定便算作数。 其实，这桩买卖对于杨择而言并不划算，可唐念白从其中明白了一件事情，杨择适合做这天下的君王。 如果此战他赤焰真的败了，他把这天下交在杨择手中，他放心。 有这样一个可敬的对手，他就是输了也算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赤焰了。 这个晚上，杨择喝多了，便早早回房睡去了。 石青衫也觉得奇怪，向来酒量比胆量大的杨择，才喝了几杯就多了？ 当唐念白来找她的时候，她忽然明白，杨择太懂人心，装醉罢了。 “青衫……” 唐念白坐过来，端起一杯酒。 石青衫笑着，也倒了一杯酒，和他碰杯。 这是，尽释前嫌。 见石青衫面对他时，还愿意露出微笑，唐念白心中，总算是释怀了。 “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在唐念白还不知道说什么之前，石青衫先开口了。 的确如此，是她没看清，先错怪了唐念白，又错怪了杨择。 唐念白缓缓勾唇，目光一如从前般通达透彻，“不用道歉，我也有做错的地方。” 他神色黯然，苦笑着，“我怎么能为了帝王书，就贸然把你囚禁在赤焰，对不起，青衫……” “形势迫人，”石青衫笑了，“我们不是说好，忘掉从前的是是非非吗？” 唐念白望着她，眸中似有无数情思闪过，却终究化成一个释然的笑容。 “青衫，你和师兄会很幸福吧。” “是，很幸福。”她再次将杯子碰上他的，“你也会很幸福。” 唐念白摇摇头笑了，将一杯酒缓缓入喉，咽下所有不该说的话。 这一生，他可能遇不到一个深爱的人了，那么就让他为赤焰为天下奉献所有吧，哪怕烈火焚身，哪怕粉身碎骨。 不就是他唐念白，存在于世的意义吗？ 夜雪寂寂，大堂里还有把酒言欢，甚至还有抱头痛哭的，这样热闹的声音让这个雪夜都温暖起来。 庭院之中，梅花树下，两个姑娘凑在一起堆着雪人，一边低语说笑着。 “你离开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师兄闹什么别扭了呢。”唐婉然吸了吸鼻子，将一大捧雪堆在雪人的顶上。 石青衫笑着，捡了一堆梅花花瓣揉在一起，“你不该叫他一声哥哥、兄长？” 唐婉然噗嗤笑了，看了她一眼，“太肉麻了，我叫不出口，还是师兄好点。” 她忽然拍了拍手上的雪，席地而坐，长叹道：“我真没想到啊，我跟师兄竟然真的是亲兄妹，而我们却一定要敌对，呵呵……” 石青衫将揉好的梅花团子按在雪人的脸上，画出了两个红扑扑的小脸蛋，还有小嘴唇。 “不到死的那一刻，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命运会带给我们多少惊喜。” 唐婉然摇摇头，“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她随手捡了两根枯树枝，插在雪人的两旁。 石青衫这便也坐在唐婉然身边，两人面对着这个丑萌丑萌的雪人，不禁笑作一团。 一番笑声过后，石青衫靠在唐婉然的肩膀上，笑叹道：“真希望我能有机会，带着女儿堆一个雪人……” 等女儿长大，等战争结束，她应该转世轮回不知去了哪里了吧。 真是奢望呢。 提起女儿，唐婉然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青衫，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手软。” 当初扣押石青衫这件事，便是任灵兮跟玄机真人出的主意，如今任灵兮已死，玄机真人也不知所踪，唐婉然便不再提起这些了，要怪只能怪她和唐念白，为了赤焰而不择手段吧。 “青衫，有机会我就把孩子还给你……”唐婉然小声道。 石青衫摇摇头，笑道：“先放在你那里吧，跟着你这个姑姑，我放心。” 如果把孩子带回来了，她离开的时候，会有更多的牵挂。 见唐婉然依旧黯然伤心，石青衫拍了拍她的胳膊，“你猜，我给女儿取了个什么名字？” “杨什么？” “杨择说，让孩子跟我姓，这总是不妥吧。” “我猜，他这半生颠沛流离，杨这个姓也是别人的，他不想让女儿跟他有同样的命运，所以才不想用杨这个姓，所以，我让女儿姓唐。” 唐婉然忽然很惊喜，“随我的姓？” 石青衫正起头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杨择的本姓就是唐，我女儿当然要随爹姓了。” 唐婉然撇撇嘴，“还不是跟我一个姓。” 石青衫又重新靠在唐婉然的肩头，笑眯眯道：“我女儿啊，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别卖关子了，快说。” “唐银，小名叫银子。” “……石青衫，你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唐婉然戳着小雪人，兴冲冲地畅想道：“那等银子长大点了，咱们带她去不老山玩吧，你说怎么样？” 石青衫的笑容微凝，缓缓闭上双眼，唇角扬起。 “好啊，等银子长大了……” 人间游梦一场 第608章 你去嫁给唐念白 凌晨，天才蒙蒙亮。 这一晚上石青衫都没有睡安稳，她轻轻地挪开杨择搂在身上的胳膊，轻手轻脚地起身，趴在窗边。 她将窗子推开一个小缝，想看看外面的雪景，却瞧见了一群正要离开的人。 赤焰士兵将马车套好，唐婉然扶着怀孕的唐婉柔上了马车，然后回头来看看这里紧闭着的门窗，随即目光落在昨天堆好的小雪人上。 她笑了笑，低头垂眸登上了马车。 唐念白亦如是，再次深深地回看了这里，在心中与朋友们做着最盛大也最沉默的告别。 朋友们，就此一别。 再见，便是战场相逢。 我不会手软，你们也不要心软。 但是，万望珍重。 唐念白决然地转过头去，驾马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当面道别徒增尴尬，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离开就好。 赤焰一行人踏着晨光初雪上路，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石青衫忽然感觉一阵酸涩，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泣着。 “该面对的，还是要来的。” 那一双坚实的臂膀，从身后环住她。 石青衫放下双手，靠在杨择的臂弯，声音染了哭腔。 “你醒了？” 杨择的声音还带着慵懒的睡意，低沉性感。 “你一动，我就醒了。” 石青衫望向窗外，瞧见太阳初升，柔和的阳光渐渐照亮了南留镇，她轻声道。 “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身后的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是啊，该开始了。” …… 最后的战争，这才拉开了序幕。 正如那天他们私下约定的那样，三万士兵对三万，痛痛快快地战一场，生死就交给老天！ 玄轻、赤焰都调动了最精悍的兵力，齐心协力，只为这一战。 他们摆兵布阵，对阵七天，双方不分高下，唯有不同的是，玄轻士兵越战越勇，士气高昂。 如果说哪里出了问题，那便应该是主帅吧。 杨择和唐念白，完全是两种打法。 唐念白稳步前进，几乎没有风险，一旦出手，必定有所收获。 可杨择呢，他是剑走偏锋，每一步棋都走得胆战心惊。 可风险越大，收效越大，杨择这种嚣张的悍匪打法，令士兵们都热血沸腾，个个都像是土匪头子似的硬生生往上冲。 士兵们没有一点畏惧，但凡杨择下令，他们必定雄赳赳气昂昂地冲锋陷阵。 在这里，杨择说的话，那是绝对的圣旨。 说句夸张点的话，玄轻士兵扯开嗓子大吼，都能吓死几个赤焰兵。 这场仗持续了九天时间，死伤不多，但战略战术却耗尽了双方主将的智谋。 他们曾经在不老山上模拟实战，实在是太清楚对方的打法，于是总能及时躲避，因此这场仗就拖延了很久。 白天里下了大雪，晚上雪停了，大雪覆盖在这片荒凉的战场上，令世界都安静下来。 石青衫将晚饭送进去，看杨择他们还在忙个不停，便独自出来，就坐在营帐外。 白天里的战火喧嚣，和夜晚的安静祥和，仿佛不是同一片土地。 石青衫很享受这片安静，她希望战争早点结束，但更怕那一天的到来。 缀满星子的夜空，宁静的雪夜，渴望太平的百姓，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还有她深爱的杨择…… 她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没剩几天了。 照这个情势看，这场战争应该不用几天，就能全部结束了。 到时候…… 想到分离，她心里就一片冰冷和刺痛，低下头去。 “一个人坐在这儿，招我心疼呢？” 听到这把含笑的嗓音，石青衫伸手擦去眼泪，佯装捂了捂冻得通红的脸，这才抬头，“你怎么出来了？” 这时候，从营帐里出来的周策、石青寒等人脸上都挂着暧昧的笑容，知趣地散开。 杨择唇角轻扬，坐在了她旁边的木桩子上，让她靠在自己胸膛，霸道地搂着她。 “怕你一个人想不开，我只能让大家赶紧回去睡觉了。” 石青衫笑睨着他，“我会有什么想不开？” 杨择捏起她的下巴，懒洋洋笑着，“身为朕的宠妃，不是时时刻刻都担心着会失宠吗？现在朕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邀宠。” “谢皇上隆恩，臣妾不想邀宠，还请宠幸别人吧。”石青衫仰着脸，偏偏不如他的意。 杨择长眉一挑，调子拖得长长的，“不邀宠？不准奏！” 叭！ 他低头狠狠亲上去，弄得她脸红心跳直敲他的胸膛，他这才放开大笑，还得意得不行，“躲得过吗？” 石青衫假装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撇嘴道：“我还没嫁给你呢，你这算不算强抢民女？” “石青衫，你还想嫁给谁？” “谁对我好，我就嫁给谁。” “石青衫！” 石青衫笑吟吟地看他，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杨择忽的歪头一笑，单手撑在身后，望着天上璀璨的繁星。 “石青衫。” 他的声音低沉悠长，是石青衫听了最心动的嗓音，可是这一次，却没有说出让她爱听的话语。 “如果这一仗我战死沙场了……” 他偏头笑看石青衫，语气十分轻松，就像说了一个笑话。 “你就嫁给唐念白吧。” 石青衫脸上的笑容淡去，双手推开他。 可令石青衫更气的是，杨择居然没有拉她。 石青衫蹭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杨择，声音都染了几分冰雪的凉意。 “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死？” 杨择摇摇头笑了，依旧看向天上数不清的星星。 “战场上哪有绝对的生，我们都是在赌，赌自己活命的机会。” “我是主帅，肯定要冲到最前面才行。” “谁也不敢保证，能一直活到最后……” 杨择低低地笑着，仍旧饶有兴致地说着。 “石青衫，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去嫁给唐念白吧，嫁给他，肯定能把婉然挤下去，你做皇后，也算是为玄轻争光了！” 只听到杨择一人絮絮叨叨，而石青衫一声不吭。 杨择看向她，见她紧蹙眉头，神色间写满了痛恨，他又笑，笑眼中满是真诚和眷恋。 他轻声道。 “我真死了，你就去嫁给唐念白，这样我才放心……” 人间游梦一场 第609章 赤焰友人的来信 早在战争开始之前，杨择便预想到了一切最坏的结果。 大仇已报，若是从前的杨择，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可如今的杨择，他幼时侥幸捡了一条命，上不老山改头换面再为人，可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他有牵有挂，有爱的人。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石青衫冷着脸，笃定地说道：“你不会死的。” 别说这些，她怕。 “万一，石青衫，凡是都有万一……” “没有万一，你不会死的！” 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只是这样笃定的口气，却越发透出石青衫的畏惧。 她眼底浮现起一层薄薄的水光，那样笃定地看着杨择。 杨择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就连玩笑都开不出来了。 杨择伸手一拉，石青衫跌坐在他怀里。 杨择紧紧抱住她，埋在她的肩窝处，呼吸浓重起来，忽而轻笑一声。 “我不会死，我不会输……”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不再去设想未知的一切，他们将怀着满腔孤勇，竭尽全力以应对。 至死，方休。 清晨，军队整装待发，准备开始今天的恶战。 杨择身穿一身银色铠甲，沐浴在晨光之中，犹如这世间最骁勇的英雄。 是她的英雄，石青衫想。 石青衫就站在营帐前，如前几天一样目送大军离开，就像是送丈夫远行的妻子。 或许是昨天的对话令杨择心中动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又独自驾马折回来，给了石青衫一个熊抱。 他搂着石青衫不撒手，周围的士兵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石青衫却羞得脸红。 “快走吧！”石青衫气笑了，推了他一把。 杨择凑在她的耳边，“舍不得你，还是舍不得……” 简单的三个字，足以让石青衫泪湿了眼眶。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他的侧脸亲了一下，搂住他的脖颈。 “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说到这里，石青衫也哽咽了。 帝王书是真的，杨择会活着，可回来他们却再也见不到了。 每次告别，石青衫的心都会痛一次。 因为她怕，她真的怕，这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做了道别后，杨择再次上马，这一次没有回头，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奔赴战场，为国为家而战。 也就是杨择他们刚走，便有一封信送来，说是一定要送到杨择手里。 来人是个赤焰小兵，看起来是个生面孔，他说这是杨择的友人送来的信。 石青衫轻一皱眉，便接过信件，“我会转交的。” 看起来，写信的人应该是掐点送来的。 如果路上不出意外，这封信应该是交在杨择手上的，兴许是小兵路上耽搁，这才和杨择错过了。 赤焰兵，友人的信，难不成是唐念白他们？ 若是在赤焰的友人，那便没什么不能看的了，石青衫更怕耽误事儿，所以就赶紧拆开了信。 信上寥寥数笔，却看得石青衫大惊失色。 她捏紧了书信，慌乱到不行，她双目失神，“还能追的上皇上吗？” 旁边的亲信兵犹豫了一下，算了下时辰，说道：“如果快马加鞭，应该……” “不！”石青衫抬手阻拦，喃喃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她心中如擂鼓重击，平静了片刻这才看向亲信兵，“这里离赤焰军营不远吧。” 亲信兵点头道：“是，属下用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好，你去帮我带个口信给婉然皇后，让她速速赶往断肠崖。” 说罢，石青衫便又让士兵备了快马，带着杨择给她派的几个精兵，一同赶往断肠崖。 亲信兵们见石青衫不对劲，本想赶紧派人去告诉杨择，可石青衫下了命令：“这是我的私事，不许让皇上知道这件事，以免……影响战事……” 断肠崖，寒风卷起了碎雪，徒增萧瑟之感。 那送来的书信上写着：两个时辰之内，来断肠崖自刎，否则你女儿性命不保。 落款是，玄机。 是那个随着任灵兮嫁到赤焰的玄机真人！ 石青衫从没有这样慌张过，胯下的马儿被她抽打的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地往前跑，时间被缩短了很多，终于在那信中所说的时间之前，到达断肠崖。 悬崖边上，山风拂面，彻骨的寒冷。 有一身穿黑衣的高大男人，他面对着山崖，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可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山谷。 一袭青衣从马背上飞奔而下，迎着寒风奔跑过去。 亲信兵拦住她，“五小姐，您……” 这些亲信兵，有一部分都被派来这里找过石青衫，所以他们太怕石青衫再次想不开，又跳下悬崖，到时候他们根本没法跟杨择交代。 石青衫回头，致以他们一个坚定的眼神，“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就在这里，别逼急了他。” 说完这句话，石青衫唇角逸出一丝苦笑，就算这几个人全都拼上去，恐怕都无法将他怎么样吧。 石青衫毫不畏惧地走过去，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轻抚着胸口，努力抚平情绪。 快要走近那个男人时，石青衫听到男人低声哄孩子的声音。 “乖，宝宝乖……” 石青衫很是想不通地皱紧了眉头，他到底是想怎么样。 “玄机真人，我们可曾得罪过你？”石青衫没有继续走近，就站在离男人七八步远的距离，生怕他有什么大胆的举动，伤了女儿银子。 只听男人的嗓音清润无比，“杨择呢？为什么会是你来？” 这个声音，为什么听着很熟悉呢？ 她心里正犯嘀咕的时候，玄机真人慢慢转身，那宽阔的斗篷依旧遮着他的脸，可一阵山风吹过，吹落了他的斗篷。 玄机真人似乎没打算再遮掩自己的容貌，石青衫便眯了眼睛，想要瞧个真切，可是…… 石青衫猛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谢轻臣，你……你就是玄机真人？” 墨发在风中飘扬恣意着，那张温润的脸庞在因为长年不露面而白皙柔嫩，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像是书生。 那双眼睛，含着无数的情思，遥望着石青衫。 “是我，让你失望了吧。” 不得不说，大失所望。 在赤焰借着任灵兮的手，去影响着唐念白和唐婉然，将赤焰和玄轻的矛盾激发到不可调和，非得一战不可。 而且，手段还是那么极端！ 人间游梦一场 第610章 自以为是的爱 不过，帝王书是谢轻臣造出来的东西，他说用帝王书可以帮她早点渡劫，号轮回转世，可是…… 谢轻臣又扮成玄机真人，去逼着唐念白将她绑到赤焰，逼问帝王书的秘密，然后又拿着她的女儿来威胁杨择…… 石青衫摇头冷笑着，眼中生出无限恨意。 “谢轻臣，你说你追随我三世，你说你爱我，所以让别人软禁我，拿我的女儿来威胁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再次看到谢轻臣，石青衫仍旧生出想哭的冲动，那种心痛的感觉一点也不假，三世的记忆和深爱是真实存在于她脑海中。 她本以为，谢轻臣就是一个痴情人，她本来满心愧疚，可到头来却告诉她，这是谢轻臣对她最狠毒的算计！ 谢轻臣的眼眸中一片清亮，还带着几分无奈和心痛。 “我爱你，宁愿逆天改命、背负着满身的罪业来爱你，你竟然恨我，怨我……” “我何曾逼你这样做？谢轻臣，无论我是琵琶鬼，还是曾经的三世为人，或是你眼前的石青衫，我从没有逼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爱我。” 她眼中噙着愤恨的泪水，一字一句道：“不要再自以为是的爱我了！” “呵，呵呵……” 谢轻臣笑着，眼中的泪珠始终悬之未落，那种温柔之中暗藏着的滔天杀意，却更令人胆寒。 事已至此，大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谢轻臣恐怕是最后悔的。 他目光空洞，就那般痴痴地望着石青衫。 “你知道，我是维系地府和人间的使者，我没有资格改变这世间任何既定的命运，无法插手人间之事，可我为了你，为了让你来到我身边，多年前就将帝王书的消息传遍天下，就为了等待你的到来。” “我派老不死下山，找到了一个最适合做这天下之主的人，就是两帝之子——杨择，我让杨择上山来，学了满身的本事，为的就是帮你摆脱永世身为恶鬼的命运，我本想让他将你带到我身边，哪怕不能相认，就这样远远看着也好，可是，可是……” 可是，他们却在一起了，这对于谢轻臣而言，难道不是莫大的讽刺？ 在谢轻臣的认知中，无论前世今生，石青衫都该是他的，没有任何人能把她夺走。 可杨择，这一个凡人，为什么可以？ 不，他不甘心！ 所以后来，杀死酒老太爷，让石青衫和杨择反目，甚至装扮作玄机真人，早早就潜伏在任灵兮的身边，随她一同嫁到赤焰，让唐念白他们逼不得已地囚禁她…… 呵呵，石青衫何德何能，承蒙他这样深的爱！ 石青衫笑了，满脸是泪。 谢轻臣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石青衫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他手中的孩子。 谢轻臣那双满是怜悯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凌厉。 “我插手凡人的生死，必定会受到惩处，我本是想让杨择自尽，也算报了这横刀夺爱之仇！” 石青衫的心猛然一颤，脑海中迅速在思考着如何稳住谢轻臣。 她嘴唇轻动着，“你，你不是说，只有杨择赢了天下，我才可以摆脱琵琶鬼的命运，转世轮回吗？” 谢轻臣语气放软，目光也带着一丝柔情，“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我逼杨择死，也会把一身修为全都渡给你，换你永世安好……” 他轻笑着，一滴泪落下，“如此，你我会永生永世在一起，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听到谢轻臣这样说，石青衫只感觉头皮发麻。 从前谢轻臣的深爱，石青衫不疑有假，可如今的谢轻臣，怕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走火入魔了一样。 “青衫！”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大喊，石青衫回头一看，是唐婉然赶过来了。 唐婉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将近百人的士兵队伍。 石青衫连忙喊道：“你别过来！” 唐婉然驻足，双眼盯着谢轻臣和手中的孩子，急切无比。 从银子落地开始，便是唐婉然带着的，她对银子的感情自然深厚。 看到谢轻臣的脸，唐婉然是陌生的，可从他的身形打扮来看，她便认出是玄机真人。 石青衫一直摇头，“婉然，你先别过来，我来……” 如果唐婉然贸然冲过来，恐怕只能是死。 石青衫平定了心绪，缓缓转身，望向谢轻臣。 “你想清楚，那是我的亲生女儿，如果你杀了她，我会永远地痛恨你，无论是天上地下，我都不会再认你。” 谢轻臣目光一滞，随即笑得温柔，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银子的脸，笑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没打算伤害她，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要的只不过是杨择的命。”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石青衫点点头，试探着走过去。 “我知道你爱我，所以不会伤害我女儿，你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吧，我也有一些话要跟你讲，不如先把我女儿交给唐婉然，我们坐下来，好好聊。” 已经走到谢轻臣的面前，她便再无反抗之力，以此来博得他的信任。 谢轻臣凝视着她的双眼，缓缓扬唇，“我当然信你。” 随即，谢轻臣将孩子一包，看起来很随意地甩了出去。 石青衫大惊，随着孩子抛出的视线看过去。 唐婉然也慌了，连飞带跑地扑过去，有惊无险地抱住了孩子。 一颗心这才落了地，石青衫松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子。 她看了谢轻臣一眼，然后往悬崖边上走去。 “坐。” 没有管谢轻臣，石青衫自顾自地坐在了悬崖边上。 这真的是悬崖边上，石青衫的双腿就悬在半空中，有寒风灌入她的裤管中，可她脸上没有半分异样的神色。 她双手扒在崖边的石块上，骨节都泛白，看得出来她很用力，很紧张。 谢轻臣也坐了下来，就坐在石青衫的身边，两人只有一拳之隔。 从身后看去，两人非常亲密，若这里不是悬崖，倒是生出一种郎才女貌之感。 谢轻臣坐下来之后，便贪恋地看着她，喃喃道：“你知道吗？那三世之中，我们经常这样坐着，单是看着彼此，都觉得……” “三世的记忆，没有一点遗漏地全部在我的脑海之中。”石青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开口道。 人间游梦一场 第611章 哪怕要了我的命 她一直目视前方，望着悬崖下面升腾起来的雾气，心中澎湃可面色冷淡。 “那三世之中，无论我变幻成什么身份，是好人还是恶人，都曾经很爱很爱你，愿意为你做尽一切恶事，只为和你在一起。” 谢轻臣挑起唇角，目光柔成一汪水。 石青衫转过头来，看着谢轻臣的目光有些无奈。 “可你帮我重生为石青衫，你就该做好一切有可能改变的准备，包括我的心。” 谢轻臣面色僵住，薄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可无比坚定和决绝。 “这一世，我爱上了杨择，那种爱和你一样，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抛弃一切，”她唇角轻扬，“哪怕是，现在就要了我的命。” 这句话，令谢轻臣心中有极大的震撼，可也生出更大的嫉妒和怨恨来。 这个女子，三世都爱他啊！为什么会爱上别人？ 在漫长的岁月中，谢轻臣对她的爱已经变质了，那种无拘无束的深爱，如今已经变成了疯狂的占有欲，他容不得别人来抢。 谢轻臣目光哀伤，自嘲地笑着。 这样的笑容会令石青衫非常愧疚，毕竟她伤害了谢轻臣。 可伤害不假，谢轻臣用前世的记忆和爱来绑架她，这样就对吗？ 正在两人专注交谈之时，身后大批人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可还是惊动了谢轻臣。 谢轻臣猛然转头，目光中现出骇人的杀气，几乎惊住了那些想要袭击的士兵。 远处抱着银子的唐婉然，她紧紧搂着孩子，目光凌厉，隐现一丝惊骇。 方才她瞧着谢轻臣专注，所以才派了这些士兵去偷袭，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他。 瞧见谢轻臣目光有变，石青衫连忙阻拦。 “别……” 就在石青衫张口之时，谢轻臣目光阴冷，不似往常那般温柔慈悲，而此时他轻轻抬起手掌，一股泛着蓝色幽光的真气自手心中涌出，他反转手掌，毫不留情地打了过去。 那群怔然发愣的士兵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正扬着手中的刀剑逼向谢轻臣，却被这股真气弹开，猛然被弹出几十步远，倒在唐婉然的脚边再也动弹不得。 这些被派出去的赤焰士兵，全部死了。 唐婉然的身子轻颤，抱着银子，不住地往后退去，因为她瞧见，谢轻臣那道骇人的目光正远远地望着她，而且手中那股蓝色的真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看来，是要杀她了。 “谢轻臣！” 石青衫喊了一声，抓住他的手臂，强拉回他的意识。 手掌中的幽芒散去，谢轻臣放下手，望向石青衫时，目光依旧柔和。 “放心，我说了不会伤害你的女儿。” 石青衫紧紧盯着他，在找一个话题，转移他对唐婉然的注意力。 她轻轻扬起头，望向迷雾遮掩的深渊，“你心里气不过，一定要拿人性命出气，便冲着我来吧，我不会让你伤害杨择的。” “呵，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你……” 谢轻臣低着头，缓缓笑着，“我逆天改命，违背命运也要杀掉杨择，你以为我会轻易放弃吗？” “大不了我被地府抓回去，宁愿堕入无间地狱，承受着千年万年不朽的痛苦，也不想看见你，爱上别人。” 真是，霸道又自私的爱啊！ 在谢轻臣低垂的视线之中，他瞧见石青衫的双手稍稍离开了崖壁的岩石上，食指轻轻点着石块，就像是她平日里的小动作一样。 只听石青衫的声音轻柔无比，好似春风拂过心窝，只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没机会了。” 垂落的视线之中，谢轻臣瞧见坐在他旁边的那一袭青衣，像是被风吹走了似的。 直到最后那烟青色的衣摆也远离了视线，谢轻臣猛然抬头，满眼惊惧，看着石青衫跳下了悬崖。 这是石青衫，第二次坠落断肠崖了。 第一次是为了杨择，第二次，还是为了杨择！ 谢轻臣暗暗咬牙，单脚一蹬，飞向一直在坠落的石青衫。 她爱杨择，可是他能怎么样呢？ 除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她，他还能怎么样！ 一直旁观的唐婉然，瞧见这突生的变故，吓了一跳，她赶紧跑过来，将银子放在一边，趴在断肠崖边上看。 没有坠下去多远的距离，谢轻臣就追上了石青衫，紧紧地抱住了她。 从唐婉然这个视角看过去，她瞧见石青衫神色凉薄且决然，但看起来那谢轻臣有意救石青衫，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唐婉然没听到的是，石青衫对谢轻臣说了一些话。 “你就一定要这么狠？宁愿跳崖自尽，也非要让我心死不可？” 谢轻臣咬牙说道，可手上的力道却是很轻柔，拦腰抱着她，带她慢慢往上飞去。 石青衫凉凉一笑，笑容之中尽然是决绝的凄然神色。 谢轻臣紧紧拥抱着石青衫，让唐婉然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石青衫也是喜欢谢轻臣的。 然而，在谢轻臣怀中的石青衫，快要冻僵了的右手上，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隔着衣衫，她在谢轻臣的胸前摸了摸，找准了一个位置，狠狠地刺了进去。 “呃……” 谢轻臣感受到胸膛传来的疼痛，忽然拧眉，难以置信地望着石青衫。 就在疼痛蔓延至心脏的那一瞬，谢轻臣也瞧见了石青衫脸上漾起的那一抹，凄绝的笑容。 “你疯了……” 因为疼痛，谢轻臣的身体猛然晃了一下，已经控制不住地向下坠。 即便谢轻臣不是凡人，可他有着凡人的肉身，心脏仍然是致命之处。 忽然，石青衫的脸庞有了轻微的扭曲，疼痛令她紧咬着下唇，渗出鲜血来。 两人的身子贴的很近，谢轻臣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慢慢湿透了他胸前衣衫，令他感觉到石青衫血液的温度…… “你……” 身上的疼痛已经令谢轻臣控制不了，加速地下落着。 余光望见周围一切景物在飞速上滑着，而他满眼只有石青衫略带疼痛却依旧笑容灿烂的脸庞。 石青衫手上握着两把匕首，一把刺进谢轻臣的胸膛，另一把刺进自己的心脏。 她松开匕首，双手攀上谢轻臣的后背，紧紧地拥抱着他，甚至不让他有机会拔出匕首。 就在两具身体贴近的同时，匕首也被推入彼此的身体，更深。 人间游梦一场 第612章 胜了 石青衫抱紧了谢轻臣的后背，因为疼痛，手指甲都快嵌入他的身体，她急促地呼吸着，那种疼痛之感从心脏扩散到四肢百骸。 就算不被摔死，她也必死无疑了。 她伏在谢轻臣肩膀上，如情人般细语呢喃着。 “谢轻臣，我杀了你，杀了你最爱的人，你是不是恨极了我？” “石青衫……” 谢轻臣几乎是很无力地，说出了这三个字，清泪从眼眶中一滴一滴地坠落。 最爱的人，才知道如何伤你最深。 杨择之于玉颜如此，石青衫只比杨择更狠。 石青衫低低笑着，几乎是用气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话。 “你不是爱我吗？那我拉着你一起死，也算让你如愿了吧？” 她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小，双手的力气却奇大无比，死死抱着谢轻臣不松手。 “我死，也是为了杨择，这一生，我从不后悔，遇见他……” 她说话的声音忽然断了，在怀中的身体也僵硬无比。 谢轻臣的双手抬起，微微发颤地攀附在石青衫的后背，笑得泪水连连，笑得痛不欲生。 唐婉然望着这两人纠缠的身影，急速地向崖底坠落着，看那谢轻臣再无回天之力，双双坠落。 直到那一黑一青的身影化成两个模糊的点，坠入无边深渊再也看不见时，唐婉然绝望地趴在岩石上，泪水也模糊了双眼，悲痛的声音惊了断肠崖下的鸟雀。 “石青衫……” 再无回音。 …… 战场。 玄轻和赤焰这一仗，是以智谋决胜的一战。 战争激烈无比，玄轻士兵那种不要命的悍匪打法，还是胜了一筹。 玄轻所有人都斗志昂扬，周策、石青寒带头冲锋陷阵，杨婵、石梦年从两侧包抄，所有人都以杨择为中心，拼尽全力去冲向赤焰最后一道堡垒。 而赤焰人，他们损失惨重，可也咬牙拼着最后一口气，为了赤焰的尊严而战。 唐念白冲在最前面，和杨择纠缠在一起。 同门的师兄弟，没有一个人会手软，都拼了所有的力气，为最后的胜利而战。 所有咬紧牙关为国家拼杀的士兵们，全都满怀希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在眼前不远。 战火遮天蔽日，天空都灰蒙蒙一片。 临近傍晚时，一阵晚风吹来，浓重的烟雾慢慢散去，露出天边火红一片，那是燃烧如火焰般的晚霞，照亮了冷酷无情的战场。 就在天边的霞光洒落战场之时，玄轻士兵加速行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有人都孤注一掷，拼了这一身的胆气和匪气，向赤焰最后一道防线攻袭而去—— 当赤焰营地最后一个防守的士兵倒下时，惊天动地的兴奋吼声震彻了天边的夕阳和晚霞。 正在奋力拼杀的杨择和唐念白，也停下了手中的刀戟，望向赤焰残破的营地。 玄轻的大旗在赤焰营地飘扬着，正如同杨择一样，招摇嚣张。 玄轻，胜了！ 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命运早就被石青衫书写在帝王书上。 杨择将长刀插在土地之中，脸上露出懒洋洋的笑容，望向唐念白。 “承让了。” 唐念白回头看了眼失守的营地，还有赤焰士兵脸上那黯然的神色，心中生出无限怅惘和失落。 再一回头看向杨择，唐念白缓缓扬唇，笑容如从前一般温润淡泊。 有小兵跑过来，将赤焰皇帝的玉玺和早就写好的降书交在了唐念白手中。 唐念白双手捧起玉玺和降书，半跪在杨择面前，极其真诚地高声拜道。 “赤焰愿降于玄轻，吾皇万岁，万万岁！” 随着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云霄，赤焰士兵都纷纷放下手中兵器，跪伏在他们新的君王脚下。 杨婵、石梦年、周策、石青寒，脸上无一不露出振奋的神色，这是他们身为玄轻人最大的荣光。 杨择轻笑着，将那玉玺和降书接了下来，高高地举起。 银色铠甲在夕阳光的照耀下，如沐圣光，身为天下之主的他，生出一种睥睨苍生的傲然之感，他当之无愧。 欢呼声雷动，震彻了这方战场，好像要将天下归一的喜悦，借着明月清风传向这世上每一个角落。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之时，唐念白淡雅地笑着，捡起地上一把长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 这次，他输得甘心。 把赤焰交在杨择手中，他没有遗憾了。 可他终究是败了，便用他这条赤焰最后一任君主的性命，来成全了赤焰最后的尊严吧。 长刀已经划破了唐念白的皮肤，就在此时，有一道急促的声音盖过所有人的声音—— “报……” 来者是守在石青衫身边的亲信兵，这是唐婉然派来传信的。 亲信兵驾马前来，还没有来到杨择跟前，已经高高喊道。 “启禀皇上，赤焰皇后命属下前来报信，五小姐和玄机真人一同摔落断肠崖，无法生还！” 啪！ 长刀掉在了地上，唐念白僵在原处。 杨择脸上的喜色，立刻褪得干干净净，他额角的青筋隐隐现出，有着极大的愤怒。 杨择用了轻功，飞上了最近的一匹马背，驾马扬长而去。 那贵重无比的玉玺和降书，被弃之如敝履。 …… 春暖花开，离那场决定天下之主的大战，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深渊之下的温度比外面更冷一些，花儿刚开出花苞，又被薄薄的小雪覆盖。 洪流不知疲惫地奔腾涌动着，雪水化了又冻上，将罕见的脚印冻成泥泞。 荒无人烟的崖底，这几个月却来来往往多了很多人。 他们都是在寻找一个女子，据说那是天下之主的心上人。 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加入寻找的队伍，如石梦年，周策，杨婵，玉子熙，石青寒，姜风眠他们，都曾来过。 热闹一时的断肠崖，因为遍寻无果，又都纷纷散去，一个多月了，所有亲近的人都放弃希望了，包括石青寒这个亲弟弟。 当大家看到断肠崖下正对着的这个洪流时，一早儿就绝望了，可他们不忍心说。 一茬儿又一茬儿的人来了又走，唯独有一个人，仍然坚信不疑地在这里寻找。 人间游梦一场 第613章 找寻 杨择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了，他将辛辛苦苦得来的天下，暂时交在了唐念白手里。 得了这天下，他连一天的皇位都没有做，便来到这断肠崖下，做这件希望渺茫的事。 每天太阳升起之前，杨择便在这里，直到夕阳落山之后，他才停下来。 他用双脚丈量断肠崖下的土地，曾用双手翻开荆棘和树丛，却都不曾见过他心爱的姑娘。 这么长时间了，所有人都说石青衫一定死了，可唯有杨择不相信。 大家都说，杨择爱得太深。 天气晴好，断肠崖下的迷雾散开，日中的阳光照射在崖底，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 树荫下，有一个男人在躺着睡觉，他单腿屈起，虽然衣衫褴褛，依旧是一副风流慵懒的样子。 那张丰神俊逸的脸庞，满是疲惫，下巴上长出了些许青胡茬，却不显得邋遢，别有一种成熟男人的性感和诱惑。 可杨择是真的累了，早上又重复走了不知道多少路程，却还是没有半点音信。 丛林中鸟鸣阵阵，空谷幽林，正是午睡的好地方。 阳光它慢慢移啊，洒在了杨择的脸庞上。 暖洋洋的，他睡得正是舒服。 清风吹过，空气中飘起一阵芳香，那仿佛是春天的味道。 劳碌了这么多天，这是杨择头一次睡得这样安心。 有一片柔软的什么东西，落在了杨择的左眼上，他眉头一皱，抬手去抓。 他轻轻地睁了眼，瞧见是一片桃花瓣。 而余光模糊之中，尽然是粉红的光色。 春天嘛，应该的，他再度闭上了眼睛。 脑袋正昏昏沉沉的，他猛然睁开眼睛，转动眼珠，望着头顶上空。 他睡的这个地方正是桃花树下，清风吹过，桃花瓣不安分地全都飘零下来，零落成泥，碾作尘土。 望着半空中零星飘着的桃花瓣，他缓缓坐起来，目光慢慢变得清亮无比。 桃花！ 部下们临走之前，将马匹都留了下来。 他面色隐约有些激动，仿佛浑身都灌注了力量，飞旋上马，奔出崖底，朝着不老山的方向而去。 这段时间，他只顾着盲目寻找，却忘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便是石青衫与不老山神秘的联系。 当初，石青衫曾梦入不老阁，见到帝王书。 而他不是也曾在不老阁中，找到那本写着石青衫名字的帝王书吗？ 何况，上次石青衫从这断肠崖跳下时，她说是被鬼老道救了。 那么按照这样的推断，不老山和石青衫之间必然是好的联系，没准还会救她。 不，是一定会救她！ 这一路上，杨择快马加鞭，每到一座城，便换上一匹快马，他连一时一刻都不想耽搁。 如果真如他所想，那石青衫便还有活命的可能…… 不老山山门前。 一身灰白素衣翻身下马，将马缰绳绑在山门旁边。 走了太远的路途，马儿累到气喘吁吁，没精打采。 来到这里，杨择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似乎又闪烁起亮光，他望着不老山三个字，心中澎湃涌动。 阔别许久，终于又回来了。 他缓步走进去，望见这里一山一草依然如旧，和他七岁上山时一模一样。 奇山怪石，奇花异草，真真是世外桃源。 文院和武院依旧两相对立，走过这里时，杨择仿佛能听到当年他们一行十六人住在这里时的欢声笑语。 他依稀能看到，唐婉然和石青衫两人笑语，吕继就出来捣乱。 姜风眠和唐婉柔在树下甜甜蜜蜜。 杨昭还是那个马大哈的样子，跟在玉歌屁股后面献殷勤。 而任有情所在的地方，必会有杨婵来争执打闹。任灵兮见到唐念白和玉子熙，时不时会抛个媚眼…… 可惜，物是人非。 杨择唇角轻扬，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着。 无极殿。 令杨择疑惑的是，无极殿为什么空空荡荡？ 平日里没有弟子在，哪怕是把小徒和仆从都打发下山，四位师父都会在不老山。 但是为什么，不老山陷入死寂，没有一个活物了呢？ 是的，没有一个活物，就连幻生河前面那片林子里的鸟儿都没有了，这里是一个空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世外桃源。 杨择不管其他，匆匆赶往桃花林，那个通往不老阁的地方。 乱花渐欲迷人眼，桃花林四季如春，桃花的粉嫩颜色占满了杨择的视线。 他分花拂柳，再次走入这里。 “石青衫……” 他喊了一声，声音却飘散在清风之中，随着飘落的花瓣一切跌入尘泥。 “石青衫，是我……” 他踏在粉色的花土之上，浑身沾染了桃花的馨香，丝毫不放弃地寻找着。 连日沉郁的心，随着他踏入不老山起，又活了过来。 他再次满怀期待，因为这里是不老山，一个神乎其神却又不得不信的地方。 他走过每一处几乎相同的桃花树，却仔仔细细地探看过，生怕错过什么。 然而，他都望见前方不老阁的踪影了，却还是没有一点收获。 那颗鲜活过来的心，一点点沉下。 若是离开不老山，离开这个玄之又玄的存在，他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快走出桃花林，杨择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仿佛下一步就要跪倒在地。 站在不老阁前，阳光艳艳洒落，可杨择的心却灰暗一片。 他转身，抬眸，失神地望着的眼前迷人眼的簇簇桃花。 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垂眸的一刹那，他忽然看到乱红掩映之下，有一抹独特的青色。 那是…… 杨择的心猛然一颤，几乎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当他看到，一株花开烂漫的桃花树下，那一袭青衣安然沉睡时，压抑了数日的思念疯狂地涌出了心房，令他的身体都在发颤。 他矮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探了她的鼻息—— 顺畅而平稳的呼吸。 她还活着！ 杨择顿时欣喜若狂，仿若捧着珍宝似的，将石青衫的上半身托起，放在自己的膝上。 白皙的皮肤，红润的双唇，还有那双月牙般弯弯翘翘的眼睛。 杨择的手指，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她的样貌，唇角弯起，热泪不禁涌上了眼眶。 “石青衫，我来了……” 杨择轻声地呼唤着，好像叫醒她，却又怕惊了她。 杨择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瓣。 或许是在这里沉睡太久，连石青衫整个人都是桃花的香味。 阳光灿灿，清风徐徐，相爱的人跨过万千山水来到这里，拥她入怀。 沉睡的姑娘，她轻轻动了动手指，又转了转眼珠，在听到杨择的低声呼唤之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人间游梦一场 第614章 结局 “杨择……” 石青衫开口唤道，红润的樱唇勾起纯真娇憨的笑容，她轻轻抚上杨择的侧脸，万分珍惜此时此刻。 杨择偏头笑了，他抬手擦了一把眼泪，低声笑骂自己，“在你面前，算是把脸丢尽了……” 这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杨择在石青衫面前掉泪了。 石青衫笑着去拉他的手，“不要紧的……” 话音未落，杨择已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此时此刻此景，恍如隔世。 “你要是真的丢下我，石青衫……你要是丢下我……” 他能怎么样呢，他不知道。 或许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人世间，或许独自将小银子养大，然而这一切他未曾想过的可能，都在见到石青衫的这一刹那，全部打消。 他余生的可能，只有石青衫。 “不会的。”石青衫贪恋地拥抱着杨择，目光遥遥望着那不老阁，有瞬间的失神。 “是他，形神俱灭，散尽一身修为，他把命都给了我……” 最后一个字，石青衫隐约哽咽了。 杨择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谁？” “鬼老道。” 他们摔下断肠崖，谢轻臣肉身已损，可神魂俱在，他是不会死的。 但是石青衫会。 就在石青衫将要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看着谢轻臣笑望着自己，似有火蓝色的幽光自他头顶慢慢飘出，一点一点注入她的体内。 而谢轻臣却越发的虚弱，在将死之际仍旧放不下自己的执念—— “你忘了我，不再爱我，我以肉身、以神魂存在于世间，又有什么意义？” “你爱杨择是吗……”谢轻臣不住地笑着，他的泪水融于那神魂之中，显得悲哀又可怜。 “世人口中的鬼老道无所不能，可我只想做那个被你爱着的谢轻臣，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呢……” 谢轻臣灰飞烟灭，无论是神魂还是肉身，都彻底不存在于世间。 他将最后一点偏执的爱，化作鲜活的血液，再次重塑了石青衫的生命。 …… 不老山下。 “你不是说，你已经赢了天下，我们就骑这个？” 石青衫看了看眼前的青驴，很怀疑杨择刚才说的胜仗是吹牛皮。 杨择没好气地笑了，“山下人家清贫，上哪儿找马？” 他骑来的那匹马，已经快被累死了…… 石青衫还在嫌弃之中，杨择已经拦腰抱起她，将她扔到驴背上了。 草木繁茂，花开正好。 青山绿水之中，两人一驴，好不悠哉！ 两人一驴，不知道看官们理解的对不对，那是杨择在前面牵驴，青衫姑娘笑吟吟地坐在驴背上，望着好山好水好风光。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赤焰皇城。” “杨择，我们不是先回家吗？” “去接女儿，你不想要银子了？” “……当然想了，做梦都在想。” “石青衫。” “嗯？” “要不，我们再生一个金子？” 她的目光再次看向她心爱的男人，少女笑得那叫一个娇憨羞怯。 山清水秀，柳暗花明。 天下安定，海晏河清。 少女爱金爱银，终不及爱你。 番外篇 第615章 番外1：石红绡玉子熙 玄轻上下皆知，丞相府家的小姐一个赛一个漂亮。 冷美人是大小姐石梦年，才貌双全是二小姐石成欢，容貌艳丽是四小姐石锦萱，温婉可人是五小姐石青衫，恬静美好是刘小姐石婉茵。 而三小姐石红绡，她是红尘滚滚之中的娇媚娘，她是风月场上的座上客。 人们都说，石红绡若是没有丞相府这颗大树，怕是跟那些风尘女子差不了多少，整天下了这个男人的床，就爬上另一个男人的床。 可石红绡没有告诉别人，她从未爬上过哪个男人的床。 因为，她害怕。 十三岁那年的新年夜，母亲酒月让石红绡去叫妹妹石青衫来拿缝好的新衣裳。 石红绡乐滋滋地去了，可石青衫的房间外面，似乎有一个贼子要进来，她便让石青衫先从小门离开，而大胆的她，还想教训这个贼子一顿。 她抱着大花瓶，在门板后面等了半天，这贼子还不进来，于是探出去半个身子看。 一只大手忽然伸过来，将她的嘴巴死死捂住，花瓶被摔在地上，而她却被那个贼子强势地拖拽到床上。 夜晚漆黑，那个男人用布堵住了她的嘴巴，高大的人影跨在她的身上，扯烂了她的新衣裳，那双罪恶的手触碰了少女的胴体…… 石红绡替石青衫挡了这一劫。 母亲酒月哭着抱住她，让她不要透露出去，否则她们母女都会完蛋的。 酒月还说，她能救石青衫，也不算白白受过。 石红绡听话了，因为她也认同母亲所说的。 在石红绡很小的时候，酒留曾用性命救她，那时候起，她和母亲酒月便视酒留和她的子女为恩人。 尤其是酒留被迫害到了大空寺之后，她和酒月更是将石青衫和石青寒姐弟看得比谁都重。 她要报恩，所以那个男人算是给了她一个报恩的机会。 然而，这件事却给石红绡留下了毕生的阴影。 她厌恶男人，更讨厌男人的身体。 她常常出入那些风尘之地，用那张勾人心魄的脸诱惑了许多男人，可她只不过是游戏人间，从未和这些男人发生过什么。 她知道这些男人只是喜欢她的身体，她不愿再回忆起那个黑暗夜晚的肮脏。 直到，直到她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石青衫带回来的，说是玉西族人，名为玉子熙。 艳阳高照，金灿灿的光芒落了那个如玉的人满身，他笑意轻然，目光在无意之间便撩动了姑娘的心弦。 风月老手石红绡啊，第一次被男人的皮相所迷惑。 他说自己是玉西第一花美男，她自称玩遍般若城花美男，呵，同道中人。 道友相见，必定要喝个三大碗！ 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丢下石青衫便冲去酒馆。 和玉子熙同在一起的感觉呢，实在是太过奇妙。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或许前方道路未可知，可就是这种未知才带给她紧张刺激的兴奋之感。 后来当玉子熙离开又回来，他们俩仍旧是去比试了一场，竟然是去青楼里比比，谁勾搭的人多！ 两个荒唐的人凑在了一起，顿时生出一种恨不能早点相见的感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石红绡输在了玉子熙手上。 兴许是喝多了，她都不知道怎么会和玉子熙从酒桌上，鬼混到床上的。 那个晚上，石红绡忽然发现，醉生梦死这个词的意思了。 玉子熙的每一个动作，几乎让她攀升到极乐的顶峰。 第二天她醒来才发觉，和玉子熙在一起，她竟然完全忘却了十三岁时的那一夜。 连玉子熙都亲口承认过，和他在一起过的姑娘们，不说有青楼女子这么多，也差不多了…… 可石红绡没有介意，因为她自己也不干净。 两个人，正好是游戏人间的绝配。 然而，当石红绡清醒过来，看到玉子熙睡在身边时，那一瞬间的感觉是美好的，是温馨的。 她曾听过许多天荒地老的爱情，正如同这样，每天清晨醒来，看到他都在。 爱情，来得出其不意。 她似乎想试试看，和身边这个人白头到老是什么滋味。 一念起，便生出了后来的纠葛。 她跟玉子熙同进同出，就像和任何一个男人出去玩是一样的，可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对这个男人的感觉已经变了。 可她不敢说，因为在玄轻这样一个女子贞洁大如天的地方，那种思想捆绑着她，令她自卑和羞耻。 她配不上玉子熙，所以她不敢。 可那种暗生的情愫，令她义无反顾地随着石青衫一同踏上了前往不老山的路途。 不老山的关卡那么难，她知道自己不行的，她也没有想要登上不老山，成为什么扬名天下的人物。 只不过，她好久没有见到玉子熙了，她就想来看看。 前往雪崖的路上，她的双手双脚都快冻掉了，可还是机械地往前走着。 好像再多走一步，就可以见到玉子熙了。 幸好，她见到了。 是玉子熙帮她暖了身子，可也就到此为止了。 石青衫他们上了不老山，而她回了玄轻家中。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她竟然一反常态，不再常常出去玩乐。 人们说，三小姐转性了，看来是想嫁人，所以才老老实实了。 她不屑于这些流言蜚语，只不过有一点是对的。 她想嫁人了，嫁给玉子熙。 梦里是他，梦醒后想的还是他，石红绡想，她可能是魔怔了。 那种入骨的思念，令她哭，令她笑。 无论玉子熙在与不在，都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半年的时间，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他们回来了。 当她再见玉子熙时，笑得云淡风轻，好像从不曾爱过，不曾思念过。 所幸的是，妹妹青衫知她意，找了个借口让她和玉子熙出去了。 她和玉子熙去了从前常常光顾的一家小酒馆，什么话都没说，两人就喝了两坛子酒。 出来的时候，她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是玉子熙扶了一把，可她不耐烦地甩开。 这一下子可不得了，玉子熙像是喝多了，拖着她往没人的小巷子里走，把她按在墙上狠狠地亲了上去。 番外篇 第616章 番外1：甜蜜 这个深吻，令石红绡迷醉。 这小半年的思念，好像在一瞬间都得到了抚慰。 然而，玉子熙是个花花公子，他在乱花丛中过，他从不曾在什么女人身上停留的，他不会在乎任何女人…… 她猛然睁开双眼，狠狠地推开了玉子熙，甚至还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疯了吗！” 她抬起袖子，使劲擦了下嘴唇，极其厌恶地看着玉子熙。 可此刻的她，脸颊酡红，醉眼迷离，红润的嘴唇令人心动，轻轻皱眉时，也生出了无限的风情。 玉子熙歪头一笑，再次将她推到了墙上，抚上了她的脸颊，刻意压低的声线极其诱惑。 “石红绡，你舍得推开我？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不推开我，或者，我们再去床上试试，看看你还舍不舍得推开我……” 石红绡闭了闭眼睛，鲜艳的红唇轻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她那样嚣张地看着他。 “玉子熙，只有在床上，才能跟你谈情说爱是吗？” 作势，玉子熙又要亲上去，“你不是，在等我吗？” 这句话对于石红绡而言，仿佛是极大的侮辱。 这辈子她第一次认真的思念和爱，依旧被人轻视。 呵，或许她石红绡从出生开始，便是被人轻贱的命运吧。 “滚。” 石红绡再一次推开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 猝不及防地又被推了一下，玉子熙跌在对墙上，差点摔了一个趔趄。 他望着石红绡的背影，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 这个女人是怎么了？ 不得不说，在这万花丛中，唯一能牵绊住他的心的，便是石红绡了。 玉子熙抬腿，几步追上去，扯住石红绡的胳膊。 “等等，你说清楚。” “还要我说什么！” 石红绡忽然发作，甩开手便扬声喊道，一字一句都是自嘲般的质问。 “说什么？大家都是出来玩玩，难道我要说我当了真，说我自不量力，真的爱上了玉公子？” 她捂着脸，笑得娇媚，“玉公子，看在我们好过一场的份上，给我留点脸。” 半响都没有听到回应，石红绡放下手来，一双醉眼望着怔然的玉子熙，笑得妩媚。 她帮玉子熙理着衣襟，笑说道：“玉公子放心，我痴心妄想，不会拖累你的。” “石红绡。” 玉子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此时，石红绡的双手贴在玉子熙的心口，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那咚咚有力的心跳。 她勾唇笑了，浪子是没有心的。 “怎么？”石红绡淡淡抬头。 玉子熙看着她，似乎从未如此认真过，“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哪一句，是骂你的那句，还是……” “你说，你爱上了我。”玉子熙一字一顿地说着。 这几个字从玉子熙口中说出来，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可再丢人不也就是如此了吗？石红绡笑着看过去，“是，怕了吗？被我这样放荡的女人喜欢，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吧……” “石红绡……” 玉子熙的声音忽然放低，他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玉子熙好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凝视着她。 “你对我的爱，是哪一种？” 石红绡一愣，心中涌起一阵羞愤，却笑容更深，“玉公子当真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羞辱人……” “我想娶你，和你白头到老，”玉子熙望着她，“你对我，也是这样吗？” 什么，他在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时，石红绡确定自己喝醉了，都开始幻听了。 可玉子熙清清楚楚地说道，“去不老山这段时间，我和外界完全是隔绝的，根本碰不到女人，我也告诉过你，和我在一起的女人有很多，可能让我在深夜想起来的，却只有你一个。” “我孤家寡人一个，从不愿对姑娘认真，可遇见你，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控制不住自己，去接近你……可生逢乱世，除了医术我没有别的本事，般若城随便拉出来一个世家公子，都会比我强，至少能保你在乱世之中的平安。” “可我没想到你……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感觉，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看日升日落，等到白头偕老……说这些话，也是我一时冲动。你拒绝了我也不要紧，从前我伤了很多姑娘的心，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他叽里呱啦地认真说了这么一大通，石红绡酒劲儿泛上来，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她看着玉子熙，使劲地想了半天，才说了几个字。 “你，再说一遍……” “……”玉子熙被气笑了。 谁说丞相府家三小姐骚浪贱来着，明明是可爱的要死啊！ 自那天之后，玉子熙对她的态度大不相同，就跟小奶狗似的，每天围在她身边求抱抱。 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誓言，他们真正地在一起了，是以成亲为目的的那种！ 最要命的是，玉子熙把“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这句话，几乎当做口头禅了似的。 有一次玉子熙在丞相府家做客，石明远知道他是玉太后的义弟，对他的态度自然很好，还留他喝酒。 没想到这厮喝大了，竟然拍着桌子跟石明远叫板，“老头，石红绡这么长时间不提成亲的事儿，你是不是那个搅屎棍啊！” 差点把石明远这个准老丈人气死！ 平静的日子中，尽然是甜蜜。 若是玉子熙一门心思对人好啊，那对方恐怕是泡在蜜罐子里了。 石红绡整天都喜气洋洋，走走坐坐都笑得甜滋滋。 她庆幸啊，老天爷对她还是很好的，把玉子熙带到了她身边。 平静的生活中，因为玉颜而生起了一丝涟漪。 妹妹青衫被困于赤焰皇宫，玉颜还一直在丞相府住着，而她这个三姐便要善待妹妹的客人。 更何况，玉颜还是玉子熙的侄女。 可石红绡瞧见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玉颜企图杀掉妙鸽，断掉杨择和石青衫之间的联系。 石红绡从小就疼爱青衫，怎么容许别人来伤害？ 她想都没想，就冲上去质问玉颜。 也因为这一次，她跟玉颜之间闹僵了。 番外篇 第617章 番外1：换生蛊 后来的事情更过分了，石红绡竟然撞见，玉颜想亲杨择。 这一次，石红绡差点撕破了脸。 可她一直在忍耐着，想说些狠话，好逼退玉颜，不让玉颜再对杨择乱来。 在石青衫回来之前，她这个三姐可是要帮妹妹看好男人的！ 当时石红绡就对玉颜说，如果再不收敛，就把她的鬼心思全都告诉杨择，让杨择容不下她。 再者，玉颜请求随同杨择去战场救援，却被石红绡一力拦下，推了玉子熙出去。 没想到，真的惹恼了玉颜。 玉颜从小就是个冷冰冰的人，在玉西族中她不容许任何人冒犯，包括玉歌在内，基本上都让着她。 哪怕是出了玉西族，去了不老山，又回到玄轻般若城也是一样，玉颜讨厌别人威胁她。 于是，玉颜瞅准了一个机会，那就是玉子熙和杨择同去战场的这一天。 这一路上，只有玉颜和石红绡一同回丞相府。 她们二人同乘马车，却一路上都没说话。 直到下车进了丞相府，才踏进门槛，便撞见了石锦萱。 机会来了。 石锦萱还是那般无脑，横冲直撞的。 石红绡已经连连躲避，扶着墙不敢靠近，可石锦萱还一个劲儿地往前凑。 直到…… 石锦萱气疯了，她控制不住力道的，朝着石红绡扑过去。 那时的感觉，只有石锦萱自己清楚，她再怎么疯，也没有朝石红绡扑过去的意思，只是，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似的，她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了，是腰部！ 当时，石锦萱只感觉到腰上突如其来的一击，令她身子一闪，往前栽去。 由此，直接将石红绡扑倒在地上。 看到石红绡身下一滩血迹时，石锦萱傻眼了，就算摔一下，也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可她不知道的是，石红绡已经怀孕了！ 所有人手忙脚乱地将石红绡抬去了房间，请求玉颜来诊治。 出血不断，疼痛不止，石红绡几度要疼死过去。 她都反应不过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出她的身体，那是她未长大的孩子。 她只觉得神经麻木，疼到说不出话来，可意识还是清醒的，只听见玉颜告诉丞相府所有人。 救不活了。 玉颜说，她快死了。 石红绡只觉得莫名其妙，流产的确让她身子亏损，满心失望，可她自己能感觉得到，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大碍。 为什么，为什么玉颜要这样说？ 酒月酒留已经哭成不像样，丫鬟们也都抱头痛哭。 在这一片惨兮兮的哭声之中，只有玉颜依旧那副冷脸，端了药来给石红绡喂着。 石红绡完全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残存的意识令她直勾勾地盯着玉颜，全是疑惑之色。 玉颜给她喂着药，在嘈杂的声音之下，声音小到只有她能听到。 “你还能活，只不过，我不想留你的命了。” “你知道的太多，而且不安分，我只好，让你带着秘密，永远离开这里！” 喝下去那碗药，石红绡只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地被抽离。 直到这一刻，石红绡方知死亡会离她这么近，竟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完全来不及思考什么，只是远远望着玉颜，便一点一点地失去了知觉…… 死，很简单。 …… 大军回归，玉子熙也回来了。 当他听到石青衫说，石红绡死了这句话时，只觉得是在开玩笑。 当石青衫再次重复，而且话语之中提到了玉颜两个字，玉子熙都不敢去看玉颜。 他相信石青衫说的是真的，却害怕心中的猜想也是真的。 玉颜杀了石红绡，他想。 按照石青衫那样聪慧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到别人，但这次却点名了玉颜，说玉颜亲自诊断，不会有错。 真的，不会有错吗？ 玉子熙心都乱了，他真的不敢想。 难道要他承认，杀害他妻儿的人，就是玉颜？ 那么他要怎么做，杀掉玉颜来为石红绡报仇吗？ 不，不……他不可以…… 石红绡的墓前，玉子熙痴痴地跪了一整个晚上。 或许不用这样卑微的姿态，可他只感觉心中愧疚，悔恨。 如果临走前，他把玉颜也一并带走，或者带走石红绡，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悲剧的发生？ 一切都怪他…… 尽管心中已经确定了七八成，可玉子熙仍然不愿往玉颜身上扯。 直到，石青衫和杨择来了。 他们是带着玉颜一起来的。 石青衫彻底摊牌了，逼着他承认，玉颜就是杀人凶手！ 呵，石青衫怎么这样狠？非要这么逼他吗？ 不用别人逼，玉颜自己就承认了。 玉子熙不用再逃避了，可是，他该怎么面对？ 杨择更狠心，他亲自杀了玉颜，了断了玉颜所有的希望。 反面来说，杨择也是善心的，他不让玉子熙做这个艰难的选择。 是玉颜先犯了错，玉子熙不怪任何人。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没有管教好玉颜，酿成大错。 玉子熙走到玉颜身边，拔掉她身上的匕首，将她背了起来。 他要把玉颜送去不老山下，那个埋葬了他们许多同门的地方。 就把玉颜葬在玉歌身边，这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单了。 玉子熙一直背着玉颜，没走出多远的距离，感觉到玉颜的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硌着他的后背。 于是，玉子熙便把玉颜放下来，她的腰间掉出来一个小木罐。 玉子熙打开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望着玉颜的脸庞。 木罐里是一只肥硕的虫子在蠕动，形状令人作呕，可玉西族的医者们却对这个十分熟悉。 这是蛊虫。 而且，这蛊虫非同一般，这叫做换生蛊。 换生蛊有两只蛊虫，一只在活人的体内，另一只要喝活人的心头血，然后钻到死人的身体之中，便令死人得以复活。 这是一种极为离奇的医死人方式，只有在玉西这种什么稀罕事都能见到的地方才有。 况且，这换生蛊太过残忍，是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来救人，因此玉西族长明令禁止用换生蛊。 可玉颜从小喜欢研究毒，对于这些蛊更是精通。 她身上只有一只蛊虫，那么…… 番外篇 第618章 番外1：玉笙 玉子熙慌忙撸起玉颜的袖子，露出她白皙的胳膊。 他在玉颜的胳膊上打了几处穴道，那白皙的皮肤之下，有一只蛊虫的形状在血液之中流动着。 原来，玉颜在死之前就已经做了决定，想要救石红绡吗？ 时间退一退，退回到石青衫想要开棺验尸，逼玉子熙的时候。 在玉颜开口承认之前，她已经将一只蛊虫打入体内，将另一只蛊虫系在腰间。 被石青衫逼迫到这个地步，玉子熙都没有说她的不是。 而她呢，却残忍地杀害了石红绡。 不论是否威胁到她，石红绡都是玉子熙的心上人，肚子里还怀着玉子熙的孩子…… 她，都做了什么！ 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这个瞬间，玉颜良心发现了一次。 她知道石青衫和杨择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只是在死之前，她的性命总是能派上些用场。 看在小叔叔这样维护她的份上，她便将这份情，还了吧。 这条命，本就是她欠石红绡的…… 捧着这个小木罐，玉子熙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不管怎么样，玉颜已经死了，而且有一只蛊虫已经种到了她的体内。 再用什么灵丹妙药，也救不活了。 而他，他还想再见见石红绡，听石红绡骂他几句…… 这一次，就让他自私一次吧…… 用木罐里的蛊虫，去吸食了玉颜的心头血后，玉子熙将玉颜先安放在一处偏僻的角落，握着小木罐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墓地跑去。 石青衫的人已经全都走了，玉子熙一个人拼了命地挖坟。 白天里守墓人曾见过玉子熙，知道他是石红绡的爱人。 已经是晚上了，守墓人瞧着玉子熙挖坟，只觉得瘆得慌，逃都来不及，根本没有管。 幸亏守墓人走开了，否则他看到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会吓得昏过去。 玉子熙的力气有限，根本不能把那口棺材搬上来，他只好撬开棺材，跳了进去。 看到石红绡的皮肤因失去水分而皱在一起，都已经变形时，玉子熙鼻尖一酸，不争气的眼泪唰唰往下流。 他一把擦掉眼泪，轻声安抚道：“别怕，等会，等会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他打开了木罐，将那蛊虫逼入石红绡的体内。 在石红绡胳膊的皮肤之下，很明显能看到蛊虫在迅速往她心脏处钻。 似乎是过了那么一小会儿，月亮升起来，星星也开始眨眼睛。 天上所有的光亮都洒落在这里，照亮了安静沉睡的石红绡。 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石红绡萎缩的皮肤慢慢饱满起来，甚至还透着红润的光泽。 当看到石红绡睁眼时，玉子熙喜极而泣，哭得像是个傻子。 医死人肉白骨，玉颜做到了。 …… 四年后。 这世上的闲人多，玉子熙和石红绡两口子就是闲人大军中的佼佼者。 天下太平，这两个人的本职工作就成了吃喝玩乐。 哦，还加上一个，奶孩子。 石红绡生了个小女娃，名叫玉笙。 好不容易奶到了四岁，总算是解脱了不少。 孩子一生下来，吃喝玩乐的两口子，就成了吃喝玩乐的三口。 游山玩水少不得，每年去不老山走一趟，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今年，玉笙四岁了，她这对不靠谱的爹娘，带着她长途跋涉，又去了不老山下。 “娘，磕几下才能起来呀！” 玉笙粉雕玉琢，听着父母的话，从一个墓磕到了另一个墓，数不清自己磕了多少个。 “每个墓前磕三下，好让叔叔婶娘们瞧瞧，你这个小家伙长大了！” 石红绡在一旁烧纸，她走到哪，玉子熙就将火盆端到哪儿。 当玉笙看到有两座墓上，有她的姓氏，奶声奶气地指着墓碑喊道：“爹，娘，这两个上面有玉字！” 石红绡这才抬头，深深看过去，“嗯，这是你的两位姑姑，若不是大姑姑，就没有如今的你，你给她们每人磕五个头吧。” “……”玉笙快要气哭了。 …… 路途颠簸，玉笙真的不想再出门了，待在丞相府的外婆那里，好吃好喝多自在。 而且，还能找银子姐姐玩呢。 回到般若城，玉笙吵着要先去战王府找银子。 嗯是这样的，天下平定之后，杨择还想懒懒散散度日，不求上进，所以将皇帝一职委派给唐念白，还冠冕堂皇地说着，“婉然是我亲妹妹，你就是我妹婿，把天下交给你，也就是交在了自家人手中，我是放心的。” 末了，杨择这个不要脸的还写了个补充协议：“为了让那些多事儿的老臣放心，你得提前写个保证，有事绝对要提前商量，绝对保证我的权威，以及玄轻国这个名号。” 好好好，你当闲散的战王爷，国家我替你管，保证绝对不篡位！ 唐念白就这样，被逼着上位了。 到了战王府，五岁的银子小跑着出来迎接四岁的小玉笙，两个小姐妹见面，别提有多亲密！ 石青衫这才笑吟吟地走出来，迎着石红绡她们进去，“三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石红绡搂着石青衫的肩膀，抱怨道：“出门太累了，尤其是跟着个不靠谱的人。” 彼时，杨择坐在大厅里喝茶，跟石红绡点头微笑，随即看到她们身后，有一个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一步一摇地走进来，满脸惨兮兮。 “王爷，好久不见啊……” 杨择差点没把一口茶喷出来，玉子熙这个妻管严，简直是被石红绡吃得死死的！ 屋檐下，流光派人搬出来两张藤椅，石青衫和石红绡两人躺在那里优哉游哉的。 杨择一脸幽怨地看着她们，那个位置以前是他的！ “三姐，这一趟出去有什么收获？” 石红绡闭着眼睛摆手，“没意思，累死了。” 石青衫不禁笑了，玉子熙这个背包的人可是从来没敢喊过累，突然好同情他…… “那，你们又去了不老山吗？”石青衫望着她，笑容非常平静。 那里，葬着许多故人，葬着他们这些活人的过往。 石红绡缓缓睁眼，望向澄澈的天空。 “是啊，每年都想去看看她，毕竟我这条命，是她给的。” 忘记仇怨，只记得恩情，岁月的沉淀让他们都长大了。 院子里欢声笑语，两人望向女儿们，不禁回想起她们的小时候。 算了，没什么好想的，她们小时候太惨了。 石红绡忽然哀怨地看向石青衫，“玉笙本来该比银子大的，这下好了，还得管银子叫姐姐，我这个三姐岂不是输给你了！” 石青衫哭笑不得，就算当初生下来，也不是玉笙这个小人了呀。 玉子熙的脑袋忽然冒出来，一张大脸凑在石红绡的眼前，笑得贱兮兮。 “娘子，不然我们努努力，在数量上，取胜？” 番外篇 第619章 番外2：杨婵周策 艳艳千阳，喜气盈盈，三公主要出嫁了。 自从大公主杨珂嫁人之后，杨氏皇族依旧很久没有公主出嫁了，这次在战王爷杨择的全面监督之下，这场亲事办得十分隆重。 宫殿之中，喜娘和丫鬟们忙得团团转，捧着一个又一个托盘，该装箱的装箱，该给杨妙收拾的就去收拾。 三公主殿下她坐在铜镜前，唇红齿白，容貌妍丽，仿佛是出水的芙蓉。 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和袖管中攥紧的双手都在透露出一个信息。 她很紧张。 成亲这事儿，也是糊里糊涂的，不知怎么就答应了刘昀，而且也不知是怎么的，就被提上了日程。 真的坐在这里装扮成新娘，杨妙还是晕乎乎的。 “都准备好了吗？”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宫女们纷纷行礼。 “参见二公主殿下，参见四公主殿下。” 杨婼和杨婵来了。 杨婼早就等不及，蹦蹦跳跳跑进来，看着杨妙不禁感叹道：“三皇姐，从没发现你这么好看呐！” 杨妙气笑了，“你三皇姐什么时候不好看了！” “别挡着她们。”见有宫女捧着耳环站在后面犹犹豫豫，杨婵就一把拉过杨婼，让她离杨妙站得远一点。 宫女给杨妙上妆带首饰，杨妙问着，“大皇姐呢？还有小皇婶怎么没来？” 自打石青衫正式住进战王府，成为女主人后，杨择就逼着这几个丫头，把称呼全都改过来，小皇婶。 “前殿有许多命妇，她们在那里招待。”杨婵说着。 这里忙忙乱乱，杨婵和杨婼就看着宫女给杨妙上妆，没顾得上说几句话，收拾完了，喜娘这就准备搀扶着杨妙出门了。 杨妙头上首饰重，走路很慢，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却停了停，又回过头来。 彼时，杨婼满脸兴奋，看着杨妙走出去，而杨婵脸上也带着点点笑意。 只见杨妙看向杨婵，笑容中有几分娇憨和紧张。 “二皇姐，你能不能送我出嫁？我……” 毕竟还是年纪小，如果杨婵这个姐姐在，杨妙这心里便算是有了个依靠了。 杨婵顿了一瞬，唇角一勾，便走上前去，拉开杨妙左边的宫女，便扶着她往外走。 送妹妹出嫁，荣幸之至。 红毯从宫殿铺到了宫门口，杨婵扶着杨妙去一一拜别，然后送上了宫门口的豪华轿撵。 原本是不合礼制的，但在杨择的应允之下，所有人都到宫门口去送杨妙，石青衫她们甚至是喜极而泣。 在扶着杨妙上轿之前，杨婵拉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杨婵脸上那种温柔的神色，是杨妙从未见过的。 “妙儿，两次都是我来送嫁，这一次，姐姐祝你幸福。” 一直处于慌乱紧张之中，杨妙没顾得上想这些，忽然听到杨婵这么认真说这个，眼睛不由得一红。 她可谓是个二嫁的公主，两次都是杨婵送嫁的。 第一次和任南珣，虽然没有爱情，但这个男人对她真的很好。 没想到她还有活着的机会，还有再嫁爱情的机会，而二皇姐也活着。 能有今天，上苍待她真的不薄。 所以要善良啊，上天不会亏待你的。 杨妙噙着眼泪，笑着点头，随即上了轿撵。 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一路鞭炮声响，穿过的街巷都有百姓欢庆鼓掌。 送走了杨妙，杨婵心中似乎还有些空落落的。 望着那喜庆的红色渐行渐远，杨婵看的出神。 “伤心了，舍不得妹妹出嫁？” 耳边忽然想起周策的声音，杨婵回神，看向他。 周策笑盈盈的，拍拍自己肩膀挺起胸膛。 “来，你想哭，我的肩膀随时在！” 宫门口有许多大臣进进出出，看他们的目光都十分暧昧，而且还捂嘴偷笑。 杨婵使劲推了周策的肩膀一把，让他摔了个踉跄，而自己大步流星地往宫里走去。 “哎呦！”周策站稳之后，赶紧追了上去。 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呢？他们不都说好了，要在一起吗？难道他把肩膀给她靠，有啥不对的吗？ 苦思冥想，周策终于想出来了。 他的大头一直在杨婵眼前晃，“是不是看到三公主出嫁，你有点受不了了？你也想嫁人，对不对？” 毕竟年纪大了嘛，妹妹都出嫁了，她还没嫁，嗯，这个逻辑是对的…… 尤其是当杨婵站定脚步，望向周策时，他感觉这次的思考绝对是正确的，于是继续认真道。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肯定要对你负责的！” “二公主，你若不嫌弃我家世不太好……军功不太多……那，那嫁给我行吗？” 周策正在认真的求婚，丝毫没有注意到宫门口站着的哪一片熟人发出的哧哧笑声。 可杨婵听到了，她的脸都黑下来了。 怎么能这么丢人！ 求亲，就这么随便？ 杨婵转向周策，一句话都没说，就是一顿毒打。 周策嗷嗷抱头乱窜，杨婵猛追不舍。 “哈哈哈……” 那群老熟人啊，都落井下石，不厚道地笑了。 这之后，全部人都去公主府参加晚宴。 周策鼻青脸肿地坐在那儿，思考了一整个晚上。 他到底哪儿做错了？ 而且，杨婵都没和他坐在一处，而是和石梦年坐在一起喝酒。 这个身份位置完全颠倒了，好像杨婵是喝酒吃肉的大爷，而周策是哀怨的小媳妇。 看了惨兮兮的周策一眼，石梦年收回目光，和杨婵碰了下杯。 “是不是太狠了？” 杨婵一口闷下去，又倒了一杯，“狠吗？有我和任有情打架的时候狠吗？” 那可真是往死里打啊，这么看起来，杨婵对周策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这能一样？他是你未来夫君。”石梦年淡声说着。 这句话一出，差点让杨婵把一口酒喷出来，埋怨地瞅了石梦年一眼。 石梦年无辜脸，哪里说错了吗？ 说到底，石梦年也是一根筋，就算当初和任南珣在一起时，也没有那些小女儿家的心思。 可杨婵不一样，她已经走到快能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而且，成亲该有的步骤，她一样都不愿比别人少，比别人差！ 她可是二公主杨婵！ 看石梦年一脸懵懂，一直哄银子的石青衫，这才拉过石梦年，悄声说道，“大姐，二公主她和普通女人不一样，周策这样求亲实在是没诚意，让二公主脸上无光。” 番外篇 第620章 番外2：求亲 石梦年不解，这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这是女人的大事，足以记一辈子。 杨婵高高在上习惯了，她见过最大阵仗的求亲和成婚，相比之下，周策那个求亲实在是太不走心了，难怪人家不高兴。 直到公主府的晚宴散场，大家都离席时，周策还是没想明白，只得悄悄地跟在杨婵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忽然瞧见杨择一手抱着银子，另一手牵着石青衫往外走着，一家三口好甜蜜的样子。 杨婵多看了一眼，直到他们上了马车。 “你是不是，还喜欢王爷呢。” 这个小子的声音，酸溜溜的。 杨婵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周策委屈巴巴，“那，那……” 他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被胖揍了一顿。 嗯，揍和被揍，这就是周策和杨婵的日常。 他们俩奇怪的相处模式，令很多人都疑惑，这两个是怎么走到一块的。 哎，爱情这东西说不好，兴许就是一眼万年，兴许就是一见钟情。 至于这之后的相处嘛，怪不得他们两人。 杨婵从生下来就是被人捧着的嫡公主，宫里除了皇上皇后之外，她都不放在眼里。 张扬跋扈惯了，什么都要最好的。 可周策呢，他是书香世家出身，凡事循规蹈矩，有一定的章法。 他为人忠厚，性子純直，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纯纯的钢铁直男。 嗯，如果换做杨择的话，别说见着嫡公主了，就是见着皇后也能拿下！ 好吧，他还是周策，笔直笔直的周策。 他也在想，杨婵到底喜不喜欢他，到底愿不愿意嫁给他。 如果喜欢，如果愿意，那么今天为什么不答应？ 脑子里转不过来弯，满腹的委屈没地儿撒，只好把好兄弟石青寒叫出来，深夜小酒馆倒倒苦水。 “你说她是怎么回事，当初说好了，我们在一起的，她到底，想不想嫁给我……” 周策捧着酒杯，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还加了一句，“你将来娶的也是公主，你肯定感同身受，来给我说说。” 石青寒砸吧着嘴，很不赞同地摇摇头。 “四公主小鸟依人，时不时会撒个娇，她跟二公主可不一样……我，没法跟你感同身受……” “……还是不是兄弟了！”周策拍着桌子鬼吼鬼叫，看起来是很久没有释放了。 没有一点同情心。 石青寒拍拍他的肩膀，“我不行，但我姐夫肯定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样，我去把我姐夫叫过来。” “哎！” 还没等周策去拦，石青寒已经窜出去，奔向战王府了。 当杨择坐在这小酒馆的酒桌上，周策时不时地丢给他一个幽怨的小眼神。 “你看你现在，有没有个男人样儿！”杨择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酒，还格外照顾小舅子，“你姐姐让我看着你，别喝太多了。” “好。”石青寒这个乖宝宝很听话。 先有石青衫，后是杨婵，为什么都是喜欢杨择的。 周策心里苦啊，可他对杨择不能打不能骂，因为…… 因为打不过啊！ 周策泄气般的，自斟自饮。 “你知道，婵儿为什么没答应你吗？”杨择这才悠悠地说着。 周策放下酒杯，一脸哀怨地看着他，“王爷，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觉得她对你……余情未了！啊！” 杨择随手一抓，抓到一个木碗扔了过去，砸了周策那个榆木脑袋。 而周策此刻想的却是，别是让他说中了吧。 “朽木不可雕也！”杨择难得文绉绉。 石青寒瞧着好兄弟身心都受伤，不由得想帮他一把，“姐夫，你就帮帮周策吧。” “怎么帮？我亲手带出来个蠢蛋，连着老子都没脸了！” 嗯，不文绉绉才是杨择。 知道杨择办法多，神通广大，周策这才揉着脑袋，虚心求教。 “王爷，为了不再丢你的脸，你再教我一次？” 杨择冷哼几声，这才开了尊口。 “面对婵儿这种姑娘，你应该这样……” 这个晚上，杨择把周策说得眉开眼笑，连连拍桌子叫好。 而这三个人混在一起，快把小酒馆的库存喝光了。 当杨择带着石青寒醉醺醺地回家时，石青衫气不打一处来，便打发了杨择睡书房。 哼，把小舅子带坏了，出门前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 从前在赤焰边境的玄烈营，整合了旧赤焰的兵力，军队越发壮大。 于是，玄烈营就交在了周策和杨婵手上，共同管理。 当然了，杨婵为主帅，周策为副帅。 因这次杨妙成亲，两人才从军营赶回来，这不，又要率领将士离开般若城了。 士兵们都在城门口整装待发，等待他们二人发号施令。 此时，唐念白和杨择都在城楼之上，准备送他们离开。 杨婵登上城楼拜别两人，正要退下，领兵出发之时，却被叫住了。 就在杨婵跪拜之时，唐念白和杨择交换了个眼神，唐念白这就开口叫住了她。 “杨婵，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诸如唐念白、唐婉然这些后来进驻般若城的赤焰人，都以从前在不老山时的称呼来对待杨婵他们，大家也自然些。 杨婵望着唐念白，“什么事？” “咳！” 唐念白左手拢在唇边，轻咳了几声，随即往旁边一看，把锅甩过去。 “师兄之前那个提议甚好，你给她说说吧。” 杨择一个眼刀扫过去，是谁说唐念白是老实人的！ 杨婵奇怪地看着他们俩，杨择立刻笑脸相对，“婵儿啊，是这样，我昨天忽然想到，玄烈营一直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怎么了？”杨婵不解。 杨择一本正经道：“你不觉得，现在的玄烈营不如从前了吗？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你们都没有思考过吗？” 唐念白望望天，心中已经对杨择比起了大拇指。 如今玄烈营是玄轻国最好的一支军队，杨择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很有本事！ 就在杨婵要追问时，杨择的目光扫向城楼下面，忽然眉开眼笑。 “刚才是开玩笑的，玄烈营的将士，真的是很厉害呀！” 杨婵困惑不解，随着杨择的目光往下看去。 番外篇 第621章 番外2：嫁给我 身穿玄色铠甲的玄烈军们，将近上千人，就在城楼之下排兵布阵，队形不断地变换着。 道路两旁，有两队士兵擂鼓，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气氛一时间紧张激烈，令旁观的百姓都热血沸腾，好像看到了士兵们在战场拼杀的激烈画面。 杨婵不解地皱眉，她不仅瞧见了玄烈军，还看到了百姓群中，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杨妙，杨婼，石青衫，石梦年……她们都笑吟吟地看着这里。 难不成，玄烈军这是在给老百姓表演节目吗？ 满心疑惑之时，玄烈军拉扯着大旗，在长街浩浩荡荡地排布着，顿生一种大气磅礴之感。 而就在城楼下方的这一小队玄烈军，他们立刻向中间聚拢，随着走势排布出一个形状。 站在城楼上的人看得清楚，尤其是杨婵这里，能看到玄烈军已经排成一个心的形状。 越来越奇怪了，杨婵想着。 真是太胡闹了，杨婵刚要跟杨择和唐念白说，制止这一切时，只见心形中央，忽然出现一大捧红艳艳的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举着那捧花的人，是一个身穿盔甲的男人。 他腾空翻飞，踏着玄烈军的肩头，在半空之中耍出一套精妙的拳法，令观者惊叹不已。 实在是太过熟悉，单单看那身形便能认得出来，是周策。 杨婵心里一动，却没见到什么表情变化。 战鼓擂动，将气氛掀到最高潮，而周策也随着那阵阵急促的鼓点声，一跃飞到最高处，然后面朝天背朝地，张开双手直直坠落，看得人触目惊心，更有种刺激之感。 杨婵眉头一蹙，往前走了几步，两眼紧紧盯着周策的身影。 虽然知道下面会有无数玄烈军接着，可杨婵还是忍不住担心。 看到杨婵脸上闪过的紧张神色，杨择碰了碰唐念白的胳膊肘，笑得意味深长。 嗯，这事儿有谱。 周策快要落到士兵们凑在一起的人肉垫子上时，他忽然一个挺身，再次腾空跃起，直直朝那城楼之上飞去。 毕竟是有功夫在身的，周策单手扒在城墙上，一个跟斗翻到了城墙里面，来到了杨婵身侧。 这一系列的危险动作，老百姓们看的眼睛都直了，随着周策的忽上忽下而惊呼着。 周策站稳，微微气喘着望向杨婵。 他双手将花递上。 周策长相清秀，再加上后来从武，练就了一身阳刚之气，其实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 若不是有杨择、唐念白这等逆天的男人存在，周策真的是很优秀。 杨婵微微露出笑颜，刚开口：“你耍什么……” “杨婵，嫁给我。” 他声音铿锵有力，淡去的擂鼓声再度敲响，令人们热血沸腾。 周策的声音更加洪亮，带着几分战场上的野性。 “杨婵，嫁给我！” 霎时，鼓点声越发急促，带起掌声如潮，可谓说是轰动全城。 当周策的声音落下，石青寒对着玄烈军打了个手势，城中立刻爆发出一阵震天响的吼声—— “二公主，嫁给他！” “二公主，嫁给他！” 这声音几乎冲破云霄，令百姓也都被这气氛感染，纷纷随之高声呐喊着。 这场求亲，以玄烈军为聘，让全城都瞩目。 杨婵心中震荡难平，看着眼前累得还在喘息的周策，不禁偏头笑了。 杨婵的笑容，可是难得一见啊！ 见到杨婵笑，周策的心都被鼓舞了，激动得问道：“你答应了？” 杨婵一把夺过那束花，花香扑鼻，令她沉醉。 她的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幸福的时刻。 肯收花，那便是同意了。 在杨婵低头看花的时候，周策一脸兴奋，还给一旁的杨择致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多亏了那个晚上，杨择献计献策，否则周策今天怎么能抱得美人归自呢？ 杨择悠悠地笑了，那个眼神仿佛都在说，小意思，小意思！ 可下一瞬，连杨择都不能淡定了，杨婵竟然把花束朝着百姓群中扔了出去。 周策脸色一僵，“你……” 花束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时，只见杨婵对着下面大声喊着。 “我找到如意郎君了！祝大家都幸福！” 从那声音之中，便能听得出来杨婵此刻的欣喜和幸福。 闻声，百姓们都跳起来疯抢，想沾沾喜气。 人群之中，石青衫赶紧拍了拍石青寒的胳膊，“去抢过来。” “哦。” 乖弟弟他仗着身高腿长武功好，稍微一跳起来就把花儿抢下来了。 石青衫笑眯眯的，“去送给大姐。” 总不能，让大姐一直打光棍吧，沾沾喜气。 当石梦年拿到花儿时，惊愕了一瞬，随即掌声再次响起。 城楼之上的周策，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子，你混得不错，都成了驸马了。”杨择很是欣慰地看着周策，这可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一员虎将啊！ 作为皇帝，唐念白总要在这个时候给新人送上点什么礼物吧，便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 “今日，朕就以皇帝的名义给你们赐婚。” 杨婵只是眼中含着笑意，而周策激动得磕头，“谢皇上！” 随即，唐念白笑望向杨婵，“你马上要嫁人了，怎么也得给你带上点好嫁妆才行。” 唐念白想了想，“加封你为长公主，并赐公主府。” 这个封赏好，至少在公主的行列之中，杨婵算是占了个上风。 杨婵呢，也就欣然接受了。 “皇上，还有驸马爷呢。”看到眼巴巴的周策，杨择便提醒着唐念白，别忘了这个傻小子。 唐念白点点头，已经在绞尽脑汁思考了。 “嗯，让我想想……” “对，是这样，”唐念白喜笑颜开，“不如就让周策升为玄烈军主帅，也算是这些年他在玄烈军身上的功夫没有白费。” 这个主意甚好，周策本人笑得大嘴咧开，“谢皇上！” 可杨婵却皱紧了眉头，“皇上，那我这个主帅呢？” 难不成让她屈居于周策之下？ 杨择叹道：“婵儿，你马上要嫁人了，去军营里争强好胜干什么？何况，主帅见到你这个长公主，还是要磕头行礼的。” 一语双关，杨择还在笑话着周策这个软柿子呢。 杨择这番话，甚是有理啊！ 周策也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是啊，你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公主府里，军营里那些糟心的事儿，都有我呢……” 就在他婆婆妈妈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杨婵已经在愤怒的边缘了。 杨择碰了碰唐念白的胳膊，两人赶紧捂好双眼，否则…… 咚！ “啊！” 周策的惨叫声划破苍穹，杨择捂着眼睛的手稍微露开一个小缝，心中不由得感叹着。 没眼看，没眼看，还是他们家石青衫温柔可爱啊！ 杨婵发现，她越来越离不开周策了，再没有哪个驸马这样心甘情愿地被她殴打了。 “以后表现好点，知道了吗，驸马……” 杨婵揪着周策的耳朵，笑吟吟地说着。 周策点头如捣蒜，虽然鼻青脸肿，依旧笑得狗腿。 “遵命，公主殿下！” 番外篇 第622章 番外3：唐婉然唐念白 石青衫与鬼老道在断肠崖坠落之时，杨择扔下所有去寻找石青衫。 而这天下的烂摊子，杨择后来打发了流光回来，暂时交给了唐念白。 唐念白自然不会推脱，也放弃了自杀谢罪的想法，赶紧走马上任，成了临时皇帝。 而唐婉然也十分焦急，便随着唐念白一同去了般若城，等待着石青衫的消息。 杨择带着石青衫回来的这一天，大家都非常高兴。 而他们这群老朋友，又凑在了一起，庆贺所有人的劫后余生。 宴席上，唐念白几次提起归还皇位的事情，而杨择都当做听不见。 无奈之下，唐念白便站了起来，对杨择深深一拜，摇头笑着：“师兄，你好不容易打了这天下，我怎么能一直霸占着？况且，我是败军之将，就算不死，也要回到皇都去，跟旧赤焰的百姓赎罪……” 这么一说，场上安静下来，都在等着杨择的回答。 杨择似乎是喝多了，醉眼星星地看着唐念白，不住地笑着。 “唐念白，你说你……当皇帝不好吗？” 石青衫低下头，自己抿着小酒，不好意思看杨择接下来的表现。 嗯，他最擅长的耍赖。 唐念白恭恭敬敬，“天下是师兄打下来的，师兄和青衫都回来了，我理应完璧归赵……” “哎！”杨择一声叹，拍着自己的大腿，“你先坐下，坐下来。” 唐念白依言坐下，随即杨择将倒满了的酒杯递给他，笑得那叫一个奸诈。 “你知道，我和婉然是兄妹的事情吧。” 唐念白诚实得点点头，唐婉然支着头，笑了一下，似乎也有些醉。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和婉然成亲，那么你就是我的妹婿，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 是这个道理，唐念白又点头，却稍稍皱眉，“不过师兄……” “你听我说。”杨择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那双迷醉的眼睛带着几分认真，“我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这个妹妹，而如今我又亲手把赤焰击退，毁掉了她的家……” 说到这里，唐婉然闭眼笑着，眼角却流下热泪。 “这天下，就当做是我送给她的嫁妆。” 杨择的口气无比认真，可这也太随便了。 唐念白还是觉得不妥，可杨择已经不跟他讲情讲理了，直接耍无赖。 “你做皇帝比较有经验，我也放心……哦，对，我还做我的战王爷，逍遥自在，但有两点，这天下是玄轻的天下，再者，你得保证我的地位！” 随随便便就废了他这个战王爷，这可不行！ 唐念白再想说什么，杨择都不予理会，索性拍拍屁股走人了。 跟唐念白这样讲情重义的人，杨择最有办法对付了。 待大家都散去，宫殿里只剩下唐念白和唐婉然。 唐婉然慢慢起身，笑着走到唐念白跟前。 “表哥，我也要走了。” 唐念白微惊，“你去哪儿？” “回赤焰啊，呵，我怎么忘了，没有赤焰了，”唐婉然苦笑道：“我回赤焰城。” 自天下全都归属于玄轻后，赤焰皇城也改名为赤焰城。 唐婉然打开大门，清凉的风吹进来，吹得她头脑清醒许多。 “刚才师兄是开玩笑的，他只是想留你在这里，你也的确适合做这太平盛世的皇帝。” “那，你呢？”得知唐婉然想离开的事情，唐念白只觉得自己喉咙发紧。 唐婉然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随即回眸一笑。 “我得回去，那是我的家。” 那天，唐婉然真的走了，毅然决然。 自唐婉然离开之后，唐念白每天上朝下朝，日子很充实，可他只感觉空落落的。 唐念白留在般若城，很多赤焰的老部下也都跟着进了朝廷效力，而姜风眠也是其中一员大将。 姜风眠来这儿，唐婉柔肯定也在这里，她还得带小孩子。 这天，姜风眠无意中聊起，“婉柔跟姐姐通信来着，姐姐说一切都好，可婉柔也跟赤焰城里其他的闺中好友打听过，姐姐过得很不好。” “咱们赤焰战败，虽说玄轻对百姓都一视同仁，可皇城中许多百姓仍然气不过战败这件事，见姐姐回去了，便肆意指责。” “可婉柔的姐妹们说，姐姐回去之后，拿着自己的钱去接济穷苦的百姓，忍受着他们的辱骂，我知道姐姐是想赎罪，想对赤焰百姓更好一些，可真的不值得……” 听完姜风眠一席话，唐念白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奏折上的朱墨已经染了一大片。 …… 赤焰城，有一间很破落的院子。 这里住着许多老幼妇孺，他们因战争流离失所，也没有自理能力，便都集中在这个破落院子中，以乞讨为生。 最近有善心人主动来给他们送饭食，日子好过了很多。 这个人便是唐婉然。 唐婉然对这些人非常好，嘘寒问暖，有时候还教小孩子认字，大家都很喜欢她。 这天，唐婉然把东西都分发给大家，便坐在院落中大树下乘凉，看着大家开心，她心里也很满足。 只见一个刚睡醒的小孩从房间里走出来，懵懵懂懂地走到唐婉然跟前，发现东西全没了，不禁很失落。 唐婉然摸了摸身上，找出了几块糖来，笑着放在小孩的手里：“来，小胖。” 小胖已经很久没吃糖了，立刻眉开眼笑，坐在了唐婉然的身边。 “公主姐姐，你真好。” 唐婉然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只见小胖转头看着她。 “公主姐姐，你这么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骂你呢？你为什么不骂回去呢？” 小胖也曾上街乞讨过，对于唐婉然的骂名自然是了解的。 从前他们这个院子里的人也认为，是唐婉然这些皇室丢了赤焰，让他们赤焰人蒙羞，可后来认识了唐婉然，小胖对她的印象便有了很大的改变。 唐婉然捏着小胖的小手，抬头望向葱郁的树荫，笑得很轻松。 “从前我以为，闯荡江湖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才是适合我的，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女侠，可后来呢，发生了很多事，我必须要守着自己的家，守着自己的国，尽我作为公主的责任，完成我从出生以来就带着的使命。” 番外篇 第623章 番外3：青梅竹马终成眷属 小胖年龄小，却听懂了，“那公主姐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是很痛苦吗？” “是啊，一开始很痛苦很不情愿，可当我真的挑起了这个担子，看到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赤焰白性过上好日子，那种感觉，会让我更加开心。” “这世上有很多事，你都不情愿做，但必须要做，这是每个人该承担的责任。” “因为，因为我们长大了。” 包括她现在留在赤焰城，尽自己所能帮助百姓，虽然得不到百姓的褒奖，可她能帮到百姓，便已经很满足了。 离开小院子之后，唐婉然按照原来的路线，往自己的府邸走去。 从她在小院子开始，身后便一直有一道温柔的目光追随着她，只不过都没有发现。 走在大街上，人们纷纷侧目，虽然没有动手打，但那种目光足以让人窒息，一刀一刀地凌剐着唐婉然的心。 她每天都要承受着这样的目光，可她已经无以畏惧。 可总有一些爱挑事的百姓，喜欢煽动着大家的情绪。 只要有一人开口骂，便会有更多难听的话冒出来，而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法不责众。 大家围着这个亡国公主，指指点点，白眼相向。 她做的好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还是说她装模作样，抹杀她所有的好。 人群之中，还有一双手伸出来推了她一把，便有更多的手伸过来，做出很多罪恶的事。 凭着唐婉然的功夫，她本可以把这些人打趴下，可是她没有。 她一直在忍耐，忍到眼圈都泛红，都没有动手。 因为，这是她这个公主欠了他们的，她不能伤害自己的子民。 忽然有一双温暖的手掌，拉住了唐婉然的手，宽阔的身躯挡在了她的面前。 百姓们都愣住了，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是从前的赤焰皇帝唐念白。” 这一句话，吓得百姓们往后退了几步。 可唐念白那悲悯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失望和无奈。 “赤焰是在我手中灭亡的，你们有什么怨有什么气，都发在我身上。” 赤焰旧帝，那可是如今的天下之主。 本该是件光荣的事，可天下人都知道，这天下是玄轻所有，赤焰永远被钉上了战败的耻辱。 唐念白如今是天下的皇帝，这些百姓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但还是恨恨地盯着他们，心中多生怨怪。 唐念白望着赤焰百姓，缓缓开口。 “玄轻统一了天下，可曾对我赤焰百姓不好过？” 众人沉默。 “三国之中，玄轻实力最强，而玄轻上一任君主杨择，把皇位交给我之前，是如何对待天下子民的，你们心里都有数。” “天下分久必合，这是大势所趋。如今天下归于一家，再没有玄轻赤焰之分，而你们的生活比从前好过多少，你们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 “若是我赤焰统一了天下，我自问没有这样的胸怀，可以对玄轻和白楚一视同仁。” “赤焰战败，大公主是最心痛的，她说这里是她的家，她要回来好好看顾着她的子民。” “她几乎散尽了自己的家当，可她心心念念的子民，这一次怕是让她太失望了！” 仿佛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人们把亡国的痛都撒在了唐婉然身上，只是因为她对于子民的爱。 这真的公平吗？ 自玄轻一统天下后，天下人都富足了不少，他们知道这个事实，却一直不想承认。 如今，一个强势的人来说这些话，他们这才清醒。 人们眼中噙着泪水，还有些妇人都哭了，口中喃喃说着，“公主，对不起……” 很多时候，人们都是自欺欺人。 …… 古朴的小酒馆之中，两人相对而坐。 “你不是最爱喝这家的酒吗？今天我陪你，不醉不归。”唐念白笑着斟酒，给唐婉然递过去。 唐婉然端起杯来，象征性地抿了小口，笑问：“你怎么来了，当皇帝这么清闲？” 在姜风眠说了她的情况之后，唐念白便忍不住想过来瞧瞧，于是先让杨择坐镇，他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杨择一点也不担心唐念白一去不返，因为唐念白跟他不一样，答应别人的事肯定不会反悔。 “就是过来看看你。”唐念白垂眸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一抬头，却见唐婉然杯里的酒几乎没动，“你怎么不喝？” “酒醉误事。”唐婉然依旧笑得温婉。 唐念白怔然望着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唐婉然变得这样理智懂事。 在他的印象中，唐婉然一直都是那个胡作非为的野蛮小丫头啊！ 有什么改变了她，是岁月，还有他…… 唐念白自顾自地斟酒，笑说着，“嗯，那我喝。” 一杯接一杯，一坛都空了，他又打开一坛。 “表哥，你到底要干什么。”唐婉然的声音，似乎有隐忍和压抑。 唐念白还是没抬头，笑着一饮而尽，“说了，就是来看看你。” 从小就是这样，唐念白充当着绝对理智的大人角色，而唐婉然就是他面前胡闹的小孩子。 尤其是这样淡然从容的态度，让唐婉然一点就着。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说我要回家，结果赤焰百姓就这样对我，你们都在笑话我傻，对不对？” 唐念白这才放下酒杯，缓缓抬头，却见唐婉然笑中带泪，将满腹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当初是你说的，我享受了公主的优渥，就该尽公主的责任，这一路以来，我全听你的，可赤焰完了，百姓也恨我，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 “我知道我长大了，所以不哭不闹，默默承受，可没有一个人心疼我，没有……” 正如那些无处撒气的百姓一样，唐婉然见到了唐念白，终于能毫无顾忌地把心中委屈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因为那是最亲的人，她不用承担什么后果，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啊。 歇斯底里地哭喊过，唐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擦掉眼泪，猛然起身，扭头就走。 “你走吧，不用再来看我。” “婉然……” 唐念白一步跨过来，将那小酒桌碰倒，砸得叮铃哐啷。 唐念白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地搂着不松手。 那向来冷静又温柔的声音，透着压抑和克制，嘶哑着说道。 “别走，别剩我一个人……” “我从小被接到宫里，和你一起长大，这一路走来，我已经习惯了有你在身边，别走……” 唐婉然眼眶一红，却依旧倔强地不肯回头。 她狠狠擦了一下眼睛，“你喜欢的不是我，我放过你……” “是你！” 他轻轻吐出了两个字，令唐婉然的身子轻颤了一下，他说什么。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唐念白说出了这段日子的心里话。 “你回到这里，这是我们从小到大，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我上朝下朝，日子忙忙碌碌，可深夜时，仍旧觉得心里空空荡荡，我想了很久，这到底是为什么，直到我回到赤焰城见到你，这才想通了。” 他将脸深埋在唐婉然的肩窝处，“我对你的爱，早就融在这二十多年相伴的岁月中，逃不脱，离不开……” 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落下。 唐婉然放声大哭，转身投入到了他的怀抱，仍旧像小时候一样。 有唐念白在的地方，她唐婉然便可以无所顾忌。 一生之中，我们都会遇到许多人，也会在人海之中迷失，忽视了身边最亲近的那一个。 经过时间的洗礼，当你踏遍千山万水，看过云卷云舒，有千千万万的过客从你身边而过。 转身回眸，他依旧在那里。 …… 一路走来，杨择，石青衫，唐念白，唐婉然，杨昭，玉歌，杨婵，石梦年，石成欢，石红绡……他们历经了爱恨情仇，感受世间的美好。 走到现在，他们都懂得了一件事，感恩。 感恩有你，一路同行，不舍不弃。 待天气晴明，我们再一同看尽世间繁花。 愿那时候，你依旧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