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崛起》 正文 第一章刀斩西风黄沙 张程头脑混混沉沉的,他既感到疼痛,又感到困惑,他记得他带着中队包围渗透入国内的爆、恐分子的时候,敌人的一颗威力很大的自制土炸弹爆炸,他用身体护在身边的老铁涛子的身前,于是光荣升天。 那么他现在什么个意思,怎么还能听到外面的杂乱声响,好像他还在战地般,只是那颗炸弹的威力他清楚,即使他外表还算囫囵,里面也会被撕碎,但是好像他还真的活着。 如果他真的存活下来那真是中了头彩了,回去第一件事必须吃饭睡觉打瘟神。 张程睁开眼,卧槽,他脸朝下趴着呢,这特么的形象能让那些小子们笑喷,他平日里在他们面前绝对着特战中队长一哥的光辉形象,不过他清楚这些货被他训的狠了,心里很想找机会嗤笑他一下,不行,哥不能跌份。 他刚要一跃而起,听到的声音让他立即停住了动作,在外人看来好像只是他的衣衫动了动。 张程侧耳听着,这个语言他根本没听过,草,队伍里这又是启用了哪个少数民族的语言当暗语了,没听过啊。 “不要射箭,俺,俺们降了,降了啊,” 一个人带着哭音喊着,其他几个人附和着。 这句话倒是是用汉话说的,虽然腔调稍怪,但是他听的懂, 不是,谁敢降了,张程怒了,谁敢向敌人投降,就在气血上涌动怒的一刹那,突然头疼欲裂,很多信息潮水般涌来,他喊了一声咬牙坚持着,过了好一会儿疼痛稍减,他忽然发现他的头脑里出现了很多信息, 秦延,十七岁,大宋鄜延路塞门寨人,父兄皆是鄜延路禁军保捷军一员,家中三郎,元丰五年十一月,父兄随鄜延路都副总管种谔大军攻伐西夏。 而秦延是因为战事吃紧被征召的第三批民夫,随着厢军和禁军从大宋鄜延路东北,新夺下的罗兀城向种谔种太尉在西夏境内盐州、宥州的前方大营运送粮秣,此时在银州和夏州交界处。 擦,怎么到了大宋成了一个宋人,这太玄幻了有木有,而且他身处的竟然是宋神宗发起的五路伐夏的战场上,哈哈哈,他真想大笑三声,难道他也有三生三世的命不成,大赚了啊。 这时候四周传来纷乱的马蹄声,秦延蓦地想起他是随着塞门寨的小子们出大营砍柴的,结果遇到了西贼所属的羌人部落族兵偷袭,纷乱中他被羌人打晕了。 秦延想了想原地未动,现在他的处境危险,一动不如一静,弄清楚四周的情况还有自己身体的情况再说。 除了刚才被一个羌骑用骑枪重击了头部,头部有些肿胀外,其他还好。 秦延侧脸眯眼看着外面的情况,虽然伏地侧看视野怪异,但是他还是看清楚了四周的情况。 十几个身穿破旧麻布衣衫或是破烂的皮袄的塞门寨的小子们毫无生气的跪在那里,几个羌人族兵骑在马上用弓箭或是长枪监看着他们。 而有两匹战马就在秦延右侧三步外,近的战马后退一步就能踩到秦延。 马上两人中的一人身穿着一个栗色的皮甲,另一人身穿着一件皮袍。 秦延心中一动,羌人族兵一般都是身穿双层的长皮袍,保暖而且遮挡箭枝,就是简易的皮甲。 其实就是双层兽皮,最多在胸腹位置上加上兽骨,抗击打能力有些,但是对箭枝和刀枪等尖锐武器的防护并不好。 所以羌人中但凡有身份的人都是身穿大宋或是西夏制式的皮甲或是铁甲。 这人看来是个头目了, 秦延瞄着这个很健壮的羌人,他只能看到他的侧后,羌人的小辫从皮帽两侧散落出来,和宋人比起来相当的另类。 秦延暗中的活动了手脚,此时羌人身下灰色的战马突然侧了侧大脑袋,黑色的大眼睛很是警醒的瞄了眼秦延。 这个畜生真是个妖孽,秦延只好停下继续伪装。 “你们要做甚,” 一个熟悉的声音颤音喊着,秦延没看到也听得出来是发小刘三,这厮很是精壮,平日里胆子不小,现在是受惊不小。 秦延眯眼看去只见一个羌人骑兵冷笑着拔出佩刀催马奔向刘三,刘三转头就跑。 刘三很鸡贼,先是向右面跑,但是跑了几步突然转向左,让羌人骑兵扑空,气的他哇哇叫着。 不过,刘三就在这六七个骑兵的包围中,早晚玩完,现在这些羌人嬉笑着看着那个羌人追逐着刘三而已, 秦延知道这些羌人要杀一儆百,羌人俘获汉人等闲不杀,都要带回去作为族中的奴隶,汉人种田都是一把好手,羌人是比不得的,所以这些宋人都是会被当做私产分给出战的族兵,这都是钱啊,这也是方才他能活命的原因,否则早就是一枪刺穿了。 但是为了打掉宋人的勇气,他们抓住宋人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杀掉最强壮机灵的那个,消除隐患同时吓破其他宋人的肝胆,这样剩下的宋人就会乖乖听话,随他们返回族里做活。 而现在刘三被认为最强悍的那个,所以必无幸理。 秦延知道他不得不动了,秦延腰背用力轻轻弹起,用手一按灰色战马马股如同一个大鸟般腾起,灰色的战马嘶鸣一声报警,那个身穿皮甲的羌人一边侧头一边迅疾抽出马刀动作很快,但是再快也是晚了。 秦延双手从侧后紧握他的脖颈顺着他回头的劲儿蓦地一扭,腰背用力结果就是这人头部飞快的扭转了二百多度,在秦延的脸边擦过,差点把秦延吓得掉落马下,他用这个动作击杀过敌人,但是最多让敌人的脖颈瞬间将近一百六十度扭转,这样足以让敌人的颈骨断裂立即失去对全身的控制,不死也是废人。 但是从来没有让敌人的脖颈产生这个扭矩,他这次是亲眼看着对方翻白鼓出的眼珠子,吐着舌头的大嘴和他擦脸而过,太泥煤的惊悚了,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他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好吗。 虽然头脑有些恍惚了,但是他的身体还是依照多年的训练做出了诚实的反应,他的右手一下接住了这个羌人失去控制掉落的马刀,两腿下滑坐在马背上,左臂则是搂住了脑袋向后的这个羌人,左手挽住了缰绳,嗯,即使秦延不是初哥,也差点呕了出来。 不过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十步外的那个身穿皮袍的羌人挥动着马枪怒目圆睁冲来。 秦延发现他的这具身体马术娴熟,即使没踩入马镫,即使灰色的战马有些不安的乱动,他还是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对方的长枪刺来,秦延左臂一弹,左臂里的死人迎向对手的长枪,嗤的一声,长枪深深刺入,秦延右臂只是轻轻一挥,羌人的左臂齐肘而断,羌人右手弃了长枪嚎叫着捂着断臂,马匹交汇,秦延马刀轻轻一划,动作轻盈迅快划开了这人的颈动脉,这人从马下滑落。 秦延顺手从灰色战马的马鞍侧面抽出一面皮盾,接着右手条件反射的用马刀敲击了一下皮盾,发出了一声吼,吼声苍凉激昂,正是西军军卒临阵的战吼声,这一切是如此的熟练让秦延都吃了一惊,他的身体里两个人的历练在融合中,结果就是处处让他惊讶不已。 前方的几个羌人族兵大惊下放弃了看管宋人,他们抽刀打马而回。 秦延见状大喜,他心里清楚羌人最杀人是他们的骑射,其他的他真不惧。 秦延轻轻一夹灰色的战马,这马很不情愿的起速,呵呵,这马脾气不小啊。 秦延没工夫和它较劲,当先一个羌人挥动着马刀疯了似的冲上,马刀寒光凛冽一闪到了秦延头上,秦延左手皮盾一扬,对方的马刀嵌在皮盾上,秦延右手一挥快如闪电,马刀轻易破开对手的皮袍鲜血飞溅,羌人狂吼着掉落马下。 下一个羌人长枪疾刺,秦延侧身一闪,让过枪头,左臂夹住长枪,马刀轻挥,对方的两支小臂断去,疼得滚落马下。 一个狼牙棒带着啸音砸来,秦延大力的左一闪,身体全落在左马镫上,狼牙棒落空,擦着灰色战马而过。 秦延想都没想把马刀掷出,砰的一声,马刀打在对方的脸上,这个羌人狂吼一声捂脸滚落马下。 最后一个羌人已经冲到了十步内,看到秦延这般凶猛,他一勒缰绳,战马转向逃离。 秦延没管他,他调转马头,来到最后一个落马的羌人那里,这个羌人还在捂脸滚动着,催动战马上前,战马的蹄子践踏在羌人的身上,闷响传来,这个羌人大叫一声,接着声息渐无。 脚步声传来,只见那十几个小子跑来, 当先的真是刘三,此时的刘三一脸的不可置信, “三郎,我以为你让撞的不成了,俺喊了你好多声你都没回我,” “靠,我是那么容易挂的吗” 秦延一翻白眼,刘三等人一怔,什么,挂不挂的,没听懂啊, 啧,秦延知道有点跳戏了, “行了,别废话,把你们的弓箭都拿起来,万一这些人返回来呢。” 秦延马上一指。 这些人诧异的看看指挥着他们的秦延,好像这个秦家三郎哪里不一样了,平时秦延就知道闷头干活,虽然人高马大,但是从来不敢和人相争的,但是现在秦延气势十足,挥动的手臂有力,不容质疑,这些小子们急忙应了。 这些小子们找来了几把弓和一些羽箭,他们出来砍柴也是带了兵器的,不过被羌人从四处围攻,几把弓分散对敌就不成了,没准度靠数量这招不灵了,被羌人轻易突入,斩杀了几人后,其他人就只能降了,秦延则是被战马冲撞倒地昏迷。 看到大家有了准备,秦延也下了马,他松快了一下腿脚,感觉头脑稍有些晕,还有些疼,他怀疑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他一屁股坐在一个土堆上,他那个,需要缓缓,这是多么疯狂多么虚幻的一刻钟,而他又在怎样一个疯狂的世界,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三郎,多谢了,方才没你我是要挂了,’ 刘三这时候大约猜出秦延方才说的意思,立即用上了,秦延啼笑皆非的听着刘三说出挂这个字, ‘行了,兄弟间不说这个,行了砍柴去吧,’ 秦延笑笑。 “唉,还得去砍柴,只是羌人说不定还得回来,我们就是几张弓,怕是羌人来了抵挡不住啊,” 刘三后怕道。 “没事儿,羌人再来弓箭不要分开射击,而是几张弓先对上一个方向,” 秦延没当回事,虽然不足十张弓,如果利用好了,等闲二三十个羌人近不得身。 至于不砍柴是不成的,他们几百人的民夫都等着他们砍柴归来,在寒冬野外没有柴火取暖,明天早上一些肢体恐怕就要冻坏,如果他们空手而归,管理他们的禁军指挥肯定毫不留情的杀一儆百。 “还是三郎说的在理,俺就不信十张弓射杀不来一两个人,” 一旁的一个人附和道,秦延一看是寨子里的周四,今年十八,家里老爹也是保捷军的一个副都头, “嗯,要是羌人来了,大家就听我的指挥,我说射向哪里就是哪里,成不成,” 秦延看向四周众人。 “听三郎的,” “三郎到时候吩咐一声就是,” 小子们纷纷点头。 经过三次征召,鄜延路各处已经没有足够的民夫,这次鄜延路各州县、边寨十六岁到二十岁的未成丁的小子全部被征集,甚至还有很多妇女被征召运送粮秣,当然妇女运粮队极限就是边境线上的罗兀城,再深入敌境就是他们这些小子们的事儿了。 秦延一人击杀几个羌人,这个悍勇震慑了小子们,也解救了众人,被羌人俘获是凄惨的,就是一个做活的奴隶,吃食很差,有些被俘获的宋人逃归,就像是行走的骷髅,身上没带几两肉,所有见过的人都被惊吓,他们方才如果被掳走,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秦燕也算是恩威并施,众人现在对这个秦家三郎是言听计从。 秦延对众人的顺从相当的满意,他向来认为他具有领导者的特质,有些时候就是要当仁不让,客气什么呢。 “那什么,把战马收拢一下,把这些羌人的兵甲收了,看看他们没有银钱。” 秦延一指羌人的尸首道,众人急忙开始清理。 秦延拿起一张羌人的骑弓看起来,至于打扫战场,那是其他人的事儿,他就得有个当头儿的样子。 秦延开弓搭箭,擦,这弓太松快了吧,他轻轻松松的开了几个来回,气都不喘一下。 羌人的骑弓大部分是八斗弓和一石弓,作为一般的宋人来说一石弓也算是强弓了,毕竟禁军步弓手一石弓合格了,可以掌控一石半强弓足以充任大宋禁军教头了。 但现在这张弓在秦延的手里轻轻松松,秦延平日里最多就是一石半弓,是寨子里有名气的神射手,不过秦延现下估量就是两石弓也是轻轻松松毫无压力的驾驭。 这就说明一件事儿他的力量进化了,如果没猜错两个人的力量叠加在一个人的身上,估摸现在就是两石半强弓他也是毫无压力。 秦延大喜,嗯,哥们今儿福星高照哈 这些羌人的身上搜出来一两多银子,还有十贯多铁钱,这些都是在鞍袋里,再就是三匹战马了。 众人喜气洋洋,不管要知道羌人的河曲马回到延州最少五十贯,神骏一些的就是六十贯也是有的。 只是这些就是近两百贯了,可是一大笔的收益,众人都是眼热的看着。 “唉,可惜不是延州,在延州我等发卖了才好,” 刘三叹道。 他们都清楚,就是禁军的普通的兵卒缴获这些物件也得让军将收了去,何况他们这些民夫了,想留下来那是妄想。 “大家把这些铁钱均分就是了,” 秦延看了眼摆放的这些物件立即道。 众人先是惊愕接着爆发出欢呼声。 正文 第二章贪婪的刘承信 众人砍柴的时候,秦延手持自己的一石半战弓戒备着。 一声鸣叫传来,一只苍鹰盘旋而来,接着几只庞大的秃鹫盘桓而来。 它们在天上画圈降低高度,观察众人的动静,瞄着的却是那几具尸体,这个冬天西夏境内到处是秃鹫的盛宴。 秦延熟练的抬手一箭,嘶,羽箭破空之声传来,百步左右的天空上最先降低高度的秃鹫蓦地侧身,羽箭蓦地出现在它的面前,秃鹫伸出铁爪挥击,一声凄厉的鸣叫,这支秃鹫的爪子受创,羽箭也被它抓落。 嗯,和这个本体融合的很好,他没想到这个傻小子弓马纯熟,真是一个骑射的好料子,秦延摇摇头,弓箭的力度还是小了点,到了那里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其他干活的小子们喝了声采,秦延弓马纯熟倒也未让他们惊讶,在寨子里秦延本来就是骑射第一。 砍了十几棵树,用三匹马拖着,一行人向北方数里之外的大营而去。 有了几匹马的帮忙,一行人很快回到几里外山脚下的大营,如果没有几匹战马的拖拽,本来他们要折返好几次的。 嗯,这大营,秦延看了看,真是辣眼睛。 这个营寨就是在道路的两侧野地里临时歇息而已,在道路的两侧用拒马马马虎虎的截断了道路,在秦延看来是哪里都业余,一千禁军,三千民夫、弓手、强壮混乱无比。 拒马后面两个都的禁军在值守,看到一行人回来很是诧异,因为这些小子们走的时候就是拿着几把弓,还有些刀枪,现在回来竟然有四匹战马。 “哪里捡来的战马,” 一个都头眼热的看着战马,秦延一看就没啥好事,在这个大营里,就是普通的军兵也可以随意斩杀民夫,这就是战场上的规矩,这里没有人会尊重生命,只有上下尊卑和绝对的服从。 这一路上已经有百多人民夫被随意打杀或是逃离被捉回后斩杀示众,战时的军营里就没有天理,这样的威慑,让所有民夫丝毫不敢和兵卒争辩。 “是种指挥的亲兵射杀了几个羌人游骑,他们追击下去,让我等把战马兵甲带回,” 秦延拍拍战马和手里的战弓,刘三惊恐的看着他,三郎,没这回事吧,你胆子咋就这么大呢。 秦延面不改色,扯个谎也算个事儿,为了他的小命着想,也要保住手里的兵甲,在这个乱世里没有兵甲随时可能丧命,投奔下一世。 都头看了看,很不情愿的一摆手,让十几个人过去了。 “三郎,吓死俺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呢,” 刘三现在的脸还是有些惨白,如果被揭穿,这个都头可以当场斩杀几人的。 “多大的事儿啊,一会儿我给种指挥送一匹战马就去就是了,” 秦延轻轻松松的坐在马上,四处踅摸着,其他的小子们只敢牵着马跟在他身后,他们真的没有那个胆气。 这样越发的显出秦延的豪气,刘三就跟在他身边,不是偷眼的看看这个陌生了的发小。 一行人回到自己的地界,这里都是延州西北各个边寨的民夫,他们在大营的外围,这是因为这些这一带边寨的民夫都有守城的经历,所以他们禁军把他们当做弓手强壮使用一同守营,在秦延看来就是炮灰。 一行人回到这里,引起了小骚动,只是几匹战马就足以吸引人的目光了。 四周的民夫们纷纷询问这几匹战马怎么得来的。 小子们纷纷七嘴八舌的说着他们的经历,这个时候他们在营门口的怯懦不见了,吐沫星子乱冒的解说着。 秦延则是坐在马上向东边百步的距离上一个帐篷看去,只见那个帐篷边上栓了几匹战马,秦延点了点头,嗯,看来还在,这就好啊。 秦延刚要下马,眼角扫到了什么,他放眼看去,只见几个兵卒走了过来,嗯,是李盎的亲兵,也是位指挥。 西军指挥李盎是鄜延路第二将李浦的公子,李盎和种师闵都是统领他们几个城寨民夫的禁军军将,官职不高,不过是一营指挥。 但是两人都是西军将门,一个是名镇西军和大宋的种家,种世衡之名谁人不晓得,他虽然逝去,但是八子中大部分还是西军大将,最有名气的就是鄜延路都副总管种谔。 一个是李家,在环庆路、泾源路、鄜延路等处都有李家的人担任都监等要职。 种家、李家都是西军兵卒心里天般的存在,必须敬畏。 秦延看了眼过来的这几人,嗯,麻烦。 “这是你等缴获的兵甲战马吗,” 当先一个人面色蜡黄,很是健壮,裹着宋军的红色大氅。 “刘承信,正是我等缴获的战马,” 其他人噤若寒蝉,秦延拱手道。 这个刘禹有个官身是承信郎,虽然是个不入流的武官,但毕竟有品阶的官身了。 “不错,不错,” 刘禹贪婪的围着战马走了几圈, “把这几匹战马交给某家,某家给你等报功就是了,” 刘禹大刺刺的伸手去拉秦延战马的缰绳,根本把这些民夫视若无物。 “刘承信,方才大营外,张殿侍已经把这几匹马索要去了,” 秦延笑着拱手道。 什么请功,这就是说辞,秦延敢保这几匹战马一去不回头,这些都会成为刘禹等人的缴获报功,转天过去,刘禹见到他就当是路人甲了。 秦延可不想让这几匹战马兵甲这么为他人做嫁衣,他可是想留着自己应用的。 “哪个张殿侍,” 刘禹脸上阴冷道。 “就是种指挥身边的亲兵统领张殿侍,” 秦延不眨眼的忽悠道,其他的小子们不自觉的离他远点,入了大营后秦三郎是谎话连连,他们已然吓怕了,他们可是没见过什么张殿侍。 “原来是张荣,” 刘禹咬牙道,他是李盎的亲兵统领,而张荣是种师闵的亲兵统领,种家和李家的不对付让刘禹也是对张荣恶意满满,身为属下必然站队,听到这几匹战马让张荣要去了,刘禹这个痛恨, “小子,你最好立即把战马交与某,否则以后有你受的,” 刘禹转向秦延威胁道。 “这是张殿侍的索要的物件,刘承信还是不要为难某了,” 秦延笑着拱手,脸上带笑就是不交出战马, 刘禹脸上一青,他指了指秦延,他没想到一个民夫也敢不听他的,他瞄了眼不远处那个帐篷,在人群中他已经看到有人出现在帐篷门口向这里瞭望,嗯,便宜这小子了,如果不是在这里他早就打杀了这个混蛋,现下是不成了, “贼杀才,你等着以后刘爷怎么打杀了你,” 刘禹带着几人盛怒的拂袖而去。 其他的民夫都是一缩脖子,这个刘禹平日里可是打杀了几个民夫的,很是毒辣,何况现在刘禹深恨秦延,可别是被株连了,这些人都是离着秦延远点。 秦延笑容褪去,眸子冷冷的看着远去的刘禹,呵呵,和他称爷,找死。 正文 第三章专业人士的范儿 “三郎,你惹祸了,这个刘禹心黑手狠,你没看到前几日抓住逃亡的民夫,立即把人拖在马后,直到把人拖死,” 看到刘禹走远,刘三急忙上前,他认为秦延是失心疯了。 “某晓得他狠辣,不过他还是拿我无可如何,呵呵,” 秦延笑笑,他看似鲁莽其实早就安置好了后路了,他拍拍刘三的肩头, “来,帮我把几匹战马牵走,我等去那里,” 秦延一指帐篷的方向。 “种指挥那里,俺咋不知道你啥时候认识种指挥的,” 刘三一时懵逼。 “我认识种指挥啊,” 秦延正容道,刘三大喜, “真的啊,俺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只是他不认识我罢了,” 秦延吧嗒一下嘴。 刘三一翻白眼, “俺也认识种指挥,他也不认识俺,” 秦延哈哈笑着牵着两匹马当先而去,刘三牵马跟随着。 其他寨子里的小子们谁也没阻拦,这次没有秦三郎他们都要成为羌人的汉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可能就把命扔在羌人那里了,何况三郎还给他们分了铁钱还有防身的兵器,三郎要几匹战马还不是应该应分的。 秦延牵着马大踏步走到帐篷附近,而刘三怯生生的牵马跟随着。 “来者何人,停步,” 帐篷前面站着几个亲兵持械警卫,看到秦延走近高声呵斥。 “某塞门寨秦延,今来自荐为种指挥治伤。” 秦延拱手朗声道。 他知道上番羌人游骑袭扰的时候,种师闵的左小臂受创,到现在还没好,这就是他的机会,特种兵自我清创疗伤是必修课。 “去去去,你个小郎也懂得治伤,” 一个亲兵不耐烦的一摆手。 “慢着,” 一个中等个很壮硕的军卒从里面走出来,正是种师闵的亲兵统领张荣。 “你随我来,” 张荣一招手,其他的亲兵立时噤声。 秦延把缰绳递给刘三,随着张荣步入帐篷,这个帐篷实在是不大,很小的一个,三四个人站着都有些挤了,行军途中根本没法讲究这个,要尽量的腾出运力来为前方运送粮秣,其他的物件必须是一再精简了。 帐篷里面里面一个二十来岁,浓眉大眼的军将坐在一个小凳上,他身上披着锁子甲,翘着的二郎腿不羁的摇晃着,眸子饶有兴致的端详着秦延,嗯,在秦延看来这个有些鲁莽有些蠢萌的种衙内可比那个阴损的李盎更让他信任, “拜见种指挥,” 种师闵笑着看了看秦延, 只见他红棕色的皮肤,身材高大,施礼的双手沉稳没有一丝晃动,眸子黑亮的和他对视着,嗯,这小子有股子蛮劲, “听说你能治好某的手臂是吗,” 种师闵说着站起身来,外面的阳光映在他脸上,他的面色带着不正常的一点潮红。 “正是,此乃家传不二的绝技,” 秦延开始忽悠,他说的是底气十足,这些外创处理是小意思。 “怎么个家传不二,” 种师闵走到前面盯着秦延,种家子弟自带气场,威压着秦延。 秦延微微一笑,他比种师闵高半头,居高临下俯视着种师闵, “家父塞门寨禁军都头,一生受创多处,因而对诊治外伤颇有心得,都是从家父的伤患琢磨出来的,” “这样一个人物某怎么听过,小子你不是在诓骗某吧,” 种师闵如同秦延几次见面发觉的一样直爽,他奇怪如果鄜延路有这么牛逼的人物怎么会这般籍籍无名的,到现下不过才是一个都头,还在最外围凶险的塞门寨,要知道会疗伤的在沿边都被奉为上宾的。 “家父讷于言,身份不高,无人敢信,” 秦延的理由是如此的强大,种师闵点了点头,承认他说的有理,秦延心里暗笑,他从回忆中发觉虽然种师闵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须,但是这位小爷有些单纯,特愿意相信人,不过不要以为谁都敢忽悠小爷,如果他知道有人骗了他,蛮劲上来就是一通拳脚,甚至挥刀砍了,种衙内不容欺蒙。 “爷不可轻信,” 张荣一旁道,显然张荣知道这位爷过于轻信人的毛病,须得提点一下。 秦延淡淡一笑,嗯,这位一看就是顺毛驴,这样的劝说等于让种师闵固执,成了。 “我意已决,” 种师闵一皱眉,他看到了秦延嘴角的笑意,嗯,这人有趣,胆子很大嘛, “他不敢欺瞒于我,是不是啊,” 种师闵抬起他中箭的左臂,秦延抬手接过,丝毫没有怯懦躲避的表情动作,让种师闵高看一线, 秦延手脚麻利的把包裹种师闵伤患的麻布取下,再次看到了昨天看到伤口,昨日,秦延就在随军的郑医官给种师闵疗伤的时候路过,瞄了眼伤口,今日他就把昨日看到的场景用上了,这就是他脱困的办法。 秦延看了看有些透明的创口,然后闻了闻,一股腐臭的气息传来,秦延皱了皱眉,接着他拿起了麻布闻了闻, “换下来的裹伤布是否清洗了,” 种师闵看向张荣,这些都是这些伴当亲兵的活计,张荣急忙道, ‘都是洗过的,晾干的,’ “是不是就是拿打来的河水一洗,” 秦延追问,张荣茫然称是,不是这么洗怎么洗, ‘不对,要水把裹伤布煮沸,晾干后才可以裹伤,’ 秦延摇头道。 “往日都是这么洗的裹伤布。。。” 张荣身为一个承信郎被秦延这么斥责当然不服,秦延不客气的打断他, “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伤兵最后发热死去,不死也要削去腿脚,” 张荣张了张嘴发现实在没法反驳秦延,军中的伤患营里十之二三的人最后凄惨死去,怎么反驳。 秦延看了眼灰黄色的伤药, “上药前清创了吗,” 秦延看了看伤口周围问道, “用清水洗过,” 张荣回答的声音小了不少,他虽然不知道秦延治伤的本领,但是秦延每次都问到关键处,让他很难受,他感到对方真不是一个棒槌,他无法应对。 种师闵则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场面,嗯,不错哈,这个小子果然是个有本领的,小爷有些眼光嘛,谁说小爷鼠目寸光的,哼。 秦延没有言声,而是摇了摇头很不满意,他把伤药拨开,种师闵忍着疼痛咬牙停住,秦延用‘欣慰的’目光看了看种师闵,嗯,很硬气嘛,也许都是军中男子汉,种师闵秒懂对方的意思,很自豪的挺了挺身,然后一怔,直娘贼,今日这是这么了让一个民夫夸奖了几句有什么傲然的。 秦延看了眼里面有些发黑的伤处,又闻了闻再次皱眉, ‘秦延,我家指挥这伤患到底如何,’ 经过这短短一段,张荣对秦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信心了。 “种指挥是否身子发烫,” 秦延没理他,不是个阿猫阿狗都让他回答的,嗯,秦某人就是有这个自信,如论外伤救治此时此地他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大师级别的,那就要大师的气度。 “是,” 种师闵被秦延震慑了,毕竟种衙内也是青春年少,大把的好年华,看秦延如此郑重,心里立即发毛,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否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是,” “伤口是否没有太多痛感,” “额,是,” 秦延叹口气, ‘秦,’ 种师闵被惊吓的有些不知道称呼秦延什么了,反正小子什么不要再说了,也不敢说了。 “叫某三郎吧,” ‘三郎,某的伤势到底如何,’ 种师闵盯着秦延。 “很不好,须立即处置伤患,迟恐发热至昏厥,到了那时九死一生,” 秦延想了想忽悠道,他说的很有可能发生,那就是伤口感染后无可逆转的最坏结局,但是种师闵后来参加抗金,显然这次他挺过去了,不过这世上只有他知晓吧,那还不忽悠。 “嘶,真地如此,” 一直拿自己的伤不大当回事的种师闵有些懵了。 ‘还请三郎施救,拜谢,’ 一旁的张荣急忙抱拳道。 “救治则可,只是我家中器具未在,这就有些。。。。” 秦延迟疑道。 “三郎尽管说大营里的物件某都可调用,” 种师闵很有底气道。 正文 第四章无不遵从 “酒水有吧,” 秦延知道大营里有酒水,至于说向前方运送粮秣为何有酒水,是不是让军将腐败他也不晓得了,有一样行军必带庆功酒或是破阵酒,是激励士气用的,当然不可能太多。 “有,” 张荣抢道。 ‘有木匠吗,’ “有啊,一路上马车牛车不断坏损,都靠他们修缮,” 其实宋军很多军卒都是杂牌木匠,修理个兵甲、车辆都是行家里手,当然了打个家具是不成了。 “有吉贝布吗,” 吉贝布就是以后的棉布,只是现在没有普及,主要在福建路种植,产量不大价钱特别金贵,吸水性、透气性极好,是做裹伤布的好材料,但是大营里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有啊,” 张荣表示没问题。 “现下冬季,前方将士苦寒,特向沈大人求了吉贝布,有十几匹呢,” 这些将门果然腐败啊,不用问这也是给那些高阶军将制备的,十几匹布帛和那些丘八是没啥关系了。 “那就好,把木匠换来,立即搬来几坛子酒,来一匹吉贝布,一把锋利的匕首,沸水,再就是上好的伤药,” 秦延语速飞快的说完,张荣立即领命而去。 现在秦延的话他是盲目的服从,张荣是种师闵的叔父种谔的亲兵,不是种师闵的亲兵,被派来随扈种师闵,正因为如此如果他没有护得种师闵的安全,种师闵有个好歹他必是大罪。 接着外面四周开始忙碌起来,种师闵的亲兵生火烧水,有的去找木匠,有的随张荣去讨要吉贝布、伤药, 总之秦延进入帐篷没多会儿这个帐篷四周忙碌不堪,外面等候的刘三已经看傻了,这是怎的了,出了啥事儿了。 直到看到秦延溜溜达达的走出帐篷,这才让刘三心安了点,他正要过去问问什么情况,只见种师闵走出来和秦延说着什么。 只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很有些平辈相谈的意思,秦延一个民夫根本没有民夫该有的陪着小心怯懦的躬身说着什么,而是低头俯视着种师闵,一弄伸手指点什么,种师闵则是不断的点头,这场面差点没让刘三眼珠子掉出来,今儿太阳是西边落山的吧,他抬眼看看夕阳。 火升起来了,在秦延的指导下,吉贝布被剪成一尺长半尺宽的一块块的裹伤布,然后投入水中煮好,接着拿出来让风吹干。 几个木匠则是用手钻把几个酒坛钻出口子,然后用竹筒连接着另个空坛子,然后把酒水放在火上煮着,蒸馏的酒水从管子进入空坛子中,由于是冬季很快凝结成酒水。 一切都在秦延的掌控之下井井有条的进行着。 这个时候谁都看出来秦延不是什么诓骗,而是着实有这方面的才干,事必躬亲,事事能说出道理来,而且还能把事情安排的头头是道,所有人对他是唯命是从了。 晚饭时分,亲兵端上来打来的野兔、野鹿肉,虽然这个时候只有炖菜,什么菜都是乱炖的节奏,不过在寒冷的同日里能有这个吃食,那真的是很有福气了。 ‘来来来,三郎,你我来干它三大碗,’ 种师闵豪气的扯着秦延一同坐下,如果说一个时辰前秦延就是一个贸然来的民夫,那么现在秦延就是种师闵的座上宾,一起吃饭不算个事儿,最起码在种师闵看来不算个事儿。 他这人粗砺的很,没那么多规矩,只要和他对了心思,一起喝个几碗酒,吹上一阵那就是铁磁了,可以喊着有事找他那种哥们了。 两人豪气的两次干了一碗,这酒水秦延估摸也就和后世的啤酒酒精度数差不多,其实就是后世的米酒黄酒,喝起来很绵长,还算凑合吧。 待得亲兵再端上一碗酒,种师闵大手一伸就在这时候一双筷子压在他的手上,秦延边嚼着边吐口, “只此一碗了,” 种师闵一瞪眼,他好酒谁人不知,就是家中父兄也是没法管他的,何况秦延一个外人而已,凭什么, “酒行气血,待得一会儿清创伤口,有血崩之忧,” 这双筷子十分有力,丝毫没有因为种师闵的怒视而退却,秦延收起笑容对视种师闵没有退让,反倒是让刚要发飙的种师闵迟疑了一下, “公子,三郎说的极是,” 一旁的张荣急忙道, “唉,又多了一个管俺的,” 种师闵不舍的放下酒碗,看着这厮不舍的小摸样,秦延好气好笑, “等你伤好了,咱们大醉一场不醉不归,怎么样,” 秦延这话一出口,种师闵大喜,伸手一拍秦延的肩头, “好,痛快,某到时候和三郎大醉一场,哈哈哈,” 种师闵十分的欢喜,就连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也没影响他的心情。 秦延算是看出来这厮就像一个大孩子般,还没长成啊。 两人风卷残云一般开始扫荡,秦延这些日子在民夫营里每日里就是两个黑面饼子,身子亏的很,今晚这个好时候是大快朵颐,吃了一个肚圆。 秦延吃完,把两块鹿肉和两个饼子用一块布包起, “三郎好饭量,俺今晚是吃不动了,” 种师闵颠着腿剔着牙悠哉道。 他以为秦延是打算晚上给自己加餐的。 “某也吃不下了,这是给一起的发小的吃食,” 种师闵秒懂发小的含义,哈哈一笑, “这小子遇到三郎是个有福气的啊,哈哈” “苟富贵不能忘,” 秦延淡淡笑道。 “好,好一个富贵不忘,张荣,再给三郎拿几个饼子,” 种师闵被秦延感染,立即豪气道。 “遵命,” 张荣笑道,他对突然出现的秦延十分的欢迎,这个秦三郎出现后最起码种师闵是前所未有的服帖,平日里可不是这般,让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勒不住的小马驹啊这是。 当然了,如果秦延真能把公子伤势医治好就更好了。 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刘三冷的抱着膀子不断来回走着,他知道里面在吃饭,但是他一个小民,实在没法和一个官人一起吃饭,他想都没敢想,至于秦延为什么可以,他认为那是秦延的福分。 门帘一开,秦延走了出来,递给刘三一个包, “赶紧吃点,” 刘三打开一看眼睛都绿了, “三郎,这是我等的吃食,” “给你的我吃完了,赶紧的,” 秦延踢他一脚让他快吃得了, “哎,哎,还是,还是三郎想着俺,” 刘三一听眼睛一热,没想到秦三这个平日里缺根弦的货能想着他的吃食,自己吃完了还能给他带回来,嗯,估摸是同种指挥求的,刘三心里这个感谢是甭提了, 刘三拿着饼子大口的吃起来,然后盯上了鹿肉,吃的这个急,他已经饿的昏了,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咳咳咳,” 看着刘三噎的翻白眼的模样,秦延好气好笑的给他后背捶了两下,总算是让他顺溜下来了。 帐篷门口看着两人的样子,种师闵笑呵呵的,嗯,三郎这人确实是不忘本,这样的人他愿意交结,嗯,不错, 脚步声传来,灶火中几个影子靠近中,种师闵瞄了眼,嘴角一耷拉, “李盎你来作甚,” ‘哈哈,小弟我闻到这里酒香四溢,来此叨扰几杯,’ 一个消瘦苍白,身穿皮甲裹着红色宋军大氅的军将来到近前,而他的身边正是那个刘禹。 “你这辈子除了酒色二字还晓得别的吗,” 种师闵一脸的鄙夷。 ‘酒色之徒你我而已,好像十八郎也是此中好手,’ 李盎脸皮极厚,对于种师闵的讥讽毫不在意,他贼眉鼠眼的看着酒坛的方向。 正文 第五章疗伤圣手 “怎的,十八郎不会这般小气吧,一碗酒都不舍得拿出来,” “给他拿出一碗来,” 种师闵也是对于酒香四溢的这个烈酒很是痴迷,但是秦延总是说没蒸好,他也就没尝尝。 现在让李盎这厮抢先,让他很不爽,但是他不担负什么小气的名声,种衙内可是一向最重自己的名声,别的无所谓,小气一定不能沾边。 一个亲兵倒了一碗酒水呈给了李盎,李盎先是闻了闻,这厮一脸的陶醉,接着一口闷了, “咳咳咳,” 刚喝了酒水的李盎立即喷了,酒水从嘴里喷出来,他双手扶膝不断咳嗽,样子狼狈极了,刘禹急忙给他捶打后背。 “你,你个贼杀才却是故意害某,” 李盎挣扎吼道。 “某却不知,这是秦家三郎为我治伤的烈酒,某还未尝过,不过看到你这杀才如此,某甚是快活,哈哈哈,” 种师闵双手叉腰狂笑不止。 李盎还是咳嗽着直不起腰来,但是双眼怨毒的看向秦延,很显然把出丑的这笔帐算在秦延头上。 秦延方才在十几步外看到后已经返回,不过他还没来及阻止李盎已经飞快的一饮而尽,现在看到李盎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秦延立即明白了。 卧槽,这是抢了他的女人还是打了他爹娘,这点小事就恨上他了。 不过他也清楚这是被惯坏的孩子,仗势欺人习惯了, “这酒水不能饮用,乃是伤药,” 秦延不动声色道,事已至此,只能水来土挡了, “既是不可饮用,方才你这杀才为何不拦阻本将,” 李盎终于直起腰来,冷森森的看着秦延。 “方才某未曾见到李指挥,等到看到时候,李指挥已然入口,” 秦延拱手笑道, 看着这厮腰杆挺直,双手一拱的沉稳的模样,李盎心里就不爽,一般人知道惹了他李家腰早就塌了,脸上就是挤也要挤出点笑容谄媚,可是这厮他怎么敢。 “狡辩,是不是有些人设计如此,” 李盎瞥了眼一旁的种师闵,很是怀疑种师闵知道他好酒,设了这个局让他入坑,他这人一向算计别人,所以常常以己度人,想人总是往阴暗里猜测。 “滚,少在这里疑神疑鬼的,某一向光明磊落,看不上你老拳侍候,这点鬼祟手段某不屑为,” 种师闵终于恼了。 李盎,一摔袍袖横了种师闵和秦延一眼然后怒气冲冲走人。 “甭理这泼皮,他们李家就没好人,一窝子喝兵血的,” 种师闵啐了一口骂道。 秦延无语,这位种师闵也是一个不通世故的,随意一说就让他招惹了这样一个毒蛇,而这厮还毫无察觉,真坑。 子时初,大营里安静下来,而酒水却是经过几次的蒸馏达到酒精的标准,秦延尝了一口,足有七十度,喝下去烧的肠胃当真难受。 其他的所有的物件都是备齐,秦延盯着种师闵, “十八郎,接下来会疼痛难忍,你且忍耐盏茶时间,” “三郎尽管动手施为,某别的不敢说,这点疼痛吓不退,” 种师闵一脸的不在意。 秦延笑笑,很多所谓的好汉都是如此,到了真章的时候肝胆俱裂,不知道种师闵是个什么样的。。 秦延先用烈酒抹上,他感到种师闵的手臂一紧,嘴一闭,接着秦延用火烤了匕首消毒,然后用匕首削除伤口周围开始腐败的皮肉, 种师闵侧面咬肌紧绷,额头的大大汗不断留下,身子开始小抖动,接着是抖个不听,嘴里也发出冷哼, 秦延心无旁骛的低头剜除变色的肉,在他看来这个伤口要比后世子弹或是钢珠穿入人体后的伤口好处理多了,那才是叫做破碎,这个箭伤也就是一个不规整罢了,其实没有太大的难度。 种师闵怒目圆瞪的忍耐着,最后实在忍耐;不住他把一旁的吉贝布塞入自己的口中,如果没有什么嚼着的,他怕自己把一口钢牙咬碎。 秦延最后清理了一下,里面都是鲜红带着血水的肉,他满意的点点头。 种师闵松了口气,虽然还是很疼,但是已经没有了钝刀子割肉的撕裂感。 就在这时候,秦延用烈酒泼上伤口,种师闵差点跳起来吼出来,他强制自己忍耐过去,四周已经是万籁俱寂,如果他大吼出来,让四周的人听到,明日不知道多少人编排他,种十八郎可不能为种家丢人,种十八可是一个好面的。 秦延用烈酒反复的把伤口消杀,这时候他仔细异常, 待这次酒水风干后,秦延再次来了一次,直到酒水风干,血水几乎绝迹,秦延用伤药把伤口涂上,然后用吉贝布包好,最后用一个吉贝布把种师闵的手臂吊起来,防止他睡觉的时候压着伤口。 等到一切搞定已经是子时末了。 秦延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不是自吹,战地清创疗伤他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圣手了。 秦延起身净手擦汗,而亲兵上来给种师闵换了一套衣物,他刚才汗湿几重。 “三郎,就在这里安歇吧,” 种师闵看看天色道。 “嗯,某也不客套了,你这里还得观察几日,就在这里歇着了,” 秦延也是自来熟,有帐篷睡总比露天强吧,再说了看种师闵的这脾气还真得有他压着,否则用不消毒的裹伤布最后导致伤口再次发炎,岂不是哭死。 就这样,秦延晚上和种师闵一起在帐篷里安息,而刘三则是和其他护卫一起躲在帐篷的背风的方向避寒休息,也算是小小的特权了一把。 第二天晨时初,整个大营喧闹起来,八百禁军,三千多民夫开始起身生火造饭,此时离着种师闵的帐篷只有三十步的塞门寨民夫们才发现秦三郎从种师闵的帐篷里走出来。 这人众人惊奇羡慕,不知道秦三郎怎么就和种指挥这般熟稔了。 更惊奇的是过了后种师闵从帐篷出来和秦三郎谈笑着,两人并肩而立谈笑风生,根本没有上下之分,擦,没看错吧。 这天早上起来,虽然伤口开始有了疼感,种师闵却是心情大好,最起码换药的时候伤口没有了不详的灰黑色伤患,眼看着见好。 吃过早饭,大军拔营继续前行,他们还得向夏州开进,据说种太尉的大军正在从盐州、宥州通过横山北道向东撤退,但是粮秣不足,正等着送粮的队伍,因此每日里这支运量队都要向西北前行,他们现在已经身处夏境。 只是由于道路大多为山路,崎岖不平,还要过河等等,加上四百多辆牛车马车的拖累,所以每日里只能前行十几里二十里路程,真的就像爬行一般。 很多人民夫非常的遭罪,牛车马车的轮子现在土坑里他们要用土埋,要用圆木垫着,让车辆出来,刚走了不足几十步,可能再次陷入下一个坑中,就这样循环往复,要不一天怎么就走十几里,甚至只有十里,这就是原因 这还是冬季,如果在春季冰雪开化的时节,这条路就是一条烂泥路,更是没法走了。 以往秦延也是弯腰干活推动马车的民夫中的一员,但是现在嘛,秦延舒舒服服的和种师闵一同骑马行军,这种感觉和以前的辛苦一比甭提多舒服了,刘三也被种师闵叫来他这里听用。 至于秦延的几匹战马,种师闵根本没有收下,就算是秦延的,种师闵大手一挥,待回去延州,几匹马他负责入籍了。 战马也入籍,当然了,大宋缺马,和西夏市易重要一项就是战马,但是西夏人不傻,知道大宋战马充足,西夏军兵还真不是宋人的对手。 因此夏人市场断绝供应军马,不过面对大宋庞大的市场,必定有走私队伍的出现,大宋和西夏边军的很多将领就和两国交界处的羁绊部落勾连起来走私大宋最为缺乏的战马,青盐等。 所以边军对走私战马查缉的很严,有马匹的人家不管是战马还是驽马都要登记在册入籍的,如果没有,不但马匹被查没,人也要入狱充军,甚至砍头,所以有种师闵帮忙,这几匹战马腰身一变就是秦延的正当财产。 正文 第六章危如累卵的大军 行军途中骑在马上时间长了也是一个苦活,何况种师闵本身还带伤,可以说很受罪的一个事儿,但是种师闵真是一个硬汉,他咬牙坚持,就当没这回事,这让秦延叹服,种家果然都是硬汉,是大宋的脊梁。 后世的军校中史学也是重要一科,对历史上的名将讲解的很多,秦延对种家将知道的不少。 种世衡开拓延州东北,建立清涧城,完善了鄜延路东北的防卫,更重要的是搭建起对宋夏最主要战略要地横山的前进基地,以后大宋对横山的争夺没有种世衡做的一切都是虚妄,所以在陕西沿边提起老种相公谁人不知。 他的八个儿子大部在西军和西夏作战,种诂、钟诊、种谔尽皆名将,种谔为了收回攻取战略要地横山上重镇绥德城,不惜抗旨,最后从绥德城出兵连克米脂等诸寨,兵锋直指横山。 下一辈中种朴、种师道、种师中、种师闵尽皆为大宋战殁,一门忠烈,从无叛国逃跑将军,这在宋金交替的北方极为少见,满门忠烈。 看到种师闵如此坚韧,秦延不禁感叹种家威武,当种家尽灭之时,大宋也就断了脊梁,去日无多,只能避居江南苟延残喘。 他们一起骑马行走,让有些人羡慕,也让有些人嫉恨,秦延就不止一次的看到刘禹怨毒的目光,也大略知道刘禹的想法,几匹战马可是不少的财富,秦延竟然不先给李盎和他,竟然献给了种家,真真该死。 秦延不在意,站队嘛,他选择了就不后悔,种家一直绵延到宋末,而且是大宋的忠臣良将,李浦、李盎算什么,逃跑将军,遗臭千年。 “十八郎,你得到的消息种太尉的大军现在何处,” 看着行军路上蠕动的大宋精华们,秦延十分的无语,他侧身问种师闵。 一向大咧咧的种师闵第一次左右看看低声道, “据说正从盐州撤离,西贼的两军司追兵就在大军左右袭扰,大军内就要断粮,军心堪忧,” 种师闵说完,眸子里闪过一丝忧色。 秦延知道种师闵没把他当外人,算是把一等一的机密说给他了,嗯,此人可交,但也是这货的最大弱点,真的不能让这厮知道太机密的消息。 “某观一天行十里路,无论如何不能在大军粮尽之时赶到大营,十八郎要另谋筹划,” 秦延低声道。 “三郎何解,” 种师闵道。 “如副总管大军因缺粮溃散,我等该如何自处,” 秦延一下问到关键节点,种师闵立即张口结舌,他现在还没有领兵出征过,这样一个问题抛给他,种师闵怎么能说的出来。 “如大军溃散,厢军、强壮、弓手等辅兵必四散奔逃,种太尉只能节制军力最强的禁军返回,而四周西贼追兵必不断袭扰,利用大军饥寒交迫之时不断的蚕食我军,端的凶险,因此我后军粮秣营根本不需要把这些粮秣去前方了,而是要就地每隔几十里埋藏粮草,待得大军返还就地挖出粮秣,才能保证大军一路上不至忍饥挨饿,” 秦延一说,种师闵立即悟了, “这样车辆不断减少,我等行军速度大增,真的有可能在大军彻底崩溃前送上一些粮秣,” 种师闵兴奋大声道。 秦延伸手放在嘴上, “嘘,” “嘘,” 种师闵低声有样学样,但是眸子里却在发着光。 “三郎随我去中军去见焦都监,让他照此办理,如何,” 种师闵急道。 “不急,” 秦延一摆手, “为何不急,现下急如星火啊,” 种师闵已经伸手从马上去抓秦延,也就是他马术不俗,真的抓住里秦延的手臂。 “公子勿急,且听三郎一言,” 张荣忙道,他在一旁听着也是觉得秦延说的太有道理,但是兹事体大,他不觉得统领全军的焦都监会轻易被一席话说服,还得听三郎的,张荣没发现他现在事事都要先要听秦延讲上一讲了,否则心里很不安生。 “十八郎勿急,如要埋入粮秣,焦都监不点头是不成的,再就是大营中的骑兵必要四处出击,驱赶四处羌人和西贼的斥候,否则四周窥伺的羌骑发现了埋藏的粮秣,那就不好办了,” 后世从军的秦延清楚首先主事人要有决策,然后才能出击,现下也是一样,统领这些兵马民夫运送粮秣的鄜延路都监焦思耀不点头,一切休提。 “焦都监那里还说,不过周围有些碍眼的一定找乱子,而焦都监是个耳根子软的,” “至于骑兵嘛,为了能把粮秣顺利送上去,蕃将马贵统领一营藩骑,有他们足以了。” “那就说服这位都监大人,” 秦延底气十足道。 “怎么说服,” 种师闵张了张嘴,立即发现头脑中空空,是,怎么说服。 秦延叹口气悠哉悠哉的在马上向四下观望着。 “三郎,你且说啊,到底是怎么说服,” 种师闵抓住秦延的袍袖急道, 嘶的一声,在他的大力下,秦延的袍袖被撕开,立时两人都傻眼。 秦延的脸上一抽,他特麽的不过想装一装世外高人的调调,剧透一般不都是让其他人好一番求告,这才慢条斯理的说出来吗,树立自己高大上的形象,现在特麽的衣物被破开,什么形象,丐帮的形象吗, 一旁的张荣差点捂脸,这位爷什么时候都这么鲁莽, ‘三郎,俺给你一个拿一套新的衣物,’ 张荣急忙下马到自家马车那里在包裹中寻觅。 种师闵和秦延等人也停马等候。 这时候马蹄声起,一队身穿皮袍骑着战马的藩骑经过,这些都是归附宋人的羌人熟蕃组成的藩骑,弓马娴熟,颇有战力,是边军骑军的主力之一。 藩骑装束和平日里的羌骑没什么区别,如果有那就是他们都披着宋军的红色大氅,一些马刀和骑枪也是宋军制式。 当先一人看到道旁的种师闵急忙拱手施礼, “种指挥安好,” 种师闵一扬马鞭懒洋洋的回应了, ‘你家马都监呢,’ ‘我家都监在后军,我等是被派出巡视的,’ 这个藩骑恭敬道,他的官话很有模样,几乎听不出来口音,两人正在说话间,只听空中嘶鸣传来,一支苍鹰从空中扑下,在几十步外一个兔子一个急转躲开了空中的劲敌,苍鹰再次升空盘旋,兔子则是飞快的窜走准备逃离。 只听弓弦响处,兔子身子弹飞,秦延打马而去,他射出去就估摸有了,他心里暗喜,虽然个本体脑袋有些不大灵光,但是骑射强的变态。 要接近兔子的时候,一旁马蹄响处一人一骑就在他的右侧,秦延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蕃骑也是骑马而来,由于对方皮袍上的皮帽拉下,他只能看清对方的正脸。 相比其他的藩骑,这张脸不是黑红色,而是很特殊的麦色,眉毛粗重,一双很出彩的丹凤眼,颇为的英俊,是秦延见过的最出彩的羌人, 不过这个羌人来这里作甚,他狐疑间来到兔子身前方才恍然大悟,兔子身上有两支箭,他的羽箭插在肚子上,而另一支羽箭插在头上,秦延不禁叹服对方真神射。 秦延打马离开,没有捡起兔子,虽然这时候肉食都是稀罕物件,回去后都能做好吃食,祭祭五脏庙,但是自尊不允许,即刻杀死兔子的是这个藩骑而不是他。 那个藩骑讶然的看着秦延打马而去,接着明了了对方的意思,默默的捡起了兔子。 其他等待的藩骑欢呼着,用土话呱噪着,这个藩骑手拎着兔子展示着满脸的笑意返回队中。 “三郎傲气,” 种师闵看到了全过程,他是赞成秦延所为的。 “三郎,这是一身禁军战袍你且穿上,” 张荣递上一身红色黑色的宋军战袍。 “多谢张承信,” 秦延接过后谢道。 “张荣,你把那身锁子甲也给三郎拿来,” 种师闵看了眼战袍道, “遵命,” 张荣道。 “无功不受禄吧,” 秦延笑道,心里可是很希翼的,战地中一身甲胄就是护身符啊。 “为我治伤,某送一身某的盔甲而已,三郎休要客套,” 种师闵大手一挥浑不在意道。 秦延知道这位也是手缝松的,不过他喜欢。 正文 第七章大宋藩骑 在马上,种师闵和焦思耀讲了半天,焦思耀略一沉思,一声令下几个亲卫四散开去传令。 种师闵转身扬了扬手,把张荣和秦延叫到了身边。 焦思耀疑惑的瞥了眼秦延,他没在种师闵身边看到过这个人。 秦延则是十分感兴趣的看着焦思耀身边的亲卫,这里的亲卫人数较多,看过去得有四五十人。 而且大多数年岁大点,沉稳些,有些人脸上狰狞的疤痕,很显然这些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 在记忆李秦延知道大宋军将都有自己的亲卫,朝廷的规矩是允许大将有自己的亲卫,战时环卫主将,不过对人数做了详细的规定,都监最多七十人,一路的兵马都钤辖最多百人,一路的兵马都副总管最多二百人,这些都是军中老卒充任。 当然了这些老卒的军饷大部分都是朝廷支付,这是为了防止这些悍卒依附军将,最后成为私兵。 但是由于战事频乃,亲卫如果不唯军将是从,造成号令不行,所以最近二三十年很多亲卫私兵化,种家和李家都是如此。 秦延是第一次看到规模这么大的亲卫,作为一个后世的军人这是一个好好观看所谓大宋真正雇佣军的机会。 这些脸上很平静,手上关节粗大,皮肤粗黑,显然颇有一定的战力,和平日里看到的禁军有很大不同,秦延看到过报警的鸣镝、锣鼓传来,有些禁军士卒惊慌失措的模样。 远处尘土高起,几个军将在两三个亲卫的随扈下打马而来。 “见过都监大人,” 几个军将下马后施礼,然后在焦思耀身前叉手而立。 这些人中就有李盎,他瞄了眼种师闵,感觉这次都监召集他们和种师闵这厮有关。 接着他看到了种师闵身后那个高大身影,他没忘了这厮在他面前的倨傲,狠狠的剜了眼秦延。 看到所有人到齐了,焦思耀清清嗓子威严道, ‘诸位,方才种指挥建言本将在路上埋藏粮秣,然后带着少部分的粮秣立即轻装前行,也好尽快能接济大军,否则时候不豫,本将这才召唤你等前来商议,’ 节制禁军的一个步军指挥和藩骑都监马贵看看没有言声,其他的两个节制民夫的指挥也保持了沉默,他们的眼神在种师闵和李盎间闪烁,李盎则是第一个反对, “禀都监,这次押运粮秣,如果不能把全部的粮秣运到军前,我等都是重罪,现下把这些粮秣埋下,虽然我等可以大大提速前行,但是这些粮秣有些好歹,种副总管、李转运使可不会饶了我等,” 李盎也是寻了一些不错的由头反对,他估计这是种师闵为了接济前方的种谔等人提的建议,这计策不错,但是他心里早有算计,不能让这个建言通过。 这次五路围攻西夏溃败,种谔可能官位不保,但是由于前面有米脂大捷,所以贬官而不去职的可能性最大,那么如果粮秣接济不上全军溃败,到时候是不是种谔只有去职待勘,甚或半路上兵败而亡呢,那么身为鄜延路第二将,鄜延路都监的老爹岂不是有机会上位,再则,种家也会遭遇重创,这就李家的机会。 焦思耀捻须不语,将令是鄜延路经略使沈括大人亲命,让他把粮秣送到前方,和转运使李稷大人汇合,接济就要断粮的大军。 这个将令可是命令他将全部军粮送到,为了这四千石的粮秣,沈括大人已经把所有的民夫征用运粮,人手不足甚至征用了一部分妇人来运粮,可见情况危急。 如果他不能把全部军粮送到前方,导致大军溃败,他决计逃不了好去。 埋藏一些,然后带着少部分快速运抵,接济大军,回来路上挖开窖藏就粮确实是好办法,但是万一窖藏出了问题就是大麻烦。 焦思耀左右犹疑。 李盎一看心中一喜,嗯,这位焦都监犹疑的毛病又来了。 种师闵当然也看出了焦思耀的犹豫,立即道, ‘禀都监,问题是我军的骡马还有耕牛这些天折损严重,已经有两成多不堪使用,如果继续这般前行,还没等汇合,可用的骡马已经不足以把这些粮秣送到夏州银州,因此,属下建言埋藏一些,带走一些粮秣,加快速度前行,’ ‘你怎晓得这些,’ 李盎大惊,他没想到平日里的直肠子种师闵竟然可以注意这些,奇了怪了。 “哼哼,小爷关心叔父,不,对大军安危关切甚多,左右思量后发现的,” 看到他占了上风,李盎如此惊讶,种师闵得意洋洋道。 焦思耀一怔,立即看向身后几个士人打扮的人, “刘夫子,种指挥所言是否属实,” ‘这个,’ 其中高瘦一人想了想, “前几日有些折损,这五日忙于其他没有多看,待卑职考略一二。” 刘夫子说完立即带着两人转身离去。 过了一炷香时间,刘夫子等人匆匆而回, “禀都监,陈都虞候言,现下只有十余匹备马和备用的耕牛,明日后日骡马再有折损将有粮车没有牛马拖带,” 焦思耀大惊,如果没有牛马拖带,那么只靠人力是无法把这些粮秣运到前方的,别看让人帮着拉车,填坑,搭桥等活计可以,但是如果让人运粮,那绝不可能,这次数千石粮秣均分到每个人要一石两百多斤,一个人可以背着走多少步,这可还有两百里山路呢。 “那也不可丢下一些粮秣,如果有了闪失,被羌人发现擒获,是否算是资敌,” 李盎一看行事不好,立即补刀。 焦思耀这个纠结,他有些左右为难,让一个无决断的人做出这样干系大军和他自己官位的决断太难。 种师闵大怒,立即和李盎争吵起来,两人争吵了盏茶时间,其他几人默默无言,谁都明白这是种家和李家在较劲,其他人最好还是闪退。 争吵无助于解决问题,只能让事情烦乱,种师闵最后心烦意乱的看向身后的秦延,他不知不觉的向秦延求助, “某听闻种太尉因为粮秣不至迁怒李转运使,言道大军败绩尽皆李转运使之过,李转运使窘迫非常,此危急时刻粮秣拖延未到,李转运使会否迁怒各位官长,” 秦延上前一步拱手道。 这句话让焦思耀的脸色一黑,李稷什么人,那是现下朝中和鄜延路有名的酷吏,这人心胸狭窄,御下严苛,睚眦必报,这才有传说宁逢黑杀,末遇稷、查这两个有名的酷吏。 作为鄜延路的大将之一,焦思耀还知道一点内幕,种谔因为粮秣不济差点斩杀李稷,要不是吕大均阻拦,李稷可能早做了刀下鬼。 想想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如果他不能及时把粮秣送到,让李稷惦记上那就是一个大麻烦,他不过是个武臣,而李稷在皇上心目中却是能吏,皇上听信于谁还用多说,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犹豫的,见识短浅啊。 看到焦思耀脸色变幻,李盎知道着人的话击中了焦思耀的要害,心里越发恼恨秦延, ‘你一个小小的民夫也敢言及国事,来人拖出去打二十棍子,’ 在这个乱世行军途中作为军将真是可以随便打杀农夫,这厮也就是依仗着这点。 他身后的两个护卫上前走向秦延。 “我看谁敢,这是我的人,谁敢用刑,某斩了他,” 咔一声,种师闵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冷冷的看着李盎。 麻痹的,爷是招你惹你了,看到爷就没完,秦延心里恨极, ‘哦,看来被某说中了要害,是不是李指挥不想粮秣早些运到呢,嗯,如果种太尉大军因缺粮溃败,身为鄜延路路都监第二将的李浦大人是不是,嗯,’ 秦延嘴角一扯带着点笑意,但是说出的话冷飕飕的,虽然没有讲完,谁都能听出他的意思, 李盎暴怒,他手握刀把, “爷非得碎刮了你,” “放肆,都与本将住手,” 焦思耀怒目圆睁,他是底蕴不如李浦,但也是鄜延路都监,不能让李盎和种师闵放肆, “我意已决,立即组建骑队,开始扫荡附近西贼游骑以及羌人族兵,找合适地界窖藏粮秣,我等也好轻装上路。” 他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李盎和种师闵,两人不甘的互瞪一眼收起佩刀。 ‘所有军将的亲卫只留下两人,其他的所有亲卫立即到马都监那里随同马副都监出击,’ 所有的指挥一起应诺。 “属下领命,” 短粗健壮的马忠闷声道。 “李盎,种师闵你等统领亲卫随同马都监一同出阵,听马都监号令行事。” 焦思耀就是在惩罚两人的不敬,好在有四十人的藩骑还有自己的护卫保个安全还不成问题吧,毕竟遇到都是几骑或是十几骑的西贼斥候或是西夏羁绊部落打劫的族兵。 李盎无奈应了,种师闵是一脸的兴奋和雀跃,看着李盎那种苦脸,秦延很是快慰。 一个时辰后,种师闵和秦延、张荣还有其他七个护卫来到马忠所部所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带领着十多个护卫的李盎,双方都是看不顺眼。 马忠前面站着几个他手下藩骑的都头,副都头,接着就是种师闵、李盎等人, “这里地势还低平一些,但是右边那个山丘可以远眺大营,” 马忠随手点了一个都头带一队人前往驱赶,一定确保那里没有西贼的斥候。 马忠接连点了几个地方,都有专人前往驱赶。 “李盎,你统领一队人去往那个方向,” 马忠一指来的道路的左方,秦延立即知道马忠这是留给两个衙内肥差了,这两个方向是大队人马来的方向,即使有西贼也不会很多,但是秦延觉得这未必是个好主意。 “向前驱赶西贼十余里,不得让西贼窥伺,” “某领命,” 李盎淡淡道,他对一个藩将指派自己很不感冒。 “种师闵,你统领一队人去往那个方向,” 马忠一指来路的南方, “遵命,” 种师闵一拱手笑的见牙不见脸。 等到出发的时候,种师闵就笑不出来了,这一队人出发的时候竟然有个副都头,还是马忠的亲卫来指派,和种师闵没什么事儿。 “不是俺统领出阵吗,你等来此作甚,” 种师闵很不爽。 “种指挥原谅则个,俺也是没法,都监大人吩咐的,务必要保证您的安全。” 副都头讫力长弓一口官话说的不错,弯腰笑着奉承着种师闵,谦恭的让种师闵没脾气。 一行人催马向东南,在这里他们可以看到北方李盎等人的影子。 为了保有马力战马都是快步走着,以便于一旦有敌情战马有余力疾驰,驮着兵卒的战马飞奔也就是数里地,接下来就不成了。 前面走着走着,地平线上有几个黑点,双方在接近着。 ‘种指挥在这里等候,某带人去去就来,’ 讫力长弓拱手道。 “好,” 种师闵很听话的回礼道。 讫力长弓留下二十藩骑保护种师闵,自己则是带着其他的藩骑策马前冲。 待得他们奔出一里多地,种师闵双腿一夹战马,战马立即前驱, “十八郎,不可,” 张荣大急。 “我几位叔父在我这个年纪是否挽弓杀敌,” 种师闵根本没看张荣, “是,但是您现在有伤。。。” 这个张荣无法否认。 “某可为尔等助阵,岂可怯懦避战,” 种师闵继续前行,张荣只能无语跟上。 种师闵发现身边的秦延始终无畏的跟在他的身边,不禁欣喜大笑。 正文 第八章寒夜敌袭 可惜的是种师闵和敌人战上一场的愿望无法实现了,对方率先向南方撤离,对方不足十骑,面对几十个宋骑没有丝毫把握。 “羌人族兵,” 张荣手搭凉棚很肯定道。 种师闵失望的看着几骑消失在远方,他知道他们就是驱赶,追击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离开有敌人从这里突破靠近大队人马,刺探了军情就糟了,这点常识种师闵还是有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没有再遇到敌人。 天色有些暗下来,他们已经走出了二十里,讫力长弓下令大家返回。 当走了几里路的时候,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讫力长弓下令宿营。 大家来到一个不大的土丘上宿营。 藩骑和种师闵的护卫生火造饭,其实就是弄得热汤水就点黑饼子而已。 他们忙碌的时候,秦延自己来到了小丘下,他看着着小丘的情况,返回来, “种指挥,给我一些铁钱,” ‘作甚,’ 种师闵不解。 ‘拿来就是了,’ 秦延不由分说的一伸手,种师闵急忙让护卫拿来一些铁钱。 秦延拿了几个布袋装上铁钱放在了上来的几个必经之路上,一直跟着的种师闵向他一竖大拇指,表示长见识了,秦延很无语的看着种师闵翘着的大拇指,呵呵,太违和了有木有。 晚上大家躲在马匹的后面背对北风的来向一个个裹着毯子休息着。 渐渐所有人进入了梦乡,忽然秦延好像被什么惊动了,他立即站起身看向四周,又好像没有什么发现,但是那种危险的感觉缠绕着他,依照他以往的经验,一定有事儿。 秦延急忙趴在地上听了听,地面微不可查的震动提示他有什么在接近,最有可能的是有骑兵在接近中。 秦延起身蓦然发现有几个黑影也刚从地上爬起来,其中一个人吼了一嗓子,秦延听出来这人就是讫力长弓,在野外生存中果然这些藩骑都有自己的不传之秘。 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种师闵起身看向远方,此时还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已经可以听到远远的马蹄踏地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不要起火,我等就在这里等着,也许羌人没法发现我们,” 讫力长弓喝道。 如果是几骑好说,他怕的是大股的西夏骑兵。 所有的人静默着,他们注视着前方的黑暗。 踏踏踏,纷乱的马蹄声响起,同时还有吆喝战马的声音。 离着越来越近了,接近到一里内,众人突然听到了几句宋话的咒骂声。 黑暗中山丘上有人发出了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只是后面有些的音微微向上挑。 须臾,对面回了三声猫头鹰的鸣叫, “乞买义律吗,” 讫力长弓喝道。 “是我,” 对面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喊声。 “过来吧,我们在山丘上呢,” 讫力长弓喊道。 “点火,” 几个骑兵点燃了火把,把山丘上的众人显露出来。 “熄火,熄火,” 对面的乞买义律大喝道, “后面有两百名的西夏轻骑,立即熄火,” 讫力长弓急忙下令熄火,这里再次恢复了黑暗。 过了会儿,乞买义律等人来到坡下,上坡的过程中人和马蹄踏着铁钱哗哗的响。 秦延身边的种师闵拍了拍秦延称赞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一个让种师闵和秦延都极为厌恶的声音响起, ‘可把爷累死了,有没有水给爷来一口,’ 正是那个李衙内。 “怎么回事,” 讫力长弓问道。 “临近傍晚有两百多西贼轻骑围拢过来,我等立即撤离,好在天渐渐暗下来,否则我等不容易走脱,只是马蹄踏空损失了几骑,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跟来,” 乞买义律喘气道。 其实夜里不适合骑兵黑暗中活动,如果战马的蹄子踏入一些小坑被掰断连人带马就完了, 他们细细听着远处,什么也没有听到,趴在地上听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什么。 “歇歇我们再走吧,西贼就在后面,” 刘禹的急切的声音响起,谁都清楚这是李盎的主意,他不过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喊出来。 “胆小鬼,” 种师闵怒斥道。 ‘贼杀才说谁呢,’李盎站起喝道。 “说那贼杀才,” 种师闵毫不含糊的喝道。 “好了两位爷,现在马匹跑了一个多时辰不休息一下是走不动了,” 乞买义律无奈道。 种师闵和李盎两人互骂了几句坐了下来。 随即黑暗降临,众人休息等待着天明。 当天色微亮,他们立即起身活动身体,给马匹喂了些带着的黑豆,这是短期内让马恢复体力最好的吃食了,平日里舍不得用,但是现在是要战马出力的时候。 秦延也一样打理,等一切收拾完毕,他突然发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就是那个美男藩骑,看到秦延看向他这个藩骑向他笑笑。 嗯,秦延无奈的承认这人有后世小鲜肉鹿晗的风采,秦延随意的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他就发现对方懵圈了,秦延不禁大骂自己不看什么时候总是乱摆pose,都是后世总是自拍闹的,唉,他的手机和互联网世界啊。 那个美男的身边一个高大藩骑冷脸瞪着秦延,靠,这两人是那啥吗,怎么一个男人这么护着一个男人呢,想到这里直男秦延起了一身疙瘩。 接着秦延突然发现有一个人贪婪的盯着这个美男,正是那位李大少,这个眼神差点让秦延吐出来,靠,初临贵地怎么遇到这么多的死基佬呢。 李盎转过来来正看到秦延鄙视的眼神,嫌恶之极,李盎大怒,要不说只要是人类对这种眼神都能理解,他向这里走了几步,被张荣拦住里他,低声的和他嘀咕着什么。 “哟,李衙内这是起来了,昨晚把屁股冻坏没有,” 种师闵哈哈笑道。 李盎推搡着刘禹等几人就要冲来,种师闵和秦延一旁笑嘻嘻的一副你恨死我但是拿我无可奈何的表情,让李盎二佛升天。 突然讫力长弓趴在地上侧耳听着,接着他弹了起来, “敌袭,敌袭,” 所有的藩骑立即开始整队,李盎脸一白,完全忘了找种师闵、秦延报复。 “有趣,” 种师闵眼睛发光的看着北方,但是随即脸上一垮, “可惜某不能挽弓杀敌,” 种师闵无奈的看看自己还缠着裹伤布的手臂。 “立即上马向大营靠近,敌骑有数百,我等不敌,” 讫力长弓吼道。 所有人上马向西遁去。 但是很显然他们加速逃离的声音也让对方发现了,敌人快速的追击。 跑了两里,马速下降的时候,后面出现了一个黑线,尘土荡起数丈高,敌人气势十足的扑来。 秦延随着种师闵张荣一起后撤,他不断回头看着,眼看着这些人不断接近着,他心里的感受决然不同,上番杀死几个羌人,他有种杀死劫道的乱匪的感觉。 但是现在他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那就是仇恨,不知不觉他所在的本体情绪影响了他,大宋边民和西贼之仇确是不共戴天。 他眼看着对方越追越近,原因很简单,对方是西夏宥州嘉宁军司的轻骑,一人双马,而大宋骑兵的匮乏决定了一人能有一匹马就不错,据他知道很多禁军骑兵在等马,有人折损后发下马匹,所以甭提什么备马了。 “种指挥,你和李指挥立即撤向大营,某去挡住追兵,” 谁都清楚,他们一匹马是跑不过两匹马的敌人的。 “某绝不逃离,” 种师闵一梗脖子。 “种指挥能搭弓射箭吗,” 讫力长弓看看种师闵的手臂,种师闵一愕,无法弯弓射箭他去何用。 讫力长弓一声凄厉的呼哨,几十名的藩骑突然调转了马头,迎上了扑面而来的西贼。 李盎和刘禹根本没有回头,对于藩骑掩护他们离开看作是应当应分的事儿,反倒是抽了战马几下,利用这个机会加速逃离。 种师闵无奈的看着身后迎战的藩骑叹口气,第一次感到他在此时此地就是一个废人。 秦延看着这些藩骑摆开雁形阵,从两翼包去,为的就是可以尽量发挥骑弓的威力。 秦延心里涌起一种耻辱感,让藩骑掩护他逃离升天,大宋的土地要靠藩骑来保卫,太特麽滑稽,大宋的爷们呢。 秦延放松了双腿,坐骑听话的慢了下来,种师闵大惊回头喊道, ‘三郎何事,’ “十八郎,待俺助他们一臂之力,” 秦延蓦地调转马头,随即把缰绳塞在马鞍下,接着抽出了挂在马鞍一侧的一石半战弓,他以双腿控马向东方放马而去,后面传来种师闵和张荣的喊声。 正文 第九章好像作大了 秦延是个热血的人,是个狂热的大汉主义者,但是他还没有到送死的地步。 西军世家出身的秦延弓马纯熟,是塞门寨的第一神射,老爹曾说就指着秦延将来为秦家夺得一个官身光宗耀祖,可见对秦延的期许。 秦延没有飞速的接近战线,他清楚他的战马经过两里地多地的奔跑,必须喘口气。 嘶嘶嘶的羽箭破空声传来,西贼的轻骑和藩骑互相用羽箭接阵,马的惨嘶人垂死的吼声传来,传递出血腥的战场。 不过这没有吓坏秦延,他有种兴奋想要立即投入其中,他双腿用力告知坐骑加速,坐骑加速冲去。 当离着两军交战的阵势还有近百步,秦延拨转马头,和敌人同向而行,而中阵的敌人根本不在意这个单独的宋骑,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两侧七十多骑的藩骑身上。 在马蹄踏地轰鸣声中,秦延热血沸腾,他双腿控马回头望月,一箭射出,秦延根本没看是否射中,右手闪电般从箭壶中抽出箭枝重新开弓射出,他信心十足的连珠箭发,当五箭射完,他看到几匹战马人仰马翻,他满意的点点头。 秦延根本就没打算射人,什么百发百中的神射只会出现在后世书籍和影视作品的极度YY中,现实中距离、风速、对手的游动等等都会影响命中率,骑射时十中七八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秦延采用的是射人先射马,战马这个当对庞大的目标才是他的首选,西贼轻骑失去了战马还有作用吗。 他保持着与敌人百步的距离,利用他一石半弓射程远距离的击杀敌人,他的弓力保证他在一百多步就可射杀战马,而对手八斗、一石的骑弓根本还在射程外,他就是要用远程火力击杀对手,对一个后世的军人来说扬长避短避实击虚是寻常手段。 十余箭射完,他发现自己还有十几只箭枝了,他的箭壶就是三十枝箭,这下有些折手了。 此时一个藩骑脚缠在马镫里,被战马拖着跑来,看到这人像一块木头般毫无反应,任凭他和地面撞击着,秦延就知道这人不成了。 秦延催马靠近身子轻盈的侧移,一手抓过了马鞍旁的箭壶,这里还有不少的箭枝,估摸足有四五十枝。 秦延随即再次靠近敌人的战阵,这次他箭如雨下,只是一人就造成了敌人二十多匹战马翻倒在地,给中军很大的杀伤。 秦延利用偷袭短时间被击杀了这么多战马,骑手落马伤亡的也是不少。 终于西贼轻骑注意到了秦延,立时中间高举的白色大旗开始突前,有二三十骑开始向秦延扑来。 秦延立即打马离开,保持距离是他唯一的自保之策,他必须在自己战马体力耗尽前尽量的杀伤敌人。 就在这时候,敌阵中白旗下有接连的铁器闪光,这立即提醒了秦延,敌人中有大将。 西贼轻骑一般都是皮甲或是皮袍护体,但凡有铁甲护体的就是敌人的大将,这是边民都知道的常识,何况作为西军子弟的秦延。 秦延一边回头望月,不断的开弓射箭反击,脑子里却是转的飞快。 他突然松了松双腿,马速立降,后面的追兵百多枝羽箭没有射到秦延,反被秦延攻击正在惊疑的时候,突然看到秦延的马速大降,以为秦延的战马已经疲惫,尽皆呼哨而来。 秦延还在回头望月不断射杀敌人的战马,但是这次敌人已经追近到八十多步,有几把强弓可以威胁秦延的性命。 秦延心无旁骛的对着准星,他知道他只有一次连珠箭的机会,一击不中,这个军将立即就会逃离。 嘶嘶,几只羽箭从他的耳边身边飞过,制造的恐怖啸音摄人肝胆,秦延强自让自己不去顾忌这些,而是瞄了再瞄,接着他开始发箭,一连十箭发出,他看到白旗下有人跌落马下,接着这些人开始慌乱,秦延大笑三声。 乐极生悲的滋味很快到来,砰一声,一支羽箭射中了秦延的胸口,他感到一疼,知道受伤了,接着又是两箭射中了他的腹部,每次疼的让他一缩腹部,秦延两腿拼命一夹战马,战马加速脱离,不过马速嘛也就是稍微加快一些而已,显然坐骑已经精疲力尽了。 不作不会死,秦延自嘲一笑,这次他玩大了,好像要命丧当场。 临死也要弄些垫背的,秦延回身弯弓搭箭,准备把最后的几支箭射出去,额,人呢,他惊讶的发现追兵停了下来,正在原地忙碌着什么, 秦延眼望苍天,虽然他从来不信这个,但是现在他必须表示一下敬意,他抬手给贼老天来个飞吻。 秦延停留在两百步外让马休息,他则是关注着那些西贼的举动。 秦延处置一下自己的伤口,他轻轻的晃动了一下插入的箭杆,里面的皮肉疼痛,秦延没有敢立即拔出,他把三支羽箭的箭杆掰断,他要等到回到大营去处理,他可不想因为流血过多躺在野外等死。 过了盏茶功夫,西贼轻骑突然开始退却了,他们退的很利落,丝毫没有留恋,只留下了一路的尘土。 秦延信马由缰的走去,来到方才西贼停留的位置,只见地上有两匹中箭挣扎的战马,在两匹战马中间有一身被匆忙脱下的鱼鳞甲,还有一个打磨过的亮白色的头盔,再就是一把乌红色的巨弓,很显然,有人负伤了,为了裹伤把这人身上的甲胄兵器都去除了,然后立即撤离。 斩将夺旗秦延做到了一半,单人独骑做到这点,足够他骄傲了。 他一个海底捞月把那张巨弓拿在手中,立即双膀用力,弓如满月,秦延一试就知道这是两石强弓,百步外可破重甲,端的是一把西夏好战弓。 如果方才他用的是这把弓,他绝对会力取敌酋的性命,可惜了。 马蹄阵阵,战旗飘扬,藩骑开始返回了,他们边走边打扫着战场,战场上的留下的战马,弓箭、兵器都是好物件,就是死去西贼的皮袍皮甲也是好物件。 秦延看着队伍大大缩减的藩骑,知道只是这次短暂残酷的战斗已经让他们伤亡大半。 随即他看到讫力长弓的小小战旗随风吹动着,而讫力长弓则是身上中了十余箭,被绑在马背上,随着战马的走动颠簸着,而他本身则是无声无息。 身后战马上高举他这个都头不大的战旗的藩骑身上中了数箭,有血迹渗出。 很显然讫力长弓战殁了,当两骑来到秦延的近前,那个护旗手一个趔趄从马上栽下。 秦延催马而去,来到近前一跃下马,胸腹有些抽痛,这个护旗手的战马舔着护旗手的脸,希望可以唤醒他。 秦延拨开战马,伸手在这个护旗手的颈动脉那里,微弱的脉动在消逝,几秒钟后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秦延站起身除下了头盔,这些大好儿郎就为了李盎这个杂碎丧命,秦延实在是为这些人不值。 秦延从护旗手的马鞍上拿下麻绳,他一把将护旗手搬到马上,用麻绳捆好。 当他最后做个织布结,系紧了护旗手的尸身。 “绳结打的不错,” 一个声音道。 秦延转身看去,乞买义律骑在马上看着他,他的身上插着几支箭,不过看着和他差不多,没有造成重创。 “很一般,” 秦延一扬手捡起讫力长弓的战旗,翻身上马,乞买义律惊讶的看看秦延,他以为秦延是种师闵的亲卫,都是身份尊贵的人,能回来参战已是不易,还能竖起藩骑的战旗,要知道那些宋将们是不屑一顾的。 “你家将主看到恐怕要打你军棍,” “没有讫力长弓,我等未必能存活,某要为他掌旗,送他最后一程。” 秦延摇了摇手里的战旗,让它飘荡开。 乞买义律抹了把泪, “五年前鄜延路藩骑三千多,这次大战前我等只有两千多人了,这次战后,能有五百人吗,” 乞买义律呼哨了一声,召集四周的藩骑立即集合,他们必须返回修整了,如果西贼的轻骑再次返回他们绝无幸理。 四散的藩骑陆陆续续返回,这些藩骑几乎都身上插着箭枝。 那个美男以及那个护着美男的小伙也骑马返回,他们的身上都带着箭枝,随着战马的跳跃,箭枝上下抖动着。 那个美男惊讶的看了眼手持战旗迎风飘扬的秦延,直到从秦延身边经过他的头还是侧头看着秦延,很显然他第一次看到肯为藩骑掌旗的汉人。 还剩下不到四十人的藩骑,几乎同样数量的战马驮带着另一些藩骑的尸身一起向西。 正文 第十章原来是美女 走了一炷香的时候,前方尘头大起,百余骑风驰电掣而来。 上面高扬的战旗上写着马字,正是藩骑都监马忠带着藩骑来援救众人。 当接近到百步,这些藩骑减慢了马速,马忠一马当先来到近前,当看到讫力长弓的战旗还有讫力长弓的尸身,马忠狠狠的甩了几马鞭。 “为了那个该死的李盎,这个杀才,” 马忠咒骂着,显然他心里不平不忿。 “禀马都监,这位种指挥亲卫一箭射伤敌军的大将,这才让敌军撤去,否则我等恐怕都要陷在当场。” 乞买义律躬身道。 “哦,” 马忠看眼秦延, “敌人的什么大将,” “属下不知,不过这里缴获了大将的铠甲,”、 乞买义律一指一匹马上的鱼鳞甲。 马忠看了眼毫无表情道, “本将宁愿没有射杀什么敌军大将,兄弟们能安稳回家就好,” 他抬眼看了看秦延, “让你家指挥为你请功就是了,” 马忠不客气的说完立即调转马头就走。 秦延没有怨尤,如果这个马忠看到铠甲后淡忘了兄弟们的伤亡,他反倒是看不起这马忠,现在嘛,他认为这藩将倒是性情中人。 过了顿饭的时间,前方大营在即,所有人加快了步伐。 大营门口,种师闵和张荣等在那里,看到秦延是眉开眼笑, ‘哈哈,三郎,某还以为看不到你了呢,’ 种师闵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臭,秦延嘴角一抽, 如果不是张荣死命拦着,某就杀回去了,你信不信,” 种师闵收起笑容盯着秦延,显然他对秦延的看法很看重, “当然信得过,种家未曾有过逃跑的军将,” 秦延一拱手掷地有声,他当然信得过,北宋末年大厦将倾,西军将门姚家、苗家、高家、李家、刘家都有临阵逃亡的将主,只有种家诸将与金兵力战而亡,未曾有一人临阵脱逃,都是铁骨铮铮宁死不屈的好汉,种师闵就是在种师中的麾下随他的二哥一起战殁的。 “哈哈哈,还是三郎知我,哈哈,” 种师闵这才看到秦延胸腹的箭头。 “快入营,然后料理一下伤口,” ‘等等,’ 秦延一伸手,他回身拱手道, “乞买都头,我那里有些伤药,可以救治不少的伤患,如你信得过,伤患到种指挥那里一行。” 乞买义律没想到秦延能有这个说法,要知道大战后,首先救治汉人伤患,藩骑得等等,他们被迫自带一些草药的。 但是效果真的不如汉人的伤药好。 问题是这汉人是种指挥的护卫,种指挥不发话,他怎么赶去。 “哈哈哈,尽管送来,我这兄弟有手不错的医术,” 种指挥先替秦延吹一波。 “好,好吧,多谢种指挥照拂,” 乞买义律窘迫的拱手谢道,能看得出来,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在战阵上的挥洒自如。 “客气什么,某最喜和西贼搏杀的汉子,” 种师闵豪爽道。 快到种师闵的帐篷的时候,李盎从他的帐篷里走出来看着回营的藩骑,他对这些藩骑的折损视而不见,这都是熟蕃应该应分的。 倒是他一眼看到骑在马上的秦延,立即眼睛凶狠的瞪着他,秦延向他鄙视憎恶的竖了竖中指,李盎懵逼,不过他反应很快,立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手势,他恼恨的咬牙切齿的戟指秦延大骂着。 种师闵哈哈大笑着,随即也来个中指,李盎立时二佛升天,他就要冲过来,身边的刘禹等人拦着他,这场面鸡飞狗跳。 看到李盎跳脚,种师闵大笑不已, “当真痛快,” 以往都是李盎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把他气的倒仰,现在秦延一个手势让李盎癫狂,种师闵心里美。 回到帐篷,在帐篷口等候的刘三吓了一跳, “三郎,你受伤了啊,” ‘小伤,无事,’ 秦延笑笑。 进入帐篷,秦延脱下大氅,他把吉贝布和烈酒放在一边,然后干净利落的拔出胸口上的箭枝,见到没太多血迹喷出,秦延出口气,很显然这一箭没有进入太深。 接着他先后拔出了腹部的两个箭头。 一个护卫上来帮他卸了锁子甲,秦延把裸衣撕开,露出了伤口,他立即用布擦干血迹,然后用布沾上烈酒擦拭伤口,虽然烈酒很是猛烈,但是秦延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旁的种师闵一竖大拇指, “三郎真乃硬汉,十八服了,” “在寨子里经过了太多生死,这些不算什么,” 秦延边说边用酒水再次擦拭,见到几乎没有血迹渗出,他抹上伤药,然后把吉贝布撕开,在腹部围了三圈,把伤口包裹上,在胸口那里打斜在肩膀上系了一扣,轻轻松松的处理了伤口。 “这是我的衣物,别嫌弃啊,” 种师闵这时候显出了衙内的作派,他竟然替换的裸衣。 虽然对灰突突的裸衣,想想是种师闵这个抠脚大汉的裸衣有些嫌弃,但是秦延现在也没有替换的衣物,对付吧。 待秦延收拾好,护卫早就为种师闵和秦延捧上吃食,两人大嚼一通,还没等吃完,已经有藩骑来到他们这里。 秦延一抹嘴,放下剩下的半块黑饼子,来到帐篷外,只见二十多名藩骑等在帐外,他们身子微微弓着,很是谦卑的模样。 秦延一抬手让一个藩骑进入帐篷,这个藩骑一进入帐篷,狭小的帐篷里腥臊一片,藩骑更加的窘迫,黑红的脸上越发的红了。 秦延就当没看到,他依照医治自己的方式,给藩骑疗伤。 一个时辰,大部分的藩骑都已治疗完毕。 只是有两个人是站着进来,躺着回去的,因为箭枝插入太深,一拔出来,血流如注,秦延给他们做了最好的处理,但是最后能不能活过来天晓得,秦延认为不大可能,如果是后世的条件还成,在这寒冷的野外,估计没有幸理。 最后进来的竟然是两个人,正是那个美男,以及他忠诚的保护者。 两人一进来,那个缺根弦的保护者狐疑的盯着秦延。 秦延嘴角一抽,爷不搞基,你特麽看什么, 美男走过来,秦延先是观察了他胸口的一箭,由于有厚重的皮袍护着,秦延无法看清,不过对于藩骑的皮袍早就熟悉了,他有的是办法,他伸手就去探摸中箭的部位和情况,结果一支粗大的手掌抓住他的手,接着那憨货的瞪眼看着他。 秦延吧嗒一下嘴, “胸口中箭,我得看看中箭深浅,不能贸然拔箭,” 秦延死马当活马医了,如果对方听不懂,他也就算了,让这两人听天由命了。 “好滴,晓得了,” 美男一开口嗓音有些粗,但又有些沙哑的性感,非要说的话,这嗓音不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倒像是女人的声音,不过秦延想想,不大可能吧, 美男回头用土话和那个憨货说了几句,那个憨货很不爽的退后。 秦延边摇头边伸手,嗯,特麽的好心好意的给疗伤还这么多事儿,惹急了爷,不给治了,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罢了。 嗯,特麽的不对啊,秦延一怔,伤势探摸清楚了,藩骑的皮袍前襟后背往往缝上兽骨抵挡箭枝,皮袍也就是就简易版的皮甲了,这支箭从一个兽骨的边缘插入,进入的不深,不过可能是先射中了骨头转向,侧着插入,创口不小,也难怪这两个藩骑没敢自己处置。 紧要处不在这里,而是他的大手饱尝了弹性,手感极佳,头脑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D罩杯吗,不是吧,竟然是个女的,秦延的手条件反射的收回来。 对面的美男,不,美女,不,英气十足的女子脸上微微一红,不过她深麦色的皮肤不大看出来就是了,她微微的低头也没敢看秦延。 秦延平静了一下心情,嗯,救人,某是救人,某是救人,秦延嘴里嘀咕着再次伸手一手支撑着美女的胸口,一手干净利落的拔出箭枝,血水涌了出来,秦延顾不得别的,立即从探摸一下女子腹部的箭枝,马上拔出,然后那个憨货上来为女子褪去皮袍, 秦延突然发现女子的裸衣竟然很漂亮,袖口和领口带着流苏。 秦延伸手扯开她的裸衣,然后把她的束胸解开,一双山峰蓦地弹了出来,晃得秦延眼晕,我去,太刺激了有没有。 真的太养眼了,但是秦延顾不得这个,他拿出吉贝布擦拭伤口,然后烈酒消毒伤口,美女只是眉头轻皱就挺了过去,相当的刚硬, 秦延一竖大拇指,美女的眸子盯着他的拇指,有些痴萌的可爱。 像是对自己的伤口般给他要部裹上吉贝布,此时他才有机会看到对方的胸腹,她的腰腹没有一寸的赘肉,甚至腹部竟然有数块朦朦胧胧的腹肌, 把美女的胸口裹好伤口后,秦延才恋恋不舍的收手,这美景看不到了哈。 美女退下,那个憨货上来,他恶狠狠的盯着秦延,让秦延哭笑不得,你特麽这样的也真是配不上这美女,怪不得看得紧, “我家哥哥有失礼数,还请郎君不要怪罪,” 那个美女后面道。 靠,竟然是哥哥,秦延心里出现了小小的欣喜,嗯,这个有希望啊,哈哈。 憨货只有肩头中了一箭,秦延为他清创,然后裹伤,中箭不深,估摸有个几天就能活动。 两人还没有出去,种师闵和张荣从外面进来,种师闵摸了摸鼻子,帐篷里血气刺鼻,还有很多的血布血水,也难怪种师闵接受不能,不管怎么讲,他不是种太尉亲子种朴,他老爹是在洛阳守着种家老家的种记,但是种家人相互扶持,种师闵也妥妥的是个衙内,真受不来这个, 不过想想种师闵能把自己的帐篷让出来给这些藩骑治伤,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秦延把裹伤布系好。 美女和憨货老哥施礼谢过,两人走了出去。 秦延立即开始收拾这些物件,其他人要帮忙他一概拦着,这些物件他都是拿着一支长枪挑出了帐篷,他可不知道这些人的血液里有没有传染病,小心无大错就是了。 正文 第十一章一手的烂牌 两个护卫开始煮茶,在寒冷的冬夜里,这可是极大的享受了,平日里再是粗砺的种师闵此时也是一位衙内。 “三郎,来一尊,暖暖身子,” 种师闵让了让,当然此时喝茶的换成了铁尊,什么茶宠、茶盘、茶碗不要想了。 秦延用烈酒净手然后拿起铁尊牛饮一杯,这时候什么小口慢酌都是扯淡,豪饮取暖才是他需要的。 “这一天藩骑损失的人太多了,方才某看马忠一脸的晦气,” 种师闵叹道。 秦延站在帐篷口看着外面摇曳的火光,在外面是一片的暗黑,他敢保在暗夜里不知道多少西贼和羌人的斥候在盯着这里, “十八郎,这日子才是开始,如我是西夏军司的头儿,绝不会让这些粮秣运到前方大营,所以后面损失的人会更多。” “那肯定,只是我们这里足有四千多人,等闲西贼也吃不下,军司的主力正和家叔的大军对峙,他们派不出多少人马来,” 种师闵不是没想过,只是想的不深。 “如是早些时日军司主力当然要紧盯着鄜延路大军主力,但现在副总管的大军缺粮疲惫,早就不是三月前出发时的虎狼之师了,如我是敌将,必会主力跟随袭扰副总管,派出偏师击溃这支运粮队,运粮后军被击败粮秣尽失的消息传来,十八郎以为鄜延路大军何如,” 种师闵立即呆滞,他能想象如果粮秣尽失的消息传来,数万大军立即就会星散,就连他叔父种谔能否保得住性命都是问题。 “我等不是把粮秣分批藏匿,只是运上去一小部分吗,” “哪怕只有百石粮秣运到前方,我鄜延路大军都会军心大振,望梅尚且止渴,何况是数百石粮秣,” 秦延的这句话是实锤,让种师闵抛弃了所有的幻想, ‘不是有焦都监吗,’ “焦都监手里只有八百禁军,其中藩骑四百,这两天折损甚重,” 秦延提醒种衙内,焦思耀也是一手的烂牌。 由于大军抽调太多,加上各个边寨还要留守必要的守军,所以焦思耀身边只有两个指挥的禁军,纸面上一千禁军,其实就是一个指挥的禁军一个指挥的藩骑,都是八成的名额,两成的空饷,这已经很有良心了,很多禁军的实额只有六七成。 现在只有六七百的禁军如果遇到西贼大军来袭等着被虐吧。 种师闵起身也来到帐篷口看向黑暗的远方,种衙内心里翻腾不已,说白了他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一点头绪没有, ‘在这个大营里,焦都监是有心无力,有些军将到时候会临阵脱逃,’ “李盎这个混蛋和他该死的老爹一般无二,都是属兔子的,真特么不是个男人。” 种师闵毫不怀疑西贼大军来临之时李盎再次来个落荒而逃,这厮逃跑已成习惯。 “所以西贼猛烈攻击大营的时候,只有十八郎有心死战,因为如果大营溃散,种副总管立陷危局,” 秦延的话让种师闵浑身大汗淋漓,忽然他发现种家的命运竟然系于他一身,种谔大军溃败,他这个叔父的官职堪忧,种家必遭重创,而如今能挽救这个危局的竟然是他。 这个压力是如此的沉重,让种师闵的呼吸立即沉重起来,他感到有人用双手掐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呼吸困难。 种师闵心里知道何止种谔陷入危局,六郎种朴,他的亲哥种建中、种师中都随侍种谔身边,这些兄弟也会身处乱军之中。 种师闵蓦地发现,一不小心他成了种家能否安然渡过危机的关键,就像秦延说的,在这个大营里只有他一心想把粮秣送到前方,而其他军将各怀心思,临阵败退的可能无限大。 问题是种师闵从来没有被家中委以重任,因为几个兄弟的能干,因为他太过粗砺的性子有些不堪重任,所以他一直以来就是种家打酱油的好嘛,而现在他要成为种家力挽狂澜者,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 而种师闵手里有什么,大营里的残破禁军都在焦思耀手中,他身边的亲卫十来个,再就是麾下的不足千的生瓜蛋子,那些十几岁的小子们,连兵器都不足备,这一手烂牌,怎办。 秦延看了眼呲牙咧嘴的种师闵,心道忽悠成了。 在这个早上看到朝阳晚上可能见不到夕阳的战地,他身边竟然没有丝毫的防护力量,这种赤果果无遮拦的状况太让他厌恶,他可不想几天后就挂了,他还想在大宋好好折腾一番呢,不活出精彩来怎么对得起贼老天的优待呢。 不过他一个西军子弟想要扑腾出一个局面来哪里那么容易,拜托,其他人知道他是谁,一个小赤佬罢了。 所以借助种衙内是个好法子,问题是这位爷心里缺根弦,在战地里没有自己的核心部属简直不要命了。 秦延就是要戳戳这位,醒醒,如果这样下去种家要完蛋了,他相信坐享种家这些年收益的种师闵绝不会坐看种家散落。 “三郎,你看我等怎么办,” 种师闵现在是把秦延当做了他的靠儿,有难题找三郎啊。 “找人找兵甲,怎么扩充实力怎么来,反正数千小子们大多不受重视,十八郎何不把那些弓弩用的好的,弓马娴熟的弄到你的麾下,然后粗粗打理一番不就成了,就怕有些人不想十八郎得意,” 秦延讥讽了一句,种师闵冷笑一声, ‘那可由不得李盎了,小爷在大营里不过是要来一些人手,别说他,就是焦思耀也拦阻不得,’ 此时种师闵身上世家子弟的狂霸一览无遗。 不过,这关秦延什么事儿,他正经是借助种衙内的跋扈呢。 第二天一早,还是在这个帐篷里受伤的藩骑到来,秦延亲自为他们诊治伤患,情况很不错,除了一两人外,其他人的伤口没有感染,秦延用烈酒一一为他们清洗伤口,换了干净的吉贝布。 此番藩骑极为的尊敬秦延,尽皆尊称秦先生,他们久经战阵,以往这些伤患得有一半的人伤口坏掉了,人很快高热不退,有的能撑过来,有些则是一命呜呼。 但此番只有这么区区一两人伤势反复,其他的人伤势大为好转,所有的藩骑都知道因为什么,人家秦延别看年纪不大,但对于治伤是有真功夫的,这些藩骑临走之时恭敬施礼,大礼拜谢秦先生。 ‘秦先生’慨然受之,他救了一些人的性命不过是受了几礼而已,没什么受不得的。 不过伟光正的形象遇到那个英武的女娘,秦先生就有些尴尬了,虽然没做到禽兽不如,还是有些禽兽了不是。 “多谢秦先生,” 这位女子拜谢道。 秦延老脸一红,咳咳,他就不知道有了这种手感是不是该感谢这个美女了,绝对是手有余香心有那啥了,不可言传之妙, “不知道小娘的名讳是。。。” “米擒那花,” 见面以来一直英武之气十足的米擒那花第一声婉转道,她的脸上微红,越发的有些女儿的媚态,让秦延一呆。 “俺叫米擒长旺,” 关键时刻憨货再次挺身而出,挡在秦延和米擒那花之间,两个牛眼瞪着秦延。 秦延翻了一个白眼,礼送两人出去。 其实这些受伤的藩骑都在种师闵的帐篷附近宿营,因为秦延的要求他们最初几天天天要来秦延这里换药,所以他们也就在这里歇息了。 正文 第十二章嗯,你要学的还很多 第一波五百石的粮秣已经埋藏好,两真两假两处地方,附近的羌人可以随意的猜。 后军粮秣营继续向西行军,不过这一路上情形不同了,西贼的斥候和羁绊部落的族兵探查的极为频繁,粮秣营上下气氛沉重起来,很显然,大麻烦在后面,就像一把利刃悬在半空中。 种师闵可是忙乱的很,在秦延、张荣的辅助下他整理了他麾下八百多名十多岁的小郎,额,还有百来名老头,几次的征集已经掏尽了鄜延路的筋骨,鄜延路内部粮秣运送已经被迫征集妇女了。 种师闵从中选取了三百六十多名的弓弩手,八十多名弓马娴熟的小郎,自封为白马义从, 听到这个名号张荣一咧嘴, “十八郎,公孙瓒最后可是自尽的,从此再无白马义从,” 这个名字张荣认为取得很不吉利。 “我骑得白马,我的属下怎的做不得白马义从,公孙瓒虽然败亡于袁绍,但是此公一生守护大汉边疆,某心向往之,就是结局如公孙瓒何如,好不痛快,” 种师闵很随意的一摆手,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他不是种朴,也不是大哥种建中,他就是种师闵,万事只求痛快淋漓,要是能如公孙瓒般威震敌酋此生何求。 秦延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位爷果然是个猛人,后世在井陉关凌然不惧临危不退和金军力战而亡,没有这个性子显然也是做不到,随他去吧。 种师闵在几个指挥中走动,用一些银钱或是一些口头的承诺换取里不少兵甲,让他麾下的白马义从们人人着甲,别管什么皮甲、锁子甲这些对次等的甲胄,反正有甲胄了,不能和全身战甲的禁军比,但在强壮保甲中绝对是一股子势力了。 兵甲齐全了,人员也凑齐了,但是整兵备战真不是种师闵的长处了,他就没有操练过军兵,那都是他几个哥哥的事儿,他哪里为这个操过心。 怎么办,好办,不是有三郎嘛, “三郎,这些小子们就交给你操练了,” 种师闵绝没有事必躬亲的心思,他恨不得把所有的事儿交给有能力的人做,所以立即压力外送,嗯,能者多劳了。 秦延看了看这一大群的乌合之众,想要在行军途中整训这些民夫简直是笑谈,哪里有那个时间,就说一样,令行禁止吧,不是说你是将门就一定听从你的,表面上恭顺临战溃散的多了。 想要这些民夫稍具战力只有一个法子,你得带着他们胜上两场一切都有了,否则免谈。 于是在秦延的操纵下,种师闵得到了附近驱赶羌人游骑和西贼斥候的机会。 “米擒那花,今日你带着几骑出阵,” 秦延刚把米擒那花二十多名藩骑找来,秦延吩咐道。 “秦先生,那花的伤还没好,” 米擒长旺不满道。 米擒那花苦笑一下,她知道哥哥护佑她心切,不过身为藩骑宋人军令一下只能领命一途,再说秦先生救助了他们,不听命的话恐怕让人说成忘恩负义,只是心里还是不大舒服就是了,危险的探查果然都是藩骑的事儿, “秦先生,那花领命。” 米擒那花拦住长旺拱手领命。 其他的一些藩骑也是面色晦暗,他们没想到秦延没等他们伤完全好就让他们上阵。 秦延看了眼众人的反应没有多说, ‘米擒那花,遇到羌人游骑或是西贼大股斥候立即向我这里靠拢,记住不得缠斗,只有且战且退来到这里就是头功一件。’ 秦延一指这里,只见六七十名的民夫围拢成一团坐在这里,还有些骡马,总之纷乱的很, 米擒那花一怔,美目眨呀眨的瞄着秦延,米擒长旺则是呆滞的看着秦延,他们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个宋人竟然给他们发出了这样一个保全自己的命令,以往他们就是炮灰,该顶上和西贼轻骑硬拼的时候谁也不敢退后,后面的宋将随时可以斩杀逃离的藩骑。 秦延笑着欣赏了几人的表情,他可没想让这些藩骑和敌人拼杀,这些藩骑都是宝贵资源的,他要的是最小代价歼灭敌人,即使方式方法有些猥琐也在所不惜, “你等不可妄自菲薄,你等众人在某这里金贵的很,怎么可能让你等轻易送命,记得好生返回,只要把敌人诳来就是大功一件,” “多谢秦先生,那花晓得了,” 米擒那花绽放出如花笑颜拱手道别,带着几个族人上马而去。 接下来秦延又发出了三个藩骑小队,四五人一组的,以各自的家族为单位组成的小队向四周探查而去,所有的人藩骑出发前都是万分恭敬的向秦延施礼拜谢,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秦延对他们性命的看护就值得他们如此。 “三郎,某服了,短短两日里藩骑就收心至此,从今日始,你发句话他们肯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一旁始终旁观的种师闵一竖大拇指,他是真心佩服,他不是没想过收心藩骑,在沿边一带,藩骑马上的战力强横,是将门的一大助力,但是他们对将门极为的提防,许是被将门坑的苦了,他们抱团在藩将之下,对将门总是生疏的很。 种师闵这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宋人短短的两天就让几十名藩骑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十八郎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秦延颇为得瑟的一拍种师闵的肩头,嗯,小子要学的还很多哦。 种师闵若有所思,嗯,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想想这两天秦延的所作所为,果然是深悉此道。 “十八郎,这里有三郎主持,十八郎还是先返回营内为好,” 张荣劝道。 “那怎么成,某虽然无法弯弓射箭,但是挥舞马刀上阵杀敌还能办到,此番诱杀西贼怎么能少了某,” 种师闵不耐道。 秦延则是一句话没劝,如果失败的话他自己都未必活命,其他人,呵呵,他哪管洪水滔天了, 再者说前日种师闵无法弯弓射箭才离开,如果这次还是避战,就是他也要看不上这位种衙内了,身为将门就要有将门的坚持,否则怎么支撑得起种家的荣耀。 秦延起身带着刘三等塞门寨诸人号令这些民夫做些准备。 一个多时辰后,正在原地等待的秦延突然听到远处轻轻的震动声,他立即抬眼看向一个高达两丈多的柳树,只见上面的一个民夫拼命的挥舞着双手,表示敌人来了。 不过让秦延蛋疼的是这货忘了用手势表示敌人的数目,唉,果然是棒槌遇事就慌,秦延无比怀念昔日用手势就可以顺畅交流的部队生活。 秦延一声令下, “嗯,慌乱起来,” 嗤,这个命令秦延可是解说了好几次还做了演练的,现在这些小子们手忙脚乱的忙碌开来。 秦延欣赏了一下,嗯,真是乱啊,果然是乌合之众。 种师闵看这个场面也是无语,不过他真的不擅长带领一群乌合之众上阵,怎么也得是厢军所属吧,这些十几岁的娃儿别是溃散不知所踪了。 不过事到临头抱佛脚是要不得的,种师闵叹口气,由得秦三郎了。 正文 第十三章真的可以吗 米擒那花和米擒长旺和其他几个族人快马而来,那花回头看向后面百步远紧追不放的二十几个西夏军司的轻骑,她心里有些捉急,虽然对手人数不多,但是她知道秦先生那里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怕这十几骑一个冲阵立时溃散,不过现在后悔不得这些了。 米擒那花带着几个人冲过了一个土丘,前方显露出几十宋人的身影,他们正在慌乱的整理牛马,显然已经知道敌人到来,但是没有想到敌人来的这么快。 米擒那花按照秦先生的要求立即沿着这群慌乱的人边缘退去,心里却是焦急的看向这群人中间那个如长枪般挺立的身影。 马速很快,那花很快失去了那个让她牵挂的身影。 秦延冷眼着百步外跃马扬威般冲来的西贼轻骑斥候,他们是如此的兴奋不顾宋人是他们数倍,在他们看来这是个抓获宋人的大好机会,不但能得到宋人的口供,还能和抓到不少的农奴,机会难得啊,没看到这些宋人都已经惊慌失措了吗,除了寥寥数人外其他宋人连一把弓都没有,这不是好机会什么是。 ‘把弓弩抽出来,’ 秦延喝道,五十余名民夫手忙脚乱的从牛马背对的侧面抽出了弩箭。 这里面有十几把神臂弓,其余的都是小号的宋军制式的弩箭, “瞄准来敌,” 秦延抽出腰刀喝道。 所有的人把弩箭瞄向策马而来的西贼轻骑,弩箭在阳光下发出了冷森森的寒光,西贼斥候们发出惊讶之极的嘶吼,他们立即拿出了皮盾开始调转马头,他们知道他们的骑弓在这个距离上远远不是弩箭的对手。 只是现在一切晚了,因为他们做出的调转马头、遮挡箭枝,加速逃离的动作是如此之多,虽然他们一辈子安坐马上,这一切做起来不但很快还颇有美感,但是比起来弩箭的小小望山的移动还是慢上不少。 “射击,” 秦延狠狠的挥出自己的腰刀。 几乎瞬间嘶嘶嘶的弩箭发射出去,带着恐怖的啸音直扑不到七八十步外的西贼。 秦延看都没看结果而是立即翻身上马,然后打马冲向西贼。 西贼斥候们尽量把身体蜷缩在不是太大的皮盾后面躲避着箭雨,调转马头逃离,问题是一张小小皮盾护住胸腹还勉强,庞大的战马却是赤果果的暴露在宋人的火力下。 接着弩箭击中皮盾的蓬蓬声,战马中箭翻到悲鸣声,斥候中箭后吼叫的声音传来, 只是几息间二十来个斥候只有区区三人还坐在马上,其他的斥候要么中箭落马,要么坐骑中箭把骑手摔出,此地狼藉一片。 而民夫那里发出了惊喜交加的吼声, 秦延则是催马从东面百步的距离上向着安坐马上的一个斥候发出了连珠箭,在百步的距离上他的两石强弓足以破甲,但是对手的骑弓还威胁不来他。 秦延一连数箭把那个西夏斥候射于马下。 此时剩余的两个斥候已经调转马头疯狂的打马逃离,此时米擒那花、米擒长旺等数人打马而回,他们剽悍的侧着身子立在马上,飞快的追击着。 秦延催马在后,而米擒那花就在他的左前方三十多步处,他清晰的看到米擒那花熟练而优雅的射出连珠箭,让一个斥候身上插了三箭,他怒吼着从马上跌落。 而在米擒那花身边的米擒长旺虽然身形比那花大了一圈,但是论射术要差上不少,他只是一箭连着一箭而已, 秦延虽在他们身后三十步处开弓射箭再次发出连珠箭,两石强弓的箭枝发出恐怖的啸音,寒光点点而去。 最后一个斥候躲在皮盾后面幸运的躲避了前面的箭枝,只是好运到此为止了,他的坐骑突然中箭趔趄起来,为了保持平衡他的皮盾离开了身体,接着几点寒光一闪而没,几只羽箭贯穿了他的身体,他口中飙血掉落马下。 后面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是小子们为秦延呐喊助威, 米擒那花侧头望向秦延,秦延的箭术她不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但是次次都是这样的水准太让人震慑,这是何等强悍的身躯和箭术,在她印象里就是他们羌人中也没有这样的神射,从开始到结束她可是看到秦延用两石强弓发出了二三十箭,太过恐怖。 秦延长出口气,知道这次的危机总算是渡过了,他挑选出来的这些弓弩手不是禁军那些上过战阵的军卒。 这些小子们把弩箭练得熟极了,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拿起弩箭可以一战,额,也就是一战,如果第一次可以击溃对手那就万事大吉,如果不能,不要指望这些小子们在敌人快马追击中重新为弩箭上弦,他们肯定会立即崩溃。 好在这次对方的斥候被他布置的假象迷惑没有散开队形,在几十只弩箭的攻击中一次被击垮,否则就是这些小子们狼狈奔逃的时候了,侥幸啊侥幸,也只有这样猥琐流的打法才能大获全胜, 秦延打马而回,此时小子们开始重新为弩箭上弦挂上箭枝,然后呈扇面围拢过来。 在一片倒毙的马匹周围,几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里,他们是战马被射杀落马的,几个西夏人手里拿着骑弓或是刀盾脸色惨白的看着四周围拢过来的大票宋人,他们知道他们的生死就在他们一念间。 一个身穿灰色皮甲的西夏轻骑扔掉了手里的骑弓,接着其他几个人也抛去了手里的弓箭刀盾,此时的他们眼中没有了贪婪,只是惶恐的四处看着,他们知道他们的命运全在这些宋人的军将的手中。 他们知道这个道理,宋人更是知道,所有的小子们看向了坐在马上小跑着回来的秦延身上。 秦延返回了自己的阵营中,他抬眼看了看几个西夏轻骑希翼的眼神,秦延一抬手, “射击,” 听到了秦延的一声喊,小子们条件反射的把手中的弩箭射出,在几十枝弩箭的射击下几个西夏人立即成了豪猪扑到在地。 当所有的小子们亲眼看到几十步外活生生抛弃了武器投降的人鲜血飞溅中成了刺猬,这才感到有些心悸,投降了的人被他们就这样斩杀,他们有些接受不能。 和这些宋人相反的是米擒那花、米擒长旺都是挥舞骑弓欢呼,在他们看来最好的敌人就是死了的,方才这些人紧追他们,险些让他们丧命,那么现在杀掉他们是天经地义的,降了又如何,既然降了生死就在敌人手中, 经过这些事儿这些藩骑倒是越发的对秦延恭敬,他们只敬服强者,因为强者能带领他们不断的取得胜利。 “杀的好,某还以为三郎要饶了他们呢,” 一旁的种师闵一竖大拇指。 “他们剩下的作用就是让这些小子们练胆了,物尽所用了,” 秦延看着这些小子们惊诧的模样感到满意,虽然这些小子们有些接受不能,但还是按照他的指令射杀了这些西夏人,这就足够了。 “那花,你等可以挑选他们的兵甲,” 秦延喊了一声。 “我等真的可以吗,” 米擒那花眸子闪亮的看着秦延。 正文 第十四章没你的份儿 “当然,没有你等诱不来西贼,某讲过你等是首功就是首功,既是首功那就有优先挑选战利品的资格,” 秦延笑道。 “那花遵命,” 米擒那花非常男子化的一拱手谢道,秦延做了一个随意的手势,他没有发现的的是他的随意让米擒族人越发感到秦延没有把他们当外人,而是和他们亲近的很,这和其他的宋将完全不同。 此时就连米擒长旺看向秦延的眼神也柔和不少,嗯,这个宋人真不错。 米擒那花等人来到了西夏众人的面前开始削去西夏轻骑的皮甲,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好物件。 身为大宋藩骑,他们都是自备简易的皮袍,藩骑的首领有大宋官军的铁甲皮甲,而他们普通的藩骑根本没有。 所以这些皮甲对他们太重要了,铁甲对于藩骑这样的轻骑来说太过沉重了,但是皮甲完全不同,重量和防护力相对平衡的皮甲是轻骑最合适的护甲。 所以这些藩骑第一个就是削去这些西夏人的皮甲,不顾这些皮甲上残留的血迹,他们欢天喜地的换了上去。 然后他们把西夏的较好的骑弓收集一下,把自己的骑弓也更换一下,收集一下羽箭,补充一下这些天来损失的数量。 宋人的民夫小子们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一切,简单的杀戮抢夺,让他们今天涨了见识,终于明白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想要生存下去有些迂腐的念头要不得,就得像这些藩骑般将有利的物件拿到手中武装自己,哪怕用杀戮抢夺的方式也要防护自己。 “刘三,带着我们的人检查一下这些西贼身上有什么好物件,” 秦延示意了一下。 刘三应了一声立即带着小子们向前来到了杀戮的地方,这里濒死的战马和西贼血淋淋的尸身让他们好很多人不大适应,也许游牧的羌人对此熟视无睹,但是对于农耕的宋人来说这么近的看到残酷的杀戮场面刺激有点大,有几个人小子喷了出来。 秦延淡淡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嗯,这就是目的,为的就是让小子们练练胆。 接下来一炷香的时间,从战马的鞍袋里,从死去西夏人的身上收集了五十六贯铁钱,一些金银首饰和一些银饼子。 所有的小子们贪婪的看着这些铁钱,不过他们也就是能看看,他们清楚这些物件最后都是种指挥和秦延的,这是西军的规矩。 “十八郎,你看,” 秦延看向种师闵。 “三郎,这些物件能得来都是你的功劳,你说了算,” 种师闵绝不会染指这些,一个是东西不多看不上眼,再说了这些都是秦延用计得来,他有自己的骄绝不会越俎代庖。 “种指挥发话了,大家一人一贯钱,铁钱不够的用银饼子补上,至于那些金银首饰种指挥决定留下来给大家备着,万一哪个兄弟不幸战殁,种指挥也好用这些抚恤家小,” 秦延没有退让的立即发号施令,不过这些小钱他也不会在意,作为一个穿越者搞不来钱那真是太失败了,如果他回到后方和平的环境里那都不是事儿,所以还是用在这里好了。 四下的小子们爆发出极为热烈的欢呼声,因为这是意外,这是惊喜,这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 “谢种指挥,谢秦先生,” “谢指挥” “拜谢秦先生,” 小子们不断躬身拜谢。 一旁的米擒那花等藩骑羡慕的看着,但是他们拿了兵甲也就没有太多的想法,人不能太贪。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他们错了,因为他们每人都分到了一贯钱。 “多谢秦先生,那花没齿难忘,” 米擒那花眸子有些发红的在战马上拱手谢道。 “在某的心里没有藩骑和宋人的区别,入我华夏就是华夏族人,自家人何必这般多的谢礼,” 秦延一摆手不经意道,只是他这句话让所有米擒族人再次大礼拜谢,只是这句话收取了所有藩骑的心,只因为秦延把他们和宋人一视同仁。 收取了战利品,小子们欢快的打扫战场,死去的战马可是好吃食,怎么可能这般放弃。 而藩骑已经出发去收集西贼四散的备马了,那也是好物件,虽然收集回来也可能不是他们的,但是最起码现下他们可以使用,作为轻骑来说有没有备马,战力完全不同一个等量级的。 “十八郎,军心尽收了,勉强算是成军了,” 秦延拱手道。 “都是三郎的功劳,三郎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无论何种难事三郎都是迎刃而解,老十八佩服,” 种师闵拱手整容道,现在看来倒是秦三郎这个家伙倒像是正宗将门出身,各种手段用起来驾轻就熟,只是两天功夫就尽收军心,初有小成,他这个种家出身的衙内和秦延比起来太逊了。 “小道而已,十八郎在塞门寨边军中厮混长了就一通百通了,” 秦延客气道。 种师闵当然不信,在军中厮混的多了,有些兵痞圆滑无比,为了保命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有谁有秦延这般的见识、格局,什么是天才这就是天才。 至于嫉妒这样的天才的念头种师闵是没有的,他就不是一个有极大野心的,他可以是刀剑,可以是枪棍,但是他自认不是统帅一军的人物,有人决断他是乐不得的。 后军大营内轰动了,只见二十多匹牛马拖拽着十几匹的战马尸首返回了大营。 这些牛马身边是腆胸迭肚的近百名民夫小子们,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现在在他们行进的两侧都是眼热观望的民夫人群,这些人谁也不傻,都知道这些马被拖拽回来肯定是要打牙祭的。 所以这些人都是定定的盯着这些战马,仿佛看到里大块马肉在锅里翻滚的模样。 很多人急忙打探这是那位指挥做主,能不能吃到大块的马肉就看这位指挥是否豪爽了。 结果他们听到了种师闵的名号,很多人当时就乐了,这位爷可是个豪爽的性子,种师闵小孟尝的名号谁人不知晓。 大营里的骚动惊动了焦思耀,他带着几个指挥和亲卫也来到这里,看到了这些战马焦都监当即喜笑颜开,今晚的盛宴当然少不了他和他的亲卫,这点是妥妥的,种师闵肯定要把他这个老大奉为上宾不是, “种指挥,这次功劳不少,本将定会把你的功业呈报上去,” 当然,老焦很清楚这些将门子弟的性子,什么也没有功业重要,那是维系家族和个人前途的根基,老焦不介意送出这个大好的人情,当然前提是让他吃爽了。 “多谢焦都监,正好某这里带了一些上好的香料,待得一会儿煮好定让都监好好尝尝,” 这就是身为将门衙内的底蕴,即使在这个荒僻的战场上,也不忘带着调料香料,这就是人家的特权。 “不过,焦都监,这些肉食是我等用命换来的,有些某看不顺眼的人就吃不上了哈,” 种师闵边说边斜睨着焦思耀身边探头探脑的看着战马垂涎欲滴的李盎,想让他把马肉送与李盎那是没门。 “这不好吧,你等都是同僚,” 焦思耀这个头疼,这两个货见面就掐,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你凭什么,哪次大营里有了肉食不都是雨露均沾的,凭什么到你就吃独食,” 李盎暴怒,一个是向往大餐的小心脏被打击了,再就是太尼玛不给他面子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简直是羞辱他和李家。 “某吃独食了吗,某请大营里所有人打牙祭,就是不请你,李指挥如不服自己也出击杀伤西贼,请大营里所有人一起大吃一顿,某就服你,” 种师闵一脸的得瑟看着李盎,他就是在显摆他的战功,带着不足百人出去了,不但击杀二十名西贼,还把他们的着战马带回来打牙祭,你李盎看着眼热自己也可以出击带回来的,就怕不敢。 李盎暴怒,但是焦思耀不发话即使他是李浦的嫡子也是徒呼奈何,只能任凭,至于出击还是算了,他不是种师闵这个敢于冒险的憨货,他如果挂了岂不是太冤,李盎转身就走,此时他一脸的狰狞,写满了他很不爽,谁特么的也别惹他。 看到李盎狼狈的背影,种师闵哈哈大笑,这些天来从没有过的畅快,比喝花酒还舒爽。 焦思耀和其他的军将极为的无语,不过两家的矛盾不是他们能掺合的,随意吧。 正文 第十五章猥琐流战法 晚上的大营里肉香阵阵欢声笑语,每个民夫都是分到了一碗马肉汤,里面都有大小不一的几块马肉,让这些人吃的是畅快淋漓,这些比有些人家的过年的饭食都好,不少人是吃的热泪盈眶。 种师闵也借机收买了不少民夫的人心,现在这厮到哪里走一走,遇到的民夫谁不真心实意的喊一声十八爷,爽的种衙内不要不要的, “三郎,这次多谢,某知道这次有了这么大的名头都是你的功劳,” 种师闵感概道,他这个人好,心大,不在意这点功绩,谁的功劳就是谁的,他的那份他坚信就在前方等着他,不屑于吞没秦三郎的功业,再说自从秦三郎来到他身边,他就一顺百顺,以往他对有人说的什么福星高照嗤之以鼻,现在则是深以为然,什么是福星,三郎是也。 “十八郎不至如此,某志不在此,有了些许功绩尽管拿走就是了,” 秦延笑道。 “哦,三郎弓马娴熟,果敢勇毅,为何不在意这些军功呢,” 种师闵奇道。 “某能问十八郎,既然种家取得战功不费吹灰之力,你家大兄二兄为何弃武职入文职呢,” 秦延笑眯眯道。 “狄汉臣如何,南征北战大宋第一人也,最后被文臣羞辱致死,” 种师闵长叹一声, “每每听到大兄二兄说起这个,某竟然无言以对,大兄沉稳干练入了文职倒也是好事一件,某的性子极似二兄,二兄却也入了文职,某明白他是迫不得已,大宋的武臣立下奇功之日就是背运之时,” 种师闵心中激荡起来快步走动起来。 秦延不为所动,有了唐中期以来五代十国的武将乱国,任谁做了君主都会对武将极为的提防,只是大宋这般自阉般的提防简直是自残,最后弄得是越能打的武臣下场越凄惨,这也是武臣的悲哀,大宋杯具结局的因由,老赵家的DNA里充满了对武臣的怀疑、贬低。 所以他此番回宋绝不会做武臣,那意味着屈辱和一事无成,那怎么成。 “不瞒三郎,大兄有意让某也转入文职,某正不愿意呢,” 种师闵感概道。 “十八郎不适合文职,” 秦延摇头道,种师闵粗砺的性子怎么和文臣斗,只会成为其他文臣手下败将。 “某也晓得,不过家兄,唉,” 种师闵叹气,长兄如父,何况他老爹种记从来没有身入仕途,所以种建中就是他们一门的领路人,他的话给种师闵的压力极大。 外面的答应内突然响起急促和凄凉的号角声,种师闵和秦延面面相觑。 过了盏茶功夫,消息传来,半个都的藩骑被百多名的西夏轻骑偷袭,藩骑战损三十多名。 所有的军将都知道西贼正在对后军和他们的粮秣虎视眈眈,后军的面临的局势万分凶险。 “今日藩骑折损太重,现下四百名藩骑,只有两百多名藩骑可用,大营里还得有百骑留守,所以出去驱赶探查西贼的军兵只有百多骑,远远不及对手,因此现下开始你等麾下的民夫里也要挑选弓马纯熟的出营驱赶西贼的斥候,谁敢请命出征,” 晨时初,焦思耀召集所有的指挥们会商当前敌情,一旁的马忠一脸的灰败,藩骑的接连损失让他痛彻心扉,现在随着种谔以及在这里的藩骑最后能剩余千骑他就烧高香感谢一番了。 所有的几个指挥都是面面相觑,要论探查的功底有谁能和藩骑比,他们是自小在马上长大的,这就是这样也不是西贼的对手,这些民夫大部分都是边寨里抽调的,弓弩刀枪略通,甚至不少人上城助守过,也有些西军子弟弓马娴熟,不过和藩骑还是比不得,说白了三五个人也抵不上一个藩骑,这怎么出阵,岂不是送死去吗。 “焦都监,某愿带领麾下百名出阵,只是望都监为我等多配备一些战马,某家的麾下大半没有战马,” 谁也不愿意出阵,种师闵也必须出阵为大军埋藏粮秣保驾护航,因为这一仗干系种谔,干系种家的命运,容不得种师闵推脱避战,只有硬着头皮顶上。 “好,种指挥果然英武过人,你的建言本都监准了,从藩骑和我的麾下给你调去五十匹战马,” 焦思耀心思复杂的看了看主动请战的种师闵,再看看一旁幸灾乐祸的李盎,两人在他的心目中高下立判,根本不是一般人物。 “都监,经过今明两日的埋藏粮秣,有些驮马和骡马会空闲下来,可否再匀给某百匹,西贼轻骑都有备马,我等不及啊,” 种师闵再拜,他必须出战,但是也想多些后手,虽然骡马马力不及,但是平时当做备马也是好的,短短几天的激烈搏杀让种师闵进化了,果然战争最能教育人。 “好吧,本将准了,” 种师闵不畏艰险肯出战已经是解了后军大营的危难,无可无不可的要求焦思耀当然会一一满足。 众人就要散开的时候,李盎走到种师闵面前笑道, “某祝种指挥逢凶化吉,再立新功了,千万别是马失前蹄才是,” 他的话语里满满的恶意,他不会忘了昨晚的羞辱,当大营里所有人大快朵颐的时候,他却只能喝风啃黑饼子,他恨死种师闵。 “多谢吉言了,某一定会得胜归来的,到时候让李指挥好好闻闻马肉的香气,不知道昨晚李指挥何时安歇的,” 种师闵针锋相对的挖苦道。 李盎恶狠狠的盯了眼种师闵不顾而去,说的马肉,那种香气让他越发的感到饿了。后面传来的是种师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这次种师闵统领着一百一十骑出征,另外还有米擒那花等二十多藩骑,这些藩骑伤势没有全好,所以出征可以,但是按照秦延的要求,他们能把西贼诱来就是胜利。 所有战术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取得猥琐的胜利,用秦延的话讲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也许以前种师闵对这样不入流的打法嗤之以鼻的话,现在握着一把烂牌的种师闵决定把猥琐流进行到底,就他手里这些虾兵蟹将甭想和西贼轻骑对撼,他估摸一次交锋手下的乌合之众就会溃散,所以力敌是不成的。 这样的话秦延所说的为敌人挖坑的战略种师闵立即就接受了,什么猥琐不猥琐的,能保存自己实力前提下埋葬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这次他们在大营的北部开始清除活动,秦延没有让百多骑到处巡视,他心里明白这些生瓜蛋子遇上西贼一个回合就会大败,所以他在距离大营四五里的地界选择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袭击地点。 这是一个从北面来的漫坡,两侧有不高但是有极为尖利的灌木,只有坡下较为平坦,适合跃马而上,他在把一百骑躲藏在坡后,一手一把弩箭,一把骑弓,十多枝羽箭,这就是这些所谓骑士的装备,什么和敌人对战想都没想,老办法这些弩箭和弓箭射击完毕如果敌人还有战力,那就立即逃走就是了,指望他们跃马横刀冲阵是不用想了。 作为诱饵的米擒那花等人出发了,经过上次的打劫,米擒那花人人披甲人人双马,已经可以把机动性发挥到极致。 米擒那花得到的命令就是发现接近探查的西贼轻骑,如果对方人数很少就驱赶,如果对方人数众多的话那就立即奔逃,目的就是一个把敌人引入伏击圈。 经过一次的配合,米擒那花爱上了这个机巧的战斗方式,藩骑这几年损失太多,这种保存实力还能败敌的方式是他们的最爱了。 直到过了午时,坡顶两颗高大的树木上斥候发出了鸣镝,提醒下面的人敌人来了。 种师闵第一个扑到在地仔细的听了听,然后跳起来点了头, “备战,” 秦延的喊声响彻了坡地。 正文 第十六章猥琐流的胜利 按照事先的安排,所有人立即为弩箭上弦搭箭,同时走入了预先设定好的一个阵地,这是一个半环型的阵地,把前方的缓坡包裹在里面。 过了盏茶时间,前方出现了米擒那花等人的身影,他们侧身疯狂的抽打战马,战马口吐白沫的向小坡上奔跑着,他们的备马也在他们的身边跟随着。 米擒那花等人身后百多步,两杆白色战旗飘扬着,嘉宁军司佐将另一杆战旗上写着野利两字。 一个身穿栗色皮甲的西夏军将统领着七十余骑快马追击着前方的宋人藩骑。 野利荣刚皱眉看了看前方百步的缓坡,他心里有些不喜,身经百战的野利荣刚对于不可测的地形有着莫名的心悸。 不过当他看到宋人藩骑丢弃路上的战弓弓囊、刀枪圆盾,再看看藩骑坐下的坐骑吐出的白气,他知道对手的坐骑已经精疲力尽,为了逃离他们不得不把沉重的弓箭、刀盾抛弃,好像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他麾下可是有七十多骑的,这在斥候战中绝对是庞大的军力了,好像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没有阻止前方的手下快马追击藩骑,他也希望多抓人手了解一些宋军的内情,上边要知道的是为什么宋军的行进速度加快了,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宋军是可能尽快和南蛮种谔的大军汇合的,这就解了种谔大军缺粮危机,那就是纵虎归山的存在,种谔是不能轻纵的。 米擒那花和米擒长旺在最后压阵,接近了缓坡顶部,他们的战马已经精疲力竭,马速大降,已经不是跑了,只能快走。 而缓坡下的西夏轻骑快速接近到六十多步,他们的已经弯弓搭箭等待着接近到五十步立即开弓射箭,也就是十息之间的事儿了。 米擒那花有些焦急了,她感到他们翻不过缓坡就会遭受西夏轻骑的袭击。 现在的问题是她看不到坡顶的自己人,那么她是不是需要转身和敌人对射,这么走是走不脱了。 就在此时,一声尖利的唿哨,坡顶上突然站起了大群的宋人,他们的手里的弩箭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米擒那花立即大喊一声,所有的藩骑立即滚鞍落马,为弩箭清空了射界。 野利荣刚眸子一缩,他的眸子里看到的是坡上的点点寒光, “撤,立即撤离这里,” 野利荣刚大吼着。 只是一切都晚了,他们也就来得及勒住战马,嘶嘶嘶,百多枝弩箭蜂拥而至,破甲破碎身体的闷声以及人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就在几息间几十人马翻到地上,要知道六十步的距离上弩箭破甲轻松愉快,皮甲根本就不堪一击。 野利荣刚回身把皮盾挡在身后,蓬蓬两声,两支弩箭击中皮盾,他本体毫无所伤。 只是他身边的一个护旗手嚎叫掉落马下,野利战旗倒了。 野利荣刚顾不得这个,他打马飞驰,他知道弩箭上弦麻烦,在这期间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问题是宋将也知道这点,接下来的打击不是弩箭,而是步弓,八斗、一石弓在六十步的距离上足以破甲,而且从坡上居高临下的射击箭枝越发沉重,破甲更为容易。 在剩下的二十余骑跑到九十步外前,一百一十步弓发出了三箭,三百多羽箭转瞬而至,把西夏轻骑重重的击落马下,或是战马中箭把骑手甩出。 野利荣刚的战马中了三箭,战马再也坚持不住了蓦地的滚到,把野利荣刚的左腿紧紧的压在马下,野利荣刚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几息间就疼昏了过去。 种师闵、秦延站在坡顶看着下面西贼轻骑狼藉一片的场面,没有一个轻骑来得及逃亡,即使再幸运的人没有被箭枝射中,但是比人大的多的马匹几乎没有例外全部中箭,于是骑手悲催的被摔落马下,没有一个人逃出升天。 “哈哈哈,果然猥琐,哈哈哈,某却是喜欢的紧,哈哈啊哈,” 种师闵狂笑不已。 利用手里奇烂无比的烂牌取得这样的战绩,足以让种师闵惊喜不已了,人贵在知足。 秦延没工夫和这厮一起狂笑,他扬了扬手,一直看他的手势的米擒那花立即带着二十多藩骑翻身上马向北方搜索前行。 战争史上多少次先胜后败乐极生悲的战例,秦延可不想以后加上自己一笔,这种出风头的事儿尽管交给其他的倒霉蛋就好,秦延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小子们兴高采烈的从坡上走下一路开始打扫战场。 “竖盾,小心没死的西贼偷袭,” 秦延吼了一声。 秦延的话大家是无不遵从,他的威严是从一次次的胜利走来的,手里有盾牌的小子们走在前方,后面跟着刀枪手,这些小子们就这样防护着靠近了修罗场。 “看到西贼无论死活先来两刀,” 秦延冷酷的发令。 所有的小子们看到西贼的尸体立即就是刀枪伺候。 噗噗的补刀的声音传来,突然有一个腿上带箭的西贼轻骑狂喊着起身向坡下跑去,他本想蒙混过关,但是宋人见人补刀吓傻了他,他不管不顾得到起身就跑,刚跑了几步,弓弦响处,一支羽箭插入他的后心,羽箭疯狂的晃动着,这个轻骑一头栽倒。 众人望去,只见秦延再次抽出一支羽箭搭上两石强弓,他目光炯炯的巡视各处。 此时所有人对秦延的话再无怀疑,果然秦先生都是为了他们的安危着想,没有秦先生恐怕就有装死的西贼偷袭他们一下,还是秦先生有远见。 这些小子们无比听话,认认真真的补刀,噗噗的声音响个不停。 就在补刀过半的时候,突然两个身上插满羽箭的西贼轻骑跪地高举双手求饶。 弓弦响处,一个轻骑喉咙中箭,秦延没有饶过他们的意思,另一个惊恐的起身就跑,被其他的民夫用步弓立即射倒。 “爷可是没有多余的伤药侍候他们,” 秦延冷笑道。 “种指挥,秦先生,这里有个敌将还活着,” 前面的小子们大喊道。 种师闵听闻兴致勃勃的在张荣等人的随扈下奔了过去。 秦延却是坐下来休息, “三郎,那可是你射倒的敌将,大把的战功啊,” 刘三在一旁可是亲眼看着秦延连珠箭把那个敌将射于马下的。 “你不懂的,过犹不及了,” 秦延摇摇头,他的所谓战功不少了,如果继续下去有人会把他固定在武职,那可不是他的期望,大宋的武将还是算了,实在没前途。 种师闵来到近前,只见一个马尸下压着一个身穿栗色皮甲的西贼大将,一身的制式皮甲的军将颇为的英武,只是现在昏迷不醒。 “来人把战马挪开,把这厮救出来,本将要用他报功,哈哈,” 种师闵惊喜道。 小子们七手八脚的把战马拖开,把这个西夏军将救出。 打扫战场的结果十分的丰厚,一共一百一十六贯铁钱,五两七钱银子,再有十多件金银首饰,有些首饰一看就是西夏式样,显然这些个兵痞连西夏境内的百姓也不放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临近宋境的大部分都是西夏羁绊部落,虽然大部分人遵从西夏王的命令,但是算不得国内夏人,这些兵痞有机会当然是抢一把了。 按照老规矩,还是每人一贯钱,这让每个出击的小子们乐歪了嘴。 当第二天午时,米擒那花等人撤下来的时候,他们得到了他们的一份,二十多贯铁钱摆放在他们面前。 秦延再次展示了他言出必信的一面,这些藩骑从此笃信秦延,这位秦先生在藩骑中的地位高居至上,无人可以匹敌。 正文 第十七章战局险恶 这次百多骑返回大营的时候再次引起了轰动了,他们带回了三十多坐骑,还拖拽了二十多战马的尸身。 当那个昏迷的西夏军将被战马带入大营的时候,所到之处宋人纷纷欢呼。 要说和西夏人的仇怨,沿边宋人说三天三夜也说不清,多少边人是因西贼家破人亡的,百年间不但是禁军厢军损失惨重,就是下面的强壮、弓手也伤亡惨重,西贼每年的打草谷、扰耕杀伤了不知多少宋人。 宋人和西贼的血仇深似海,所以看到这些西贼伤亡在此,另有西贼军将被俘,引来大片的欢呼声。 焦思耀手缕长髯迎候众人,种师闵滚鞍下马, “禀焦都监,麾下所部斩杀七十三名西贼,俘获嘉宁军司的佐将野利,特来交令。” 张荣等护卫将两杆战旗扔在当场,焦思耀看后哈哈大笑,畅快非常,他没想到种师闵竟然能俘获监军使这样的西夏中阶军将,真是意外之喜,要知道作为一军主将,所有的军功都有他的一份的, “种指挥屡立殊功,本将不胜欣喜,来人,摆酒为种指挥庆功,” “此次大胜不损一兵一卒,全赖秦延秦三郎妙计灭敌,麾下不敢冒领功劳,” 种师闵有其自己的骄傲,虽然秦延野心颇大,武职非其所愿,但是种师闵还是希望把秦延的军功报上去,将来就是转为文职,这也是秦延的助力。 “本将明了,种指挥放心,本将会把秦延的军功呈报上去,” 焦思耀深深的看了眼秦延,种师闵本身什么才智他一清二楚,自从有了秦延辅佐,种师闵功业不断,这个秦三郎果非常人,这样的才智之士得种家臂助将来不可限量,焦思耀可不想得罪这样的人,顺水推舟何乐不为呢。 “劳烦都监,” 秦延大礼拜谢,虽非他所愿,不过他没有推脱,现在他也确实需要威望, “哟,这不是那谁,李指挥吗,” 种师闵笑眯眯的看向一旁目光闪烁,满脸不甘的李盎, “借李指挥吉言,某再次斩将夺旗归来,李指挥是不是失望了呢,” 种师闵的挖苦让李盎颜面尽失,他怒视种师闵,偏偏没法反驳,这个憋屈那是甭提了,李盎这辈子最丢脸的就是这天。 他恨恨的看了眼一旁的秦延,他是真的恨死这厮,。如果不是这厮的出现,就凭种师闵那个贼杀才如何让他一再丢脸。 秦延翻了一白眼,这厮真是一个疯狗,李浦父子还就是一个惯于内斗的疯狗,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货,最是让人鄙视。 盐夏大道中段,两支数万人的大军一前一后向东行进着。 最东边的是大宋鄜延路副总管种谔的旗帜,在他的战旗下曲珍、景思谊、高永能等路钤辖的旗帜飘扬着。 这些战旗月前曾经直指银州、夏州、盐州、宥州,麾下的军兵曾经和西夏石州军司、夏州左厢神武军司、宥州嘉宁军司、黑水军司的西夏悍卒拼死搏杀过,而今残破的它们转头向东,此时的鄜延路伐夏大军只想胜利的逃归宋境。 大道旁一个土丘上,几十骑宋骑驻马丘上,当先一个高瘦的老将笔直的坐于马上眺望蔓延不绝的宋军大队。 “副总管,今日又有几百名民夫和一百多军卒逃离,” 这个老将身边的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拱手道。 ‘长此以往,大军溃散在即,’ 种谔遥望行走速度极慢的军兵叹口气,这样的大军是十年来鄜延路最强大的一股军力,这支大军从绥德出发,大败西夏都元帅梁永能统领的大军,斩首近万,吓破了米脂等处西夏守将的胆子,迫使他们开城,一万多藩骑投降。 也是这支大军挟大胜之威兵锋北向,先后攻取银州、夏州等西夏的膏腴之地,兵锋西向攻取盐州、宥州、直驱黑水军司。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锋利无匹,实是大宋西军几十年未见的顶尖战力,可惜,由于军中粮秣不济,只能吃的半饱的大军饥寒交迫战力大损,因此接连败绩,现下困顿不堪,只能狼狈返国,种谔心中不服啊,他眺望极西之地恋恋不舍,此番五路伐夏功亏一篑,何日才能再次踏上攻伐西夏的征途,也许今日与大宋故土一别就是遥遥无期。 “副总管,军中的粮秣就要断绝,就是每日里喝菜粥也只有十天之数了,” 种谔身边幕僚穆衍再次提醒道。 “是啊,太尉要早作决断,” 幕僚郭造忙道。 “如何决断,放弃厢军、随军强壮、弓手吗,” 种谔沉声道。 “太尉,此时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剩余的粮秣只能保住精锐,厢军和强壮嘛,” 穆衍艰涩道,这话谁也不愿说出来,但是身为幕僚建言是他的本份,其他的顾不得了。 一个强壮手拿着一把环首刀从山丘下走过,突然他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路过的其他军卒没有人停下脚步,他们踉跄的继续前行。 这个强壮勉力起身蹒跚的走了几步再次跌倒,这次他几次没有挣扎起来,就这样倒毙在路上。 百多步外种谔面色不变的看着这个场面,身经百战,经历过多次额鼻地狱的种副总管不会为这个场面动容的,但是他心里明白麾下的军兵已经到了极限。 他晓得强悍的军卒可以承受失败,可以穿越瀚海,可以与敌人死战不退,但是断粮会摧毁一切军纪和上下尊卑,维系大军的所谓规矩一旦土崩瓦解,大军立即会成为乱军,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历次军变民变很多都是缺粮惹的祸。 “看来是要决断了,” 种谔喃喃道,但是他厌恶这样的决断,在保有战力的同时意味着有些人的性命被他的决断放弃了。 几匹战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个高瘦三十来岁的军将飞马而上小丘, “拜见副总管,” “嗯,种朴,不在后军来此何事,” 种谔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他已经几天没有看到儿子了,为了安定军心他把儿子归入断后的曲珍麾下,一路东归,曲珍已经和追击的西夏宥州嘉宁军司、左厢神勇军司、石州军司三个军司的主力接战数次,战损严重,他也担心种朴的安危。 虽然这次种朴未必带来好消息,但是看到儿子安好也足以让他安心了。 “禀大帅,曲钤辖数次击退追击的西贼左厢神勇军司、石州军司的轻骑和步跋子,只是今日后面的追军中出现了嘉宁军司的旗号,以及统军使叶悖麻的战旗,” 种朴拱手禀报,他知道他带给老爹的是最坏的消息,也就说西夏东南三军司中军力最强悍的嘉宁军司主力赶到了,很显然一直和嘉宁军司对峙的河东军在王中正的统领下从顺宁寨入境,放弃了牵制嘉宁军司主力。 “阉狗害我,” 种谔咬牙道,本以为有王中正的牵制,宥州嘉宁军司的主力尤其是其麾下战力强悍的擒生军不能参战。 现下看来,王中正统领五万河东军一路向西一味的避战,寸功未立,如今避战退回国内,却是把嘉宁军司主力放归,鄜延路大军面临灭顶之灾,后有大敌追击,内部就要断粮,此最险恶之时。 正文 第十八章别样砲车 “种朴,立即返回后军,告诉曲珍,不能挡住敌军提头来见,” 种谔下了死命令。 “属下领命,” 种朴领命后和护卫一起打马飞奔向西。 种谔揪心的看着种朴领着数骑消失在远处。 “今日始粮秣先供应禁军和藩骑,” 种谔命道。 “遵命,” 穆衍、郭造道,几句话间,随同大军出征的万余厢军和数千的强壮弓手的命运已经决定,他们如果想要活命只有自己想办法找吃食。 “命高永亨统领五百禁军,三千厢军前往接应后军粮秣营,” 种谔想了想道, “给他们带上百石粮秣吧,” 百石粮秣就是做成稀粥也不过让三四千人坚持几天而已,但是大营里实在没有多余的粮秣了。 “只是他们疲敝已久,行走不快,只怕不能及时赶到粮秣营,” 穆衍皱眉道。 “行人事安天命吧,” 种谔叹道,他知道西贼必已经派出偏师突袭粮秣营,但是他着实派不出人马尽快支援,所有的军卒都被缺粮折磨的快要崩溃了,他竟然只能寄希望焦思耀能击败西贼的偏师。 第二天,鄜延路宋军断后军两里外,数百西夏轻骑向东走着。 叶悖麻、独孤、拓拔的战旗飘扬着。 同样是那个小丘,几十骑驻马丘上,一个矮壮的一圈发辫垂下的西夏人坐在马上眺望着东方,数里外宋军的旗帜飘扬着。 “叶统军,刚得到斥候的禀报,今日有数百厢军、强壮和宋军大队分离了,” 一个古铜色面孔,嘴里咬着嘴边须发的西夏军将道。 “种谔果然是个狠人,” 叶悖麻冷冷道, “某本想他再拖延几天,把粮秣耗尽,宋军溃散,就是我等三军司兵马衔尾追杀的时候,到那时收服米脂诸寨犹未可知,可惜了,种谔壮士断腕,保住了禁军的战力,” “叶统军,种谔麾下只有不足五万人,现下厢军等溃散,其麾下也就是三万余人,我等三军司合并一处足有四万有余,何不趁机大破宋军,” 一旁一个留着稀疏胡须瘦小的军将道。 “拓拔统军,只是两月有余,你就忘了无定川大败了吗,” 叶悖麻冷笑道。 两月前,梁永能统领左厢神武军司、石州军司共计数万大军解救被围的米脂,结果却被种谔统军大败斩首近万,当时这个石州军司统军使拓拔永昌就在那只军中,当时一路败逃狼狈万分,现下却是大言不惭的说要和种谔决战败之,当真脸皮极厚。 “额,今时不同往日,此时宋军就要粮尽,种谔也无可奈何,我军何不,” 拓拔永昌狡辩着,却是被叶悖麻当即打断, “种谔麾下选锋、藩骑、保捷等诸军实力未损,我军如与其决战,一个不好就是两败俱伤,到时候我等只能向梁太后告罪,因为我等没有实力收复米脂了,那里可是横山左近最富庶的地界,也是梁太后下令必须收归大夏的,” 叶悖麻斜睨着其他两人,暗骂愚蠢,一旦两败俱伤,收复米脂成为泡影,梁太后必定大发雷霆,两个猪头愚蠢之极,偏偏他还得带着这两头猪和宋军大战,徒呼奈何。 “叶统军,那也不能看着种谔带着这些军兵折返宋境吧,那样宋军主力未损,我等攻城也会损失惨重的,” 一旁的左厢神武军司统军使独孤亦荣忙道,宋军是前所未有的狼狈,这让他也是蠢蠢欲动。 “谁说让他们安然返回鄜延路,哼哼,宋军还为瓦解不过其后军正在向西运粮,有了这个指望数万宋军才坚持的住,不过,如果其后军粮秣被焚毁了呢,呵呵,到时宋军恐怕立时大溃,我等在后追杀,本将倒是看看能有多少宋军安返宋境,” 叶悖麻胸有成竹的一甩马鞭。 “还是叶统军足智多谋,我等不如啊,” 独孤亦荣恭维道,虽然他们都是军司的统军使,不过叶悖麻可是有着署理枢密院的差遣,地位上不是他和拓拔昌能匹敌的。 “呵呵,过奖了,保存军力才能夺回米脂,” 叶悖麻脸上微微得意,和这两货比起来他当然实力碾压,无论才智和官阶他们根本可比性,叶悖麻体会了居高临下的快感。 “独孤统军使,本将统领大军牢牢盯住种谔,命你统领一千轻骑,一千步跋子,一千撞令郎从山谷中越过种谔大军潜行突袭宋军后军粮秣营,只要焚毁宋军粮秣就是大功一件,” “末将遵命,” 独孤亦荣笑着拱手领命。 他不认为宋军后军粮秣营的乌合之众是其统领的三千正军的对手,这项功绩他是措手可得。 拓拔永昌面上不变,心里却是嫉妒不已,不过统帅是叶悖麻,他也只能忍受。 不足百里外的夏州,经过数天的快速行军,后军粮秣营来到夏州城修整,这里最早是大宋的城池,最后被李继迁夺下立都建国,几年后国都迁往兴庆府,这里成了和大宋相邻的边地,此番被种谔的大军拿下。 城里近千户官宦富户都已经随着西夏大军西逃,留下的只有两百余户千人的穷困人家,他们根本没有钱粮支撑他们逃亡只能在这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宋军到了后不可避免的洗劫了一番,不过他们实在太穷没什么家当可以失去的了。 后军粮秣营驻扎此地修整了三天,目的就是为了整理破损的车辆,让疲惫不堪的军兵休整一番恢复气力,焦思耀不傻,大宋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一个傻子,焦思耀明白此路艰险,虽然和种副总管的大军距离不足百里了,但是西贼不会让他们顺利会师的,恶战近在眼前,焦思耀必须恢复战力做最后一搏。 禁军、藩骑、其他的民夫在休息,种师闵所属的民夫忙碌的很。 近八百的民夫们分成了几队,他们各司其职,力气大些的挥舞着盾牌、长枪,或是投掷短枪、铁球、石锁,善用弓弩的就是练习弓弩,气力小的也有自己忙碌的 这不几个奇形怪状的物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的任务就是围着这个物件转, “你这个砲车怎地如此古怪,” 种师闵围着四个砲车转着,这些夏州守城的砲车还是西贼逃离夏州留下的。 按照秦延的要求,种师闵出头要了来,焦思耀根本没想过死守夏州什么的,这些砲车对他毫无用处,正好给种师闵送个人情了。 只是秦延拿到手里后让麾下的几十名木匠修改了三天,现在出现在种师闵面前的砲车完全变了摸样。 以往砲车有几十道绳索拉拽才能把兜筐里的石块抛出伤敌。 现在几十道绳索不见了,从出现了大的石块和一个粗壮的长臂,这个能成吗,不是种师闵信不过秦延,而是这些砲车都是军器监的那些工匠们多少年慢慢琢磨出来的,秦延这么快把他们改造的面目全非,是不是能把巨石抛出犹未可知。 “成不成的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 秦延不在意道,他在后世的军械馆里看过精练过后的砲车,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一个杠杆原理,后世的砲车精练的太多,他画出图来让木匠修改就是了。 但范华夏的匠人都有个特点,有图纸就能分毫不差的做出来,也就是两天时间,利用原有砲车的部件改良的缩小版的砲车已经完成了。 至于成不成的,秦延丝毫不在意,这么简单的一个玩意他再山寨不好可能吗。 正文 第十九章大战在即 种师闵心痒不已,在他看来怎么可能这么快,不行他得看看威力如何。 他一摆手,几十名木匠们开始摆弄起来,而一百多名气力小的民夫们随着他们的指令做活,其实没啥活计,就是搬运石头, 种师闵这一看看出点门道来,以往砲车要四五十人操弄,而现在一个砲车也就是不足十个人就可以摆弄,其余的人主要就是向兜筐里搬运石头,这些石头和以往不一样,不是大块的石头,而就是双手环住的小石头,不过数量多点,就要人尽快的放入。 当所有的兜筐装满后,木匠们站好等着命令,此时四周休息的其他民夫们都围拢过来,看着这个新式的砲车。 米擒那花等藩骑也走过来看着这个高大的砲车,他们看看砲车看看秦延,秦先生果然是无所不能,这样的砲车也能造出来。 种师闵一声令下,木匠们放下巨石,巨臂一甩,兜筐里的几十块小石头飞出五十步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的尘土。 四个砲车发出一百多块石头在几十步外造成了极大的声势,引起四周民夫的一阵惊叹。 米擒那花眸子闪亮的看向秦延,此时的秦延被她惊为天人, 种师闵先是一惊,接着大喜, “三郎,如西贼大队和我军对峙不下,后面飞起这些石蛋,那,” 种师闵可以想象对方密集的队形被这些石蛋击碎的血腥场面。 秦延一竖大拇指攒了一个,这位衙内不太笨,想象力还成。 “不过就一样前方的小子们不被立即击垮的话,” 秦延对这些小子们面对身经百战穷凶极恶的西贼大军的时候能坚持多久没有太多底气,他心里明白虽然经过几次战斗,下面的两百来人有了一些战斗经验,他们不是菜鸟了,让几次胜利和缴获刺激的有些模样了,不过打的都是巧仗,当两军拼死搏杀的时候这些根本不够看的。 “啧,” 种师闵一戳牙花子,他更没底, “三郎能把一手烂牌打到如今的局面不易,这样,到时候看我的,” ‘没法,在大宋做武将就像是厨神,文臣给什么拿来就得用好,某是有什么菜就做成什么席面,不强求,呵呵,’ 秦延向四周的民夫一摆头。 种师闵哭笑不得的看着四周有些乱哄哄的民夫们,嗯,确实如三郎所言,现在摆在他们手上的就是这样实在不能再烂的烂牌, 不过看看就是这样的烂牌秦延也能取得再三的胜利,种师闵不得不感佩秦延确实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就像秦延说的果然是厨神, “三郎,此次某遇到你是天大幸运,如果此番能帮种家度过劫难,我种家必不会忘记三郎的恩德,” 种师闵从来没有这般郑重其事的感谢过谁,就是他父兄也没有过。 “种老太尉从西贼眼皮下面建立清涧城,种副总管违诏取得绥德城,如没有他们两位,大宋怎么可能窥伺战略要地横山,某深深感佩,能帮衬种副总管乃是秦某的荣幸,” 秦延始终认为种世衡、种谔改变了大宋对西夏的战略格局,如果没有他们两人大宋还龟缩在延州,绥德城、米脂还在西夏手里,何谈窥伺战略要地横山,何谈收服银夏, 如果没有大金的横空出世,大宋最后必会占据横山,横山一失,西夏只有苟延残喘而已。 但是可惜金国的入侵打断了大宋收复西夏的一切努力,也正因为这是未尽之功,种家的功业才被后世所轻视漠视,千年后声名不显,其实他们是大宋屈指可数的忠臣良将,偏偏又是才华横溢,可惜明珠蒙尘千年。 “哈哈哈,多谢三郎夸奖,某必不会有损种家的功业,在今时今日就和西贼大战一场,哈哈哈,” 种师闵腰杆笔直,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是奉承于他,但是秦延不同,这厮就不是一个阿谀奉承之辈,他说佩服他的祖父父兄,那就是真的感佩,这让种师闵格外的骄傲,也点燃了他的战意,祖父叔父们立下如此功业,他无论如何不能丢失了他们的颜面,最关键的是现在种家是否能度过这关某种意义来说就在他的身上,由不得他退缩。 秦延哈哈一笑,他确实佩服种世衡和种谔,他认为历史没有给这两位英雄人物真实的评价,不过此时此地说这个目的就是激起种师闵的斗志,大战将临,统帅没有必胜之心没有强烈的斗志怎么可以,现在看来种师闵这厮果然是个顺毛驴,夸赞几句怎么都好。 种师闵果然精神大振的到处巡视,拼命的到其他的指挥那里收集兵甲,用银钱换用一张嘴诓骗,让他弄来几十套皮甲,还有两百多枝铁枪头和上千的弩箭羽箭。 这些物件发下去后大大加强了种师闵麾下民夫的战力,在这个时候别的是虚的,身上皮甲手里有刀枪心里不慌,完全有底气大吼一声来啊,相互伤害啊,这和赤手空拳的瑟瑟心情完全不同,这些民夫的士气大振。 虽然操练颇为幸苦,但是在种师闵的想方设法改善伙食,遍洒银弹的刺激下这些小子们倒也被刺激的嗷嗷叫。 经过三天修整,第四天晨时初,近四千后军粮秣营向西开进,焦思耀已经不敢耽搁,前方发出急报频频,大军即将粮尽,十万火急。 离开夏州的第二天,沿着盐夏大道向西前行的后军营就感到了战事的残酷。 不断有星散的强壮和厢军出现在折返的道路上,他们枯瘦的已经脱形,手拄刀枪蹒跚的在路上挪动着。 他们看到后军营的军兵跪下祈求,只求一点吃食能让他们能熬到国内。 焦思耀本不想管这些人,虽然看着可怜,但是他现在哪里顾上这些,尽快能接近前方大营才是最紧要的。 但是这些人围拢在路边不断的哭号,加上不断有人倒毙路旁,这一切太过凄惨,大大打击了他麾下军兵和民夫的战意,焦思耀无奈让人发下粟米。 很多军兵亲眼看着有些饿殍就那样的手抓起生的粟米往嘴里塞着,全然不顾什么嚼不动,什么腹胀,此时他们的头脑里就一个念头想方设法填饱肚子,其他所有的一切已经毫不在意了,饥饿封闭了他们其他的感知。 坐在马上是好处是可以望远,此时却是能把这些凄惨的场面一览无余。 “我家叔父、兄长危矣,” 种师闵叹气道,他怎么不明白种谔为了保住禁军和藩骑的粮秣断绝厢军、强壮弓手的粮秣,说明大军已到万分危急的时刻,如果不到这个时候种谔不会壮士断腕,这样的决断会让很多厢军和强壮弓手深恨种谔,种家的威望大损。 “坐在种太尉的位置就要有天下事一肩挑的豪气,这是上位者的决断,” 秦延清楚这种决断的艰难,不过这就是代价,毕竟种谔也是这次五路伐夏的首倡者之一,既然做了决断就要承受决断带来的后果。 种师闵叹气无言,场面的残酷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通过此事他自认为远远达不到他叔父泰山崩不改色的底蕴。 两天后后军营前行了三十里,此时大营里充满了紧张,军将们清楚大战在即,如果没猜错,西贼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和种谔大军汇合,他们的焦躁影响了整个大营的气氛,所有人像是等待着什么。 第三天晨时刚过,西北方向上烟火大举,这是藩骑在利用烟火告警,一旦出现这样的警讯说明敌人最少千人。 接着北方烟尘高起,那里也出现了敌人。 藩骑最关键的时候解救了宋军,有了他们西夏人不要想轻易的偷袭宋军。 后军营短暂的慌乱过后,在焦思耀的命令下开始布阵待敌。 后军营不进反退向后面三里的一个小小的平地转进,那里足以让数千人列阵。 这一带山地为主,找到一个块平地不容易,而平地里列阵可以让这些生瓜蛋子相互依靠支撑的更久,相反如果在山地里被敌军割裂开来没有多少作战经历的小子们可能立即崩溃,败逃就是一瞬间。 正文 第二十章蛮族到来战鼓擂响 临战之前,焦思耀把所有的麾下军将召集一起, “藩骑传来消息,敌军三千人左右,从西面北面分两部分压来,我军近四千人,胜负犹未可知,” 所有军将保持沉默,心里却都是撇嘴,什么犹未可知几乎肯定败局已定,焦思耀这么说不过是坚定所谓的军心,让他们死命抵抗呢。 军中虽然四千人其实只有不足千的禁军和藩骑可堪一战,其他的三千民夫实在是不堪一击,不是他们不拼命实在是强弱悬殊,胜面机会为零。 “此番大战如果我军战败,不仅失去粮秣,我等会担负全部罪责,前方大军闻讯也会立即溃散,而鄜延路九成军力都在这里,敌军甚至可以乘胜攻入鄜延路,所以我军败不得,如果大败相信鄜延路沈经略、种副总管不会饶了我等任何一个军将,所以临阵败逃就是各位大人们的眼中钉,你等只有死战一途,” 焦思耀森然的点明如果这次败绩就是鄜延路经略使沈括、都副总管种谔以及种家的死敌,自己考量如果败逃的后果,他明白凭着他的资历和资本还节制不了这些货,但是如果惹恼了沈括、种谔那就准备迎接这个怒火吧。 众人沉默,谁都知道都监说的是至理名言,不过谁也没把握顶住敌人的冲击。 虽然有八百名禁军藩骑护卫,加上各个军将的护卫,主力只有近千人,护卫数量不足,但是前方种副总管大军牵制了敌军的主力,他们在后方运粮只要抵御小伙的西贼骚扰就是了,现下怎么同,此番敌军大举来袭,他们是心中无底了。 “此番西贼来袭目的只有一个,大营内的粮秣,因此哪里有粮秣敌军就会全力攻击,你等谁敢守护粮秣,” 现下焦思耀麾下只有四百禁军以及他的护卫七十多人,再就是残破不堪的两百藩骑,合计一起八百有战力的悍卒,这些人必然成为守卫的主力,要和对手决战的。 既然这些军卒和敌死战,承担敌军主力的攻击,那么守卫粮秣就要民夫来负责了。 下面的四个指挥就要担负起防护主力侧翼以及粮秣的重任。 焦思耀说完巡视着种师闵、李盎等四个人指挥,他们每人带着亲军统领着七八百的民夫,现在也只能依靠他们了。 李盎盯着脚下不发一言,这个破事他绝不掺合,为种家看守粮秣死战脑袋岂不是锈逗了。 至于什么国战不国战的,他老爹李浦讲过一句明言,身存载誉,身亡族灭,保存自己为要,其他的与他何干。 其他的两个指挥王进和李勇也是低头不语,他们不是李家还有什么野望,而是领着这些乌合之众他们没有信心守住粮秣,最后别是被种家和沈经略怨恨才是。 “禀都监,末将愿死守粮秣,只要末将在粮秣必安然无恙,” 种师闵上前一步拱手道。 焦思耀笑了笑,他是个中立者,不愿意在种家、曲家、姚家、李家等将门中站队,但是他还是对种家子弟高看一眼,种朴、钟建中、种师中皆是敢为之才俊,现下又多了种师闵这样的后起之秀,即使这次种谔因过去职,种家也不会蹉跎多久,它日必会再次崛起,相比之下李浦、李盎等龌蹉之辈让他厌恶。 “很好,种指挥披肩任重,本将定会向沈帅禀明你的功绩。” 焦思耀这是说明即使这次败绩,他也会为种师闵开脱的,其实他的心里也有些悲观。 “末将祖父起三代人为大宋披坚执锐守护边疆,末将岂敢弱了祖宗的名头,死战而已。” 种师闵说的慷慨激昂,他不怕死,前提是要和一众敌人陪葬。 一旁的李盎鄙夷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傻缺。 午时中,宋军四千人列为两个阵势,前阵中部是禁军和藩骑的步骑混合军阵,这是近千人的主力,左侧是李盎指挥的八百民夫,右侧是另一个指挥王进带领的七百民夫。 后阵靠着官道一侧是指挥李勇统领的七百民夫,最里侧倚山列阵的是种师闵统领的八百民夫。 宋军四千人眺望着西方官道。 前方的小丘后面突然腾起了烟柱,它们先是散乱的几不可察的,最后越来越大升腾起十几丈高,接着马蹄踏地的隆隆声响起,穿过数里原野传入宋军的耳中,此时仿佛天地间只有战马踏地的轰鸣声。 大地的震动也震动了宋军的心里,那些禁军老卒还好,那些民夫心里也被震动起来,这让他们心惊胆颤,未战先怯,毕竟他们是民夫,不是劲卒。 前面的小丘上大白高国的战旗显露出来,一个两个,五个六个,接着战旗靠旗一个接一个的显露出来,西夏的轻骑从小丘上冒出来,他们的身形在烟雾中显露出来十分的狰狞,兵甲的光芒从雾霭中闪着寒光。 西北方吹来的寒风带着浓重的腥臊之气,告诉宋人,一个完全不同于大宋耕作民族的另一个野蛮民族在靠近中。 在山丘上的一个监军使吼了一声,他的近卫舞动战旗刀枪嘶吼着,接着战吼声四处传播开来,野蛮的嘶吼声震四野,简直就是狂魔乱舞。 宋军里毫无征战经验的民夫们开始惊惧骚动起来。 焦思耀冷眼看着居高临下窥伺宋军的死敌们,他一摆手,一个近卫去传令,接着隆隆的战鼓声响起,轰轰轰,战鼓声炸裂在小小的盆地里,因为四周山地的聚拢而显得越发的爆裂开来。 轰。。轰。。轰。。。,轰、轰、轰,战鼓从舒缓到急促,最后到无比的猛烈,随着战鼓的轰鸣,近千名禁军藩骑挥舞兵器发出西军的战吼声,声波激荡热烈,充满无惧和挑衅,身为鄜延路的宋军,数年来屡败西贼,他们拥有自己对西贼的心里优势,昂然无惧。 他们的吼声震动山谷,爆发出强大的战意,藐视敌军,激励己方。 那些民夫们听到后心神安稳了不少。 后阵马上的秦延嘴角含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身在这个军阵里他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只有一种不虚此行的荣幸。 都说矬宋,只有身临其境才明白宋军对上西贼凛然不惧,这是十多年来积攒的自信,熙宁新政最大的成果就是拥有了富裕的财政壮大了西军战力,胜多败少自信大增,这也是五路伐夏的根基,身在此中的秦延深深了解了者一点。 且不论西军由于经年和西贼交战是一个山地步兵集团的事实,于是遇到野战骑兵为主的辽军和金军不适应脆败。 只是现在,他们战意昂然,正在为身后的大宋死战,仅仅这一点就让秦延能身为其中一员而荣幸之至。 正文 第二十一章一触即发 “三郎,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种师闵从阵前打马而还。 “快了,只剩下那些砲车树立起来就好了,” 秦延回头看了看。 其他的都是一炷香的功夫足以,只要有砲车要把几个部件连接上,同时要树立起来,还得多多的备好石弹, 营中有骡马耕牛,拉着分为几部分的砲车没问题,得益于已经有两千多石的粮秣被掩埋,所以空出不少牛马车来,正好可以拉着砲车的分体,还有一次攻击的石弹。 但是一次石弹是远远不足的,所以现在有百多人组装砲车,还有两百多人正在后面紧张的收集石弹,好在需要的是小石弹,这个好收集,他们所在的就是一个干涸的河谷,大的石头少见,但是小些的石头很多,他们用麻袋背着石弹返回然后堆积备用着。 所有这些都有刘三和周四监看着,如今塞门寨的小郎们就是秦延的帮手和传令兵了。 “时候还好,西贼就是马上攻击也够了,” 种师闵眺望了开始从小丘上涌下的西贼。 就在此时,坡顶上竖起几杆黄色的大旗,密集的人流用上了小丘, “撞令郎,” 种师闵咬牙道。 这支由汉人为主的先锋军,和西军作战的时候相当的悍勇,往往他们疲累了西军,后面的西贼主力铁鹞子、擒生军趁机破阵,造成西军的大量伤亡,所以对这些汉狗,西军恨之入骨。 “汉人入夷狄则夷狄之,这些已经不是我等一族了,就当他们是异族,心里就没有丝毫顾忌大砍大杀就是了,” 秦延平静道。 日后华夏大地上在金元旗帜下,在满清旗帜下,甚至在倭人旗帜下向自己的族人挥舞屠刀的大有人在,这些汉奸可以归为兽类,异族的鹰犬,秦延会毫不犹豫用各种手段对付他们,直到斩尽杀绝为止,绝不会有一丝内疚。 “还是三郎看的开,听你这么一说,某也怨恨皆无,斩尽杀绝就是了,” 种师闵哈哈大笑道,这么一想心里的怨尤不翼而飞。 撞令郎步下小丘,然后是一群身穿皮袍身材矮小的军伍步上小丘,这是横山诸羌族兵组成的山地步军,他们惯于靠一双铁脚板穿山越岭偷袭宋军,是西贼的大好助力,号称步跋子。 他们手拿步弓、刀枪皮盾杂乱的步下山丘。 最后是两百多骑涌上山丘,战旗飘扬,左厢神勇军司军司,统军使、独孤的战旗下独孤亦荣安坐马上俯视下面宋军的大阵。 中间军阵的战役昂扬跃跃欲试,两侧军阵的寂静无声让独孤亦荣嘴角一翘,很显然有战力的敌军就是中间那一小戳而已。 这也是他敢带着三千偏师强袭的因由,如果四千敌军都是中间军阵的悍卒,他的麾下没有丝毫获胜的机会,大宋的步卒强天下,身披全身甲胄的步人甲可以抵挡铁骑的冲击,决不可轻视。 但是现在嘛,他已经是胜算在握了。 独孤亦荣看了眼身边的亲卫头目,亲卫头目拱手领命。 须臾,小丘上阴翳的兽角声接连响起,白色黄色的战旗挥舞。 随着后方号角旗帜的舞动,前方的三千左厢神武军司的西夏军动了。 蓬蓬蓬的脚步声响起,密集的枪林移动着,前方是皮盾防护,一千撞令郎走向三里外的禁军的军阵。 他们的两翼各有两百多骑的轻骑随扈,护卫他们的两翼防止被宋军藩骑冲毁,经过多年激战,双方知己知彼,步骑兵相互掩护前行。 就在同时,左厢神武军司的右翼,一千步跋子散乱的冲向对面李盎所属的八百民夫,由于面对的不是大宋禁军,所以他们显得信心十足。 在步跋子的两侧还是五百轻骑随扈,马蹄踏地和千人脚步踏地的轰响声冲击着对面的民夫们。 在他们眼中这个移动的军阵里寒光闪烁,是来收割他们的性命的, 此时的李盎派出了所有的亲卫监看民夫里原有的指挥、都头等头目维持军阵不散,他不想立即死战,但是一触即溃是要不得的,那会极度的拉仇恨,他要的是接战一会儿后顶不住的败退。 鼓号齐鸣,马嘶人喊,兵甲撞击声响成一片,提醒众人大战就在眼前。 “三郎阵后交给你了,某在前阵临敌,胜败尽在三郎之手,拜托了,” 种师闵大礼拜道,他对李盎的本事一清二楚,李盎不会坚持太久,西贼破阵后立即就会冲击左翼的李勇所部,种师闵知道他们也不会坚持太久,然后就是直面他的麾下, 带领这些乌合之众他也没有太多的信心,所以他必须亲临前方身先士卒,否则的话可能一个照面前方的盾牌阵就会瓦解。 不过他清楚能否胜利不在前方,而在后面秦延的几个布置能否功成,成败皆在于此,所以他才郑重的拜托。 “你我联手大胜可期,十八郎尽管放心,今日定叫西贼血流成河,” 秦延不是一个逗比,不过此时他知道包括种师闵在内都需要信心,气可鼓不可竭,所以忽悠是必要的,至于他的安排能不能成,九成把握吧,但十成谁敢说,说出来谁信谁脑残。 “哈哈哈,痛快,认识三郎真是某一生快事,” 种师闵知道秦延在安慰他,不过自从认识了秦三郎他仿佛有了臂助,确实痛快的紧, “如此番大胜,某在延州摆三天酒宴,叫上延州城内的美姬侍候三郎,哈哈哈,” 种师闵大笑打马而去。 秦延莞尔一笑,临阵这厮还有这个兴头,丝毫不畏惧,嗯,这人果然心大。 四个数丈高的砲车准备就绪,剩下的人都在忙碌着准备着石弹,就是往麻袋里装好石弹,到时候往空出的兜筐里一倒就是了。 秦延又到短枪组看了看,这百多人原地坐下等候着,他们的身侧放着五把短枪,他们到时候就需要迅快的把五把长枪投掷出去,所以他们需要的就是养精蓄锐足以。 西军短矛手独步天下,十分的有名,让西贼吃尽了苦头,这些短矛手都是种师闵想尽办法收集的。 “三儿,等我的号令,” 秦延叮嘱道,这里的头儿就是刘三,其他的人秦延不放心。 “三郎放心,绝不会误事,” 经过这些天的历练,刘三可不是当时的小民夫了,这点事还经得起。 “记住,接战之时军心动摇之时把种指挥说的赏格再说一遍。” 秦延叮嘱道。 “三郎放心,” 刘三重重点头。 秦延再次来到弓弩组,这里的百多人,人手弓弩和步弓骑弓,准备充足,这里的统领是米擒那花,看到秦延急忙躬身施礼。 “那花,你到我那里再领取一件锁子甲,” 秦延看了看那花身上的皮甲道,他知道她肯定将自己的锁子甲让给族人了。 米擒那花等藩骑在他的心目中很重要,将来都是有大用的,他可不想伤亡在对手的弓弩下。 要知道西贼的弓弩相当的强劲,就是大宋的神臂弓起源也在西夏,他们的弓弩不比宋军的差,甚至还更精良一些。 “多谢秦公子,” 米擒那花眼波流转道,她的心里暖的很,自从和秦延治伤之时肌肤相接后她本来看秦延不同,以后秦延的种种更是让米擒那花心向往之。 秦延返回了砲车处,他登上了一辆砲车的底座,在一丈高处望去。 只见尘土飞扬处,撞令郎和步跋子两处军阵接近到宋军阵前三百步处。 就在此时宋军大阵内号角声声,禁军五百人的军阵动了,他们主动向对面的撞令郎靠近,大战一触即发。 正文 第二十二章宋军太弱了 双方的远程弩箭如雨般洒下,嘶嘶的箭枝破空声不断的响起,身穿步人甲的禁军和亲卫们身上扎满了箭枝,不过他们都是伤而不死,坚持向前靠近着。 对面的撞令郎们在两百步的距离上被弩箭攻击着,他们很多人用皮盾护住了要害,当然有少数被弩箭刺中,他们身上只有皮甲护体,这些皮甲遇到百步上可破铁甲的弩箭和纸糊的差不多。 不断有撞令郎惨叫扑到,他们的呼喊惨叫时喷出的都是汉话,而不是西夏话,这时候他们终于显示出他们的族源,也是华夏血脉,不过现在他们正要和宋人血战不休。 尽管受到打击,但是在两翼轻骑的监控下撞令郎们咬牙顶住小跑着扑来,他们要尽量接近敌手,尽管撞令郎的弩箭也不差,但是他们的皮甲防护力远远落后对手的铁甲,所以他们要缩短距离,尽快近战肉搏。 双方激烈的对撞一起,前排的铁盾撞击着,铁盾后面的刀枪挥击着攻击对手,同一血脉的族裔此时只有一个念头,置对方于死地。 这时候宋军的步人甲优良的防护力起了很大作用,不管怎么说对方的刀枪加身只能伤而不死,而皮甲对刀枪的防护差的很, 双方的伤亡比差距很大,很多撞令郎捂着伤口嚎叫倒地挣命。 而禁军失去战力的军卒则是退后裹伤去了。 虽然开始的对战,禁军占了上风,但是撞令郎的人数几乎是禁军的两倍,前锋伤亡殆尽,后面的人涌上来继续搏杀,他们是不敢逃的,西夏军兵随时可以砍杀他们,即使侥幸逃归,战后也会被追责,家里的田亩被罚没,子女被贬为汉奴,所以他们只有死战。 双方在战阵中间搏杀着,一旁王进的民夫们在一旁也就是个牵制效果,双方在这里一时间僵持不下。 于此同时,步跋子的军阵切入了李盎所统领的民夫阵中,他们在破阵而入之前,仅仅损失了几十人,因为这里的民夫破甲最好的弓弩很少,大部分都是几斗的步弓骑弓,带来的伤亡真的不大,步跋子旺旺伤而不死,甚至还能带伤冲阵。 相反,步跋子的骑弓和步弓给没有甲胄护身的民夫带来了两百多人的伤亡,战阵上到处倒地嚎哭的民夫给身边的人带来了无尽的血腥以及因此产生的恐慌。 双方刚一接战,步跋子凶狠不顾伤亡的冲击就击溃了民夫的抵抗,他们看到身边和接阵前方不断倒毙伤亡的民夫,这些民夫立即哭喊着四散奔逃,他们被战场的血腥和残酷,被横山诸羌的冷血无情对敌对己狠辣所震慑,他们不是不想抵抗,但是他们真的不是对手。 只是不足百息,李盎所部大崩,这比李盎的预估快上了不知道多少,李盎目眦欲裂的看着一片混乱一片狼藉,到处是喊叫奔逃的民夫,有些昏头的民夫竟然冲向了大呼追击的步跋子,被一一刺穿倒地,可想而知当时的混乱不堪。 身边的刘禹此时抓住李盎的马缰绳,接着踹了李盎坐骑一脚,他拖拽着李盎战马的缰绳和其他几个亲卫一起护佑李盎斜刺里奔逃, 两翼的轻骑利用步跋子造成的混乱用骑弓不断攻击着背部想着他们的宋朝民夫们,箭雨之下不断有宋人一一扑到,场面血腥冷酷,倒地的宋人不断被接近的步跋子和轻骑收割着性命,或是被步跋子刀枪加身或是被战马践踏, 轻骑和步跋子驱赶着剩余的三四百民夫冲向李勇所部,这些民夫他们没有再用羽箭击杀,而是驱赶他们破阵。 左厢神勇军司监军使咩哧浑嘴角微翘的看着宋人民夫喊叫着不要射箭冲向了李勇的军阵,心道成了。 李勇目眦欲裂的看着这些宋人冲来,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些民夫,他下令射杀的话立即有数百人倒毙他的面前,如果事后那些文官追究下来他担不起啊。 就在他迟疑犹疑不定的时候,这些民夫冲入五十步内。 李勇咬牙大喊, “大风,” 这是弩箭加身的号令,可惜他说的晚了,下面没有太多战斗经历经验的民夫们一直等他的命令,结果已经看到对面那些仓皇奔逃的民夫的面孔,自己的指挥还是没有下令,这要怎么办。 前面一排手拿盾牌的一些民夫在慌乱中听不到军将的命令,加上对面民夫嚎叫不已,以及战场的血腥残酷,他们崩了,这些民夫抛弃了盾牌向后也是嚎叫奔逃, 就这样李勇喊了大风,只有区区几十箭发出,然后,没有然后了,七百人四散奔逃,给面前的三百多民夫让开了阵地,也为步跋子和西贼一千多人让出了阵地。 他们的右侧就是种师闵麾下的军阵,一千多人的步跋子和轻骑继续驱赶着三百多人的民夫冲向种师闵所部。 咩哧浑在亲卫的随扈下打马向前,他看到下一个宋人的军阵大崩,就这末轻松愉快的冲散了近千人的宋人军阵,滔滔人流冲向了下一个宋军的军阵,而那里就是宋军粮秣所在,在这里他能看到很多粮车就停在那里,胜利在望。 咩哧浑耍了一个鞭花,这是他最轻松写意的一次战阵经历了,这些宋人太弱了,弱的出乎他的意料,下一个军阵也必会如此,因为这几个军阵都是宋人的民夫们组成的,这些民夫连战力不堪的厢军、强壮、弓手都不如,根本就是一群渣渣罢了。 就在这时候离着几百步,他看到了对方军阵后方四个高大的塔架,那是什么,怎么这么像守城的砲车,但是小了很多很多,这是个什么物件。 虽然有些狐疑,但是咩哧浑毫不怀疑大胜可期,他随着轻骑催马急进。 李盎、李勇所部如同阳春白雪般垮掉,也让种师闵震惊,他知道这两人的军阵挡不住,但是怎么也得造成对方几百人的伤亡吧,结果却是这么轻易的破碎而去。 这让种师闵心里大骂两个败类,没有种别到战阵上厮混,由于他们的无能怯懦多少人死伤,而他也落入了绝境。 不过种师闵粗砺的性子帮了他,他很快放下了这一切,既然没打算指望这两个饭桶,那么就自救吧。 他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手下,正面临敌的两百多名刀盾手长枪手的队伍有些松动了,有些人看着前方的溃败脸色苍白身子抖动,他们就要夸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奔溃在即 “兄弟们,我种师闵代表种家发下的赏格有效,此战过后每人五贯钱,斩首一级十五贯,我种家的赏格童叟无欺,你等信不信,” 种师闵洪亮的声音远远的传播开来,所谓的财帛动人心啊,干了这一票家里一年的开销都有了,这让很多人眼里眼睛亮了起来,不过还是有很多人提不起精气神来,毕竟生死交加的时候保命第一啊。 “你等看看那些被西贼射杀的小子们,如果我等军阵垮掉,那么就和他们一样成为待宰羔羊般死在那里,” 种师闵用手一指对面。 大家看去,只见那些轻骑驱赶前方三百多民夫冲阵,同时用骑弓向四处奔逃的民夫们射击着,羽箭到处民夫们不断扑到地上挣命。 此时他们明白种指挥没有诓骗他们,如果阵型溃散他们如同那些羔羊般无助,很快就会失去性命。 “小子们,宁可和西贼死战,或可领取我种家的赏格,四散奔逃只能像野狗般死去,” 种师闵一下立在他的战马上,从他的因为手里接过他的战旗舞动开来, “兄弟们,死战,” “死战,” 虽然有些散乱,但是还是还有很多人随着种师闵呼喊出来, “大宋万胜,” 种师闵和他的亲卫们大声吼叫着。 “大宋万胜,” 这次四周的民夫们齐声随着高喊。 “万胜,” “万胜,” 种师闵和他的亲卫们疯狂的挥舞着他的战旗, “万胜” “万胜,” 四周的民夫也疯狂的高喊着为自己呐喊鼓气。 前阵后侧几十名亲卫环卫中的焦思耀焦急的看着后阵糜烂的战局。 他知道此番凶多吉少,他没想到李盎如此的不堪,他只要能坚持一炷香的功夫,后阵的李勇所部就能安稳下来坚守一段时间,最后种师闵部坚持的时间会更长。 有了这些坚守,足以让一千多西贼留够了血,最后双方的战局会僵持下来。 利用这个机会他率领禁军可能击溃当面之敌,这样战局可能逆转,最不济双方也是不胜不败的僵局,这就是他的谋划。 没想到李盎败的这么快,立即冲散里李勇部,这一千多人的西贼可能连百人的伤亡都没有,这样的冲击力种师闵部是抵挡不住的,他估摸种师闵部坚持一炷香的时间都是奢望,最后近千的中军会陷入敌人的包围中,结局嘛可能是全军覆没。 焦思耀头脑里电闪着,他立即下令前方死拼的禁军和藩骑收缩,他要为最坏的可能留下最后的资本,这场交战他认栽了。 独孤亦荣在小丘上居高临下的观看着战局,撞令郎和大宋禁军相持不下甚至落在下风是他预料中的,此战的关键不是这里,撞令郎只要缠住对手就是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咩哧浑所部这么轻易的击破了其他两个军阵,独孤亦荣看着下面威风凛凛的神武军司所部仰天狂笑,身边的亲卫也是笑闹一片,他们知道统军使此时需要他们凑趣,这是个庆祝欢笑的时刻。 独孤亦荣把目光投向了最后的那个军阵,里面一些奇怪的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且眼看着那些散乱的宋人冲向那个军阵,这个军阵竟然没有像上两个军阵般立即溃散,种种踪迹表明这个军阵前肯定要经过搏杀了。 独孤亦荣毫不怀疑左厢神武军司会取得这场大胜,不过他需要的是尽快击破后阵,然后围攻仅剩下的禁军大部,他的野望是全歼宋军,斩首四千之众怎么都是一场大胜了吧,那么在这次国战中他一定会一战成名,日后凭着军功进入枢密院非是难事,将来领军出征成为一方大帅可期啊。 他立即下令亲卫吹响了催促进军的号角,让咩哧浑尽快击垮后军。 种师闵眼看着对面的民夫们冲近到百步开外,他们的惊恐万分的表情一望可知,种师闵毫不犹豫的大吼, “大风,” 随着他的吼声,在米擒那花的号令下,两百名弓弩手立即击发弩箭,嘶嘶的啸音中,弩箭飞向半空,当冲劲耗尽大半后它们掉头而下,一路走了一个弧线直坠而下,那些奔逃的民夫们接连被弩箭击中,有些人当场丧命,有些人不断的哀嚎。 所有人这时候都明白对面那个种指挥心狠无比,不会放过他们,怎么办,剩余的人立即向两翼逃亡,可惜他们立即遇到了两翼的神武军司的轻骑,轻骑马刀挥下人头滚滚,这些民夫几乎伤亡殆尽,剩下的几十人立即跑回了中路,他们两眼发直无望的继续冲向前面,因为这样他们暂时还可以活着。 当双方接近到五十步,双方的步弓骑弓相互发射,天空上羽箭飞蝗般穿梭,死亡的啸音让人心胆俱裂。 步跋子身穿的也是皮甲,这是由步跋子山地步军地位决定的,如果重甲就失去了灵活机动的战力,当然了西夏也不会在这些横山羌身上花费太多的,够用就好。 于是步跋子遇到宋军的骑弓还好,可以破甲还不致命的,但是如果宋军的八斗、一石步弓的箭枝不但破甲还可能致命的,嚎叫声中不断有步跋子中箭在地上翻滚着, 而左厢神武军司的轻骑也是身穿皮甲,更关键的是战马没有丝毫防护,在箭雨下不断有人马倒地,颇为惨烈。 在宋军军阵前方所有的民夫全部披甲,锁子甲有,大部分都是缴获的或是种师闵淘换来的皮甲,好在对面的步跋子和轻骑都是骑弓,中箭后只是受伤还可坚持,方才逃散民夫的惨状也让他们退无可退只能坚守。 不过在箭雨中不断负伤,这样的场面还是惊吓了极为小白的民夫们,他们方才高涨的战意消散了不少,很多的民夫心里开始打鼓。 双方的弓手七八箭后,双方撞击在一起,皮盾相交发出蓬蓬的响声。 接着双方的刀枪在盾牌的间隙里刺杀着对方,双方不断有人捂着飙射鲜血的伤口狂叫倒地,血腥气四溢,让人作呕。 步跋子经年和宋军激战,每次扰耕大宋境内都少不了他们的影子,因此倒也能承受住这些伤亡,他们荒蛮的劲头上来咬牙搏杀,他们不信对方能和他们比伤亡, 步跋子的嗜血、轻骑的冷箭、加上血腥的战阵,让这些民夫们心中颤栗,他们的阵线开始松动了,眼见阵线开始犬牙交错,很快就要溃散。 种师闵呼喝高喊着为众人鼓劲,他也因此引起了好几个西夏轻骑的注意,他们纷纷向种师闵发出了连珠箭,要不是身边近卫盾牌的护卫,种师闵早已归西。 饶是如此他的肩头上也中了两箭。好在入肉不深他受的住。 只是种师闵清楚这里他实在坚持不了多久了,崩盘就在旦夕之间,三郎啊三郎你还要多久。 就在一丝绝望升起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大风的吼声,分明就是秦延的声音,在纷乱的战场这声喊传到种师闵的耳中很微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种师闵听到后心里立即稳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额鼻地狱 秦延站在一台砲车的木架上随时观察着敌人的阵势,他完全可以在敌军接近到自家阵势的时候发出命令,砲车的石弹立即可以飞出在阵线前激起一片弹幕,但是那样的话伤敌不多,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是要务,如果只是消灭了敌人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敌人未损,他们还是会围困这个军阵,而四周的战况表明没有人回来解救他们了, 所以秦延隐忍到对方完全接战,西贼的步跋子和轻骑密集的围拢在宽两百多步纵深只有几十步的前沿,足有千人在这个狭小的区域内的时候,秦延立即发出了命令。 民夫立即拉动盖板,盖板翻开,巨石蓦地的坠下,巨石的强大坠力带动巨臂,巨臂发出了响声,带动后面的兜筐将石弹发出。 这些连续的响声让战阵前面所有的人惊诧,什么声音,接着天空里划过道道黑影,还没等反应过来,这些石弹划过四五十步的距离飞散在步跋子和轻骑的紧密队形中。 这些石弹没有什么准头,它们四散的击打在这些西贼的身上,虽然每颗够不大,但是击中人体足以让他们骨断筋折,毕竟他们身穿的皮甲不足以抵挡这种冲击力。 步跋子和轻骑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但是对不起,这样的攻击他们是第一次遇到,就是有铁盔护头也不禁事儿,很多人的头立即被敲开,有些狂呼大叫,有些人闷声不响的倒地而亡,有些人的手臂和腿脚被石弹砸断,露出森森白骨和血肉,凄厉的喊声回荡在战场上。 看到面前凄厉的场面所有敌我双方都被吓傻了,这样凄惨的场面谁也没有经历过,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额鼻地狱啊。 “林,” 秦延怒吼着。 虽然场面很骇人,但是毕竟只有四架砲车,还不能全部覆盖前沿,何况现在还得换石弹,所以敌军大部无碍,等他们恢复了神志胜负犹未可知,因此秦延还为这些西贼准备了大餐。 随着秦延的怒吼,在刘三的嘶吼声中,那些壮实一些的西军汉子在阵线的后面嘶吼着掷出了手里的短枪,短枪划出弧线从自己人的头上飞过随即投入敌军的阵型中,也许这些人临阵要崩,但是隔着自己人向前方飞掷短枪还是轻松愉快的,他们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准。 这些短枪的威力极为恐怖,很多步跋子被短枪直接刺穿,他们嘶吼着握着穿过身体的短枪嚎叫着一时不死,还有不少的战马被短枪刺入狂乱的践踏着四周一切。 这些汉子几十息间把五把长枪飞掷出去,然后,然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只是短短的几十息间高强度的运动让他们喘着粗气坐在地上。 不过他们造成的惨烈场面可是极为骇人,步跋子和轻骑的阵势里到处是刺入地面和人马身上的短枪,到处是濒死的嘶吼。 这个场面就是传说的轮回地狱里也没有的,现在就血淋淋的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大宋的民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血腥的场面,他们已经忘了和对手厮杀,和他们方才绞杀在一起的第一二排的步跋子们也停止了战斗,他们知道后阵如此已经必败无疑,他们现在只想退回去,离开这个额鼻地狱。 他们疯了似的丢弃了兵器向后奔逃着,他们在血淋淋的地面上不断滑倒,他们顾不得踩踏自己的袍泽只想逃出升天。 就在这时候,后面大风的吼声传来,天空中传来恐怖的啸音,还没来得及退避的轻骑和步跋子惊恐的望向天空,那里一片片黑影由小变大扑面而来,很多人惊恐的尖叫着呆若木鸡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石弹再次降临带走性命带来死亡,播撒着恐怖的气氛,经过这三次打击,宋军前方四五十步距离内几乎没有活着的步跋子和轻骑,也就是说足有近千的西贼军兵伤亡。 剩下的区区三四百步跋子和轻骑他们嚎叫着抛弃了一切从这里飞奔后退。 此时宋军的弓弩手们从阵里跑出向后退着的西贼发出箭雨,很多步跋子和轻骑中箭跌倒,不过他们疯了似的跑出了几十步外,然后不顾而去,看都不看一眼身后恐怖的地狱,只要能逃离这里他们愿意付出一切。 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转瞬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不断冲击宋人摇摇欲坠的防线的步跋子们几乎被接连的打击击碎,就连真正的主力轻骑也有过半的人马倒毙当场,大胜造成的癫狂冲击被撞击的粉碎。 左厢神勇军司的监军使咩哧浑从发现不对,看到那些恐怖的石弹呼啸而至,立即就让近卫吹起撤军的号角,但是晚了,血案已经发生。 百息后他看到的满眼血腥的劫后战场,只有少部分惊慌失措的步跋子和轻骑能撤到两百步外,前方堆积了一地的人马尸首,而受伤濒临死亡的人的嚎叫回荡在原野上,是那么的刺耳和恐怖。 “撤,立即撤军,” 咩哧浑声音颤抖着,惊恐的看着对方的军阵,他到现在不明白他的麾下怎么败的这么惨,这么快,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件,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败的非常的迷惑,但是现在他只有避走一途,剩余的几百手下不是没有和宋军决战的战力,如果宋军敢于出来追击的话。 但是他知道他们已经丧失了魂魄,从他们苍白的脸上急促的呼吸,迷惘惊恐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完了,垮了,现在如果逼着他们上阵他们可能会抗命的。 凄冷呜咽的号角声中,剩余的轻骑和步跋子仓皇的向后面的小丘撤离。 而此时小丘上的独孤亦荣目瞪口呆的看着宋军后阵的战局,他亲眼看到宋军的后阵上的砲车发出了无数的散弹,也看到里宋军掷出的短枪的恐怖威力,但是他能做什么,他还来不及做什么,战斗已经结束了,咩哧浑的麾下已经伤亡大半彻底崩坏了,他们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向后逃跑着。 接着,他发现前阵的宋军禁军和藩骑士气大振,他们疯狂的冲击着撞令郎和轻骑的阵线,本来就有些抵不住的撞令郎们的防线开始松动,瓦解就在旦夕之间, 撞令郎们的后退和瓦解不只是宋人禁军的压力,关键是他们听到了后阵恐怖的声音,看到了步跋子的败退,而宋军像打了鸡血般兴奋和无畏,这让他们军心大乱。 正文 第二十五章逆转大胜 小丘上的独孤亦荣痛苦的发出了撤军的号角和旗帜,只是他想不明白,短短的百息前,在他的指挥下左厢神武军司就要吞下所有的宋军,取得一场他没有经历过的大胜。 就在此时那个最不起眼的如同羔羊般的后阵竟然有那么大的杀伤力,转瞬间灭杀里他的希望,这个战力恐怖的远远高过了前阵的禁军,不客气的说那些禁军远远做不到这点,问题是怎么这么坑,这完全是扮猪吃虎,给他的麾下致命一击。 独孤亦荣败的不服,他的筹划一点问题没有,只是遇到了后阵的不测,他真的不服。 不过,独孤亦荣毕竟身经百战,他明白败了就得认,否则连他都得躺在这里,成为宋军夸功的战利品。 剩余的只有不足千人的西夏军蜂拥向西溃逃,他们的身后是宋军骚扰的藩骑,其他的宋军的步军没有追击,禁军也伤亡大半,其他的民夫混乱不堪,完全没有追击的能力。 就这样剩余的西夏左厢神武军司的军卒逃离了这里,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战场。 “张荣你带人立即收拢战场,不用我说吧,好东西都给我收回来,一样不留给其他人,谁要也不成,” 西贼退却,种师闵没有让人追击,虽然他很想,但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手下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弄不好让对手一个回马枪就要大崩,见好就收吧。 不过,经过数次战斗他算是明白兵甲的重要性了,现在他对这些物件极度渴望。 他不会忘了他到处求告寻找铁枪头、破皮甲时候模样,现在大批的兵甲就在离他几十步的距离内,此时不取岂不是傻瓜。 张荣领命带着两三百民夫立即进入了前方的战场,不过很多人一进入其中立即大吐特吐。 很多步跋子的头颅被砸烂,有些被短枪刺穿,场面血腥的无以复加,这些战阵的初哥们怎么受的了,就连张荣也内里翻腾,他也没有见过比这个更血腥的战场,站在这个修罗场中张荣内心里升腾起对秦延无比的敬畏,这个人是他发现的,却让他一再困惑,因为他再也看不清这个小小的西军子,有的只有日益增加的敬畏。 场面就是再血腥他们也得忙碌,这些民夫开始削下甲胄,归拢兵器和银钱,收拾散落的战马。 身后的民夫不断传来秦先生的招呼声,种师闵回头一看,只见秦延坐在马上向阵前而来,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的民夫恭敬的施礼,他们都清楚他们没有沦落被击垮,没有成为西贼追逐的猎物都是因为秦延的谋划和布置,现在秦延在他们的心中的地位和神祗等同。 “哈哈哈,此番大胜三郎首功,某在此拜谢三郎了,” 种师闵恭恭敬敬的大礼拜谢,在这一刻秦延在他的心中也至高无上,在这个危急时刻,就是把他叔父种谔放到秦延的位置上恐怕也会束手无策吧,但是这个小小的西军子弟就这样力挽狂澜,这些日子来的经历表明秦延就有这样挽救败局的能力,种师闵真心拜服。 “没有十八郎带着那些乌合之众顶住的那百息,某也是一事无成,今日大胜,是你我一起联手铸就的,十八郎岂可妄自菲薄,想想前面的李盎、李勇,你的功业岂可轻视,” 秦延一摆手大笑,他其实心里爽的很,带着这些乌合之众一出手击碎一千多穷凶极恶的西贼,怎么不让他畅快,他的这个本体也是西军之后,深恨西贼。 不过,种师闵确实让他刮目相看,在那个危急时刻死战不退,仅凭这点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确实是良将的种子,这在大宋实在太过稀缺,大宋也许文采绚烂经济繁荣,但是有胆气的士卒和军将绝对是稀缺而不被尊重的资源。 “哈哈哈,某也觉得如此,一般人哪里有某的胆气,哈哈哈哈,” 种师闵这厮一向感觉良好,这时候自得的畅快大笑,某人就是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就是不自觉的想要显摆, 秦延催马前行十几步就进入了战场,四处的可怖场面没有惊吓他,他四处观看一下,新式武器的效果如何他可是要好好看看的。 种师闵就在他的身边,他看着秦延看着面前的修罗场面不改色,不禁身为佩服,要知道他看到现在的场面也有些内心翻腾的,但是秦延平静极了。 秦延没有反应的原因是因为后世那些武器造成的后果比眼前这些可怖的太多,所以这些让他脸上变色还有些不够级别。 “三郎,以后我等有这些砲车岂不是无敌的存在,” 种师闵回头看了眼后面高大树立的砲车得意洋洋道。 “我等的对手没有那么傻,一两次吃亏,之后再交战,他们就会用神臂弓远距离的压制砲车,” 秦延知道西夏也有专门的弓弩军,那些射程可以达到两百多步,百步可以破开铁甲的弓弩,而砲车的射程多少,五十步到六十步而已,远程火力无法压制,砲车就毫无用处了,毕竟运作砲车的人是无法抵御破甲的强弩的。 “再说这些物件移动缓慢,有些时候无用的很,” 秦延知道这次胜的很侥幸,西贼首先没有预料到简易砲车可以随军出动,再就是西贼必须主动攻击粮秣营,这样砲车就可以以逸待劳,出其不意的发挥它们的最大威力。 而偏偏步跋子、轻骑用的都是骑弓和威力不大的步弓,他们的火力根本无法覆盖砲车,所以种种有利条件加在一起成就了这次大胜,下次再次对阵就没有这个好事了。 “啧,你这一说倒也是这么回事,” 虽然种师闵承认这一切,只是心里很不爽了,他可是还想复制这场胜利的,胜的这么爽他是万般不舍的。 “这世上哪有随随便便的胜利,” 秦延笑笑。 “嗯,确实如此,三郎你总是让某大涨见识,” 种师闵一竖大拇指,这句话让他茅塞顿开的感觉,可不是就说秦延着一路走来,也是想尽了办法才击败西贼,哪有随随便便的成功。 远处尘土荡起,鄜延路都监、焦的大旗飘荡,焦思耀在几十名亲卫的随扈下来到了这个战场。 焦思耀把善后交给下面的指挥,他和马忠带着护卫赶到了后阵。 他心里痒痒啊,他就不明白短短两百息间种师闵怎么做到反败为胜的,这个速度不要太快啊,他自问就是统领两三千名禁军悍卒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击溃一千多名步跋子和轻骑,他们有多难缠他是一清二楚, 但是就在两百息间种师闵统领着的乌合之众大败西贼,扭转了战局,焦思耀庆幸之余非得要看看种师闵如何做到的,毕竟统领一样的乌合之众的李盎和李勇那可是脆败,连百息都没有支撑住。 正文 第二十六章等很久了 当焦思耀和马忠看到残酷的战场的时候,他们彻底震惊了,到处倒毙的奇形怪状的人马尸首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是什么样的兵器造成如此的场面,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想想,如果他们的麾下面临如此的打击也会立即崩溃没有其他的可能。 “拜见焦都监、马都监。” 种师闵、秦延拱手道。 “种指挥,你做的很好,今日反败为胜全赖你的功业,本将会立即把你的功业立即禀报沈大人,” 焦思耀满意的看着种师闵,种师闵给了他的大大的惊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挽救了他的仕途。 当然如果是其他人焦思耀早就动了占据首功的念头,但是这是种师闵,他还真没法做,种家人的功业也是其他人能夺占的。 “属下不敢居功,此番大胜,全赖秦延的筹划,没有他建造的砲车,属下无法反败为胜,” 种师闵拱手谦逊道。 ‘哦,砲车,’ 焦思耀狐疑道。 砲车他是太知道了,那个笨重的玩意怎么弄出来的,又是怎么随军行动的,要知道一个砲车如果没有二十头牛根本是拉动不得的。 “都监可入营一观,秦延建造的砲车巧夺天工,十个人就可运作,当真让人叹服,” 种师闵立即献宝道。 焦思耀好奇心大起,他就想象不出以往要四五十人忙碌的砲车怎么就需要短短这些人了呢, 当他站在砲车前,看着众人忙碌了一遍后,终于承认秦延建造的砲车当真神奇,以往几十人拉拽绳索的场面不见了,一个巨石的蓦然下落代替了所有人的位置。 这个砲车矮小的太多,同时可以用分成好几个部分,用牛车拖拽就可以走动,临战拼接在一起则可,这才有了这次的突袭西贼,转瞬间击溃敌军。 “巧夺天工啊,” 也许方才种师闵说巧夺天工,焦思耀还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看了这个砲车,他不得不叹服,果然奇思妙想,非是一般人的才智。 “秦延,此番你做出这等砲车,某定为你请功,一个官身是必有了,” 焦思耀暗示的意味明显,嗯,我要给你请功举荐了。 ‘多谢大人提携,’ 秦延拱手谢道,虽然他未必接受这个举荐,但他是不会当人面反驳的,那是多么傻缺才能做出的事儿。 此时战场上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几人转头看去,只见很多民夫正在斩首,场面相当的骇人不堪。 “这是。。。” 饶是马忠藩将出身,看过类似的场面无数,也没见过大宋没怎么见过血的民夫这般奋力斩获首级的。 “禀都监,这次大战前,属下为了反败为胜发下赏格,每个西贼首级十五贯,所以,嘿嘿,不知道都监能否为这些民夫发下银钱,” 种师闵笑眯眯道。 是,这货发下了赏格,不过如果经略司如果认账,种家不是省下一大笔不是。 “咳咳咳,” 焦思耀看了眼满地的尸首,粗估怎么也得千余西贼,这就是一万多贯的赏格,不是太多,禁军也有自己的赏格,从撞令郎、鞋拔子、轻骑、质子军、铁鹞子等,从二十贯到五十贯,都是不等的赏格,注意,这都是禁军、藩骑、厢军斩首的赏格,普通百姓民夫没有资格领取赏格,所以这个事儿有些麻烦。 如果在战事开始的时候,为了能反败为胜他不介意发下这点赏格,不就是一万多贯的赏格嘛,和粮秣的安危,和前方大军的安危相比什么也不是。 不过现下嘛,他可不能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一点不奖赏也说不通,毕竟这么大的功绩,再说了还指望着种师闵的麾下押运这些粮秣到前方大营内,不能寒了这些人的心啊, “本将一会儿派来几个机宜统合这里的战功首级,不过,种指挥,本将不能保证拿到全部的赏格,” “多谢都监,焦都监一向对我照拂有加,多谢了,哈哈,” 种师闵很欢喜,贼不跑空啊,能弄来些补偿不管多少都是好的。 “种指挥,你等在这里好生守护粮秣,本将去其他的几处看看,” 说起这个,焦思耀的脸上很不好看。 李盎、李勇的脆败不但让全军几乎尽墨,而且他们手下的民夫伤亡也极为惨重,所以他还得去四下看看。 “唉,是啊,一想到李盎指挥可能为国捐躯了,某心里真的极为痛惜啊,” 种师闵一脸的沉痛状。 秦延听了后一咧嘴,这个逗比又开始了。 “你啊,” 焦思耀气极反笑,他挥舞着马鞭指了指种师闵然后打马走了。 “哈哈哈,李盎要是不死,某看他有何面目见某,” 种师闵狂笑道。 焦思耀出了种师闵的军阵返回途中见到了李盎和李勇,两人丢盔卸甲极为狼狈,身边聚集着几百名民夫,一千五百名的民夫损失大半,两人看到焦思耀立即灰头土脸的上前拜见, “哼哼,你等原来没有为国捐躯哈,” 看到这两个货焦思耀冷笑一声, “你等短短几十息间就一败涂地,连累民夫伤亡无算,本将会弹劾你等的败绩,等着沈相公和朝廷的处置吧,” 焦思耀看到他们就怒气上涌。 但是这两人都是有跟脚的,直接处置很不妥。 两人唯唯诺诺,李盎现在是毫无脾气,他是皮厚心黑,不过这次有些太没脸了。 接下来两天种师闵不断的讥讽他,他一一认了。 离着夏州还有一百里,离着后军粮秣营只有五十里的距离的前军大营里,种谔正坐在他的大帐里不断的咳嗽着,这个慢性的咳嗽困扰他几个月的时间了。 种谔几年来感到身体越发的不好,种家人长寿的不多,他今年五十出头,他知道老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但是他依然没等到灭国的功勋,这次五路伐夏的大败,让他认识到他以后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可惜可叹可恨,苍天不佑啊。 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种谔抬头望去,只见穆衍、种建中、种师中一脸喜色的出现在大帐口, “副总管,大喜啊,后军粮秣营焦都监发来告捷急报,西贼三千余突袭后军粮秣营,焦都监率军死战,阵斩一千九百余级,余者狼狈奔逃,” 穆衍边说边地上急报。 种谔一把抓过急忙看去,他目光闪烁,嘴角一翘,这场他预计的五五开的大战能以一场大胜告终,他当然信欣喜万分。 不过,他更高兴的是焦思耀在信中对种师闵和他的幕僚秦延大加赞赏,说此战全赖两人建造的砲车大发神威,击杀敌军千余,荣立首功云云。 ‘此战大胜焦都监当然是首功,嗯,种家后继有人啊,’ 种谔笑了笑。 种谔一贯冷面,加上此次败绩,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笑意了,此时为种师闵可谓破例。 “多谢副总管夸奖,我和端孺也未曾想到老十八能力挽狂澜于既倒,为我种家挣足了面子,诚为难得,” 种建中身为三兄弟的老大急忙拱手道。 种谔哈哈一笑,到了他这岁数,最为看重的就是家族的存续了。 在种家三十多下一代男丁中,他发现三个人才,种朴、种建中、种师中,余者庸碌。 在三人中由于种朴不喜读书,只能走武职,才智稍逊,虽然是他的嫡子,不过前程一般。 种建中文武兼通,果敢多智,颇能隐忍,种谔窃以为将来种家第一人。 种师中勇武过人,是个猛将的苗子,只是良将在大宋为朝野不喜,将来运道不佳,一切全看时运。 至于种师闵过于粗劣、鲁莽,前程有限,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他没看在眼里的侄子能大败西贼,保住了大军以及种家的最后希望,在他感觉里这里面有事,这个突然出现的秦延恐怕起了很大作用,不过现在不是细究这是事儿的时候。 “种建中,召集众将,整军备战,” 种谔收起笑容道。 “遵命,” 种建中急忙拱手领命出帐而去。 “副总管,敌军新败,他们还能敢大举攻我吗,” 种师中有些狐疑道。 “叶悖麻攻击后军粮秣是希望我大军闻听粮秣尽失立即崩溃,他统领大军在后衔尾追杀,不战而大胜,这样他们只须付出很少的代价就能吃下我军大部,可惜,小十八大发神威,击败叶悖麻的偏师,现下偷袭粮秣不成,他是不能看到我军安然和粮秣营会师的,因此他必大举来攻,” 种谔站起身来眸子一闪, “这一刻本将也等得好久了,不如就在此地决一雌雄。” 正文 第二十七章无法击败的饥疲宋军 ‘什么,大败,’ 叶悖麻一把抓过急报,他上下看了几番,最后愤怒的撕碎了急报。 “废物,三千悍卒竟然不能击败四千乌合之众,要他们何用,都去死吧,独孤亦荣误国啊,” 叶悖麻愤怒的嘶吼声传遍大帐,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 叶悖麻一把扯开了帐门口遮挡的麻布,几里外夜空下星星点点的篝火闪烁着,那里是宋军大营。 “来人,发出召集令,聚将。” 几名亲卫应了打马而去。 叶悖麻冷眼看着宋军的大营久久未语,他本希望用最小的代价击溃宋军,但是独孤亦荣的大败让他的这个希望化为泡影,他只有和宋军决一死战,让种谔部安然回返是不可接受的。 在中南部,在西部,各路大军正在衔尾追杀逃离的环庆路、泾源路宋军,他如果放虎归山,那么弹劾他的折子能堆满梁太后的桌案,等待他的只有贬官去职,只有死战决战,虽然这硬碰硬的决战非他所愿,因为他的对手是大宋沿边第一猛将种谔。 一炷香后,十几个一身甲胄的西夏军将垂手立在下方,叶悖麻换上了他的明光铠安坐,他环视了一圈后, “想来你等都知道左厢神武军司大败,宋军的粮秣将会在三天内运抵种谔的大营,” “左厢神武军司已经被宋人吓破了胆子,这数月来他们接连在无定川、夏州大败,丢尽了我大白高国的颜面,”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将一撇嘴。 下面十几员战将哄笑起来,现在这里基本都是宥州嘉宁军司的部将,当然对左厢神武军司的败绩很看不上眼,如果这次突袭成功,他们应该正在大步追击种谔部的路上,现在要被迫和种谔部决战,折损的都是麾下的战力,所以这些人当然对左厢神武军司的这些货色看不上眼,连那些以民夫为主的运粮队都对付不来,我呸。 “他们确实废物,枉费本将的谋划,本将已经把他们败绩呈报大王,现下情形是我军不得不和种谔部决战,” 叶悖麻话一说完,大帐内又是一片沉寂,种谔啊,这么多年来就像一个巨石压在他们心中,特别是最近十年来,种谔几无败绩,不论宋人怎么想,他们是把他当做大宋第一将的存在,隐忍、凶狠、老辣,这就是大宋种谔。 “抬起头来,” 叶悖麻沉声道,他的眸子凶狠的看着众人, “种谔确是当世名将,不过别忘了他的部下现在忍饥挨饿中,现下他们连半饱都不得,今日斥候来报,昨日始种谔所部已经开始宰杀骡马充饥,如果你等连这样的饥寒交迫的败军都不能击败,还有何面目自成为大白高国的勇将。” “我等必奋勇杀敌,阵斩种谔,” 众人拱手齐声道。 叶悖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赤麻花藏,你统领两千撞令郎、两千步跋子,一千轻骑死死缠住种谔的断后军曲珍部,记住不可太过强攻,只要缠住他们,别忘了他们走不远,因为他们已经半月没有吃过饱饭了,待得他们精疲力尽围而歼之。” 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将拱手领命, “末将领命,必不负统军使重托,” “其他众将随本将攻击种谔本部,务必一战胜之,诸位,别忘了宋军泾源部、环庆部被我大军衔尾追杀,伤亡惨重,我部如不能大败种谔部,哼哼,到时候我等都要担负罪责,” 叶悖麻冷冷道。 “末将敢不死战,” 众人齐声应诺。 第二天后军粮秣营和种谔派出的三千厢军汇合,这是来护卫粮秣营的支援队伍。 当看到这支队伍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种谔为什么不早派出军兵支援后军粮秣营。 这些厢军走路已经是摇摇欲坠,靠着相互搀扶才能继续行走下去。 没有人搀扶的那些军兵最后一一倒毙路边,还有些军兵靠着吃土吃皮带马鞍等熬到了这里,只是他们形容枯槁,走路不稳,就像一群行走的骷髅。 想想就明白了,不是种太尉不想护卫粮秣营,这可是大军的命根子,而是他的部下已经无力走出一百里和粮秣营汇合了,也许后面不谙战事的文臣想不通,但这就是事实,战力比西夏军高出一筹的宋军败于自家的粮秣不继。 看看吧,这里离着大军只有三十多里了,这些军兵只能算是勉强挨到的。 就是这些军卒的厢军厢指挥使也是脸颊凹陷,形容枯槁,一军统领如此,可想而知普通军卒的境遇如何。 焦思耀立即下令停止进军,开始为这些厢军煮粥,他相信经过几顿稠粥,这些厢军必定会恢复原气,到时候粮秣营有了这些厢军的护卫安全无虞了。 “三郎,某等不及了,” 种师闵看着眼前的厢军心一沉到底,他从这里能感受到叔父和几位兄长麾下的军兵战力下降到何种程度,而从前方传来的消息却是大战一触即发。 “十八郎打算怎么做,” 秦延问道。 “我意立即和亲卫赶往前方大营,那里我的叔父和兄长都在苦战,某也要和他们并肩搏杀,” 种师闵咬牙道。 “那怎么行,想想你带着十几个护卫能做什么,” 秦延一摇头, ‘立即和焦都监求告,将大营里剩余的所有藩骑还有弓马娴熟的军兵全部带上,虽然只有数百骑,不过也是不小的助力了,毕竟他们战力正盛,不是那些饥兵可比的,’ 种师闵一听抚掌道, ‘还是三郎高见,某是急的糊涂了,三郎可否和我一同前往,’ 种师闵希翼的看向秦延。 他真的希望秦延能答应下来,自从有了秦延他是一顺百顺,这个感觉很嗨,他预感到了前方秦延还会给予他更多的帮衬,只是毕竟是再上战阵,他有些纠结他欠秦延良多,急吼吼的让秦延前往好像有些过了。 “十八郎,这样的大事儿少了某怎么可以,某当然要前往一行的,你不让某去,某要发急的,” 秦延调侃道,这样的大战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一观的,即使因此要冒很大的风险他也是在所不惜的,有些风景错过实在遗憾,他把这些视作必要的修行。 “哈哈哈,果然好兄弟,” 种师闵欢喜的无以复加。 有了这三千还算干练的厢军,焦思耀已经不愁大营的宿卫,只要几顿饱饭下去就是三千生力军,焦思耀立即准了,至于种师闵要带走全部藩骑的要求,焦思耀很爽快的允了,前方战事吃紧,他没有余力,派出这两百骑增援一下,示好种谔这位大佬也是应当的。 藩骑的都监马忠有些犹疑,藩骑伤亡的太多太多了,现下他有一半的兵员伤亡,这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种师闵立即奉上全套的锁子甲和皮甲,再就是为所有藩骑准备了备马,这都是他从焦思耀那里讨要来的。 有了这样的防护马忠总算是点了头,同意带领藩骑出发。 宋军和宥州嘉宁军司两军的决战围绕着两个小丘和一片盆地来进行的,两个山丘和中间的盆地锁住了东西向的官道,就在这附近数里地的范围内双方惨烈的争夺。 在这块地面上到处是插在地上的箭枝,还有遗弃在当地双方军兵和战马的尸首,残破的战旗在风中摇曳。 饥疲的宋军抵住了嘉宁军司主力步跋子、撞令郎、擒生军、强弩军、轻骑的轮番攻击,虽然因为疲累饥寒交迫宋军的战力不足平日的五成,不过这支鄜延路宋军精锐收缩防御,接连打退了三万西夏军兵的猛烈攻击,虽然防线一度摇摇欲坠,但是顶住了西夏军的三板斧后,宋军依然顽强的挡在西夏军的面前,让叶悖麻无可奈何。 “种谔实乃平生劲敌啊,” 叶悖麻遥望数里外宋军飘扬的战旗慨叹道。 本以为以饱餐战饭的精锐之师猛击饥寒交迫的宋军,两天时间足够突破宋军的防线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种谔紧缩防线绝不出击,麾下的儿郎拼死搏杀,接连挫败西夏两万精锐的冲击,此时此刻叶悖麻心里涌起我不如他的感觉,这是个可敬之敌。 “大帅,虽然种谔守的坚硬,让我军不得寸进,不过他还是败了,他的后军四千人在我军六千余人的团团围困下覆灭就是旦夕之间。” 一旁的副将乞买勿铖恭维道。 叶悖麻淡淡一笑,他预估了宋军因为饥寒动作迟缓,让赤麻花藏统帅六千人首先攻击曲珍的后军,将其逼出官道。 接着他率领主力迎击前来救援后军的种谔主力,将种谔和曲珍分割开来,现在种谔虽然守的极为严谨,让他叹为观止。 但是曲珍部在赤麻花藏的围攻下摇摇欲坠,只要吃掉曲珍部,此番会战就是他胜了。 不过内心极为骄傲,期许自己为西夏第一将的叶悖麻对此并不满意,如果宋军不是因为饥寒交迫行军速度不及平日里一半,这次一定会在西夏军围住曲珍部前赶来解围的,所以种谔不是在堂堂正正的交战中被击败的,他是败在缺粮上,而缺粮是大宋那些劳什子的文官造成的,种谔乃是非战之罪。 “大帅,击败宋军为要,毕竟南边那里宋军被我大军击败狼狈奔逃,只要我军能击败大宋名将种谔,日后大帅就任枢密使犹未可知,” 副将低声道。 叶悖麻缓缓点头,作为大夏武将,战功还是第一位的,南边泾源路、环庆路宋军之所以大败还是缺粮惹的祸,同样是非战之罪,他人心安理得的窃据战功,他怎么就做不得。 “传我将令,命赤麻花藏明日全力攻击曲珍部,务必全歼曲珍部,否则提头来见。” 正文 第二十八章地狱般战场 夕阳西下,残阳似血,马忠、种师闵、秦延等一行两百余骑终于赶到了宋军大营,宋军大营绵延数里,占地极广,四周栅栏防护塔楼林立,军兵手持兵器守护着。 此时北风徐徐,带来了火烧过后的焦臭,在山丘那边腾升起好几个烟柱。 种师闵和秦延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战后焚烧尸体的味道,味道如此浓厚,还有几个烟柱可想而知战事激烈伤亡者众。 当一行人登上一座小丘的时候,北方数里的平地上倒毙的无数人马尸体震惊了所有人,不断的闪光刺激着一行人的眼睛,那是兵甲的闪烁光芒。 天上的秃鹫在盘旋着窥伺着它们的盛宴,一会儿他们就可以大快朵颐。 双方的军兵各自收拾各自的尸首和伤患,此时此刻双方是不开战的,也算是一种默契。 马忠、种师闵摘下了头盔,秦延也随着效仿,所有的藩骑除帽看着北方的地狱,身在沙场他们知道他们随时都可能成为那里扑倒冰冻的一员,对死者的敬意就是对自己的敬意。 秦延看着这个场面终于明悟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屠场胜过千书万卷,可以让人秒懂战争的残酷。 当然,秦延不是长吁短叹的文人,丛林社会罢了,充满了不同种族之间为了生存而爆发的战争,任谁也无法阻止,这样的征战还会绵延千百年,只会愈演愈烈。 有马忠在此,他们一行人没收到什么阻拦就进入了大营,大营里炊烟渺渺,秦延看了眼,是马肉汤,很显然,大战过后是从来不缺马肉的。 只是这些军兵深陷的眼窝,疲惫欲死麻木的表情让人心悸,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顶住西夏人猛烈的攻击的。 他们一行人来到中军,这里近卫阻止了他们继续前进,直到看到种师闵,这才放他们几人进去。 几人来到一个帐篷外,这里是种谔幕僚所在,这时候纷乱无比,几十人挤在一起正在统合今日的损失,兵员、兵甲、粮秣,战马等等不一而足,即使在冬日里很多人也是额上冒汗。 “二哥,” 种师闵吼了一声,这厮不管这个。 一个虎背熊腰极为壮实,比种师闵略矮一点,年纪轻轻也是一脸络腮胡须的人迷惑的抬起头来, “二哥,是我啊,” 种师闵笑道。 “小点声,” 那人先是一唬脸,接着和身边人讲了几句,然后来到种师闵面前一笑使劲的一拍种师闵的肩头, “三弟,你怎么来了。” “二哥,你们都在这里,三弟我怎么能放心呢,” 种师闵嬉笑道。 “二哥,这是我新认下的兄弟秦延秦三郎,” 种师闵一指身边的秦延, “拜见二哥,” 秦延笑着拱手。 种师中拱手回礼,眸子却是好奇的看向秦延,这个在急报中惊鸿一现和三弟立下大功的人物,让他和种建中颇为好奇。 他们兄弟商议的结果没有秦延就没有种师闵接连立下的功业,自家的弟弟他们太清楚了,种师闵过于粗陋,很难把一件事办的如此利落,何况还有建造随军前行的砲车,种师闵根本没那个本事。 种师中眼中的秦延高大沉稳,一身战袍甲胄极为英武,虽然年虽不大却是极为的老成,倒是眸子中有时候闪过精光,很显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就在这时候,一个高瘦的三十来岁人走了进来, ‘大哥,小弟来了,’ 种师闵兴奋道,这时候他才算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很是手舞足蹈的弟弟。 那人抬眼看到种师闵温和的一笑,把手里的一叠纸递给一个胥吏,然后走了过来狠狠的捶了一下种师闵的胸口, ‘你这杀才,在后营里折腾的紧,让我和你二哥担心的很,’ “大哥,二哥,你们怎的埋怨我,如不是我和秦延大败西贼,粮秣尽失,此时你们还在奔逃的路上吧,” 种师闵一脸的不服气道,他感觉他立下天大的功劳,没有获得应有的称赞,太搓火。 种建中和种师中对视一眼哈哈一笑,他们这个弟弟还是那么执拗不知变通,接着两人瞄了眼一旁的秦延,既然弟弟的小脾气还在,那么建立殊功的根子可能就在这个秦延身上。 秦延几次三番的感到了种建中和种师中探寻的目光,不过他心里稳得很,淡淡笑着经受着两人的好奇和探究。 种师闵是个急性子,不可避免的问及战局。 “什么,九哥困在后阵,” 种师闵不可置信, ‘叔父为什么不派大军救他出来,’ 种朴可是种谔的嫡子,而且就是种谔这一支接班人,种谔百年之后种朴就是这一支的族长, “军中缺粮,不满你们说,从今日晚饭始全军就要断粮了,当时西贼猛攻后阵,大营的军兵无力奔走十里援救了,” 种建中长叹一声,可笑吗,可悲吗,但这就是事实,军中缺粮到极致,区区十里军兵可能要一天多才能走到,一切都太晚了。 “李稷误国,” 种师闵痛恨道。 “他现下就在中军在自己的帐篷里闭门不出,如果不是吕大防相劝,叔父早就砍了他的脑袋,” 种师中咬牙道。 李稷误国吗,其实是这条环转在河谷丘陵的供给线远远超出了宋军的运力,这是根本原因,但是李稷为了按时运粮到前线,斩杀拖死了数百民夫,恐吓其他的民夫,却是造成大批的强壮弓手逃亡,运粮几乎停滞,拖宕了整个运粮的过程,这就是他的最大失误。 李稷不明白这是沿边,这里的强壮、弓手不是内里怯懦的百姓,把他们逼急了他们有胆量立即逃亡的,结果就是让李稷欲哭无泪。 最后种谔宁可急报沈括派出焦思耀运粮,也不敢把后一批的粮秣交与李稷手中运送,李稷在种谔眼里除了是一个酷吏外一无是处。 ‘那现在叔父为什么不派出藩骑接应他们突围,’ 种师闵焦急道。 “藩骑,” 种师中胸口起伏了一下, “两千藩骑出发,现在只余下不足千骑,这么大的营盘,四处都要巡视查探敌军,这些藩骑还不足用,就是全部出击也敌不过数千西贼轻骑,” “那是我等的兄长,更是叔父的嫡子,叔父现在心如刀绞,却只能徒呼奈何,现下我军能守住这个防线就是万幸,解围休要再想了,” 种建中说完望向西方,那里的黑夜里有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那里就是另一个战场,虽可眺望却又遥不可及。 秦延上前几步眺望极西之地,他负手向四周打量着地势。 种师闵眼睛亮了,他几个大步来到秦延的身边,紧紧的盯着秦延, “三郎可有妙计,” 他的话语极为急促,充满了希翼,这让种建中和种师中再次相视一眼,他们的三弟这样的小儿态他们很熟悉那是自小直到几年前种师闵对他们极为依赖的时候的神态,这三年种师闵有了自己的主见,和他们在一起种师闵再也没有这样的神态,再一次出现竟然是针对这个秦延秦三郎。 “大哥,从大营里是否可以潜入曲都监被围之处。” 秦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向种建中。 “当然,四周是山地,藩骑倒是可以潜入,但是四周都是敌人的轻骑,离开大营数里就会和他们相遇,大股人马是不用想了,” 种建中摇摇头表示这条路走不通,再说即使去了三五百人有何用处,上万人的厮杀几百人不过车水杯薪。 “那些轻骑很多都是当地的诸羌,我军藩骑和他们同族同源,为何不能混入其中潜入敌阵,” 秦延对此很有信心,身为特种部队出身的人潜入偷袭、指引后方的炮击、空袭,那都是必修课,所以他对潜入敌营没有丝毫畏惧。 “只要抓住地方的斥候审出当日的营号倒是可行,问题是潜入几百人何用,” 种师中不是种建中,他直接说出想法来。 ‘扭转乾坤反败为胜是不可能了,’ 秦延没那么猖狂,带着不熟悉的军兵,在不熟悉的战地,参与一场他不是很精通的冷兵器的战争,就能用数百人扭转上万人的大战,对不起,他脑不残。 “不过只是从战事中带回几个人的话为什么不成呢,” 种建中点头后又摇头, “不成,虽然人带出来了,但是叔父无法忍受其他人议论他的嫡子临阵脱逃,这会彻底毁了他的名誉,” 种师闵一梗脖子他对这句话不能认同,他正要反驳,秦延一扬手阻止了他,种师闵忍了忍终于没有言声,种建中和种师中惊异的看着面前的场面,一根筋的三弟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这个秦延好手段啊。 “种副总管这么想没有错,” 秦延向大帐的方向拱了拱手,接着他笑笑, “只是当敌人擒获种种副将要挟、炫耀夸功的时候,我宋军的军心颜面是否尽灭,所以种副将是不可落入西贼手中的,” “对,九哥不可落入敌军手中,” 种师闵笑逐颜开,方才他最痛苦的是没有理由去解救,师出无名叔父是不可能派出军兵营救的,就连他有些迂腐的大哥也他也不能说服,现下秦延说出的理由太给力了。 “秦延说的有理,九哥决不可落入那些西贼手中,否则叔父到时候手足无措,军心变乱啊,” 种师中兴奋道。 “只是,” 种建中轻轻摇头, ‘饶是如此,叔父也不会派出人手来做此事的,因为现下已经是没有军兵可派,就是藩骑现在已经是精疲力尽了,数千军卒出营行走不快立即会被西贼拦阻下来,’ 三万大军数目不少,其实现在已经近乎油枯灯尽。 “此番不过是救出种副将,人多无益,反倒是容易让敌军察觉,某和十八郎带着此番来此的两百余骑藩骑就可以潜入办妥此事,” 秦延根本没想过数千人前去营救,那不是潜入,那是明目张胆的攻入,一定会被西贼发现,行不通的,倒是这两百多骑人数正好,不至于太势单力孤,也不容易引起敌人的警觉。 “对对,我和三郎一起潜入后军,见了九哥,他是不想走,绑了他立即回转就是了,” 种师闵一向简单粗暴,不过种建中和种师中一想这次还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只是你等区区两百骑孤军深入太危险了,” 种建中犹疑。 ‘为了种家不至于蒙羞,为了叔父渡过难关,为了婶娘能再见到九哥,这都不算什么,就是我有什么好歹,不是有你和二哥尽孝嘛,’ 种师闵没心没肺道,他对自己的安危真没太在意, 秦延笑了,嗯,他交的这个朋友值了,是个血热的汉子。 “大哥,三弟也是为了叔父和种家,唉,” 种师中叹气道。 ‘好吧,那就明日出发,迟恐不及,’ 种建中一咬牙,这个决定是如此的艰难,让他说的极为吃力。 正文 第二十九章深入敌后 翌日亥时中,大营里极为的安静,只有四下燃起的点点篝火提醒这里是战地。 马忠以下两百多藩骑,种师闵、秦延等人整理好甲胄,备马准备出发了。 种建中和种师中也已经起身起来送行。 “多谢马都监高义,” 一见面种建中、种师中立即大礼拜谢,他们没想道昨日马忠听闻他们的筹划思量后,竟然提出他要加入其中。 “这些人中也就是本将年轻时在盐州、夏州游荡过,熟知那里藩部的情形,其他人恐怕潜入不得,再者种副总管对本将有救命之恩,某不才不忍看到种副总管丧子之危,全当报了当年大恩,” 马忠叹口气看向种建中, ‘只求种副总管一件事,此番大战藩骑折损太重,万望种副总管日后重建藩骑,再现藩骑荣光,’ 马忠一拱手道。 “敢不奉命,某必向大帅建言,” 种建中恭恭敬敬道。 同马忠一样,秦延也向刘三交待了一番所谓的遗言,其实种建中已经讲了以后会对秦家多多照拂,对这位以后的种相公秦延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是他父兄就在军中,只是此时去寻找他们实在不是好时机,他也只有叮嘱刘三暗中打探一番了。 刘三和周四的骑术还成,不过骑射差了点,秦延也就没带着他们两人。 马忠当先带着藩骑出发,他们静静的行走在大营内,他们要从后营出营,然后绕道向西。 “三郎,” 种师闵迟疑了一下, “此番有你妙计足以,其实此时此刻你真的不用和我等一起冒险出击,在大营里等候足以。” 一路上走到这里,种师闵发现他欠秦延良多,既然有了这样明确的筹划,具体办理是他们种家的事儿,秦延完全可以留在大营里等待着。 “怎的,十八郎是要阻我负剑过群峰,畅饮胡虏血吗,” 秦延笑道。 “三郎豪爽,哈哈,算某一个可否,” 听到这句话,种师闵豪气大发,心中涌起不管不顾的劲头来,是啊,负剑杀敌何等豪迈,这就是他老十八所求嘛。 “也算某一个,” 一个人在一沉声道。 秦延和种师闵讶然望去,只见种师中一旁傲然道,在一旁是无比惊诧的种建中, “怎么,老十八比我还年幼就敢深入敌营,秦三郎高义相随,某身为二哥不能上阵杀敌吗,” 种师中眸子闪亮腰杆笔直,一股豪迈之气蓬勃而出。 秦延不得不叹服,不愧是忠贞种家,无愧是统领百余人就敢于金军死战不悔的种师中,豪迈满华盖唯有种氏三兄弟。 “好,为兄的侍候大帅左右不能亲上战阵,在此祝三位兄弟马到功成,” 种建中长叹一声拱手道,他知道他这个弟弟一旦拿下主意,就无可动摇,就是叔父种谔在此也不成。 好在种师中将种谔的护卫带来了几十名,这些老卒弓马娴熟,随扈在种师中、种师闵身边,让他稍稍宽心。 暗黑的夜色里两百多骑行走在山野中,马忠没有命令噤声,在如此静谧的夜色中想要噤声是不可能的,马嘶声就会传出很远,就是把马蹄包布也会有种种杂乱的声音传出。 相反马忠让所有的人都把皮袍穿在外面,换做了羌人游骑的弓箭马刀马枪,就当他们是附近的羁绊部落,接到传令来这里支援围攻宋军的。 这样的羁绊部落当真不少,他们跟随西夏官军攻伐宋军,倒不是和西夏官军有什么交情,很简单他们就在西夏的治下,他们不听从都不成。 马忠很聪明,他选了夏州第二大羁绊部落野利的酋长野利宏旺的弟弟野利长盛,奉野利宏旺的命令带着近三百族兵来这里加入军司,讨伐大宋,甚至特制了几面野利族的战旗,而且制作的惟妙惟肖,就是野利本族人看到也是真假难辨。 加上马忠一口流利的当地土话,爽利不失灵动的交流,他顺利的从第一波斥候那里探查到了今天的营中口令,刀斩种谔, 当种师闵听到这个口令当即喷了,秦延也是不禁莞尔,不得不佩服西夏人yy的能力。 马忠带着两百多人游走在丘陵小径,从嘉宁军司中军大营的南缘穿过,目的就是西面曲珍部被围处。 晨时初,冬日里白日短,不过此时也终于蒙蒙亮了。 两百多骑终于摸到了离着后军被围处只有四里处,三十多斥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口令,” 当先一个俾将喝道。 ‘刀斩种谔,’ 马忠用西夏官话道。 “嗯,你等去哪里,” 这个俾将狐疑道,他感觉这些人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什么, “我等野利部奉了军司副将的军令前往赤麻花藏监军使帐前听令,” 马忠不慌不忙道。 “嗯,那就尽快吧,赤麻监军使就要剿灭剩余的宋军余孽了,” 俾将释然道,怪不得他觉得怪异,这些人都是羁绊部落的援军。 马忠拱手拜别。 他们前行了不足一里,只听前方战鼓骤响,四处传来西夏人的喊杀声,气势极盛,相反宋军的战吼声相对衰弱的很, 接着西夏军的号角和战鼓一阵响过一阵,前方喊杀震天,西夏军果然发动了最后的总攻。 种师中、种师闵、秦延立即从队伍中段冲到前队,他们为了混淆视听,身上都是穿着皮袍,也打理了一些小辫,这些都是米擒那花为他们编的。 一直随身保护秦延的米擒那花、米擒长旺立即随他们趋前。 随着接近战场,他们被层层队伍阻拦,有撞令郎、有步跋子,也有轻骑,不过很显然他们都经历过激烈的交战,队伍中有很多伤患,缺员严重,战力现下十分的羸弱, “二哥,西贼拦阻,我们上前不得啊,” 种师闵焦急道。 在他们这里已经听到前方嘶嘶的羽箭破空声,双方军兵的伤亡时候的哀鸣声,但是在前方有个小丘阻挡,他们看不清最前方的情形。这也让种师闵十分的急切,千辛万苦冒险到了这里,却是不能潜入宋军军阵他当然不甘心。 “勿急,” 秦延一指四周, ‘看看他们伤亡的情形吧,西贼也是强弩之末,很快这里的所有军兵都会被驱赶着上阵,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秦延的声音不大,很平静,但是有股子不容置疑的一味在里面,种师闵探寻的看向他,秦延轻轻的点点头。 种师闵立即闭嘴,他本能相信秦延说的话。 马忠和种师中在一旁相视一笑,嗯,终于有人能管教这匹烈马了。 正文 第三十章自杀冲锋 小丘北侧的山脚赤麻花藏在百名亲卫的随扈下瞭望前方焦灼的战阵。 赤麻花藏面上古井无波,其实心中颇为的焦急,他率领六千人的生力军攻击对方近四千饥寒残破之师,在他想来两天必会击溃对手,没想到的是对面的那个鄜延路名将曲珍发觉陷入重围后立即撤上这土山,并且下令挖筑胸墙固守,这两天来双方不断就在争夺矮墙中厮杀,这道矮墙如今就是血墙,在墙的两侧倒毙了数千宋军和夏军。 赤麻花藏麾下六千人伤亡了两千余,剩下的所有正将副将麾下都是残破不堪,剩下不足五成的军力。 昨晚叶悖麻发来军令命他务必要在今日攻陷曲珍部,最好能擒获种谔的嫡子种朴。 赤麻花藏知道他今日必须不惜代价的击破宋军大阵,否则心狠手辣的叶悖麻绝饶不了他。 不过晨时初的攻击依然遇挫,宋军拼死抵抗,眼看着随着伤亡他们的人数大减,不过退无可退的宋军拼死搏杀,暂时顶住了一千多步跋子的攻势。 就在这时候阵线的左翼有步跋子占据了一段矮墙,接着这些步跋子向四周缓慢的扩散着。 赤麻花藏嘴角一翘,他知道时候到了,他猛地一摆手,身边的号角齐鸣,战旗疯狂的舞动,赤麻花藏发出了总攻令,最后的时刻到了。 对面的山丘上,一个矮壮面目黝黑的须发斑白的宋将默默的看着矮墙上的厮杀,一个宋卒被一个步跋子的弯刀砍中肩头,他闷声不语的一枪刺穿了对手,但是斜对面的一个鞋拔子猛挥弯刀,将这个宋卒头颅砍下。 两个宋卒肩并肩抵抗着四五个步跋子的攻击,三五个回合后两个宋卒砍杀了两个步跋子,但是他们的身躯也被步跋子刺穿倒在血泊里。 随着敌人突入越来越多,宋军的阵型开始崩溃,有些宋卒开始惊慌失措的向后退却,虽然他们知道其实退无可退,但是不退就会立即死在当场。 宋将长叹一声仰天不语,身边的一个指挥拱手急道, “钤辖何不和种副将一起随选锋突围,现下还来得,某愿留下拖住西贼,” 曲珍摇摇头,长叹一声不语回身向后走去。 当他来到土山侧后一个稀疏的林子里,只见数百上半身铁甲的精骑安坐马上,这里没有混乱的嘈杂,只有零星的马嘶传来, “钤辖,某可以上阵了吧,” 最前面一个黝黑健壮的宋将拱手道。 “嗯,到了你等冲杀的时候,记住沿着山丘冲下不要回头,向北突围,如果能回到大营,就和副总管说曲珍没有辱没他的声誉,” 曲珍向东方一拱手。 “钤辖以前不是这么说的,您讲的是到了最后时候让属下带选锋冲杀一番,重创敌军,我军还有突围的可能,” 有些面瘫的种朴脸上抽动了一下,他咬牙道。 ‘那时候本将就是在骗你,因为本将晓得我军毫无幸理,留下这些选锋就是为了最后的突围,’ 曲珍笑笑看了看盔甲鲜明杀气腾腾的五百选锋,这样的选锋铁骑在鄜延路只有不足三千,是宋军最勇武的骑兵,是全军的先锋。 为了挡住后面的追兵的冲击,种谔一次拨给他八百选锋,现在剩余的五百选锋全在这里,曲珍没有让这些选锋在山丘上肉搏,选锋骑兵不是这么用的,他们不是和那些步跋子步战血拼腐烂在泥里的。 现下终于到了他们掩护种朴突围的时候了,他的生死无所谓,但是种朴作为鄜延路副总管种谔的嫡子不能被西贼活捉,否则那是鄜延路最大的耻辱。 只是曲珍很悲观,半铁甲的选锋冲击力十足,但是数里后战马疲敝冲击力全无,他们会遇到西贼轻骑的围剿,这点人马终究太少了,最大的可能是全军覆没,但是也许万幸逃脱呢,不试试谁晓得。 “属下遵命,” 种朴胸口起伏几下没有多说,但是心里他打定注意临阵脱逃是不可能的,他就是死也要杀个血流成河,至于活着落入西贼手中那怎么可能,无关老父种谔,只是他就不会允许自己被敌人俘获羞辱,自裁的勇气他还是有的,不过二十年后再次跃马杀贼而已。 步跋子成群结队的驱赶着只剩下区区数百名的宋军,继续向山丘上攀爬,只要占据山顶居高临下羽箭加身,此战必胜。 当最先的两百步跋子冲到还有三十步登上山顶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退兵的铜锣声,而且同以往不同,锣声急促到毫不停歇,就那么砰砰的死命的敲打着。 当先统领步跋子冲阵的佐将大惊之下正要下令撤退,山丘上突然出现了几十骑宋军,他们坐骑神骏,都是上好的河曲马,一身的甲胄,居高临下般威慑着这些兴高采烈登高的步跋子们,让他们瞠目结舌。 种朴冷笑着看着几十步外步跋子,他们有的后撤,有的挥舞刀枪,有些抽出弓弩备战,他猛地一挥手,身后他的战旗猛烈的挥舞着,苍凉的号角鸣响了。 种朴甩脱了护身的皮盾,皮盾是护身的好物件,不过此番他没想过还能生还,这个劳什子毫无用处。 他用刀背轻轻一敲马胛,战马向前一蹿,种朴挥舞着长长的斩马刀如同猛虎下山般第一个冲出。 四周马蹄踏地的轰鸣中五百选锋如一股洪流般沿着山脊滚滚而下,吞没了他们所遇到的一切。 三十步的距离上步跋子的弓弩手只来得及星散的射出几十箭,这些箭枝扎在选锋的铁甲上只是微创,只有一个倒霉蛋脸上中箭落马,其他的选锋挥舞着长刀大枪大砍大杀,破开了步跋子的军阵。 种朴对面两个步跋子看到他突入,一个步跋子长枪突刺种朴的左肋,种朴一闪让过了长枪,接着斩马刀顺着马势轻轻划过这个步跋子的颈部,一蓬鲜血飞溅。 接着种朴的马刀向前一磕挡开了另一个步跋子砍向他战马的一刀,砰的一声巨响,战马的胸骨凶狠的撞击在步跋子的身上,步跋子腾空而起还没等到落地,战马的铁蹄践踏在他的身上,他发出一声嚎叫接着被踏碎无声。 种朴挥舞斩马刀状若疯狂般大砍大杀,临死前他只求杀特麽一个痛快淋漓。 数百各部落支援来的轻骑在几个斥候的引领下从山道里通过,来到前面的开阔地,前方的河谷里到处是倒毙的人马尸体和战旗,对面的漫坡上的步跋子用土话兴奋的高喊着冲击,显然战局大好。 种师中、种师闵、秦延面色的凝重的看着上面的战况,显然他们来的有些晚了,西贼的总攻宋军没有顶住。 秦延突然看向右侧,只见两百步外一个山丘的山麓下百余名盔明甲亮的夏军随扈下监军使、赤麻战旗飘扬。 秦延知道西夏军司中两巨头,监军使就是其一,这个将领显然是此处夏军的最高将领, 秦延心念电转,是不是击杀这个监军使,不过想想这个危险太大了,这个山丘附近有一千多名的西夏军兵,虽然他们都经过大战残破不堪,也不是他们区区两百人可以抵御的,即使击杀敌人也不能生离此地,秦延没想过这么鲁莽的自杀般冲击,那就算了,秦延果断的放弃。 不过他眼里看到山坡上宋军溃散,剩余的宋军逃亡途中像是待宰的羔羊,被步跋子追上随意的砍杀,这个场景太尼玛辣眼睛,秦延感到心里堵得很,都是大好的汉家男儿,就这样抛尸荒野,甚至死后成为诸羌亵玩的战利品,想想就让人接受不能。 就在这时候,山坡上突然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接着一声声马蹄的乍响,从对面的土山山顶大股骑兵如天神下凡般勇猛冲下,他们身上的铁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如同天神下凡的神祗般击杀着西贼群丑,迅疾他们冲入了数百名步跋子中。 ‘那是九哥,’ 种师闵一指前方的某个位置。 “不,这是自杀,” 种师中痛苦的吼道,他知道半甲的铁骑看着冲击力杀伤力十足,其实两里过后人马具疲,到那时候就像是待宰羔羊般无助,一般这样的冲阵要有轻骑护卫,选锋铁骑破阵杀敌,轻骑随扈,待选锋人马疲敝,轻骑取代铁骑扩大战果,选锋则可以落在后面修整了。 现下这些选锋猛烈的冲锋杀伤敌人后冲下山坡最后人马俱疲被西贼所困,没有生还的可能,种朴这就是在自杀,而他却是无能为力。 正文 第三十一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延一怔下立即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他突然调转马头大吼一声, ‘右面山角,击杀监军使,’ 只是转瞬间秦延明白对面的宋军开始了自杀性冲锋,按说只有力战而亡一途,不过现在则是还有一线生机,就在他们身上。 如果在这个混乱的时刻,他们能击杀敌军的统帅,引起更大的混乱,逆转取胜并非不可能,不过他们处于敌军之中击杀敌酋后很有可能被围攻而亡。 只是面对那些宋人无畏的勇气敢于发动有去无回的冲锋,秦延的热血被点燃,和这些华夏勇士一起向胡虏跃马横刀,此生何求,此时此刻什么明哲保身抛之脑后。 种师闵对秦延已经到了盲从的地步,他听到后面秦延的吼声二话不说立即调转马头,紧跟着秦延转向。 种师中一怔下又是一喜,他立即明白如果想解救种朴,这可能是唯一的法子。 几十名种家亲卫立即抽刀随着他们向右直进。 最前面的马忠听到后面的响声回头一看,只见几十骑已经开始加速向右侧冲阵,他旋即明白了种师中和种师闵的想法,他也明白这就是一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不过现下好像他别无他法,他挥舞着骑弓一箭射向一个茫然不知看向他的西夏斥候,一箭将他射于马下。 接着他向着茫然的看着他的藩骑们大吼一声, “随某来,” 他一夹坐骑,追击种家诸人而去,两百藩骑随着他滚滚冲向山脚。 秦延望了望四周,虽然四周的种家亲卫跟随而来,不过场面上很是沉寂,很显然既然不是傻子都知道此番也是一个自杀性冲锋,心情极为沉痛。 “此番大战,斩首敌酋升三级,赏千贯,兄弟们敢不敢随我夺下这个赏格,” 至于种家能不能应下这个赏格,关秦延毛事,种谔的嫡子连千贯都不如,没这么看不起人的。 秦延的吼声让这些亲卫眼睛贼亮,他们纷纷吼着, “敢,” “大宋万胜,” 秦延一挥战弓吼道。 “万胜,” ‘万胜,’ 亲卫们声嘶力竭的吼着为自己和同伴们大气,他们想是打了鸡血般奋力冲阵。 种师闵身为衙内的优势体现出来了,他的河曲良马虽然后发却是追上了秦延的战马, “三郎,某多谢,今日能和三郎并肩杀贼人生大快,” 种师闵哈哈大笑,好像是一场郊游赛马,而不是冲向死亡,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看淡生与死,只求快意恩仇,种师闵是也。 “哼,某还没想过让人斩下脑袋建京观呢,某倒是想斩下胡虏头竖起京观,” 秦延不满吼道,不过在四处奔马声中显得很微弱。 “哈哈,那就看我俩谁的刀快马快了,” 种师闵挥舞了下斩马刀,真是畅快。 秦延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突然侧身弯弓搭箭,嘶嘶,一串八箭连珠而去,此时已经到了百步出头,秦延的两石强弓足以破甲,作为此行的第一强弓手秦延先发制人。 远远望去,只见如临大敌般也在弯弓搭箭的西贼阵中人仰马翻,秦延的连珠箭让他们手足无措下吃了大亏。 “好,” 种师中在秦延身后面红耳赤的大吼一声,秦延一出手就镇住了他。 “好,” 四周的亲卫们齐声喝道,他们的士气被秦延的连珠箭带向高峰。 秦延不为所动连珠箭发,在八十步前他再次连射,再次造成了数个敌将亲卫的伤亡,种家亲卫和藩骑的士气顶棚,而敌军的士气低落下去。 到了八十步,随着对面一声吼,嘶嘶嘶,几十箭枝飞向天空接着坠下直向秦延一行人,西贼的反击开始了。 赤麻花藏在这一天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如果能俘获曲珍和种谔嫡子,这一天将是他一生征战的顶峰,甚至可说死而无憾。 但是今早开始他就发现极为的不顺,首先疲敝的宋军的抵抗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接着他派出了最后完整的主力一千步跋子,终于攻破宋军的矮墙防御,结果侧面查探的斥候急报在山丘的后面隐藏着大量的宋骑,赤麻花藏立即反应过来宋军这是要绝地反击。 他急命鸣锣退军,不过晚了,他亲眼看到了从山上大砍大杀滚滚而下的宋军选锋铁骑,步跋子惨重的伤亡让他咬碎钢牙。 就在他发出数道命令调集四周的轻骑和步军围攻宋军选锋,命令各处的号角旗帜还没有来得及挥舞鸣响的时候。 前面的亲卫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赤麻花藏和身边的幕僚看去,只见二百步外两百多骑羌部轻骑跃马而来,他们发出战吼声挥舞着刀枪杀了过来。 在这一刻,赤麻花藏大脑当机,开玩笑吧,在战阵腹地怎么出现这么多的敌军,是谁,是哪个部落成为了宋军的奸细,事后定要将其族灭,主事人必要挫骨扬灰。 只是不论他怎么发狠,也改变不了三倍于他的敌军前来追杀他。 向后退上山是不可能的,这个山丘陡峭,战马上不去,如果弃马登山,还没有加走上多远敌军就会冲入山脚,他们就会成为敌人弓弩的靶子。 而左右两侧是密集的灌木,战马根本无法通行,而前方就是这些可恶的敌人,赤麻花藏发现在援军赶来前他只能依靠自己这些人了。 赤麻花藏强自镇定的发出求援的号角和旗帜,就在这时候一百多步外敌人的打击已至,他瞠目结舌的发现有近十个亲卫人马中箭倒地,他的左近混乱一片,赤麻花藏是欲哭无泪,他不怕死,只要能堂堂正正的战殁,但是他从没想过他可能死于这种让人嗤笑的偷袭。 当敌人进到七八十步,赤麻花藏和亲卫一起射箭反击,在他看来这是他们占尽优势的一面。 毕竟他的亲卫都是身穿大夏顶级的皮甲,而他更是全身扎甲,对面的敌人都是身穿皮袍的族兵,防护力极差, 结果让他瞠目结舌,对方除了几匹战马中箭扑倒外,其他的军兵身上挂着箭枝直扑而来,根本没有造成大的损失,赤麻花藏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族兵,最有可能的就是宋军藩骑。 双方的箭枝互啄只有秦延的强弓发挥了致命的杀伤力,其他的人不过是让对方身上插满箭枝罢了。 离着还有三十步,秦延把步弓放回了马鞍袋,随手抽出了一把狼牙棒,他发现在这里没有一把狼牙棒更能发挥他巨力的武器了。 秦延处于第一排中,他的左侧是种师闵,右后侧是米擒那花,临近交锋米擒那花抽出了一把马刀左手皮盾护身。 秦延深呼吸让自己尽力平静下来,然后他大吼一声迎接这一世的第一次冷兵器决战。 正文 第三十二章破阵而入 秦延前方几个赤麻的近卫打马冲来,他们有的挥舞着马刀长枪,有的挥舞着铁骨打和狼牙棒,嘴里用西夏话嘶吼着叫骂着冲向秦延等人。 一把长枪直刺秦延胸前,寒光一闪而至,它的主人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夏人大嘴一咧,秦延的狼牙棒前送一磕,砰的一声,长枪弹向一边,这个夏人身子抖动起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平日里他向以巨力著称,这怎么可能。 没等他反应过来,秦延挥臂前送,狼牙棒前端击中了夏人的前胸,这个夏人身子蓦地弹离马背他口中狂喷鲜血。 秦延看都没再看他,狼牙棒荡回蓦地挥向米擒那花对面的夏骑,击中了夏骑的皮盾,这个夏人左臂像是被撕裂开来,皮盾飞出,他身子一抖几乎无分保持平衡,两马交错,米擒那花马刀轻挥,从他的脖颈带起大片鲜血,这个夏人抛去马刀捂着脖颈掉落马下。 在米擒那花侧后米擒长旺眼睛差点没鼓出来,秦延就像一个重型铁骑一般强悍无敌,长旺已经彻底惊呆,这个宋人何以勇悍至斯。 种师闵没有秦延的神力,他和对面的敌人一人给了对方一刀,都被对方的皮盾挡住,两马交错而过,接着他就发现秦延已经领先他一个半马位, 秦延这次主动攻击,他的狼牙棒一闪而没直劈对手,对手急忙单手用皮盾格挡,希翼挡住狼牙棒后右手刀伺机反击,但可是皮盾立即飞出,他的左半身撕裂般痛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狼牙棒自下而上一闪而至,重重的击打在他的胸口,这人立即从马背上口喷献血腾起。 秦延双腿控马,双臂自如的挥动狼牙棒直入敌阵,本体娴熟的骑术加上突如其来的巨力造就了这样一个怪物。 秦延如同一把锋利无匹的利剑转瞬破开了敌阵。 他离十几个护卫保护的赤麻花藏只有三十步远了,赤麻花藏身边的护卫都急了,虽然敌军势力事大,但是其他地方亲卫还可以勉力维持,但是中央突破的这个宋军猛将勇不可挡,接连砸翻十余人,将中路防御几乎击穿,只有最后两层四五个人的防御,别看几个人对上这一个,没人看好这几个人能挡住这个宋军悍将。 “乱箭射死他,决不能让他突入阵中,” 赤麻花藏的亲卫头目大喝道。 十几个护卫立即弯弓搭箭,至于挡在他们和秦延中间的几个自家的护卫让他们无视了。 秦延从人缝中看到了后面蓦然瞄着他的十几把弓弩,立即从马鞍上抄起皮盾护住了胸腹。 他刚把胸腹护住,弓弦响成一片,十几枝羽箭破空而来。 三个赤麻亲卫后背中箭惨叫着跌落马下,这么近的距离上他们的皮甲根本抵御不了。 蓬蓬的声音响起,皮盾上插上了四只羽箭,它们剧烈的晃动着,秦延的铁盔上砰的一声,一支羽箭撞击后划过。 接着秦延的左肩一疼,他知道中箭了。 坐骑一声哀鸣,秦延不用看就知道坐骑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秦延咬牙用靴子狠踹战马,战马接连负痛发狂般的向前冲去。 蓬蓬,秦延护住了自己的胸腹和头脸,但是腹部和大腿接连中箭,好在又锁子甲阻挡入肉不深,他咬住钢牙硬熬继续使劲气力夹着战马冲入了十几个亲卫丛中。 赤麻花藏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宋将身上马上中的十几只箭枝浴血撞入亲卫中,和宋军百战得还的西夏老将的记忆中从未看过如此悍不畏死的宋将,本以为他麾下百余名久经战阵颇为勇悍的护卫挡住这些藩骑一刻钟不成问题,这样四周赶来的数百轻骑从后面围住宋军藩骑,里应外合这些藩骑必无幸理。 万没想到短短几十息间就被这个宋人从中路直接破开阵势,赤麻花藏头一遭感到死亡离他是如此之近,赤麻花藏再也忍受不住压力他抽出了自己的马刀,他知道他也得亲自上阵了。 秦延知道能不能在敌人围拢前击杀此獠就在此时,他奋起余勇挥动巨棒,蓬蓬响处,一个护卫马刀飞上半空,一个护卫的骑枪被砸断,秦延不顾而去,这两人失去了武器自有身边身后的同伴打理,秦延眼中只有那几杆战旗和旗下那个须发斑白的老将。 秦延再次砸翻了两个护卫,破开了护卫的防线,落后他身侧十几步的两翼已经赶上和其他十来个护卫杀作一团, 秦延催马冲向赤麻花藏,不过他感到了不妙,身下的马匹在失速,在踉跄。 赤麻花藏大笑一声和身边的亲卫头目等两个护卫冲上,趁他病要他命,他自负勇力,这个宋将战马不成了,一个步军能做什么,他斩杀的宋军步军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从未失手。 秦延丢弃了一切手拿狼牙棒踢开马镫越在空中,坐骑嘶鸣一声倒地。 秦延刚落在地上,一个护卫借助马势冲前猛地挥动狼牙棒,搂头盖脸的砸向秦延。 秦延毫不畏惧的挥动狼牙棒从下而上,砰一声巨响,那个护卫的狼牙棒高高弹起,秦延一错步让开了对方战马狼牙棒轻挥,狼牙棒撕开了战马的皮毛,露出了里面红白的肌肉和骨骼,这匹战马疯了似的跳在半空,身子折叠把这个护卫弹在空中,后蹄一踹把这个护卫踢得不成人形,战马哀鸣着落地在地上滚动着。 护卫头目趁机一枪刺向秦延,就在秦延准备侧身准备受这一枪的时候,一旁一声怒叱,一把马刀狠狠的挥向亲卫头目的手臂,亲卫头目急忙收枪格挡,米擒那花姿势并未用老而是刀锋一转顺着枪杆而下,护卫头目手一缩放弃了长枪,马刀顺着枪杆挥下,差点就让亲卫头目失去双手,护卫头目惊出一身冷汗,他急忙抽出自己的马刀格挡。 秦延准备侧身躲避护卫头目一枪的时候,早就伺机而动的赤麻花藏动了,他算准了秦延的去向一刀快如闪电般挥下。 正文 第三十三章怒擒敌酋 秦延受过训练的身手发挥了作用,他向左侧地面急坠,马刀擦着他右侧劈下,将他的皮袍破开,直到遇到了里面的锁子甲,砍碎了两个铁环侥幸卡在那里。 秦延右手挥动狼牙棒狠狠的砸在赤麻花藏的马腿上,赤麻花藏的坐骑悲鸣着倒地将老将摔出。 秦延用狼牙棒一驻地身子腾起,一脚踹在半空中赤麻花藏的胸口,赤麻花藏如被大锤砸中放开了马刀喷出一口鲜血,接着战马把赤麻花藏的右腿压住,赤麻花藏接连吐出几口血来,他挣扎的想要起身,坐骑庞大的身躯根本不是他能动摇的。 秦延没有继续看向赤麻花藏,而是右移几步一棍挥下,米擒那花为他奋不顾身他可是一直观察米擒那花的情况呢,正在一刀接一刀虐着米擒那花的亲卫头目右臂歪曲的不成摸样,他哀嚎一声米擒那花一刀闪过,亲卫头目的头颅飞在半空。 米擒那花看向秦延嫣然一笑,这一刀显示为什么米擒那花可以横刀跃马,她有着不逊于男儿的战力。 这时候,种师中和几个亲卫打马冲来直驱仅存的几个护卫,几十息后赤麻花藏的战旗扑倒于地。 四周已经驰援到两三百步的数百轻骑发出惊呼,他们将主就这样战殁了,他们身为属下都有罪责,这驱使他们更加冲前,他们还有一个脱罪的可能,那就是把将主的尸身战旗抢回来,那样的话还可以脱罪。 他们疯狂的打马而上,剩余的一百多藩骑和种家的护卫立即陷入了重围。 外面马蹄轰响,内里的百多名宋军斩杀了最后的二十余名赤麻花藏的护卫准备迎接最后的决战。 秦延拄着弯曲的狼牙棒在那里喘着粗气,一旁响起沙哑的笑声,秦延看去,只见赤麻花藏口中不断流出血渍,却是笑的很畅快, ‘南蛮,此番你打杀了本将,却逃不脱本将麾下的追杀,’ “然后呢,” 秦延也笑笑道。 秦延轻松无所谓的态度让赤麻花藏一怔,接着他再次大笑, ‘你等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将本将交出去,本将让他们留给你等一条活路,否则,哼哼,’ 说道最后赤麻花藏威胁的意味浓厚。 “呱噪,” 秦延随手一棍,赤麻花藏左臂被砸,他像是一条海滩上的鱼一般折腾着,但是被战马死死压住无法动弹。 “啧,三郎你也真下的去手,监军使大人被打的不成人形,朝中的大臣还不得诬我等暴虐,” 种师闵拄着马刀走了过来,他的身上插了五枝箭,也是受创颇重,不过这厮的嘴啥时候也不闲啊,标准一个话痨和逗比。 不过他讥讽朝中某些迂腐或是故作迂腐别用有心攻击武臣的大臣倒也没错。 大宋的军将就是一个出气筒,谁想起来就可以喊两嗓子敲一下,武臣还就得憋屈的表示您说的对,简直是太对了,没法啊,虽然可能上书弹劾的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州判,但是他的恩师、同窗、坐师、同年呢,文臣后面这些千丝万缕的背景武臣真的抵受不住。 “十八郎,这个老鳖该知道做狗要有做狗的觉悟,身为乱世狗必须乖顺,既然他不知道某可以教他,真的,无关紧要的人我懒得抬手,某捶打他是为了教他做人,” 秦延一本正经道。 种师闵一指秦延当场笑喷,他以为他有够泼皮,没想到秦三有时候也这么无赖,嗯,果然是投契的好友,一般泼皮。 此时外面鼓声大作,两人抬眼看去,只见百多步外五六百名西贼轻骑正在整队,两名西夏军将在发号施令,再次拼杀就在眼前。 秦延伸手掰断了左肩和腿上的箭杆,现在很显然不是裹伤的时候,他还得再上战阵。 种师闵同样手脚麻利的掰断了身上的箭杆,他吸了几口冷气,最后还是亲卫的搀扶下上马回头看来, ‘去,把三郎也扶上马,’ 没等种师闵的亲卫伸手,秦延咬牙再次上马, “三郎,如果某没挺过去,某和二哥说了日后种家定会多多帮衬三郎,” 眼见敌众我寡,己方势单力孤大半还有伤在身,种师闵也来个遗嘱,说的颇为煽情。 “说这个做什么,想要拿走我等兄弟的性命,呵呵,怎也得千人陪葬吧,这点人马算什么,” 秦延有个特点,他是人来疯的性子,越是处于不利的局面他越是坚韧不屈,让他死可以,不过陪葬不能少。 “哈哈哈,三郎知我,哈哈哈,” 种师闵狂笑起来,随即吧嗒一下嘴, “可惜你我相识太晚,可惜,” 他一拍战马向前驰去。 种师中、马忠已经整理好队伍和西贼轻骑对峙着,双方的接战一触即发。 秦延、种师闵等来到阵前的时候,对面西贼轻骑的队伍里号角齐鸣,战旗挥舞,西贼的坐骑开始跑动起来,他们利用人数优势形成了一个对藩骑的半环性包围圈,完全封堵了藩骑出路。 双方都弯弓搭箭准备进入七十步左右先来几波箭雨的洗礼。 秦延当仁不让立即施展连珠箭发,接连打掉了轻骑十余匹战马,让十多个西贼倒翻马下。 双方接近到七十步,几百张骑弓开始了对射,立时箭如飞蝗在双方间穿梭着,不断有人马翻倒嘶鸣。 双方对射了两轮,双方快速的接近到了三十步。 秦延收起战弓活动了一下肩背,挥舞了一下变形的狼牙棒准备近战肉搏,也许是这一生这一世最后一次的冲杀,那就搏一个痛快淋漓。 就在这时候北边突然一阵哗然,就在双方莫名所以的时候,西贼轻骑的后阵突然响起了退兵的锣声,急促而绵密。 所有的轻骑利用他们娴熟之极的骑术立即调转马头开始撤离。 种师中心神交战,如果对手受到突袭这是个大好的扑杀的机会。 但也可能是对手的一个诱饵,诱使他们追击,就此防御的阵线分崩离析,那么击败他们也是个好时机。 种师中一咬牙刚要发出追击的命令,一旁的马忠高举双手做出了停止的手势,唯他命令是从的藩骑勒住了战马没有追击。 种师中没有言声,只剩下完好的三四十名种家护卫追击意义不大,还不如等待。 只是他没想到但是有十余骑纵马而出,正是种师闵、秦延,以及他们身边的近卫还有一些藩骑。 他们大呼小叫的追击着,他们利用对手逃跑背对的机会不断用箭枝收割着对手的性命,他们肆无忌惮的狂喊骂战,丝毫不忌讳对方可能恼怒下杀回。 “几个贼杀才,” 如果种师中知道后世有傻叉的说法一定认同,他一挥手双腿一夹战马,剩余的三十多名种家亲卫立即追随他冲了出去,结果就是几十名宋军衔尾追杀几百名轻骑。 种师闵、秦延有些惊诧了,因为按照正常的逻辑,被这样杀伤是不允许的,轻骑拖后的人必会反击,到时候他们再退回就是了 但是他们发现轻骑竟然挣命的打马慌乱的逃离,他们心中隐隐有个猜测,那就是有宋军到来了。 果然追击了一里,远远的北方战旗飘扬,马蹄踏地和甲叶撞击的声音远远传来。 副将、种字大旗迎风舒展着,西贼轻骑一分为二从两翼快速的逃窜,他们现在毫无战心,因为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宋军最精锐的骑兵选锋营,身为轻骑是无法和选锋正面对撼的,轻骑重在灵动游击,而不是重骑冲阵,那毫无胜算。 河谷里都是马匹快速奔跑的声音已经荡起的无边无际的沙尘,西贼轻骑利用他们的灵动快速的脱离和选锋的接触。 种朴率领的四百选锋没有追击,他们只是让战马快走着,向藩骑的阵线接近,因为他们经过一次猛烈的冲锋,战马已经精疲力尽,无法快速冲刺,没有一两个时辰的恢复无法疾驰冲阵。 “九哥,” 种师闵大喊着催马向前,直奔种朴的战旗。 正文 第三十四章玉手服侍 等到秦延赶到的时候,只见种师闵和一个脸色黑红的三十余岁的军将一起亲热的聊着,嗯,基本都是十八郎尬聊着,种朴虽然很高兴,但是说的真不多,这是个天生话少的。 “这就是我说的秦延秦三郎,和某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保住粮秣全赖他,方才也是他擒获西贼监军使赤麻花藏,” 种师闵一脸自豪的为秦延做了惊艳的介绍。 种朴惊奇的抬眼望去,他知道种师闵虽然有些粗砺,但从不信口雌黄,这么说这个特年轻的秦三郎真的做出这些惊天动地之事了。 “多亏三郎相助,没有你等斩杀敌酋,引起围攻的西贼溃散,我等绝不会痛斩数百西贼突围而出。” 对于以往种朴没有亲眼看到,不过方才没有秦延破阵而入擒获敌酋,就没有敌阵的崩溃,种朴极其麾下就会受到数百轻骑和千余西贼步军的围堵,精疲力尽下他们只有力战而亡一途,种朴能逃脱生天秦延是首功一件。 “种副将过誉,某亲眼看到种副将跃马横刀向胡虏,甚为感佩。” 秦延真心佩服种朴,这是一个面对死亡毫不畏惧的勇士,这样的勇将在大宋真的不多见,奇怪的是种家尤其多。 “好了,你们别相互奉承了,一般兄弟何必客套,” 种师闵大咧咧道, “九哥,我二哥就在后面呢,今次他和我一起前来救援的,怎么样啊,上阵还须种家军吧,哈哈,” 就在此时种师中打马来到, “老十四,多谢,” 种朴一改寡言大笑着迎上伸出手掌。 两马交错两人击掌大笑,显然两个人相当的投契。 “为了兄长,我大兄把叔父的护卫偷派出一半来,还有马忠马都监和秦延秦三郎以及两百藩骑奋勇搏杀,九哥,我种家是得道多助啊,” 种师中豪放道。 “是啊,没有我等父辈的余荫今日某必无幸理,” 种朴果然不亏一个朴字。 马忠的战旗飘扬,马都监也赶到了这里,他来不及寒暄, “种副将,现下虽然击退敌军,不过我等还在敌人重围中,现下如何。” 虽然他们分别击败了一千多名西贼,吓退一千多残破西贼轻骑和步军,不过他们还处在和主力隔绝的状态,现在仍然未能脱离危险,马忠不能不急切。 “马都监,我等不如返回那里,那里有我部构筑的矮墙,可以坚守待援,” 种朴恭敬施礼,一指身后他来的山丘道。 “也好,问问曲钤辖再说,” 马忠点了头。 其实如果都是骑兵好说,现下不知道那里还有多少宋军的步军,那可是拖后腿的,带上他们每日里只能行军十几里最多二十里,怎么逃出升天。 众人汇集一起向北方转进,须臾来到山丘脚下,曲珍早已等在山脚下。 所有人恭敬的向曲珍施礼问候,这位老将征战数十年,在陕西沿边声望极高。 “马都监你再来晚顿饭时间,恐怕是见不到本将了,哈哈,” 曲珍捻须笑道。 直到现在他还是极为侥幸,如果不是西贼主将被擒获,西贼纷乱崩溃,现下弄不好他已经授首了。 众人简单的寒暄几句,一起登上了小丘。 一路上他们看到很多西贼步跋子的尸体,还有一些宋军选锋和战马的尸首,他们身上的鲜血还为褪色,显示方才战况的激烈。 到了小丘的中段,只见胸墙两侧到处扑倒着宋军步军和步跋子的尸体,倒毙的人比活着的宋军还要多,活着的宋军秦延预估也就是四五百人,他们疲乏的蹲坐地上,面色晦暗的喘息休息着。 “曲钤辖,我等下一步走向哪里,” 马忠急忙问道。 “先吃饭吧,我等几天没有吃过饱饭了,没有气力哪里也走不出,” 曲珍消瘦的脸上苦笑一下道。 “是啊,几天没有见过几粒米粮,难挨的很,剩下的粮秣都留给战马了,否则就没有今日破阵而入,” 种朴摸了摸自己的坐骑。 “那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种师闵好奇道。 ‘还能怎样,不是有西贼的血肉嘛,不管怎样好歹有些吃食,’ 曲珍淡淡道。 种师闵差点呕出来,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曲珍、种朴,两人的面相上看这个理所当然。 秦延叹口气环视了下面一众的宋军,历经绝境而不溃,宋军堪称坚韧了,当然日后在平原地带遇到金军野战骑兵的大范围机动攻击败北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还是曲珍说的对,现下不是说什么逃亡,还得吃饭,西贼虽是肉食,但是心里的厌恶不去当真无法下咽,也就是勉强不被饿死而已。 不过现下大战已过,又到了马肉盛宴的时候,不过自家的战马随主人出生入死,即使死去选锋还是无法下咽。 所以藩骑出动到了方才擒获赤麻花藏的地方,他们分割了夏军的死伤战马返回山丘造饭。 而山丘上的宋军做的只有一件事儿就是裹伤,现下宋军十之七八都身上中创,裹伤自然是第一要务。 秦延褪去了皮袍和锁子甲,他也是受创多处。 就在他想要自己疗伤的时候,一双手伸来, “妾身为秦先生裹伤,” 秦延抬眼一看正是米擒那花,此时的那花红晕双颊,和她身上的男装相衬别有一番韵味,让秦延看着一呆。 ‘有劳那花了,’ 秦延也没有坚持,挖除箭头裹伤确实需要有人帮衬。 米擒那花按照秦延的吩咐用烈火烤过匕首消毒,然后给秦延一一挖除了五处留下的箭头。 由于有皮袍主要是锁子甲的遮挡,所以箭头入肉不深,最多半寸许,但是须得把伤口周围清创,这是防止感染发热腐烂的最好办法。 那花的手相当的粗糙,特别是拇指和食指处多处有厚厚的茧子,在秦延身上擦过和轻柔滑腻毫不沾边。 那花小心翼翼的看准伤口后果决的下刀剜出血肉,她能感到秦延身体的痉挛和抖动,但是秦延的脸上古井无波,好像下面经受痛苦的身体不是他的。 五处伤患清除,那花不禁钦佩秦延的坚韧,就是在藩部中也少见这样坚强的汉子,也是藩部女子欢喜的男人,跟着这样的男人心里有底气,慌乱从此无缘。 那花开始用一小瓶烈酒为秦延消毒,她用吉贝布沾上烈酒为秦延消毒,烈酒猛烈的侵蚀伤口,秦延咬牙顶住,这是那花第一次看到秦延明显的隐忍,她的心也随着慌乱不安, 秦延在冬日里出了一身大汗,终于挨了过来,那花开始为他用吉贝布裹伤。 秦延的肩头和大腿有伤,那花手拿吉贝布贴身前后环转为秦延裹伤,两人呼吸相接,心跳相闻, 米擒那花脸色越发红润,鼻尖上是细细的汗水,心跳的无法抑制,当她最后为秦延肩头裹伤,此时她就像俯身在秦延背上一般,而秦延又赤着上身,米擒那花到得最后感觉身子都有些软了。 不过她还是勉力裹伤完毕,然后为秦延穿上裸衣披甲。 就在两人忙碌的时候,种师闵从曲珍处返回,他看到米擒那花红灿灿的双颊不禁一脸的坏笑, “哟,三郎好让人羡慕,玉手服侍温柔乡中人啊,” 米擒那花闻言腾地一下满脸嫣红,她掩饰的微微低头。 “胡说九道,那花乃是军中木兰,岂是那些庸脂俗粉,” 秦延嗤笑道,巧妙的调转话题,为那花解了围, “十八郎你来的正好,可有笔墨,” “此地要那物件何用,” 种师闵不解道。 在他看来在这个杀人盈野的战场上,笔墨是个什么东西,可能自保可能杀敌,一无是处嘛。 “某要在此地为我鄜延路西军赋诗留念,永记今日之功。” 秦延大刺刺道。 “哇哈哈哈,” 种师闵笑的前仰后合的,他没想到一个西军子弟,没上过两年学堂的秦延也想要赋诗留念,这特么太可笑了有没有,对于秦延这些天他可是晓得不少,也就是几年的私塾而已,最后学无寸进再为进学,和他有的一拼,对读书习字相当的厌烦, ‘好好好,某就给你讨要来,倒要看看三郎的墨宝,哈哈哈,’ 种师闵大笑而去,嗯,和三郎一起有趣的紧,有趣。 正文 第三十五章半阙满江红 须臾,种师闵从曲珍身边幕僚那里要来了笔墨,他递给秦延,然后好奇宝宝的看着秦延,秦延要为他裹伤,都让他推了,那个不急,看看秦延所谓的赋诗留念才是正经,最起码在龇牙裹伤前可以先乐上一乐。 秦延研墨后在身边一块大石上提笔写道, 三川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西狨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秦延的字方正大气,只是很不齐整,显然欠操练,不过种师闵已经无暇顾忌这些,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半阙词口中喃喃自语,他已经彻底被震了,万万没想到他嗤笑的西军小子秦延能写出这般气势磅礴的诗词。 更难得的事,这首词就像为西军将士量身打造的一般,当年李元昊起大军侵入大宋,让大宋伤亡数万的恶战就在延州附近的三川口,只要是西军军将谁不晓得让西军上下颜面尽失的三大败绩第一战。 也正是因为三川口、定川寨等三场大战的胜利让宋军伤亡十余万,军中精锐尽丧,西贼才和大宋分庭抗礼,真正的立国。 今日鄜延路大军在饥寒交迫之下顶住了西贼的狂攻,甚至擒获了西贼一个军司的监军使,为了取得这个胜利真正到了饥餐胡虏肉渴饮西贼血的地步。 ‘三郎你这一首半闞词让某看到了这数月我军征战不休,’ 种师闵忽然眼角一酸,抹了把泪,只是想想种家和他个人经受的种种磨难,种师闵忽然情难自已,数月间种家声望因种谔夺取数州之地,斩首近万冲上云端,而就在这十余日又差点因为断粮败绩而坠入深渊,惨烈非常。 “正因为我鄜延路将士血战一路,正因为战报呈送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只盯着我军败绩,轻忽我等浴血搏杀,某才赋诗铭记今日我军血火征程,为我鄜延路数万大军贺,” 秦延吹了吹墨迹,既然历史上没有给种谔和西军一个公正的评价,那他就作弊一把,铭记西军和种谔的功业,以期流传千古。 “拜谢三郎,” 种师闵恭恭敬敬的大礼拜谢,此时的种师闵如同一个酸儒般遵礼,拜的虔诚无比。 “十八郎客气,” 秦延一辑,受了这一礼,嗯,他盗用了满江红铭记西军战功,让西军功绩名满天下还受不得这一礼吗,太可以了,至于是否冒犯了岳武穆,首先一点这首词是不是岳飞写的都是很大的疑问呢,秦延用起来毫无压力。 “张荣立即将这首诗记录,呈给曲都监和种副将,” 身为世家子弟太清楚这首词的杀伤力,种师闵不是不知道这些套路,只是平日里懒得动脑钻营,但是现下怎么同, 张荣急忙应了,手里没有纸张,张荣立即撕了沾了血的战袍,在上面工工整整的把这首词记下径直而去。 “曲帅,接下来我等是固守还是绕道返回大营,” 种师中问道。 “绕道返回,就要放弃数百名大多负伤的步军,” 曲珍看了看四周正在裹伤修整的步卒,如果说在战前放弃数百个步卒他不会犹疑,真的不算什么,但是这些步卒在他的麾下和西贼死拼三天,执行了他的将令死战不退。 现下他们油枯灯尽侥幸生还,这样的情况下让曲珍放弃他们真的有些做不到,如果他做了这个决断是要被骂娘的,这些军兵的家眷就不说了,就是路内的军将也会对他不齿,这样的逃离曲珍不屑为之,死则死尔。 “本将会留下来,你等趁夜绕路返回大营,” “钤辖说笑了,您是军中主将,您不放弃这些弟兄,我等怎可逃离,绝不可行,” 种朴果决道。 曲珍欣慰的看了眼种朴,种朴朴实的就像一个普通的西军子弟,丝毫没有种谔大帅衙内的傲娇,能和这样一个部将并肩杀敌曲珍很是庆幸, “这样,马都监和种师中一起潜回大营,将今日战况报之大帅,大帅定然会做出决断,我等就在此处固守。” 曲珍命道。 马忠是潜回去的不二人选,不客气的说也只有他才能顺利潜回大营,其他人都不成。 种师中略一迟疑,种朴不归他心中游移不定, “老十四,回去吧,我们种家的人不要都陷在此处,有某一人足以,” 种朴拍了拍种师中的肩头, ‘再者,我等只有困守这里,最后能救我等的只有大帅,只要大帅牵制了敌军,让其无法派出重兵攻击我等,我等才有生还的机会。’ 这句话打动了种师中,曲珍、种朴是否能平安全在种谔大军,他是应该返回及时将军情报之种谔。 就在这时候,张荣匆匆而来, “禀曲都监,秦先生为我军此战赋诗一首,种指挥命小的呈与都监,” 张荣奉上那张布头。 曲珍脸上一黑,张荣不知道曲珍的一个隐秘,那就是名满沿边的鄜延路都钤辖曲珍目不识丁,曲珍最烦的就是一些文人在他面前咬文嚼字,吟诗作对,那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拿过来,” 种朴当然知道曲帅这点过不去的坎,所以接过了张荣呈上的布条, 他和种师中无奈对视一眼,嗯,这个老十八啊,惹事的能力一流,这不是好像讥讽曲帅一般嘛。 种朴和种师中低头看去,他们想看看这位弟弟想做什么, 接着两人就像被什么吸引了,挪不开目光, “种指挥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种师中蓦地看向张荣, “种指挥只是让小的记录秦先生的诗词,倒是秦先生讲,要用这首词来记录我西军此番功业,让其传唱大宋,” 张荣想了想恭敬道。 曲珍蓦地转过头,那些文人的酸词他真看不上眼,但记录西军功业,这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此时的曲珍心里痒痒的很, “种副将,你念念这个秦三郎的词,本将听上一听,” “遵命,” 种朴应了, “三川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西狨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种朴一字一顿的读道, 曲珍先是一怔,接着仰天长啸, “这首词好啊,如果这首词传入军中,本将就是明日战殁于此足以瞑目,吾愿足矣,哈哈哈,” 曲珍大快,这是他第一首为之倾倒的诗词,以往他听闻的那些诗词与之相比愚不可及,这首词就是为此番鄜延路出征的写照,如能呈与御前,就像他说的哪怕他战死此地再也无憾,因为西军和他的大名必会传遍天下,那些无良的文人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 “某没想到秦延如此大才,不,堪称鬼才,” 种师中盯着这片被污染的布片喃喃自语道。 “老十四说说这个秦延,怎么这些护卫藩骑都称呼他秦先生,老十八怎么对秦延言听计从的,” 方才种朴就发现了种种不解之处,不过大战过后琐事巨多,他没来得及多想,现下这首词引起了他的兴趣。 种师闵这个话痨基本把他和秦延相识后的种种讲了一遍,所以种师中把两人相识经过以及以后发生的种种讲了一遍。 种师中越说越发现,嗯,这个秦延就像老天来帮衬种家派来的,种师闵得到秦延的相助接连挫败西贼图谋粮秣,挽救了种谔大军,也挽救了种家,可以说叔父种谔,种朴、建中、包括他都得了秦延的恩惠,而且今天此诗一出,更是加上大大一笔,好像种家欠秦延良多,有些不能奉还的感觉了。 “原来大军粮秣未曾断绝全赖此子辅助十八大败西贼,多谋善断果敢敢战某不如也,” 种朴衷心感叹, “果然是我西军大才,” 曲珍一旁听过后惊诧不已,这个塞门寨出身的西军子弟能有如此惊艳的表现,让曲珍有了爱才之心, “马都监、种师中,你二人潜回去之时,将这首词和这个人带回大营,秦延如果和我等这些丘八一起葬身此地太过可惜,带回去吧,” 曲珍感叹道,曲珍生平第一次对一个文人有了爱惜之心,以往他的惜才之心都在西军军将之上,对酸儒心中极为不屑,不过此番却是不同,西军子弟秦延就对了他的脾气,他就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的死在这个荒野里,就这末定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留我必胜 张荣返回的时候,种师闵正龇牙咧嘴,秦延在为他清创治伤,一旁的那花打着下手,而憨货米擒长旺就在一旁乖乖的看着。 “什么,让我等随马都监返回,” 种师闵听到后想了想,有些接受不能, ‘我等走了,九哥怎么办,我等可是来解救他的,’ 种师闵接受不来,他可是和种师闵、秦延冒着奇险就是来救下种朴的,他们身上受创还不是为他,结果这个九哥却是不走了,那他怎么走,他走了岂不是白来了吗, “曲钤辖将令就是您也不能违背吧,” 张荣苦着脸,现下可不是到种家做客的那位和蔼可亲的曲叔父,而是大宋鄜延路兵马都钤辖曲珍,麾下莫敢不从。 “啧,” 衙内种师闵一咧嘴,如果曲珍冷下脸来不给面,他真是没法子,只能从命,否则就是抗命不从,种家子弟还真不能这么做,只是这样如果意味着放弃种朴他可是不甘心。 “急什么,” 一旁秦延悠哉悠哉的在那花的侍候下净手, 种师闵立即露出了一脸的坏笑, “三郎,某就知道你有主意,说来听听,呵呵,” “先吃饭,某饿了,” 秦延瞄了眼刚端上来的马肉汤咽了口口水,战斗一天此时他什么也顾不上只想饱餐一顿。 “额,好吧,先吃饭,” 种师闵有些迟疑,不过看到热气蒸腾的马肉汤,闻到阵阵的香气,肚内早就咕咕的抗议了,他立即把事情甩在一边,有三郎呢,他急什么,三郎肯定有章程。 几人狼吞虎咽的吃下了今天第一顿饭,种师闵一抹嘴笑嘻嘻的看向秦延,一脸的赖皮,嗯,就吃定你了。 秦延稳稳当当的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抬腿就走, “三郎,作甚去,” 种师闵急忙急道。 “将令是曲钤辖发出的,只有面见说服,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秦延瞄了他一眼。 ‘对对对,某也去,’ 种师闵急的当先走着,他比谁都心急。 “你就是秦延,” 曲珍斑白的须发飘动着,他很是欣赏的看着眼前的秦延,他一眼看到秦延心中就颇为欢喜,秦延虽然赋诗半阙颇有才气,但是身材雄伟,一看就是西军之后,非是那些迂腐文士, “秦延见过钤辖,小子素闻钤辖北抗西戎,南平夷狄,功勋彰显天下,甚为感佩,今日拜见得偿所愿,” 秦延豪迈施礼道,曲珍曾经在广南西路杀退那些南蛮,真正的南征北战,对大宋是有大功的军将。 “哈哈哈,没想到本将声名还有人一一记得,” 曲珍大笑,一个无名西军子弟把他的功业牢记在心,说明什么,说明他在西军中声望远播,怎么不叫曲珍心中畅快,与西军大小百战,南下随郭帅征讨南夷乃是他平生骄傲。 “某之所愿就是将我大西军骁勇善战的声名远播,我西军为大宋浴血苦战,几十年来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我等绝非有些人所言无能耗饷之徒,而是大宋第一精锐,没有我西军,就没有大宋的繁华富庶,” 秦延笑道。 曲珍大笑不停,这个秦延说的每句话都说到他的心里, “哈哈哈,说吧,你有什么说辞,有什么要求,只要本将能办到,答应你又何妨,” 曲珍狡黠的笑笑,他被逢迎的很舒服,但是老于世故的老将知道这个秦延没这么简单,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怎么也瞒不过钤辖,” 秦延丝毫没有被人发觉的尴尬,而是笑眯眯的拱手一礼, ‘小的听闻曲钤辖命某随马都监返回大营,因此赶来劝阻,如想破敌,钤辖须留下不才,如有某在,我军必稳如磐石,一定能坚守到大军到来,’ 秦延豪言道,这不是谦虚的时候,没有他剩下的区区不足千人的宋军守不到种谔大军的到来。 “哦,” 曲珍一挑花白的眉毛,他盯着秦延, ‘你且说说你如何守住这个小小的山丘,要知道下次到来的不会少于五千西贼,本将不信你比某还精通兵事,’ 曲珍略有不喜,他惜才,但是特别讨厌浮夸之徒,因为那和京都中的那些夸夸其谈腹中空空的一些蠢材极为相近, “曲钤辖可能听过某用砲车击溃西贼的攻势,” 秦延看到了曲珍的不满,但是不影响他不疾不徐的说下去 “那又如何,此处就没有石头,只有到处的黄土,砲车在此无用。” 曲珍冷哼一声,他一指山丘和四周,这里确实如此,黄土漫天,却是最最缺乏石块。 “属下听闻善战者天从之,地顺之,无往而不利,区区不才然也,” 秦延大言不惭道, ‘今寒冬已至,滴水成冰,何用滚石,秦延不才,洒水成军,’ 曲珍不屑一笑,小子狂妄无知,他刚要出口反驳,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卡住了,他心念电转,他忽视了什么呢。 叶悖麻的大帐里茶盘茶宠茶壶碎裂一地,叶悖麻手拄长刀大口喘息着,四周的亲卫跪倒一地。 叶悖麻感觉头上血管跳个不停,满脸温热膨胀,他头脑里怎么也环转不来,他的副手,身经百战的监军使赤麻花藏统领五千步骑围攻三千疲惫饥饿之军,怎么看都是一战而定大胜,结果却是被宋军突袭直取中军,赤麻花藏被杀,宋军里应外合反败为胜。 类似的桥段历史上被兵家反复揣摩慨叹,他也不例外。 但是当这个经典桥段在他的麾下上演,叶悖麻感觉要疯。 他方才嘶吼了数次废物,但是他心知他在赤麻花藏的位置上也不能比他做的更好。 那个伪装成族兵的宋将太过狡猾,偏偏时机又精准无比,正赶上被围的宋军奋力突围,双方里应外合的冲击终于逆转,就是这么巧,赤麻花藏败的很冤。 叶悖麻咒骂了这个狡猾之极的宋将数声,彻底发泄过后他的暴怒终于停歇,他知道赤麻花藏虽然败了,但是他还没败,只要出军及时还能反败为胜,甚至将那个该死的宋将抓获帐前挫骨扬灰。 “来人,擂鼓聚将。” 叶悖麻吼道。 隐隐的鼓声在夏军的军营里扩散开来。 一个多时辰后夏军的大营里人喊马嘶,数千撞令郎、步跋子、轻骑开出大营向西而去。 “报大帅,西贼数千军卒出营向西,小的等不能跟随探查,特来禀报,” 当值宋军藩骑斥候被引领入种谔的大帐禀报。 由于藩骑人手不足,藩骑已经不能太过深入对方的大营后方,那里已经被西贼的轻骑屏蔽,所有的藩骑斥候一旦进入就会遭到轻骑和各处族兵的攻击,所以关于西方被围的曲珍部到底如何,种谔已经失去了联络。 种谔一挥手几人退下,种谔面上冷硬,心中焦躁,他没想到种师中和种师闵两个愣头青竟然趁夜潜入敌后,这样他看好的种家三子,两子陷入敌后,后起之秀老十八也在其中,如果他们有个长短,种家几乎是灭顶之灾。 现下种谔能猜到的就是这些小子们在敌后弄出了动静,先期出发征讨围困的数千人已然支撑不住了,否则不会再有数千人前去支援。 按说他现下要立即展开反击,不过缺粮至斯守在原地都已经是勉为其难里,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下令强攻夏军,甚至有部将和军卒可能抗命,他们现在的状态主动攻击简直是自杀,如果一旦有人抗命,他在军中的威信将要动摇。 种谔一脸的纠结,不攻击那几个小子危在旦夕,立即向西总攻,正中叶悖麻的下怀,他敢肯定宋军必会大败无疑,甚至出现溃散。 种谔脸上不断变幻着左右为难,下面的种建中内心也翻腾不已,他全然晓得叔父的难为,偏偏他还没法提出任何一个建言,就连种谔甚为倚重的第一幕僚穆衍也是沉默不语,无可建言。 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一阵吼声从帐外传来, “禀大帅,粮秣营已到,粮秣营已到,” 种谔突然闭上了双眼,平静了一下忽然狂跳的内里, “咳咳咳,” 种谔突然剧烈的咳嗽着,让穆衍和种建中关切的看来。 “无事,” 种谔突然起身斩钉截铁道, “立即命令举火造饭,” 种谔看向西方冷笑了一下,虽然数月的征程有些漫长,但是他的斗志正燃,叶悖麻不要高兴的太早,谁跃马扬威谁灰飞烟灭犹未可知。 曲珍站在土丘上眼看着远处藩骑和选锋疯狂的分解着马肉,然后快速的返回山丘,这是能否守住山丘的前提,如果军中无粮一切休提。 眼看收集的事情告一段落,曲珍松口气,此时冬日,这些马肉不会腐坏,足够军中做数日的马肉汤了。 此时一旁不断敲敲打打的声音传来,曲珍望向山丘上一个高耸的砲车,这一天手下十余个木匠再就是几十个下手,终于造出了一个砲车。 只是这个砲车和以往守城的砲车完全不同,曲珍最想知道这样的砲车威力到底如何,那个秦三郎是否狂言误事,这都是不解之谜,曲珍内心有些狐疑的,不过他现下他没有其他的选择而已。 就在此时远处接连爆响了鸣镝声,短促的报警的号角不断响起。 曲珍蓦地抬眼望去,只见东方荡起大股的烟尘,烟尘中白色的旗帜闪动其中,大白高国的援兵来了。 曲珍一挥手,身边立即响起退兵的锣声,河谷里的藩骑和选锋快马加鞭返回山丘。 盏茶功夫,种师中快马而回,他拱手道, “禀钤辖,估摸有三四千西贼到来,” ‘叶悖麻果然看得起某,呵呵,三四千人,呵呵,派出这般多的人给某送行,真是多谢了,’ 曲珍调侃道。 河谷里人喊马嘶,兵甲闪光,西夏军齐整弥漫而来,军威霍霍不可一世。 正文 第三十七章难得的好运 秦延坐在一块木料上眯眼看着下面开始铺满山谷的西夏军,他们身上的甲胄、兵器清晰可见。 此时西夏军一起吼着一首高亢的西夏曲子,那里有欢笑有兴奋,秦延不会感觉错,这些西夏人是怀着必胜之心而来,平灭这股残破宋军就像旦夕之间的事。 秦延发现这两日就是西夏军和宋军互蹂的日子,前几日西夏军蹂的宋军困守土山只能左支右拙,昨日宋军里应外合蹂躏的西夏军欲生欲死,监军使都被俘获,今日西夏军再次赶来,两军再次互蹂。 “人多势众,恬不知耻,呸,” 种师闵满头大汗的坐在秦延的身边,因为人手不足,就连秦延、种师闵和他们的亲卫也加入到营造的队伍里。 即使如此也是勉强造出里两架,还有两三架在赶工,这还是依仗着山丘上有一片榆木林子,便于取料,否则这般神速那是休想。 “某也想以众凌寡,某也想仗势欺人,某也想趁人之危,可惜没那个机会,” 秦延叹道,回宋以来步步惊心,危如累卵,像是衙内般耍耍威风根本就没那个好命。 ‘嗤,某其实也是嫉妒,’ 种师闵哈哈一笑,嫉妒的看着河谷里蠢蠢欲动的那些西夏军兵。 这厮真是羡慕,他贵为衙内,但是这些日子来处处落在下风,几次陷于险境,多少年没这么憋屈了,他真的想也人多势众的好好耍耍,唉,就像秦三郎所说的那般没特麽的机会。 离着山丘两里多,一杆石州军司的大旗下,一个四十余岁的夏将骑在一匹灰色的战马上远眺山丘,一个佐将打马而来, ‘禀统军使,我军是否现下攻击宋军,请军使明示,’ “急什么,区区不足千人而已,我等四千余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先埋锅造饭吧,今日天色晚了,明日晨时初一股而下,” 这个军将淡淡道。 佐将拱手而去。 ‘拓拔军使,叶统军颇为急切啊,恐怕会很不高兴,’ 石州军司统军使拓拔永昌身边一个幕僚低声道。 “哼哼,此地本将全权处置,叶悖麻既然派本将来,某一言而决。” 拓拔永昌冷冷道。 石州军司在无定川河谷大败,丢失了军司驻地以及米脂等处西夏东南部膏腴之地,因为此战是由梁永能指挥和种谔决战,因此石州军司统军使拓拔永昌没有直接的罪名,也就还在任上,但是他知道只要战事停歇,会有人找他算后账的,丢官去职早晚的事儿。 所以此番他被叶悖麻发遣这里用兵并不积极,何况他带来的是石州军司最后齐整的兵力,他还不想和宋军死磕,保存点实力吧,石州军司就剩下这点家底儿了。 当然拓拔永昌说辞有的是,他转向身边幕僚, ‘立即急报叶统军,因天色已晚,本将怕宋军溃逃潜入夜色逃脱,因此决意明日一早破阵而入,到时定会斩杀曲珍,奉上人头,’ 幕僚急忙应了,在他看来统军使的说辞毫无错漏,叶统军无可奈何,至于宋军,呵呵,几百人对数千,旦夕可下,急什么,宋军翻盘那是笑谈。 “三郎,西贼在筑寨,” 种师闵惊喜的起身,他没想到西贼这么体恤宋军,此时虽然是午后未时中了,但是足以发动一次攻击,如果进展顺利一股而下,而他们手中只有两架砲车造了出来,而垒石还未成形太多,正是虚弱的时候,没想到西贼竟然下寨不攻, “天助我也,哈哈,” “既然西贼如此照拂,明日必当奉上大餐,须得吃饱吃好上路,否则怎么显出你我兄弟的诚意来,” 秦延哈哈一笑,他也是松口气,这样会大大降低宋军的伤亡,明日的军功里有这位西夏统军的一半了,这可是他回宋以来难得的好运气。 夜晚,山丘上的宋军很老实的呆在山上,什么骚扰、试探全无,好像就等着明日授首,这样晚上当值戒备的西夏佐将特别困惑,如果是他面临绝境能不能逃离生天就在今晚,所以定会四处拼死潜出,总有一部分能突出重围, 但是宋军怎么就老实呢,任命了吗。 西夏军只是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夜色中山丘上宋军的篝火特别多,如果按照二三十人一灶来说,这些篝火多了足有一倍,显得特别怪异,但是也可能是取暖的缘故吧,管它呢。 宋军大营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处军兵的驻地,这里的军兵有些奇怪,军卒数量不多而且和四周的其他军卒毫无来往。 一个较大的帐篷里,李盎恭敬站立在一个军将的身旁,军将满脸的怒容, ‘竖子,你竟敢临阵逃脱,李家的面子让你丢尽了,’ 这个军将和李盎七分想象,面白无须,颇有点老白脸的模样,仅从面相上说还算不俗,只是眸子过于灵动,一看就颇有心计欠缺韧性。 “阿爹,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孩儿手里的都是未经操练的民夫,西贼冲上他们立时崩了,我家亲卫根本拦阻不住,如果孩儿不退避,您就见不到孩儿了,就是这样,孩儿还中了两箭,破甲入肉了,” 李盎翻起外裳,指着内里两处箭伤。 李浦看到伤口心里的怒火降了多半,自己的儿子也算是九死一生了,不好苛求, “退避不是不成,只是你给了种师闵大好的机会,现下他一千破两千,已经传遍大营,那可是一千民夫破两千正军,多少人说种家后继有人,哼哼,” 李浦还真没怪责自家的儿子,他本身就是一个投机之徒,平日里灌输自家儿子不可硬熬,要晓得临机应变,懂得权谋,因此李盎如此一点不奇怪。 李浦暴跳的是种师闵踩着李盎显名,这就让他太过难受了,有些人私下乱传李家的废物种家的儿郎,让他暴跳。 “那是种师闵据奇功己用,他之所以能取得这次大捷,乃是因为一个叫秦延的西军子造出了砲车,垒石齐飞击溃了冲近的西贼,种师闵率人趁势反击大胜,如果没有这个秦延种师闵只有授首一途,” 李盎怎么受到了李浦对种师闵的夸赞,他可以居于人下,但是绝不可能在种师闵之下。 “哦,你细细说说,” 李浦一怔, 李盎添油加醋的一一细说,反正把秦延的功绩一一道来,反正这是事实,李盎说的是毫无压力,只要不给种师闵锦上添花就行。 秦延斩杀族兵,和西贼轻骑搏杀得还,砲车败敌,李浦也是不断点头,几十年的阅历中这样的绝世天才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可惜竟然被种家收归己用,可惜啊。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评论种师闵和亲眼的时候,一个亲卫来报,马忠等数十骑藩骑折返,报之曲珍、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统领剩余的不足千人的宋军被西贼团团围困。 “哈哈哈,种师闵啊种师闵,休要太狂,今日老天也看不下去要收了你,哈哈哈,” 李盎狂笑,几日来的委屈和无奈终于有了宣泄,仿佛种师闵此时已经被西贼身首异处。 李浦皱了皱眉,嗯,他这个儿子心胸实在有限,这是个大问题,不过,呵呵,种家三子命丧在此,他真想看看种谔的脸色,想来非常的精彩。 这两个别样父子在这里心怀鬼胎的腹诽着种家,尽显毒辣心肠。 正文 第三十八章也许创造奇迹 种谔的大帐里,他的案前摆放着一张沾着鲜血的麻布,上面所写的就是那半阙满江红,看了这首词以及这张沾有血迹的碎布,已经将一场濒临绝境的血战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心里其实对自家的儿子在这次的表现甚为期许,绝境下亲率选锋冲阵击溃强敌,不愧是种世衡之孙,他种谔之子,当真虎父无犬。 同时种谔也万分欣慰种师中和种师闵在关键时刻不顾生死奋力一搏俘获了嘉宁军司的监军使,里应外合解围功成,种家新锐在此劫难面前的表现的有勇有谋,堪称人杰,种家接下来三十年无忧矣,只是他们现下再次失陷在西贼重围中,而余下的不足千人的军卒再也无法创造一个以少胜多的奇迹了。 “种帅,这秦延的诗词说的都是实情,断粮的日子里曲钤辖和种副将等军兵就是靠饥餐胡虏肉渴饮西戎血坚守下来的,” 一旁的马忠拱手道,最后的结果只有他返回大营,种师中、种师闵、秦延没有一个人选择和他返回,而是留下和曲珍、种朴一起与西贼决一死战。 种谔的目光盯着上面胡虏肉、西戎血那里久久无语,脸上的筋肉抽动着,他没想到他种谔的嫡子有一天会这般煎熬。 种谔的两侧是他最信任的两人,穆衍和种建中,两人的目光也看着这半阙词,内心里也是相当的复杂,特别是种建中,一想到种朴、种师中、种师闵一同深陷重围危在旦夕,既为他们的安危担忧,又为两个弟弟放弃生路留下陪种朴慷慨赴死而欣慰, 大帐里一时寂静无声,气氛相当的压抑,穆衍想了想抬头看向马忠, “曲钤辖、种副将等人还有其他留言否,” 穆衍只想打破大帐内的沉寂。 “曲钤辖和种副将只说坚守待援,其他的没有多言,倒是种指挥言道西贼须得用万人的性命才能攻下土山。” 马忠拱手恭敬道。 “小子荒谬,不足千人多半受创的疲敝之军如何杀伤万人西贼,” 种谔斥道,种谔是想当然的认为种师闵又在大言不惭,在绝境里还能说出这样的大话倒也颇为豪放,符合种师闵的性子,但是作为坚守时间的考量的话简直不值一提。 ‘这个,’ 马忠迟疑道, “种指挥倒也未必是虚言,” 马忠鼓足勇气反驳了一下种谔,因为他可是上次种师闵、秦延大胜西贼的亲历者之一。 种谔、种建中一怔,一向来马忠在种谔面前如同家臣般恭顺,今日怎的这般。 “马都监,难道老十八还有其他的布置不成,”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是种建中还是希翼道。 “确有功成的可能,因为写这首词的那个秦延也在土山上,” 马忠不知道种师闵、秦延能否再次创造奇迹,不过他不会忘记当时看到砲车击杀近千西贼的场面,因此他对秦延多少抱有一些信心,虽然他也认为曲珍等人无法幸免于难,但是大量的杀伤西贼是极为可能的,也许种师闵所言万人是吹嘘了,但是杀伤两三千西贼未必不能做到。 “哦,秦延,” 种谔想起了这个名字,也就是他心中猜测的可能的变数,有了这个秦延辅佐后种师闵就像换了一个人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已经数次急报大功, “马都监继续说说,” 马忠将上番粮秣营秦延造出了砲车后给西贼猛烈一击,击杀过千的西贼的情况详细的讲了讲。 他是经历过的,说的相当的具体,经过他的讲解,种谔等人放佛身临其境般,此番不是急报上那些干巴巴的说辞,几人更加晓得当时局面到了何等危急时刻,甚至焦思耀有了突围逃归的想法了,后军的种师闵、秦延一起却大败敌军主力,让粮秣营逆转大胜,转危为安。 只有数百息的时间就取得这般大胜,种谔也被震惊了。 他详细的问了问这个砲车的情况,马忠尽其所能的讲了讲,但是很遗憾,作为一个羌人,他对格物一类一窍不通,说的不多,只是说这个砲车比守城的矮小许多,这才能随军行动,其他的就说不出太多,让种谔十分的无语。 接着话题转到秦延身上,马忠将秦延精于医伤,救助藩骑的事情详细的一说。 “对了,这次我等扑杀赤麻花藏就是他的提议,当时是这般,” 马忠将当时他们看到种朴亲自带人冲阵,秦延立即提议他们转向直扑赤麻花藏所在,擒贼擒王,打乱西贼对种朴可能的围攻。 “秦延弓马娴熟,可挽两石强弓,勇悍非常,当时他不畏箭矢当先从中部破开敌阵,擒获了赤麻花藏,” 马忠不知道他的口气里对秦延所为充满了赞叹,从他的描述中几人面前浮现的是一个有勇有谋有情有义战力强悍的青年才俊。 种谔又提问了几个问题,马忠一一解答,当听闻曲珍惜才让秦延也撤离,但是秦延当面说只有他留下可让守军坚持到大军到来之时,种谔的眸子里精光一闪。 “我家老十八也许别的不成,但是交朋会友是其强项,昔日我也劝过他交友不要过滥,有些人别有心思的,他就是不听,不过今日看来也就是他能交到秦延的这样的好友,今日助力良多,我不如也。” 种建中慨叹道。 种谔笑了两声,颇为赞同,看到万年面瘫脸种谔难得开怀笑了,马忠和穆衍也随着笑了起来,大帐里方才几乎沉凝的气氛一去不返。 “马都监,你认为曲钤辖等人能否受到大军到来,” 种谔的眸子突然变幻,冷然的盯着马忠。 马忠在这样的目光下犹疑了片刻,终于抬头道, “是否能守到大军到来属下不知,不过属下以为没有三四千人的伤亡西贼决拿不下土山,” 马忠说的极为笃定,他在种谔的目光下没有丝毫的躲避。 “大帅,西贼统帅叶悖麻恐怕无法付出这样的伤亡的,因为他无法抽出万余的兵力攻击土山,属下恭贺大帅解围成功,” 穆衍首先拱手笑道。 大帐内所有人都知道两军如今基本势均力敌,而如果伤亡数千人才能拿下土山,那就意味着叶悖麻要派出万人左右的精锐攻击,在宋军拼死攻击下叶悖麻绝无可能抽调这么多的军卒,否则本阵绝无可能阻挡宋军的如潮攻势,因此曲珍、种家三兄弟有很大的可能坚守到宋军主力到来,前提是宋军的攻势要猛烈,击败当前西贼的主力。 “哈哈哈,老夫月来隐忍,终于有了决战之机,击破叶悖麻就在此时,” 种谔眼中精光大盛道。 马忠离开后,种谔将血书递给了穆衍, “以往数次报功,本将未曾重视,有些发了,有些留中未发,现下看来本将对种师闵和秦延的战功过于轻视,现下你立即书写报功奏报一封,附上这封血书立即急报沈相公和朝廷,” 这首词道尽西军血火征程,它的功用无穷,种谔当然要发挥最大的效用,他很想亲眼看看皇上和宰辅看到这首词以及俘获嘉宁军司监军使的奏折的表情。 当然,最可惜的是这首词只有半阙,美中不足了。 穆衍领命而去。 正文 第三十九章遍地赤红 卯时中,天刚刚蒙蒙亮,河谷里擂响了战鼓,修整一夜饱餐战饭的西夏军齐整的列队步出大营,向着北方的土山前行,于此同时土山上曲珍部宋军的战鼓在山丘上震响。 轰轰轰,战鼓声不是太急促,但是促催着所有的宋军前行。 种谔和护卫百人居于一个土台上,用鼓声和旗帜指挥着宋军跨过三里的距离向西方的西夏大营而来。 经过昨天和今早的饱餐,宋军绝大部分的军兵恢复了元气,此时足有万余宋军步出大营向西边的西夏大营漫过去,后续的宋军更是绵延不绝。 军阵蔓延数里,兵甲闪光士气昂扬杀气震天,宋军连续旬日被西贼追杀,他们也是憋屈的狠了,此时颇有些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意味,他们满怀愤恨来向这些日子来跃武扬威不断追杀的死敌复仇。 西夏的大营营门打开,撞令郎、步跋子、轻骑、强弩军一一列阵而出,闭门不出是可以的,但是简陋的硬盘不足以阻挡宋军的攻击,每日里追击,晚上宿营的营盘特别的简易,连个环护的栅栏都没有,因此叶悖麻决定出战。 当然叶悖麻没有傻到和宋军决战,先前他率军追杀是他占据主动,以昂扬之军追杀饥寒困顿的宋军。 现在他坚守还是因为他占据了优势,只要歼灭了后军的曲珍和种朴,消息传来他很想看看经历了丧子之痛的种谔会有什么反应,会给他留下什么可乘之机,攻守易势根据敌我态势的变化顺势而为,精于算计的叶悖麻当然是个强硬而坚韧的对手。 西夏军利用大营前面的缓坡列阵,占据了小小的居高临下的地利。 叶悖麻注视着宋军右翼那个兵甲最盛的地方,因为那里的战旗飘扬,虽然只有两个字选锋,但是足以震慑敌胆,披坚执锐破阵杀敌大宋选锋是也。 如果军中有大夏铁鹞子在,叶悖麻不是太在意选锋,相对于全甲防护的铁鹞子,选锋只有上半身铁甲的半甲防护相形见绌,很多时候落在下风,只是由于国内宋军几路围攻,三千铁鹞子全部返回兴庆府防御,因此这里没有可以和选锋硬撼的强军, “告诉野利束不,强弩军只有一件事儿选锋到哪他就要在哪里阻敌,否则提头来见,” 叶悖麻下令道。 他祭出了手下第一强军强弩军,这里的强弩在两百步可以杀敌,百步破甲,正是选锋的对头之一。 身边的近卫应诺而去。 哗哗的响声中,宋军中央一个齐整的军阵向前缓步走来,走的沉缓却力度十足,他们身上的甲叶在阳光下发出的光芒极为刺眼。 “保捷重甲,” 叶悖麻咬牙道。 这是和选锋齐名的宋军重甲步军,一身六十多斤的全身防护的步人甲,是宋军真正的铁拳。 选锋虽然凶猛,但是大宋极端缺马,所以选锋永远壮大不得,但是大宋的重甲步军是大宋的顶级战力,这些天来由于断粮,重甲步军变成了半甲步军,他们已经没有气力全甲,只能上半身全甲上阵。 但是粮秣一到,宋军也就恢复了元气,重甲步军抢先登场,可见种谔对此战势在必得。 三千铁人再缓慢前行,哗哗的轰响声淹没了其他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成了现下的主角。 叶悖麻长叹一声, “鸣号,出狼旗,唤擒生” 身边的亲卫立即照办。 只见最前面的撞令郎开始向侧后退避,将大军中路让开,将西夏全甲步卒显露出来,战旗飘飘,擒生军。 这是西夏各个军司的步骑军真正的主力,是各个军司辖区内党项自由民构成的,他们一般是由一个全甲正兵和一个半甲的负赡组成一个战斗单位抄,最后由佐将、副将、正将等统领构成战力强悍的擒生军,有步军有骑军。 他们拥有擒获敌人士卒成为自家奴隶的权力,他们的负赡里就有不少的汉奴和西域奴,由于各种奖惩,擒生军战力强悍,是西夏军的真正脊梁。 只是这次宋军五路攻夏,擒生军作为夏军主力损失惨重,因此上谕体恤民力,说白了梁太后的意思是尽量不用擒生军冲阵,多用撞令郎和步跋子,减少党项人的伤亡,只是现下种谔一上阵就派出了保捷重甲,逼得叶悖麻毫无选择,只能派出军中精锐怼上,否则首战失利将会动摇军心士气,那么这场会战必无幸理。 西夏擒生军同样沉重的迈动脚步,两个声势浩大的军阵相向而进。 哗哗哗的脚步声几乎淹没了一切,在场的数万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七八千重甲步军的头上,谁都清楚,铁鹞子不在,这一站就看擒生军对保捷重甲,胜者横扫一切。 种谔来到土台的一侧,这里摆放着五个一人高的巨大战鼓。 “拿来,” 种谔一伸手。 鼓手恭恭敬敬的把鼓槌奉上。 种谔瞄了眼前方行走的步阵,然后用力挥下鼓槌,蓬,蓬,蓬。 鼓声暗合步军行进的节奏,重甲随着鼓点前行,纷乱的脚步开始整齐划一,心气也随着统一的步调而安稳下来。 “唔,” “哈,” 鼓声降临的时候,其他的宋军齐声大吼,成为一股浪涛为保捷重甲呐喊助威,刺激着所有重甲的神经,让他们充满勇气手握刀枪一起冲阵。 在这震天的节奏中保捷重甲和擒生军只有百步了,但听嘶嘶嘶的啸音响起,箭如飞蝗,密集的好像看不到阳光,重甲基本挡住了弓弩,即使有弩箭刺穿铁甲,也刺入不深,不少步甲身上插着数枝羽箭继续前行。 蓬蓬蓬,种谔加快挥动鼓槌,随着鼓槌的加快,步甲加快步频,向擒生军快速靠近着。 接连几波羽箭,由于进到五十步,开始有人因为弓弩的破甲重伤扑倒,其他人则是咬牙冲阵。 蓬蓬蓬,种谔快节奏的挥动鼓槌,引领步甲小步跑着冲向十几步外的擒生军,双方的重甲步军冲撞在一起,双方的人用各自的话语嘶吼着向敌人挥出刀枪、大棒,惨烈的搏杀在阵线上进行着,须臾间这里的冻土被热血浇灌,遍地赤红。 数里外的战场上没有这样的巨大声势,正相反,石州军司的步跋子、撞令郎开始发动进攻的时候,山丘上显得很安静,从山下看去,宋军躲藏在矮墙后等待着,只是这次选锋和步军混合在一起,如果选锋不下马步战,宋军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数守住胸墙了。 拓拔永昌嘴角微翘,看着宋军小猫般温顺,心中大快,嗯,可怜赤麻花藏把宋军主力基本歼灭,却是不走运被偷袭了,现下战果被他独占了,哈,这将会是他多年来最痛快淋漓的胜利了吧。 曲珍,呵呵,此番是上天入地无门了,种朴,嗯,最好是活捉此人,到时候他可以和种谔好好聊聊,孤傲的种谔会不会低下他的头,拓拔永昌无比的期待,总之如果俘获这两人,获益将会巨大,无论是朝廷里还是鄜延路种谔那里,他都是赢家。 “统军,山丘顶上那里不对,好像有几个砲车,” 一个幕僚一指山丘上探出的几个木架子惊醒了拓拔永昌。 正文 第四十章弹如雨下 拓拔永昌抬头眺望,虽然在一里多地外看的有些不清楚,但是依稀就是守城用的砲车,这一下他蓦地想起独孤亦荣的惨败,那场大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就是败在怪异的砲车之上,檀善明造不认为他麾下战力超过了独孤亦荣, 他急忙思量着对策,他可是不想耗费太多的军力取胜,石州军司实在折损不得了,再者为了区区不足千人的宋军付出太多代价很不值当。 “统军无忧,这里根本没有太多的石头,属下估摸宋军也就是收集了少许的石块,只要前军用盾牌挡过最初的攻击,我军必会破阵而入,不足千人的宋军一定会溃散,” 幕僚急忙道。 拓拔永昌急忙四下一看,果然,这里是纯正的黄沙土地,几乎看不见大块的垒石,即使想要收集也无可奈何,他缓缓点头。 拓拔永昌急忙命令前军停止前行,让后军将手里的盾牌前送,支援前军,让前军前部的军兵人手一支盾牌,成为一个移动的城墙,才恢复了攻击的态势,军阵开始踏上山丘。 山丘脚下到处是西夏军的脚步声、喊叫声、兵甲的撞击声,他们在佐将、副将的统领下慢慢接近了胸墙,只有五六十步了。 双方立即爆发了羽箭互啄,西夏军前方尽是盾牌防护,只有些许倒霉蛋腿部中招,中军倒是有些军卒被抛射击伤,其他的军兵继续前行,而宋军有胸墙掩护,西夏军弩箭也没有造成大的损失。 西夏军很快步入前沿十余步处,胸墙前后的西夏军和宋军可以清晰的看清对方的狰狞的面孔,双方准备着随时发生的近身搏杀。 就在此时天空中啸音传来,巨大的黑影出现在空中,所有的西夏军立即高举盾牌准备迎接撞击。 砰砰,接连的巨响传来,大小不一的黄呼呼的物件从天而降砸在盾牌上,巨力立即将盾牌阵破碎开来。 好在砸在盾牌上面的黄呼呼的物件突然碎裂开来,所以给下面暴露出来的军兵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亡,只有极少数人受创,这让西夏军精神大振。 可惜他们只是高兴了那么一小会儿,山丘上一声大喝, “放,” 啸音传来,又是大批黑影从天而降,这次则是没有这么好运黄呼呼的结块的像土不像石块的物件很多直接砸在失去盾牌防护的军兵身上,虽然立即炸裂开来,但是这样的重击非是甲胄和肉体可以承受的,很多撞令郎和步跋子被击飞在空中,接着撞击到其他士兵身上造成二次伤害。 佐将、副将嚎叫着让军卒们坚守住,宋军不会有太多的石头,山上几乎没什么石头的现实也迷惑里西夏军,他们在军将的威逼下咬牙坚持继续前冲。 但是他们失望了,这些物件就像无边无际一般降临,所到之处一片惨嚎溅起血雨一片。 秦延在山丘顶上看着这些步跋子坚韧的向上攻击,赞一个,好勇力,他喜欢,他回头看着宋军不断的用麻袋将双手环抱冰冻成块的黄土装入兜筐,然后发射出去,赶制出来的六架砲车基本覆盖了正面。 因为砲车不是后世精准的火炮,谈不上什么准度,所以上次覆盖的地方,下次肯错开十余步,所以砲车的覆盖面积出奇的大,而西夏军因为密集的攻击阵型受创严重, “好,太好了,哈哈哈,十几西贼都飞起来了,哈哈,爷爷让你们腾云驾雾哈,” 一旁的种师闵看着被冰冻的黄土击中后各种奇形怪状飞跌出去的西贼惨状痛快无比。 此时昨夜里到处烧开积雪化水冷冻黄土的辛劳根本不足道了。 为了这样暴虐西贼就是熬个十天十夜种师闵也认为是值当的。 胸墙后面的宋军先是被黄土的威力惊吓的一愣一愣的,接着西贼的各种惨状各种哀嚎让他们欢天喜地,他们从军后甚么时候经历过这样轻松写意的战阵,本来以为迎来的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恶战,最大的可能是在此战殁,埋骨他乡。 现在呢,却是成了看客,看西贼如何被虐。 胸墙后的曲珍惊诧下扯断了自己的几个胡须,这个砲车发射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对以往砲车速率的认知,同时秦延出的主意,这些浇水凝聚成冰坨的黄土的威力之大远远在他的想象之上,破开盾牌碎裂西贼军阵不在话下,现在就在二三十步外西贼的哀嚎惊叫响彻山丘, “哈哈哈,” 曲珍狂笑不已,这几天他被虐的不要不要的,这一刻憋屈之极的心里得到了最大释放。 “射箭,射死他们,” 这里最冷静的倒是种朴,他发现敌人的盾牌阵完全垮塌,西贼的精力全部在从天而将的冰土上,怎么躲避上面那些物件才是首要的,而二十步外的宋军被他们无视了,这正是宋军攻击的最好时机。 宋军听到种朴的大吼这才如梦方醒,弓弩随即如雨洒下,这相当于给予西贼两面夹攻。 撞令郎当即崩溃,他们不顾佐将、副将的阻拦立即抱头鼠窜,步跋子向来以韧性强著称,不过这样猛烈的打击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承受力,他们不等军令立即下撤。 就在同时,山丘下锣声密集的响起,命所有军卒立即退兵。 问题是安全的撤离也是一个奢望,按照正常的套路撤军是盾牌阵面对敌人方向抵挡对方的羽箭,然后慢慢下撤,不给对方追杀的机会。 可是现在慢慢后撤等于自杀,天上不知道突然飘过哪块黄土,真是哪块黄土不埋人。 所以谁也不想留在最后等待着不可知的命运,那就蜂拥下山吧,把后背裸露给宋军,至于各阶军将的弹压,呵呵,他们跑的比这些军卒还要快,最惜命的就是这些家伙。 没有组织的军队有多可怕,和流民大军差不多,他们承受着弹雨、箭雨,相互咒骂着相互踩踏着向下跑去,一路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这里面相互践踏倒在路上的人比宋军杀伤的人还要多。 好在跑下去的都是强悍的主儿,等闲争不过这些人。 等到撞令郎和步跋子仓皇下山后,各级佐将、副将、正将吓了一大跳,因为当先攻山的两千余人,现在能有一千人就是不错。 也就是短短的时间里有一千多人留在了小小的土山上。 拓拔永昌目瞪口呆的看着山坡上留下的一片尸体、伤员,扎眼之极,这是他最莫名所以的失败,败的毫无征兆,败的干净利落,短短数百息而已。 拓拔永昌癫狂的用马鞭先后暴打了几个监控兵卒不利的副将、正将,这才稍稍平息心里的愤怒和憋屈。 接着拓拔永昌接连询问了军卒受到的打击,他也看到了山上的弹雨,问题是那个颜色和形状它就不可能是石头,至于是什么,他特麽不知道,所以才莫名。 当他知道山上飞下的玩意儿就是冰冻成块的黄土,统军使大人立即当机,这也行,他望了望这座小山立时绝望,这就是一个黄土山,岂不是说宋军的弹雨根本没有尽头。 当然前提是必须有水才可以将黄土冻住,问题是隆冬时分,山上的积雪不要太多,随意取用,那么怎么攻取,不解决这些该死的砲车,他就是把所有人驱赶攻山也不够这次弹雨收割的。 但是不攻灭这股宋军的话,大营那里阻击种谔大军为的什么,他明白粮秣已到恢复了元气的种谔大军有多凶猛,所以叶悖麻现在的想法就是吃掉曲珍部,曲珍和种朴死活不论,只是这点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足以向朝廷和梁后交差。 可是他现在统领四千人,一个回合就折损一千余人,根本无法歼灭曲珍部,叶悖麻恐怕要暴跳如雷。 正文 第四十一章呵呵,武职 不提拓拔永昌在山下进退维谷,曲珍此时在胸墙那里高声大笑,他得到的消息是六十余人受了箭伤,无一阵亡,裹伤后基本可以继续和西贼死战,而胸墙外面直到山下铺满了西贼的尸体,粗估有千人左右,无一人阵亡歼敌千人,这个战绩绝对是西军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现下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属下为大人贺。” 有些面瘫的种朴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是笑语盈盈的恭贺。 “哈哈哈,” 曲珍笑的这个畅快,什么,养气,去他的,老将曲珍今日就是要聊发少年狂。 “全赖大家死战,哈哈,嗯,还有秦延的妙计,” 说实话,曲珍可以想象黄土冻结的情形,但是对这个小砲车的威力十分的怀疑,以往守城的砲车这个几倍大,而且有数十人忙碌,也不过将巨石抛出几十步而已。很多时候还得躲避守军的强弓硬弩的杀伤,所以这个物件就是一个鸡肋,只有守城的可以用。 当对手有了准备用砲车对轰,或是躲在厚重的驴车里接近城池,这个物件的用处就很有限了。 只是今天秦延砲车竟然用小小的身量把这些巨大的黄土块抛出那些大砲车同样的距离,而突如其来的杀伤让西贼尸横遍野,稍解曲珍心中的仇恨,这些天来他奉命为大军断后,他的麾下多少儿郎死在这条撤退的路上,今日大仇得报啊, “嗯,这个秦延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出来,大才啊,” 曲珍感叹, 众人尽皆称是,这么轻松的大胜,只是因为秦延的点子和一天一夜的忙碌,轻轻松松打破西贼,现在众将无人不钦佩。 “你等安抚军卒,修筑胸墙,本将看看这个小赤佬去,” 曲珍笑眯眯的。 众将当然知道钤辖这是在调侃,要说赤佬目不识丁却身居鄜延路都钤辖的曲珍是那个最大的赤佬,他们尽皆哄笑。 山丘上宋军军卒还在忙碌着,一架砲车散架了,砸伤了两个军卒,没法临时加班加点应付的产物,就是这个质量了,现在这些临时木匠们正在加固,而那些冰冻黄土也用去了大半,军卒们起火开始化开积雪重新冰冻黄土,还有军卒在挖掘黄土,然后拍实。 山丘上百多名军卒忙碌着,秦延和种师闵倒是很悠哉的喝着热水暖暖身子。 “三郎,我等兄弟也算得是万人屠千人斩了吧,西军从此有我等兄弟的名号,西军名将是也,” 种师闵这个眉飞色舞,种衙内出马尽灭西贼,名号响亮,相当的有面。 “当然,杀一人是罪,屠万人为雄,屠得九百万,就是雄中雄,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秦延笑道,在这个杀戮战场上肆意屠戮宿敌巨爽。 种师闵蓦地击掌,叹道, “三郎果某知己,我等兄弟如果屠得西贼九百万,额,好像西贼没有九百万啊,只有三四百万,” 种师闵有种牛皮吹破了不好收拢的赶脚,他抓了抓脑袋。 “甭说什么屠得九百万,你能屠的三百万,你就可以成为大宋的侯爵,位列朝班了,” 一个声音道。 种师闵和秦延回头一看,只见曲珍、种师中笑眯眯的站在身后不远处。 “拜见钤辖,” 种师闵和秦延急忙起身拜见。 “免了吧,给本将来口热水足以,” 曲珍大刺刺的一摆手。 张荣急忙去舀热水。 “小子胡闹,一战杀千人就想着万人屠了,” 种师中给了种师闵当胸一拳。 “不是,十四哥,小弟我前些时日和三郎击杀两千余西贼,嗯,前日杀伤百多人,今日又是千余人,算算也五千有余了,” 皮厚的种师闵扒拉着手指统合着,把所有这些战果都摆上台面,全部归入他的万人屠的丰功伟绩中,别说万人屠的伟业过了大半了。 “唉,你等糊涂啊,” 种师中一指种师闵和秦延, “你等觉得杀敌愈多愈好,可是朝中很多大臣、御史深恨嗜杀武臣,杀人盈野战功显赫的大将哪个有好下场,狄汉臣乎,只是叔父收回绥德就被贬官六级,叔父也算是斩杀西贼万人有余了,那些朝野文臣提起叔父尽言好战嗜杀,视叔父为国贼,” 提起这个,种师中一肚子的牢骚,也许在西夏,在大辽、西夏屠万人可以功成名就,封侯赐爵,只是在大宋这样的武臣却可能祸事连连。 “休提那些酸儒,嘴上之乎者也,引经据典,提刀上阵肝胆俱裂,” 目不识丁的曲珍对这些所谓的文人向来嗤之以鼻,他大口喝着热水,惬意的点点头,身上立即温热起来, ‘秦延,此番本将能返回延州,必向沈相公和朝廷举荐你,’ 自从熙宁新政以来,朝廷控制大臣的举荐,牵制官员的膨胀,就连宰辅可以举荐的人数不过十余人,而且举荐人还要负起被举荐人的连带责任,如果被举荐人犯了大错,举荐人也要贬官去职的。 所以很多大臣首先举荐都是自己的族人、门生,端的极为珍贵。 而现在曲珍要为秦延耗费宝贵的资源,而且可以承担连坐,可见曲珍对秦延的看好,同时也是一种酬恩,身为钤辖不可能明晃晃的说出什么感恩的话,还得讲个身份不是,不过拿出这个条件来足以显示曲珍的诚意了。 “拜谢大人,秦延感激无尽,” 秦延拱手拜谢。 “好了,你等忙吧,本将到下面看看,” 曲珍笑眯眯的看眼几个矗立的庞然巨物下山。 嗯,某本想求告叔父举荐三郎一个官身,没想到这老儿抢先了, 种师闵有些郁闷。 在他看来秦延一路上的功绩只要种谔举荐,朝廷和官家必会应允,秦延取得一个不错的官身绰绰有余,估摸一个九品,嗯,八品官身都是可能的, “武职吗,” 秦延笑笑,没有太上心, “曲钤辖举荐肯定是武职了,” 种师闵点头道,什么人办什么事儿,武臣也可以举荐文职,不过基本都会被驳回,朝里的宰辅们根本不会让武臣染指文职,这是大宋的规矩。 “哦,武职啊,” 秦延很玩味,武职在大宋基本没有前途可言,种谔就是榜样,前方奋战后面暗箭无数,悲催的大宋武臣,剩下唯一的尊严就是不用像明朝的武臣向文臣跪拜, “怎么,三郎看不上武臣,” 种师闵粗砺,但是不愚蠢,他立即听出了秦延话里有话。 “想想你大兄二兄为何从武转文吧,” 秦延拍拍种师闵的肩头,种师闵本来有些愤愤不平,他种家就是武臣,几辈子都是,秦三郎是不是看不起种家人了,要不是两人一路上经历多少生死,交情深厚,依照种师闵的脾气早就暴起了。 但是秦延一句话种师闵毫无脾气,是啊,对秦延生气,那就是愚蠢了,想想他两个兄长是如何从武职逃离到文臣,就知道武职多么不招待见,多说无益了,种师闵一时间意兴阑珊。 正文 第四十二章果决撤离 叶悖麻接到拓拔永昌的急报,在山丘遇到宋军砲车的突袭,伤亡千余人,请求赶制砲车后再行攻伐宋军。 叶悖麻二话没说,拿起马鞭将两个前来禀报的斥候打个半死。 叶悖麻没法不愤怒,现下是傍晚,宋军如怒龙出动,携着极端的愤怒狂攻了两个时辰,造成了两千余名西夏军的伤亡,其中大部分是擒生军。 擒生军没有顶住宋军保捷重甲的冲击,差点溃散,叶悖麻只好将最后三千余擒生军投入战阵,宋军也投入了全部的保捷重甲。 两军厮杀的极为惨烈,这可是两军顶尖战力对决。 就在僵持的时候,宋军的选锋突然斜刺里杀出,他们的兵锋直指擒生军的侧翼,种谔端的歹毒,一眼就看到了西夏军的弱点,只要擒生军动摇,其他的步骑军不是重甲和选锋的对手。 叶悖麻大惊下立即派出了四千轻骑和一千强弩军围堵选锋。 宋军选锋在高永能统领下猛烈的冲击轻骑的军阵,将四千轻骑阵势几乎撕裂,破阵而出冲向擒生军的侧翼,引起擒生军的骚动,他们不是太怕轻骑,但是对这些重甲骑兵极为惊惧,选锋和铁鹞子一样对步阵有致命伤害。 幸亏这时候一千强弩军到来,他们发出的箭雨击退了宋军的选锋。 但本来支撑的极为吃力的擒生军军心动摇步步后退无心作战。 叶悖麻只有下令退避大营防御。 宋军猛攻了多半天,取得了胜势,但也颇为疲敝,毕竟不过修整一天多,还没有尽复体力,种谔下令退兵回营,不过很显然宋军不击破西夏军绝不会收兵,易位相处,叶悖麻也会这么做,这样被追杀还不如正面决战,何况种朴就被围在数里外。 但是叶悖麻窃以为他可以满意的退兵了,虽然不能大败宋军擒获种谔,但是击杀近万宋军,击杀或俘获大宋鄜延路都钤辖曲珍、副将种朴,朝廷定会下旨嘉奖。 至于退兵是不得已,西夏全国不过三四百万人丁,他们行军不可能像大宋一般动员十几万二十万的民夫运粮,那样抽去民夫加上抽丁入军,国内枯竭。 西夏一向攻入大宋境内都是以战养战,抢夺大宋的粮秣银两供给军队。 而这次宋军运作数月围攻大夏,大夏早有准备,在盐夏大道上每隔近百里就凿取窖藏堆积粮秣。 这样他们才能和宋军支撑,宋军断粮疲敝,而他们还可以坚持。 但是这次一路上已经先后去了窖藏的粮秣食用,后面百里没有窖藏的粮秣,现下军中只有五日粮秣,也就是说大军除非击败宋军继续前行大约二十里有个窖藏,但那可能吗,宋军如今疯似虎,已经错过了击败宋军的最好时机。 所以只有后撤一个办法,这次大战已经结束,退后取得粮秣然后远远追踪宋军,将其护送出国境,至于丢失的膏腴之地米脂等几个城寨,以及下辖的数千顷肥田何时收复,那就要看朝廷的意思了。 因此,叶悖麻收军回营立即交待麾下诸将准备撤离。 接着拓拔永昌就给他来这么让他作呕的消息。 虽然没有擒生军,但是四千余人的完整军卒围攻不足千人的疲敝之师,竟然大败亏输。 叶悖麻党项人的蛮劲上来暴揍急报之人后冷静了一些,他第一个反应是不是拓拔永昌在保留实力,不愿过于拼杀。 这是有可能的,一个军司的家底就是那些,如果折损太多以后回到治所根本坐不稳的。 但是也要看什么时候,现在他拼着两千人的伤亡挡住了种谔一天的猛攻,外面焚尸的气息如此的浓厚就是付出的代价。 结果这厮还揣着小心思,这让叶悖麻暴怒,但是他真没有斩杀统军使的权力,只能夺其职,然后报禀朝廷等候朝廷和大王的处置。 叶悖麻思量一会儿立即派出了麾下大将浪讹东移前往实地查看,如果在这个时候拓拔永昌还玩保存实力,叶悖麻准许浪讹东移拿下这厮全权掌管军权。 叶悖麻发下军令,浪讹东移立即出发,谁都明白大军等不起了,这样宝贵的一天是用数千人伤亡换来的,再有这样的几天叶悖麻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浪讹东移心中颇为激荡的来到数里外石州军司的驻地,叶悖麻的心思他如何不懂,在他看来拓拔永昌糊涂了,他来这里接过兵权立即攻伐,一天内擒获曲珍、种朴,至此一项就是奇功一件,而那个拓拔永昌偏偏就看不开这点,还在为谁是首功而纠结保存实力。 但可是,浪讹东移被拓拔永昌引到山丘前两里看到胸墙下面百步内铺满的夏军的尸体的时候,他震惊了。 “浪讹监军,非是本军使避战不前,你看看此战的惨烈,宋军突然推出山上的砲车,击发出被水冰冻坚如磐石的黄土,我军排出的密集军阵吃了大亏,只是几百息的功夫就有数百人伤亡,我军是不得不撤离,否则就是全军在此也不够填补的,” 拓拔永昌派人急报的时候就知道叶悖麻要多想,不过他很无所谓,就是被剥夺军权也甘之若饴,这个仗不好打,到现在他也没有一个快速拿下这个小小山丘和不足千的敌人的法子,难道用人堆不成,问题是他剩下的三千人都不够。 所以就是叶悖麻收回石州军司军权他还乐不得的,把这个烫手山芋立即奉送给叶大帅,怕只怕叶悖麻不傻,不会当背锅侠。 浪讹东移仰望山丘上那几个丑陋之极的砲车,脑补一下弹如雨下的场面,嗯,这个拓拔永昌败得不冤,运气和独孤亦荣一样糟糕,遇到宋军这样的突袭,就是他在场也会束手无策,方才接管军权大干一场剿灭宋军的豪情早就灰飞烟灭了。 浪讹东移和拓拔永昌商议了一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做出十几个二十几个大型的砲车和山丘上的宋军对轰,将宋军的砲车击毁,才能派出军兵上山剿灭宋军,再就是加派数千人手,不惜代价一举攻下山丘,只是没有三到五千人的性命是不用想了,如今只剩下不足三万人的西夏军是承受不起这个伤亡的。 浪讹东移不敢耽搁立即离开这里回去复命,这可是干系大军下一步是走是战的问题,只有叶悖麻才能决断。 “你把经过再好好讲讲,” 叶悖麻突然感到头痛欲裂,这是他最不希望的情况,他宁可拓拔永昌在保存实力,那样话只要换个人领军一股而下就简单多了。 随着浪讹东移的细细讲解,叶悖麻感到一丝丝悲哀,他所做的所有的努力,今日一天伤亡的军卒都是白白耗费了,因为他不可能成功,砲车攻山,只是那些砲车没有个十天时间怕是弄不成,那时候他的麾下诸军早已饿死了。 也就是说这次他只能承认自己失败而归,满怀豪情而来,损兵折将而归,叶悖麻极度的失望,除了个人的仕途外,最关键的是在这么有利的条件下他没有重创种谔,这就是最大的祸患,他可以想见种谔回军后还会再起波澜,继续和东三司死磕,但是没办法,他只能放虎归山了,实不甘啊。 第二天时,天还未亮,夜色中西夏军大营内人喊马嘶,所有西夏军手脚麻利的立即撤离,当消息传到种谔处,种谔聚将商议的时候,对面的营盘已经笼罩在烈火中,叶悖麻用这种决绝的方式隔绝宋军可能的立即追击,脱离两军的接触,虽然这只能阻止宋军半天的时间,对西夏军来说足够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半阙词的威力 宋军大营内所有的军将接到种谔的军令,全军整束,待火势消退立即开始追击西贼。 “阿爹,孩儿看此番曲珍、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等人肯定被西贼擒杀,如果西贼不得手不会这么快撤军的,” 李浦的帐篷里李盎笑道,此时的他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不可这般说,撤军或是因为它事。” 李浦笑笑道。 其实李浦也期待如此,因为他靠拢李稷,种谔对他很不待见,李浦对种谔颇为怨恨,不过他还稳得住,毕竟败绩未得证实。 “阿爹您想,叶悖麻那是西贼有名气的悍将,曲珍等不足千人军卒必不能逃脱,” 李盎坚信叶悖麻已经得手了。 “但愿如此,” 李浦笑的畅快多了。 曲珍、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秦延等人站在胸墙后面看下去,只见一条长龙绵延而来,军卒上万无边无沿,气势威压而来。 所有人的面相都极为沉重, ‘种指挥,秦延,石弹是否能坚持到大帅统兵到来,’ 曲珍看着下面接近的西夏军问道。 ‘属下和三郎的麾下军兵准备了三四百石弹,把山上挖平了一尺,只是这些人太多了,一起涌上来的话砲车太少来不及都放出去,’ 种师闵苦笑道,他兴奋了一天现在也感到无力,西夏军此番人数多的可以无视这几驾砲车的地步了。 ‘我等荣幸,西贼全军出动只为了我等不足千人,我等以后可以青史留名了,’ 秦延倒是不急了,现在他还是不信西夏军能这样不顾一切,宁可用数千人与他们陪葬,不过就是如此,他们的名号也可以千古流传了。 “三郎也是一个爱名的哈,” 种师闵笑道,这厮也是一个心大的,反正早晚躲不过一劫,何必哭跪于地,还不如大笑三声干翻几个西贼再说。 “冠军侯八百骑深入不毛,班定远孤身入西域,今日我等八百战数万,必将流传千古,” 秦延说的豪迈,其实心中特麽的极其无奈,折腾了这些天还是陷入死地,那就弄他一个千古流传,身死留名也不枉回宋一场。 “就是就是,三郎你越说某越发觉得死的其所,” 种师闵抚掌道。 秦延一翻白眼,这种身首异处真的好吗,他也不想死在这里呢,这厮有些时候有些脑残。 种朴、种师中对视一眼,无奈一笑,这两个杀才,倒也心大,陷于死地还能谈笑风生。 “你等多虑了,西贼不是来围攻我等的,好像是撤军了,” 曲珍一指大股的西夏军,只见前锋对山上的宋军不顾而去,继续向西开进。 过了会儿,他们终于可以确定,西贼此番是撤军,而不是来围剿他们的。 “啧,无胆鼠辈,” 种师闵有些讪讪的,方才豪迈无畏好像是表错情了,现下颇为无颜。 种朴、种师中哈哈一笑,秦延也抓了抓脑袋,尴尬了哈。 “拜见统军,” 拓拔永昌等人施礼道。 “免礼,” 叶悖麻淡淡道,虽然拓拔永昌的失败情有可原,不过叶悖麻心里还是不打待见这厮。 拓拔永昌也知道叶悖麻对他甚为厌恶,所以只是陪同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叶悖麻在两百名亲卫的随扈下,在拓拔永昌、浪讹东移等人陪同下来到了离小丘不足两里处远远眺望宋军。 在这里一眼可以看到小丘上的砲车和蔓延坡上的石州军司军卒的尸身,怎的一个凄惨了得,看的叶悖麻面沉似水。 叶悖麻在这现场询问了当时的战况,以及宋军砲车的威力,以及当时石州军司军卒的应对, 拓拔永昌恭敬的一一详说,此时叶悖麻的冷脸上分明写着别惹他,拓拔永昌当然尽量小心。 叶悖麻走着一趟,心里最后的疑惑消失了,心里虽然不甘,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曲珍这个大宋南征北战的宿将果然了得,凭空能束沙为石,只是这个头脑就让人敬服。 某种意义上他败的不冤,大宋有种谔、曲珍、李浩、姚兜、刘昌祚等一大批宿将,大宋西军败而不溃,复兴指日可待,大白高国和西军还得继续缠斗下去,直到有一方倒下。 曲珍眯眼看了看下面飘荡的宥州嘉宁军司、叶的旗帜, “叶悖麻来了,这厮一定很得意吧,” 曲珍咬牙道,实话说他不服,身为南北征战的宿将,今天被围在这个小丘上让这个西贼大将围观,曲珍心里很是憋屈。 “这个叶悖麻在环庆路、泾源路杀伤我百姓、军卒无数,是我大宋死敌,” 种朴一字一顿道。 秦延放眼望去,一里有余,他也只能依稀见到大旗下有人向山丘上指指点点的,他也能体会曲珍身为鄜延路武臣二号人物被人追杀,被围困被宿敌指点围观却无可奈何的失落和愤怒。 “叶悖麻可以得意,不过某也可以让他愤恨的跳脚,” 秦延笑道。 ‘哦,三郎有何计较,’ 只要能让叶悖麻恼怒,曲珍就有兴趣。 “某用一下战鼓,钤辖让军卒与我一起呼喊就是了,” 秦延瞄了眼曲珍身边的调遣全军的战鼓道。 “好,本将倒要看看三郎的手段。” 曲珍哈哈大笑。 秦延拿起战鼓的鼓槌轰击了几下,找了找感觉。 小丘上战鼓骤响,让叶悖麻眯了眯眼,在他看来这是曲珍在向他示威挑衅。 就在这时候,山丘上有喊声传来,开始时候声音微弱,听不清什么,过了百息功夫声音大了些,已经可以听清,宋军在高喊,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西戎血 依稀听到的几句让叶悖麻十分愤恨,作为昔日大宋的属臣,党项人的上层基本晓得大宋官话,不过叶悖麻也就是略通,这几句他听的不太真切,只是晓得不是什么好话,他的目光转向身边的幕僚, 幕僚侧耳听着,接着一一翻译, 架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随着一句句的通译过来,叶悖麻脸上的筋肉在颤动,这首歌豪情万分,最为紧要的是把大宋置于了绝对的正义一方。 听听三川耻,收拾旧山河,岂不是说大夏属地都是抢夺大宋的,而大宋的一切目的就是收回旧山河,那么大白高国上下岂不是都是强盗,而大宋是被强盗抢掠的受害者,现下要回来复仇的,多么委屈多么愤怒,而大夏在词牌中成为了一个拙劣的盗贼和小丑。 “咳咳咳,这首满江红牌子只有半阙,不过内容相当不堪,属下估摸这半阙满江红要传遍大宋,甚至大夏国内,” 幕僚磕磕绊绊道。 叶悖麻满脸涨红,呼吸急促,这次追杀种谔的失败,对他打击很大,不过他还受的住,但是这突然出现的满江红却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他费劲心力难道是为了打出了这样一首凌辱党项人的诗词,以后到处传唱,以后这首词声名鹊起的结果就是提起这首诗词就会有人提及在他叶悖麻的围困下出现的这首词,这会让国内多少人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简直是对他最大的羞辱,这个打击比这次的失败更让他接受不能。 就在这时候山丘上宋军的喊声越来越响,他们的嗓音极为不堪,不过战鼓合着嘶吼声远远的传播开来即使离着两里也是清晰可闻, 三川耻犹未雪 。。。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西戎血 。。。。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这句词让叶悖麻头上血管一跳一跳的疼,这句词如果大王和梁后听到是如何暴怒,他闭眼也能想出来,他再也做到心定,他夹了夹战马,让战马动起来,心里纷乱无比,调集重兵不顾伤亡不惜代价拿下这个山丘,把这些宋军杀死这里,让这该死的诗词绝迹。 这是个永除后患的好主意,但是不是万一,因为他的军中有该死的撞令郎,那就是宋人,虽然他们失陷在大夏,但是他们中总有人心向大宋,不过是碍于大夏的兵甲不敢躁动只能乖乖听话就是了。 但是这里面绝对会有人把这首词记下流传出去,难道他要将数千撞令郎全部坑杀不成,否则根本阻挡不住这些该死的宋人传播这首词。 叶悖麻此时再没有大帅的威严,他骑着马在这里来回乱转,其他的幕僚佐将亲卫也随着混乱的走动着,战旗下相当的混乱。 正文 第四十四章胜利大逃亡 “哈哈哈,叶悖麻心乱了,哈哈哈,” 曲珍一指远处大旗下有些混乱的党项人。 易位相处,他也会震怒非常,这首词简直是刺果果的讥讽党项人就是一群强盗和逆贼,叶悖麻等西贼一定暴跳,这让曲珍大爽,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铁齿铜牙的威力,只是简单的一首词就让西军宿敌叶悖麻表跳不已,想来他就是统领万人冲阵也不能让叶悖麻如此心神被夺,曲珍怎的一个爽字了得。 “不行了,我吼的嗓子都疼了,” 种师闵气喘吁吁的收了声,他的嗓子有些变音了,不过看到远处西贼的异动,心里特高兴,这个骂战是他经历的最畅快的时候,比以往骂战骂几句腌渍货、贼杀才的可是高明太多,有词锋杀人的效果,种师闵今儿很高兴啊。 秦延也收了鼓槌,军卒们收了声,喊声渐渐停歇。 “秦延,此番你要名满天下了,” 种师闵拉着风箱坐下道。 “错,不是某一个人,是我等,” 秦延笑笑。 “对对对,哈哈哈,” 种师闵立时精神抖擞,种衙内对功名还是很热衷滴。 一直陪伴秦延身边的米擒兄妹则是再次被秦延的所为震惊。 米擒那花粗通官话,如果这首词想有些文人写的那个曲折婉约,那花肯定不晓得内里,但是这半阙词以激情燃烈彰显,字词倒是极为的浅显,因此米擒那花基本通晓词意,也对秦延惊为天人。 米擒那花发现秦延能文能武,逆境中翻手为云覆手雨,扭转乾坤一线间,最紧要的是对藩骑丝毫没有轻视之意,相反对藩骑颇为看顾照拂,那么是不是意味她米擒一族福星高照,得遇贵人复兴有望了呢。 叶悖麻权衡良久长叹一声,这个剿灭的想法注定是一场投入巨大收获极小,甚至是一败涂地的结局,智者不为了。 叶悖麻望了望山丘上曲珍的战旗长叹一声,大宋良将忠臣绵延不绝,今日曲珍部让他受教了,果然悍勇。 “拓拔统军,下令撤出吧,这局我等败了,” 叶悖麻憋屈的说出这番话立即打马离开,此地妖风肆虐,他是呆不下去了。 拓拔永昌长出一口气,最后结局还算体面,终于躲过一劫。 一炷香的功夫,围拢山丘的西夏军开始撤离,他们的战旗耷拉着,相当的安静的离开,全无来时的人喊马嘶般的狂放。 山丘上的宋军发出胜利的欢呼声,用激荡的战鼓为这些败军之将送行,他们以少胜多取得这场大胜足以让他们向自己的家人吹一辈子的。 宋军小心翼翼的穿过狼藉烟尘阵阵的营寨向西查探前行,拥有数量众多轻骑的西夏军偷袭的功夫一向了得。 不过这次,藩骑不断的探查结果是除了数量不一的西夏轻骑的袭扰外,其他的西贼主力已经远遁。 种谔在百余名护卫、两百名选锋的随扈下来到了曲珍所部所在的小丘。 即使知道曲珍部创造了奇迹,但是实地观看还是让种谔心悸,曲珍和种朴当时可算是命悬一线。 看看从山脚到山丘上倒毙的无以计数的西贼尸体就可见一斑,种谔一生和西贼大小数百战,以这等劣势的兵力击杀如此众多的西贼,此番也是平生之所见,足以让种谔心情激荡。 种谔出行,战旗飘荡,护卫全甲随扈,声势浩大,曲珍等人早已看到,众人立即下山迎候。 在护卫引领下曲珍、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秦延十余人来到种谔近前。 “属下拜见种副总管,” 众人拱手道。 “免礼,” 种谔笑着虚扶一下。 “君玉啊,此番你可是让本帅刮目相看,以区区四千军力击杀过五千西贼,此为西军从未有过的大胜,君玉可成为西军第一人。” “副总管过誉了,没有麾下军兵死战,某早已身首异处,” 曲珍拱手道,此时此刻曲珍感概良多,从今日始每过一日都是赚的, “种朴率领选锋最后一刻猛虎下山击杀数百西贼悍卒,勇猛刚烈,实乃不世出的猛将,” 曲珍实在没有丝毫的虚夸,他永不会忘记种朴手持长柄马刀冒着箭矢当先冲阵的壮举,种朴是个衙内,但是勇猛不输他人, “曲帅过誉,” 种朴犹如平日里般沉稳拱手道。 “拜见大帅。” 种朴向种谔施礼道。 种谔捻须笑看自家的儿子,眸子里涌上了点点温热,险险他就和种朴阴阳两隔,而种朴的骁勇善战早已传回,有子如此又复何求。 “种师中、种师闵不畏艰险深入敌境,和我军里应外合,击败西贼的围剿,俘获西贼嘉宁军司监军使赤麻花藏,功不可没,” 曲珍接着道,不可小觑种师中、种师闵的作用,不但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俘获了赤麻花藏,西贼因此溃散,剩余的宋军必是全军覆没之局。 况且,如果不是他们带来粮秣将至,大军稳如磐石,剩下的区区不足千人恐怕早已崩散。 何况他们带来了秦延这个妖孽。 一旁的种师中还算稳得住,种师闵的嘴已经笑的合不上了,什么时候他有过如此的风光,今日怎么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十八郎怎么忍得住不得瑟一下。 种谔捻须长笑,此番印证了种家后继有人,种师中、种师闵有勇有谋,种家后继有人矣。 更何况种师中、种师闵不畏凶险和种朴留守死地,可见兄弟间的看顾,种谔实不能再满意。 “此番我等能侥幸生还,多赖秦延披坚执锐当场击伤俘获赤麻花藏,制造砲车击杀过千的西贼,让敌酋叶悖麻望山兴叹,当立首功。” 曲珍一指最后的秦延,曲珍很清楚如果没有砲车大显神威,土山宋军必无幸理,秦延可算两次解救了他们众人。 “拜见大帅,” 秦延拱手道。 他好奇的看了看这位名满大宋争议众多的种谔,种谔很是清瘦,即使身穿明光铠也和雄壮不大沾边,他的脸上是刀砍斧凿的皱纹,看上去足有六十开外,只是两只深幽的眸子闪闪发亮,望之摄人心腹。 种谔也在打量,他三番五次听到的秦延秦三郎,曲珍说的对,如果没有秦三郎曲珍和种朴必不能生还,不过还得提前一步,如果没有秦三郎的砲车击溃了突袭粮秣营的数千西贼,粮秣被焚毁的结果就是他麾下的大军先行崩坏。 所以从这个来说,秦延挽救了他麾下的大军并不为过,因此种谔对这个三番两次帮衬了种家的秦延相当的相当的好奇。 今日一见,此人身材雄伟,面相沉稳,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这对一个西军子来说极为特别,按说这种沉凝气度倒像是京中哪个世家大族子弟。 “笑谈渴饮西戎血的小子乎,” 种谔笑声中带着铿锵之音,只能说这人果然一生硬朗,非平常人。 “小子狂妄,大帅勿怪,” 秦延笑嘻嘻道,哪里一丝拘谨胆怯的模样,要知道很多人看到种谔这张面瘫冷峻的脸就先怯了三分,秦延如此胆气就让种谔高看三分,果然是非常人才能做的这般非常事。 “非也,你这首半阙词道尽我西军数十年来与西贼血战征程,从今日始大宋南北无不知我西军数十年来的为国牺牲者众,秦延你对西军帮衬良多,” 种谔叹道,自从数十年中三大战的败北,西军一直是替罪羊,大宋内部的士子们一提起西军都极为的鄙夷,而士人是读书人,他们影响的是大宋国内的舆论,因此几十年来西军在大宋的风评从来恶劣。 只是这些读书人谁真的到陕西沿边和西贼厮杀过,根本不晓得这里的残酷,因此对西军的评价极为偏颇。 而这首词种谔坚信会大大的扭转对西军的恶劣印象,执笔如刀,可毁誉也可扬名,这首词几乎可以让人身临其境,仿佛出现在和西贼血拼的战阵中,嚼着西贼的血肉拼死和敌搏杀。 “只是可惜,这首满江红只有半阙,” 种谔惋惜诗词不全,让宣扬的效果打了折扣。 “种帅,小子也是在战地妙手偶得半阙,余者力所不及矣,” 秦延无奈道。 种谔想想也是一个西军子,非是那些经年苦读诗书的学子,能有这样半阙满江红已然是意外之喜,余者强求不来了。 “秦延上番所立战功本将已用急报呈与朝廷、皇上,再者种师闵的战功也一并呈上,相信圣旨不日颁下,” 种谔边说边别有深意的看向秦延。 他在急报中将秦延报为首功,种师闵余众皆为次功,因为他晓得朝廷里有些大臣对将门的忌讳,所以种家如无必要绝不会争夺首功,而秦延如此的人才,以后前程不可臆测,必有一鸣惊人的一天,现下结下良缘岂不甚好。 “多谢种帅举荐之恩,秦延感激涕零,” 秦延大礼拜谢。 “多谢种帅,” 种师中、种师闵也是施礼拜谢,在外人面前他们和其他的军将保持对种谔一致的尊称。 种谔哈哈大笑,今日他笑的比旬月还多,可见种谔心中的畅快。 接下来种谔终于化身慈父,好生询问了种朴的伤势,让种朴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最后众人陪同种谔登上了山丘,近距离的观看更是让种谔慨叹,曲珍、种朴等人能最终站在这里当真是老天护佑,还有就是老十八这个副将竟然带来了秦延,否则现下曲珍、种朴就是现下冻僵的尸首的一员了。 当然了种谔不会放过山顶的砲车,几十名军卒实弹投掷石弹后,种谔不禁大加赞叹,他没想到砲车可以做的如此精巧,缩小了数倍身量,只有原先十分之一的人操纵,却可以将石弹抛出同样的距离,确是巧夺天工,而他最初知道这个砲车破敌的时候还是很有疑虑的,以为夸功过甚,毕竟西军军将军功的浮夸也是一大病症了。 但是今日一看,种谔再无忧虑,相反他的前一道报功的折子过于保守了些。 正文 第四十五章帝都寡人 东京汴梁这个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入夜时分,仍旧灯火通明,一些勾栏瓦市里人流如织,正是夜生活最好的时候,说书、歌舞、相扑各居一处,众人各取所需。 同在这个城市里,大宋皇宫的垂拱殿里灯火通明,一个瘦弱的身体扑在龙案后面,他在堆积的奏折中忙碌着。 大宋皇帝赵頊今年不过三十四岁,但抬头纹颇深,须发有些霜色,面色苍白。 赵頊抬眼望了望外面黑黝黝的夜色放下了纸笔,他在眼前的折子面前停留了好久,这是鄜延路经略安抚使沈括的折子。 沈括其人虽然在朝野官员中风评不佳,因为乌台诗案得罪了旧党,又因首鼠两端得罪了新党,因此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但是赵頊知道这人是个能臣,成为孤家寡人正好为他所用,因此他排除异议任为鄜延路经略安抚使,成为边帅之一。 这次是沈括的报捷急报,鄜延路都监焦思耀统领后军粮秣营在夏州境内击败西贼三千精锐的突袭,斩首千余,如今离种谔大军只有五十里,会师在望。 按说这是近来少有的好消息,高遵裕、刘昌祚统领的环庆路、泾源路因缺粮败退,现下在西贼的追杀中狼狈不堪的退兵中,是否能安然返回境内是个问题。 而种谔大军也因为缺粮退兵,西贼大军如影随形的追击中,也是一路的危机四伏。 也就是说西军精锐有可能一朝丧尽,这几天来赵頊寝食难安,每次内侍手捧急报小跑而来的时候,赵頊的心都是怦怦乱跳,不知道他接到的是个什么坏消息。 今次沈括的急报按说是个好消息,但是赵頊将信将疑,他前些日子好像见过急报,这次焦思耀统领的禁军只有千人,统领的都是一些不到二十岁的小郎民夫,这样的四千乌合之众是如何能击败三千西贼精锐的,从赵頊的角度看没有丝毫的胜算。 亲政十余年来,赵頊已经学会对这些重臣的话思量再三,选择性的相信,那么这次沈括花团锦簇的报捷文书又是有多少可信度呢,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这次五路伐夏的大败,已经彻底打击了赵頊对这些沿边将帅的信任,想想当时这些边臣以及种谔、高遵裕、刘昌祚等大将们附和他提议灭国之战的慷慨陈词,到现在的节节败退,让他对这些将帅的话大打折扣,接到的报捷折子他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表示怀疑。 所以即使是现在的折子他都要衡量是不是真的,赵頊苦笑一声,放下了折子。 一旁的小黄门递上了参茶,赵頊端过来喝了口就放在了一边,他自小身体有些瘦弱,因此日常的滋补从来不断。 只是这个参茶的香料太甚,让赵頊接受不能。 就在此时外面脚步声大起,赵頊的心又开始不争气的乱跳,因为他一听脚步就是今夜在垂拱殿当值的内都副总管刘维简,如果没有紧急的军情急报,这么晚了为了不影响他这个皇帝的休憩,刘维简是不会踏入这里一步的。 果然殿门口出现了刘维简的身影。 身子不高有些瘦弱的刘维简抬眼看向龙案后脸色越发苍白的赵頊,立即大骂自己愚蠢,他急忙高声道, “禀皇上,大喜啊,鄜延路种副总管捷报,” 听了这句话,赵頊终于长出一口气,心跳舒缓下来,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一点,他做梦也没想到掌控这个国家,历练十余年以为自己已经处乱不惊了,现下再次有了惊弓之鸟的感觉。 只因为这次四十余万大军的五路伐夏的失败,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让他失去了自信,对自己,对宰辅对边臣对西军的信心几乎丧失殆尽。 赵頊接过折子瞄了眼,嗯,这是通过内东门司传进来的密折,这是他给种谔的特许,可以通过鄜延路走马杨元孙的门路将急报通过内东门司递入,绕过那些宰辅的截留,尽快的到达赵頊这里,既节省了大量时间,又可以说出一些不可明言之事。 当然,种谔也会让文臣愈发的厌恶,不过在赵頊看来,这样文武相轻是他喜闻乐见的,而且种谔也不会在意,因为他的恶劣形象在文臣中是根深蒂固的,无法逆转的。 种谔在折子里详细描写了后军粮秣营先是大败后大胜逆转的经过,并且附上了后军都监焦思耀的报捷文书。 赵頊粗粗一看精神一振,倒不是种谔的说辞胜过沈括的说辞。 沈括的报捷一团锦绣文章,内里实在的物件不多,太过虚浮,赵頊无法判断真伪。 而种谔的报捷文书除了开头的恭敬问候外,其他的时候详细的说明了战阵经过。 西贼左厢神勇军司三千精锐,合计有步跋子、轻骑、撞令郎突袭后军粮秣营,用一半主力缠住焦思耀统领的主力,一半主力先后击溃民夫近两千人的阵势,直扑粮秣。 在此千钧一发之时,营指挥种师闵统领民夫八百人顶住了西贼的攻击,而一个叫秦延的西军子造出了新式砲车,砲车大破敌军,砲车、短矛、箭矢击杀了千余西贼,用焦思耀的话讲西贼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西贼狼狈逃窜。 只是这几句就让赵頊痛快淋漓,他蓦地的一拍龙案, “好,” 要知道最近几日他接到的急报都是饥寒交迫的宋军被西贼追杀尸横遍野,这是他接到的最痛快的消息,种师闵统领的民夫八百只有数百息就大破西贼斩首千余,这是多么痛快淋漓的大胜。 接下来赵頊把目光转向报功人员上,种世闵,嗯,一看这个名字就是种家子弟,至于这里面有没有抢功的破事,自有军头司和鄜延路走马承受去勘察,酬功是必须的,他赵頊不吝重赏,但帝王不容欺瞒,他要明白这次大胜的真实性,这几个报功人员是真的人才,还是哪几家的傀儡。 赵頊下看,秦延这个名字很有趣,沿边没有姓秦的将门,看来是寒门子弟,也许确是立有奇功,也许不过是谁家的傀儡。 赵顼忽然发现他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怀疑,十年的惨痛经历告诉他,所有的官员全都不能轻易信任,他们为了种种原因欺骗他,无碍为了他们自己以及家族、弟子的利益,最后他能相信的不过是他和他的近侍。 赵顼一阵阵的头疼,这是他最近新添的毛病。 赵顼喝了杯茶,嘟囔了一句,一个小黄门立即抢前跪下 “现下谁当值。” “秉万岁,是李舜举,李总管。” 小黄门忙道。 既然赵顼没提官衔,小黄门知道赵顼问的是家奴。 “嗯,把他唤进来。” 小黄门领命快步而去。 须臾,一个方脸无须很是壮实的宦官跪在龙案前, “将这个拿去一观,” 李舜举急忙双手恭敬接过。 “朕只想知道,里面谁真谁假,着军头司,皇城司一同办理,你督察此事,尽快吧。” 赵顼疲乏道。 “奴婢领命。” 李舜举跪拜。 赵顼抬眼望望龙榻一旁的屏风,这个八开的巨型屏风上面记录了不少的功臣旧事,有些能臣不负所望,终成能臣悍将,不过大部分的所谓能臣干才让他失望了,或是眼高手低,或是保守循旧一味的遵循所谓的祖制、旧制,让他大失所望,赵頊蓦地发现竟然有半年时间他没有在这上面勾画出年轻才俊的名字了, 这种屏风笔录功臣名将的风范从隋唐以来不断,成为很多帝王流传数百年的风雅之事,最有名气的就是唐太宗李世民。 赵頊的父亲英宗也有这个风雅的爱好,如今流传到了赵頊这里。 赵頊默默的看着屏风好久,在这里他发现他刚登基时候的万丈豪情已经随风逝去,让他无比惆怅。 过了会儿,赵頊回过神来,他叹口气再次将注意力投注在厚厚的奏折上, 皇宫垂拱殿里再次寂寂无声,和皇城外高歌绕城人流如织的都城里弄瓦肆泾渭分明,此时的赵頊真正的是一个孤家寡人。 正文 第四十六章惨了点 种谔大军以每日二十里,不疾不徐的速度向东开进,后面如影随行的几万西夏军消失不见了。 现在有的不过是大大小小不一的西夏轻骑或是羁绊部落的族兵,他们时时在探查宋军的动向。 但是种谔毫不在意,此时军粮充足的宋军士气大振,就是西夏东南三司的主力全至也是浑然不惧。 戌时,宋军大营内一角,一个还算宽阔的帐篷里,种师中,种师闵三人围拢在篝火旁,看着秦延在一个铁板上熟练的翻动着肉片,随时撒了撒西夏青盐,铁板烤肉的香气四溢,种家兄弟垂涎欲滴,眼珠子死死盯着烤肉。 一次烤完,一个亲卫有样学样的接着烧烤,秦延则是端着两大碗的烤肉返回来,种师闵的筷子飞快闪过,一块泛着油光的肉片在他的嘴里大嚼起来,即使肉片滚烫也阻挡不来吃货的心。 “三郎勿怪,我这弟弟就是如此鲁莽,” 种师中虽然也是食指大动,不过还能稳的住,着实看不上种师闵的恶形恶相。 “我和三郎出生入死的,他不会在意我这个,” 种师闵呜咽道,这厮筷子飞快的从碗里抢着,对其他的根本顾不上。 “二哥,再过些时候,就没什么肉了,” 秦延一脸的肉疼,也是不管不顾的向烤肉伸筷子。 此时的种师中怎么忍得住,于是三人飞快的埋头,咬牙切齿的对付烤肉,一瞬间,帐篷里到处是大嚼的声音。 很快,两大海碗的烤肉一扫而空,种师闵拿起酒碗干了一碗酒水淋漓在他的连鬓胡子上,他打了个饱嗝,一伸大拇指, “三郎好手艺,这是我吃过的最香的烤肉,” 种师中一边剔牙,一边点头,这铁板烤肉,很是鲜嫩,还有种他们没有尝过的味道,确实美味。 “也不算什么,乡野做法,这样的吃法还有,如果料齐了,都不算什么,” 虽然说这个料里少了太多,不过吃腻了宋朝乱炖的秦延也觉得颇为美味。 北宋时候还没出现炒菜,都是炖菜,或是烤肉,崧菜炖一炖也就罢了,韭菜也炖着吃,简直令人发指。 一想到许久不见的炒菜,秦延忽然觉得眼前的烤肉一时间也没了味道。 看到秦延如此表情,对秦延有些了解的种师闵眼睛一亮,立即嬉皮笑脸的凑过来。 “啧,看心情,” 看到种师闵如此的没皮没脸,秦延一翻白眼道。 一旁的种师中笑眯眯的,对于秦三郎如此奇人,种师中可是不介意种师闵和他亲近,种师中窃以为这是这个混小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就在此时,张荣气喘吁吁的跑入,种师中眉头轻皱, “怎么,” “十四郎,是秦先生家人的事儿,” 张荣忙道。 种师中这才想起,张荣是去打听秦延父兄的消息了。 秦延闻言立即看向张荣,此时安定下来,秦延终于提出寻找他的父兄,种师闵让张荣仔细记下名字,派张荣去打探,一天过去了,看来终于有了消息。 “秦先生,令尊和大兄此时就在营中,不过嘛,” 张荣一磕绊,种师闵不耐道, “麻利点,快说,” “秦先生的令尊和大兄都负了伤,就在伤患营内,” 种师中,种师闵这才知道张荣磕磕绊绊的原因。 秦延的脸上也是一暗,情况看来不大好,父兄三人两人负伤,惨了点。 “秦先生的二兄嘛,在李稷大人麾下听命,据说,嗯,据说因为逃离被抓回后,李转运使下令马匹拖拽而死,但是又有人说他趁夜逃离了,” 张荣说完偷眼看了看三人,秦家父子三人如此悲惨是他没想到的,现下他就希望十八郎不要迁怒就好。 “好一个李稷,果然是天下唾骂的酷吏,丝毫不吝惜民力,随意打杀民夫,端的可恶。” 种师闵怒骂道。 “老十八慎言,一切尤未可知,” 种师中急忙喝止。 “李稷运送上一批粮秣之时,为了按期到达,路上鞭打,拖拽数百民夫致死,千多民夫逃亡,鄜延路多少人恨之入骨,” 种师闵鄙视道, “读书人端的心狠手辣。” “小声些,” 种师中看了看左右, “李稷此人确是卑鄙小人,但他是文臣,又被官家认为能吏,你信不信此番大战后,就是有叔父的弹劾,李稷也不会去职,最多贬官几级惩处,” 种师中只能感叹这个弟弟的无知,这性子怕是真的做不了文臣,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嗨,武人当真憋屈。” 种师闵满脸通红道。 他不傻,知道里面轻重,但是种家立下种种大功还是被猜忌至斯,种师闵为种家憋屈。 种家兄弟磕绊着,秦延脸上变幻,父兄如此悲催,远远超出他预料。 不过,做事要分清主次,现下他首先要找到负伤的父兄,至于二哥,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秦延没有膨胀到和大宋几品大员对飙的地步,现下李稷对付他不费吹灰之力。 “十八郎,还请带某去伤患营一行。” 一辆牛车上挤着五个伤患,所有人都缩在红色大氅下瑟瑟发抖,在西北,冬日里成为伤患基本等于死去。 只不过这次宋军取胜,粮秣也算充足,运送粮秣的牛马车不少,粮秣用尽后很多车辆空闲下来正好可以运送伤患,因而这些伤患侥幸没有被抛弃。 不过这些军卒也就是侥幸不死罢了,有些是生不如死。 一个三十多岁的黄脸禁军军卒口中拉着风箱,嘴角不断的流出鲜血,眼见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秦伯义靠在旁边看了眼这位步卒,随即转了头,同情而已,现下他是自顾不暇,他的腿被射杀的坐骑压断了小腿,如今只是简单包裹一下,形状奇怪的样子,秦伯义一看就知道他就是熬过去也是个跛子,能拄拐走路都是幸运。 不过,这些秦伯义已经不在意了,他今年四十七岁,在寿命不长的沿边中已是活的不短,他着实不能埋怨什么。 就是压伤他的黑云他也没有怨恨,黑云已是用它的马力救了他多次,这次不过是黑云和他的运气不好罢了。 现下,秦伯义最关心的是大郎秦庆,二郎秦鄜现下如何,此番大战是秦伯义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战事,他一个四十余岁的老轻骑,也被征调成为选锋冲阵那是从未有过的,可见当时大军的危急。 所以留在轻骑斥候的大郎以及身为弓手的二郎到底如何了,秦伯义心里捉急,哪怕他们无恙,他死也瞑目了。 何况听闻由于强壮,弓手紧缺,征调所有男丁运粮,三郎怕也不保,可能也在这里的哪个地方苦熬。 想到这里秦伯义老泪纵横,第一次生出后悔做了边军的念头。 正文 第四十七章父子重逢 “都靠边一下,我家虞侯要用饭了,” 一个让人嫌恶的声音传来,两个宋军步卒边说边伸手将车上的几个伤患推开。 蓦然之下一个伤患撞了老秦的伤腿秦伯义痛彻心扉,不过,他只能忍受,否则对方能把他好腿打断,军中自有尊卑,谁让这是个掌着两个都的营虞侯呢,非是他一个副都头可比的。 这个姓王的虞侯大口喝着野兔汤,就着黑饼子吃的很香甜。 就在此时,那个被西夏人狼牙棒击伤了内腹的步卒大声咳嗽着喷出口血来。 王虞侯吃饭的惬意舒坦一扫而空,他目露凶光的看向这个步卒。 “这人这是不成了,已经不喘气了,” 一路上这人的拉风箱早已让王虞侯厌恶,这次他不想忍了。 两个属下当然晓得上司的意思,两人过来就要把这个步卒拖下车去,他们才不管这人有没有气呢。 “慢来,” 其他人没有言声,秦伯义终是不忍, “终是西军一脉,何苦如此” “哦,贼配军你是和爷说话,” 王虞侯脸上横肉一颤恶狠狠道, “还是小心自己的好, 王虞候威胁的意味浓厚,乱军中死个把伤患谁会在意,统辖的军将恨不得少些包袱才是。 秦伯义看看自己的伤腿叹口气闭目不言。 两个步卒上来将那个吐血的步卒扔下车去。 那个步卒已经不济,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狂吐血眼见是不成了。 问题是两个步卒使坏,拖拽此人的时候故意撞击了秦伯义的伤腿,秦伯义捂着伤腿惨叫,出了一身大汗,身子抖个不停。 王虞侯嘴角一扯,得意嚣张的环视了四周,其他受伤的宋卒恐惧的避开他,王虞侯哈哈一笑,埋头大嚼。 就在此时,前面尘头高起,一队骑军而来,其中有种字战旗飘扬,众人急忙恭敬侯着,王虞侯急忙用皮袍罩住饭菜,屏息端坐,种家子弟在这里可是比鄜延路沈相公还要威压的存在。 统辖伤患营的刘指挥陪同着种师中,种师闵,秦延等人走来。 秦延一眼就看到了窝在车上一角须发微白的秦伯义,此时的秦伯义哪里还有平日里一家之主的模样,他双手捂着创口满脸憋的通红,甚至痛楚的流下眼泪,非常之狼狈,秦延立即滚鞍落马抢前道, “阿爹,您这是哪里受创。” 牛车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这些军将和护卫来此就是为了车上的这个很不起眼的老卒,王虞侯更是眼睛都鼓了出来,他方才可是招惹了这个老卒,这个老卒如今痛不欲生就是拜他所赐,他怎么可能不心惊肉跳,王虞侯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秦伯义受惊非小,他一辈子弓马娴熟,颇负勇力,只是不善言辞,不晓得钻营,到如今不过是个没掌权的副都头,没见过大世面,看到几个身穿甲胄的军将忽然出现在面前很有些受惊,直到秦延突然出现,秦伯义还有些不大敢认, “呃,可是三郎,呃,” 秦伯义强忍疼痛道。 此时的秦延虽然身量没变,但是面相,神态,衣甲已大不同,仿佛换了一人因此秦伯义才不敢认。 “正是孩儿,阿爹你那里受创,” 秦延急道。 “左腿断了,以后怕是不成了,” 秦伯义可不想在儿子面前丢脸,虽然剧痛缠身,秦伯义勉力坚持着。 秦家父子交谈的时候,一旁的种师闵看着大刺刺坐在中间,占据了最好位置的王虞侯很不顺眼,估摸也是兵痞般的存在,他拿起马鞭狠狠就是一记,种衙内就是这么霸道, “你个贼配军怎地占了这般大的地方,” 王虞侯脸上立即多了一记鞭痕,不过,王虞侯可是没像方才般暴跳,而是一脸媚笑的拖着不良于行的大腿退到一边,此时的王虞侯像一条狗般恭顺。 秦延揭开秦伯义裹着伤腿的自家的狼皮小袄,打开伤布,看到的是一条青紫的断腿,那里由于没有接好现在成了诡异的形状。 秦延立即从刘三那里拿过裹伤布和烈酒伤药,为秦伯义清创。 秦延又找了两个锹把,掰断捆绑为秦伯义固定伤处。 秦伯义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熟练的忙碌着,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眉眼还在,他是认不得了。 不得不说,秦延如何这般熟练处理伤口,还有怎么想出用木棍固定伤处的,这都让秦伯义狐疑,虽然自家儿子晓得一些裹伤的法子,但绝不至此。 不过,有了这个支架,他的伤腿就有了依靠,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情形,疼痛大减,秦伯义好受了不少。 别说秦伯义稀奇,其他的人都是看稀罕物般看着秦延如此处置伤口。 以往断手断脚,都是裹伤了事,如果侥幸活下来,也必然是残疾,没有支撑的伤处骨头必然异位,只是活下来以后活计也是艰难,苟延残喘而已。 而秦延用木棍做成夹板支撑,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只要不傻,都知道这样比以前的法子强的太多,唯一不确定的是伤患能否真正复原。 “三郎,果然好手段,仅凭此也能赚的一个官身,” 种师中有样学样一伸大拇指,如今的种师中也是被种师闵,秦延带偏了。 “小道而已,不值一提。” 秦延淡淡一笑。 凭着这个技艺大宋官家能给个什么官职,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官,如果那样,在眼高于顶的士大夫眼里就是一个医官或是匠人了,大宋官场是极重出身的,如果被视为匠人,医官出身,以后仕途堪忧,秦延可是打算好好折腾一番的,因此这样的官职对秦延毫无意义。 秦延不在意,秦伯义却是大不同,即使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在秦伯义也是天大的事儿了,秦家几辈子都没什么官身的。 “三郎,这些官人说的可是真的,你真能由此当上官人,” 秦伯义简直不可置信。 “伯父放心,三郎将来必能晋升官职,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种师闵拱手笑道。 “哦,” 秦伯义局促的还礼,他颇有些诚惶诚恐,什么时候这样的官人和他和颜悦色的打交道,还称之为伯父,老秦有点懵。 “见过伯父,” 种师中不是种师闵,依礼拜见。 秦伯义再次仓皇回礼,种师中发现相对秦伯义的局促,秦延不以为意,两人拜见他老爹是理所当然的,种师中为秦延点了一个赞。 陪同前来的统辖伤患营的刘指挥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个普通军卒和低级武官的伤患营里居然埋藏着这么大个头的人物,他偷瞄几眼形势,立即就知道这车上的几个人没少受气,那个现下呆头鹅般王虞侯就不是一个善茬他眼睛一转, “来人,快将这位老军扶到前面牛车歇息,” 前面有专门为那些指挥使,裨将等专门备下的两人,甚至是一人一辆车的地界,既然这是种家子弟如此看重的人那必须搬到那里侍候,随即刘指挥转向种师中,种师闵谄笑道, “两位官人还有何吩咐,” “嗯,你还算晓事儿,” 种师闵斜睨他一眼甩了甩马鞭道,此时的种师闵衙内范儿十足,他晓得这些小官就吃这一套。 果然,虽然和种师闵官职一样,刘指挥听到这话身子立即矮了三分满脸堆笑道, “应该的,呵呵,应该的。” 几个军卒立即上前准备将秦伯义抬走。 秦伯义抬眼看看马车下面还在吐血的那个步卒,指指看向秦延, “三郎你看看这人还成不成,” 别人老秦是不敢指使的,也就是自己的儿子了。秦延俯身看去。 种师闵,种师中一眼看去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否则这人自己都动弹不得了怎么跑到车下去的。 正文 第四十八章狂暴的秦延 种师中这事看多了,还能憋的住,种师闵可是不成,军头喝兵血是常例,但是喝了兵血还打杀军卒种师闵最是厌恶。 种师闵抬眼看向乖的不要不要的躲在一角的王虞侯,车上几人都是躲得王虞侯远远的,摆明就是这个兵痞做的,何况这厮身后还有两个军卒, 王虞侯此时深恨自己眼拙惹了这个老东西,他恨不得是个鸵鸟窝成一团,谁也不在意他,只是他发现以往给他带来诸多方便的两个军卒是如此的碍眼,把他完全暴露在种师闵眼前,这个种指挥他是真惹不得啊。 王虞侯向着两个军卒挤眉弄眼的,让两人消失,两个军卒身量不错,不过脑子残了点,王虞侯越是如此,两个军卒越是看向他,自己老大什么意思,没事有话直说,不猜行不行,终于有个人忍不住问道, “虞侯有何吩咐,” 王虞侯气的一翻白眼,还有比这蠢的混蛋吗。 双方愚蠢失败的交流把种师闵逗乐了,见过蠢的,没看过这么蠢的。 种师闵一扬手就是一马鞭,王虞候脸上再次泛起一道红印子,他强忍着没喊喊出声来, “种指挥有何吩咐,” 王虞候磕磕绊绊道。 种师闵欣赏了自己简单粗暴的杰作后用马鞭一敲车厢, “某问你,这人被谁推出车外的,” 种师闵笑的很灿烂,不过露出的白牙让王虞候心里肝颤,这位爷他可是听说过,也是一个有名气的纨绔,翻脸不认人的, “额,这个,方才小的只顾低头吃点饼子,真没看到,” 王虞候是真不敢说是他做的,他说完恶狠狠的看向四周的几人,其他几个负伤的军卒都是急忙避开他的目光,他们是哪一个也招惹不起啊。 这就是一个无头的公案了,肯定是有人动手推了那个军卒,但是没有人证,当然不能指认是谁了。 种师闵也看向其他的几个人,几个负伤的军卒都是怕种师闵不能扒掉的王虞候的官衣,那么种师闵走后这厮肯定要找他们的麻烦,到时候小心自家的性命,这样的事儿在军中还少吗。 秦延伸手在那个军卒的脖颈那里感受了会儿,那里的跳动慢慢停歇了,这个军卒不是太幸运。 秦延站起身来向着秦伯义摇了摇头,秦伯义张了张嘴,回头看了眼王虞候,王虞候凶狠的盯了秦伯义一眼,秦伯义叹口气低头不语,他一个小小的没有靠儿的副都头惹不起王虞候的,忍了吧。 秦延默不作声的起身,随手拿起车把式挂在车辕上的一个马鞭,然后蓦地挥动起来,王虞候一脸惊诧的迎接了一马鞭,接着马鞭狂风暴雨般的抽打在王虞候身上,王虞候哀嚎着在车上打滚, 这时候王虞候的两个手下急忙上前想要抱住秦延,他们知道这人是和种师闵一起来的,所以没敢抽出佩刀,只想阻止秦延。 秦延一手继续挥动马鞭,左手一个勾拳,右腿一个膝撞,两个军卒倒地挣扎。 秦延继续狂抽,王虞候身上的皮袍、麻衣可见的破碎,鲜血从里面飞溅出来,秦延毫不动容的继续抽打。 “你这贼杀才,方才是你让人殴打家父的吧,” 秦延为秦伯义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出那里有新的出血点,很显然就在方才有人撞击了秦伯义那里,那么是谁,敢这么做的人在车上呼之欲出了,只有这个所谓的营虞候才有这么大的胆子,其他的普通的军卒谁敢。 但是方才裹伤第一不是追究的时候,现下秦伯义的伤口处置完毕,秦延腾出手来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混蛋。 种师闵先是惊诧,接着哈哈大笑, “打得好,三郎果然勇猛,和俺是一路人,哈哈哈,” 秦延一直来相比他来说较为隐忍,种师闵没想到秦延也有这般不管不顾狂暴的时候,嗯,这性子他喜欢。 “三郎,不可啊,快住手,给王虞候陪个不是,” 秦伯义大急,他的腿脚又是不济,不能上前阻拦只能一旁满脸大汗的喊着。 他知道三郎就是一个民夫,民夫动手殴打军卒都能被随意打杀,何况这是鞭打一营的虞候,王虞候可以随意抽刀砍杀秦延而不被问罪的。 秦延停下鞭子,看向其他几个伤患, “有谁能说出是谁推下那个军卒,是谁碰伤了我家阿爹的,某赏他三十贯,” 秦延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上来就殴打王虞候就是为了打掉王虞候的气焰,让王虞候在这些小卒心里不可触犯的地位崩坍,这样他才能收到这些人的口供,无故殴打王虞候他当然麻烦大了,但是为了自家老父报仇那就是血亲复仇,这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几个伤患闻听蠢蠢欲动,一个三十贯可不是小钱,关键是这人上来就鞭挞王虞候,而且还是和这位王虞候很惧怕的种指挥一起来的,想来有些地位,不过他们还是不晓得这人能不能压服王虞候,他们几人都是偷瞄着种师闵。 “这位是某的兄弟,某名唤种师闵,没错,某是种家人,在这个大营里别的不敢说,为你等主持个公道是绰绰有余,说吧,是谁做的,小爷抽死他,” 种师闵昂然不可一世道,一副衙内作派,不过这些军兵就吃这一套,如果种师闵很是和煦的做了保证,这些人真是信不着,他们会怀疑这人是不是诓骗他们,现下种师闵这个劲头让他们一眼就看出上位者的傲气和轻蔑,反倒让他们放了心了。 “多谢种指挥为我等主持公道,” 一个机灵点的急忙点头哈腰道,接着这位嗓门一歪痛哭流涕, “这个王虞候霸道极了,每次进食的时候都是把我等鞭打到一旁,全然不顾我等身有重伤,方才他嫌弃那个鲁兄弟呼疼吐血,就那么推下车去,那个秦都头帮衬了一句,就被他打了伤腿,我等是敢怒不敢言啊,种指挥万望为我等做主啊,” 这位开了口,其他三人也是痛哭流涕,纷纷痛诉王虞候的专横霸道,当然添油加醋了一下,王虞候成了万恶不赦之徒。 王虞候脸上晦暗,嘴巴不断哆嗦着,他知道这下完了,这个口子一开,种师闵有了真凭实据,他就成了案板上的肉, “种,种指挥,下官,下官认罪,万望种指挥看在某也砍杀过西贼,为种太尉立过战功的份上绕过下官,以后种指挥说东下官绝不敢向西,愿为种指挥效犬马之劳,” 王虞候是在祈求,以后成为家臣,只要这次放过他,日后他就是种师闵的家臣近卫,他是在摇尾乞怜。 “哈哈,你当我种家什么人,就你这个德行也配成为我种家的亲卫,呵呵,没得辱没了种家,” 种师闵啐道,种家的近卫都是多年的老臣子,看着良善护主的才招来家中,给予丰厚的奖赏,如果为种家伤亡,家中一切无忧,都是种家打理了,以后子弟也有从军的机会,种家自会照拂,所以这些近卫敢不效死。 而王虞候这样欺下瞒上之辈种家根本不屑,将来背主之事都能做下。 王虞候挣扎的想要爬起哀告,他的脖领一紧,秦延已经一把抓过他, “你打了家父还想逃脱,哼哼,怎么可能,” 秦延抬手一拳,王虞候很是高挺的鼻子立即崩塌了,他是满脸的鲜血,他刚捂住鼻子嚎叫,秦延一拳打在他的腹部,王虞候如同一个大虾米般弯腰,秦延一个勾拳重击在他的下颌,下颌传来碎裂的声音,王虞候身子想是一个破麻袋般打个滚翻到在车上,王虞候已经是人事不知的滚倒在那里。 ‘三郎,祸事矣,’ 一生拘谨的秦伯义捶胸顿足道。 正文 第四十九章拿来就用 在秦伯义看来秦延所为被斩首几次都不为过了,此番行军途中他看到多次民夫无辜被打杀的场面,成了军卒和军将发泄戾气的出气筒,这也是他那般担心二郎安危的因由。 “无妨,我为父报仇,谁敢为匪类发声治罪于我,岂不是要遗臭万年,呵呵,孩儿料想无人如此不智,” 秦延嘿然道,他当先一步抛出一个大帽子,万事孝为先,他为父出头,谁要是重惩他就是犯了大忌,恐怕要被朝中的官员们口诛笔伐,在大宋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秦延倒是想看看谁肯为一个小小的虞候犯禁。 “嗤,这事就是叔父下属幕僚管辖,此人名唤种建中,” 种师闵哈哈大笑,种谔麾下提点军中纷争的幕僚官正是种建中,所以他倒是一点不急。 “哦,那倒是要让十八郎多多美言几句了,” 秦延一脸媚笑故意道。 “那当然,嗯,三郎以后多多逢迎某就是了,” 种师闵得意洋洋道。 “呸,德性,” 秦延啐道,种师闵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秦伯义和其他的军卒看的这个无语,秦延怎么就和种家人如此熟稔。 管理伤患营的刘指挥本想将秦延立即拿下,不过看看种师闵和秦延好的像亲兄弟般,他当然极为顾忌,不过有些事儿他不能不做, “种指挥,这个秦延殴打一营的虞候的事儿下官不得不报上去,万望种指挥海涵,” 一营的虞候也是低阶军将了,这样被打,他当然不能装作无事发生,否则事后自有人追责他。 “随意了,报上去就是了,” 种师闵随意的一甩马鞭道,这也算是个事儿。 秦伯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场面,他以往顽劣的小儿如今怎么在军中厮混到如此地步,和种家衙内勾肩搭背毫无嫌隙,这是秦伯义的头脑根本无法想象的。 “刘指挥,只是你报上去的,你别是忘了将这厮如何祸害军中袍泽的事儿一同报上去,否则呵呵,休怪本将不讲情面,” 种师闵收起笑容冷脸道。 “种指挥放心就是了,下官一定据实禀报就是了,” 刘指挥笑道,他报上去是怕自己担责,可不是为这个王虞候挡枪的,为了这厮得罪种家衙内他没那么愚蠢。 “十八郎,你那里可有百多贯,先借于我,我给几位兄弟,” 秦延早就看到那几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军卒,他可不想让这些军卒以为他诓骗几人,当然他现下没钱,不过没关系啊,种师闵有啊,没钱称什么衙内。 “张荣,拿来,” 土豪种师闵像一旁的张荣一伸手,此时的种师闵越发的像一个衙内了。 张荣急忙在翻找,种师闵转过头来一脸坏笑的看向秦延调侃道, ‘那个,三郎啊,某这里借贷一向都是八分利,但你我不同,某就收你五分利,三郎倒也不用谢了,’ 秦伯义一听身子一抖,他倒是知道这般借贷的八九分利是常例,甚至翻倍的利钱也不稀奇,这五分利可是天大的情面了,不过秦家根本无力偿还啊, ‘三郎,还是不要借贷的好,这利钱。。’ “阿爹放心,和这厮借钱是孩儿看得起这厮,还给什么劳什子的利钱,” 秦延笑道,大刺刺的一把将张荣递给种师闵的百多贯茶盐引抓在手中,就像处置自己的钱款般随意就用, “好你个秦三郎,像个泼皮般抢夺来了,” 种师闵哭笑不得道。 秦延拿起了这些茶盐引数起来,根本没搭理这厮,大宋的时候流通缺金银,流通的都是铁钱、铜钱,铜钱最金贵,最被认可,不过大宋也缺铜,铁钱大行其道,只是铁钱太重,于是茶盐引就有了替代货币的作用,有些大商家店面遍布大宋各个路、府,他们的茶盐引也流通开来,就当作钱币流通。 秦延点了点,嗯,两家店面的茶盐引合计一百一十二贯,秦延点给了三人每人三十贯,三人口中连称多谢小官人。 剩余的二十多贯秦延毫不客气的收归己用,反正种师闵也不差这些个,当然以后秦延自会偿还他,而且会让种师闵知道向他借钱是种师闵的荣幸。 “阿爹,随孩儿返回去好生修养,” 秦延将秦伯义抱上了战马,他手牵战马递给刘三,交待回去先用热汤好生的吃顿饱饭,他则是借口和种师闵有事,没有立即返回。 秦延是没法返回,因为他已经打探到大哥的下落,他是按照规矩先救助老爹,其实大哥的境况也不比老爹好多少。 秦庆窝在一辆牛车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天上,丝毫不顾及牛车的颠簸,仿佛在车上颠簸受罪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躯体。 秦庆身上红色的大氅已经污秽的不成摸样,他的右小臂消失无影踪,现下一块看不出本色的裹伤布裹着那里,上面到处是干枯的黑色的血渍。 只是秦庆对此仿佛全不在意,他的眼睛呆滞无神。 “秦呆子,向那边挪挪,没看到爷腿伸不直吗,” 一个黑脸的汉子用脚踹了脚秦庆,秦庆听话的挪了挪,让开地方,而他自己就那么蜷缩在那里。 “这个姓秦的真是呆了,俺看离傻不远了,” 一旁一个大腿受创的宋卒看了看秦庆道。 “呵呵,丢了胳膊,以后在边地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来,上面发下的抚恤就是那么点,鄜延路多少缺胳膊断腿的军卒沿街乞讨,多少人在冬日里冻死饿死,你我落到他的地步也是如此,生不如死啊,” 黑脸汉子边抖动一下自己受创的腿边道。 这就是边地的残酷之处,受创还好说,但如果四肢缺损,就是返回家中也是贫病不堪,下场很惨,他们见得太多了,两人唯一可以庆幸的虽然他们也是受创,不过还是全乎人。 一个马队从前方而来,几人收住话题看过去。 几人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直向他们这里而来。 “孟都头,你这里有个名唤秦庆的军卒吗,” 刘指挥向迎候的一个都头问道。 “有此人,他的右臂被西贼砍断,唉,可惜一个弓马娴熟的军卒了,” 孟都头惋惜道,其实此人如何关他何事,不过看到刘指挥问起,可能又是谁家关联的子弟,说个漂亮话罢了。 “嗯,引我等过去,” 刘指挥命道。 一行人来到这辆牛车,黑脸汉子傻呆呆的看着众位军将围拢过来有些发傻,他还是伸长了双腿呆看众人。 孟都头抬起马鞭给了黑脸汉子一马鞭,黑脸汉子大声呼痛, “贼杀才你腿伸到哪里,找抽,” 看到黑脸汉子急忙抽腿躲到一旁,孟都头换做笑脸看向刘指挥, “这些杀才就是这般无礼,指挥休怪。这就是秦庆,” 孟都头一指一旁的秦庆,这些人马到来造成的呱噪丝毫没影响秦庆,他还是呆望天上,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关系。 “大哥,” 秦延来到近旁,他看到秦庆的那一刻眼中湿润起来,他的弓马如此大半是秦庆的功劳,秦伯义大部分时候都在当值,因此教授弟弟们弓马的事儿就落在秦庆身上了。 在秦延的记忆里长兄如父形容秦庆最合适不过了,秦庆骁勇善战,斩杀过数级西贼,因公升为副都头,平日里颇有威严。 不过现下的瘦削呆滞的秦庆和昔日里那个总是带着笑意,逗弄自家侄儿的大哥相去甚远。 看到秦延的情况,一旁的种师闵、刘指挥也是苦了一张脸,秦家的情况他们大致知道,也看到了,秦伯义断腿,秦庆断臂,秦鄜失踪,秦家四个男丁就余下秦延一个完整的男丁,实在是悲惨了点。 正文 第五十章这是何物 秦庆对秦延的呼喊没有反应,秦延伸出双手摇了摇秦庆的身子, “大哥,我是三郎,我来接你了,” 秦庆这才幽幽的转头看来,当看到一身甲胄威武而焦急的看着他的三弟的时候,秦庆的眼中突然焕发出光彩, ‘三,三郎,你怎地来到此处,’ 秦庆的声音干涩无比,秦延缓了口气,还认得他没有失魂就好说,他看了眼大哥嘴上干枯脱皮的嘴唇,枯瘦的脸颊,立即从马鞍上取下水袋,递给了秦庆。 秦庆想要去接水袋,痛楚传来,他木然的看了下自己断去的右臂,泪水从眸子中汩汩而下。 秦延拿起水袋递到秦庆嘴边,秦庆没有想要喝水的欲望, “大哥,以后家中自有三郎支撑,你如此怎么对得起钊儿,” 秦延说起自家的儿子,秦庆终于有了反应,秦庆终于肯喝水了。 “将你家大哥带回去养伤吧,” 种师闵拍了拍秦延的肩头。 秦庆此时才发现三弟是在这些军将一起陪同过来的,他立即拘谨起来,三郎怎么进入军将这个圈子的,那里和秦庆泾渭分明,就像高山般存在,不过他惊讶的发现秦延和其中几人十分的熟络,在其中游刃有余,这让秦延惊讶惊奇,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楚。 一行人回到秦延的帐篷处,嗯,如今秦小官人也有了自己的帐篷,还有自己的近卫刘三和周四,还有就是二十多名的藩骑簇拥着。 这些藩骑还没有完全的痊愈,每日里还得在秦延处换药裹伤,就是痊愈的也没有返回藩骑,种师闵和马忠讲了一下,这些人就在种师闵这里听用。 马忠现在不缺这点人手,现下战事稍歇,马忠那里不是很忙碌,何不卖个面子给种师闵,其实在马忠的心里更是给这秦延这个妖孽一个面子,秦延将来能走到哪里不知道,不过马忠听从本心知道要敬畏此人。 在帐篷里,秦伯义刚刚喝了点肉汤吃了点饼子,精神因此大振,不过他也不得闲。 现下三人来到这里,领头的是身穿绿色官袍的一个四十多岁的文士,此人是伤患营的医官费子宸,有着从九品的官身,不要小看这个,这已经是有品阶的官员,从吏员跨入了官员那是跨越了天堑般的难度,有了官身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此时的费子宸围着秦伯义一通乱转,把秦延做的支架把摸个遍,让老秦诚惶诚恐加上满身大汗,老秦怼上官员就紧张,而且,费子宸为何围着他转悠他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尽力配合了。 但是费子宸不断的提问,他也没法答上来,他能说的就是有了这个支架他的断腿有了依靠,其他的物件等闲碰不到他的伤处,这让他轻省多了,至于费子宸其他的问话,那老秦就一无所知了。 秦延抱着秦庆进入帐篷后,老秦先喜后悲,看到他内定的将来支撑家业的长子成了一个废人,老秦的悲痛可想而知,不过好算让三郎救回来,活命是第一位的。 秦延没见过费子宸,他此时无暇顾及这个,而是立即进入掌控的位置,接连发出命令,刘三等人立即开始烧热水,准备裹伤布, 介于秦延以往的威仪,他的命令被众人立即执行,外面藩骑忙碌起来,刘三还是回到了秦延的身边,米擒那花也进入帐篷给秦延打下手。 秦延拿出一把匕首麻利的划开了秦庆的裹伤布,露出了开始发白腐败的伤口。 费子宸带着两个弟子矜持的等在一旁,他以为秦延会过来拜托他救治,结果这个小郎看他都没看他,而是好好观察了伤口后转向秦庆, “大哥,我要为你削去腐肉,可能会很疼,” “三郎尽管做就是了,如今你大哥怕的何来,” 秦庆淡淡道,生生死死仿佛已经无法打动他。 秦延二话没说拿起一根木棍递给秦庆,秦庆拿过来默默的咬住,秦延用篝火为匕首小了毒然后开始为断臂腐败的伤口清创。 费子宸一脸的不爽,这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好嘛,一个小屁孩,哼哼,早晚有他求助的时候,他一旁皱眉看着,嗯,手法太过粗陋,嗯,倒是把腐肉都清除了,速度倒是很快,慢着,他打开一个瓶子,这里面是什么,怎么味道和酒一般,却是猛烈无比。 此时种师闵和张荣走入帐篷,他一眼就看到费子宸盯着秦延所为, “费头,怎么今日有空来此,” 种师闵大咧咧道。 费子宸不爽的皱眉看来,一看是种师闵,他哼了一声,这厮没有个尊卑的最让他无语,就不会尊称费医官吗,什么费头,等同匪头,最是让费子宸厌恶。 “哈哈,费头这事能怨得我吗,您这姓氏,呵呵,” 种师闵知道费子宸的怨念,不过他还是再次调侃,费子宸不理他,而是看着秦延将酒泼洒在伤口上,方才刮骨的秦庆还忍得住也算是一个硬汉,此时烈酒猛烈,加上创口巨大,秦庆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最后他一口咬断了木棍晕了过去。 秦延不为所动,照旧将秦庆的伤口清创两次,抹上了伤药,然后用沸水煮过的裹伤布包扎起来。 接着秦延一丝不苟的剥去了秦庆肮渍的衣裳,清理他的身上,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衫这才了事。 接着一声咳咳的声音惊醒了秦延,他抬眼看去,只见费子宸在一旁咳的撕心裂肺,旁边的种师闵笑的是没心没肺。 原来费子宸对烈酒很感兴趣,趁着秦延放在一旁的时候端来喝了一口,尝尝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结果立即杯具了,这哪里是酒,简直是烧刀子,流到哪里哪里火一般灼热。 简直是要了费子宸的老命了,而坏小子种师闵看到了费子宸拿走烈酒想要尝一尝的全过程,不过他就当没看到,嗯,当初他喝一口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他倒是期待一直对他待理不理的费子宸一会儿什么模样。 结果当然没有让种师闵失望,费子宸浑身都在抽动,咳嗽的腰都直不起来。 “这是何物,怎地这般猛烈,” 费子宸撕心裂肺的吼出几句。 “既然是和伤患的秽物搏杀,此物不猛烈如何降魔伏怪,” 一旁的秦伯义已经说了费子宸的身份,秦延晓得这人是伤患营的医官,不过那又如何,现下所谓的医官对外伤的诊治实在和他差的太远,秦延比他们少的就是所谓的理论了,他可没有读过这时候的医书,不过也没什么,他可以自我解释嘛,于是不猛烈怎么降妖伏魔就此出炉。 费子宸刚要嗤笑,却又停住,嗯,在他的医官生涯中见过了太多伤患,这种伤处腐败最后高热不退神智不清死亡的例子太多了,虽不说怪力乱神,但是任谁也不能说里面没有一些晦暗的物件,要说有些阴煞之物倒无不可,一些刚烈之物倒也正克,难道这烈酒就是此物。 费子宸再次拿起烈酒端详着,嗅闻着,这人好奇心还是很强滴,否则也做不来十余年的医官。 正文 第五十一章果然英雄少年 一旁的秦庆幽幽醒来,秦延将他安置好,这才舒口气清理了自己,总算是又办完一件大事儿,找到了家中的两人,不过现下秦鄜的下落就不是短时间能查找到的了。 听闻这里面有人是真被的拖死了,有些则是逃亡,军卒不愿仔细搜寻谎称打死弃尸荒野,所以,秦鄜到底是哪个情形还得拜托种师闵打探,他也只能慢慢等候就是了。 当然这一切现下秦延是不可能和父兄说的,等他们身体好些,有了确切消息再说了。 只是李稷的残暴和嗜杀让秦延记住了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酷吏。 “三郎,这位是大营医官费子宸,这位是塞门寨秦延秦三郎,俘获赤麻花藏是也,” 种师闵虽然顽劣,毕竟是世家出身,还是依礼为两人做了介绍。 秦延大礼拜谢,秦延和其他人不同,也许大宋的读书人首先比拼的是家世和地位,对这些匠作、医官不是太过尊重,秦延却是知道这些人才是大宋的专业人士,交往好了必是助力,礼节上不能马虎。 “你就是生擒赤麻花藏者,” 赤麻花藏是谁,费子宸当然清楚,现下赤麻花藏就在他的营中医治,这位可是西夏宥州嘉宁军司的监军使,东三司的巨头之一,这是这些年来西军俘获的最高军阶的西夏战将。 只是他没想到俘获这样一员西夏战将的是面前这个不足二十的西军子,费子宸诧异的上下打量着秦延, ‘正是小子,’ 秦延挺了挺身,嗯,俘获赤麻花藏这员西夏大将够他吹几年的,秦延对这份荣光坦然受之,这也是他可以利用的晋身之梯,但愿能带给他海量的利益。 “果然是少年英雄,” 费子宸捻须点头道,想想他早年这个年纪还是药店医师的学徒,费子宸越发的感叹了。 “费医官过誉了,” 秦延拱手笑道。 “嗯,秦延,本官问你,你为令尊绑缚的夹棍是如何想出来的,” 费子宸对这个稀奇玩意真是念念不忘,感概有了这个简单的物件骨头断裂日后医治起来必是事半功倍,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年纪的小子想出来的法子。 “这是小子日常琢磨出来的,小子在家中看到伤了腿的牲畜很多,小子于是想法用这样的夹棍固定好断骨处,两月后牛马恢复如初,” 秦延立即忽悠道,嗯,他就是如此说了,谁还能说出什么不成,就是他想出来的,怎么着吧。 一旁的发小刘三却是一脸懵逼,他不记得秦三郎做过这事儿啊,啧,难道他记错了不成。 “果然英雄出少年,” 费子宸再叹, “三郎,本官观你用吉贝布裹伤,这有何说辞,” 费子宸果然是分毫入眼,一些不同处他都记得。 “吉贝布轻柔,吸附血迹,同时长时间裹伤不会拉伤身子,最是伤患裹伤,” 秦延的说辞让费子宸很满意,点出了他没想到的地方,细细思量,又伸手揉搓了吉贝布,果然如此,要知道费子宸这辈子只是看到了几次的吉贝布,并不熟悉吉贝布的不同,这次终于有所发现,和麻布相比,吉贝布作裹伤布好处多多,只是, “惜乎,腾贵,” 费子宸一脸的无奈,十余贯一匹的吉贝布是两三贯一匹的麻布的几倍价钱,伤患营怎地用的起。 秦延笑笑无语,现下当然很贵,不过以后嘛,呵呵,犹未可知呢。 “本官观你吉贝布都是用水煮沸,这又有何说辞,” 费子宸不耻下问,每样都问道了。 “沸水消杀一切秽物,用沸水煮过的裹伤布裹伤后,伤患处几乎不会腐坏,不过每日里都要更换,” 秦延用‘当世的言语’解释了一下,费子宸思量了一下将信将疑。 “医官如有疑问几日后尽知,” 秦延笑道, “事实胜于雄辩嘛,” 费子宸点头赞许, “三郎说的极是,事实胜于雄辩,那个,我观你还用酒水清洗伤口。。。” 秦延又解释了下这是他酿制的特质烈酒可以消杀秽物,止血、总之是好处多多, 费子宸这才赞许了几声秦延不再提问,接着他被营中的来人唤走医治伤患去了,临走言道明日再来,费子宸的好奇心还远远没有消去呢。 种师闵也回去自己的帐篷安歇一下,此时这个帐篷彻底归秦家人了。 “三郎,看你和种衙内关系匪浅,你能不能打探一下你二哥的下落,为父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秦伯义看到自家的三郎和种师闵关系匪浅,心里也活泛起来。 “阿爹勿急,孩儿已经让人打探了,过几日该有消息,” 秦延没想过永远隐瞒这个消息,他不过是为了延迟几日,只要两人的伤情好转。 秦伯义满意的点头,转眼看向还有些呆滞的秦庆,面上很不好看,虽然身子残了,不过也不能如此,以后的日子还怎么熬着。 秦延看了眼沉默不语卧在那里的秦庆, “大哥,古有孙膑双腿残疾不能直立,终成名将,大哥不过失去一臂而已,日后三弟我还有多事倚重大哥呢,” “谁是孙膑,” 秦庆茫然道,他不过粗识得几个大字,孙膑是谁他是一无所知。 秦延把孙膑被庞涓陷害双腿残疾,最后逃到齐国终于复仇庞涓和魏国的故事讲了讲。 这是什么年代,秦延的故事吸引了身边的所有人,米擒那花、刘三等人也是听的聚精会神,秦伯义和秦庆也是听的入港。 “孙膑确是非常人,却是士大夫中人,你大哥怎有那般见识,” 秦庆自嘲道。 “孙膑才智高绝我等比不得,不过养好身体抖擞精神复兴家业有何不可,大哥要为侄儿打下一份大大的家业,奉养父母才是,怎可如此灰心丧气,” 秦延的话让秦庆慨叹一声, “三弟,奈何无有出路啊,” 作为一个残疾之人在沿边根本就没有活路啊,种地不成,作匠不成,就是做个门子谁家要个残废之人。 “三弟这里有几个振兴家门的生意,却要交与信得过的人,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大哥难道不能帮衬小弟吗,” 秦延知道秦庆是看不到希望,那他就抛出希望。 “三弟你说的是真的,” 秦庆迟疑道,昔日里没看到秦延有什么特异之处,如今虽然知道三弟有些大不同了,不过短短时日他还是有些信不过。 一旁的刘三和米擒那花也只当秦延是安慰秦庆,他们完全没法看出一个残疾人有什么法子在沿边体面的活下去。 “大哥想想那烈酒可医治伤患,如果推行开来是多大的财富。。。。” 秦延淡淡笑笑,他点了点,为秦庆闭塞的头脑开了一道缝, 此番不但秦庆忽然明悟,就连秦伯义也被惊醒,两人惊喜的对视一眼立即炽热的看向秦延, “三郎说的极是,” “这就是了,有了这个物件何愁我秦家不兴,大哥还是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秦延哈哈一笑,其实他知道烈酒是不成的,这个物件他如果没猜错有人定会盯上,他怕是保不住,不过他手里物件不要太多,他也不在意烈酒一个物件,不过烈酒效用家人看过比较有说服力就是了。 果然,烈酒一说秦伯义和秦庆恢复了精气神,两人过了会儿有说有笑起来,因为疲敝,两人早早安歇了,这是这些时日里两人度过的最温暖安全的夜晚。 正文 第五十二章叼滑的小子 “拳打虞候,” 听完了种建中的禀报,种谔的万年冰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和小十八在一起久了越发的像了,’ 种谔有些调侃道。 “大帅,此事发生时属下就在当场,” 种建中身边的种师中拱手道, “当时这个王虞候将一个重伤的士卒推下了牛车只是为了好好吃顿饭,那个军卒当场不治身亡,而秦延的老父因为阻拦被殴打,秦延为父报仇才暴打此人,确是情有可原,” 种谔抬眼看看为秦延开口求助的种师中,面对种谔锋利的目光种师中昂然不动,恢复昔日的硬气, “呵呵,看来老十四也看着王虞候可恶,有意襄助了,” 种谔敲打道, “大帅,秦延击溃西贼保住粮秣,奇兵解救曲钤辖,俘获赤麻花藏,有大功于大军,此番又是为父出首,情有可原,再者,秦家一家四个男丁皆上战阵,两人重伤一人失踪,实在是大宋忠义之家,万望叔父宽恕一二,” 种师中是亲眼目睹秦家惨状的,加上秦延对种家的帮衬,如果不能护佑秦延的安全,他真的接受不能。 “你说的很有道理,” 种谔起身双手拄案逼视着种师中, “不过你忘了这是行军大营,自有军纪,如果殴打军将没有惩处,军中法纪荡然无存,本将还如何掌控军兵,哼哼,” “如果惩处秦延,侄儿就是不服,这样的忠肝义胆之士,这般对我种家多有帮衬的人遭受不公,侄儿实无法想象,” 种师中一梗脖子,其实去他的军法,有恩于种家这一条就不能让秦延承受军法,否则甭说种师闵,就是他心里也过不去。 “所以你永远无法成为称职的统帅,” 种谔沉声呵斥道。 种师中一言不发,不过也没有出声应纳,显然还是不服气。 “叔父,按说法纪不容违背,不过秦延之事多有因由,这个惩处嘛还得好生思量,” 一旁察言观色体味良久的种建中建言道,他就很注意方式了,首先附和种谔,必须惩处秦延,不过他还是提出惩处的方法还须斟酌一下。 “你啊,才是最狡猾的那个,” 虽然如此说,种谔却是露出笑意用手一点种建中,很显然种建中的应对很合他意, “只是你忘了,本将已经先后三次报功于朝廷和官家,如果没猜错任命秦延的旨意就要抵达,本将怎么能随意处置一个官员,嗯,呵呵,本将就是如此愚钝不成,” 种谔的话让种建中和种师中又惊又喜。 “叔父,侄儿鲁莽了,” 种师中拱手羞惭道。 “你还是和你兄长好生学学才是,处事不惊,后发制人才是上上之策,” 种谔敲打道。 种师中急忙拱手应诺。 “至于那个虞候,呵呵,既然敢于对军中的袍泽动手,呵呵,那就一同到大帐这里领军棍吧,但愿他能熬住,呵呵,” 种谔冷冷道,话语里煞气凌然。 一队大帅的近卫随着种建中出现在种师闵的帐篷门口,由于秦伯义和秦庆睡的很香,秦延没想打扰他们,种师闵就拉着秦延到自己的帐篷那里共饮一杯,这算是共谋一醉了。 最近两人很是享受这样的感觉,至于酒水是很缺乏,特别是很多酒水被种师闵搞来做成了烈酒的情况下,不过这对种衙内不算事,宋军没有,沿途上的西夏百姓那里有不少,拿来就是了,这是敌境宋军们也是毫无忌讳。 至于军中不许饮酒,呵呵,那要看谁饮酒了。 两人就着一些烤肉吃的刚有兴头,就来了这些不速之客, “十二哥,来来,一起饮一杯,” 没看到后面的军卒的时候,种师闵喊道。 “咳咳,本官是奉了大帅军令而来,” 种建中提点种师闵一下,然后看向秦延, ‘秦延你今日殴打军中营虞候一名,犯了军中的军法,大帅下令军棍三十惩处,立即前往领受吧,’ “大哥,凭什么,” 种师闵暴怒,他感到五内俱焚,他一把撕开了自己的皮袍, “秦延老父被那个孽畜殴打,一个军卒被那个孽畜扔下车死去,大帅不打杀了那个混蛋,却惩处秦延,某不服,大帅不公啊,” 种师闵嘶吼道,他是无论如何想不通种谔为何如此, “哼哼,你竟敢抗命吗,” 种建中脸上一沉冷声道。 种师闵这个憋气,如果是其他人他不怕大闹一番,但这是他自小敬畏的亲哥,他真没法继续犯浑,他走近几步轻声道, “大哥,没有秦延,弟弟我就可能没法见到你,没有秦延,大军的粮秣早就断绝,没有秦延叔父的嫡子再也不能返回,我种家所欠良多,怎么可以这般对待秦延,如今秦延是秦家唯一完整的男丁了,我种家怎可恩将仇报,” 种师闵摊手道,他是作为弟弟来求恳大哥放过秦延,要知道中军大帐的三十军棍可不是好挨过的,有些军将就是被活活打死的。 “三弟,大哥能保秦延的安全,你信不信,” 种建中笑笑道。 “我,” 种师闵一磕绊,他猛地摇了摇头,然后一咬牙, “方才伤患营中某未能阻止秦延伤人,某实有罪,现下甘愿领罪,和秦延一同领罪受罚,” 种建中目瞪口呆,这也行。 “此事是某鲁莽,怨不得大帅,无有规矩不成方圆,某自领罪,只是望十八郎多多照拂父兄就可,” 秦延内心颇为感动,也许在后世淡漠的人情中没有体会过,在这里种师闵的投契和兄弟情谊带给秦延另一种体味,不过,他也不想拉种师闵下水,做了就要承担这个后果。 “呵呵,某就是到哪里走一遭,倒是想看看衙前那些混蛋谁敢下狠手,” 说白了,种师闵信不过那些衙前军卒,他如果一同去了,这些悍卒看到他,谁敢对秦延下死手,他敢碎刮了他们。 “如此,某多谢,哈哈,” 秦延也不矫情,领情就是了,荣图后报。 种建中无语的看了这两个货,一扬手,几个军卒夹持着两人走向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里,种谔冷脸俯视下方,一旁种师闵、秦延,一方王虞候一脸的青肿紫涨躺在地上。 “王志,身为一营虞候,不思善待军卒,却是将伤卒推下马车致死,殴打其他伤卒,其心可诛,来人先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其后军法司核罪,” 种谔一声令下,几个军卒如狼似虎的架起王志就走,王志仓皇的哭喊求饶,帐内无人理会。 须臾,外面军棍加肉的闷响响起,伴随着王志的惨嚎,只是十余棍子下去,王志的呼喊几不可闻,三十棍子打完,王志毫无声息。 一个军卒入账禀报, “禀大帅,罪军王志不堪鞭挞已经死了,” “这般文弱军卒如何上阵,哼哼,” 种谔鄙夷道,然后看了眼军卒道, “你等用刑过甚,等候处置吧,” 军卒恭敬的施礼领罪,其实双方都明白什么领罪就是一个名头罢了,这事翻篇了。 秦延心里爽快,嗯,这样的孽畜死了才好。 “秦延,” 种谔冷眼看向秦延,上位者的气势扑面而来, “秦延在,” 秦延恭敬拱手道,不过身子笔直, 种谔嘴角一抽, “小子目无军法,殴打禁军军卒,该当何罪啊,” “小的为被屈打的老父出手还击,坏了军法,应当军法惩处,只是小子遵循人伦,为父申冤,情有可原,嗯,如果不惩处,军纪荡然,如果惩处,纲常何在,此事颇为的棘手,小子无能,还请大帅一言而决,” 秦延拱手道。 种谔脸上筋肉抽动,他无语的看着下面这厮,这是他遇到的最叼滑的小子,甚至比种师闵那个无脑的犟种更难对付,好嘛,一下把人伦纲常摆出来抵挡军法治罪,端的狡猾无比,种谔如果惩处他日后必有文官口诛笔伐,如果不处置,那么军法威严何在。 正文 第五十三章豪气冲天招来人 种师闵一脸的坏笑的看着这个场面,他也为种谔发愁,这个破事该怎么做呢,叔父挠头去吧。 种谔狠狠的盯了他一眼,种师闵急忙直起身子收起笑容做恭顺状。 ‘来人,将秦延拉下去重责三十军棍,为后来者戒,其后囚禁等候军法司裁处,’ 几个军卒过来架起秦延,种师闵恶狠狠的盯着几人,表明种衙内的态度,几个军卒都是避开种师闵的凶光将秦延架离大帐。 来到帐外,秦延被推倒在地上,身上被铺一块麻布,然后就是军棍加身。 几个军卒挥动起军棍高高扬起,迅猛落下,临到加身却是轻轻挥下,军棍击打的啪啪声很响,却只是皮肉麻疼,内里毫不损伤,几位眼皮子斑杂,晓得哪个下狠手,哪个要轻放,手里的活计也出彩。 三十棍打完,秦延估摸也就是皮肉有些轻微的红肿,其他的筋骨毫无损伤,秦延被几个军卒粗暴的拉起带着走向临近的一个帐篷,而种师闵则是嘴角带笑的负手跟随而行。 来到一个小帐篷那里,秦延被送入帐篷里监押,种师闵也来到帐篷门口,两个军卒急忙阻拦。 “种指挥,这里是监押罪囚的所在,您留步,” “某就是罪囚,此人触犯军法的时候,某在一旁没有阻止,此时种机宜一清二楚,就是他让我来这里候罪的,你等问他就是了,” 种师闵不耐烦的推开两人步入帐篷。 秦延坐在帐篷里一个歪斜的小马扎上瞄着种师闵, “十八郎,这里可没有香车美女,没有美酒佐餐,你来这里饥寒受冻何来,” “呵呵,这里有三郎足以,你有难,某怎可不相陪,” 种师闵抬起一脚踢踢秦延, “起来,某累了,让某坐会儿,” 秦延眸子里泛起暖色,笑着起身把唯一的马扎让给了这厮。 种师闵坐在马扎上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这个帐篷里根本没有生火,当真是寒气逼人。 “来人啊,” 种师闵大刺刺道。 一个军卒进来拱手, ‘种指挥有何吩咐,’ “那个,爷饿的紧了,去弄两碗热汤,再来一坛酒,弄两个小菜,爷暖和一下,” 种师闵嘴巴一张轻巧道。 军卒嘴一咧,这位爷把这里当做什么了,这可是待罪之所,你说什么,喝酒吃肉,啧,不办吧,这可是种衙内,办了吧,如果被大帅晓得,呵呵。 “让你去弄就去,大帅怪罪下来自有爷担着,你怕什么,” 种师闵一瞪眼。 军卒还在犹疑,种师闵拿出十贯茶盐引扔给他, “还不快去,” 军卒急忙走出去。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帐篷里热汤,兔肉,酒水,杯碗齐全,种师闵、秦延大快朵颐。 下了半坛子酒,两人微醺,夜深无事,种师闵哼起了小曲。 不过这厮的破锣嗓子以及毫无乐感节奏的唱腔,相当折磨秦延。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挚苍,” 二十啷当的岁的种师闵故作豪迈状,唱起了老苏的密州出猎的江城子词牌,当真拙劣。 “啧,十八郎,今年汝十八妙龄,唱不出老意,嗯,换个牌子吧,” 秦延阻止道。 “唉,那个,” 种师闵难得的老脸一红, “不瞒三郎,某不屑于那些青楼里流传的调子,就是苏学士的这个密州出猎深合我心,千骑卷平冈,啧,老苏豪迈嘛,别的酸文人写不来的,” 种师闵谈起苏东坡来一脸的崇拜,秦延算是明白了,此时此刻苏大学士迷弟迷妹们这般铁粉就出现了,苏东坡这厮可是为自己弄了一大票的粉丝,种师闵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苏东坡诗词虽好,但是这时候的唱词牌子都是一个平调,加上种师闵见不得人的破嗓子,简直就是一场折磨,秦延一伸手拦住这厮。 “好了,你我正当年少,你唱个老父聊发少年狂太过违和,这样,你听某唱一首你肯定欢喜,” “你,” 种师闵一摇头那就是一百个不信,他都怀疑野小子秦延听过多少词牌子, “某如何,听过再说,” 秦延霸道反驳, “遥远天际,炊烟缕缕,茫茫一片大地,” 秦延不管不顾的唱起来,这厮昔日最喜欢古风歌曲,所以这方面的词库当真不少,对付种师闵这个没见识的古人比较轻松。 “你这个曲子,” 种师闵一时茫然,这是什么调子,没听过这样的词牌子,也不是什么乐府,什么曲子,也不押韵,什么物件, 秦延没听他的继续唱下去, “你我兄弟岂曰无衣,生死来聚” 嗯,这句合了种师闵的胃口,这厮终于消停下来倾听。 “封狼居胥,气吞万里” “荡尽天下之敌,马革裹尸遂我平生意,” 这两句唱出,种师闵大声叫好猛灌了一大口酒,果然豪迈无比。 “大风起兮,山河叱咤,卫汉家天下” “贺兰山缺,彼黍离离,重把轩辕驾,” “敢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杀,” 秦延霸气的喊出这几句的时候,种师闵大声嘶吼叫好,当秦延唱到B段,因为曲调简单,种师闵也是粗豪的随着吼着,一时间帐篷里豪气冲天。 就在两人唱的很嗨的时候,帐篷门一开,几个人出现在门口,当先一人面黄无须,颇为瘦削,一身官服颇有威仪,他笑着一指两人, “敢问两位小郎,此曲是谁所做,某听闻颇为豪迈,却是从未听闻,” “我兄弟秦延秦三郎所作啊,” 种师闵大咧咧一指秦延,嗯,一下子秦延就成了原创作者了,让秦延虎躯一震,嗯,心里特麽的有点虚呢。 “秦延,” 这位一怔,看向一旁毫无形象席地而坐的秦延,他可是刚刚核查过这位秦延,没想到转瞬就在这里遇到了,真的不能太巧了。 秦延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位也是上位者,来到此地就要守这里的规矩,秦延起身拱手道, “塞门寨小子秦延,不知您是。。。” “这位是鄜延路走马承受公事杨大人,” 一旁一个二十来岁人嗓音尖细道。 “见过杨大人,小子失礼了,” 秦延立即知道这位是谁,这是皇宫内侍省出身,官家的近臣出任的鄜延路走马承受公事杨元孙,有风闻奏事的专权。 嗯,不要以为风闻奏事只有御史台才有的专利,内侍省出身的走马承受公事也有这个权力,不过他的风闻奏事只面向官家,和朝廷以及宰辅无关,说白了这就是内侍,也就是太监出知地方,虽然没有当地治权,但是只是风闻奏事就足以让当地军政大员顾忌的了。 “见过杨大人,” 种衙内也怂了,这人他惹不得,尤其是将门之家更是要顾忌,被挂上跋扈无忌可不是好事儿,这位可是直达上听的存在。 “免了吧,” 杨元孙笑眯眯的一摆手,态度好的不像他平时阴鸷的表情,让跟随他的小黄门一怔,咱们走马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啊。 正文 第五十四章走马承受杨大人 当然平日里不是这样的,杨元孙的职位好像非常的高大上,其实就是一个受气包, 他必须恪尽职守,将一切看到听到的情况通过内东门司递入大内,充分发挥他皇帝耳目的作用,皇帝的家奴嘛。 而走马承受可以对边地的官员职守、军兵调动、粮秣存储、走私事宜、百姓生计等等进行监督,但是这样的权限让文官极为的忌惮,因此朝野的士大夫们和官家不断的争论,最后大大限制了走马承受的权限。 最后弄得走马承受公事这个职位好像什么都可以插一腿,但没什么实权,就剩下一个向皇帝奏事的权力了,而且他还不能和地方军政官员走的过近,这样核查种种事宜的时候受到的掣肘太多,所以杨元孙故意疏远了鄜延路经略安抚使沈括、都副总管种谔、转运使李稷等人,总之摆出一张冷脸,生人勿近嘛。 因此他身边的小黄门才惊诧咱们大人什么时候态度这般好了。 其实杨元孙那是分什么事儿,比如他现在他就发现了一个可以逢迎皇上的人和事,如果办好了他日高升离开走马承受这个职位,像李宪那般执掌一路边事犹未可知,杨元孙怎么可能不态度大变。 他发现了什么人和事儿了呢,首先内都副总管李舜举发出的让他核查的后军粮秣营大胜的内情,经过他多日的核查已经查明,此事真是少有的没有经过春秋笔法虚构的大胜,所报请的军功真实的令人发指, 如果说有区别那就是此番反败为胜,种师闵和秦延力挽狂澜的描述远远不够。 尤其是这个秦延,塞门寨的西军子,小小的民夫造出了新式砲车,同时整顿了弓弩手、短矛手,利用弓弩、砲车、短矛手形成了远中近的打击力量,短短的数百息间给蜂拥而来的西贼致命一击,击杀了过千的西贼,让西贼流尽了献血,仅此一次功劳就堪称鬼才。 何况这几天他又探查出这个秦延披坚执锐破阵擒获了宥州嘉宁军司的监军使赤麻花藏,他甚至见了赤麻花藏。 这个赤麻花藏被一个西军子一个民夫俘获至今耿耿于怀,所以这个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十年以往,俘获这样的敌军大将好像还是首次,所以他正要发出他的报捷文书,他已经可以看到官家看到这个捷报欣喜万分的情形。 当然了,这次涌现的种家子弟种师闵也是敢于任事,临危不惧,如果不是他带着几百民夫钉在第一线也没有这次大胜,不愧是种家儿郎,仿佛老天眷顾,种家备有人才出。 不过明日急报发出,他今晚在大营探查军卒士气之时,路过此处突然听到了封狼居胥的歌声,这样胆气十足的歌声好久未闻了。 也许这样的歌声让朝野士大夫听到,穷兵黩武的大帽子立即就会扣上,弹劾声四起,但是杨元孙却是晓得这样敢于任事的人却是最合官家心意。 接近来听到两个人的歌声,贺兰山缺、重把轩辕驾、荡尽天下之敌、马革裹尸遂我平生意、卫汉家天下,敢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杀, 嗯,这样的铁血杀伐的歌声可能让有些人心情澎湃,但是杨元孙内心却是古井无波,他一个残缺之人没有那么多念想,但是他知道一点,将这首歌的献上去官家大悦下的赏赐,呵呵,好处无穷啊。 结果他入内一问,好嘛,在这个寒气逼人的小小破败的帐篷里放声高歌的两个年轻人正是秦延和种师闵,哈哈,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杨元孙心中大喜,此时的态度当然和煦无比。 “杨大人,此处乃是待罪之所,十分粗陋,只有,只有,嗯,这个马扎,您请坐,” 种师闵挠了挠头发觉好像只有这个破马扎能让杨元孙避免席地而坐了。 不过这个破马扎窄小污秽,实在不能入眼,所以种师闵有些傻眼。 “无妨,战地一切从简嘛,” 杨元孙此时无暇顾忌这个破事,什么也没有和这两个人聊聊重要,他弯腰坐在破马扎上,任由衣摆垂在地上。 “种师闵,夏州一战临阵不乱率领区区数百民夫抵挡住两千西贼精锐的攻击,不愧是种家好儿郎,” 杨元孙的话让种师闵恭敬起来,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夸奖的是种家,他抱拳道, “种家世受皇恩,敢不效死命,” 杨元孙哈哈大笑。 杨元孙又看向秦延, “秦家三郎,西军忠良之后,首创砲车击溃西贼大军,俘获赤麻花藏,奇功不断,” ‘走马过奖,西军和西贼势不两立,西贼不死,沿边不宁,小子不过是尽忠职守为国杀敌是也,’ 秦延干净利落的抱拳道, “好一个尽忠职守,好一个为国杀敌,” 杨元孙欣赏的看着秦延,他为什么要和这两人谈谈,他是要报功,是要举荐的,如果官家想要召见两人,这两人可是不要太顽劣,否则到时须不好看。 现下看来两人灵动无比,颇识进退,杨元孙最后一个担忧不翼而飞。 “本官待问你,这首词牌子什么名字,” “这是小子自己胡乱唱的俚曲,小子也就粗识得几个大字,实不押韵,让走马见笑了,” 秦延道。 ‘嗯,是不押韵,很是破碎,不过却是一首大好的西军曲,’ 此时的沿边有很多的西军曲都是歌唱西军征战的,不过都是无名军卒所做,根本没有流传后世,所以杨元孙不以为意, “某听闻你弓马娴熟,是如何习来的,” “家父是塞门寨轻骑都头,小子和两位长兄自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弓马上不输藩骑,” 秦延傲然道。 “此外,小子天生巨力,一手可以挥动狼牙棒,因此才能破阵擒下赤麻老贼,” “果然是西军忠良之后,” 杨元孙摸了摸光秃秃的下颌兴奋道, “只是你等怎么在此处待罪之处,” 杨元孙可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都是犯了不小的罪过,须得种谔亲自处置的。 “小子我殴打了一个营虞候,因此被打了三十军棍来此待罪,等候军情司定罪,” 秦延老老实实道。 “哦,” 杨元孙一磕绊,这个秦延如果这般鲁莽的话他真是不好向官家举荐了,居功自傲吗,刚立下大功就敢以白身殴打官员,按大宋律死不足惜。 “三郎冤枉,那个王志。。。” 一旁的种师闵将事情来龙去脉一说, 杨元孙脸色缓和下来,如果按照这个说辞倒无不可,伤及老父暴起伤人任谁也说不出毛病,就是他举荐此人功绩,就是那些酸腐文人也不能说三道四。 “你等放心,此事种帅自有处置,某家嘛也会帮衬一二,” “多谢杨走马,小子和三郎一切拜托杨走马了,” 此时的种衙内十分乖巧道,这厮也是顺毛驴,杨元孙的和煦让他认为这个老太监人不错嘛, “哈哈,本官只是建言,还须种帅决断啊,” 杨元孙很受用道。 “杨走马说两句,就是种帅也不得不参详一二嘛,” 种师闵笑道,在他看来杨元孙出面说两句就是叔父种谔也不得不给三分颜面。 “哈哈哈,” 杨元孙笑的十分的畅快,小种很有趣嘛。 种师闵和秦延将这位走马恭送出账。 正文 第五十五章相互勾连 杨元孙刚走,种建中匆匆而来,却是扑空,他已经安睡,却是接到军卒禀报,杨元孙鬼使神差的来到里待罪的帐篷处,和种师闵、秦延攀谈起来。 种建中得到消息后没有贸然来此,而是立即禀报了种谔,杨元孙这件事儿不大,却是十分微妙,只有种谔才能定夺是否该来此。 种谔斟酌后派出种建中来此迎候杨元孙,这是有讲究的,他作为鄜延路边帅的头一号实在不便和杨元孙私下接触,不过全然不理也不好,这些大阉心眼小着呢,让他们惦记上实在不是件好事。 而种建中不但他倚重的幕僚官,关键还是种家子弟,完全可以代表他行事,表示尊敬之意。 不过这么一耽搁,等到种建中来到此处后,杨元孙已经离开了,很有些遗憾了。 种建中详细问了杨元孙为何来此,听闻是一首西军曲将其引来的,种建中惊诧,他将这首西军曲记下后也不禁感叹词曲的大气壮烈,难怪能将杨元孙招来。 种建中立即返回像种谔禀报经过,种谔面前摆放的就是这首怪异的西军曲,种谔当即就了解了杨元孙看中了什么,这是杨元孙心动了,想把秦延、种师闵当做晋身之梯, 种谔从他几次经历晓得官家看重什么样的人才,杨元孙这是要举荐了,问题是他是否举荐。 “老十二,你说说,叔父是否该举荐秦延和老十八,” 旁边无人的时候,种谔说话随意了很多, “叔父当然要举荐,立此大功如果叔父不举荐是否朝中有些人认为您心虚,可能是虚报战功,至于老十八嘛,举贤不避亲嘛,” 种建中丝毫没有迟疑道,显然早已深思熟虑了, “官家如果准了您的战功就说明他不想重用老十八和秦延,如果准了杨元孙的举荐那么也是不会重用,如果其他文官有举荐官家准了才是准备大用两人啊,” 几句话显示了种建中的高智商高情商,将官家的几个可能一一讲了出来。 如果准了种谔的举荐,那就只能给个武职,武臣是不能举荐文臣的,如果那样做了,那些文臣能喷死武臣,而大宋朝入了武职前程堪忧,说明官家不想重用种家举荐的人。 如果准了杨元孙的举荐,那么这两人就有了阉人的印记,这在大宋官场很是屈辱,官家准了也是不会重用此人。 所以种建中说的极为准确,只有一个文官的举荐官家准了,才说明官家打算重用种师闵和秦延。 “只是谈何容易,你是晓得的,种家在朝内是孤家寡人,谁肯为种家子弟举荐,” 种谔自嘲道,种谔是一个武臣本来就是一个弱点,而且种谔此人一向不想钻营,朝中没有人襄助,这是个大麻烦了。 “确是棘手,” 种建中点头称是,这是个死结,种家因此吃亏不少。 “你和穆衍一起拟个报功的条陈,明日叔父签了发出吧,” 种谔索然道。 掌控数万军兵的边帅举荐两个功臣如此的束手束脚,当真悲催。 同一个夜晚,李浦的帐篷里,李盎在和李浦低语着, “哦,还有这等事儿,这个秦延竟敢殴打朝廷军将,呵呵,他依仗什么,” 李浦冷笑着,一个白身的民夫竟敢这么做当真找死,就是这个秦延屡立战功,毕竟朝廷旨意未下,并没有赏赐一个官身,说打杀了就打杀了。 “当时种师闵就在一旁,那个虞候岂敢还手,秦延不过是狗仗人势而已,” 李盎恶毒道,如今他最恨的就是种师闵和秦延,种师闵和他身份地位差不多,凭什么接连大胜,这让他嫉妒如狂,还有那个秦延,一个卑微的民夫,西军子,凭什么名噪一时,风头无两,竟然还有半阙满江红造势,关键是这厮助力种家,将种家的大危机化解,这是最让李盎厌恶的。 李盎一门心思的想抓住两人的痛脚,好在他的人脉还可以,让他打探到这些消息,立即回来禀明李浦。 李浦知道自家嫡子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不过是一心报复两人。 只是李浦也不想种谔麾下,或是种家再出什么人才,要知道如今压制种家多么难,好不容易有了此番败绩,正是好机会啊,他既然和李稷走的近,和种谔就没什么环转的余地了,只能是死敌。 现下种师闵和秦延的横行无忌正好是个好因由,不过他还不够格,这事儿还得有个人出面。 “你且等候,为父的去转运使那里一行,” 李浦起身道。 李盎大喜。 翌日一早,中军大帐里,种谔居于上位,他眯着眼审视着下面的诸人,他没有想到那个这些天来一直躲着他的李稷竟然主动来到这里,呵呵,这里面有事儿就是了。 而那个和李稷走的颇近,鄜延路都监、第二将李浦也来求见,呵呵,李规李随吗,种谔冷眼旁观看看这两人要弄什么玄虚, “本官听闻昨日里大营内有人竟敢殴打军将,此事在营内极为恶劣,深恐军心因此涣散,因此本官今日来副总管这里一行,看看何人如此猖狂,” 李稷微微拱手道,他恢复了昔日里对种谔的一种淡淡的优越感。 要知道他是鄜延路转运使,按照官阶他在种谔之下,但是他是鄜延路的第二号文臣,仅在鄜延路经略使沈括之下,又因为他简在帝心,因此颇为自负,不过这次运粮他栽了一个大跟头,差点让种谔以贻误战机造成溃败为由斩首示众。 所以这些天他尽量收敛,消失在种谔面前,他倒不是怕种谔再次发飙,时机已过,现下不是战时,种谔不可能再次举起屠刀,不过他真的有些羞惭,让一个武臣逼迫至此真是羞煞人了。 但是今日他是必须要来的,借由此事向种谔施压,压制种师闵也是好的,上番种谔差点砍了他,李稷如今是和种谔不死不休,因为种谔让他在大宋朝野成了一个笑谈,让一个武臣拿捏如此真是没脸见人了。 李稷到此立即将秦延称之为恶徒,大帽子毫不客气的就加上了。 种谔笑笑没有言声,他以往恭敬文臣,那是不求有缘但求无怨,不过李稷还是省了,两人如今就剩下表面上的相敬如冰了。 ‘副总管,一个民夫竟然敢肆意攻击军将,如果不严加惩处,军纪荡然,乱事丛生啊,’ 李浦痛心疾首道。 他忌讳种谔,确也不是很怕,种谔可以找个充足的理由夺下他的职权,却是无法威胁他的职位,这就是大宋武职的奇葩之处,作为上官种谔无法免职惩处他,他有这么几个上司,官家赵頊、政事堂几位宰辅、枢密使、吏部、军头司等等,这些都可以决定他的本官、兼官,职权,官阶,但是种谔则是不成,这也是大宋节制武臣的奇葩之处。 所以他可以和李稷走近,只要他本身没有大的错处,种谔还真拿他无法。 种谔看了看两人的表演,别说配合的相当的投契,如果内里没有勾连谁信。 正文 第五十六章走马登场 “此事颇为复杂,嗯,穆机宜,将事情原委讲一讲吧,” 种谔很淡然。 “慢,种副总管,本官以为兹事体大,还得请来杨走马一同会商为好,” 李稷笑眯眯的建言道。 他素知杨元孙此人油滑,这次民夫殴打军将之事闹将开来,一定会在朝野引起风雨,弹劾的大臣不在少数,御史台的折子必定如雨,杨元孙为了减少他自己的压力必定主张严惩秦延和种师闵,这样会给种谔极大的压力,沈括不在此处,杨元孙是从某方面来说唯一可以压制种谔的人选了。 果然,种谔听闻愤怒之极,他的眸子冰冷的盯着李稷,李稷面上笑意不减,却是丝毫不退让的和种谔对视着。 大帐内的气氛肃杀起来,四周所有人都是静候着不敢言声。 李浦的眼皮子也在跳,种谔是什么性格,为了夺取通往横山的要道,这位爷可是敢矫诏从事,终于拿下了对大宋至关紧要的绥德城,而他自己却被朝野一片弹劾,最后贬官六级,被官家勒令在家里闭门思过三年,这是多刚硬的人物,是李浦平生仅见。 因此李浦对种谔能否屈服一点谱没有,别看李稷是简在帝心的能臣,不过种谔如果不服,李稷也是无能为力,这就是不动如山种谔。 “来人,” 种谔缓慢道,众人面面相觑,来人做什么,难道大帅真要将李稷拖出去不成,旬日前可是差点砍了他啊,不过现下当真不能啊,非在战时文臣犯有大错武臣斩杀文臣那就是不要身家性命了。 一旁的种建中终于忍受不住,刚要出声劝诫。 “去将杨走马请来一起合议,” 种谔此话一说,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气,大帐里总算有了些人气,一个亲卫领命而去。 李浦发现他自己出了一身大汗,此时此地他不得不承认他自己差种谔良多。 李稷倒是平稳的很,自顾自的端坐,只是心中也唤侥幸,如果种谔不退让,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了局。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大帐里多了杨元孙,他坐在种谔下手处,对面就是李稷。 “穆衍,将事情原委讲一讲吧,” 穆衍轻咳一声,不疾不徐的将秦延和王志冲突的原委一说。 “昨日,总管大人将两人招来,每人领三十军棍,这是重罪的规矩,只是王志因为本身带伤没有支撑住,先行死了,秦延受了重责,倒是受了皮肉伤,就在此处待罪。 穆衍将事情一说。 “事情很明显,这个王志就是一个兵痞,视袍泽性命为草芥,因他所为,一名军兵死难,秦伯义再次受创,秦延为人子者看到老父受辱与王志殴斗,百事孝为先,秦延所为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却触犯军法,一个低贱白身殴打上官重伤,不可饶恕,否则以后以下犯上层出不穷,” 李浦立即反驳道,怼上穆衍这个幕僚官他还是毫无压力的。 “观其行可窥伺一二,遇事毫无王法,不思向上申冤,一味暴力相向,一看就是一个游侠,不可轻饶,” 李稷缓缓道,他冷眼旁观,对这个秦延短短时日立下的大功也是惊诧不已,不过,内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是个人杰,只是这人和种家走的太近,既然是敌人的朋友,那么他就要打压,总之,这人不是他的菜,那就,毁了吧。 杨元孙在一旁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让四周的人没法窥伺他的想法,不知道他站在哪一边。 “秦延是什么人,叫来问话就晓得了,” 种谔冷笑道。 “来人,唤秦延入内,” 须臾,外面脚步声响起,两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被带入,当先身材雄伟者正是秦延, “见过副总管,” 秦延、种师闵施礼道。 “哼哼,果然是粗豪犯禁之辈,” 李浦是第一次见到秦延,内心不得不承认此人一点不像一个普通的西军子,尤其是他的黑黝黝的眸子扫过的时候仿佛能看穿人的心肺,不过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容他。 秦延看过去,立即就知道这个老白脸是谁,不得不承认DNA的强大,这位和李盎真的太像了,就像李盎老了二十年的模样。 “我等粗豪无礼不假,不过我等不畏生死击杀西贼,守住了大军的粮秣,李都监的公子倒是家教甚好,颇识礼数,紧要关头却是临阵脱逃,陷全军于水深火热之中,让数万将士唾弃,” 秦延口舌如刀立即击中李浦的要害,那就是李盎的丢人败绩,李浦血气上涌他站起一指秦延。 “哟,不知道临阵脱逃者是否受到惩处,以儆效尤,如果没有,李都监有何资格指责他人,岂不羞死,” 秦延不等他暴跳继续讥讽道。 李浦手捂胸口气喘不已,他差点没缓过一口气来。 “是啊,数百民夫因其无能战殁,李盎小儿不知道梦里面是否受到这些冤魂的缠绕,” 种师闵鄙视道,对李浦他是甚为厌恶,李浦窥伺种家的小心思他是一清二楚。 “你等小儿,” 李浦艰涩而无力的还击着,却根本无法说出有力反驳,这个模样让一旁的李稷差点捂脸,不禁痛恨李盎,让李浦从此气短无比。 “夏州之战不在此番核查之中,” 李稷当然不会允许审案的过程失控,他不是当事人,可没有那么容易失控,他立即抓住了重点,夏州之战和此番破坏军法殴打军将没有任何关联,众人不能脱戏。 “现下这是中军大帐,这里是种帅审案之所,你等休要呱噪。” 李稷阴险的暗示种谔要出来恢复秩序,这里可不是乱糟糟的草市。 众人终于闭嘴不言,大帐内恢复了平静。 种谔吧嗒一下嘴,他对种师闵、秦延对李浦的讥讽心里是很爽的,不过就像李稷这厮说的,秩序还是要有的。 “秦延,某来问你,殴打王志,是否你亲手所为,” 种谔问道,这句虽然是废话,不过必须要问的。 “禀种帅,确是小的所为,不过,小的为父报仇师出有名,小的斩杀西贼,俘获赤麻,乃是为大宋和吾皇尽忠效命,而不是为了让一个兵痞羞辱为国尽忠者,” 秦延昂然拱手道。 “是啊,秦延月来屡次为大宋建立奇功,保住粮秣,大军不至缺粮大溃,一个功臣之父遭受如此羞辱,实令人愤愤不平,” 种师闵一旁拱手道。 “此情可悯,然法纪不容崩坏,” 李稷冷冷道。 李稷就是咬定不松口。 “以功抵罪实属平常,我军陷阵营中的军卒都是各处罪囚充军而来,一旦立有大功就可赎身离开陷阵营,秦延也可照此常例。” 法纪不可坏这个牌坊真的不好搬离,种建中思量了一下只好迂回,只要能抵罪就好,秦延立下的功勋无数,抵罪几个来回都足以了。 “本官反对,一个白身做出这等事如不惩处,以后效仿者无数,” 李稷顽石般坚持。 “本将附议,” 李浦阴鸷道。 种谔看着二李的一唱一和冷冷一笑,他转向了一言不发的杨元孙, “不知道杨走马有何建言,” 几人的目光看向了杨走马,毕竟这位才是官家身边人, 杨元孙心里骂了句,他晓得他昨晚见过秦延和种师闵,种谔不会不清楚,这个宦海老手一定看出了什么,这是让他站队呢,只是虽然晓得种谔的算盘,他还得入瓮,毕竟机会难得啊。 正文 第五十七章是不是真的 “咳咳,” 杨元孙活了过来,他笑眯眯的看向众人,显然成为众人的焦点让他很惬意, “诸君勿急,秦延数次大功早已报之朝廷和皇上,恐怕现下朝廷褒功的旨意已下,秦延是名满京师的西军子了,饥餐胡虏肉,渴饮西戎血,满江红传遍京师了吧,这等人物是否以功抵罪只有官家才能酌情处置,” 杨元孙向东方遥拜一下, ‘我等只要报禀朝廷和皇上就是了,’ 嗯,你等呱噪什么,这件事儿只有宰辅和官家才能定夺了,报上去等着就是了,嗯,你等也只有等着圣裁的份儿。 杨元孙此言一出,李稷和李浦惊诧,他们想不明白一向明哲保身,不想和朝中官员冲突的杨元孙这次怎么不怕事儿了呢,这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 不过,无论因为什么,杨元孙此言一出,两人只有认了,得罪种谔一人也就罢了,如果再因此事得罪了杨元孙那就再愚蠢不过了,智者不为。 种谔眼中精光一闪,果然他猜中了杨元孙的心里,这厮看中了秦延身上的什么物件,嗯,只能是秦延,自家侄子什么水准他还是清楚的。 此时的种谔笑了,没有他出言反驳一句,却是轻松化解了所有的难题,这次他大胜了,既然是胜利者,那么心胸不妨开阔些,所以难得一笑的种谔此时笑的很爽利, ‘杨大人确是老成谋国之言,秦延所为还得由朝廷诸公和皇上定夺,’ 种谔嘴角微翘的看向李稷和李浦, “李转运使,李都监你等还有何说法,” “本官附议,还是交由朝廷和皇上决断,” 李稷一丝笑容都没有的木然道。 ‘下官附议,’ 李浦是多一个字都不想说了,脸上僵硬道。 “如此,就劳烦杨走马急报朝中了,” 种谔向杨元孙一拱手道。 ‘此为下官职守罢了,’ 杨元孙笑眯眯的回礼,他心里清楚这是种谔表示谢意,那就照收了吧。 “正是如此,秦延为父复仇,为大宋立下大功,这些事就该让朝野通晓,然后合议功过,一两个小人就想私自处置,是不是心中有鬼,挟私报复呢,” 种师闵声音不大的嘀咕着。 他声音是不大,不过这里不过是一个帐篷,谁听不清。 李稷和李浦脸色铁青,他们心里明镜般的,他们就是在挟私报复,目的就是打压种家,这事在场的谁不清楚,不过大家不想摆在桌面上而已,没想到这个小泼皮喊了出来,这就太尴尬了点, “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如此造次,来人叉出去打二十军棍,以示惩戒,” 种谔怒道。 几个近卫上前不由分说立即架起种师闵出帐,种师闵一撇嘴,不过这是他叔父的命令,他还真不敢违背,就这样被拖出去了, 须臾外面响起了军棍着肉的响声,不过大家都清楚,这就是一个样子,这里的亲卫都是种谔的嫡系,打下去的棍子能让种师闵屁股红肿就是不错了。 此事告一段落,李稷、李浦等人步出大帐,只见种师闵已经起来了,他揉着自己的背臀冷笑着看着两人,脸上是鄙夷之意一目了然,这越发的让两人心里郁结,这一早上太过郁闷。 秦延走出来笑着看了看种师闵褶皱的皮袍, “怎样,肿起三尺高了吧,” “那怎么可能,我家的近卫他们敢,小心我打断他们的腿,嗯,就是某些人有些要失望了,哈哈。” 种师闵斜睨了走出二十余步的两人一眼。 李稷如常走去,李浦身子一顿,种师闵见此一脸的坏笑。 “行了,少招惹他们吧,那两位可都是鄜延路高官,小心以后让你吃排头,” 秦延低笑道,不得不说种师闵种家子弟确有和李浦甚至李稷怼上的资本。 ‘也就是让某吃些苦头罢了,其他的他们敢吗,呵呵,’ 种师闵鄙夷道,不是小看他们,他们真没有和种家彻底撕破脸的胆量,也就是在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转运使,这次杨走马为何帮衬种谔,实在让人费解,” 李浦一脸的纠结,此番打击种家后进的目标都没达成,何谈和种谔正式的掰掰手腕,憋屈。 “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否则种谔不会主动询问杨走马的建言,” 李稷是谁,经过最初的惊讶,如今已经恢复正常了,基本猜出了一些真相, “只是杨走马忘了,在鄜延路不止他有上达天听的资格,呵呵,” 李浦精神一振,他知道种谔和杨元孙都有递内折,绕过朝堂,直达大内的门路,但是没想到李稷也有这个资格,果然是简在帝心的能吏啊, ‘下官有眼无珠了,恭喜大人,’ 李浦一脸的媚笑道。 “呵呵,这都是皇上的看重,本官也是深感责任重大啊,” 话虽如此,李稷的得意一望可知,李浦放下身段逢迎了几句, “李都监也有政事堂和皇上建言之责,回去后立即递上折子吧,嗯,多说一下此番的损失巨大,呵呵,” 李稷点了点损失两字, 李浦心领神会,此番鄜延路出兵都是种谔一手操持的,损失巨大,朝廷当然首先追究种谔的罪责。 “本官还要给御史台以及宰辅们递上折子,这些大人们可是最重规矩的,秦延坏了规矩,那就等着诸位大人的怒火吧,” 李稷可是知道御史台如今就是保守派最集中的地方,这些人对种谔一味的攻伐早就看不顺眼了,这次涉及种家子弟,这些监察御史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何况还有司马公、苏公等诸位大臣,这事远远没完呢。 秦延、种师闵一身轻松的返回了自己的帐篷,此时秦伯义和秦庆正在焦急,他们早上一醒来,发现他们身边只剩下了刘三,一问秦延有事出去了。 秦伯义从军二十余年,当然知道殴打军将的后果,他估摸三郎这是被军法司提拿问罪去了,不过这里有种师闵在旁,估计罪责能轻省不少,但多少还得受惩处,就在他和秦庆忐忑不已的时候,秦延和种师闵一脸笑意的返回了,终于让秦伯义和秦庆放下了心事。 秦延为两人重新清创,换药,重新裹了伤,然后收起帐篷,又开始了行军。 接下来的几日里,费子宸只要忙完伤患营的事儿立即就来查看秦伯义和秦庆的伤势。 结果几日后,他不断惊诧,秦伯义除了不良于行,伤势大好,甚至可以拄拐走几步,而秦庆当初有了坏死的腐肉的伤口也在飞速的恢复,相比下,和秦庆差不多同时断去手腿的伤患,有几人伤势越发的不堪,如今已经是高热人事不知,任凭费子宸如何医治也是没有丝毫改善。 经过这几日的不断询问,秦延的医治方式和他以往的医治方式高下立判,费子宸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费医官,你来此何事,” 在大军中有这么几个人可以随时求见他,种谔都会立即接见,其中就有伤患营的医官费子宸,这可是在鄜延路伤患营里十余年的老资历了。 当然,费子宸能得种谔的敬重,不只是他的资历老,更因为此人确是良医,不说他的医术多高,而是他一心医治伤患,极为尽心尽责,从而得到历任掌军军将的信任。 ‘禀大帅,属下求恳大人提点一人至伤患营,’ 费子宸恭敬道。 “哦,说,是谁,” 种谔点头道。 ‘塞门秦延,此人医术颇深,某不及矣,特请大帅将此人提点伤病事,’ 费子宸道。 “哦,” 种谔惊诧,在他心目中秦延堪称鬼才,林林总总文武全才的鬼才,但是,他说什么也没想到秦延还是一个医术高手,是不是真的。 正文 第五十八章秦延何人 “费医官,你说的可是秦延秦三郎,” “正是此人,” 费子宸回道。 ‘本将怎地从未听闻他会医术,’ 种谔不信道。 ‘秦三郎却是疗伤高手。。。’ 费子宸巴拉巴拉将这几日的事情一说, “秦延父兄伤势颇重,但在其救治下大好,而伤患营里相似的伤患大坏,因此,属下请大帅将此人派去伤患营,” 种谔大笑捻须,他没想到秦延给他的是一个接一个的惊喜,种谔真的很期待秦延还能带给他什么, ‘此事好办,本将派近卫通晓他过去伤患营就是了,’ “这,恐怕不成,” 费子宸苦笑道。 “为何,” 种谔奇道,他一个大帅难道还不能指派一个小子不成。 “大帅不知,下官和秦延讲过,他言道去可以,不过伤患营必须交给他管辖,否则他不会去,” 费子宸磕绊道。 种谔一怔,额,简直不可思议,伤患营让他统辖,这个,按说以秦延的功劳估计旨意一到,恐怕就有了官身,小小的伤患营还委屈了他,不过他现下可是一个十七岁的白身,提点伤患营,这就有点。。。 “秦延言道,他去伤患营医治病患,就要按照他的规矩行事,如果他不能执掌伤患营,谁肯听他一个小子的话,也就无从医治,他还不如不去,眼不见心不烦也好,” 费子宸想起当时秦延很无所谓的表情苦笑道。 种谔闻听不得不承认秦延说的有理,令出多门何谈医治,他本身就是一个贪权的,这也是他很少作为副手的因由,只要出战他就要执掌一路兵马,否则成败算是谁的功过,他很明了秦延的想法,一个能主动要权的才是做大事的人。 种谔也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他想了想,立即提笔写下了一道敕令,递给费子宸, 费子宸接过一看,种谔任命秦延勾当伤患病事,也就是伤患营秦延说了算,原来掌事的刘指挥为副手,也就是说秦延在那里可以一言而决。 ‘事权已发,本将要看到伤患的好转,告诉秦三郎,如不能成事,本将的军棍在等着他,’ 种谔沉声道。 东京汴梁皇城的垂拱殿里,小黄门和宫女们点燃了红色的巨烛,入夜了。 赵頊照例埋头在成堆的奏折中,这是他的常态,在一个并不健壮的身躯里埋藏着和身躯不相称的雄心。 赵頊撇了一眼最薄的那摞奏折,这是内侍按照紧要顺序打理好的,虽然他埋头于此,但是他也是一个人,也渴望尽快将紧要的处理完毕,至于其他不是太紧要的就慢慢磨了,他不是十几年前精力充沛的那个青年皇帝了,如今他只能羡慕的想起当时充沛的精力。 外面纷乱的脚步声响起,赵頊内里一阵烦乱,这两天他接连收到了泾源路刘和环庆路高遵裕统军大败退回境内的消息,在他看来这些日子来急报不断,但就没有一个好消息,想来今日也是如此。 赵頊气闷不已,忍不住轻咳起来。 “皇上,捷报啊,捷报,” 参知政事章惇厚重的声音传来,只是这一声赵頊的胸口神奇的舒展开。 接着殿门口出现了三人的身影,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王珪、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蔡确、参知政事兼右丞章惇,几人快步踏入大殿里, “极为卿家,有什么喜事,” 赵頊目光炯炯的看向众人。 这里是左相、右相以及参知政事,是他这个庞大帝国的中枢了,赵頊是将政务尽皆托付。 方才虽然章惇抢先喊了一声,不过是为了防止官家起急,现下却是按照规矩左相王珪禀报, “皇上,延州沈括发来报捷文书,鄜延路都副总管种谔统领大军在夏州和盐州交界处与西夏东三司主力激战三日,斩首近万,俘获宥州嘉宁军司监军使赤麻花藏等近千西贼,西贼东三司主力败退而去,种谔统领大军向东安然进军,如今就要进入银州境内,” 王珪笑眯眯的报捷,他们三人在政事堂接到报捷文书立即前来禀报,他们知道赵頊等待捷报久矣,当然了如果不是捷报他们也不来了,通过内东门司将折子递进来就是了。 正因为捷报,几人才兴致高起的前来报捷,也是君臣一起凑个热闹。 “果然是鄜延柱石种谔,” 赵頊的眸子里闪着光,嗓音微微颤抖,递上捷报的王珪注意到了这一点,鄜延柱石吗,呵呵,王珪不敢苟同,不过他晓得种谔在赵頊心中的位置,他是不会多言的。 赵頊接过折子看了看,沈括的折子还是花团锦簇居多,他只是瞄了两眼就放在一边,接着拿起附在后面的种谔的折子,政事堂在此的三人都看到了这一点,嗯,种谔果然圣眷正隆啊。 种谔的折子果然像赵頊期待的那般平实的很多,将此番大战的前因后果交待的很清楚, 宋军四万和西贼主力近五万大战三日,曲珍统领的后军主力不足五千被围,种谔统领全军挥军解救,奈何粮秣不济,人马饥寒交迫,久攻不下, 只能派出轻骑潜入支援后军,都监马忠、机宜种师中、指挥种师闵、秦延统领数百轻骑潜入支援后军。 途中遇到指挥围攻后军的赤麻花藏的中军大帐,马忠等人不顾身在敌军重围中冒死拼杀,破阵而去捣毁西贼中军,秦延当先破阵斩杀数名西贼擒获赤麻花藏,旋即数百轻骑落入数千敌军重围。 此时曲珍、种朴统领数百选锋铁骑破敌重围和马忠部合兵一处。 西贼大将派出大军合围,曲珍、马忠、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统军退守土山,我军在万余敌军围攻下拼死杀敌。 万幸此时粮秣运到大营,臣统领大军主力奋勇搏杀斩首敌军近万,西贼不敌撤围而去,前军和后军终于合兵一处,如今正在向东归国。 现附上西军子秦延重围中书写满江红半阙,彰显西军此番血战,为皇上贺,西军威武。 看到这些,赵頊仿佛看到了数万宋军和西贼在冰雪里奋勇搏杀的场面,不禁感概良多,接着他的手触摸了一块布头,他拿起一看,这是一块沾着黑红血迹的战袍,上面黑色的墨迹和红色的血迹是如此刺眼, 三江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加长车 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西戎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这半阙激昂壮烈的满江红扑面而来,仿佛无数宋军在战旗下和西贼拼死搏杀,为的雪耻收复旧山河,最终为的就是朝天阙,向他报捷。 赵頊一气看完,眸子里雾气升腾,这块战袍上的字迹模糊起来,赵頊抹了把脸,接着看下去, 最后的落款是十一月十一日土山重围中秦延 赵頊又是一怔,短短的报捷文书中两次提到了秦延,由于秦延之无名,赵頊没有在意,所以再次看到后他向上找去,只见上面提到破阵而入擒获赤麻花藏。 赵頊惊诧,秦延何许人,勇武非常勇冠三军重围中擒下赤麻花藏,然后重围中从容写下半阙满江红,简直是抱着必死之心为大宋和他这个君王奋战的忠勇之士,又是难得的文武双全,有当年杨业的影子。 “秦延何人,战后是否安然退回,” 赵頊问道。 这里面几乎没有其他的说明,秦延突如其来也悠然而去,根本毫无踪迹。 此时的赵頊没有发现他的记忆力退化了,他可是让人查证此人的。 正文 第五十九章简在帝心 “臣不知,” 王珪想想道。 “臣下倒是记得此人,” 章惇想想道。 ‘哦,这是何人,’ 赵頊看向他。 ‘禀皇上,上番沈经略发来的捷报中有此人,秦延,十七岁,塞门寨边军之后,被征调民夫运粮,途中研制出新式砲车,在种师闵麾下用砲车大破西贼,此战斩首过千,’ 章惇年富力强,记忆力超凡,清晰的把秦延归拢出来。 “哦哦哦,” 赵頊懊悔的一敲头部,他想起来了,这个横空出世的秦延,他还让李舜举派人探查种师闵和秦延是否是冒功之人,只是这段时间事情烦巨,他竟然给抛之脑后了,很显然他的记忆力比起早先是差的太远太远了。 “原来是那个秦延,” 此时记忆力涌来,赵頊蓦然发现从粮秣营开始秦延就建立殊功,直到这次生擒赤麻花藏,秦延出现在每个关键的节点上, ‘臣等为皇上贺,此番鄜延路大军斩首万余,生擒西贼监军使,实乃十余年来我军少有的大胜,臣等恭贺皇上。’ 赵頊还沉溺回忆中时候,王珪、蔡确、章惇已经按照规矩大礼参拜,为他祝贺。 赵頊惊觉立即大笑起来,他伸手虚扶一下, ‘诸位爱卿请起,同贺,同贺,没有几位卿家的殚精竭虑,为沿边运去辎重粮秣兵甲,也不会有此番大胜,同贺,’ 王珪等人起身再次大礼参拜,大殿里气氛热烈。 其实众人都清楚这次所谓大胜,也就是一场惨胜,斩首万余的结果,可能是付出了数千军卒的性命,不过相比其他几路狼狈不堪大败而归的模样,种谔毕竟是胜了,非常荣光非常体面的归国。 这算是为此番宋军挽回了脸面,任谁也不敢蔑视宋军,这就是这场胜利的意义,何况斩首极多,俘获了敌军大将,这都是实实在在的战功,确实可喜可贺。 “来人,备下晚宴,今日我们君臣摆下庆功酒,” 赵頊兴致颇高,这是他数月来最高兴的日子。 一个小黄门应了一声急忙出殿去了。 王珪、蔡确、章惇等人并不愿意在此留宴,皇上赐宴确实是无上荣光,够几人显摆一阵的,不过规矩太多,极不自在,只是皇上难得高兴,就是让他们陪酒赔笑献上诗词,几人也得受着。 赵頊身体决定了他的酒量极浅,也就是饮了几盏酒,更多的时候是和众人谈笑,章惇、蔡确做了几首庆贺的诗词,这个宴席也就散了。 赵頊在小黄门的掺扶下回返寝宫,今儿真高兴,他给自己的奖励就是终于可以放下无穷无尽的折子,给自己放一个时辰的假,早点安歇,这就是这位大宋帝王可怜的福利。 他刚回寝宫,李舜举求见,赵頊立即召见了他, “禀皇上,上番您让奴婢探查的事儿有了着落,皇城司在军中哨探回禀,种师闵和秦延确实立下大功,当时前军都监焦思耀统军死战,怎奈西贼势众,分兵攻伐后军粮秣营,其他几部民夫一触即溃,种师闵率领数百民夫拼死抵住,此时秦延在后指挥砲车、短矛大风,数百息间击杀千余西贼,西贼横尸遍野,立即奔溃逃亡,” 李舜举将夏州之战的情形完整的讲了讲。 赵頊边喝着热茶边听着第一手的探报,此时他终于明了,种师闵是种家子弟不假,但不是冒领功劳的衙内,而是种家又一个后起之秀。 而这个秦延更是了不得,从一个无依无靠的西军子脱颖而出,接连立下大功,这是什么,这是天降奇才,也是他登基以来遇到的最卓越的人才,而且这个人才今年只有十七岁,也就是说最短来说秦延还可以为大宋尽忠职守三十年。 赵頊突然觉得今天是几年来他最满意的一日,没有之一。 晚上酒劲上涌微醺的赵頊临睡前,在寝宫内的屏风上郑重的写下了秦延、种师闵的名字,然后才施施然的睡去,一觉到天明,如此种师闵、秦延就有了简在帝心的资格。 第二天午时末,赵頊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将政事堂的宰辅们一一招来,目的就是一个封赏有功之臣。 其实一众宰辅明了,官家这是想要利用此次封赏酬功来提振民心士气,此番五路伐夏两路大败而归,从初估来看估摸损失在十余万人,当然有些未归的将士可能是因为怕归国后被追责,因此在边寨附近隐匿,等待朝廷惩处的消息,以后还是会归国的。 但是损失惨重是一定的了,这让大宋内部的很多士人抱怨连连,纷纷认为此战过于冒进,深入不毛千里,失败是注定的,因此主战的赵頊压力极大,甚至赵頊的母后高太后也对此很是不满。 所以赵頊想利用这次大捷加上收复米脂等处,收复良田数千顷等来提振民心,改变风评不利的被动局面。 既然是酬功,当然要至上而下的封赏,种谔作为一线的大帅,统领数万宋军从绥德出发,在无定川击败数万西贼,斩首近万,迫使米脂等四寨两万余西贼投降,收获良田数千顷,将大宋疆界向北大大扩展。 同时鄜延路大军乘胜一股而下银州、夏州,挟大胜之威向西直下数百里外的盐州,直达宥州城下,让西夏石州军司、左厢神武军司、嘉宁军司损兵折将狼狈不堪,如果不是粮秣不济,种谔大军远远不止于此。 因此作为大军统帅种谔肯定当居首功,种谔如今的本官是文州刺史,武职的品阶是东上阁门使,差遣是鄜延路都副总管。 “陛下,种谔的差遣不可变,此番的褒奖升迁本官和武职品阶,” 王珪思量了一下后言道,一开口就定论差遣不能变。 王珪此话一说,蔡确面无表情,章惇却是一皱眉,显然很不满意。 赵頊知道王珪这是在变相打压种谔等武臣,上番他让高遵裕一个武臣知庆州,打破了几十年来只有文臣才能执掌一路经略使的成例,引起朝野文臣的极大不满,而李宪以内侍出身知熙州,执掌一路军政大权,也引起朝野极大反弹,御史台的弹劾如雨。 五路伐夏,现下看来高遵裕为了争功没有允许刘昌祚趁西贼无备抢先攻击灵州,待得他统军到得灵州城下战机已逝,夏军已经准备多日,最后宋军只能攻击有备之坚城,月余久攻不下,粮秣断绝,最后只能饮恨败北。 这成了赵頊任命武职失败的范例,如果不是这么一个贪婪的武职拖慢了大军行止,也许早已攻下灵州,然后直驱北方的兴庆府了。 所以朝野讨伐声一片,赵頊作为决断者也颇为狼狈。 这种情况下,朝野坚持必须恢复文臣领军的惯例,这也是王珪所说种谔差遣不能变的原因,种谔不可能再上一步知延州,成为延州知州。 赵頊看了看王珪,他知道王珪耳根子软,也是守旧一派,当然要听取朝中官员的建言,反正风评如何他就倒向哪里,绝不招惹大多数。 虽然王珪如此赵頊还得留着他的左相之位,那是因为他不能允许政事堂被蔡确、章惇等维新派一手把持,政事堂不能成为一派人物的一言堂,即使维新派掌权是他默许的也不成,必须保持政事堂内部的制衡,这就是帝王之术。 赵頊敲了敲龙案,然后示意王珪继续, “臣以为擢升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另迁个团练使就是了,” 王珪的话终于让章惇忍不住了。 正文 第六十章如此酬功 “左相,下官以为不妥,此番种谔功绩极大,就是擢升五品的团练使也未为不可,就是从五品也可是捧日军四厢都指挥使,” 虽然都是从五品的虚衔遥郡而已,没有掌军的实权,但是捧日军四厢都指挥使那是皇上亲军的待遇,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就差上不少了,给了这个赏赐,表明皇上对此番大胜不是太过满意,旁人就可以借此一窥究竟。 所以,章惇对此很不满,他对北方的一虎一狼可是主战派,要想主战,必须对参战获胜的军将厚恩赏赐,否则日后有谁死战,所以他对这个褒奖很不满。 “种谔回军跋扈,欲手刃李稷,以武迫文,此大不敬,不可为陛下亲军,” 以往以软著称的王珪此番斩钉截铁。 这句话将章惇压制下去,是啊,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文臣一员,在大宋文臣就是比武臣高一等。 别看鄜延路转运使李稷品阶没有种谔高,差遣也就是为大军转运粮秣辎重,但是他是个文臣,种谔竟然动了擅自斩首李稷的念头,这是不能轻饶的,必须加以惩戒,此番种谔是得胜还朝,否则的话肯定是本官、兼官降几级的问题,而不是什么擢升。 “臣附议,我朝纲常不可废,种谔跋扈,不可为陛下亲军,略略惩戒,为后来者戒,” 枢密使孙固拱手道,他是赵頊潜邸时的侍读,赵頊的嫡系之一,他一说话,蔡确和章惇也只有附议,种谔的封赏已定,除此外可以蒙荫一子入官,算是赵頊格外的恩赏。 下面就是合议沈括的封赏,什么,关沈括什么事,那可多了。 种谔在前方作战,数万大军的粮秣辎重兵甲都要从后方筹集运送,虽然李稷主要负责转运,但是调集粮秣、筹备兵甲,征召强壮、弓手、民夫押运粮秣都是沈括的事情,沈括还得维持鄜延路的安宁,后方不宁前方还如何作战, 要知道鄜延路禁军和厢军只剩下区区数千人了,而有二十余个边寨,两个州城,数条重要官道需要守卫,所以此番大胜沈括必须有苦劳。 沈括如今的差遣是延州知州、鄜延路都总管,也就是鄜延路的军政第一人。 此番酬功,当然要升迁,但是差遣是不会变的了,延州还得沈括掌总,最起码暂时是这样。 那就只能迁官阶了,沈括如今是龙图阁侍制,从四品的官阶,按说是不小了,但是还得迁升,有功是要赏的,这也是给其他人看,总不能薄待了功臣。 但是这次升迁上又出了问题, “臣下以为沈括此人德行有亏,摇摆不定,不宜重用,” 蔡确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当年王安石开启熙宁维新,蔡确、沈括都是王安石一手提拔起来的维新干将,对两人确有知遇之恩,蔡确从未敢忘。 但是,沈括在王安石除相,守旧派吴充任相后却表示应该改良免役法,言免役法有不少的瑕疵,须改良,表达了对守旧派上台的靠拢,和对维新派的疏离,这让蔡确痛恨不已。 也正是如此只要沈括面临升迁,蔡确就会上书反对,阻挡了沈括的几次升迁,两人渐成死敌。 此番蔡确看到沈括借此机会升迁当然第一个反对。 “沈括虽然德行有亏,但是有功必赏,这干系陛下体面,” 王珪面无表情道,他本身来说也痛恨沈括,沈括此人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他出卖老友苏轼的乌台诗案,背离王安石,都显示了这一点,所以守旧派和维新派对他都是极为痛恨,但是有些规矩必须维护。 果然,听了这点,赵頊笑着点点头,这才对嘛,有功不赏有损他的体面,这是不成的,再说在他心里沈括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却是一个少有的能臣,他不是那些只会吟诗作赋的书呆子。 那些人只能在一旁挑刺,一旦上任则是一塌糊涂,而沈括贵在精于庶务,无论当年在三司、军器监任上建树颇丰,就是在河北任上也是建树颇多,赵頊这才不顾朝野反对,让他知延州成为一路边帅。 而这次在鄜延路临危不乱,供应粮秣,平息了河东军的兵乱,对得起赵頊对他的看重,因此酬功是必须的, “按照常例,臣以为迁为龙图阁直学士比较值当,” 王珪言罢看向赵頊。 赵頊面无表情,从四品越过四品到从三品,升了两级,未为不可,但是赵頊不是太满意,这是因为数年来因为朝野的反对,沈括虽然有些功绩但是升迁极慢,赵頊一直以为有些亏欠沈括,因此他是想借此大胜的机会找补一下昔日亏欠,赵頊作为君王有他自己的骄傲,宁可天下人负他,他不可负天下人,否则他认为这会损及天子的脸面。 这里要论最了解赵頊想法的就是孙固了,这可是潜邸时的老人了,他想了想起身道, “臣以为此番大胜,沈括安定边事功勋卓著,可迁龙图阁大学士,以褒其功,” 赵頊嘴角刚露出笑意,一旁蔡确再次出言反对, “臣反对,沈括微末之功不足以连升三级,” 蔡确一句话,沈括他不配。 赵頊脸上一僵,嗯,蔡确平日里还是有进退的,但是只要一涉及沈括等叛离维新派的官员,蔡确就有些失态,让赵頊有些不喜。 “微末之功,呵呵,不要看种谔在前方不断大胜,没了沈括的支撑,鄜延路早已大乱,西贼嘉宁军司的偷袭,王中正统领的数万饥饿大军无功退入顺宁寨,如果不是沈括应对得当,恐鄜延路早已乱作一团,沈括是立有大功的,” 赵頊沉声道,不说西贼的骚扰,就说王中正这个无能之辈,统领数万军兵竟然不敢和西贼决战,一路上兜兜转转,竟然丝毫无损的退入鄜延路西北方的顺宁寨。 偏偏他竟然没有带着足用的粮秣,结果是数万河东饥兵败入鄜延路,结果是军纪废弛,抢夺无数,弄得鄜延路人心惶惶,此时是沈括出马安抚军将转运粮秣,总算是平息了可能发生的兵乱,一想起这事儿赵頊就头大, 但是王中正是内侍出身,他身边的宠臣,统领河东军伐夏是他力排众议的结果,王中正这次是打了他的脸,如果闹出兵乱那真是让他无颜之极,因此沈括平息了这次兵乱,也就是维护里赵頊最后的颜面,赵頊当然要酬功,但还不能说的太明, “因此朕以为擢升沈括为龙图阁大学士才能褒奖其功,” 赵頊已经如此说,所有人包括蔡确都闭嘴了,谁都明白继续顶下去,赵頊可是真要恼了,表达反对就是了,而且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沈括的处置,河东军真的可能闹出大乱子来。 沈括实际上在支撑鄜延路、河东军两路大军十余万军卒的粮秣,着实不易,谁也不敢说在他的位置上就能做的比他还好,于是沈括的封赏也盖棺论定了。 接下来,曲珍、景思谊、高永能、种朴等诸将的赏赐也一一落定,都有不同程度的升迁。 种师闵从不入流没有品阶的殿侍,擢升为从八品的东头供奉官,散职为御武副尉,差遣迁为鄜延路保捷军厢副都指挥使,也是火箭般蹿升了。 接下来当然是秦延了,鄜延路大胜,胜利的因由里处处有秦延的影子,没有他就没有粮秣的安全,没有粮秣,种谔大军早就溃散了,何来大胜。 何况改良砲车,破阵生擒敌酋,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单列出都是大功一件。 问题是在秦延酬功的问题上开始就卡住了。 正文 第六十一章名满大宋 事情的起因是秦延的出身,他是个白身,而方才封赏的几位都是有了自己的身份的,比如沈括是文臣,种谔是武臣,种师闵也是武职,但是秦延呢,虽然他是西军子,西军之后,出身好像不堪,问题是他本身既不是武职也不是文臣,若要封赏,必先将秦延划为文职或是武职。 “西军之后,破阵杀敌,改良砲车,都是武臣之属,那就划为武职吧,” 王珪第一个说道,在他看来没错啊,一家子都是丘八,把他划入丘八得了,简单明了,没必要过于纠结,其实文人处理起武人的问题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大宋的文人向来是为武人做主的,管你愿不愿意。 问题是他没有考虑赵頊的想法,经过两次的报捷,秦延带给赵頊太多太多的惊喜,如流星般闪亮登场的秦延实在过于惊艳,赵頊已经将其视为他所经历的最杰出的青年才俊。 嗯,可以为大宋奋斗几十年那种,那么这样的人才被王珪大手一挥划入武职,这根本不合赵頊的心意,在大宋,文尊武卑是根深蒂固的,赵頊也不例外,一入武职就毁了这个才子了。 “嗯,鄜延路都副总管种谔、鄜延路都监焦思耀都上书举荐秦延,种谔保举其为东头供奉官,禁军营指挥使,焦思耀举荐他为承信郎,西头供奉官,” 蔡确想了想道,也是赞成之意。 赵頊的脸色愈发不虞,根本不合他心意嘛。 孙固一眼就看出了赵頊的想法,不过他也很无奈,这事他是有规矩的, “陛下,如今选人必要有人举荐,现下举荐秦延都是武臣,所以现下封赏只能封赏武职,” 元丰改制后,这是赵頊定下的规矩,缩减蒙荫和举荐,目的就是裁撤冗员冗官,等闲谁也不能违反,现下就没有文臣举荐秦延,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要么现下不封赏,等等文臣举荐后再行册封文职,要么现下封赏武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赵頊叹口气,此番他是作茧自缚的感觉了,这是他定下的规矩,只能遵守了,拖后是不可能的,有功不赏其他人怎么看,对秦延的也很不利,下面观望的官员以为秦延惹了什么祸事。 “其实陛下可以封赏秦延为武职,待日后转为文职就是了,” 章惇笑道,他认为不是一个事儿,不过是一个选官,也不是东华门唱喏的进士及第,不无不可。 赵頊无奈点头,虽然以后可以转为文职,但是官场最重出身,私下里还是会将秦延视为武人,日后升迁还是颇为不利的,这就是赵頊最大的不甘。 既然册封秦延为武职,委屈了秦延,赵頊就得在其他方面找补了,比如品阶,比如银钱,此时的西头供奉官就不合适了,被改为东头供奉官,虽然都是从八品的品阶,但是在武臣的品阶中东头供奉官比西头供奉官高一阶,同时赏白银五百两,铜钱千贯,这可都是内库的纯正银钱,别的不说,铜钱一贯可换各路的铁钱四五贯。 其实赵頊是想把秦延的品阶升为再高一阶的内殿崇班,不过被众人挡住了,虽然秦延立下几番大功,但是他原本就是白身,而且今年只有十七岁,这般从白丁越过好几阶到东头供奉官已经是破例擢升,再升一阶过于恐怖了。 赵頊最后只好不情愿的罢议,慨叹帝王也不能随心所欲就是了。 战后评议,有赏就有罚。 鄜延路转运使李稷一再贻误战机,转运粮秣不利,险造成大军缺粮崩坏,虽然他是赵頊看中的能吏,但是赵頊也没法维护他。 李稷的官阶七品降为从七品,差遣从鄜延路转运司转运使降为鄜延路转运司判官,依旧掌转运司事,这是宰辅们看在他是赵頊宠臣的颜面上,保留了他的差遣,否则他就是个丢官免职回家闭门思过的下场,下次能不能起复都不好说。 再就是鄜延路都监李浦,统领乡兵押运粮秣之时,粗暴对待强壮、弓手,稍不如意棍棒相加,造成乡兵大量逃亡,李浦差遣不变,官阶从西京左库藏使降为皇城副使,连降三阶。 说来李浦有点冤枉,大家都知道鞭挞拖拽民夫是李稷所为,但是李稷是文臣,还是赵頊的宠臣,所以作为副手的李浦就得为李稷背锅了,宰辅们也不在意,在这些东华门唱名出身的文臣来看武人为文臣背锅很正常嘛。 下面就是李浦之子李盎临阵败逃,几乎让粮秣尽失,民夫损失数百人,收回其承捷郎的官阶,降为殿侍,差遣从营指挥使,降为营虞候,这还是看在他是李浦之子,否则的话最好的结局就是贬为庶人永不录用。 一天时间总算是合议完毕,最后赵頊情绪不是太高,毕竟秦延的封赏不甚合意。 “万岁,日后秦延的改职不过您一句话的事儿,” 孙固笑道。 “朕是怜惜其才啊,” 赵頊慨叹一声,从龙案下拿出了一片破碎的红布,上面的血迹和字迹相当的刺眼。 赵頊将其递给孙固, “这是秦延陷敌重围中所写,忠肝义胆好儿郎,此人将来朕是要大用的,” 孙固诧异赵頊所言,从来没听过赵頊讲过这样褒奖少年俊杰的话,此是头一遭,这个秦延写了什么让陛下如此, 孙固接过后只是几眼就叫了声, ‘好词,好词,’ 王珪自持身份没有靠前,章惇忙过来一看,立即也是抚掌叫好。 蔡确看过也是捻须称赞。 “臣等恭贺陛下再得才俊,” 几人施礼道,他们此时才明白赵頊的怨念,原来秦延能文能武,能写出满江红土山感怀这样大气磅礴尽忠报国词牌子的西军子,他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武人了,虽然只有半阙,但是这也不是目不识丁的小赤佬能写出来的,这样的眼光、格局心胸足以称之为才俊了。 “秦延半阙满江红将党项贼头列为盗贼,我大宋为正朔,有大功于国,实不能埋没,” 赵頊感叹,这才是秦延最大的功绩,从此后西贼即是盗贼反贼传遍天下,送与西贼永远的羞辱,这才是他最为看重的。 赵頊笑眯眯的受了众人称贺,嗯,他的看人眼光就是没错嘛,这个秦延就是一个人才嘛。 几日后,满江红土山感怀这首词传遍东京汴梁,并向大宋帝国四处扩展,东京有些勾栏瓦舍里有些歌娘已经开始唱起了这半阙满江红,秦延也有了一个土山西军子,土山少年郎的名号,也算是名满华夏的一位青年才俊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执掌伤患营 在东京汴梁成为风云人物,在大宋帝国声名鹊起,离秦延远了点,在封闭的回军途中,他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秦延此时有他的烦恼。 秦延在刘指挥、费子宸的陪同下查看伤患营,一路上看到的一切让秦延作呕。 很多病患窝在马车上就是在等死,虽然费子宸每天巡看,基本给他们医治了,但是缺医少药,缺少必要的护理,他们的境况很不好。 这些伤患穿着肮脏的衣甲,裹着看不出本色的皮袍,呆滞的双眼无神的呆望着,车上便溺、血渍随处可见。 可以说他们所处的环境前所未有的肮脏糟糕,有些病患发出的气味驱离了所有的人。 这样的环境造成的后果就是每天都有人死去,然后被抛弃在冰冷的大地上,客死他乡。 “车上过于污秽,无人应急照料,他们感染秽物会加快死亡,” 秦延用马鞭指着这样的场面。 “秦勾当,以往的伤患营就是如此,本指挥自信伤患营比以往这方面做的好些,” 刘指挥很不满,当面被指出这些问题,他当然承受不住,他也确实是这样以为的,虽然看着很不好,但是要比以往的伤患营略强一些,以往的伤患营更差。 所以他认为秦延小子没有见识,少见多怪,眼前虽然骇人,其实没什么不同,说白了他就是看不上秦延,他今年三十余岁,从一个军卒爬到如今的一营指挥使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而面前的小子只有十七岁,虽然现下还是白丁,但依靠几次功劳挣得官身就是旦夕间,他不得不感到一丝妒忌。 而且从伤患营里他也捞取了不少的好处,只要掌权,哪怕是伤患营也有不少的油头,这是肯定的,但是这厮来了后执掌一切,那些油水是不要想了。 偏偏这厮还来到他这里指手画脚的,他反倒成了这厮的副手,他当然不服气。 “某是大帅派来执掌伤患营的,目的即使改变伤患病亡太多,诊治环境恶劣的情形的,刘指挥,你感到不错的情况,我看到的是一无是处,这是你我的不同,” 秦延看出了刘指挥眼神里的不屑和鄙夷,所以他也没客气。 “呵呵,此处一无是处,呵呵,某倒要看看你个小郎怎么医治这些病患,呵呵,” 刘指挥冷笑道。 “费医官,所有伤患的伤处都要用烈酒清创,然后用新的裹伤布裹伤,每日里要定时给他们喝下热水,尤其是在晚间,减少冻疮,这样才能让他们坚持下去,否则这样的话,可能有一一半人无法就国了,” 秦延没理这厮,转身和费子宸道。 费子宸看到了秦延的清创的全过程,知道他说的对,但是在伤患营要做到这点太难, “秦勾当,近两百辆牛车,数百的伤患,还是行走途中,要做到这些太难了些吧,” 费子宸不是太看好。 “无妨,某有法子,” 虽然做到这点是很困难,但是不是没有法子,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怕有心人了。 只是,每次听到秦勾当的称呼,秦延总是没得蛋疼,后世勾当可是贬义词,他现在竟然有了这么蛋疼的称呼,真是无语。 他们身后,刘指挥冷眼看着两人,他心里打定主意不配合秦延,一个小赤佬如此跋扈,一点没有尊重他的意思,他也就不客气了,反正伤患营里的人手都是他的,他从他的营中带来了几十名手下支撑起了伤兵营的架子,如果他不配合,这些手下不帮衬,他就不信这个小赤佬能做什么事儿。 “指挥,这个杀才太过目中无人了,” 身边他的手下一个都头低声道。 “哼哼,骤然得志,小人嘴脸,” 刘指挥喷道。 “告诉弟兄们,他说的答应就是,做不来的别勉强就是了,” 都头嘿然一笑点头应是,他算是明白自家老大这是想刁难这个娃儿了。 其实刘指挥怎么想的,秦延一清二楚,他并不是十七岁没有太多见识的西军子,在后世的军队里什么没经历过。 其实社会什么样,军队里什么样,竞争一点都不少,有野心的谁不想一步步晋升,从低阶军官晋升到将校,最后留在部队里,现下的部队里不是以往,待遇工资甚至要比社会普通的企事业单位工资高一大截,而且相当的威武风光,当然了升职上去还有很多很多微妙的不可言的好处。 也正因为如此竞争也空前的激烈,到了年限无法竞争上去就是强行退出现役一条路,秦延也是经历了残酷的竞争脱颖而出的。 刘指挥的嫉妒和不屑,他一清二楚,他相信他如果可以交好刘指挥的话,两人能相处的不错。 不过那就有个前提,他要妥协,也就是他管理的伤患营不能完全按照他的规划进行,这样医治的效果会大打折扣,没有效果种谔能满意吗,不可能嘛。 古今中外,上位者发布命令下属就要完成,上位者不会过多的体会下属的难处,他们要的就是一个结果。 所以,为了伤患营按照他的想法运作,秦延压根就没想过和刘指挥妥协,他要的是这个大营他要有一言九鼎的权力,这个营里只有他一个掌总的,其他谁也不行。 大军来到银州,伤患营在城外驻扎,利用这个就机会秦延着手改变伤患营的局面。 由于是远地扎营,可以安稳的生火,伤患营里炊烟滚滚,几十处火头大起。 秦延和费子宸以及费子宸的弟子们挨个大车为每个车上的伤患清创,清创完毕后上药,最后用沸水煮过的麻布裹伤。 每清理一个大车,就告知这些大车里的伤患如何保持这清洁的习惯。 同时告知这些大车里的人,每到晚间宿营的时候,半夜有两次供给热水的时候,以帮助这些团缩在车上的病患挨过漫漫冬夜。 这样的举措立即让所有伤患欢呼起来。 这些伤患的绝望是看到四周环境的恶化,而没有任何人帮助他们,这样的局面让他们渐渐失去了撑下去的希望。 而现在有人改变这一切,不管是不是改善了局面,最起码让他们心里暖和过来,重新有了希翼可以挨到返回家乡,他们的心气终于再次高涨起来。 伤患们的变化刘指挥看在眼里,不过他只是嗤笑秦延的无知,这些赤佬们怎么会乖乖听话。 他们很多人没规矩惯了,极为的散懒,让他们每日里更换裹伤布,保持清洁的车内环境,怎么可能,两天后就得有人偷懒,什么随地便溺,不更换裹伤布,不用沸水煮裹伤布等等,这是一定的,根本不可能做到嘛,刘指挥就等着看秦延的笑话了。 刘指挥这么想对吗,没毛病啊,秦延来的时候就是身边的几个人,种师闵想来帮忙,但是被种建中阻止了。 如果说种师中的话,种师闵有时候真的也听不进去,但是种建中这位大哥的话他是不得不听的。 种建中是听从种谔的命令,种谔目的就是一个,利用伤患营的事儿来看一看这个火箭般蹿升的秦延是否是个人物。 眼高手低幸进之辈多了,或是带着偏执的怪才也是有的,秦延可以在战阵中来去自由,是个武将的料子,但是种谔却是对他期许很高的,他希望种师闵的这个好友走出另一片天来。 伤患营这事儿就是如此,伤患营可不是武力高绝就可以办妥的,这里面和武力强悍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有类比的话,倒是和文臣的差遣有些类似,得动脑子想法子解决,却是用不上什么武力,是个很好的考验。 当然了,有意看看秦延如何办差的不只是种谔一人,杨元孙甚至李稷都在暗中窥伺着秦延的一举一动。 其实这个伤患营的事情在秦延看来很简单,不是个事儿。 他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有奖有惩。 正文 第六十三章无耻似你 米擒那花、米擒长旺等藩骑被秦延引入了伤患营,成了他所谓的亲兵。 秦延简单粗暴的告诉他们,伤患营到得宋境内,这期间的都是由他们管辖,他们负责巡护这些车辆,维持秩序和卫生,半夜里要给这些伤患生火送去。 别说,这活也就是这些藩骑合适,因为他们一人双马,来去方便,如果是宋军的步卒巡护一个来回旧的累的半死,但是轻骑这根本不是个事儿。 不过这个活计如此琐碎,这些藩骑怎么会愿意去做呢。 很简单,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秦延发下赏格,安然到得宋境内,每人五十贯铁钱,不过是二十多骑,千贯的赏钱罢了。 如果秦延暂时没有的话,那就在种师闵那里先拿着就是了,如果千贯他还没有怎么好意思称自己为衙内的。 秦延不是第一次发下赏格了,只要他说了事后都是办到了,所以信誉极高,听说有那就是有。 这可不是小钱,五十贯啊,足够一家人滋润的过一年了,藩骑当然踊跃。 米擒那花甚至问能不能将藩骑那里的十几个族人也叫来值守。 “可以,你的族人某当然信得着,” 秦延对此是多多益善,他的目的就是一个,和他合作过的军兵以后就认他,他想先他这种利益均沾的作法会吸引所有和他合作的人,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不过这是他的想法,可不是那花的想法,他这句你的族人我当然信得过一说,米擒那花脸色绯红的深深注视了他一眼,让秦延差点迷失在她美目中。 米擒那花离开后,秦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嗯,离开美女远了点,这是那啥,火大了吗。 米擒那花找来了十来个族人,当先一人名唤米擒毡旺,是米擒那花的堂哥,不过秦延敏锐的发现,米擒毡旺对米擒那花十分的尊敬,不,甚至有些敬畏,这让秦延十分的好奇,堂兄敬畏堂妹,有趣,这里面绝对有说道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奖赏这些藩骑,还是不成的,这形成不来整体的驱动,藩骑巡视不是时时刻刻都在。 秦延要掀起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他在伤患中也悬赏,只要能指出谁在车上便溺,谁不按时更换煮过的裹伤布,就可以得到这个奖励,一次三百钱,举报后证实后立即可以领钱。 这下所有的伤患眼睛的都圆了,这岂不是在车上躺赚嘛,只要看到后吧嗒一下嘴,向藩骑告发就是了,其他的有其他人的证明,这事儿就证实了,然后领钱。 当然了,以往军将的毫无信用让伤患们将信将疑,不过这事儿嘛,真的太好办了,总有些跃跃欲试的, 结果先后几人告发领到了赏钱后,让所有的伤患眼红,他们振奋精神,昼夜监看四周的伤患有没有应付,没有按时清创和更换裹伤布,是否站在车上便溺弄得车辆污秽。 在这样的监看下,在抓住后失去热水后苦熬的逼迫下,这些伤患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接受了秦延的规矩,每日里保持车辆的洁净,每日里保持伤口清洁,更换煮过的裹伤布,只是几日下来伤患营变得整洁有规矩,甚至成了大军中最有规矩的一块地方。 “秦勾当,俺弟弟如何,能,能救活吗,” 一个矮壮脸色黝黑的汉子跪在车上焦急问道。 秦延没有言声,而是摸着牛车上一个脸上不正常的红色,人事不知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兵卒,这个兵卒额头滚烫。 秦延一探之下就知道体温怕是接近了四十度,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将其体温立即降下来的话,怕是要爆表。 秦延将他身上的裹伤布打开,他是肋下受创,伤口巴掌长,血肉翻着,不过如今已经变成了灰色,甚为可怖。 秦延思量了半天沉默不语,他没有把握救助,因为他不知道这人的感染的是否严重,如果发热严重,引起败血症,那一切休提。 “还请秦勾当伸出援手,如能解救俺弟弟,俺愿意为秦勾当甘效犬马,” 这个汉子重重的叩首,这个汉子是多年的老卒,有些真本事,想来也只有效力一途可以用来拜谢了,只是几下这人就是头破血流。 “你叫什么名字,” 秦延看向他。 “小的叫马桥,” 马桥惊喜的抬头看来。 “马桥,你兄弟的伤势严重,某也未必能救回他,只能说尽力了。” 秦延直言相告。 “是是是,还请秦勾当相助。。。” 马桥还是不断的叩首。 秦延立即让刘三回去将自己的帐篷搬来,这个伤患没有帐篷避寒是不成的。 帐篷搬来后,秦延立即将马桥的弟弟马道转移道帐篷内,不顾他身上的污秽,将其放入自己的铺盖中,然后褪去他所有的衣物。 同时让费子宸开出了散热的草药,费子宸的弟子熬药,秦延和刘三则是分别给这个马道擦拭身子,此时烈酒发挥了作用,快速的挥发带走了热量,马道的体温处于下降中。 只是秦延知道这不过是物理降温而已,充其量就是缓解,如果马道的身体内部问题没有解决还是没有办法,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史前时代,有了他的帮助,也要看马道的运气,感染不要太严重,他的肌体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马桥吊着一个膀子在帐篷口急的乱转,不过他对秦延是万分感激的,因为秦延和刘三频繁的为马道擦拭身体降温,试问这样在他看来有些污秽的活计其他人谁肯做,秦勾当能做到这个份上他是感激涕零。 是夜,秦延和刘三换班,不断的看护着马道,就这样使用了一坛子的珍贵的烈酒,到了后半夜,马道的身体终于开始退热了,虽然还有些发热,但是和最初比是好太多了。 秦延歪在帐篷一角水的迷迷糊糊的。 他突然感觉睡的不安稳,他蓦地睁眼看来,只见种师闵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 秦延随即闭上了眼睛, “怎么梦到这小子,准没好事儿,” 秦延嘟囔着,接着他就听到了种师闵暴跳的声音。 “爷来了怎的就没有好事,” 秦延这才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只见种师闵夹着一个酒坛子梗着脖子瞪着眼睛看着他。 “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你就来了,是好事儿嘛,” 秦延理直气壮道。 “嗤,你有理,” 秦延的理由太强大,种师闵无语, “看来我拿来一坛酒和一些煮牛肉,给你补一补解解乏,看来是来错了,” 种师闵转身就走。 “哎呀,来了就来了,哪有来了还走的道理,就是走的话也把酒肉留下才是,嗯,小爷也做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秦延大言不惭道。 种师闵气的回身一指秦延, ‘三郎,某记得你早先脸皮没这般厚吧,现下和谁学的这般无耻了,’ “和谁,最近月来就是和你厮混了,想来也就是从你这里学的越发无耻了吧,” 秦延咔吧着眼睛无辜道。 种师闵,“。。。。。。”。 正文 第六十四章岂曰无衣 须臾,秦延种师闵两人坐在帐篷门口吃喝起来,秦延也是亏的惨了点,毫无形象的手抓牛肉大嚼着,种师闵倒是对酒水的兴趣更浓。 “三郎,不过是一些丘八,你耗尽这些心力为何,” 种师闵很不解,在他看来秦延好像对这些军兵好的过了些,身为军将不是这么做的,上下有别,尊卑有序,秦延好像走了岔路。 秦延喝口酒,眯了眯眼,其实他知道种师闵说的对,到了一个新的社会就该顺应这个社会的规矩,这里的规矩就是尊卑有序,在什么地位就该有什么作派,大宋的普通军卒说白了就是炮灰。 但是作为一个后世普世价值出身的人他无法完全接受这一点,他永远无法忘记他所在的中队大家相互掩护,那些可以把自己的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战友们,他们有的为祖国献出了一切,为国尽忠的军人始终是最值得尊重的人,这是他的观念。 “十八,某就是小小的西军子,从小看到的是军卒被羞辱为丘八、赤佬,我等西军子就是小赤佬,我等西军子只有相互依靠,因为外人只有羞辱我等,只是他们没有想过,没有这些赤佬戍边,战火早已燃遍中原,” 秦延砰的一声放下酒碗, “不管他人怎么想,我等西军子只能相互依靠,永不抛弃永不放弃,” “岂曰无衣啊,” 种师闵终于晓得了秦延所想, “某见多了口中言必称岂曰无衣,其后背叛的人,做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者,三郎是第一人,来,某敬你一碗,” 两人一碰酒碗豪气的干了。 帐篷里已经醒来的马桥不晓得岂曰无衣,却是在听到不抛弃不放弃这句后禁不住泪流满面。 早晨,马道体温几乎恢复了正常,他也清醒了过来, “大哥,” 马道重新可以认人,昨日他已经人事不知的状态。 “二弟,昨晚你已认不得大哥了,多亏了秦勾当,” 马桥激动道,他将秦延救助之事讲了一番, “二弟,还不谢过秦勾当,” “多谢秦勾当救命之恩,” 马道挣扎想要起来,秦延阻止了他, “你只是退热,内里热毒未尽,还须好生修养几日,歇着吧,” “多谢勾当救命之恩,以后马桥定效犬马,” 马桥再次叩首,在大宋这个非天地君亲师不跪的时候马桥这是最为敬重的礼节了。 秦延抑制着对勾当这个称呼的无比厌恶扶起马桥,安抚了两兄弟。 当马道安然返回自己的马车后,立即引起了一片哗然,当初马道临走时什么情况大家一清二楚,以往这样的伤患几乎都没熬过来,但是此番马道几乎痊愈返回,让所有的伤患精神大作,对秦延惊为天人。 秦延接连救治了数个感染的病历,虽有一人死去,但是大多数都恢复过来,伤患营里的伤患就像有了依靠般,因为他们有了秦勾当,至此秦延在伤患营里威信比天高,任谁来也无法动摇。 “指挥,尝尝,这酒真有劲,” 郑都头献宝似的拿出两小坛子酒。 “这是什么酒,” 刘指挥斜睨了一眼,一看就是普普通通的酒水,没什么稀奇的,这个老郑闹什么呢。 “指挥,这是某在那个秦勾当那里拿来的酒,小的喝了一口,真带劲,” 说到这里,老酒鬼郑都头口舌生津,他如今低度的酒水已经无法满足他了,所以他发现了秦延那里的酒水劲头大的很,所以他偷拿了两坛子。 刘指挥现在丧气的很,原想看秦延的笑话,最后秦延还得来求他,让他派出人手来整顿伤患营。 结果现下秦延利用奖惩,利用藩骑将伤患营管理的井井有条,现下刘指挥成了笑话。 相比以前的污秽遍地,哭爹喊娘的伤患营,现下干净整洁,很多伤患军卒笑容浮现,两相比较,显得以往刘指挥越发的无能,这让刘指挥灰心丧气,每日里无事就是喝点小酒找点乐子。 他也是一个老酒虫,等闲的酒水太没劲头,听闻这就有劲头眼睛立即亮了。 郑都头打开了酒坛,一股子甘冽的酒香立时弥漫了帐篷,郑都头谗言欲滴,他就待抓过酒坛,郑都头却是拦住了他, “指挥不可,这就太烈,还得混入一些酒水,否则喝不得,” 刘指挥只是不信,他尝了尝,立即是涕泪横流,此番是信了。 郑都头拿来了一坛子普通的酒水,和这坛子酒水勾兑了一下,此番可以入口了,几人吃肉喝酒,正在喝的尽兴,外面传来吵嚷声, “外面何人喧哗,” 刘指挥瞪着牛眼喝道,在他自己的地盘上喝酒不得痛快,刘指挥恼了。 帐篷口被人暴力扯开了,寒风灌入进来,秦延冷冷的盯着围坐喝酒的众人,他一眼就看到了烈酒的酒坛子, “刘指挥,这烈酒是某治病的伤药,你怎的不通晓某一声就拿来了,” 刘指挥让一个白身十几岁的娃儿坐在他头上已经是极为不满了,此时秦延竟然找上门来斥责他,他是再也忍不住了, “秦勾当,不过是两坛子酒水值得你骂上门来嘛,” “刘指挥你晓得数百伤患每日耗费多少这个药酒,你拿走两坛,有两百余伤患无法清创裹伤,” 秦延怒道,每日里清创保持清洁是必须的,但是烈酒着实紧缺,这都是从普通酒水蒸馏的,耗费无数,正因为紧俏,所以秦延都是精打细算的。 结果今日却丢了两坛子,秦延派人一查,刘指挥的人倒也没故意藏住身形,这才知道刘指挥的人拿走了,这让秦延十分的愤怒,立即找上门来。 “一个酒水你说是药酒,杀才,本将看你就是来找事的,” 酒气上涌,刘指挥开始骂娘,将这些时日的不爽发泄出来。 如果不是今日酒水猛烈,让他有了八分醉,他也不会如此,当然他心里也是着实没看上秦延,一个小赤佬罢了,虽然大帅任命他为伤患营勾当,不过也没看到其他的军将来此为这厮撑腰,就是秦延忙碌而已,所以刘指挥胆子也大起来,原来这厮也没什么靠儿。 “刘指挥,别忘了,这里是某掌总,” 秦延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此时两人的争吵吸引了几十名的伤患和军卒围观,同时还有更多的军卒赶来。 在这些围观下,刘指挥越发的不能退让,如果他被这个小赤佬扫了面子,以后在伤患营里谁认识他是谁。 ‘来人,将这厮叉走,哼哼,一个小赤佬,以为他是甚,’ 六七个刘指挥的亲兵向秦延和刘三围拢过来,刘三急忙戒备着。 “刘指挥你是在以下犯上,晓得吗,” 秦延不为所动,他盯着刘指挥道。 ‘哼哼,刻意刁难的上司,某只有不从了,’ 刘指挥狰狞的一挥手,他心里是定了,就是要将秦延搞的灰头土脸的,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在伤患营待下去。 七个亲兵如狼似虎的冲过来,他们的主子是刘指挥,而刘指挥对秦延多么痛恨,他们是一清二楚的。 四周的一些伤患发出惊呼,他们当然不想看到秦延吃亏,奈何伤势未愈,再就是摄于刘指挥的淫威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为秦延捉急,有人大喊,勾当快走。 正文 第六十五章种衙内的鬼心思 秦延冷冷一笑,看来只有以直报怨了,面对这个恶徒,哼哼,这是伸脸找打,不动手都不好意思, 秦延身子一闪迎着几人冲上,引起四周的伤患一片惊呼,秦延扑入几个亲兵群中,几个亲兵一喜,以为秦延已然是疯了,一个人敢和他们几个人较劲,揍他没商量。 结果是让人大跌眼镜,秦延在几个人中间闪转腾挪,用肘、膝、铁拳,只是十几息间将七个亲军击倒在地哀嚎不止, 正在一旁嬉笑的刘指挥噶的一声收住笑容,他和郑都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延笑着站在一群倒地哀嚎的人中间,四周的伤患大声叫好,秦延揉着拳头冷笑着逼向刘指挥和郑都头, “你,你要做什么,” 刘指挥哑声道,某些人当发现自己才是被压在地上摩擦的那一个的时候,终于体会到了丢脸的可能。 “做什么,我要抓贼,” 秦延狞笑着冲上。 刘指挥先下手为强一拳打向秦延脸部,秦延只是轻轻一闪,接着一拳挥出击打在这厮空虚的腹部,刘指挥如被大锤击中,他的身子被打的离地一尺高,他口中狂喷,将酒水喷个干净,然后跌倒地上翻滚。 秦延轻盈的躲闪,让过郑都头的一腿,然后抓住这厮的粗腿将整个人挥动起来,在郑都头的狂号中,秦延将其扔了出去,这厮撞在支撑帐篷的木杆上,嘎的一下晕了过去。 四周的伤患嬉笑一片,看到这几个混蛋如此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刘指挥边在地上狂吐,边羞红了脸,尼玛,又是被KO,又是躺在污秽中,真是没脸见人了,奈何他就是爬不起来。 “秦,秦延,你这是犯了军法,你等着军法从事吧,” 和刘指挥一起喝酒的另一个都头磕绊着。 按照军法规定,严禁私自斗殴,有纷争须交由军法司解决。 秦延怒极反笑,好像方才首先要动手的不是他吧,不过他懒得和这些杂碎理论,装睡的人根本唤不醒啊。 秦延让刘三抱起了剩余的多半坛烈酒,随即返回,他没工夫和这些混蛋啰嗦,还有些不少的伤患等烈酒清创呢。 过了顿饭时间,秦延正在为一辆马车上的伤患清创的时候,一队军卒跑来,将秦延团团围住。 秦延看都没看继续忙碌着。 “秦延,和我等走一遭吧,你的事儿发了,” 带头的一个营指挥盯着秦延道。 “不急,我这里还有许多的伤患没有清创裹伤,” 秦延忙碌道。 这个营指挥气极反笑,知道他是军法司的,还如此的不叼他,好像没几个人吧,他刚要发飙,一个声音传来, “鲁彰,凭你也敢和某的兄弟吼叫,当真是胆大,” 鲁彰抬头一看急忙换过笑脸, “哟,种指挥,你知道某就在军法司,身不由己不是,” “身不由己肯定是,不过,在某面前还是别说这些没用的官话,” 种师闵大刺刺的来到近前,瞄了眼忙碌的鲁彰, “诸位兄弟们,某的兄弟秦勾当,为了你等有烈酒清创,找那个刘指挥理论,回来后又为你等清创裹伤,你等怎么说,” 种师闵大着嗓门嘶吼道, 四周的病患一听原来这些军兵来了是为了带走秦勾当,那怎么成,秦勾当是为了谁才和刘指挥冲突的,还不是为了他们嘛,一时间四周的几十名病患鼓噪起来,不许鲁彰拿人。 鲁彰立即苦了脸,这个种师闵果然是衙内作派,他是真不怕事情闹大啊, 很快四周的病患都汇集过来,他们将鲁彰等十余名军卒团团围住,喝骂股噪声远远传播开来。 鲁彰别说拿人了,自己都陷入重围,一步动不得, “贼杀才们,某是军法司军将,你等如此,小心军棍伺候,” 鲁彰大喊着。 “某不管什么军法司,想要将秦勾当带走,就从我等尸体上走过去,” 马桥完好的右手握着一把马枪恶狠狠道。 “就是,秦勾当救我等一命,今日和这厮拼了,不过是换了秦勾当一命,有恩报恩,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好汉。” 一个高瘦的黄脸汉子名唤谭永兴的挥动着一把马刀吼道。 他和堂弟谭永琛的都是秦延亲手救下的,此时谭永琛刚刚醒来,还没有彻底好转,他估摸如果秦延被抓走,他弟弟无人顾及,命不久矣,所以一力维护秦延。 此时汇集的人越来越多,四周呼应马桥和谭永兴的伤患吼声如雷,彻底打掉了鲁彰的气焰,他擦了把暴瀑汗,无奈的看向种师闵, “种指挥,兄弟我求求您,这不过是上司交待的差事,您帮我多说说,” 种师闵看着四面的情况嘿然一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他就不信这些被秦延小心侍候的伤患不为秦延出头,如果真的不出头,他拉起秦延就走,这些人活该冻死在这里, “鲁彰,你看到了,秦延将此地打理的极好,治愈了太多的伤患,如今你要把他带走,这些伤患怎办,他们当然要和你拼命,呵呵,某也是无能为力啊,” 种师闵两手一摊表示无奈。 鲁彰怎么不知道这就是种师闵的阳谋,他和这个秦延就是狼狈一窝,这点谁不知道呢,而现在如此作派让鲁彰恨得牙痒,不过他真是无可奈何。 结果当然是双方相持下来,直到秦延忙完了, “某随你走一遭,” 秦延净手后说道。 鲁彰瞄了眼种师闵,种师闵一脸的坏笑却是没有言声,鲁彰放下一半心,但是心里还是嘀咕,这可不像是以往的种衙内,憋着什么坏呢。 秦延自己随着鲁彰走,伤患虽然不愿,也没什么好办法不是,就在他们让出一条道路的时候,种师闵有说话了, “秦勾当不想坏了军中规矩,和鲁指挥走一遭,但是我等不能让他独自担上了这个罪名,我等也要到军法司走一遭,让诸位大人们晓得秦勾当是冤枉的,你等说是不是,” 种师闵这一嗓子点燃了什么,四周的伤患如梦方醒,对啊,和这个鲁指挥较什么劲,他不过是个狗腿子,重要的是让上面的上官晓得秦勾当是冤枉的不是。 “就是,我等一起去中军大营为秦勾当喊冤,” 马桥、谭永兴带头吼道,四周一片附和之声。 种师闵搞出的一切把个鲁彰气个倒仰,这厮果然是个能坏事儿的,不过现在他是毫无办法,只能前面和秦延走着,听凭后面几百能走动的伤患跟随着鼓噪着。 正文 第六十六章众怒难犯 马上就要接近早先的宋夏边城罗兀城,后面只有少许西夏轻骑滋扰,西夏大军还在百里外就粮,因此种谔不急,可以让疲惫的大军好好修整几天,所以这几日都是每日十里的前行,特别是在银州挖出了焦思耀藏匿的最后一处粮秣后,粮秣不缺的种谔大军越发的四平八稳起来。 这一日下寨后,吃过晚饭已经到了黄昏,种谔正要小睡一觉,外面突然呱噪起来。 种谔脸色一沉,他所在的是中军大帐,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喧哗,当真是不要命了。 “禀大帅,伤患营数百军卒将军法司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亲卫进帐来禀报道。 种谔错愕,没搞错吧,伤患营的伤患围住军法司,嗯,不对,秦延在那里,那么老十八就在,这两个货在一处弄出点响动来不要太惊讶。 此时种建中大步入内, “大帅,秦延和伤患营的刘锡发生打斗,被军法司缉拿,伤患营的军卒为秦延抱不平围住了军法司,” 种建中了解了事情原委立即来回禀,毕竟惊动了中军种谔不可能不知道。 “哦,争斗还是打斗,” 种谔问道紧要处,打斗和骂街那能一样吗, “这个属下还不清楚,” 种建中忙道。 “呢,是不是种师闵也在那里,” 种谔冷眼看着种建中,在他的逼视下,种建中没敢否认,只能艰涩的点点头。 “呵呵,” 种谔冷笑一声,这个老十八啊,果然他闹出来的幺蛾子,要说秦延也不是轻省的,不过没有种师闵还真折腾不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打探一下速速报来,” 种建中领命而去。 提点军法司,厢虞候,西头供奉官詹伟如今一个头两个大,军法司的帐篷和军法司的待罪帐篷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丘八虎视眈眈的看着军法司的诸人,眼神都是极为不善,好像军法司拿走了他们很多好物件似的。 詹伟指着鲁彰痛骂, “本将是让你去拿人,你怎么带了这么些丘八回来,没得让大帅和各位将主知道,我等都要吃板子,” “禀提点,这些丘八本不晓得什么,种指挥在那里喊了几嗓子就成了这般,” 鲁彰苦着脸,他也不想的好嘛,问题是遇到刺头衙内种师闵任谁都得吃瘪。 詹伟一戳牙花子,这位爷惹不得啊,没看到李盎惹了他也被弄得灰头土脸的,不说大帅,大帅等闲见不到倒没什么,问题是大帅身边的机宜种建中、种师中那可是他的亲哥,而种建中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一般是将军法司诸事通过种建中呈给大帅的。 就在詹伟抓着头发想着怎么办的时候,种建中来到了军法司, “属下冤枉啊,这,唉,这,秦延确是殴打了刘锡,刘锡提告,我等只有派人提来秦延,谁知,谁知,那个种指挥吼了两声,这些伤患就蜂拥而来,” 詹伟只有相当委屈的禀告,在他看来他一切都是按照以往的规矩行事,问题是遇到了种师闵这般不规矩的人好嘛。 “好了,休要说这些,立即询问秦延和刘锡冲突的原委,大帅等着我等禀报呢。” 中军大帐内,杨元孙、李稷、高永能、曲珍、景思谊、李浦等人先后赶到这里,对这次事件议论纷纷。 “副总管,中军纷乱,必须惩处首恶,秦延决不可轻饶,他竟敢对军将暴打,简直是目无法纪,必须立即羁押,” 李稷建言道。 这个秦延他可是没忘记,正是此人的过于能干粮秣营才能顺利抵达,也正是如此才显得他的无能,一个转运使不如一个西军子,这让他成为笑谈。 上次没能降罪于他,李稷心里可是记着呢。 “属下附议,决不可轻纵这个小赤佬,否则有些军卒效仿起来,军心不稳啊,” 李浦立即敲边鼓,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就是太过刻意,种谔冷笑着看了看两人。 “属下看不妥,本将打探了几个伤患,晓得这个秦延为了救治伤患尽心竭力,甚至不眠不休的照料伤患,而这次起因就是刘锡竟然将药酒拿去给喝了,结果有两百余名伤患没有药酒医治,秦延这才和他大打出手,” 须发白了大半的老将高永能表示反对,理由还颇为充足, “因此,起因是刘锡行为不端,这才冲突起来,也是因此伤患鼓噪起来,如果只是处置秦延,怕是那些伤患要闹起来。” “军法不可废,否则军无宁日,” 李稷一口咬定道。 “转运使说的极是,如果此番因为数百个丘八闹起来轻纵了秦延,是不是以后有些军头效仿纵兵横行呢,” 李浦大扣帽子,目的就是给秦延罗织罪名。 双方唇枪舌剑的很是热闹,种谔瞄了眼他的下首,杨元孙是闭目养神,仿佛他们说的和他没有丝毫关系,种谔心里骂了句老狗,然后一拍桌子, “本将已派人核查,待得事情明了后再行处置,”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都收了言。 一炷香的时间后,种建中站在大帐内将事情原委一说, “药酒对杀灭秽物极为有效,因此一日不可匮乏,刘锡拿走两坛,让两百余名伤患没有药酒裹伤,而秦延上门讨要,刘锡让亲卫将秦延乱棍打出,秦延一人打倒了七八名亲卫,军法司来人提拿,受到秦延恩惠的伤患们鼓噪起来,为秦延鸣不平,因为引起群啸,” “哼哼,这等刁民本官看的多了,怕是他为了脱身使得手段吧,那些愚民毫无见识,随同他就是了,这个秦延越发的可恶,” 李稷冷笑道,李转运使不经调查就将事情定了性,至于秦延有恩于这些伤患,呵呵,一个人怎么短短时日里有恩于数百人的,一看就是虚言搪塞,李稷是一点也不信的。 ‘下官询问了秦延、刘锡、以及二十余名伤患,没有丝毫隐瞒,确是实情,’ 面对李稷的讥讽,种建中极为沉稳道。 ‘本将听闻种师闵参与了此事,这样的话种机宜实在不适合调停此事,’ 李浦笑着点了点种师闵,意思不碍是种建中你说的话不能全信啊。 种建中脸上一白,怒气上涌,但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出言反驳。 种谔满意的看了自己的侄儿一眼,每逢大事有静气种建中做到了,不容易。 “各有说辞不足奇,然百闻不如一见,秦延是不是有恩于伤患,我等亲自去看看就晓得了,好在并不远,不过区区百多步而已,” 种谔言罢当先走出去,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依次走出跟在种谔的身后。 种谔一行人来到数百伤患处,亲卫们的呵斥下,数百伤患听话的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但他们尽管惶恐,也没有想着离去,因为他们的希望在秦延一身,能不能顺利的返回大宋就在秦延能不能回来继续执掌伤患营,他们有了如今大大的改善,再也不想返回肮脏饥寒无人看顾的过去。 相反,看到种谔来此,有人当先呼喊出来, “大帅,万望大帅为秦勾当主持公道,秦勾当为了医治我等不眠不休,我等感激涕零,望大帅明察,” 马桥当先第一个跪地大喊道。 随着他的呼喊,四周的数百伤患纷纷高喊秦延冤屈,他们学着马桥一一跪下,黑压压的人群跪伏于地给人以极大的威压。 李稷和李浦的脸上僵硬晦暗,他们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还是得承认秦延肯定是做了什么让众人归心的事儿了,但是到底是什么呢,让他们想不通啊。 种谔斜睨了一眼二李脸上的僵硬,欣赏了两人的窘迫和闭嘴不言,这才对众人喊道, “空口无凭,你等说秦延尽心竭力的照料你等,让你等伤患大大好转,能道出实例嘛,” 种谔的喊声方停,马桥第一个惊喜道, “有啊,大帅,俺有啊,俺叫马桥,俺的弟弟马道人事不知,高热不退,眼看是不成了,秦勾当将俺弟弟接入自己的帐篷,不眠不休的照料,终于让俺弟弟醒了过来,这事儿谁不知道,谁都亲眼看到了,是不是,” 马桥看向身后的伤患们。 伤患们纷纷吼着为他证实,接着又有几人出首证实秦延为了他们的亲人昼夜探视换药退热,几人皆可为秦延证明。 “秦勾当做的不止这些,每逢晚上必有两次热水暖身,” “秦勾当来后,把我等拾到的极为的整洁,我等总是像人般被照料,而不是一群畜生,” “这些日子里才死去了区区五个人,要是以往现下怕是有五十人扔在路边了,” 。。。。。 伤患们说出秦延所为滔滔不绝,将秦延这些天所为摆在了一众军将面前,就是再是心黑皮厚的李稷、李浦等人也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 正文 第六十七章尽收人心 种谔闻言亲往数百步外的伤患营一行,只见牛车被打扫的干净极了,所有的人保暖做的极好,这些人的气色和种谔等人对伤患的面色绝不相同,总之,这里根本不像以往秽物横流,惨叫连连不忍目睹的伤患营,他们所在要比那些健壮军兵的营寨要整洁的太多,让人过目不忘。 “大帅,不知道秦勾当安好,” 种谔等人就要离开伤患营中,几个藩骑拦住了去路,当先一个美男下马施礼问道。 种谔拦住了要上前呵斥的亲卫,他方才就好奇伤患营里怎么有藩骑来回巡视,这就有点少见了,此刻正好询问一番。 “秦延就在中军待命,” 种建中回道。 “敢请大帅明察秋毫,还秦勾当青白,他确是为救治伤患竭尽全力,” 米擒那花毫无怯意的拱手道,她颇为英武的双仰视种谔。 如果不是她还得带领诸人维持伤患营,她也早就去中军喊冤声援去了,秦延如果被惩处他们藩人接受不能。 “哦,你等藩骑为何为秦延喊冤啊,” 种谔笑问, “我等在夏州之战中尽皆受创,拜秦勾当救助,如今伤患已除,敢不效命,” 米擒那花等人轰然道,心齐不怯,慨然为秦延申冤,唯一宋人这样鸣不平,也是他们的第一次。 种谔叹口气,他发现他虽然看重秦延,但还总是低估他,秦延给他展示了什么叫能所不能,藩骑为一个汉人折服,这是他好久未见的事儿了,他的亡父种世衡公就曾让清涧城四周的藩部一一敬服,而他自己却只能让四周的藩部惊惧而臣服,而今日秦延一个小郎却是做到了。 “你等好生巡查,本将会亲自彻查此事,绝不会冤屈一人,” 米擒那花等人恭敬拜谢上马而去,在他们看来身为大军统帅的种谔应该言必信才是。 “如今一切了然,谁也不能否认秦延有恩于近千伤患,本将深以为荣,因为是本将将秦延任命为勾当伤患病事,因此挽救了许多的军卒的性命,” 种谔负手沉声道,秦延所为给了他巨大的惊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也给了他极大的底气,他如今简直是居高临下的鞭挞李稷和李浦, “今日始,就不要再提什么收买人心之言了,” 种谔看了看面皮有些紫涨的李稷和李浦,两人内心憋闷外面强撑着,这让种谔颇为的舒爽, “所以这不是什么营啸,而打斗也是刘锡当先发起的,尤其可恶的是将药酒败坏,在行军途中竟敢饮酒,当真以为众人可欺,当真以为军法废弛吗,” 种谔的话语里杀气腾腾, ‘来人,将刘锡已经陪他饮酒的众人军棍三十,然后羁押,待得回到延州再行问罪,’ 几名亲卫得令而去。 当众人返回中军的时候,刘锡、两个都头被亲卫踩在路边等候着,种谔一到,军棍如雨而下,全不顾三人的拼命哀嚎,木棍着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是一会儿三人声息全无。 “禀大帅,刘锡身子羸弱,没挺过三十军棍,” 一个亲卫道。 种谔厌恶的看了眼地上的刘锡, “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区区几棍都熬不过,哼哼,一死了之可不成,将其挂起来示众,以儆效尤,” 亲卫忙应了。 李稷脸上抽动了几下,这哪里是几棍,那些亲卫听出了种谔言语里的杀伐之意,于是痛下杀手,任谁也挺不过这三十棍的,这个种谔当真狠辣,李稷想起昔日种谔的一个亲卫因为听从李稷的话做了一件事儿,种谔听闻后当即毫不留情的将其斩杀,言道这样的亲卫留着何用,这就是霸道至极的种谔。 李浦则是看着地上的那几具尸体,不知道他执意和种谔过不去是不是走岔了,不过好像已经无法回头了。 “拜见大帅,” 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大家转眼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青年拱手向种谔施礼。 此时的秦延昂然自信,不亢不卑,丝毫没有戴罪之身的忐忑和茫然,他的身躯笔直,眸子闪亮。 只是看到他的一瞬间,种谔不自觉的点点头,果然关西好儿郎。 “秦勾当,” 一众伤患军卒看到秦延安好都是喜出望外,纷纷欢喜招呼着。 秦延微笑着向四周拱手, “多谢诸位仗义直言,小子感激不尽,” “此乃我等本份,” “勾当客气,” 。。。。 四周伤卒纷纷还礼,气氛热烈之极。 种谔看着面前的一切,嗯,这个秦延如果掌军则必收心,全军一心,如果掌民,必是爱民如子,万民称颂,人才啊人才。 “秦延何在,” 种谔沉声道。 “属下在,还请大帅吩咐,” 秦延朗声道。 “经军法司彻查,你殴打军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你之所为都是为了医治伤卒之故,因此军法司不再深究,不过,你遇事不上报上官,一味的好勇斗狠,本帅决意略施惩戒,望你记住军法不可违,下去领十军棍,然后返营吧,” 种谔盯着秦延道。 秦延恭敬施礼, “谨受教不敢忘,” “很好,” 在秦延的眼里种谔没有看到丝毫的怨尤,果然人杰,种谔赞叹道。 秦延来到种谔亲卫那里,面对地上还留存的刘锡等人的血迹,秦延面不改色的跪伏在地。 “诸位兄弟手下留情啊,” “手下留情啊,” 。。。。。 数百伤卒跪倒一地求告,他们可是看到方才刘锡根本没顶住多少棍子就一命呜呼了。 现下他们怕秦延也遭此厄运,那怎么成,于是纷纷提告。 甚至有人喊着愿为秦延受刑的口号,好吧,这些伤卒都是很没见识的老粗,赤佬,丘八,这可是种谔发布的命令,怎么可能更改,秦延愿不愿意只有受着了。 所以这些伤卒的想法虽好,但是没什么卵用,不过还是看出秦延在这些人中的威信之高,让见者动容,要晓得秦三郎在掌管伤患营多久,以往那些掌管者和秦延相比都是垃圾。 两名亲卫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四周看着他们的各种目光,有的哀求,有的怒视,有的鄙夷,两人吐槽了这些人的无知,他们不过是挥出去的手,而他们是听从大帅的命令的,听话听音好嘛,大帅说的很清楚,秦延根本就没有性命之忧,这些丘八当真无知。 吐槽完毕,两名亲卫高举军棍你一棍我一棍的开始行刑。 他们才高举棍子,四周传来吸气惊惧的声音,让两人好气好笑。 讲真,做这个活是有讲究的,比如方才击杀了刘锡,那么现在行刑也不能太轻了,否则就是太过明显了,但是还不能害了秦延的性命,掌握好中间的度就是学问了。 啪啪的十棍子打完,秦延忍受着背后的麻木起身恭敬的拜谢, “多谢大帅不杀之恩,” 种谔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四周的伤卒们发出欢呼声,秦延微笑向四周再三施礼拜谢,他第一次在这里体会到了团结大多数人的益处,什么叫得道多助今日是也,这可以是一种思路,可以是一种方式,具体他还得整理,不过受益匪浅就是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恨之入骨 “三郎,怎么样,没有我的提点,这些伤卒怎么会来声援你,我老十八是不是该首功,” 种师闵得意洋洋的走过来,自表其功。 “老十八,你过来,” 一个火爆的声音传来,种师闵闻声看去,只见种师中冷冷的看着他,种师闵脖子一缩苦也,看来他在这里面上窜下跳两位兄长很不满意啊,特别是二哥的脾气比大哥火爆多了,弄不好要挨揍。 “老十八,你先去吧,我回去给你准备好伤药,唉,你的屁股要受苦了,” 秦延低声调侃道。 “你这个损友,以后会没朋友的,” 种师闵气急败坏的吼着,然后老老实实的走向二哥。 嗯,这厮算是让他带坏了,后世的俏皮话一套套的了,秦延摸了摸鼻子闪了。 秦延在数百欢天喜地的伤卒簇拥下返回伤兵营,这一幕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也成为一个传说,一个人做到这个份上,注定要在鄜延路西军留下自己的印记了。 大军再次启程,以每日里十余里的速度走了两天,来到了罗兀城城下。 罗兀城最早是由西夏人建立的,目的是在战略要地横山东南麓建立一个坚固的堡垒,抵御大宋的进攻。 横山防线有多重要呢,这是西夏国运之所在。 从西夏腹地兴庆府讨伐大宋的鄜延路、环庆路,进行所谓大规模的扰耕、打草谷,西夏大军就要向东南跨过千里瀚海,来到横山。 而在沙漠丘陵地带行军是无法运送大量的辎重粮秣的,西夏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和牲畜。 好在有横山,越过沙漠直驱东南来到横山已经米脂一带,这里有诸羌部落,他们耕作了大量的田亩,挖掘了大量的窖藏,将粮食储藏起来,大军到来取出来就是,而这些诸羌还是鞋拔子步军的兵员所在。 所以,西夏大军的铁鹞子、擒生军、撞令郎、轻骑到了这里就恢复了元气,粮秣充足士气大振的入侵宋境。 对宋军也是一样,如果占据横山,将会摧毁西夏入侵大宋的前进基地,同时也能控制兵员和粮秣,将横山变成直驱兴庆府的前进基地,这是对西夏此消彼长的战略。 这也是种世衡占据清涧城、种谔占据绥德、米脂,每次都引起大战的原因,因为种家每一步的战略都是直指北方的横山,而横山丢失西夏就处于风雨飘摇中,所以西夏必会倾国来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横山命脉。 而罗兀城俯视东南的地位决定了西夏是想把它建立成横山东路城寨堡垒的中心的,罗兀城和石州、米脂等处城寨形成一体防御,这是偷师大宋,以堡垒对堡垒,让大宋寸步难行,从而保住横山。 只是西夏较为羸弱的国力,以及罗兀城不便的交通拖累了这一战略,本来是想建城,结果就建成了方圆三里的寨子。 这样的防御很薄弱,以后数次被宋军攻破,此番种谔西征,不过一天就摧枯拉朽般攻下罗兀城,现下由鄜延路都监高永能的弟弟高永亨守卫。 种谔大军到来时,高永亨出城迎候,将种谔、杨元孙、李稷等人迎入城内,其他的军将统领大军在城外驻扎,小小的罗兀城是根本无法容纳这支大军的。 到了此处,宋军已经算是回到宋境了,再向东南就是米脂等城寨的辖区,鄜延路大军历经三个多月的作战,终于返回宋境。 秦延这等小小勾当当然没有进入罗兀城的资格,伤患营就在城外下寨,好好休养生息。 种谔刚到罗兀城的第二天,一个重要人物从米脂直驱罗兀城,他已经等待大军多时了。 “拜见李总管,” 种谔、杨元孙、李稷、高永能、曲珍、景思谊等人在城堡门口迎候内都副总管李舜举,李舜举奉命来鄜延路颁旨,在米脂和沈括一起等候大军好几日了。 “诸位免礼,” 李舜举下马笑着还礼,马上受礼,那是代表皇上受这一拜,此时是他和这些官员寒暄的时候了,交往还是必须的,看看杨元孙就知道了,作为一个大宋的宦官,随时可能被外放成为执掌一方的所在,比如李宪、王中正。 鄜延路诸将心思复杂的和李舜举寒暄客套,他们有的准备迎接升迁,有些知道自己恐怕要被降职惩处,圣旨不出,他们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答案。 顿饭时间后,在种谔的大帐里,香案拜上,众人接旨。 这是一次封赏的大会,种谔官阶再次连升三级,当然种谔清楚这不过多时遥郡、虚衔,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呵呵,他在边军好嘛,而他的差遣是不会变的,也变无可变,但还是要谢恩。 曲珍、高永能、景思谊等主将一一接旨,各有封赏,相互庆贺。 而李稷、李浦黑着脸受了贬官,保住了原有差遣的旨意,但还是要谢恩,尤其是李稷,他知道如果不是皇上开恩,他能安稳回乡闭门思过都是妄想。 “种副总管,圣旨上还有两人,种师闵和秦延,将他们唤到此处接旨吧,” 李舜举最后道。 “好,本将立即派人召集,” 种谔道。 “慢,” 一个声音传来,种谔不看只从这个有些阴柔的声音就知道李稷这货又来惹事。 两人已经是相看两相厌了。 “哦,李判官有何事,” 李舜举看向李稷。 李判官这句话让李稷心中滴血,他宦海多年在爬到鄜延路转运司转运使的高位,转眼失去,心下憋屈啊,不过老官僚李稷换作笑脸拱手道, “李都知恐不知上番报功之后,秦延此人惹出了不少的祸患,触犯了军纪,因此后续本官发出了弹劾的折子,想来现下已到了京都,因此现下为秦延颁旨有些不合时宜,还是等天子下一步的示下。” “哦,还有此事,” 李舜举什么人,宫斗最是累心,能从数百个宦官中脱颖而出,那必须经历残酷的内斗,他一眼就看出了李稷对这个秦延恶意满满,里面必有故事,只是他探知的是这个秦延是个家中没有任何势力的西军子,如何和李稷冲突的。 “千真万确,此人拳打西军一营的营虞候,而此人也是征战受创的,因此触犯了军法,本官已经上书弹劾,请皇上下旨惩处,” 李稷拱手正色道。 “李判官严重了吧,” 曲珍笑眯眯道,不过将李判官三字咬的极重,分明是在李稷身上插刀,对于这个酷吏曲珍是没有一丝好感,看到李稷官阶降了三级,差遣降了一级,曲珍是很爽的,而对于秦延他颇有好感,因此对李稷避重就轻的歪曲十分的看不上眼, “秦延虽然军中殴斗是真,不过那个营虞候先行推其他伤患下车致死,殴打阻拦的秦延老父在先,秦延身为人子为父报仇情有可原,这些原委李判官不和李都知讲清楚只管说秦延触犯军法,未免过于偏颇了吧,” 曲珍就是在指责李稷别有用心,这谁都听出来了。 “就是,秦延是西军子,我等西军都是粗人,如有人辱俺老父,俺第一个就是揍死他,这在西军很平常嘛,打几个板子就是,” 谁都知道曲珍在说李稷在搞事。 李稷脸上一白,他知道他在西军中孤立,不过曲珍这个目不识丁的措大在李舜举面前这样说分明在羞辱他, “曲钤辖,你身为宿将须知军法无情不可废弛,” 李稷咬牙切齿道。 “所以有人利用所谓的军法打杀了数百民夫,让数百人家失去了男丁,哼哼,” 高永能一旁讥讽道。 这句话一出所有的军将都瞄了李稷一眼,李稷运筹无能,无法几十将粮秣运到大营,只有鞭挞拖拽惩处民夫,造成数百民夫死亡,上千民夫惊惧逃亡,结果越发让运粮停滞,差点让大军缺粮溃散,所以这些军将谁都看这厮不顺眼,要知道这些民夫中不少家中有人就在西军当值,这让军中很多人对李稷恨之入骨。 正文 第六十九章他就没人缘 李稷目光刀子般盯着高永能,他知道这厮就是个大炮,看谁不顺眼就喷两下,不过他年纪大资历老,谁也拿他没法,但是他没想到今日这厮竟然当众喷他。 李舜举算是看出来了,李稷的人缘,不,李稷在西军中,在鄜延路他就没有人缘,嗯,孤家寡人了。 “杨走马,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舜举的阅历告诉他,两方敌对的人说的话一概不能信,因此他选择了这里面中立的哪一个,而且和他还是熟识,也是内都知副总管出身的宦官杨元孙。 虽然出身一处,但是在那里也是只有竞争,没什么友情,不过在这件事上他相信杨元孙会实话实说的。 李舜举作为官家的身边人和杨元孙谈谈谁敢反对,种谔笑着一扬手自便。 两人在一旁谈了谈,李舜举了解了整个过程,嗯,曲珍所言属实,那个营虞候所为确实恶劣,直接弄死了一个军卒,将秦延的老爹重创,这就难怪秦延怒发冲冠了,不过让朝中的一些迂腐大臣御史台的一些人抓住肯定会弹劾,不过和李舜举就没什么干系了。 “此番宣旨不变,至于秦延所为,既然报入京中,自有天子圣裁,” 再回来李舜举一语而决,李稷的话被抛弃,秦延是否受罚以后再说了,李舜举是不会管了。 李稷的脸上一黑,其他军将脸上带着笑意。 种谔要派出亲军引领秦延过来接旨谢恩,李舜举阻止了他,因为他此番来还有其他的事宜,方才杨元孙还说了几日前的事情,这激起了李舜举的兴趣,改变了颁旨的地点,因为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好好看看秦延这人和他做的事儿。 李舜举要去伤患营颁旨,这些大佬们必须遵从就是了。 一行人出了罗兀城,南行一里直驱伤患营。 古往今来大事时候有人通知准备都是常例,正在伤患营里的秦延接到了种谔亲卫的通晓,李舜举要来伤患营颁旨,和他一起接旨的还有种师闵这货,告知两人一起迎候。 不一会儿,种师闵这厮颠颠的骑马跑来,他是一脸的兴奋,升官发财了嘛,小子风光的很,特意裹上了全新的一件红色大氅,特喜庆。 “种指挥这是要去会哪个舞娘,” 秦延调侃道。 “这个黄土坡子哪里有什么婆娘,等到了延州,十八哥领着你去开眼界,” 种师闵想起这个是一脸的憧憬,离开女人的时间特麽的有点长了。 ‘我是算了,你去吧,我对其他人的女人没兴趣,’ 秦延兴趣缺缺,方才在其他男人的怀里发嗲,转过身来和另一个男人调笑,这样的女人秦延丝毫无感。 ‘哟,感情三郎是看中谁家的碧玉了吧,说来听听,’ 种师闵坏笑着挑了挑眉。 ‘我还说过我看中了朝中宰辅的嫡女了呢,这你也信吗,’ 秦延没好气道。 ‘你说过吗,’ 种师闵想了想, ‘行,你说过我就信,不过这个难度有点高,你个武臣怕是不成,’ 秦延一翻白眼。 远处烟尘大起。 诸位巨头们一一下马,两个小子恭敬的迎候。 “还不拜见李都知,” 种谔脸一沉道,对两个小子偶尔露出的嬉笑很不满意,搞清楚,现下是迎候天使,这个小子太皮,没规矩。 “拜见天使,” 两人越发的规矩。 李舜举笑着颔首,他看了眼种师闵,一眼就能看出衙内的痕迹来,但是看了两眼秦延,这人有趣,面色上很年轻,眸子里的神色却和有人相似,那就是参知政事章惇,沉静无波,但是偶有锋芒,但是章惇那是多年历练的结果,这个小郎呢。 “你就是秦延吗,” 李舜举虽然带笑,但是身为近臣那股子威势还在,不过对面这小郎丝毫无惧笑的和方才一样灿烂, “小子拜见都知,还请都知明示,” “嗯,某听杨走马讲你的伤患营办的不错,能不能让某一观啊,” 李舜举笑问。 “小子不胜荣幸,还请都知多多指点,请,” 秦延在前引领,众人步入伤患营。 步入伤患营走了几十步,大家就感到不对,一些伤患在牛车上低声谈笑着,他们面色不错,脸上偶尔露出笑意,四周身上极为的整洁。 这里的一切比普通的大营好的太多,就从清洁整齐来说更是天壤之别。 众人感受到了这一切,这里的和煦气氛更是远远胜过一般的军营。 秦延所到之处,问候声一处,能起身拱手施礼,秦延和每个人都认识,他为每个人清创,所有人都是他的病患,也欠下了他的人情,秦延就像在自家一样随意自在。 一行大员们从来没看到这样的伤患营以及这样的勾当伤病事。 一行人来到伤患营中间,看到的是三个大的帐篷,这是秦延通过种师闵搞来的,这里成了二十来个最重的病患的病房。 两间帐篷是病房,里面干净整洁,病患被照顾的很是妥帖。 一间帐篷是制作药酒和干净裹伤布的场所,三个帐篷的周围挂满了干净整洁的裹伤布,他们迎风飘扬着,李舜举等人这才知道这么些病患众多的裹伤布和药酒是从何而来的。 “秦勾当你来了,” 从帐篷里搬着一坛药酒走出来的马桥打着招呼。 “你的手臂还没好利落,还是小心在意点,” 秦延一指他的手臂。 “俺大好了,秦勾当您太忙,俺不能眼看着,心里不安稳啊,” 马桥笑着露出一嘴黄牙,显得很憨厚。 他放下酒坛,给后面的各位大员施礼。 “伤患营是某看到过的最好的,各处伤患照料的都不错,你这里的人手都是哪里来的,” 李舜举好奇问,他也是在探底,作为官家的耳目出来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被哄骗才是,去伪存真是必须的。 “伤患营的守卫和巡查是由二十余名某治好的藩骑来做,内部的一些事儿是有伤势已好的军卒来做,某讲好了,先行征用这些伤势痊愈的军卒,这样不会拖累行军中的各部,” 秦延将伤患营的运作讲了一遍。 “那你这里的裹伤布为何必须晾晒,” 李舜举一指浩浩荡荡飘飘扬扬的裹伤布。 ‘沸水洗荡,阳光灭杀,秽物尽去,加上伤药,这就是治愈伤患的好法子,再就是照料伤患,不让其感到被抛弃而恐惧,加快伤势愈合,如此而已,’ 秦延平淡的讲出伤患营运作的道理,李舜举瞄了眼一旁的杨元孙,杨元孙几不可察的点点头,李舜举心里有谱,看来一切都是真的。 几人听到了秦延所讲,开始觉得没什么,但是越看越琢磨里面越发的有道理,这里的规矩绝不简单。 种谔更是若有所思,他在这里感悟到什么,却是不太清晰,好像有种一切尽在掌握,规矩自然天成的道理,这和行军作战好像在什么地方一脉相通。 最后几人来查看药酒,他们闻听了药酒的惊人疗效,都想亲眼一观。 正文 第七十章接旨 “此酒甚烈,时常饮用可烧穿胃肠,甚可让人神志不知,成为呆傻之人,” 秦延如今烈酒极为紧缺,因此他可不想让一些人拿去勾兑之类的,因此开始了他的忽悠恐吓, “不过正因如此,它能灭杀伤口沾染的秽物,负伤后用此酒灭杀后裹伤,这些伤患几乎不会因感染秽物发热腐坏死去,因此是最关键的药酒,” 秦延打开一坛子酒,立时帐篷里满满的酒香,让这些老酒虫谗言欲滴, “秦小子,你不是故意如此说,为的就是不让我等染指吧,” 杨元孙第一个表示不满,有尝一尝的意思。 “禀走马,其实这酒是闻起来极为香醇,喝起来让人难以下咽,不信您一试可知,” 秦延说着拿出了一个几个小碗,倒上酒水,然后首先自己先饮了一口,然后咧嘴咳了几声。 “小子顽劣,如此香醇美酒竟然像你这般,当真但我等是几岁小娃儿般不成,” 曲珍一指秦延笑骂道,两人是极熟的了,没有丝毫忌讳。 “那可不是,曲钤辖,下官饮过这酒,饮了一次再也不想有下次,当真难以入口,” 种师闵急忙反驳道。 “你们两人是狼狈为奸,本将却是不信的,” 曲珍根本就是无视。 不过,由于李舜举在场,曲珍倒也没法越俎代庖,只有李舜臣先尝尝了。 李舜臣心里有些犹豫,不过没抵抗住酒香的诱惑,还是拿起一个酒碗尝了尝,然后, ‘咳咳咳,这,这酒当真猛烈,咳咳咳,某,咳咳,某,咳咳,’ 李舜举咳嗽的弯着腰咳个不停,简直无法说话。 这让所有人吃了一惊,李稷戟指秦延, ‘小赤佬,你给都知大人喝的是什么,难道是什么不可饮用之物,’ 李稷阴险的将烈酒向毒物等引去,当真是足够歹毒。 ‘转运使好一个混淆是非,栽赃陷害,不过你忘了某也是饮了酒的,’ 秦延眸子变冷,他盯着这个孽畜,他没忘了数百百姓家失去了他们的亲人,也许很多就是家中的支柱,很多百姓家就此家破人亡,其中就很可能有他的二哥秦鄜,到现在仍然没有打探到他的消息。 别人敬畏他这个文臣,他却是不惧,反正已经势同水火了,那就明着来吧, “提醒转运使一声,家父身披战甲为大宋和尊敬的陛下征战数十年,你没资格辱骂他是赤佬,” 秦延毫不客气的驳斥,让李稷气血上涌,他没想到他一个七品官员竟然让一个十七岁的小子当面斥骂, ‘以下犯上,辱骂朝廷命官,来人将其羁押起来,’ 李稷咆哮过后,让他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人采取任何行动,只有秦延讥讽的看着他。 李稷这才想到这不是他的转运司,这是在种谔的大营,没有种谔的命令,根本不会有军卒听他的号令行事。 “咳咳咳,好了,这确是酒水,只是太过猛烈,” 此时咳嗽停歇了一些的李舜举阻止了这一切。 “就是,无论是什么,秦延也喝了,能是什么物件,想的太多了,” 曲珍嗤笑着,他拿起酒碗猛地喝了一口,然后近七十度的烈酒在他的嗓子眼就是咽不下去,他感到舌头、嗓子都像是或火在烧。 曲珍努力的缓了几口气,然后艰巨的咽了下去,一股热流直入肠胃,所过之处倒也热烈极了。 ‘咳咳咳,痛快,这酒太痛快了,好酒,好酒,’ 老将曲珍瞪着牛眼很是畅快道,这酒虽然过于猛烈,但是他喜欢,和这个比起来平日的酒水就淡而无味了。 ‘曲钤辖不要骗俺,确是好酒乎,’ 高永能盯着曲珍,他也是馋的狠了,但是被李舜举的样子吓到了。 “却是好酒,入内就像一把刀子般杀过,过会身子里暖洋洋的,好酒,” 曲珍拿起酒碗又是一口,当然了这酒太烈,他可不敢像其他的酒水般的一口一碗。 高永能听了毫不客气拿起一碗也喝了口,接着也是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不过六十多岁的老高也是一个酒仙,喝了这酒大呼过瘾,接连饮了几口。 秦延无奈的翻翻白眼,这酒如果让这几个老炮喝惯了,以后还真是麻烦。 有了这两个示范,种谔、杨元孙、景思谊也拿起酒尝了尝,他们两人平日几乎不饮酒,因此对这个酒很不习惯,太过甘冽,不过已经认可确实是个酒水,不过着实猛烈,别的说不清,但是喝了这酒水,终于认识到一件事,这么猛烈的酒水可能真的像秦延说的,灭杀秽物不在话下,解说千遍,不如体会一次,只是一次这个酒水的刚烈就让众人承认了秦延所讲,事实胜于雄辩嘛。 此时最尴尬的就是李稷了,他的说辞就是一个笑话,这还真是一个酒水,现下除了让众人耻笑他,就连李舜举也基本不看他,视他如无物。 “此酒灭杀秽物如此猛烈,必会拯救大量伤患,将其推广开来必会救人无数,我皇宅心仁厚,得此消息必极为快慰,” 李舜举讲完瞄了眼秦延。 这话说的很明显了,小子,赶紧将此酒制法献于官家,官家龙心大悦下加官晋爵,你所获颇丰滴。 秦延如同呆头鹅般的就像没听到,他在收拾着酒碗,一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李舜举嘴角抽动了一下,嗯,这娃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呢,他看了眼杨元孙。 杨元孙这次没有任何反应,这样将酒献上去是李舜举的功劳,他犯不上多讲,再说了他和秦延也没那么熟好嘛, 从平常寒暄,办事来看,秦延没有那么愚钝,但是毕竟是个西军子,要说对人情世故很是明了,这个杨元孙也不知道。 秦延不表示,其他的人都是看出李舜举的意思了,种谔、曲珍等人感觉好笑,如果是其他人听懂了李舜举的意思早就献上了,看来这个秦延还是少些见识了。 ‘是啊,皇上看到这样救治伤患的药酒必会欣喜非常,秦小子你献于官家就是了,’ 曲珍虽然粗砺,但是心地不错,知道一旦被这些货惦记上,早晚是要被这些人搞到手的,不如主动献出的。 “献上药酒,此是当然,不过,小子打算是将打理伤患营以及清创、养伤的过程汇总成一个章程,然后和药酒一起献上,只是还得有些时日,呵呵,” 秦延急忙拱手道。 李舜举看了秦延一眼,嗯,这厮是要亲手献于皇上了,倒真是个小滑头,想来也是,不是这般的人尖子也不会让官家惦记着了。 “种师闵接旨,” 李舜举当然没有忘记他是做什么来的。 “臣下在,” 种师闵急忙跪倒。 从指挥擢升为厢虞候,差遣升的飞快,而官阶一跃数级,到了东头供奉官。 这个品阶离着他的二哥也相去不远了。 此外还有银钱的赏赐,总数不下万贯,官家对这位拯救了后军粮秣营的种家人不吝赏赐。 种师闵是重重叩首,连声谢恩,嘴都快乐歪了。 他这摸样倒是一看就是性情中人,李舜举倒是颇为喜欢,嗯,看看,这娃确是对官家是感恩戴德的,这就好。 “秦延接旨,” 李舜举喊声过后,秦延随即跪伏于地。 正文 第七十一章不爽,那就不做了 官家对秦延的封赏极为丰厚,秦延从白身一跃为西军保捷军厢虞候,官阶到了西头供奉官,也是火箭般的蹿升。 曲珍、高永能心中颇为的感触,他们当初到了现下秦延的官位,那可是三十之后的事儿了,而秦延只用了短短的两个月,真是比不得。 当然,想想秦延的功劳,好像区区一个西头供奉官的官阶,一个营指挥的差遣又好像慢待了功臣,他的功勋就是再擢拔三级也不为过,这一想,秦延也是吃了年纪和资历的大亏了,这次的擢升好像也就不过份了。 “禀都知,小子家中父兄重创,二兄到现在全无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小子实无心就任,只求在家随侍父母,望都知应允,” 秦延跪伏于地没有接旨却是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让所有人大吃了一惊。 好嘛,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拥有官身的官员中的一位,这在大宋就是鲤鱼跃龙门般的存在,这是多少人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什么叫天差地别,这就是,这意味着以后是挺直腰身的官员,出行前呼后拥,衣锦还乡,到底有多么风光自行脑补去。 白身屁民,交税,服兵役徭役,这是多么卑微的生活,这些官员们已经无法想象了。 但就是这么千差万别,秦延竟然一口拒绝了,这是什么情况。 李舜举在上面拿着圣旨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延,这是他多年作为天使颁旨的头一遭。 在大宋推脱不奉旨的不算太过稀奇,其他的地方不说了,就说这些人里就一位,那就是种谔。 当初他顶住了官家下旨让他守卫原地,不要攻伐绥德的命令,而擅自用计挑拨西贼内部的关系,然后出兵取得了战略种地绥德,也为大宋取得了攻伐横山要地的桥头堡。 虽然当时朝野和官家暴跳,但是事后谁都得承认绥德取得太好了,如果没有绥德染指横山那是做梦。 但是种谔的代价呢,是贬官六级,丢了差遣回家闭门思过,两年无所事事。 当然文人里不奉旨出仕的也有很多,比如富弼、文彦博、司马光等人因和出相的王安石不和,不奉旨不出仕,就在洛阳隐居,成为所谓的洛党,很有些文人称颂他们的风骨,不像那些幸进的所谓维新派低头。 但是这些人物是谁,多是宦海多年的勋贵大臣,他们有那个名望有那个资本,就是不出仕,家境殷实,不会陷于困顿,此外还能赚取不少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就是官家对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了。 可是秦延是谁,不过是小小的西军子,老爹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副都头,兄长更是不入流的丘八和弓手,他有什么资格不奉旨推脱,是不是脑袋秀逗了,总之是让人无法想像。 李舜举呆滞,其他人的惊讶不比他少,这也是他们经历的最奇异的事儿了,这样不奉旨的行径他们也是第一次得见,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所有人的目光投注在秦延身上,各种目光各种心思。 李稷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呵呵,抗旨好啊,惹怒官家是最好的,没有官身,呵呵,下次征战,随意征发民夫就是了,他就不信了此人还能再次幸运的逃脱。 “三郎糊涂,你先应下来,等日后再说,” 这里只有和秦延时间最久的种师闵大约猜出了秦延的想法,秦延这是不想入武职,所以对武职婉拒了。 不过,先应下来等日后转入文职也不无不可,何必当面拒绝,惹怒了天使就不好了。 杨元孙的心里一动,他刚往京城内发出了那首西军曲,从秦延所做的西军曲来看,秦延抱负极大,要实现那般的抱负,不入仕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偏偏就是婉拒了,那么是不是这个自负甚高的小子对武职极为不满呢。 “秦延你可想好了,如你不奉旨,以后可能在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一辈子白丁渡过你可不要后悔终身,” 李舜举开始敲打秦延,他心里颇为的恼怒。 “回禀李都知,小子性子疏漏,只是几日就两次触犯军法,因此小子不适于军中行走,加上家中父兄拖累,因而只有辞官不就,只能拜谢圣恩,荣图后报了,” 秦延笑着拱手道。 这次李舜举终于听明白了,秦延对武职极为不满,因此坚不奉旨了,说白了就是秦小子很恼怒,他的才干就能做个营指挥,供文官驱使吗,不痛快不做了。 我去,李舜举不得不服,小小年纪气性不小,相当的执拗,不爽,那就不做了,因而可能丢失的荣华富贵根本毫不在意,回家奉养父母去了。 种谔默不作声,他作为一个武职在这个事上真没什么发言权,其他人与己无关高高挂起。 曲珍倒是想劝说几句,不过想想武职的悲催,他最后没有开口。 这个颁旨因为秦延的不奉旨气氛全然败坏了。 李舜举没有劝解,官家敕封那是多大的荣耀,不奉旨那就算了,他不会降格去劝服,那会丢了皇家的脸面。 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伤患营,再次返回了罗兀城。 一场接风宴是必不可少的,即使罗兀城这样简陋的地方弄两桌丰盛的宴席也是不在话下。 当然了,这场酒宴的气氛嘛稍稍受了影响,确切的说是李舜举受了影响,一时的愤慨结束后,他终于想起了一件事,秦延此人立下的功劳之大,凡二十年来难觅,虽然官家没有说,但是他作为身边人晓得官家有个嗜好,那就是极为乐于发现和收集人才,早年间更是乐此不疲。 这几年虽然由于所谓的人才因为维新派、守旧派,因为座师、同窗、同年等等的立场不同,而开始唯唯诺诺,甚至和官家的希望背道而驰,这让官家的心思有些淡了。 但是秦延怎么同,这样一出现就改变鄜延路大军命运的天才官家必要收归麾下,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官家对没有文官举荐秦延的无奈和捉急,这才不得不同意了武臣的举荐。 结果秦延这厮因为武职而拒不奉诏,这样的人才流失在外,他能想象到官家得知后的愤怒和不甘,甚至迁怒他这个经手人都是可能的。 所以秦延心气实在是不高,众人也看出来这点,所以谁也没想尽兴之类的,酒宴草草结束。 秦延忙碌了照常巡视了伤患营,最后返回了自己的帐篷,他立即发现事情不对。 “三郎,你,听说你拒不奉诏,是,是这样吗,” 秦伯义磕磕绊绊问道,他盯着自己的儿子,方才几个伤患说了这事儿,说的不大清楚,好像皇上下旨封赏官职银钱,秦延竟然拒不奉诏。 秦伯义听了后将信将疑的,自己的儿子么有那么愚蠢吧,官职还能推了。 一旁的秦庆也是关切的看着弟弟,家里如果有人出仕好处是无可限量的,他也是期盼的。 “阿爹,确有此事,不过官家赏赐的是武职,被孩儿婉拒了,” 秦延点了头。 “哎呦,” 秦伯义激动的拍大腿。 正文 第七十二章赵頊的愤怒 “三郎,你怎的这般糊涂,武职怎地不好,看看我们的寨主,在寨子里就是土皇帝,谁家有事不是请他做主,年节收到的礼金无数,耕种的时候随意让军卒给他家耕种,秋收时候军卒最先要去给他家收地,唉,” 秦伯义感概了一下寨主无法无天的小日子,对失去官身极为的失望。 “三郎,此番皇上赏赐的是什么官职,” 秦庆问道。 “官阶是西头供奉官,差遣是保捷军厢都虞候,” 秦延随意道。 “什么,” 秦伯义又激动了,没法不激动啊, “塞门寨的寨主也不过就是厢都虞候而已啊,于寨主可是从军二十余年,不过熬到了这个差遣,你可是只有两月有余而已,唉,可惜了,可惜啊,” 秦伯义痛心疾首,厢都虞候啊,西头供奉官啊,这可是妥妥的中阶军将了好嘛,虽然是中阶军将的最下等吧,那也是中阶军将,老秦家还没有过这么般官阶的军将呢,可算是光宗耀祖了,结果,飞了。 “确是可惜了,唉,三郎你鲁莽了,” 秦庆用剩余的左手猛拍大腿,在秦庆简单的想法里,有个武职怎么了,虽然武职让文臣看不起,但是能光耀家门就是了,家中就是赤佬,拨个武职也不寒酸,相反,倒是一种极大的荣耀了。 秦延只是笑着让父兄感慨着,指责着,和他们是说不清这里面的道理的,武职,呵呵,让其他文臣有个居高临下轻视吗,绝不可能,他们那些书呆子也配。 李舜举看着这架砲车很轻松的被拖上了罗兀城的夯土城墙,然后发出了石弹,轻轻松松的飞跃六七十步,激起几丈高的灰土。 这架只需要区区十余人驱使的砲车改变了他所有的认知,东京汴梁城墙上有几十人驱动的庞大的砲车,石弹射程不过也就是这个距离,但是那是多庞大多笨重一个物件,根本无法随军运动,而这个砲车虽然也很庞大,但是分拆后勉强可以随步军行军。 李舜举不能不对秦延感叹,这是什么样的头脑才能想得出来的改变,果然是官家惦念的天才。 李舜举下城后立即派出八百里急报入京,而他自己没有多停留,立即折返米脂,那里有一个能改变这个困局的人。 垂拱殿里,赵頊一脸的阴沉,王珪、蔡确、章惇、孙固、安焘等人静立无言,君王一怒流血千里,虽然有些夸张了,但是赵頊瘦弱的身躯里隐藏着急爆的性子却是真的,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来触怒这位帝王。 赵頊冷笑着拍打着桌上的折子冷笑道, “一个十七岁的白身西军子,一个看到其父被羞辱殴打愤而还击的孝子,竟然引起了刘挚为首的台院的弹劾,而朝中颇有人响应,哼哼,” 赵頊一拍桌案,蓦地站起怒视众人, “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有军法不可立军,以下克上者罪之,哼哼,难道要朕的治下百姓忘却孝道不成,如治下百姓看到父母被凌辱忍耻偷生,是不是朕就可以抚掌大笑,大宋大治可期矣,” 赵頊愤怒的吼声回荡在不算大的垂拱殿里。 赵頊愤怒的是,有些人无事生非无风起浪,而且是很没有眼色。 秦延此人从目前种种颇有些文武双全的意味,将来进京谢恩的时候,如有可能他还想陛见的,他要好好看看这个十七岁的西军才俊,如可,将来他是要大用的。 但是现下秦延还没入京谢恩就职就被朝中一些官员贬损至此,这将打击了秦延的名声,即使将来对秦延的官声也有影响,这是赵頊既不愿意看到的,只要是人才赵頊就希望他走的顺利些,最后能走到可以大用的时候,但是秦延还未入仕就被人攻伐至斯,赵頊愤怒非常。 王珪闭目养神,他严格的遵守牌位的定位,他之所以能担任左相,那是因为官家希望缓解和守旧派的矛盾,安抚朝野这些大臣。 当然作为帝王随时都要想着制衡,官家也不希望政事堂只有一个声音,他的作用就是制衡右相蔡确以及章惇等熙宁维新派。 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牌位,所以很多大事王珪都是不掺言的。 今日左司谏王岩叟为何领着御史台的人弹劾这个小小的秦延,那是因为想通过弹劾秦延来贬损种谔的所谓战功,种谔此人和章惇等人走的较近,都是主战派,深为守旧派主和派的愤恨。 而礼部郎中刘挚等人发难也是因为他们同属守旧派,一起发声声援罢了。 说白了还是逃脱不来熙宁维新派和守旧派的相互攻讦,除此毫不稀奇。 虽然王珪也是守旧派一员,不过他谨守明哲保身,绝不会说太多。 “陛下,刘挚等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军法不从,有祸乱军伍之嫌,只是言语过激了些,” 枢密使孙固言道。 赵頊沉着脸没有言声,他对孙固很无语,虽然这是他潜邸老人,但是固执的追随守旧派,和司马光等人走的极近,这是赵頊最不满的,须知他的身边的人最好和哪一派也不要走的太近,这点道理都不晓得嘛,不堪大用。 “陛下一向以孝治国,今日秦延虽然触犯军法,不过其情可悯,因此不宜严加处罚,请陛下明鉴。” 政事堂里高举主战派大旗的章惇一眼就看穿了这里面的猫腻,当然不会允许惩处秦延。 秦延在这次征战的后半段至关重要,没有秦延鄜延路大军就是溃败一途,攻击秦延就是在攻击种谔,攻击主战派,虽然这番征战证明主战派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如果任由御史台别有用心的攻击,最后导致主战的军将贬谪那是章惇不可容忍的。 在章惇看来去了这些屡立战功的宿将,难道要那些只会耍嘴炮的书呆子上阵杀敌吗。 “臣下身为枢密使,窃以为军法不容废弛,” 孙固果然带了固字,坚定的反对章惇,主张严惩秦延。 “枢密使所言差矣,伦常才是立国之本,” 蔡确不是非常坚定的主战派,但是不能看到孙固如此攻讦下去, “陛下,臣窃以为略作惩处以观后效就是了,” 赵頊露出了笑意, “还是右相识得大体,就依右相所言,” 蔡确微笑一礼。 孙固脸上一黑,狠狠的盯了眼蔡确,嘀咕了一声小人。 “不说秦延的笑道,就说秦延的文采,秦延的报国之心也非比寻常,因此这是个人才,须得用在当时,” 赵頊边说边拿出一张纸递给了蔡确, “这是秦延所作的西军曲,你等一观,” 蔡确惊讶秦延这个西军子词曲不断,倒也让人惊奇,他接过一看不禁惊诧, “恭喜皇上又添才俊,” 赵頊得意一笑。 王珪和章惇接连观看, 封狼居胥气吞万里 荡尽天下之敌遂我平生意 让人心情激荡, “好一个犯我强汉者虽远必杀,” 章惇抚掌喝道,词曲最和他的心意,章惇此人就是一个强烈的大汉至上主义者,然朝野中应和者寡,让人叹息,今日看到了秦延这个和他某些方面志气相投的人当然大加赞赏,而且他知道官家也是如此想法。 赵頊笑的很畅快,杨元孙的折子证实了秦延的战功尽皆属实,这让赵頊放下了心中最大的心事,这人既然不是哪家的傀儡,那他正可大用了。 “陛下,此人不可大用,陛下好战者危啊,国虽大好战必亡,此番五路伐夏可前车之鉴。” 孙固急道。 赵頊的笑容僵在脸上,五路伐夏的失败不是损失了十余万军兵厢军乡兵那么简单,而是让主战成为了朝野很多守旧派官员攻讦的对象,好像以后大宋只能坐等西夏的挑衅,只能后发制人。 那么他赵頊顶住了巨大的压力改敝迎新,裁撤冗官冗员冗兵,到底为了是什么,就像以往那般固守疆界龟壳子般猥琐,耻辱的向辽国、西夏奉上岁币维持现状就是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回师米脂 五路伐夏虽然败了,但是此番大战如果不是宋军粮秣不及西夏必然大溃,因此赵頊对大宋强军,扫荡蛮狄的心尤未死,孙固此言激怒了他。 “此人不可大用,呵呵,” 赵頊怒视孙固, “当此人和种师闵两人被军法司羁押待罪的时候,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孙固一言不发,两个小屁孩做什么干他何事。 “两人夜来高唱这首西军曲,丝毫不为处罚所动,这就是朕最看重的青年才俊,” 赵頊的声音很兴奋,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身陷囹圄不忘报国,这人他必用,而且是要大用,谁阻拦也是不成的。 大宋有这么几个拗相公,王安石就是其一,但是熙宁维新没有人亡政息,虽然王安石除相,维新还在继续,那是因为大宋有个拗官家。 赵頊也是执拗的人,他看中的人那是必用的。 孙固此时终于明白这人拦不住了,这是官家钦点的人,继续拦阻下去太过不智。 结果就是所有弹劾秦延的折子留中不发,其实表明了天子一个反对的态度,沉默不语让台院的臣下们自行脑补去。 本以为风波过去后,当晚一则从鄜延路来的急报进入大内,秦延不满被敕封武职拒不奉诏。 种谔大军终于回军米脂寨,米脂大捷不过三月多前的事儿,恍惚已经年,当初意气风发直捣黄龙的大军如今疲惫不堪减员严重的返回了米脂,昭示五路伐夏的正式结束。 米脂寨不过是一个周三里,城墙高三丈余的普通城寨,但却是绥德东北四寨的中心。 此时的米脂寨城头飘扬的是鄜延路经略、都总管、沈字大旗,鄜延路经略安抚使沈括如今移驻此地,他等待种谔已经有十天有余了。 米脂寨的城头上两个身穿儒袍手拿折扇的二十左右的士子遥望下方。 前方一里处一个土台上旌旗招展,沈括、种谔、李稷、曲珍、高永能等人的旗帜飘扬,土台上几人伫立那里检点归来的鄜延路大军。 其实主要是威风凛凛的选锋,再就是一些还算齐整的步军,其他大部分的军伍实在是没法看了,就是一群乞丐军。 不过,选锋登场,颇有些狂飙突进的味道, “李瞻,看到选锋当真让人激荡不已,某恨不能统领选锋追亡逐北,直驱贺兰。” 一个眉目清秀的士子用折扇一指漫天风沙里投出的点点寒光。 “清直兄好气魄,将来必定追寻班定远,挥师西向射天狼,” 一个一脸青春痘长得相当抱歉的士子笑眯眯的拱手道,相当的谄媚。 “岂敢岂敢,” 沈括次子沈清直虽然谦逊,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表明全盘接纳了, “其实你家大兄能领兵杀贼足以让人羡慕了,” “不敢,我家大兄也就是运送一下粮秣,算不得数,” 李浦次子李瞻立即自黑,目的就是凑趣,把这位沈衙内侍候好了。 其实他心里相当的鄙夷,这个沈清直一肚子的诗书,但是读书读的有些呆了,李瞻虽然也没上过战阵但是父兄屡次出征,家里也有老卒,多少熟识些,在他看来上阵杀敌哪有那么容易,寒冬里行军就是要了命了,每天夜里不抬出几具尸首。 再就是上阵搏杀,可能一见血这位沈衙内就晕了,谈什么效仿班定远,自视太高那就是愚了。 “前日在大帐里听京中的李都知讲,军中新出现了一个少年英杰,名唤秦延,听闻文武全才,李都知还要家父为其举荐呢,某看了他的半阙满江红,确是才思高绝,” 沈清直虽然嘴里说着佩服,但是语调里却有些迟疑,显然在西军子中出现这样的人物,他有些不大相信。 李瞻撇撇嘴,脸上的小红疙瘩跳动着, “某也以为是个少年人杰,不过昨日和父兄见了一面,哼,” 他偷眼看看左右无人, “这才知道这里面有内情,这人不过是种家推出来的门客罢了,将来还不是种家的一条狗,哼哼,” 李瞻阴损道。 “不能吧,这是这半阙满江红就足以扬名大宋的了,为何赠与他人,” 沈清直不大相信。 “种家在陕西诸路根深蒂固,种诂、种诊、种谔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朝野对种家多有顾忌,种家的人向向上走着实不易,就是官家也颇为顾忌,但是种家在朝中需要助力,但谁也不敢和种家走的过近,所以种家开始着力交结青年才俊,比如那个游师雄,比如这个秦延,都是种家着力帮衬的人手,十年后必有后报就是了,” 李瞻低声道,这就是李家的说辞,目的就是诋毁种家,至于其他人信不信,众口铄金嘛,说的多了信的的人也会多。 “为了这个秦延拿出半阙满江红来,还有砲车,再就是将俘获的赤麻花藏献出来,是不是太过了,” 沈清直还是不大敢相信。 “别忘了和秦延一起被敕封的还有种师闵,所有的功劳都有种家人雨露均沾,怎么是秦延一人受封呢,” 李瞻鄙视的一笑。 沈清直想了想点了点头, “确实,种师闵这个丘八连升数级,除了秦延就是他得益最多。” 不过沈清直想了想, “只是,这个秦延为何拒不奉诏呢,” “所图极大,要的就是文职,呵呵,卑微的武职看不上眼,想想也是付出这般气力当然是为了文职,小小的一个营指挥已不入眼了。” 李瞻的解释倒也说的通了, “原来是这般的才俊,天大的笑话,” 沈清直一摇折扇嗤笑道,随即发现此地太冷又收了起来,冬日里一步三摇就是一个装X的用处了。 既然是所谓的胜利班师还朝,那按照官场的规矩接风庆功宴是必不可少的了。 酒宴过后,微醺的沈括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小厮早就备好了热茶,沈清直也与沈括一起喝茶聊天。 “清直啊,明日出城去城外的伤患营,将勾当伤患病事秦延请来大帐,” 沈括放下茶碗道。 “孩儿遵命,” 沈清直想了想没忍住道, “爹爹,这个秦延虽然声名远播,不过据传闻出身、功绩可疑,爹爹小心为上,” “嗯,不错,晓得为爹爹排忧解难了,哈哈,” 沈括捻须笑道,他知道沈清直读书愚了点,没法,他虽然看在眼里却是无法亲自提点,因为夫人张氏护得紧,怕他呵斥儿子,惧内的沈括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了。 今日他没想到沈清直能关心他的事儿,因为举荐是个有风险的事儿,如果被举荐人将来有大的错漏,举荐人是要一同担责的,最严重的去职返乡,嗯,儿子终于长大了,晓得他的不易来,甚感欣慰, “直儿,秦延诸多事儿经过多次查验,尽皆属实,我儿多虑了,” 沈括以为沈清直只是简单的关心他而已。 “明日你去将秦延请来就是了,” ‘爹爹,您身为鄜延路经略请他作甚,派出亲卫将其唤来就是了,’ 沈清直有些不爽,老爹也太看得起这个白身小赤佬了。 “呵呵,我儿不知,秦延虽然出身不高,还为曾入仕,不过只要简在帝心足以了,” 沈括意味深长道。 如果不是李舜举来访提出的要求,他堂堂朝廷一方边帅能为一个小小的西军子举荐,当真好笑了。 但是既然是皇上看重的人才沈括就必须举荐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派自家的儿子去邀请,体现了他的重视,这是为了给杨元孙看的,他相信杨元孙会把秦延发生的一切上报的。 沈清直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爹,就这末一个西军子就简在帝心了,怎么可能,这个粗鄙之徒怎么可能比那些苦读诗书的士子更进一步的,不是说卖与帝王家吗,他一个连字都未必认全的人怎么可能于东华门唱名的进士同样简在帝心的。 正文 第七十四章来者不善 离着米脂寨三里多地的无定川河谷里,三十多藩骑小跑着向罗兀城行进。 上面表扬的是马字战旗。 “口令,” 对面百多步,一行五人的宋军斥候高喊道。 “得胜而还,” 当先一个很壮实的藩骑喊道。 对面的宋军放下了弓弩,双方交错而过,相互甩了甩马鞭算是打了招呼。 前方健在河谷台地上的罗兀城清晰可见,宋军的战旗在阳光下闪烁着。 “独孤正将,这就是米脂寨了,” 那个很壮实的藩骑一指前方。 他旁边的一匹灰白色的战马上端坐一人,身上的皮袍被撑的满满的,一脸的络腮胡须,下颚咬肌极为发达,显得人极为的凶悍。 独孤盛元点了点头,他手搭凉棚望去,只见围绕着米脂寨,宋军的大营绵延数里,全身兵甲的宋军不断出入着,自有一番气势。 ‘米擒多纳,我等能不能潜入其中,’ 独孤盛元的口音很重,和米擒多纳的口音区别十分的明显。 “没问题,但是遇到藩骑,或是宋军,只有我等开口讲话,您和您二十名部下一句话都不要说,” 米擒多纳咬牙道。 “好,就这样,” 独孤盛元应了,他知道没有米擒部的帮忙他连米脂寨的五里内都靠近不得,更甭提完成叶悖麻大帅交待的两项任务了。 三十多骑不紧不慢的向着米脂寨前行着。 一个多时辰后,离着米脂寨一里多地的一片林地边缘,独孤盛元等人坐在地上休息,他们身边摆放着一些砍断的树木,就好像他们是出来砍柴生火的一般。 几骑快马而来,米擒多纳翻身下马,擦了把汗水, “怎么样,赤麻花藏的位置摸清了吗,” 独孤盛元急道。 “打听到了,他被送到了米脂寨的地牢里,有一个都的禁军精锐把守,我等进不去的,就是美滋滋我等也进入不得,” 米擒多纳喘气道,他可是历尽了艰险终于打探出的消息,到现在他还是心悸不已。 “难道真的不成嘛,” 独孤盛元咬牙道,如今统领大军驻军银州的叶悖麻交给他这个嫡系手下两个任务,一个就是击杀赤麻花藏,嘉宁军司的监军使不能被送到宋庭,那太丢脸了,朝中的梁太后和大王非常的震怒。 再就是击杀秦延,宋军的消息通过藩人很好打探,一切的消息证实,西夏军的两次挫败都是十七岁的宋人秦延造成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多方打探的结果就是如此,秦延在后军粮秣营以及土山之战中有砲车大败西夏军,他更是生擒了赤麻花藏。 秦延年纪虽小,但是已经让西夏损兵折将,这让叶悖麻恨之入骨,于是他下了命令,那就是击杀秦延,提头来见,不为别的,只为泄愤。 叶悖麻倒也没难为独孤盛元,两人击杀一人就算过关,但是赤麻花藏是第一目标。 “不可能,城门口把守森严,每人都要问话,我等差点露出马脚,正将等人一开口就知道是党项口音,决过不了关。” 米擒多纳立即摇头道,哪里有那么容易。 独孤盛元叹口气,看来击杀赤麻花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秦延这个宋人在哪里,” “秦延倒不在城内,就在离此一里的伤患营里,他现在是勾当伤患病事,” 米擒多纳一指东方,他是希望这个独孤正将还是伤患营的好,一击杀敌后可即刻逃离。 独孤盛元站起身来望去,由于营帐的遮挡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是知道秦延在哪里就足以了。 “那就是他吧,” 独孤盛元冷冷道。 沈清直、李瞻在十来名亲卫的陪同下来到了伤患营,在大门口被军卒拦住。 “请两位稍等,容小的禀报,” 门口的军卒道。 ‘什么禀报,这是沈相公的嫡子,还不赶快迎入营中,’ 李瞻喝道,对几个军卒的不晓事很是着恼。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种副总管发下将令,所有军将在营门止步,” 几个军卒都是伤好后留下守卫的,现下他们就听秦延的命令行事,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而且他们底气十足,他们的秦勾当可是暴揍了两个军将了,不开眼的你就硬闯,反正到现在有骂骂咧咧的,但是还真没有敢硬闯的,前车之鉴啊,被暴揍的两人灰飞烟灭,大人的还在伤患营里执掌一切呢。 “好了,和几个丘八有什么说的,让他们禀报秦延就是了,” 李瞻还要暴跳,沈清直拦住了他,和几个军卒计较他可怕丢份儿 几个军卒笑着应了去里面禀告,心里大骂两人,任谁被当众被称为丘八心里也是极为不爽的。 须臾,秦延带着几人迎出营门, “小子秦延不知公子驾到有失远迎,恕罪,” 沈清直瞄了眼秦延,只见这厮笑的很阳光,就是没有恕罪诚惶诚恐的模样,相反那种笑容里倒是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嗯,当然也许沈清直猜错了,无论如何沈清直看着秦延这个模样就是有点不爽。 “久闻大名啊,土山一曲满江红,西军秦郎,如今秦延你在大宋声名鹊起啊,这首满江红在东京不少人传唱啊,” 沈清直看着肤色发红,一看就是西军子的秦延道,语调里充满了不屑,一看秦延有些陈旧的衣衫以及肤色,再就是极为强壮高大的身躯,沈清直就认为这人就不是读书人,他的满江红不定是谁捉刀的呢,所以很是讥讽道。 “诗词小道而已,公子过奖,某破阵杀敌才是平生快事,公子请,” 秦延轻描淡写道,他的功业无须这两个所谓的公子承认,他做出了请的姿势,让两人进营。 “哦,好一个秦郎,诗词小道,你可敢到东京汴梁去喊几声诗词小道,呵呵,就怕东京城内的太学生一怒下打断你的腿,” 李瞻很兴奋,这句话如果传扬出来,可是大大的招黑,天下的那些最喜吟诗作对的读书人一定是对秦延群起而攻之,秦延将来出了关东怕是寸步难行。 “这可不是我说的,” 秦延拨撩道,当知道这位李公子是李浦的次子后,他就知道这人看他的眼神为何那般的古怪,感情是仇家的人, ‘这是王相公说的,也正是王相公变革省试,去除了诗词,主考策问,到如今省试殿试都未曾再恢复诗词一项,说明历任宰辅都认为诗词小道尔,’ 秦延脸上带笑轻松的将李瞻恶意满满的攻击化解,让李瞻脸色铁青。 说道王相公可能有人又要攻击什么新政,胡乱攀扯,借此正可攻击秦延是维新一派,让他自动站队,然后守旧派立即就可以围而攻之,两派如今泾渭分明,杀得分外眼红,根本不顾及什么君子之风,秦延一个小小的白身根本支撑不住。 但是秦延提及这十余年几次省试殿试都没有恢复诗词,说明历任宰辅都认为没有必要,默认诗词对治理国家没有大的裨益,所以李瞻继续抓住这个攻讦的话,是不是在攻击这些位宰辅。 要知道这些人中有维新派有守旧派,这不是得罪了两派,要晓得中间派最是得罪人的,所以李瞻只能被彻底压制,毫无脾气,只能独自画个圈圈诅咒秦延,除此外毫无办法。 沈清直不禁对秦延刮目相看,只是一句话就让李瞻哑口无言败退下来,这个看起来有些粗陋的秦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难道他真是李瞻讲的谁家的傀儡吗,看起来有些不像了。 正文 第七十五章变生不测 “秦勾当一首满江红颇为惊人,可惜只有半阙,当时为何完整做出呢,” 这本来就是沈清直认为是破绽的地方,他其实是在质问,但是由于李瞻一句话的败退,沈清直的气势也泄了,这语气变的较平和。 但是秦延知道他盯着这点是为什么,不过他不在意,现在没有其他人做出来,他就是原创,别人能奈他何, “土山被围的时候,感怀西军拼死杀贼,尽皆好汉,偶做了这半阙,让公子见笑了,” 秦延轻轻松松推脱,生死关头能想出半阙不错了好嘛。 “嗤,好汉,东华门唱名方是好汉,一些丘八算什么好汉,不过是些脸上刻字的兵痞罢了,” 李瞻一旁讥讽道,他这个可是有典故的,当初狄青麾下大将被韩琦寻个由头问斩,狄青去求情,言道这位骁将和西贼作战从不怯战,一向勇猛杀敌乃是军中难得的好汉。 韩琦言道他算什么好汉,东华门唱名者方为好汉,他就是一个贼配军罢了,东华门唱名的那些进士方为好汉,嗯,也在褒奖韩琦自己。 李瞻说完得意的看向秦延,他自认为秦延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毕竟这可是宰辅韩琦所言。 韩琦出身相州官宦世家韩家,数次任相,数次出镇边州重地,受过恩惠的官员以及弟子遍天下,韩琦虽然去世,但是韩家威势还在,圣眷正隆,他相信给秦延几个胆子也不敢辩驳这句话,吃瘪去吧。 秦延当然不会直接辩驳韩琦的话,如果那么做的话智商何等的感人,他笑笑道, “李公子的父兄尽皆是西军军将,都曾和西贼血战,为陛下和大宋抛洒热血,嗯,那么按照李公子的说辞他们算不算好汉,” 如果讲逻辑,呵呵,对不起,后世教育体系出身的人逻辑性天然比这个时代的高出不知凡几,这是一种信息爆炸后的信息量岂能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书呆子可以应付的。 李瞻登时瞠目结舌,反驳吧,就是承认了自家父兄不是好汉,简直是天下之大不敬,极为不孝,不反驳吧,岂不是秦延占据了完全的上风,两次交锋,李瞻处处受制,他真的砍人的心都有了,憋成了内伤。 看着李瞻涨红的红豆脸,秦延微微一笑,和他斗,这厮太嫩了点。 就在几人唇枪舌剑的时候,突然门口一阵嘈杂,只见近十骑宋军斥候来到了门口,其中三人身上插着箭枝,其中两人已经伏在马上不见动静了。 “医官,费医官,有兄弟受了重创,医官,” 门口的军卒还想阻拦,斥候头目瞪起眼抽出了刀就要发飙, “让他们进来,某先给他们看看,” 斥候们进入营内,当先那个头目一瞪眼, “你个小郎看什么,快叫费医官,快点,” 这个红黑面孔一身灰尘的军卒手放在刀把上恐吓道。 “这位是勾当伤病事秦勾当,你竟敢无礼,” 秦延身边的刘三吼了一声。 “原来是秦勾当,” 斥候头目诚惶诚恐的滚鞍下马,跪伏于地, “小的吴贵,不识得秦勾当,还请勿怪,” 吴贵,啧,乌龟,擦,这名字,秦延一撇嘴, “行了,不知者不怪,某还是先看看伤患。” 吴贵急忙站起一旁赔笑, “还不将老江、老曹扶下来,都特麽的看什么呢,” 这厮一转脸看向其他的斥候立即开骂,一看就是一个嘴臭的。 其他的斥候下马将两个伤患扶下马,两人眼神茫然,脚步踉跄,已经不良于行了。 “快将他们平放下来,快,” 秦延戟指几人,几人老老实实的听命,将两人放平在地上。 秦延上前扯开他们的皮袍,只见两人各被两支羽箭插入在腹部,现下血流不止,很显然在外围交战受创再返回,数里距离的奔驰,已经流出不少鲜血。 秦延当先将面前的伤患的箭枝拔出,一旁的刘三立即递上裹伤布,此时伤口鲜血涌出,血腥气四溢,令人作呕,秦延立即用裹伤布堵上伤口,须得百息后出血才能放缓一些。 喷涌的鲜血,伤患的哀嚎,刺鼻的气味刺激着一旁的菜鸟初哥沈清直,不要看他将班定远视为偶像,可惜他凡二十年除了玩耍就是读书,什么时候见过这般血型刺激的场面,沈清直感到心里翻腾,接着一个没忍住喷了。 而且是接连不止的喷涌,沈清直一边控制不住的作呕,一边羞惭的无以复加,因为附近的军卒鄙视的看着他。 嗯,两人,他喷了后,李瞻也没有忍住,他虽然是将门出身,但是他和李盎分工明确,李盎走武职,他在州学读书准备应试,所以他也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受的刺激一点不比沈清直的小,两人在此一同作呕,一同面皮紫涨的丢人现眼。 秦延没管他们而是手脚麻利的消杀,上药,用多层裹伤布紧紧的裹住伤处,剩下的就看这人的造化了。 此时费子宸也跑来给另一人清创包扎,两人忙碌了半晌,终于将两个重伤患处置完毕,两人现在都昏迷了,被军卒抬到了两个大帐篷,那里是重伤患的养伤的地方,和后世的icu病房有一拼。 秦延此时正在为另一个受伤不重的斥候处置伤口,一旁的作呕二人组终于缓过劲来,两人在亲卫搀扶下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营门口又是一阵呱噪,只见大股的藩骑出现在营门口,其中数人也是卧在马上,有血迹从马背上流下,显然有人受创不轻。 门口的军兵阻拦,毕竟来人太多,如果几十匹战马闯入,里面很多病患,被受惊战马践踏就不好了。 而藩骑中有人急于进入医治因此抽出马刀来恐吓着,门口一片大乱,噪杂急了。 还没等秦延交待什么,十几骑已经闯入进来, “秦勾当在否,还请秦勾当救助我等兄弟,” 当先一个藩骑大喊着,显得极为焦急,他的口音怪异,不过和附近的羌人土话腔调倒也相符。 “休要大呼小叫的,将伤患扶下马,没看到秦勾当在医治伤患吗,” 处于这些人的无礼闯入,刘三很是不满,语气很是不好,他有底气啊,现下秦勾当医术高超,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敬,刘三也是水涨船高底气十足。 当先一人一眼看到了医治好伤患正在用烈酒擦手的秦延,这里两个医官忙碌着,而年轻的只有一个,就是秦延,而这个人还说秦勾当正在忙碌,那这个小郎不是秦延还是何人,他接着看向了后方,他的眼神和后面的独孤盛行对上,独孤盛行狰狞的笑了,他点了点头。 当先的正是米擒多纳,他转头双腿夹马挥枪冲向秦延,一时间四周众人懵了。 正文 第七十六章悲催的沈公子 就在此时秦延看出了不对,这些藩骑他一个不认识,这就有些蹊跷了,马忠剩余的二百名属下他不是多熟悉,但是这么些藩骑他一个没有脸熟的那不可能。 秦延登时悟了,他大意了,绝对的大意了,这些人他不对。 秦延蓦地站起接着一脚踹开了刘三,咔的一声,他立即抽出了他的佩刀,他的刀是向来不离身的。 此时马蹄滚滚,三个藩骑已经飞马冲来,当先一人骑枪直刺秦延,秦延一侧身,枪头从他左侧惊险掠过,秦延抓住了藩骑的持枪手臂接着猛地发力,又有战马的借力,这个藩骑立即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上翻滚,战马从秦延身边掠过秦延只是手掌一搭马鞍身子大鸟般飞起,轻轻松松的跃在马上。 就在这时候身后的锐风刺耳,一把马刀疾劈下来。 秦延回身马刀格挡,当的一声巨响,对方的马刀被巨力磕飞,藩骑惊讶大叫的嘴还没合上,秦延一刀砍去了他的头颅。 后面的藩骑一枪刺来,秦延顺刀一磕,骑枪荡开,接着战马将藩骑送了过来,秦延做的就是在对方惊恐万状的脸上砍了一刀,藩骑嚎叫鲜血喷溅坠马,随即秦延一拽马尾,手撑马臀飞身而上。 只是十息间,三个藩骑掉落马下,让敌我双方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此时的独孤盛行才想起这是一个破阵而入擒获赤麻花藏的猛人,他抽出马刀大吼一声,带领十余骑冲来,而门口的剩余的十余骑和门口的军兵搏杀起来,还是有几骑突破了军卒的阻拦冲入营内。 伤患营内一片大乱,伤患们仓皇四处奔逃,他们虽然是军卒但是手里没有武器,只能退避。 此时方才的几个宋军斥候倒是立即反应过来和藩骑砍杀起来,不过他们势单力薄,只是抵挡了几个藩骑,其他的十余个藩骑直驱秦延。 四五个亲卫护着沈清直和李瞻急退,沈清直哪里见过这样血拼的场面,他已经被吓傻了,呆滞的被护卫拖着,问题是他呆如木鸡和一个木头人一般,全靠亲卫拖拽像个死人般沉重,所以退避的相当的缓慢,接着他们就被卷入了战事中,被几个藩骑攻击。 几个藩骑倒不是攻击他们,而是他们正在追击秦延的路上太过碍事,他们就想砍倒几人后追击秦延。 藩骑在马上砍杀,马下的人抵挡相当的吃力,几个回合,亲卫只是砍杀了一个藩骑,就损失了三人,剩余两人也已经受创,沈清直和李瞻岌岌可危, “你们住手,这是沈相公的公子,你们怎么敢,” 李瞻慌乱中哭喊着,简直是涕泪横流啊,他已经吓的崩溃了,有没有用也得这般喊着,能恐吓对方就好, “某是都监李浦之子,如果伤了某,小心家父找你们报复,” 李瞻凄厉的喊着,脸上恐惧的扭曲的不成样子。 正在和三个藩骑杀在一处的秦延极为无语,这个蠢货真的以为这是在官场,那些衙内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拼爹,看谁的爹最大,其他人的踩不过就拜服当小弟呢,真是蠢货。 几个藩骑继续砍杀,又是斩杀了一个亲卫,就在此时后面一声喊, “活擒这两人,别伤了他们,” 独孤盛行大宋官话说的不好,但是他能听懂,李瞻的喊声惊动了他,他一眼看去,嗯,确是有亲卫拼命保护,而且这两个货的服饰极为的华丽,果然是大宋官宦家的公子模样,是不是沈括的公子不知道,但是是哪家的公子无疑,独孤盛行大喜,他这次拼杀后怎么冲出重围都是一个问题,他是必死之心来的。 当然他也不想死,只是没有办法罢了,如果有了沈括的公子为护身符,全身而退毫无问题了。 两个藩骑砍到了最后一个亲卫,将两人围住,两个菜鸟颤抖着看着两个马上的藩骑瞪视着他们,他们手上的马刀还滴着鲜血,两人差点被吓尿,浑身都在打摆子,抖个不停,一句话不敢说。 就在两个公子哥受难的时候,那边的搏杀有了结果,几个宋军斥候在吴贵带领下火拼了数量相当的藩骑,门口的七八个藩骑也和军卒倒下一片。 秦延凭借超人的力量以及过人的马术砍杀了四名藩骑,此时他手持滴血的战刀向独孤盛行大步逼来,他方才的悍勇以及现在嗜杀的眼神以及无畏的气势相当的骇人。 独孤盛行惊惧的看着他,因为独孤盛行身边只有四个人了,包括两个看押沈清直和李瞻的两人,显而易见,这几个根本不够面前这个杀神砍瓜切菜的,偏偏近距离搏杀根本没有给他们使用弓箭的机会。 “秦延,你如不放下武器,我立即让人斩杀了他们两人,” 独孤盛行一向自诩为战场上的猛将,什么时候这么卑鄙的威胁其他人,他一向是上来就干,但是面前秦延的悍勇让他无可奈何,他只能在完成使命或是身首异处中间选择,于是这位西夏猛将选择了不要脸的挟持恐吓,当然他不太确定这两人的身份是否重要到可以威胁秦延,现下他就是一种试探。 他的汉话很不好,但是勉强能人听懂,当砍杀话一出,李瞻哇的一下就哭了, “秦延,你立即降了吧,如果他们伤了沈公子,你全家都会被牵连的,秦延,放下刀,” 李瞻哭喊着跪倒在地,他也知道他没有那个份量让秦延放下刀,甚至秦延对他的死还幸灾乐祸,所以他推出沈清直这张挡箭牌,也是他的救命稻草。 沈清直身子抖个不停,不过这厮还算倔强,他咬紧牙关让自己不哭喊出来,他不想当众这般的丢人的祈求西贼。 秦延犹疑了一下,他清楚如果沈清直死了,就凭在伤患营出的事儿他就跑不了,至于这两个货为什么来这里其他人是不会管的,就连他的家里父兄也没有好下场,趋红踩黑是人之常情。 但是这么放下武器陷入危机中他也不甘心,他不知道对方是想要他的命还是想活捉他,从开始到现在对方毫不留情的攻击来看,更想是想要他的命,他可没有舍己为人的爱好,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其他的性命。 再说了他就是如此高义,对方也未必能绕过沈清直,对嗜杀的西贼他实在了解的太多。 秦延这一犹疑,让独孤盛行认识到他抓到了宝,否则这个悍勇的宋人不会如此犹豫,独孤盛行催马来到沈清直面前,马刀一闪搭在沈清直的脖颈上,沈清直身子一抖,木然的呆立在哪里,他的腿抖得如风中的浮萍, “秦延,如果你不放下刀过来,我就砍了这个废物,” 独孤盛行狰狞的笑看秦延,此时的他相信强如秦延也无法抵抗这一切。 “某怎知放下刀你不会砍杀某,” 秦延边说边催马向前。 秦延当然不会束手待毙,拉近距离就是为了不如让对方使用弓弩,只要近战搏杀即使在马上他都占有先机,他对这点有充足的信心,没有信心的是怎么击杀敌人同时护住两个白痴的性命。 “某说话算话,可以向佛祖起誓,” 别说,独孤盛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宝相庄严。 也许很多当下笃信佛教的人会轻易相信他,但是秦延毫不相信,后世多少笃信宗教的军队杀人放火掠夺毫不手软,在战场上只有尔虞我诈,致敌人于死地才是第一位的,如果谁信了那就离就木不远了。 不过,秦延装作半信半疑的模样迷惑对方, “我不认识你,怎知你是否言而无信,” 秦延如同普通人般迟疑,肯定的,谁也不会茫茫然的放下武器。 “恐怕由不得你吧,哼哼,” 独孤盛行压了压刀,沈清直肩上一沉,他惊吓出声来差点坐倒。 正文 第七十七章险死还生 秦延面上很是挣扎,其实他已经迫近到了十余步处,对面的藩骑还是没有拿出弓弩,秦延松了口气。 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秦勾当,不可,他们说话全然不可信的,我父亲就是听了党项人的话才被骗丢失部落,流落至此的,” 二十步外,十多个藩骑出现在哪里,米擒那花揪心的看着他,眼里捉急的涌出了泪花。 此时此刻秦延生死存亡的关头,米擒那花终于无法掩饰对秦延的好感,她对秦延的好感在这些日子里与日俱增,她不知道秦延如果有个好歹她会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看到那花的泪目秦延心里这个舒爽,嗯,两辈子了,终于有美女倒追他了,嗯嗯,这魅力是有了,但是这地方太操蛋。 秦延还没有回答,一阵纷乱声响起,只见大股的宋军涌来,当先一人正是种师闵,他领着自己所部的一营军卒当先赶到, “秦延,别再靠近,退后去,等俺带兵剿了这些西贼,” 种师闵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情况的凶险,因为沈清直的被执情况已经失控了。 独孤盛行用刀一压沈清直,看看四周逼近的藩骑和宋军,他转向秦延, “我想你要通晓他们,谁的公子在我的手里,” 秦延一摆手吼道, “全都停下来,沈相公的公子在他们的手中,退后,” 秦延的这一声喊让所有藩骑和宋军大吃一惊,都停了下来。 沈括的公子被执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如果沈公子有缺失沈括一定会雷霆之怒,而且这么丢面子的事儿官家也的下令彻查,一定会有人头落地,有人脱去官衣,谁也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此时的米擒那花和种师闵才明白秦延为什么不退而进,都是被逼的。 看到所有人的被惊吓的场面,独孤盛行终于明白手里的这个沈公子有多么大的威力,他嚣张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转向秦延, “秦延,丢下刀过来,放心,只要你和沈公子陪我等出去自然会放了你等,” 独孤盛行笑道,不过他的笑容嘛十分僵硬,哄骗他人实在不是他的特长,他更擅长的是蛮干,秦延一眼就看出了这厮没一句真话。 “好吧,不过你要对得住你的佛祖,” 秦延不清不愿的抛去了马刀,催马直奔独孤盛行。 独孤盛行脸上一喜,接着秦延已经来到了他前方不足十步处,后面传来种师闵和米擒那花焦急的喊声。 秦延没有回头而继续接近,两个藩人围拢过来,他们手拿马刀看向独孤盛行。 独孤盛行狰狞而不要脸的点了点头,两人立即挥舞马刀直劈下来。 秦延左侧身躲过了右侧的马刀,然后一个大仰身希翼躲过左侧马刀,咔的一声响声,秦延的皮袍被破开,鲜血飙射。 两马交汇,秦延躺倒在马鞍上没有起来毫无声息。 后面传来众人的惊叫声,同时弓弦响处,那个砍伤秦延还在调转马头想要继续砍杀秦延的藩人后背插着三支箭,米擒那花眼含热泪不管不顾的连珠箭发,沈公子关她何事,她只在乎秦延。 种师闵则是带着军兵大步跑来。 “汝等不想让沈公子身首异处了吧,” 独孤盛行冷森森的拿刀指着沈清直道。 众人闻听都是愕然,停下脚步。 沈清直则是呆呆的看向跑过来的战马上毫无声息的秦延,他明白因为他秦延才丢去了性命,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就是他,他的内心是无比崩溃的,因为他死了人了,他感觉这一天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压力,他就要疯了。 独孤盛行笑笑,很满意宋人的反应,他感觉利用好这个沈公子他不但可以逃出生天,甚至能带回去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好宝贝。 就在他要命令剩余的两人一起护着沈清直一起离开的时候,他感到眼角什么物件一动,接着巨力传来,惊呼响处,独孤盛行被人一脚踢下了战马。 米擒那花泪眼朦胧一直盯着秦延毫无声息躺在马背上的身体,蓦地眼前一闪,只见秦延的身体闪电般弹起,长腿一撩,独孤盛行的头部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接着躯体像是麻布口袋般沉重的掉落马下。 米擒那花欢呼着纵马而上,和他一起欢呼的还有一直在旁寻找机会的刘三。 种师闵则是哈哈大笑着带人冲上。 秦延看了眼呆如木鸡的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呆滞的沈清直。 李瞻呆坐地上看着如同天神下凡般解救两人的秦延,到现在他还没明白他是如何获救的,而且是被他一再贬损的秦延救助的,这怎么可能。 剩余的两名藩人看到身后的独孤盛行被击落马下立即纵马飞奔,他们两人留下来对局面毫无作用,现在他们只想逃出升天。 问题是他们走的晚了,被种师闵统领的步卒团团围住,随即被打落马下,这是种师闵要抓活口的结果,种师闵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派出的人手摸到了大营内部。 “秦勾当,你的身上都是鲜血呢,” 第一个冲到秦延身边的米擒那花焦急的指着秦延的左肋道。 “没事儿,忘了我可是疗伤圣手,” 秦延调侃道。 米擒那花脸上一热,好像秦延这句话的语调和表情有哪里不同了,尤其是那眸子里有东西热辣辣的看着她,那花好像悟到了什么。 秦延下了马,在刘三的帮助下褪下了保暖的皮袍,和裸衣,他左肋从上而下一掌多长的伤口露出来,甚至有一处露出了森森的肋骨,看起来相当的骇人。 “哦,” 那花吃惊的捂着嘴,其实作为藩人她对这些司空见惯,见惯了死亡的她对这些有些麻木了,只是这一切发生在她关切的人身上就完全不同的感受了。 “三郎,这,为了某你受苦了,某实在是感激涕零,” 一旁的沈清直看到伤口终于缓过神来,秦延之所以受创都是为了他,这他一清二楚,如果秦延自私一些不过来可能他被砍杀,秦延却可以逃过一劫,但是秦延却为了他这个讥讽与他的人走了过来和西贼死拼,易位相处,沈清直知道他是做不来的。 所以沈清直当真感激涕零,同时也看清了秦延到底是个什么人,根本不是李瞻所说的那么不堪,甚至看了秦延强悍的身手他窃以为秦延破阵擒获赤麻花藏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无事,没伤到筋骨,” 秦延咬牙从刘三手里接过裹伤布开始为自己清创裹伤,他必须自力更生,费子宸带着几个弟子正在为刚刚负伤的那些军卒清创裹伤。 烈酒消杀,秦延是紧要牙关,看的那花也跟着吃劲。 秦延清创完毕,没有等待血流停止,就开始紧紧的包裹伤处,裹紧全身的裹伤布有利于止血,但是当褪下的时候因为血迹的干涸会很痛苦,不过现在止血是第一。 米擒那花亲自为秦延裹伤,看到秦延充满阳刚之气的躯体,尤其游动的那些肌肉块以及身上男子气息,米擒那花脸色红灿灿的,脸上冒出了细汗。 “三郎你佯装过去了吓我一跳,你这一出到了瓦舍勾栏出演也能骗过不知道多少人,” 种师闵这张嘴什么时候都能让人翻白眼,比如现在,秦延白了他一眼, “行了,你闭嘴是最好的了,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叶悖麻派出他的亲将,最能打的一个,不过现在嘛被你踢断了脖子,竟然还没死,他们是在罗兀城北方二十余里的米擒部落的引领下摸进来的,” 种师闵把几个活擒的藩人的口供一说,在宋军军卒的折腾下这些藩人是知无不言了,目的只求速死,所以短短时间没让宋军军卒费力,他们就都说了。 “米擒部,” 米擒那花听了后眼神非常复杂。 正文 第七十八章沈括惊魂 “是米擒部,他们引领这些人进来目的是两人,击杀赤麻花藏和秦延,不过赤麻花藏在城内根本进不去,于是秦延成了替罪羊,嗯,那里还有个活着的米擒部的头领,他说的不少,” 种师闵一指俘虏呆着的地方。 米擒那花一怔,她起身望向了那个方向,接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她脸色苍白的走了过去。 “她怎么了,” 种师闵一指那花的背影道。 “怎么了,她姓什么,” 秦延的伤口疼得让他咧了嘴,他没想到种师闵这般粗砺,米擒那花的名字还看不出来吗。 ‘哦,她们可能是从米擒部出来的,’ 种师闵这才反应过来,很是让人无语。 “三郎你现下如何,” 沈清直看到秦延呲牙咧嘴的急忙问道,他是被秦延旧的,他心里发誓将来必有所报,而且他不想背负人命,否则他真的不知道将来如何报答秦延。 ‘还成,就是伤口疼的很,得三四天这个疼劲能过去,’ 秦延咬牙道,他知道今晚和明天要难熬了,疼的可能让他睡不着觉。 后面的李瞻讪讪的问候了几声实在是方才装X大了点,现在不好回头啊,有点臊的慌。 此时,营门外尘头大起,景思谊、曲珍带着大股亲卫来到这里,两人在大营当值,听到禀报立即赶来了,如果只是秦延受伤曲珍回来,景思谊肯定不会亲自来,但是里面沈清直被执,还可能受伤,这可了不得,两人怎么呆得住,急忙派人急报种谔和沈括,自己带亲卫快马赶来。 “沈公子安好,” 一见面曲珍、景思谊就问候沈清直。 没法子,这位有个闪失沈括定是雷霆之怒,谁都知道沈括还有个长子,问题是那位是上位去世的沈夫人所生,沈清直才是续弦的张氏所生,而沈括相当的惧内。 虽然沈括没法直接惩罚他们,但是在粮秣兵甲方面克扣就足以了,而且朝廷定会惩处,而他们两人就是今日当值的,让西贼摸进大营,罪责小不了。 “侥幸生还,没有秦延冒死相救学生必死无疑啊,” 沈清直脸色苍白,身子还在轻微颤抖,险死还生是他第一次经历,哪里那么容易舒缓过来。 曲珍、景思谊是不管这么多了,他们要求很简单,只要这位小爷没受伤就是阿弥陀佛了。 接下来两人询问了当时的情况,此时他们才知道没有秦延,沈清直绝对会被掳走,而他们一定会被担负罪责,而秦延也因此重伤。 曲珍不禁感叹,秦延真是他的福星,如果没有秦延他早就身首异处了,这次又再次挽回了他的官位,真的拖欠太多。 ‘秦小子,老父又是欠了你天大的人情,说说,让老夫怎么偿还,’ 曲珍盘腿坐在秦延帐篷的地面上,军卒出身的曲珍从来不讲究这个。 景思谊则是站立着,他面色白皙,五缕长髯一副文士的模样,如果不是身上的皮甲,加上身上的淡淡官威,就是说某地一知县也是有人信的。 他也是谢过秦延这个小辈,没法这人情是有点大了。 “两位钤辖过奖了” 秦延笑道, ‘两位能继续上阵杀贼,小子心愿足以,身为鄜延宿将,不能斩杀西贼,只能归家养老才是一大憾事,’ “哈哈哈,小子会说话,” 曲珍眉开眼笑,这句话挠到了他的痒处,别看他岁数不小了,但人老雄心在,如果因为这破事回家闭门思过能憋屈死他。 景思谊也捻须大笑,官位是谁也不想失去的,人走茶凉谁人不知,失去官位权位,谁还识得他们。 此时营门号角齐鸣,两人急忙带人出迎,因为沈括和种谔一同到了。 沈括听说自家儿子遇险,什么官威体统都不要了,根本没带什么随从举牌开道,就带着十几个近卫举旗就来了,种谔和他都在米脂城内,也就一起带着近卫快马而来。 沈括和曲珍、景思谊简单的寒暄一下,然后沈清直来到近前,一见面沈清直就是涕泪横流,惊吓过后看到老爹,总算是找到靠儿了。 沈括看到沈清直的脸色,还有脏乱的衣衫,以及沾上的护卫的血迹,心里也是后怕不已,可以相见当时沈清直面临的是什么,他的儿子这些年来一心苦读,而且都有自家的小厮、护卫随扈,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危险,沈括也是心疼不已。 “哦,护卫的事儿为父自会料理,他们是为你殉职的,为父自会重赏,” 沈括也是自责,他没想到只是让儿子请一下秦延也能出这样的事情,这些西贼当真歹毒。 “哦,秦延救了你,你讲讲,” 沈括诧异道。 但听到秦延为了救沈清直抛去了马刀被执,拼着被砍伤砍杀了西贼救了沈清直,沈括不禁大为感叹,果然是天子看中的少年英杰,勇武机智胆略过人,一击毙敌,真豪杰。 “引领为父去谢谢秦延,他是我沈家的恩人,” 沈清直急忙应诺,如今秦延在他心中恶念尽除,相反感激之情那是滔滔不绝。 一旁的种谔目光闪动,秦延再一次闪亮登场,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又一次展现了他无以伦比的才干,只是他知道他种家是众矢之的,交往简在帝心的秦延对两家都是极为有害,嗯,好在种师闵这混小子粗中有细和秦延交往极厚,这就够了。 帐篷里秦伯义流下眼泪, “三郎,你要是有个好歹,家里可怎么办,” 方才人多事急,秦伯义都来不及多言,现下只有他们一家三人在此,秦伯义是越想越后怕,家里二子失踪,也可说是死了,他和秦庆这个模样,如果秦延有个闪失,秦家算是毁了,没啥指望了。 “爹,俺不是没事儿嘛,呵呵,” 秦延虽然身上疼痛,还是笑着安慰老爹,想想也是,秦家这三月磨难太多,任谁心里也无法承受再次的打击,再一次重击可能就要崩溃了。 ‘三儿,你日后千万不要逞强好事,凡事想想家里,别的不说你侄儿以后还得你多多提携,千万不可逞强好斗了,’ 秦庆苦劝,他这些天算是看出来了,弟弟虽然拒不奉诏,但是交下了种家几兄弟还有曲珍等宿将,将来谋个出身真的轻而易举,秦家以后就看弟弟能走多远了,所以日后秦延可必须安康的,不能出什么岔子。 方才他看到秦延的伤口的时候,恨不能以身替,万不能让秦延出个意外。 种师闵急匆匆的进入帐篷, “秦延好好整饬一下,沈相公要来看你,” 秦伯义、秦庆当时傻眼,这帐篷里面说不上干净整洁,特别是方才秦延裹伤的忙乱过后有些乱纷纷,沈括何人,乃是鄜延路经略,都总管,在他们看来是天般的人物,这里这乱糟糟的怎么迎候,关键是他们都有伤怎么迎接。 ‘待俺起来迎候,’ 秦伯义挣扎起身去拿拐杖,秦庆如今倒是可以正常走动一下了,他急忙起身去搀扶秦伯义。 ‘爹,大哥,不用出迎,我等是伤患,’ 秦延不是太在意,让三个重创的人迎候,沈括还真受不得。 “秦伯,不用出迎,您忘了,秦延可是救了他家沈清直,沈经略是来感谢秦延的,你等伤患不用起身,” 种师闵一摆头,张荣急忙过去将秦伯义安抚下来,没让拄拐起来。 “我等只是小民,不迎候怕是不成的吧,” 秦伯义还是觉得不妥。 “爹,你放心安养,你我重伤之人迎候沈相公,万一朝中有人弹劾他恣意横行,迫使重创军卒迎候,朝野大哗,到时候就不妙了,” 秦延笑道。 沈括的人缘在朝野着实不佳,真的有可能被人因此弹劾,这还真不是秦延虚言,沈括如今办差是如履薄冰般,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 “真的是这样,” 秦延的话秦伯义是非常看重的,如今在他看来家里最有见识的就是三子了。 “就是如此,爹你放心就是了,” 秦延点头道。 如此秦伯义也就不勉强起身迎接了。 种师闵带人出去迎候,须臾,秦延、种谔带着两个近卫进入了帐篷,立时将小小的帐篷挤得满满当当的。 正文 第七十九章主从已定 秦延抬眼看去,只见沈括就是一中年书生模样,三缕长髯,面色白净,妥妥的中年老帅哥,带着一记乌纱璞头,身穿紫色官袍,带着银鱼袋,果然是大宋重臣的威仪, “拜见经略,属下有伤在身,恕不能起身了,” “不必拘礼,本官平生最不喜繁文缛节,呵呵,” 沈括抬手阻止了秦延, “秦三郎勇冠三军,擒获敌酋,本官早有耳闻,今日得见,你一人击杀十余西贼,救助数十人,果是少年英杰,” 沈括见多识广,甚至走过蛮荒的辽国,见过勇悍的大辽宫室军,但是如秦延这般勇武的宋人他还真没见过,称赞倒也发自肺腑。 当然他暗示了救助,只是不好直说他的嫡子就在其中,点到为止,至于感谢的话之类的只能日后再说,毕竟他现在是经略的身份前来探视而不是沈清直的老爹。 “经略过奖,一身蛮力罢了,非是正途大道,” 秦延暗示明显,沈括应该清楚他为何拒不奉诏,说白了在大宋出仕就是武职,那就不是正途大道,将来即使转为文职,也会被人诟病。 沈括问弦歌知雅意,为秦延举荐是早就决定好的,不过是他还要和秦延见面谈谈,举荐如今是大事儿,如果和被举荐人根本不相识就发出举荐书,将来必会招人诟病,虽然是官家之意,但是他作为执行者要做到天衣无缝。 但是这次秦延救助了沈清直,举荐更是毫无问题, “汝有勇有谋,能文能武,乃是鄜延卓越之才,本官关注已久,今日本官将会向朝廷和官家举荐你为经略司机宜文字事,想来也必会得到应允,” “拜谢大人举荐之恩,属下必会尽心竭力办差,不负大人栽培。” 秦延急忙施礼感谢。 其实他应允沈括的举荐也是有极大的风险的。 大宋被举荐人基本上是和举荐人一系的,其他人也将两人归为一派,偏偏沈括在朝野两派人中的名声都不好,如果被划入沈括一系,将来遇到的阻碍当然不小,升迁不利。 但是秦延不惧,他有信心让朝廷和官家总是记住他,至于中间阻拦的一些大臣和派系就显得不那么紧要了,而现在鄜延路适合举荐他的只有沈括,另一个李稷是个死对头,只有认了。 “哈哈哈,汝就尽快养伤,等待官家的旨意吧,” 沈括很满意,完成了官家的旨意,同时变相的感谢了秦延救助沈清直的恩义,反倒让秦延领取了他的恩情,未来甚至得到了助力,皆大欢喜。 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离去了,饱受惊吓精疲力尽的沈清直也和沈括一起走了。 秦延发现李瞻悄默声的消失了,根本没来问候一下,李家人果然薄凉。 种师闵统领一营军卒却是留了下来,他们的任务就是保全伤患营,也许以前没有重视,但是现在沈括、种谔才发现,叶悖麻对秦延竟然是如此怨念深重,当然不可能让叶悖麻一再得手,同时也对守军的防御开始整肃。 “你不晓得,今日巡护外面的两个指挥被打了军棍,现在还在帐篷里躺着,这回看谁敢偷懒,现在守备外围的营指挥打了鸡血般的到处巡视,唯恐再有西贼潜入。” 吃晚饭的时候,种师闵说起了大营里的变化。 秦延笑着没言声,说实在话宋军大营的戒备实在疏漏太多,如果他统领着一队特种兵,潜入大营不要太轻松。 “种指挥,那些西贼还能闯入营中吗,” 经过一次刺杀,秦伯义有些惊弓之鸟了,对秦延的安危实在不放心。 “秦伯放心,有某和一营精锐呢,” 种师闵如今是春风得意,他倒是希望有西贼再摸来,让他好一显身手。 秦伯义这才放了心,方才如果有一营禁军,秦延怎么能受到重创。 米擒那花走了进来,一进入帐篷就拜倒于地, “秦勾当,那个活着的头人是婢子的堂哥,还请您能手下留情,留下他的性命,” “哦,” 秦延没有惊讶,当时米擒那花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原来你等就是横山米擒家的,” “妾身去世的老父就是米擒家上一任族长米擒无定,本来他是和大宋交好的,不过被石州军司和妾身的叔父米擒善荣勾结夺取了部落,家父受了重创带着百多名部下逃离了米擒部落来到了绥德,” 米擒那花将家里的事儿简单讲了讲,归来后没几年她老爹还是没熬过那次的重创去世。 她老爹的去世就意味着回去重掌米擒家无望,鄜延路方面就无视了他们剩余这些米擒族人,直接编入了熟蕃中,就在绥德附近定居下来。 十余年下来,米擒族人不断在征伐中损耗,那花的大兄二兄先后在征战中阵亡。 只余下了米擒那花和三兄米擒长旺,如今也上了战阵。 他们米擒族人的聚集村落如今大部分的青壮都已战损,余下的大部分是妇孺老弱。 秦延也只能表示唏嘘了,人走茶凉实属正常,米擒无定的去世意味着米擒家失去了最大的价值,被放弃的藩人的遭遇肯定很不好过就是了。 今次带路摸进大寨的米擒多纳是她三叔米擒玛多的次子,此番是奉了族长之命行事。 米擒玛多曾经多次偷偷的接济过米擒那花家里,所以米擒那花想保住他堂哥的性命。 “某一介白身,恐怕是无能为力,你还得求助种指挥使,呵呵,” 米擒多纳是带路的藩人,十分令人痛恨,所以到了宋军手里没好,秦延如今白身一个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好了,既然是你发话了,呵呵,某就勉为其难了,” 种师闵答应下来,他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番,嘿然一笑,方才秦延遇险,米擒那花的模样他早看到眼里,傻子也知道两人有戏。 秦延翻了个白眼,这厮这眼神没好事。 米擒那花红着脸施礼拜谢,她知道种师闵是为何答应下来的,越发的感激秦延。 种师闵一边领受了米擒那花的拜谢,一边挤眉弄眼的看向秦延。 他的表情让秦伯义也看出一些端倪,秦伯义的眼神不断的看向米擒那花,终于让米擒那花败退出帐篷。 不过到了晚上,米擒那花来到了帐篷里侍候秦延,擦拭身子,扶着秦延起夜,简直是无微不至,将刘三的活计抢了大半,刘三也就不做灯泡了,跑出去将侍候秦延的活计交给了米擒那花。 到了第二天早上,米擒那花出去以后,秦伯义发话了, “三郎,俺看这闺女不错,虽然是个藩女,不过性子还成,还有一手好箭法,寻个日子办了婚事收了吧,” 在他看来,一个西军子寻个婆娘不易,谁家愿意跟个西军子过活,没钱也没有个身份地位,甭说西军子,就是禁军也不好找婆娘,月钱少,随时还有性命之忧,所以三四十岁单着的大有人在。 这女子虽然是个藩女,但是肯和秦延过日子,这是三郎的运气好,不能放过,赶紧收回家里过日子就是了。 秦延笑笑无语。 秦伯义以为秦延年纪小,还不想这个,但是他却是知道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不由有些捉急。 正文 第八十章大宋版远望镜 到了米脂,鄜延路大军算是正式返回宋境,经过了十余日的修整,大军折返绥德城。 在此,鄜延路大军开始在各个钤辖、都监统领下返回平日的驻地。 也就是几日间,数万大军开始星散曲珍、景思谊、高永能等人统领着各自辖区的军卒离开了米脂寨。 曲珍临走前专门看了看秦延,两人和种朴、种师闵一起喝了顿酒这才别过。 曲珍现下驻守延州,因为秦延被举荐经略司差遣,以后还得再见,也是结个善缘了。 种朴没有在老爹种谔兼任的鄜延路第一将绥德城驻地,而是在曲珍麾下,因此也随着曲珍返回延州。 秦延也解除了勾当伤患病事的职务,成了一个个真正的闲人,当然也是他自找的,拒不奉诏的结果,就连银钱也没收到,穷措大一个,如果不是从种师闵那里借了三百贯钱,租下一个小小的院落给父兄养伤,现下他已经是无立锥之地了。 伤患营的马桥和马道以及谭永兴在送别秦延的时言道伤好后立即过来投奔,不过他们是保捷军的一员,如果到了秦延的麾下怎么操作秦延并不晓得,不过这个事儿有人能办啊,那就是种衙内,秦延发现他如今走后门也是轻车熟路了。 米擒那花和族人也先行返回了他们在绥德附近的家园,那花是不得不走,作为如今的族长她要回去安置一下,伤亡的族人都要她回去处置。 “三郎,怎样,那两个工匠来没来,” 晨时中,沈清直就带着十几个伴当来到了秦延城内租住的住所里。 这些时日来,沈清直每日里来到秦延这里报到,最初他就是为了感激来了两次拜谢秦延,但是随着接触,他越发的感到秦延见识渊博,目光长远。 倒不是说诗书什么的,那方面他终于找回了一些自信,明白秦延差的很了,也就是有些涉猎罢了,倒也符合秦延当年是念了三年多私塾的西军子身份。 但是秦延对很多事物都有自己的认识,无论天文地理无论鄜延路军政大事,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见解。 而且秦延的说辞往往深思后深以为然,不得不令人拜服。 前几日秦延说到可以做出远望敌军的远望镜,秦延说的时候,沈清直隐约觉得也可能成,也可能不成,毕竟是没见过。 不过这让沈清直心痒难耐,但是当他问道为什么秦延不做出来时候,秦延理直气壮道,没钱,这么金贵的物件当然需要银钱做出来,穷措大秦延没钱。 沈清直真是无法反驳,现在秦延租住这里的钱以及日常开销都是从种师闵那里借了三百贯支应的。 其实沈清直和种师闵都不在意这点钱,想要给秦延拿着用就是了。 但是秦延只是暂借,绝不轻易的接受他们的钱。 因此沈清直倒也知道秦延确实没钱,不过这没有关系,沈清直有啊,他立即到是绥德最有名气的冯记金铺找来了两个匠作,就是听从秦延的吩咐做远望镜。 在金铺里两个匠作终于找到了两个还算可堪一用的透明水晶,这两片水晶相对很薄,可以做镜片,只是需要打磨边角将其放入秦延画好的圆筒中。 四天过去了,这天是预计能完工的日子,所以一大早沈清直就跑来看看是不是可以先睹为快。 “清直兄,太早了吧,现下才什么时候,” 秦延放下了饭碗,这些天来他吃着大宋的菜实在有些够了。 此时的大宋没有炒菜,只有炖菜,怎么炖很简单,有肉当然用肉和蔬菜比如菘菜就是白菜炖菜,如果没有肉那就是用菜清炖就是了,最多加些酱料佐菜,可想而知那些味道。 秦延已经受够了,他决定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弄一弄,吃个爽快。 “这不是心痒难耐嘛,” 清直兄小扇子扇着,即使是冬季也是如此,有些病坐下了就不容易改了。 “嗯,其实吧我也很期待啊,” 秦延吧嗒一下嘴,作为大宋第一个远望镜,秦延也想看看到底能弄出个什么模样的。 就在此时外面的刘三进来禀报,两个匠作来了,不但他们来了,他们的掌柜的和东家也来了。 须臾,四人走了进来,秦延和沈清直一怔,因为这家冯记金铺的东家竟然是一个女子,只见她外面披着的紫色飞蝶氅衣,身子极为高挑,内里白色梅花百裙尽显贵气,精致简洁的高髻,有些清瘦的肩头,细长的脖颈,挺直着腰身,自信靓丽。 秦延自从来到了大宋一直就在战地,女人都没看到几个,此番是第一次看到盛装的大宋美女,果然古风十足,极为养眼。 这位到来的美女正是冯记的东主冯小娥。 “拜见两位公子,” 冯小娥婉约的来个万福,气质嫣然不像个商家出身。 冯小娥本以为来到这里见到的是一个有些奇思妙想的小城才子,但看到沈清直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可是哪里大家门出来的锦衣玉球的公子哥,看那个气度看那个穿戴,以及门外候着的凶悍的亲卫,这位公子哥的家世绝不寻常。 而且她见多识广,瞄了眼一旁的身边那个身材高大带着淡淡笑意的公子的时候,也被震了一下。 这位公子只是破旧的麻衣,不过站在这个锦衣公子身边的时候腰背挺得笔直,气势上还要胜过锦衣公子一筹,不对,远在其上,眸子黝黑,眼神投注在她的身上,让她颇有些不自在,嗯,这位公子虽然出身一般,但是气度气势不凡,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因此冯小娥十分恭谨的施礼拜见。 “免了,” 秦延淡淡一笑,他的好奇转瞬即逝,后世成功的女性不胜枚举,这里在成功的商家也是不足一晒的。 冯小娥吃惊的是那个布衣公子开口,而那个锦衣公子只是颔首而已。 ‘两位公子休要怪妾身鲁莽,妾身看到这个远望镜,真乃是巧夺天工之物,因此就来此看看谁想出这个巧夺停工的物件,还请勿怪,’ 冯小娥看到这个物件后就知道这个物件可能有大用,但是有什么大用,她确是想不太出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就随着两个匠作来此求见,解除心里的疑问。 她现下说完后偷眼看着两人,因为她不知道这两人谁人能想出这个点子,她认为那个锦衣公子更为可能。 因为这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没事儿就想出这样那样稀奇古怪的物件来,不过大多数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正文 第八十一章雕虫小技而已 “过奖了,雕虫小技,这只是第一个,太过简略,不堪大用。” 让冯小娥再次吃惊,秦延首先发声很是轻描淡写道。 秦延一手抓过一个匠作双手递过的长筒型的物件,他打量了一下,黑漆的木筒没什么装饰,时间紧迫,也就是这样了。 他当先走去来到院内,举起远望镜向远处的鼓楼望去,只见一里外的鼓楼顶楼就在水晶片里出现,不过由于晶片的关系,显得很是模糊,不过却是大略可以看出里面的门道,钟鼓依稀可见。 “怎样,怎样,” 沈清直在一旁有些急不可待。 ‘这水晶的品质太一般,不是很清晰,不过倒也能见物了,’ 秦延随手将远望镜递给沈清直。 沈清直一把接过来急切望去, “哦哦哦,三郎,某看到了看到了,” 沈清直颇有些手舞足蹈的模样,发出有些傻气的笑声,哪有平日里翩翩公子哥的样子, “鼓楼上的军卒我看到了,哦哦,城墙上的砲车我也看到了,哈哈哈,” 冯小娥抿嘴一笑,其实她早就看到了,因此才对想出这物件的人惊为天人。 不过听说这个水晶不佳,否则可以做出更好的远望镜。 “以后郊游望远,这可是多好的物件,” 沈清直爱不释手的到处看着,他都想好了,用这个物件如何向州学的同窗们夸耀,呵呵,好物件好物件。 “嗤,唉,清直兄不要暴殄天物,” 秦延负手眺望城头, ‘你不觉得这个物件可以从数里外眺望敌阵,探查敌情,关敌料阵,有大用场,乃是军国利器,’ 沈清直和冯小娥蓦地转头看着他,接着都是恍然大悟,特别是冯小娥,她总是感到有些其他的用处,这个物件非同小可,但是却想不出来到底怎么用,秦延的说辞让她拨云见雾,果然是军国利器, “三郎大才,竟然数天间想出了这件军国利器,清直佩服之至,” 沈清直激动的拱手道。 冯小娥却是叹口气,好像既然是军国利器就没冯记什么事儿了,但凡挂上了军国利器的名号都是军器监收取了。 “三郎短短数月改良砲车,做出远望镜,真乃是不世出的天才,某不及也,” 沈清直是五体投地,两个字拜服。 冯小娥眸子一亮,看来这位秦公子这样的物件想出了不止一个,那么将来是不是还有好物件呢,只要不涉及军国利器,冯记就有了机会,为此付出些银钱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小道而已,清直兄将来自知,” 看到周围的人崇拜的眼神,秦某人不禁有些飘飘然,他不是什么圣人,不过是大宋一俗人,被人逢迎的感觉不要太好哈。 冯小娥心里微动,眸子有些迷离。 “三郎,可否让某将这个远望镜拿回去给家父一观,你晓得的,家父出判过军器监,对这些兵器一直挂怀,某也是想让他看看这个稀奇的物件,” 别说,沈清直还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你我之间何必客套,随意就是了,” 行不行,当然行了,秦延弄出东西就是货卖帝王家,由沈括送上当然更好了。 秦延就是这样走自己的路,无论他是什么出身,他要做的就是时不时的做出一个物件,让大宋的人谁也不会淡忘他。 “三郎,那俺就先走了啊,” 沈清直立即就想飞奔回去。 “啧,可以,先把买路钱里留下,我可是没有银钱,他们就是把我拖去卖了也顶不上这一百八十贯,” 秦延向着身边冯记的人一努嘴。 冯小娥还没看到这样没钱还理直气壮的人呢,她看到的更多是没钱付账的窘迫和无奈,这位秦公子大刺刺的光明磊落的就说自己是个穷人,没钱,然后身边的锦衣公子就立即欢喜的付钱,太过有趣了,冯小娥再次捂嘴偷笑。 她一呆,她蓦然发现掌管冯记数年的她好几年间就是今天笑的这般多。 沈清直爽利让伴当付钱,然后拿起远望镜飞奔出门,什么养气功夫顾不得了,失去了平日里努力保持的所谓气度。 冯小娥来到门外远望兴奋的打马离去的沈清直的背影不禁感叹,她回头看了看这个不起眼的小院然后想了想,然后上了马车在自家的护卫随扈下离开。 沈括对于沈清直和秦延走近乐观其成,虽然秦延在诗书上的学问平常,但是这小郎德行不错,阅历颇丰,奇思妙想颇多,对阅历太浅有些书呆子沈清直不无裨益。 但是他绝没想到影响来的这么快,沈清直回来后立即要拉着他看一个物件,问题是他马上就要返回延州,很多事儿他要和身边的几个幕僚商议。 不过沈清直实在缠人,沈括只好笑着看向几个幕僚, ‘诸公且先行办理,本官去去就来。’ “经略请便,” 几个幕僚拱手道。 沈括被沈清直扯到绥德府衙的台阶上,沈括不禁莞尔,他从来没看到清直如此捉急,嗯,还须历练这个少年心性,东华门唱名可是个水磨的功夫。 “爹爹,你看这是什么,” 沈清直拿出一个黑色长筒型的物件献宝道。 “这是什么,” 沈括当然从来没看到,错愕道。 “这是三郎做出的远望镜,” 沈清直看到沈括的不解笑道。 ‘这个物件如何使用,’ 沈括一脸的懵逼。 ‘爹,是这样的,’ 沈清直可是从来听从老爹的教诲和训斥,这是第一次可以教授老爹,心里很爽,他拿起远望镜比量了一下远处的鼓楼、望火楼, “爹,在这里可以看到鼓楼和望火楼上的军卒的,” 沈括摇了摇头,那是两里有余,怎么可能呢。 他拿起远望镜看去,立时呆滞,他清楚的看到了两里外钟楼上的军卒,只见一个身穿皮甲的军卒四下探望着。 沈括不可置信的把远望镜又转向离着近些的望火楼,只见上面两个军卒坐在栏杆上聊着什么,根本没有眺望四周, “这些军卒竟然偷懒,当真胆大妄为,” 说完这话沈括蓦然惊醒,原来他真的可以看到那么远的情形,怎么可能, “阿爹,怎么样,是不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啊,” 沈清直急不可待道。 ‘当真是奇物一件,为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物件,好东西啊,’ 沈括放下后好好打量了一番,然后再次观看了一番,再次放下后看向一旁期待的沈清直, ‘好物件,你能拿来给为父一观,有心了,’ 沈清直笑的很灿烂,他得到沈括的夸奖殊为不易。 ‘走,陪为父到城头一行,’ ‘哎,孩儿遵命,’ 沈清直感觉这八十贯钱以及花费的功夫太值得了。 正文 第八十二章天使再至 在城头上沈括用望远镜看去,两三里的地界看的很清晰,这让沈括深深知道手里拿到的是什么物件。 沈括立即派亲卫将种谔招来,当种谔拿起这个奇怪的物件放眼看去,立即被远望镜的威力所震慑。 “有了这个物件,斥候可以远距离探查敌情,可以减少很多伤亡,两军对垒时候可以看穿敌军后阵的布置,然后从容布置自己的军力应对。。。。” 种谔滔滔不绝的讲了有了这个远望镜的种种好处,他感觉这个物件用好了可以改进很多的战法,相当使实用的一个物件。 沈括微笑的捻须听着,嗯,从种谔那里他证实了这个物件的妙用无穷。 种谔说的口干舌燥停了停,然后好好看了看这个物件, “嗯,这个远望镜是否是秦延秦三郎所做,” 这样稀奇的军国之器最近接连出现都是和秦三郎有关,比如烈酒、砲车,他猜这次也是如此。 “正是,这是小犬在秦延那里所得,拿来与本官一观,果然是军国重器,” 沈括叹口气捻须道, “此时此刻本官庆幸秦三郎出自我鄜延路,我等收益良多啊,” 种谔点头称是,他这人一辈子傲然没佩服几个人,在他看来很多所谓名臣要么酸腐,要么沽名钓誉,要么胆小如鼠,文武全才的真是没有几个。 但是偏偏对这个勇悍非常,还有这些稀奇古怪的点子的秦延有知己之感,内心里期许他是一个同类,虽然此子不足二十。 “沈经略,本将想这个物件定然能让官家龙颜大悦,” 种谔明白他和沈括都是所谓孤臣,他们的身后没有任何人,基本上朝野对他们两人都是极为愤恨,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成为官家的宠臣,如果失去了赵頊的宠信,两人的下场必会极为悲催。 ‘本官正有此意,’ 沈括的智商一点不差,现在的处境他一清二楚,也因此他和种谔两人是大宋一路之地文武正副手间比较和谐的。 当然了他的政治嗅觉以及政治智慧就比较感人了。 “不过,这样一个物件太简陋了,实在不能入眼,” 种谔看了眼手里黑突突的物件倒也是这道理,这样粗陋的物件怎么送入大内。 “清直,这个物件秦延是如何做出来的,” 沈括问道。 “这是孩儿找了冯记金铺的匠作做出来的,作法和作图都是秦延出的,” 沈清直忙道。 “冯记这里的匠作不是最好的,最后的匠作在延州,” 对于城内的商家,在这里经营多年的种谔当然一清二楚,冯记是鄜延路数一数二的大商家,经营有米铺、成衣铺、布店、金铺等等,主业是金银首饰,当然根基还在延州。 ‘那就让他们立即从延州招来最好的匠作,做出精致些的远望镜,然后快马直驱京城就是了。’ 沈括当机立断道。 冯小娥回到了店面没有立即离开绥德,那个奇异的少年引起了她很大的兴趣,看着身世平常,却是和官宦家的公子走的极近。 而且这人看来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偏偏还能成事,冯小娥犹豫是不是交结一下。 “小姐,过几日就是家中年前盘点的日子,是不是该回去了,” 贴身丫鬟兼助手秋桃低声道。 冯小娥醒了过来,她坐在铜镜前打理了高髻,一边想着事情,冯记涉及很广,米铺、布铺、成衣店、金铺,杂货,甚至在顺宁寨与西夏的榷场也有店面,快到年节是该返回延州掌总了。 冯小娥正在犹疑,忽然店里的伙计惊慌来报,经略司来人。 “是冯东主吗,” 一个中年文士被让在金铺待客的上座,颇有些居高临下的问道。 ‘正是妾身,’ 冯小娥施礼道。 “嗯,本官是经略司机宜文字谭琛,” 谭琛倨傲道。 “拜见谭机宜。” 冯小娥知道经略司的机宜文字都是沈括的幕僚官,有的有官身,有的是白身,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沈括的亲信,所以她极为的恭敬。 “免了,某问你一事儿,” 谭琛一摆手, “这是你们店面打造的吧,” 谭琛拿出了远望镜, “正是敝店所做,不过是一个公子指点而成的,” 冯小娥十分谨慎,她晓得店里的匠作不过是按照那个公子吩咐循规蹈矩而来,如果来人提出什么新的要求恐怕是做不来的。 “嗯,那个秦延是我家相公公子的朋友,这样,我家相公命你立即从延州招来最好的匠作,拿出最好的水晶,做出三个最好的远望镜,嗯,能不能做出来,” 说罢,谭琛凌厉的看向冯小娥。 冯小娥被接连的消息弄到有点懵,原来锦衣公子就是沈经略的公子,那么那个麻衣寒门公子怎么和沈括的公子如此熟络的,再就是再做出几个远望镜,如果还想在鄜延路安生的经商,那么必须做出来, “妾身这就安排下去,立即从延州招来最好的水晶和匠作,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冯小娥忙道。 “这就是了,做好了这些,以后只有冯记的好处,” 谭琛淡淡一笑。 冯小娥将谭琛礼送出门。 “你立即返回延州,告诉冯骥才,调老店的常峪、彭嗣两人带着店里最好的水晶赶到绥德,尽快,告诉冯骥才,十万火急,” 冯小娥返回店面吩咐身边的近卫的时候显得干练果断,恢复了精明干练的冯东主的本来模样。 接下来冯小娥备下一份厚礼出门而去。 “冯东主为何送我这份厚礼呢,” 小院正屋里,秦延看了面前摆放的种种物件后笑着看向冯小娥。 “妾身是感激秦公子的,没有秦公子冯记就没有机会为经略司打造物件,这一切都是拜公子所赐,” 冯小娥娇笑道。 “呵呵,那好像冯东主更应该感谢沈公子才是,好像本公子有些受之有愧吧,” 秦延笑眯眯的看向冯小娥。 冯小娥心里一突,她感觉心里的想法都被秦延看穿, “没有秦公子的奇思妙想,也就没有远望镜,冯记也就没有这个生意不是,” “呵呵,恐怕你接下来经略司的生意不但不赚还得填补不少,冯东主在意的绝不会这单小小的生意,” 秦延起身笑道。 冯小娥被说中了心事只有赔笑,她又能说什么,碰到了这样心思玲珑的人物最好就是无言。 “其实某是晓得你的,端的是个精明的人物,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秦延点了点桌上的布帛酒水以及五百贯冯记茶盐引, “妾身只是感谢秦公子而已,绝没有那么不堪,” 冯小娥的瓜子脸上白里透红,添加了一丝抚媚,不过心里暗叹这人端的厉害,看透人的心扉。 “呵呵,” 秦延点到为止多说无益了, “好吧,某如今一身布衣身无长物,正是缺钱的时候,某就收下了,将来必有回报于冯东主,” “只是妾身心意,秦公子多虑了,” 冯小娥急忙道。 “呵呵,” 秦延笑笑不语。 冯小娥坐在马车上拨开车窗上的布帘看向后方小院门口,只见秦延负手而立望向远处的鼓楼。 这个秦公子到底是何须人呢,让她极为的好奇。 几日后,三个黑色镶嵌着金丝金边的远望镜做了出来,在远望镜的中部还镶嵌了红绿宝石,沈括手书的远望镜三字也被雕刻在远望镜中部。 如今富贵之极的远望镜和前几日的远望镜不可同日而语,沈括、种谔看了后极为满意,不单是外表大变,由于水晶的纯度极好,远望的效果也是精进不少。 沈括立即通过急报将远望镜直送入京。 远望镜告一段落,沈括刚要返回延州,李舜举再次抵达绥德,于是沈括只能再次停住了脚步。 “李都知辛苦,来回千里只有旬日时间,” 沈括亲自迎候到绥德城外,他迎接的可是天使。 “为官家办差谈不上辛苦,哈哈,” 李舜举辛苦嘛,当然,但是为了管家出京办差说明了宠信,等闲人没有这等差事。 “李都知请,” 沈括相让。 “沈经略还是将那个秦延招来就是,这次的旨意是给他的。” 李舜举叹口气,这位小爷真能折腾,不过官家也是真的看重,按说可以搁置一段时间让这个秦延知道一下轻重,挫一挫他的锐气也好,但是官家太过爱才,接到沈括的举荐后还是和政事堂重新进行了商议,拟定了新的旨意,于是他再次来到关西。 “官家爱才之心感天动地,臣下钦佩之至,秦小子敢不拜服,” 沈括感慨道,他自己就是例子,他知道他如今还能历任要职,都是赵頊鼎力支持,否则他能返乡闭门思过都是侥幸,一个不好被贬到岭南受罪去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封赏极厚 沈括立即派人去招秦延,秦延接报后急忙赶往官署,此番秦延没敢托大,一次拒不奉诏是所谓风骨,两次就是找死,即使抓住了赵頊爱才的所谓弱点也不能一而再的摔打,帝王的心思谁敢猜谁能猜,他可不是那位司马君实,也不是那位富弼。 香案下秦延规规矩矩的叩首谢恩,李舜举冷眼旁观发现秦延是如此的恭谨,简直挑不出一点错处,嗯,这下李舜臣总算满意,臣子知道敬畏总是好的。 这次赵頊的奖赏依然丰厚,擢升秦延为宣议郎,这是从七品的文官官阶,也就是说秦延一跃过了九品、从八品八品等几个官阶,成了从七品的官阶,要知道有些参知政事不过是四五品官阶,只是差遣是参知政事,成为副宰相。 所以秦延从一个没有东华门唱名的进士出身,一跃成为从七品的文官,可说是坐了火箭般蹿升。 很多进士及第的官员也不过是从这个品阶入仕而已。 当然如果有人认为极为不公倒也不是如此,这个封赏在垂拱殿里被提出的时候,王珪提出了反对。 但是当内侍拿出了申报的功绩,秦延和种师闵设伏击杀百多名西贼,夏州一战统领民夫斩杀过千西贼,改良砲车,生擒赤麻花藏,勾当伤患营。 林林总总的叠加一起,如果分三次敕封,恐怕没有从六品官阶不能酬功。 何况只是保住粮秣这一条就足以让所有人闭嘴,数万大军得以安返境内,这种泼天大功一个从七品的酬功真的多吗,少了啊。 但是大家以为封赏过厚的原因不碍是秦延白身,年岁不大,起点过低,这才感到施恩过厚,但是这些功绩一一摆放在面前的时候,就连王珪也得承认从七品,真的是薄待功臣了,于是从七品的宣议郎就这样过了。 差遣不用说了,鄜延路经略司勾当机宜文字事,是沈括的幕僚官,毕竟是沈括举荐的,在他的麾下倒也没有问题。 但是有一条有惹起了争议,赵頊擢拔了秦延之父秦伯义为承信郎,不高,九品官,但是毕竟连越数级,这次孙固表示了反对。 但是当秦家四个男丁,两人重伤致残,一人失踪可能阵亡,只剩下秦延一个男丁摆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连孙固也是默然,好吧,实在惨了点,承信郎就承信郎吧。 最后赏赐秦延铜钱千贯,内库白银三百两,锦帛百匹,御赐宝剑一把,秦伯义铜钱三百贯,内库白银一百两,鱼鳞甲一套。 此番安焘提出异议,这些银钱不多,但是这里有个说道,就是铜钱一贯可以交换各处铁钱数贯,也就是说这里这看起来是千贯,其实足有五千贯左右,这个不要太多了。 不过,赵頊一句话,难道万石粮秣不及数千贯银钱吗。 当然值了,远远超出。 不说其他的,就是大军没有溃败,少死了多少军卒,这些军卒的抚恤要多少银钱,不多说照比环庆路、泾源路最少要少支应三十万贯,所以区区数千贯真的不能说是多了,好吧,这一条也通过了。 这都是李舜举亲身在垂拱殿经历过的。 所以一方面他对秦延的好运也是暗中羡慕,什么叫简在帝心,这就是,十七岁的娃儿一步登天。 但是他心里明白真的不是官家赏赐过厚,实在是秦延的功业实在过于惊人,而官家也是心气高的,不愿拖欠臣子过多,才有了这个赏赐。 “臣拜谢陛下厚赏,日后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皇恩,” 秦延照本宣科谢恩道。 这才结束了宣旨的仪式。 “多谢李都知奔走劳顿,” 秦延大礼拜谢道。 “嗯,罢了,” 李舜举傲然道,他还是看这厮有些不顺眼。 “参见沈经略,日后还请经略多多照拂,” 秦延低眉顺眼的。 沈括就是日后他的上司,以后吃肉喝汤就看沈相公的了。 “免礼,勤勉一些足以,” 沈括捻须笑道。 沈括其实是很得意的,赵頊看重的少年英杰在他的麾下,对他有多大的益处他是一清二楚。 “多谢沈经略提携,” 秦延脸皮极厚的立即把沈括的提点当做提携。 沈括先是一怔接着哈哈一笑。 “拜见副总管,” 秦延向种谔施礼。 种谔淡淡一笑,在其他人面前种谔不想露出和秦延比较熟的内情,至于以后嘛,自有种师闵和秦延走动,再以后那就看秦延走到哪一步了,现在说来还是太早。 接着就是晚宴,虽然绥德是小小的边城,但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了官员的口福,属下们随时可以变戏法般的弄出饕餮盛宴来。 飞禽走兽的野味以及山珍弄出了满满一桌,黄灿灿的黄酒来上几坛,这些官员们一起吃喝起来。 在内里的这桌上还好,主要是吃喝,外间相陪的沈括、种谔的幕僚那里吟诗作对好不惬意,一顿饭的功夫就是十余首烂诗新鲜出炉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本来是可以招来一些官妓来陪酒凑趣,但是绥德这个地方真没有官妓,只有一些私妓,乐府一知半解,歌舞不符官宴的气氛,这里毕竟不是延州。 当然了,这些人酒酣之时做的诗词自我感觉当然良好,明日酒醒后立即弃之如敝屐。 在沈括、种谔的相陪逢迎下,李舜举吃喝的很尽兴。 秦延则是埋首大嚼,他能坐上这个台面只是因为他是宣旨对象,否则外面那桌都没他的份儿,再者他算是看出来了李舜举对他还是有些怨念,因而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个陪客只管吃就是了。 晚宴结束,秦延出了官衙在刘三、周四陪同下溜溜达达的走向自己的小院,后面是府衙的一辆马车,上面摆放的是赏赐的官服、银钱和甲胄。 他刚走到小院静悄悄的门口,噼噼啪啪的一阵爆响,爆竹纷纷在小院门口炸开,蓦然下几人唬了一跳。 接着里面沈清直和种师闵一脸捉狭的跑出来, “好你个秦延,登上了宣议郎的高位也不支应我等一声,还得让我等为你放爆竹庆贺,讲讲,怎么受罚吧。” “好说好说,好酒好菜你等尽管说,某现在可是一个大财主,哈哈哈,” 秦延摆出一脸的得瑟,这时候就别绷着了,年少轻狂就先狂一狂吧,在这个战地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须先尽欢。 种师闵和沈清直两人嘀嘀咕咕正在商量怎么痛宰一下秦延的时候,秦伯义拄着拐在秦庆的陪同下走出院门。 秦伯义激动的身子有些颤抖,所以这几天走的很顺溜的步子也是不稳了,最坑的是腿脚没毛病的秦庆也有些步履不稳,父子俩都被震得不轻。 虽然种师闵、沈清直两人来的时候已经道贺过了,但是秦伯义对两个小子实在没什么信心,所以此时依然是半信半疑。 不过三郎一跃迈入官身,而且是从七品的文官,这是多大的诱惑,而且据说他也有了承信郎的官身,这让秦伯义安定不得,他只有看到儿子亲口问问才能晓得是不是真的。 “三郎,两位公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做了那个,什么郎,还有品阶的,” 秦伯义声音也在抖动着。 “阿爹,孩儿确实被官家下旨擢升为从七品的宣议郎,就在延州沈大人的经略司当差,阿爹也被敕封为承信郎,官身、官碟、衣甲俱在,” 秦延拱手道。 “哦哦,” 秦伯义身子先是一软,唬了搀扶他的秦庆一跳。急忙搀扶住老爹。 正文 第八十四章老秦的尴尬 秦伯义勉力起身向东南一拜, “多谢官家恩赏,秦伯义必早晚叩谢皇恩,” 说罢脸上老泪纵横,月前他还惶惶然不可终日,不知道秦家是否能延续下去,一个多月后三郎就有了官身,就连他也侥幸被封了官身,从此秦家也是官宦人家了,秦伯义是悲喜交加。 ‘秦伯,如今秦延升了宣议郎,秦伯被封为承信郎,这是天大喜事,您要多笑笑才是,’ 种师闵笑道。 “正是,正是,今晚就大摆宴席,为三郎贺,” 秦伯义笑的合不拢嘴,三郎虽然看不上武职,但是秦伯义不嫌,他知道他能当上承信郎都是借了三郎的光,武职他是不嫌的。 当晚在院内摆上了几桌酒宴,没有其他人,就是身边的数人,再就是种师闵,沈清直以及他们带来亲卫,都算是贺客。 众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喝酒猜拳的声音传出很远,秦家虽然勉强迈入官宦世家,但是行伍出身的习惯不可能消失,这里和军将家里的宴席没什么两样。 秦伯义、秦庆两人最后喝的是酩酊大醉,被扶入室内休息。 秦延、种师闵、沈清直喝的是尽兴而归。 要不是秦家的院落实在太小了,两人那就是不回去了,最后两人都是被护卫扶走的,虽然作为边城的绥德是有宵禁的,入夜后不许人们上街行走,但是这两位是谁,在这一亩三分地都是平趟的特权衙内。 秦延看着昏暗的灯笼闪烁的人影走远,想想这段如梦如幻的经历,不禁感叹人生奇妙,不知道日后还有什么奇异的经历在等着他。 第二天早上,梳洗完毕,秦伯义说什么也让秦延将官服穿上,秦延被秦伯义、秦庆缠的没法只好穿上了他的官袍,不过秦延对这个绿色的官袍是深恶痛绝,后世什么绿了都不是好话。 不过秦伯义和秦庆却是对秦延穿上官袍后的气度赞赏不已。 秦伯义也试穿了自己的承信郎的官衣,一脸的稀罕,如果不是鱼鳞甲穿脱不便,秦伯义也是想试穿一番的。 就在此时有贵客来临,一阵敲敲打打鞭炮齐鸣,一队人马来到了小院门前。 秦延急忙迎出来,只见一个美女刚刚下了马车,在侍女的陪同下步向门口,正是冯记的东主冯小娥。 ‘恭喜秦机宜,小女子略备薄礼前来道贺,’ 冯小娥深深一个万福,随着她偷瞄了一眼秦延身穿官袍的威武摸样,没错,一个文官将官袍穿出威武状,这还是冯小娥第一次看到。 随着她来的侍女、护卫都是纷纷施礼。 光天化日下二三十人一起躬身施礼,气势倒也极为震撼。 “多谢冯东主厚意,只是不知道冯东主从何得来的消息,” 秦延拱手还礼。 从何来的消息,冯记在鄜延路的人脉可是不少,秦延十七岁被封为从七品文官,这是多大的消息,冯小娥一问就晓得是谁。 但是她说什么没想到秦延被官家亲自下旨擢升为从七品的宣议郎,这是多大的荣耀,在沿边历史上文官从来没有这样的蹿升速度,一个白身一跃成为从七品的官员从未有过。 难道她看错了,秦延是谁家的公子,这才能解释秦延这个蹿升的速度、 好在她立即打探了一番,结果从种谔麾下打听到了消息,秦延的种种经历一一道来,冯小娥这才晓得她误打误撞的这位公子就是土山感怀的那位秦公子,接着秦延种种功业让她也震撼非常。 冯小娥连夜制备了礼品,一大早立即赶来道贺,当然冯小娥绝不会说什么她一直派人关注秦延就是了。 “现下秦机宜的事儿传遍绥德,秦机宜成了鄜延路的名人了,小女子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因此晓得后立即前来道贺,” “冯东主有心了,你来此足以,至于贺礼拿回去吧,上番你已经送过贺礼了,” 秦延笑指护卫抬着的几份贺礼。 “秦机宜说笑了,上番是远望镜之事,此番是为秦机宜上任的贺礼,不可混为一谈,机宜就不要推辞了。” 冯小娥急忙道。 这样即将入职经略司的官员等闲是没机会相识的,冯小娥当然不能轻易的放过这个机缘。 ‘冯东主,某是不会为了冯家做什么有违规矩的事儿的,你还要送这份礼嘛,’ 秦延敲打道。 “当然,妾身和秦机宜相识也是缘份,机宜放宽心就是了,” 冯小娥娇笑道。 这句话秦延根本不信,这世界都是有因有果的,无一例外。 不过秦延不惧,只要他想回报冯小娥的方式方法真的不要太多。 秦延将冯小娥让入院内,冯小娥拜见了秦伯义,冯小娥很轻易的化解了刚见面的尴尬,当她离开的时候,已经和秦伯义非常熟络,只因为她不露声色的奉承十分的妥帖,秦伯义最后将其送出院门。 午后,秦延和秦伯义商议离开绥德前往延州,这次秦延由于是从七品官员,因此按照规矩是必须到京城吏部领了官身才可以上任的,所以他要在月内去了东京后才回来延州就任。 所以时间很是宽裕,秦伯义是九品的武职,倒是不用到京中一行了。 秦家延州安顿后,秦延还要回塞门寨老家一行的,家中还有老母、嫂子、侄儿,都要接到延州,由于鄜延路的地势,从绥德是没法直接去塞门寨的,必须返回延州,从延州沿着向北的河谷返回塞门寨。 秦延和秦伯义商议先到延州,然后租下宅院来,安顿下来后再将家眷接来,没有安家家里人接来也不好安置。 秦庆在一旁听着也是较为激动,他本以为身残后不知道如何度日,现下转眼就可以搬到延州这个繁华地界过活了,不免感慨万千。 就在秦家人商议好准备后日动身,前往延州安置的时候,刘三来报,米擒那花求见。 米擒那花自从回到绥德,就和族人一起返回了离着绥德十里地的三坎儿村,那里是她们分配田亩的地界。 这是秦延这些日子后第一次看到她,心里真的有些惦念。 如果一个女人倾心一个男人,男人一点么有念想,那么这人好像无脑无心,秦延还是一个正常人。 “三郎,慢着,” 秦伯义急忙扯着他, “三郎,你以前说过和她订立婚约那种吗,” “啥,” 秦延一脸懵逼那种, “就是那个,咳咳,私自订亲,然后,咳咳,” 秦伯义脸上有些尴尬,长辈遇到儿女的某些事儿好像都是这般尴尬。 “那个没有,” 秦延摇头道,他和那花远远没到那个地步。 “那就好,唉,早先吧,阿爹为父的以为你和她还是很合适的,现下嘛,你是从七品的官员,这个婚事要细细斟酌,一个藩女好像不大合适,” 秦伯义边说脸上有些红,当时极力撮合现在反对,作为做老爹的真是不该这么出尔反尔,但是为了秦延将来的前程还不得不说,也够难为老秦的, “三郎,不成的话,咱家多了那些钱粮,了了这件事儿,” “阿爹,儿子和那花真的什么婚约都没有,真的,” 秦延哭笑不得。 “这就好,这就好,不过你别是心软然后。。。” 老秦还是怕自家的儿子和那花走到一起坏事。 “爹你放心就是了,” 秦延笑笑走出来,他的亲事他做主,他如果看上了藩女他也会带入家中,不过现下他真的和那花没到那步而已。 正文 第八十五章饮酒不可貌相 秦延大步走出来,只见到门口的米擒那花正在拍打自己身上长途跋涉沾染的尘土,一旁米擒长旺也是如此。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几个藩骑,他们的备马上捆绑着各种野物。 米擒那花打扫了身前的灰土但是身后的灰土是够不上了,秦延走来也没客气直接甩开袖子给那花打理了身后的尘土。 那花先是一怔她瞪着眼睛转过身来看看是哪个登徒子,当看到是秦延的时候,愤怒的目光转眼换做吃吃的一笑,两眼弯弯,平日里有些凌厉的眼神也温柔了起来, “多谢公子,” “我们之间无须客气,” 秦延收起袖子笑笑。 一旁的米擒长旺瞄了眼秦延,这回这货没有怒目圆睁,不过也是剜了秦延一眼。 “小女子听闻公子擢升官职,因此赶来道贺,” 那花瞄了眼秦延身上的官袍说话有些怯生生起来,不像以往那般爽利。 “公子不要嫌弃礼物粗陋就是了,” 那花来的匆忙,也就是在村落里收集一些山珍野味,其他的藩人实在拿不出手。 “礼轻情意重,你等的礼物我是视如珍宝啊,” 秦延一脸灿烂的笑意丝毫不以为意,他不是等级森严的宋人,在他看来和他一起直面西贼的刀枪箭雨,可以相互将后背交付的这些藩人就是战友,这是后世铁磁的交情,其他的不放在他的心里。 “来来进家门来,今晚我摆下宴席为你等接风,我等不醉不归,” 秦延有了官身,这些藩人心中有些怯意,但是现在看着身穿官袍的秦延热情熟络依旧,这几个藩人也自在不少,方一见面的陌生和怯懦不翼而飞。 米擒那花更是心花怒放,从马忠里听到秦延做了从七品的官员消息后,那花心里五味杂陈。 她本身没有想过她有和秦延有结亲的那天,因为她知道秦延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想要出人头地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她一个藩女就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儿,她不可能成为秦延的夫人,那会对秦延极为不利的,她不会那么愚蠢的想那些虚幻的事儿。 但是她没想到秦延拥有官身会这般快,这个官身就像将她和秦延划出了一个无法跨过的沟壑。 这次她不想来,就是无法面对这样的局面,但是秦延有恩于藩人,她真是没脸不来道贺。 于是只有硬着头皮来这里贺喜。 不过看到秦延的表现开始,米擒那花放下了乱七八糟的心思,秦延秦官人他没变,还是那个昔日的秦三郎。 众人一起步入院内,米擒那花向秦伯义道贺,秦伯义也是感慨了半天,这些都是见过秦家破落时候场面的人,见识了秦家的兴衰,再就是回军途中的艰险,别后家中情景,总之是有太多事儿可以讲,一时间很是热闹。 酒宴摆上,大家围着火盆坐下,酒肉管够,气氛热烈而且全无规矩,藩人豪饮,放下了最初的拘束谈笑多了起来。 正是酒酣的时候,种师闵这厮不请自来,反正他就在种谔这里听差,没事就来秦延这里厮混,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了,反倒比种谔的宅子待得时间长。 种师闵来了后毫不客气立即酒肉侍候,他自顾自的喝酒拿肉,吃喝的好不畅快,其他的藩人看到这位官爷也没个体统和规矩,一会儿也就不在意他了。 “秦官人,小女子能不能追随着你办差,” 看到气氛很好,米擒那花终于说出了她最想问的一句话。 米擒那花耿耿于怀的还是横山脚下的那个故土,因为她那个叔叔的冷血无情,造成了她家破人亡,从酋长的子女变成了大宋炮灰藩骑,家中父兄早故,这心里的仇恨每每撕咬她的心。 但是早先年她没有了念想,那是因为米脂四寨以及罗兀城都在西夏人手中,绥德离着横山何其遥远。 但是现下不同了,米脂和罗兀城都落入了大宋疆界,横山近在咫尺,不再是遥不可及。 但是回到族里夺权何其不易,要财力要人手,这都要大宋的支持,但是大宋官员对藩骑的态度她一清二楚,别说大宋官员很少主动攻击西贼挑起边衅,就是有这个胆量的,对藩骑也是当做炮灰般利用,如果和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如果说有人让她有信心的话,只能是秦延,虽然秦延官职不高,但是只有他在意藩骑的一切,不会将他们出卖。 所以那花只有将希望寄托在秦延身上,即使意味着等待,即使为此付出很多的代价米擒那花也是甘之若饴。 因此米擒那花就想跟随在秦延的身边,等待着机会,直到她可以提出来的那天,如果没有机会那就放弃,但是真有那个可能的万一呢。 “这个不大好办,我要到延州经略司当值,这里。。” 秦延隐约感觉到米擒那花的心思,不过他在鄜延路毫无根基,这事儿还真是难办。 “多大个事儿啊,就是一些藩骑嘛,这事儿我和马忠去说,他这个面子还是能给的,让这些藩骑跟着你办差,就算是当值了,” 种衙内豪气迸发,一摆手这破事至于愁成这样嘛。 “多谢种指挥帮衬,” 米擒那花欢喜道。 “嗯,这都是小事儿,现下你是秦官人的下属了,是不是你该向上司敬酒呢,” 种衙内调侃完咔吧着眼睛看热闹,这厮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他可知道那花对秦延的心思,至于秦延有没有心思,男人,呵呵,被美女心仪能没反应,还是不是男人。 “小女子还是先敬种指挥,没有种指挥成全,小女子只有抱恨终生了,” 没想到米擒那花不按常理出牌,首先拿起酒碗怼上了种指挥。 怼上就怼上,种衙内不在意,方才他看到了米擒那花喝了一碗酒后脸色红扑扑的,一看就是一个喝不得酒的。 但是,可但是,有种人是喝了多少脸都是红扑扑的不变,这种状态可以保持全程,米擒那花就是。 米擒那花豪爽的接连干了三碗,身边的藩骑在一旁轰然叫好一脸的骄傲,米擒长旺在一旁也没阻拦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很显然米擒那花在家里也是个能喝的。 种衙内目瞪口呆的看着米擒那花干了三碗,然后豪气的将酒碗倒置看着她。 “种衙内,咱们不能怂啊,这可是关键时刻,不能被女人比下去,” 秦延一脸坏笑的在旁调侃道。 “那是,种衙内就没怂过,” 种师闵方才也是喝的不少了,只顾自己痛快了,喝了能有七八分醉意,现下没想到遇到这个局面。 不过一个女人面前怎么可能这样败下阵来,必须,那个硬撑。 种师闵也是连干三碗,不过最后一碗那是强咽下去,咳嗽不断,有点狼狈,窃以为有些损了颜面了。 “咳咳,那个,那花,你还得敬上司三碗呢,” 种师闵可没忘了这茬,秦延在一旁看好戏怎么成,他也想看戏呢。 “日后还请秦官人多多照拂,小女子先干为敬,” 米擒那花又是豪爽的先干了一碗。 秦延拿起酒碗干净利落的一饮而尽。 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米擒那花收起了酒碗,种师闵一时傻眼,这怎么成,为毛他三碗,秦延这厮只是一碗, “那花,为何你只敬他一碗,而某却是三碗,某告诉你他酒量甚豪,” 种师闵不满道。 “方才小女子看秦官人饮的不少了,现下一碗足以了,” 米擒那花瞄了眼秦延道。 “嗤,原来是回护爱郎,果然是女人心思,” 种师闵愤恨道, “等明个某找个女子来在你们面前也来这么一回,让你等见个世面,” 种衙内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定要在这事儿上找回场面。 正文 第八十六章溃乱不堪 酒宴结束,秦延拿出了三百贯茶盐引来, “那花,带回家去安置这些兄弟们的家眷,” “这,小女子不敢收,” 那花急忙的推辞。 “拿去吧,既然以后跟着某,以后就得让你等后顾无忧,这是家主的责任,” 秦延一不小心成了秦家的家主。 ‘如此多谢官人,’ 米擒那花倒也没有过于推辞,毕竟这时候家主安置下属倒也平常。 下午,秦延休息了一下。 沈清直来访,带来了贺礼,不过他的贺礼比较清雅,不过是几部书籍再就是笔墨纸砚,虽然看着不起眼,价值却是不菲,尤其是那个端砚,是沈括送与他的珍品,这次转送给秦延。 从沈清直口中秦延知道沈括明日就要出发返回延州,沈清直也是一同返回。 “三郎,和我等一起返回延州如何,” 沈清直如今和秦延厮混的不错,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当然希望和秦延一起上路,秦延天马行空般的说辞见解对他吸引力多大,相比之下老爹那里的幕僚太过无趣。 秦延倒是不无不可,只是他还要等待米擒那花,她才回去安置家里,无论如何明日出发是不成了。 最后沈清直只能较为失望的离开,好在他们很快就在延州相聚,不过是等待几日就是了。 三日后,秦延一家人会同米擒那花、米擒长旺等近二十名藩骑一起向西南的延州进发。 这些藩人多数人是一人双骑,备骑上堆了或是帐篷或是兵甲,或是一些杂物,总之就像出门行军打仗般的行头,不愧是战斗的民族。 其实在大宋境内行走不必如此,临着官道,尤其是临近一些城寨的地方都有脚店,可以让行人以及马匹休息,秦延也一定会将这些藩骑安置的妥妥帖帖的。 不过秦延也没有阻止,这是藩骑的习性,他们总是处在不安全中,随时准备跃马迎战,所以随他们去了。 他们离开绥德不久,就在路上遇到了一些衣衫褴褛的厢军、强壮、弓手,这些人一个个形容槁枯,他们都是半路上因缺粮溃散的。 如今他们都在回乡的路上,因为他们是因为缺粮逃散,或是被强行放弃的,因此宋军心知肚明,也是极为同情,所以对他们返家都是睁眼闭眼,也没法认真,鄜延路就有两万余溃散的强壮、弓手,厢军,如果都扣押等待朝廷旨意,恐怕立即能把鄜延路的存粮为之一空,所以他们是被一路放行的。 只是他们一路上艰难求生,打野物,吃树皮草根,现下的状况没个看,路上不时有人倒毙。 “官人,已经没有多余的饼子了,” 周四禀报道。 他们一天走了区区二十多里,已经将他们带着的黑面饼子散了干净,都是布施给了沿途的这些军卒。 秦延看了看四周渴望的眼神也只能感叹了,这些黑面饼子还是藩骑的私藏,他们随时都备着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相反倒是秦延等人没有准备什么,因为感觉在境内走动没有这种必要。 结果这些黑面饼子起了很大的作用,这就是藩骑随时准备的好处,给秦延上了一课。 不过就是这几十个饼子现在也散尽了,这还是紧着给了那些眼看支撑不住的人,否则早就耗尽了。 现下这里离着有脚店的地方还远,但是秦延已经没有可以施舍的饼子了。 “走吧,到了前面脚店再说,” 秦延看看四周那些人的眼神叹口气,最起码现在他是无能为力了。 不是秦延过于心软,而是这些军卒和强壮、弓手逃亡过来,非战之罪。 如果临战恐惧而奔逃也就罢了,实在是粮秣断绝将他们都坑了。 到现在朝廷里才下旨不再继续治罪,允许他们自行回乡。 只是沿途没有什么接济,因为鄜延路本地产粮不敷使用的,大部分的粮秣是从中原运来,非常金贵,如果赈济这些军卒鄜延路的存粮将为之一空,就连普通百姓口粮也要受到威胁,而朝廷困窘也无法赈济这些人,只能让这样悲催的局面继续下去。 秦延一路上救济了多次,开销出了数百贯的资财。 这天他们赶到了清涧城外的脚店,只见脚店对面摆放了一个施粥点,十几人在忙碌着施粥,热气腾腾的粟米粥很稠。 秦延等人下马准备进店休息,秦延看了眼对面,蓦然发现当先施粥的女子是如此的眼熟,秦延再次仔细看去,正和女子四目相对,柳叶眉瓜子脸高髻影约,正是冯小娥, “拜见官人,” 冯小娥嫣然一笑当先施礼道。 “果然好巧,再见有缘啊,哈哈,” 秦延笑着拱手。 冯小娥脸上微红,旋即消失不见,她低头给依次上来的人舀粥。 秦延抬眼望望冯记忙碌的人们不禁点点头,嗯,果然做到了为富也有仁义,冯记不错。 第二天一早,秦延等人出发的时候,粥点已经开始施粥了,不过没有看到冯小娥的身影,因此也就没有告别,不过在秦延看来延州还是会相逢的。 马队继续上路,走了数里,只见路边有一女两男三人,嗯,一个十三四的女娃两个七八岁的男娃跪在路边,一个男子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块麻布盖上男子的尸体。 清瘦之极的女娃举着一个卖身葬父的牌子跪在寒风里,两个男娃在旁边等着小眼睛茫然的看着,很显然他们不清楚他们经历了什么。 秦延的马队走了过去,女孩的眼神暗淡下去,很显然又是没有人为她葬父,她还得等待下去。 秦延回头看了眼,一路上见过了一切的悲喜,他知道这些事儿他不可能都管过得过来,他顶替了不来大宋官府的缺位。 也就是回头一望之时,他突然看到了麻布下被风吹出来的衣角,很显然是红色的,正是宋军的红色战袍,这一点他是绝不会看错的。 秦延勒住了战马叹了口气, “三郎,我秦家实在没有那么多钱粮救助这般多,” 这几天看到秦延救助了如此多人,不过花销也是如流水般,秦伯义相当的肉疼,这次他忍不住阻拦道, “阿爹放心,钱粮的事儿好说,到了延州孩儿自有办法赚来,只是不能这些娃儿冻饿致死,” 秦延调转马头返回。 那个女孩蓦然的低着头,不知道在寒风中她和弟弟还得煎熬多久。 突然马蹄声响起,女孩急忙抬头看来,只见几骑来到她的面前,女孩的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当先的秦延,脸上充满了渴望, “家里没有人了吗,如果某为你买了棺木葬了你阿爹,送你等归家如何,” 秦延轻声问道。 “阿爹是厢军,就在那边的村子里,家里没有田亩的,阿妈早死,现下没有人照料我等了,” 女孩磕绊着,接着她放下了牌子跪倒在地, “望官人葬了阿爹,小樱和弟弟们愿为官人当牛做马,以报恩德,” 女孩不断的叩首。 秦延看着女孩伏在地上的双手,那里已经冻得青紫,有了冻疮。 ‘起来吧,以后你和你弟弟就跟了我,’ 秦延道。 “多谢官人,多谢官人,” 女孩没有起来,而是拉着两个懵懂的弟弟一起叩首谢恩。 秦延一伸马鞭阻止了几个孩子的叩谢,转身看向身边的米擒那花, “那花,你带几人帮着葬了她父,这几日你照料她,到了延州某再安排就是了,” 米擒那花轻笑了一下,她轻盈的飞下战马,拉住了女孩的手,感受到是皮包着骨头, ‘叫什么名字啊,’ “奴奴叫唐丫,两个弟弟叫唐大郎,唐二郎,” 女孩既有些胆怯又有些好奇的盯着面前的这个藩人姐姐。 “以后叫我那花姐姐吧,” 米擒那花笑道,不过她笑的很是英气,和抚媚之类的实在不搭边。 “那花姐姐,” 唐丫怯生生道。 唐大郎、唐二郎傻呆呆的看着米擒那花。 “官人,在这里等会儿吧,妾身带着他们去去就来,” 米擒那花回身道。 秦延点点头,由于有父兄在此,他不好轻离,只能麻烦那花了。 那花带着几个藩人领着姐弟三人爬上了道旁的土坡,其他人在下面等着。 秦延命周四返回清涧城去购买一副棺木为唐姓军卒下葬。 秦延命人换过一盆炭火,马车上人不动弹,就靠炭火取暖,否则人要冻僵了。 秦伯义让秦延上车取暖,被秦延拒绝了。 自己取暖,让下面的人寒风中挺立着,这不是此时此地该做的,秦延不是那些安然享乐之辈,他需要的是让下面所有人都知道,爷是和他们同甘共苦的。 秦延手拿马鞭在道旁溜溜达达走着,让身体保持一定的温度。 东北方烟尘荡起,又有人马向西南而来。 灰尘中青色的冯记旗帜露了出来,秦延微微一笑,真的好巧。 正文 第八十七章国税和地税 冯记马队来到秦家马队面前停下来,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护卫掀起,冯小娥被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真的好巧,又遇到了秦官人,” 冯小娥笑着施礼,很显然回途中能遇到秦延让她很是高兴。 “确实很巧,不如我等相伴而行吧,” 秦延笑着提议道。 ‘那当真很好,妾身是求之不得的,’ 冯小娥眸子闪亮的笑道。 其实她早就有这个心思,不过她不会主动说的,深怕秦延以为她有攀附的意思在。 ‘秦官人在此等候何人吗,’ 冯小娥上下打量了一下四周,蓦地她看到了道旁山丘山腰上正在乒乒乓乓挖掘冻土的几个人, “这是为何,” 很显然挖掘这样的冻土显然是另一回事了。 “军卒殁了,他的子女卖身葬父,某允了,” 秦延用马鞭指了指山上,冯小娥这才发觉在几个人身边还有几个矮小的身影。 “原来如此,可怜,” 冯小娥叹息道,这些时日她见得多了,战事频乃就意味着生灵涂炭。 秦延看了看上面的动静, “要么冯东主先行,我等慢慢在后面追赶如何,” “不急,妾身等等就是,数年来奔走各地,风雪雷雨拦不住妾身,” 一句话道尽了颠簸的经商之路,冯记生意做的这般好,冯小娥付出的当然巨大。 秦延深深看了眼冯小娥,果然是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 等周四从清涧城买了棺木,将这个唐姓厢军入土为安之后,已经是午时末了,大家随意的吃点东西立即赶路。 临走的时候,唐丫抬眼望去一里多外隐约可见的村庄,然后带着弟弟上了秦家的马车。 这一路上走来,路上的军卒少了不少,所以秦家布施的食物少了许多,但是只要看到奄奄一息的秦家必会留下食物,让他们可以度过难关,让很多被救助者记住了秦家的名字。 秦延所为都落在了冯小娥的眼里,好像在某方面秦延和她是同路人。 从清涧城到延长、延川县,然后沿着延水河谷向西北来到了延州。 一路上由于和秦家一起进退,两县的税卡根本没有收取冯记马队的厘金,让冯小娥再三拜谢。 “这厘金没有多少,冯东主过于客气了,” 秦延每当什么大事儿。 “不然,官人有所不知,大约每隔千里货物的底价因为厘金就要翻一番的,” 冯小娥为秦延解惑,厘金可是不少。 秦延这才晓得原来厘金非常的多,每过一个县一个州一个军都设有自己的厘金,作为地方财政,因此商品从产地到发卖的地方根据远近,最多的比最初的产地翻几番很正常,就是涨个十倍也平常。 就拿吉贝布来讲,在福建产地不足十贯,但是到了京师就是四五十贯的珍贵物件,只有皇宫大臣以及富豪之家才能用的起。 “这些实不足外人道,只是朝野中有些大臣总说奸商可恨,弄得物价腾升,其实这里很多是各地厘金造成,只是没有人肯为商户进言的,” 冯小娥讥讽道。 “国税和地税的纷争永远没有尽头,呵呵,” 秦延笑道,这个就是到了后世也是挣得脸红脖子粗的,互不相让,那还是有种种大数据、互联网作为辅助手段,可以较为精确的掌握中央地方税务收入的情况下呢,何况现下。 “国税和地税,嗯,很妥帖,” 冯小娥一怔,随即理解了字面的意思,果然是最简短的几个字说明了一切,她这几天越发感到了秦延化繁入简的功力。 秦延总有奇言妙语,往往让冯小娥有拨云见雾的感觉,就像他讲的什么垄断才能形成最大的暴利,汇通天下才是最高境界,等等让冯小娥经历了一次最大的洗礼。 每天晚上歇息前,冯小娥总是泡好香茗请秦延过来一叙,每次清谈总能让冯小娥如醉如痴,明白很多经商的道理。 秦延所讲的汇票业才是最暴利、最有前途的行业让冯小娥深以为然, “然,交子为何惨败,市面上宝钞只有铜钱的十分之一二底价,这也是汇票的雏形,为何落到了如此地步,如果不能想明白这个问题,绝不可行,如没有朝廷的支持,汇通天下只能是妄想而已,” 秦延说的这话她还没想明白,朝廷的支持不用讲了,所有的大商家如果没有朝廷的支撑,绝对不可能做大的。 但是宝钞为何从一对一兑换铁钱变成了只有铜钱的十分之一二,就是这样很多百姓也不愿收取,冯小娥就只能懵懵懂懂的,不是想得太清楚。 而如今离着延州还有数里地,看来是来不及多问了,到时候只有到了延州有个时间去请教秦官人了。 还有三里赶到延州,延州城南这里是延州三个草市中最大的一个。 秦延没有立即进入延州城,而是在这里停歇了一下,准备好好看看这个草市, 嗯,上辈子秦延没有逛市场的习惯,他无论到实体商场还是在网上购物,简单粗暴的买了自己需要的物件就走,绝不流连。 但是这次不成,秦延只是经历过寨子旁的小草市,这番到了延州他要看看真正的大草市,这无关购物,只是一种游历,一种新鲜感。 冯小娥也没有立即进入延州,她只是派出了秋桃去城内布置,而她却留了下来作为东道陪同秦延。 刘三、周四留下来陪同秦伯义和秦庆,而米擒那花带着唐家姐弟一起走在秦延的后边,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进入了草市。 延州草市绵延数里,里面有吃食、肉菜果蔬,宋人藩人摊贩叫卖声不止,草市里还有很多杂货、布店、米店等店铺在这里设摊贩卖,因此有些藩人进入延州不便,于是这些店铺就在这里贩卖,秦延在其中还看到了冯记米铺的幡子。 在草市的四周还有牛马市、铁匠铺等等。 里面宋人藩人摩肩擦踵好不热闹,仿佛已经到了上元节般一般。 唐二郎含着大拇指看着一个馒头铺子面前摆放的热气腾腾的馒头,伙计为了招揽客人,特意将上面的几个馒头掰开,里面有黑红的豆沙馅,有一粒粒很是分明的肉馅,有菘菜馅的,有鸡子韭菜馅的。 香气飘散在四处,让唐二郎脱不开脚步,只是定定的看着。 唐丫急忙扯了唐二郎就想离开这里,她明白他们的身份地位,不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让主人家为难。 一支大手拦住了她,接着从她的手中拉过了唐二郎,唐丫抬眼看去正是高大的主人秦延。 她怯生生的没敢多言声,虽然秦延平日里没有苛责什么,但是毕竟是主人,唐丫心里还是有些怕怕的。 秦延又拉上里唐大郎来到了馒头铺, “客官,您要什么样的馒头,” 伙计擦了擦手弯腰笑道。 “来几个碟子,每个样式的馒头来几个,我等尝尝。” 秦延点指了一下,然后拉着大郎二郎来到了桌子旁坐下等着。 此时那花扯着怯生生的唐丫来到了桌子旁坐下。 接着其他陪着来的几个藩人也坐在了相邻的桌子上。 冯小娥倒是没有过来坐下,她领着侍女亲卫去了一旁自家的米店巡看。 伙计看到如此多的人坐在这里立即兴奋起来,手脚麻利的端上里各式的馒头。 秦延将馒头推给大郎二郎,那花拿给了唐丫。 大郎二郎看了眼秦延,秦延笑着点点头,这个笑容给了两个娃信心,两人立即埋头大吃起来,他们大口吞咽着,结果不小心先后噎了一下,遭到了唐丫的白眼。 唐丫倒是小口快速的吃着,她也是没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不过没像两个弟弟般恶行恶相就是了。 那花吃起来就爽利多了,她不想有些女子般小口小口吃着,她大口吃着,看到秦延看过来脸上微微一囧,不过接下来还是照旧这般爽利。 其他的几个藩人包括米擒长旺根本不用筷子,拿起馒头来大口吞咽,一个个脸鼓鼓的无暇他顾就是盯着面前的馒头,好像后世的美食大赛般凶猛。 秦延尝了尝勉强而已,和后世的没法比,不过也算是勉强入口了。 秦延一桌上几碟还没有吃下一半,藩人那桌碟子已经空了,几个藩人眼巴巴的看着秦延,没吃够呢,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痛快的馒头,以往就是看到但是囊中羞涩也就是买几个家里人一人一个尝尝而已。 ‘某可是说了后面还有好的吃食,你等在这里吃饱了不要后悔,’ 秦延一指几个货笑道。 几个货一个劲的摇头,这么胡吃海喝有什么后悔的,不吃才后悔呢。 几个憨货没出息的模样让米擒那花直翻白眼。 秦延无可奈何的一摇头,他一摆手,伙计笑眯眯的又端上了几碟馒头,接着这些藩人开干。 倒是几个娃儿眼皮浅点,但是肚量也浅,挨个尝尝馒头以后就饱了。 正文 第八十八章草市帮肆虐 一行人离开馒头铺继续走着,看看耍猴逗熊的,看看卖豹子卖狼卖鹰的,很有些富贵人家买来作宠物。 当看到一家藩人做的烤全羊的时候,一些藩人才知道后悔无及,他们的虽然看着油汪汪的烤羊肉眼馋不已,奈何肚子塞的满满的,真是无可奈何。 倒是唐家姐弟享受到了美食,秦延为他们和那花买了些,自己也吃了点,新鲜出炉的烤肉即使没有后世的很多调料,自身的烤肉香气也激发味蕾的,秦延很是吃了几块。 米擒那花吃的红唇油嘟嘟的,唐家姐弟的小手油汪汪的,而他们发现秦延对她们颇为的宠溺,倒也胆子大了不少。 一行人继续走着,冯小娥带人归队,他们这一行人不少,而且人数很多,倒也颇为引人注目。 就在大家心情颇为放松闲逛的时候,在市场一角不断的哭声惊动了他们。 秦延抬眼看去,只见那里有些妇孺孩童少年蹲坐在那里哭哭啼啼的,有些凶神恶煞般的泼皮就在附近监看着。 有些人和泼皮嘀嘀咕咕的不停。 ‘这是做什么的,’ 秦延一指那里。 ‘这是人市而已,’ 冯小娥道, “原来还有人市,” 大宋的奴婢大部分是契约的关系,最低是五年的长约,奴婢也有自己的月钱的,不管多少吧,反正有,如果主家刻意打骂伤人还可以告官。 不过大部分都是忍耐了,毕竟告官就得有人证,其他的奴仆谁愿意作证。 秦延没想到在这个边地看到了人市。 “边地每年伤亡的军卒、强壮、弓手众多,很多人家根本过不下去,发卖了子女总能让他们活下去,总比在家里饿死才好,由于数量太多都到了这里的人市,官府也是无奈,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冯小娥叹口气,她身边的丫鬟有几个就是从人市寻来的,这样有个好处就是没有昔日家里的羁绊,只能跟从主家, “此番鄜延路也折损了两万余的丁口,很多家里都是过不下去的,这里的人市是越发的兴旺了,” 岂止是兴旺了,秦延放眼看去,这里得有小一百妇人孩童少年,他们或是怯生生的看着来往众人,或是目光呆滞。 “那些泼皮是哪里人,” 秦延问道, “都是草市帮的泼皮,帮主叫雷晟,就是围着草市讨生活,就连我等在这里的摊铺也要课税的,” 冯小娥很是无奈, “他们也不是官府,怎么可能,” 一向将大宋官府看的极重的米擒那花不敢相信。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秦延淡淡笑笑。 后世的黑涩会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一切皆有可能,只是课税算的什么。 “那官府怎么不管管,” 那花不解道。 “他们和州府的胥吏勾结多年,往往是州府刚要拿人,草市帮的头目就先跑了,或是拿出几个人顶罪,其他照旧,就是不用衙役,出动禁军,过些日子军头也能被他们收买了,唉,” 冯小娥摇头道。 那花很是惊讶,这都不行吗, 当然不行,这些东西一旦形成,且是难以清除,秦延很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这是利益链条形成,哪里那么容易打破。 就在几人指着这里说着这里的事儿时候,几个泼皮来到了跟前,其中一个瘦削的长着一双很奇异的发黄的瞳仁,他一身精悍的短打扮,双手抱臂道, “几位客官在这里买几个丫鬟婆子小厮吗,” 说完他黄色的瞳仁盯着秦延,他的瞳仁里毫无生气,如同死人一般。 “随便看看,怎么不可以吗,” 秦延抱臂相对道。 “既然不是看人,那就滚远点,免得给自己惹事,呵呵,不要到时候才后悔莫及,你说呢冯东主,” 这人讥讽道,然后看了看冯小娥。 如果不是看到秦延以及冯小娥身边加在一起有十多个护卫,身份低不了,这里面还有不少藩人,这厮绝不会这般客气就是了。 嗯,这还算客气,那还真是,以往像秦延敢和他抱臂装逼的,早被他带人乱棒打跑了,哪里这般还说话,那岂不是太爽利了。 “黄狼你客气点,” 冯小娥的护卫头目老刘一脸冷厉的趋前,和黄狼四目相对,黄狼笑笑没有在意,很显然,冯东主他还是愿意给些面子的,不过也就是仅仅如此。 秦延踏上两步,黄狼只是感觉眼前一花,他本能的伸手推搡蓦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秦延,但是被秦延的巨力格挡开来,接着秦延已经双手掐住了他的脖颈,随即黄狼喘不过气来,他的反抗到此为止。 秦延的动作吓了所有人一跳,黄狼一旁的人立即涌上来,但是都被米擒那花带人挡住,双方叫骂着,现场混乱一片。 这时候从人市的里面跑出来十多个人,各个手拿棍棒大刀,他们呱噪着气势汹汹的冲上。 藩人们立即抽出了随身携带的马刀,他们和对方对峙上。 冯小娥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看向冯小娥,冯小娥也有些发懵,她没想到一下事情来到了这个局面,不过还是要保全秦延的,她命令自己的亲卫也扩出去和藩人们站在一起。 ‘不把爷放开,你个杀才走不出这里,’ 黄狼哑着嗓子盯着秦延威胁道,他的黄色瞳仁冰冷的瞪着秦延。 秦延笑了,毫不介意一旁一触即发的对峙,他抬手狠狠的给黄狼两个耳光,四周响起惊叫声,那些草市帮的泼皮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延。 “呵呵,你是谁的爷,也不看看你个畜生也配,” 秦延继续扇着黄狼的脸颊,那里已经是一片红肿,黄狼发狠的继续瞪着秦延, 秦延一拳打在他的腹部,黄狼的身子腾起半人高,他大声惨叫着,好像五脏内腑都碎裂开来。 接着秦延一脚将他踢出十步远,撞在一个泼皮的身上,两人滚在地上哀嚎着。 秦延的威猛震慑了所有的人,他冷冷看去,十几个泼皮都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下, “回去告诉你们的帮主,某叫秦延,如果他想找爷报复,那就尽管来,不过来之前想清楚,爷有个绰号,寸草不生,呵呵,” 秦延说完一摆手,带着众人离开了这里。 泼皮们急忙上前扶起黄狼,黄狼手捂着腹部怨毒的看着秦延等人的背影。 此时有几个路过的人好奇的看着狼狈的黄狼等人, ‘腌啧货,看什么看,讨打吗,’ 几个泼皮大骂道,这几人急忙抱头鼠窜。 “找个兄弟跟上他们,看看这个姓秦的是什么人,” 黄狼哑着嗓子道。 一个小子应声跟了上去。 秦延带着人又在草市里走了走,不急不躁,返回的时候又买了些馒头带了回去。 来到草市外,秦延将买来的馒头带给秦伯义和秦庆以及刘三周四等人。 “后面有人跟着我等,” 米擒那花悄声道。 藩人自己就是循迹跟踪的好手,对这方面特别敏感,立即发现有人在附近活动。 “无事,让他们跟着就是了,” 秦延淡淡笑笑,以后他就在延州讨生活,躲是躲不开的,他也是昂然无惧,谁怼上他是他们的悲哀。 秦伯义等人简单吃完,马队走向了延州城。 延州城是鄜延路首府,当然防御森严。 延州城方圆八里,城高四丈,都是厚重坚实的夯土城墙,城门包砖,三丈宽的护城河,城上竖立着十余座砲车。 所有这些防御工事和内地的城池不同,那些多事摆设,而这里几乎每隔数年就会遭到西贼的围攻,几十年间在延州和附近爆发大小战事数十起,这是妥妥的战地。 因此城门处守卫的禁军人数众多,足有一个都,都是全身披挂的军卒,他们盘查着进出的行人。 当秦延等人来到城门前的时候,这些军卒如临大敌,一个都的人都用到了城门这里,他们手拿弓弩刀枪戒备着,毕竟秦延这一路人有几十人,而且都是青壮,很多人都是带着佩刀。 “什么人,怎么带刀行走,” 都头吼道。 大宋内地是严禁带刀具行走的,不过在大宋的边地是默许的,因为盗贼和羌人游骑不断出没,如果不带着护身刀具行走就是找死。 不过默许是这么回事,当需要的时候官军就可以拿出来搞事儿。 “秦延,经略司机宜,” 秦延将他的官碟拿出递过去。 都头疑惑的看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接过来看了看后递还秦延,脸上已经带了笑意, “秦机宜,久仰了,种副将告知我等,您一到就通晓他呢,” “都头客气了,本官会亲自拜望种副将,” 秦延笑着收回了官碟。 秦延等人身后的冯记当然不受任何的阻拦,这是延州知名的商号,而且冯小娥亲自带队,立即放行,当然冯小娥也按照规矩给了都头一些所谓的茶钱,都头是欣然笑纳,然后客客气气的恭送冯小娥等人入城。 正文 第八十九章定居延州 秦延一家人和藩人对这座延州城是一无所知,秦延只能请教冯小娥, “还请冯东主告知这里哪里租下房子方便,宅院要大,赁金不是问题,” “秦官人如果不问,妾身正想告知秦官人,妾身正好有个宅院没有人居住,可以暂借秦官人,” 冯小娥笑道。 她让秋桃先走一步就是为了安置这些事儿,这个宅院是她早就买下的,因为这也是一份优良的资产。 在大宋一些州城所在或是汴梁、洛阳房屋是十分紧张的,很多都是有价无市的。 尤其是东京汴梁更是大宋达官贵人、文武官员、天下商贾、贩夫走卒聚集之所,物价腾贵,屋舍紧俏,就连有些参知政事的重臣也是租赁宅院居住的,因为就凭着他们丰厚的收入也购买不起。 经济越发达的时候房屋越是贵重的资产,古往今来莫不如斯。 当然了,延州作为一个不大的边州州府,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有个区别,城外的房屋不值钱,没人在意。 但是在八里城郭内宅院腾贵,那是因为延州几年一番战事,外面的宅院总是遭殃,人员可以撤入延州城避祸,但是屋舍是走不得的,于是西贼来后在那里住下,攻不下延州撤离的时候一把火烧个干净,因此外面的宅院屋舍几年换个遍,就像割韭菜一般。 但凡有些财力的人家都是在延州城内居住,但是城池内的地界是有限的,于是造成了宅院珍惜,每年都有升值,冯记正经是买了几个宅院,一个升值,再就是交结官员。 今次,冯小娥就拿出了一套很大的宅院来,冯小娥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为什么,只凭秦延和沈括的公子,种家的衙内门交好就足够了,何况秦延的深浅她根本看不出,这般简在帝心的人物她提前下注当有回报。 秦延笑笑看着冯小娥,他当然清楚她的想法,不过对于心地还算良善的商贾,秦延不介意她做出的一些决定,既然踏足大宋官场,那么官商勾结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想要实现他心中的一些想法,最好要有能信得过的商家。 至于是否和商人走得近是否有碍官声,没必要顾忌了,这里的很多官员虽然表面上耻于谈商,但是家里都有人经营田亩庄园或是商铺,他们表面上耻于,内里无所不及,也是利字第一, “看来结识冯东主是本官的幸运,本官就腆颜收下了,不过,租金还是要给的,市面上多少一分不差,否则本官是不会接受的,” 秦延的笑意让冯小娥清楚,这个年纪不大的官员对她的想法一清二楚,而且收下了她的好意,不禁让她感叹真是妖孽, “也好,如此行事也让秦官人放心不是,” 冯小娥娇嗔了一下,表示秦延想得有点多了。 “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冯东主,也是为了本官,有些事儿做了后可能得寸进尺,某不会让自己过界而不自知,方到延州就有宅院安身,已经是冯东主多多照拂了,岂敢逾越。” 秦延摇头笑道。 这人果然傲得很,冯小娥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一切就依秦官人所言,” 冯小娥娇笑道。 一行人随着冯小娥一路走去,他们来到了鼓楼东街,这里仰望就可以看到十丈出头高大的鼓楼,这里是延州最高的地界。 一有战事,武将登上城头,而经略使等文官是登上鼓楼观战的,鄜延路历任经略使几乎都曾在这座鼓楼留下自己的足迹。 鼓楼西街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各色店铺酒肆酒楼林立,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了,一路之隔的鼓楼东街却是住宅区了,倒也有一静一动之妙。 冯小娥来到一个朱漆大门前,亲卫上前呼唤敲门,须臾大门打开,一个须发花白的门子出来恭敬的施礼问候冯东主, “刘翁,这个宅院从今日起让于这位秦官人居住,以后秦官人就你的主家,你以后就要像恭敬我一样侍候秦官人,” 冯小娥道。 门子急忙上前拜见秦延。 众人步入宅院,前院有几十步,在城内绝对不小了,后面和侧面还有三个院落,屋舍四十余间,绝对是个大院落了,甚至可说是豪宅, “冯东主,受之有愧啊,” 秦延没想到冯小娥拿出的是这样的一个院落,他以为是个两进的院落,没想到是一个四进院落的豪宅,真的有些受不起。 “院落空着也是空着,如果秦官人住下,妾身还能收下租金,何乐而不为呢,” 秦延的夸赞让冯小娥很受用。 送礼没有让人感谢赞叹好像过于憋屈了。 秦伯义和秦庆以及米擒那花等人无法想象他们今后可以住在这样的宅院中。 最后,冯小娥吩咐了院中的看房的一对中年夫妻,冯家的家仆老陈,以后听从秦延的吩咐,这才离开了宅院,返回了冯记。 秦延在老陈和他的浑家刘氏的引领下开始安顿下来,秦延将秦伯义和秦庆安置在后院,那里不但安静,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坛。 而秦延就和刘三、周四、以及老陈、刘氏住在中院,前院就是门子和米擒族人居住的地方。 而米擒那花带着唐氏姐弟在右侧的偏院住着。 秦延让老陈套上院内唯一的一辆牛车,刘三跟着一起去购置一些室内物件和吃食,刘氏是可以做的一手不错的饭菜的。 到了晚上,宅院里饭菜飘香,大家在一起在院落里吃了到延州的第一顿饭菜,刘氏做了素材和肉菜,还有买来的米酒,众人吃喝的十分尽兴。 秦延在这个世界就是把握一点,对下面的人必须仗义疏财,让跟着他的人过的舒坦有愿景,这才能凝聚人心,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是没什么凝聚力,毕竟一切基于利益,利益是团聚人心的根本办法,至于什么精神胜利法,抱歉,秦延一概不信。 不是没有作用,短期的激励有效,但是热血过去后起作用的只用利益的平衡而已。 所以秦延对现下跟着他的人十分的仁厚,从来不短了他们的吃食、 在酒宴上,当秦延宣布,要给门子和老刘涨一成月钱,另外给刘氏一份厨娘的月钱的时候,三人立即对秦延感激涕零的拜谢。 同时秦延宣布藩人作为他的护卫,每人每月八贯钱,米擒那花十五贯,刘三、周四十五贯,年关另有赏赐的时候,众人欢声雷动,尽皆上前拜谢,场面无比的和谐。 正文 第九十章大宋版香水 城南离着不远的一座颇大的宅院中,一个身穿褐色儒袍,带着方正的折子巾的员外打扮的人在正房的方砖地上走着。 “雷老大,我等被打四周的人都看到了,草市帮这次是栽了,您如果不拿回这个面子,草市可能过几日就有人不交课税的,” 黄狼跪在地上叩首道。 “黄狼你这是在逼宫吗,” 雷老大蓦然回头,眼神凌厉的看向黄狼,雷老大长相果然有些雷人,他白面无须,断眉,雷公嘴,只是眼神十分的凌厉,尤其是发威的时候。 黄狼急忙伏地不敢犟嘴。 “哼哼,你整日里带着一些泼皮在草市游走,该收不该收的你都收了,有人稍微磕绊几句你立即暴打一番,某讲过多次,不要过于蛮横,该收的钱收,但是不该收的不要收,就是收了也尽量少收,你面上应了,背着某还是如此横行无忌,该有今日之祸,” 雷老大的嗓子天生嘶哑,此时在昏暗的室内,空寂的房间里雷老大干涩的嗓音有些恐怖。 “黄狼晓得错了,还请老大责罚,只是这个姓秦的当真欺人太甚,属下还认为须得好生教训一番,” 黄狼叩首道。 “哼哼,真的好生教训一下嘛,晓得他是谁吗,嗯,晓得吗,” 雷老大讥讽道, ‘晓得他的好友是沈相公的嫡子吗,你晓得吗,’ 黄狼蓦地的抬起头来,他不敢置信,这个秦延不过是外乡人,第一次到延州,而且是今日刚到的,雷老大已经知道了这般多,黄狼震惊了, “呵呵,” 雷老大干笑道,黄狼的惊慌失措很是符合他的预期, “你在草市出事儿,老大我就晓得了,这样一个敢于和草市帮动手的人必有依仗,某立即打探了一下,很巧,很快就有了结果,沈括的嫡子沈清直和他交情莫逆,而这厮将会入幕经略司,就在沈相公麾下,” 黄狼咔吧着眼睛,心里其实忐忑,雷老大对这一切晓得一清二楚,那么定是很快接到了禀报,那么最可能是他的手下有雷老大的人,这让他毛骨悚然。 “你也许想说一个经略司的公子而已,沈括也未必在这里能多长时间,没错,上几位经略使都没有坐满任期,那有如何,仅仅一次打斗,没有太多的收益让某去和沈相公的公子做对,你说谁得了失心疯,” 雷老大戟指黄狼, “把你的小心思都收起来,某说不成的,如果你敢动手,呵呵,某让你生死两难你信不信,” 黄狼急忙叩首, ‘雷老大放心,黄狼绝不敢敷衍老大,如有背弃天打雷轰,’ 雷老大端起香茗冷冷的瞥了眼黄狼,黄狼急忙叩首恭敬的退了出去。 “哼哼,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儿而已,有沈清直撑腰又如何,沈括不能在这里一辈子,到时候,哼哼,” 雷老大一饮而尽。 第二天晨时初,秦延就起了,他刚一有点动静,外间的有个女声问道, “官人是要起了吗,” 秦延这才想起来现在他的卧房里还有个人了,唐丫。 昨个,唐丫主动找他要做他的丫鬟,秦延晓得唐丫的心事,她不想无所事事,总想着做点事儿,这样心安理得的可以和弟弟在家中呆下去,否则心里总是惶惶不安的,这是那花告诉他的。 秦延没有应允,他不习惯室内还有个人,无关其他,只是因为这个私密空间他不想有人破坏。 但是唐丫简直是锲而不舍,总是跟在他的身后,最后缠的秦延没法,终于允了。 于是早上他有了一个丫鬟侍候。 “嗯,起了,” 秦延道。 外面窸窸窣窣的,唐丫在穿着衣物。 秦延在内间也自顾自的穿衣,不一会自己穿衣完毕。 房门一响,有些睡眼惺忪的唐丫走了进来,看到秦延穿好了衣物不禁一怔, “官人,您怎么不等奴婢给您穿衣呢,” ‘不用,某都是自己穿衣的,没那么多的规矩,’ 秦延一摆手,让人侍候穿衣,他还没养成那样的习惯,别扭, “丫头,去给某烧水去吧,” 唐丫应了声急忙出去了。 秦延来到了中院,只见刘三和周四也闻声起来了,两个货抹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秦延没管他们,自己在院中开始连续的波比跳,他接连的动作晃花了两个货的眼睛,这两人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家的老爷一通的上窜下跳,这是什么。 院中点火烧水的唐丫也吃惊不小,她不断的回头看着,黑白的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吃惊。 秦延没管他们,只是自己一气做了两百个波比跳,此时他汗流夹背,脸上汗气蒸腾。 秦延停了下来,看向刘三和周四, “能做吗,” ‘能啊,’ 两人一脸懵逼的看着秦延,不过这个何用呢。 ‘那就先做五十个,’ 秦延边说边接过唐丫递过来的帕子擦汗。 “哦,” 刘三、周四立即有样学样的做了起来。 只是二十余下,两人就气喘如牛,手臂支撑不来身体,从地上已然弹不起来, “怎样,还能做几个,” 秦延调侃道。 一旁的唐丫这才晓得原来公子能做那般多有多厉害,两人颤颤巍巍勉强跳起,然后龇牙咧嘴的俯身的模样,让唐丫捂嘴偷笑。 两人最后十来个是使出吃奶的气力做出来的,做完后两人跌坐在方砖的地上大口喘息的,感觉身上的物件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秦延哈哈一笑, “以后每天早上五十个,嗯,今日你两个过关了,” 秦延施施然到里面洗漱去了。 刘三和周四发出了狼嚎声。 秦延吃完早饭,去后院给老爹请了安,一家人吃过了早饭。 秦延返回了中院,他想了想该去拜会沈清直了。 不过去沈家还是要带礼物的,只是带什么礼物是个学问了。 上番沈清直道贺拿来了书籍和文房四宝,这次他上门回礼拿这些物件就不合适了。 秦延仔细想了想后,终于决定拿出一样一箭几雕的礼物,也算是这个世界的大杀器了。 秦延带着几个人骑马出门,而老陈也挂上牛车跟在后面。 几人来到了离着只有一条街的鼓楼东街,他们首先来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蓝记药铺,到了店里秦延看了看,嗯,还算有些物件吧。 他让店伙将店内的干菊花、干玫瑰、干蔷薇、金银花等花蕾,每样都,额,全买下了。 咋一听闻,店伙以为听错了,再三追问, ‘将你家店面里的晒干的这些花都给包起来,某都买了,’ 秦延一字一顿道。 店伙先是长大了嘴巴,然后急匆匆的去包裹去了,这些干花他们每年上秋的时候收上来不少,就是店面里没有了,贴出告示去就有人来这里贩卖,所以有人专门买这些他们为什么不卖呢。 盏茶功夫,几大麻袋的干花被刘三搬上了牛车。 秦延付出的是五十多贯的铁钱,然后约定以后过些时日来这里再行购买。 店伙们将这位豪客送出了店面,直到看这位爷去了一家酒肆。 秦延看了这家酒肆,其实也就是发卖的脚店,从官方的公使库买来酒水在这里零售而已,大宋施行酒水专卖,大部分的酒水都是官办酒坊也就是公使库制作的,这些酒肆或是脚店就是从公使库买来酒水发卖。 当然价格不低,不要嫌贵,一般人还没有资格到公使库去进酒呢,必须是有拍照的。 好在秦延最初买的不多,随意的买些就是了,酒肆里大体上有两种酒,一种就是米酒黄酒,有些浑浊,一种就是由黍米酿造的清酒。 秦延要作的物件最好是用清酒就是了。 秦延买了五大坛清酒,让东家兴奋的满脸通红,不但减免了半贯钱,而且还将酒亲自搬到马车上,还说以后送酒上门云云。 秦延又让刘三去了东市去买了些猪肉,做了些器具,这天总算是忙完了。 翌日,秦延命刘氏将肥猪肉切成薄片,晾晒起来,目的是取其晒出的油脂。 其他人看到这个不禁感叹秦官人太过浪费,这些肥肉才是猪肉里最好的肉食,炖菜最香,可惜了。 于此同时,刘三、周四两人正在中院的厨上蒸馏高纯度的酒精,只是一个时辰,秦府已经是满院飘着酒香。 买来的清酒经过三次的蒸馏,终于成了高度酒精。 当然,秦延告诉刘三,周四的就是,对谁也不说烈酒的制法,任谁也不成。 第二天午时末,秦延在中院的厨是上自己用精油、干玫瑰配上酒精,在密封的小罐子里急速的摇动,然后产出了大宋版的香水。 当然第一罐很不成功,因为干玫瑰放少了,香水的额味道有些淡,又经过了两次配比才最后成形。 秦延又用干蔷薇、干菊花、干金银花等配置成不同的香水,再分别灌入买来的瓷瓶中封好,大宋版香水才最后成形。 这是秦延在后世一个历史群里学到了,当时他只是因为对历史的喜爱加入了这个群,但是没想到和那些狂热的历史爱好者们讨论的亲手做出的一些物件在这里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 他真想看看在群里亲手试验过的一些物件在千年前能否起到扭转乾坤的妙用。 正文 第九十一章拜访经略府邸 秦延将几十个装好香水的瓷瓶摆放在室内的时候,唐丫疑惑的看着这些很是简陋的装酒瓷瓶,秦延这次都是试验用,所以没有专门到延州窑口订制香水专用的高大上的瓷瓶,而是很随意的买了一批酒肆装酒水的白色瓷瓶,和美观沾不上一点边。 唐丫的困惑就是如此,难道秦公子是个酒鬼不成,在卧室里摆放了如此多的酒瓶。 秦延看到了唐丫偷偷的打量他的小眼神,不过不解释,慢慢就会知道的。 延州经略司衙门还是相当高大上的,战地数亩,是延州战地最大,也是最为高大的建筑了,虽然两层高的楼在秦延看来也就是一般般了。 沈括的官邸就在经略司衙门后院的官邸,历任经略使都住在那里。 秦延先是好好打量了一番衙门,这也是以后他上班的地方,后世的史书上说大宋的官员其实是很滋润的,大宋的节假日假期非常多,变相的刺激了消费,这也是商业繁荣的原因。 官员节日多日子有些悠闲到了什么程度呢,比如南宋的诗人陆游就用诗词记录了官员轻松而略显腐败的生活,‘少年从宦地,沐日喜无涯。坐上强留客,街头旋买花。’,小日子悠闲的很呢。 秦延畅想了自己将来在这个衙门里悠闲腐败的小日子,然后才施施然的来到大门前,告知把守大门的盔明甲亮的禁军军卒拜见沈清直。 沈清直身穿一袭青色长衫,头上简单的方巾束发匆匆的跑了出来。 “秦三郎啊秦三郎,你让为兄的好找,听闻你到了延州,却是数日不见,让某好生牵挂,哈哈,你今日才找上门来,一会儿罚酒三杯。” 沈清直看到秦延很是兴奋,这厮和秦延在绥德坐而论道,秦延说的很多事儿让他眼界大开,这些日子分开被老爹拘在官邸内只能闭门读书可是闲出鸟来。 秦延大笑几声,这个书呆子在绥德和他、种师闵混了一些时日,被他们两人也是勾带坏了,要是昔日相信这个书呆子说不出罚酒三杯的话,一听就是种师闵那厮的口吻。 “好啊,三郎也是馋酒了,一会儿我等来它三百杯,不醉某是不归了,” 沈清直立即苦了脸,他方才是装豪迈好嘛,其实他老爹老妈看他紧的很,甭说三百杯,三杯都要被训斥,唉,苦啊。 “额,” 沈清直立即磕磕绊绊起来,不请不是,话都说出去了,请吧,家里的老妈是如此跋扈,他好怕怕的。 “哈哈哈,笑谈而已,在官衙里给某几个胆子也不敢喝的烂醉,” 秦延笑着给沈清直解了忧愁。 沈清直将秦延让入了衙门,跟着秦延的刘三则是拎着一个礼盒。 秦延进入官衙后看了看,官衙前院分为几重,相当的宽阔,有些胥吏、衙役行走期间,每个院落都有禁军军卒把守,倒也极为的庄重威严。 几人随着沈清直进入了后进,后进相比前面倒是小了不少,不过作为沈家的住处倒是足够了。 一行人来到了沈清直的书房,书房不大,但是书架不少,书籍颇丰。 在这个时代,书籍就是财富,这时候的书籍相当的昂贵,很多平民子弟一辈子读过几本书都很奢侈,就是进入私塾读书,也是借了先生或是其他学子的书,自己手抄过来,根本没有钱购买的。 “你这里的书籍真是太多太多,让某爱不释手啊,” 秦延拿起一本史记感叹道。 “过些时日你从京中回来到衙门入职,天天过来观看就是了,” 沈清直笑道。 秦延笑笑,哪里那么轻松,如果没猜错,以后他有的忙了。 两人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秦延瞄了眼高髻、描眉,一身相当华丽服饰的侍女,向沈清直挤了挤眼, “清直兄好福气啊,” 侍女当然听的懂秦延的暗示,不禁脸上微红,乖巧的站在沈清直身后。 “三郎不知,某身边的几个侍女都是家母派来打理日常的,别的却是没有的,家母常说某还是学业为主,东华门唱名方为正途,” 沈清直一脸的遗憾,宋朝士人中谈及男女之事还是较为开放的。 他身侧的侍女把头低下。 秦延哈哈一笑化解了尴尬, “第一次来到府上不能空手而来,为伯母带来了某自创的一些小物件,望伯母不嫌简陋,万望笑纳,” 秦延一扬手,刘三将一个礼盒递上。 沈清直打开了来看了看,只见里面是三个小小的白瓷瓶子, “这是何物,” 沈清直知晓秦延家里没什么底蕴,银钱也是有限,想来拿来的礼物也是平常罢了,不过是个拜望的意思。 但是这个物件出乎他的意料,没见过好嘛。 “这是某自作的熏香,此物清香淳厚,数日不散,而且毫无辛辣之味,世间少有,” 秦延上来就为自己吹一波,倒也不是吹,本来这个香水本来就是一个简易版香水,没有提存没有添加剂,原始版吧,不过在这世上也是独一无二的了,其他的熏香真的没法比。 现在的熏香有的是用干花粉,有的是香粉等等,确有香味,但是时间一长也能嗅出一种辛辣之味,尤其是量较大的时候,这股味道更浓,颇为刺鼻,而这个缺点对熏香几乎不存在,秦延相当有底气。 “哦,真是如此,” 沈清直有些疑惑,他对秦延发明的一些物件相当的期待,但那都是军国利器,这个,额,秦延弄出了熏香,这个嘛,他有些信心不足的了。 要是他自己用用倒是可以,但是秦延要献于他的老妈,他老妈可不是一般人,官宦大家出身,一向眼高于顶,如果这个物件不济,他老妈可能看秦延都不大顺眼。 沈清直看着这个瓷瓶有些不知所措了。 “清直兄何不自己试试,” 秦延笑笑。 沈清直恍然,可不,何不自己试用一下,然后决定是否献于老妈,别是让老妈对秦延观感不佳。 沈清直身侧的侍女立即上前,用纤手剥开瓷瓶上的蜡封,她将木塞刚一拔出,一股清香充溢了整个室内,和以往的清香不同,这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清新。 侍女惊讶的啊了一声,沈清直本来是安坐椅上的,此时也情不自禁的抬起身来看向这个小小的瓷瓶,显然极为的惊讶。 秦延对这个简易版香水产生的效果很满意, “这是菊味香水,这里还有混合香水,这是玫瑰香水,各有千秋,想来不会让清直兄失望的,” “三郎所出必为惊世之物,” 沈清直一竖大拇指,现在这些手势沈清直学的很溜。 沈清直对于方才的犹疑感到有些惭愧了,几人是秦三郎所制还担心什么, “时春,将香水立即给太夫人送去,” 时春应了,拎起礼盒款款而去。 正文 第九十二章真是个坏银 张氏对于沈清直的一举一动十分的清楚,安排几个侍女的作用不就是要晓得儿子的情况嘛。 此番对秦延的来访,张氏没有太过注意,再是建立了不少功勋,也不过是军伍出身,地位太低。 在张氏的眼里官宦人家就是高人一等的,在她看来应付一下罢了,清直竟然迎出门外有些过了,心里对秦延多少是有些不满的,让经略使的公子出营,你个小赤佬难道受的起吗,至于救命之恩嘛,一个举荐的恩情不小了吧。 当时春拎着礼盒来到张氏面前的时候,张氏听闻是秦延的礼物,特别是看到白色粗鄙的瓷瓶当即就是不喜,这样的物件也能给她送来,是不是这人头脑有病。 特别是当她听闻是秦延制作的熏香的时候,立即撇嘴,真是笑谈,一个小郎也晓得制作熏香,晓得她的熏香都是几十贯上百贯购入的,等闲的物件怎么可能入她的眼,到底是过于粗陋之徒。 只是,室内突然一丝清香袭人,让张氏极为的困惑。 “这是什么香气,怎地以前没有过,” “禀夫人,这是秦官人献于夫人的熏香的味道,” 时春立即将那瓶香水打开,立时清香满室,让张氏惊讶出声。 “真的是这个熏香的香气吗,” “正是如此,这是一种香气,秦家小郎三瓶三种香气,各不相同呢,” 时春笑道。 张氏惊讶之极。 “秦家小郎说,这些熏香可以洒在衣物上,几日不散呢,” 时春献宝似的禀报,她可是晓得如果讨了张氏的欢心,不但更加受宠,而且还有额外的赏赐呢,张氏心情大好时候手缝很是宽松的,和平日里绝不相同。 “果真如此吗,” 张氏很是惊讶,一般熏香要随身携带一个小小香囊或是香炉才能在衣物上身上有了香气,但是毕竟是麻烦的紧,而这熏香可以直接洒在衣物上不用管了,这可是轻松的紧,好物件啊。 时春将其他的两瓶香水一一打开,让张氏体会到了不同的香气,各有千秋,相比下玫瑰的香气浓烈的多,颇和张氏的心意,果然是女王范儿啊。 张氏一满意,时春得了三贯赏钱,而秦延也获得了留宴,赐金的礼遇,让沈清直吃惊不小,秦三郎竟然得到了老妈的青睐,当真不易啊。 秦延倒是心平气和,后世物件的杀伤力不是这般大,他就要失望了。 冯记总店其实不在鼓楼西街上,而是更西的三柳巷中。 两层的店面,外面有厚重的围墙防护,牌匾只有两个字鎏金的两个大字柳记。 在店门口报上了秦延的名号,店面的老掌柜热情的将秦延让到了别室,室内装饰的颇为典雅。 伙计开始为秦延煮茶,老掌柜派人后面通禀冯小娥。 也就是热茶刚上,秦延看着有些浑浊的茶汤意兴阑珊的时候,门口脚步声响起,冯小荷在秋桃的陪同下出现在门口,她身穿一件浅蓝色的裙子,长发披肩,银簪轻挽,银簪的尾坠飘飘渺渺,娇躯款款而来, 秦延看的一呆。 冯小娥嘴角一翘,心里微甜的步入, “秦官人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了。” “客气,某现下还是一个白身,没什么讲究,” 秦延一摆手道,他指了指桌上的礼盒, “冯东主多次助力与某,没什么感谢的,备了些薄礼献上,冯东主不要嫌弃才是,” “秦官人太客气了,只是受之有愧了,” 冯小娥笑道。 “这里面是某制作的一些熏香,请冯东主笑纳,” 秦延指出了礼盒里是什么物件。 “哦,您费心了才是,” 冯小娥一怔,心里微微失望,她没想到只是熏香,她虽然对秦延的物件寄予厚望,但是对于熏香没什么期待就是了,当下很多文人墨客都有自制熏香礼赠与人的习惯,但是绝大部分熏香都是惨不忍睹,勉强一用罢了。 “好了,某先回去了,某打算这两日返回塞门寨,将家母和嫂子之子接来延州,须有些时日不在延州,” 秦延立即就起身告别,接来家人,将塞门寨的事儿料理一下,回到延州,他还要赶到东京,时间还是蛮赶的。 冯小娥将秦延送出冯记返回后,秋桃打开了礼盒,只见里面静静的摆放着三个不起眼的白酒瓶。 “这个熏香,哈哈哈,秦官人做的这个熏香好丑哦,” 秋桃笑的两眼弯弯,小手捂着小嘴有些抑制不住。 冯小娥瞄了眼秋桃白皙修长的手指,秋桃最大优点就是白皙,白的让她这个主人都妒忌。 冯小娥低头瞄了眼这个丑陋的小瓷瓶,唉,冯小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打开看看吧,然后你等几人分了吧,” 冯小娥对身边的四个婢子如同自家的妹妹,那是因为鄜延路冯家只有两个子嗣,她和她弟弟,自小是比她小几岁的秋桃、秋菊、春花、夏荷等人一起长大的。 冯小娥对她们几个比其他的婢子、婆子当然不同,不但和她一起读书习字,也是她打理生意的好帮手。 要晓得流水账记起来非常的繁复,这样点验起来很费时费力,而四个丫鬟就是她最大的帮手,人人可以清算账目,点检存货。 因此冯小娥很多物件都是带她们一份,这个熏香冯小娥打算看一眼就给四个丫头得了,她看了这个瓷瓶就没什么念想了。 秋桃低头将蜡封去了,刚拔出木塞,立时一股清香飘逸开来,满室的清香,让人精神一振。 ‘十六娘,这个熏香好香啊,’ 秋桃惊呼道。 接着她的手一松,秋桃手里的瓷瓶落入了冯小娥的手中。 冯小娥盯着这个瓷瓶看了看,然后仔细的嗅闻了一下这个香气。 冯小娥眼中异彩连连,她确定是这是她从没闻到过的熏香,以往的熏香和这个不能比,完全比了下去,此时此刻的冯小娥不禁感叹,果然是秦郎所出必是不同凡响。 “十六娘,是不是舍不得将这熏香给我等了,” 秋桃在一旁有些捉狭道。 几人在私密下和冯小娥有时候倒也如此说话,当然在外面是不敢的。 “我说送与你等,就是送了,你道我是那般心小的人吗,” 冯小娥白了秋桃一眼。 “秋桃愚了,还是十六娘言出必行,” 秋桃嘻嘻笑道,秋桃一向是未语先笑的,她这张笑脸是很抓人的。 “十六娘,那我给你再开一瓶,这瓶我就拿去和几个丫头分了啊,” 秋桃问道。 冯小娥点点头。 嗯,还算晓事,秋桃没有说将三瓶都拿走,是个心里有数的,这也是秋桃最得她欢喜的原因,识大体懂进退。 秋桃去了第二瓶的蜡封,接着一股浓烈的香气充斥了室内,这股香气猛烈而让人陶醉,而方才那股清香全然不同。 ‘十六娘,这几个瓶子是不同的熏香哎,’ 秋桃激动道。 冯小娥陶醉其中,脑海里显现出秦延临走时候颇有深意的一笑,现下看来当时秦延笑的有些捉狭了,嗯,当时他就看出了她的漫不经心,但是没有挑明,而是秘而不宣,让她过后发现,嗯,然后看她的笑话吗。 冯小娥心里温热,好像被秦延调笑了一番是的, “登徒子,” 冯小娥嘴角含笑的啐了一口。 “额,十六娘,登徒子何在,” 秋桃转着小脑袋看向了门口。 “好了,” 冯小娥脸颊一红, “将最后一个瓷瓶打开,” 秋桃将最后一个瓷瓶蜡封去了,一股中正清和的香气飘散开来, 冯小娥想了想,前两种很适合女人随身带着,有的女子欢喜清淡的香气,有的女人欢喜浓烈些的香气,后一种可以让男人带着,或是在家中放置,有提神清脑的功效。 “十六娘,这个熏香如何放置的呢,” 秋桃本想将熏香放置在冯小娥贴身携带的香囊里,结果突然发现这个像水的,不但香囊不成,就是小香炉也是不成的。 冯小娥一怔,不禁摇头,这个秦郎果然好算计,他估计她必会上门询问,因此方才根本就没说什么,这简直是诱惑她。 冯小娥拧了拧好看的娥眉,咬了咬红唇,秦延肯定知道这个熏香对她的致命吸引力,偏偏什么都不说,都让她自己猜想,这才是最可恨的地方。 是啊,这个致命吸引力不是别的,不是她如何爱不释手,而是这个熏香如果发卖出去,她能想到引起多少女人的疯狂,甭说别的地方,在汴京、洛阳、江南有多少官宦、富商、大地主的女眷为了得到这样的熏香可以一掷千金,这是一个淌着银河的商路,如何不让冯小娥牵肠挂肚呢。 这个小冤家,真是个坏银。 正文 第九十三章厚礼相赠 冯小娥让秋桃带着三瓶熏香去和其他的三个丫头显摆去了。 她则是好好思量了认识了秦延的前前后后,好像她潜意识里很是重视秦延,因而和他相识,但是她还是低估了秦延,他随手的一个物件就将她镇住了,不,征服,是她颇有些骄傲的生涯中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现下她发现她还须好好巩固两家的交往,那么简单的礼尚往来是不成了,秦延就像一颗亮眼的流星般注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现下她不过是先一步而已。 秦延也受困在鄜延路这个边远边城,如果秦延入京后必会被有心人关注到,那时候如果有大商家注意到秦延,她先一步的优势必是荡然无存了。 汴京的大商家哪一家没有极大的背景,有的是皇室勋贵参股,有些根本就是权贵大臣的家族子弟操弄的,冯记一个偏房怎么可能和他们比。 冯小娥左思右想了许久,她做生意不同男子,有自己的一套,金银美女在生意场上最好的手段,也是千百年颠簸不破的真理。 但是冯小娥打算是更进一步。 冯家总店安静的后院,宽敞的正房里,一身员外服饰,斜翘璞头的中年男子喝着茶听着冯小娥讲着,然后他嗅闻了三瓶熏香。 “不过是送个婢女你拿主意就是了,无须问我,” 冯家真正的家主,老东主冯道清笑道。 他看来女儿对这些婢子过于放纵了,婢子就是送人交往用的,而不要过于放在心上,再就是家里面有些规矩必须有的。 冯小娥瘪了瘪嘴,这事她倒是可以自作主张,不过家里少个人,她老爹没听她说还是会很不高兴的。 冯家真正做主的其实还是老冯,只是这两年身子不大好,所以交给了她,但店里面遇到难处的时候,大部分还是老冯出马,毕竟冯记在京城内很有人面,鄜延路这里虽然是交给了偏房打理,但毕竟还是一家,多少要给京中冯记一些颜面。 “这个熏香真是诱人啊,” 冯道清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不起眼的瓷瓶。 “阿爹是怕我们冯家保不住这个宝物吧,” 冯小娥道。 “嗯,” 冯道清欣慰的看眼自己的女儿,果然还没有被银钱蒙蔽了神志,还晓得敬畏。 “这个物件一出世就会吸引大商家的注意,我等,唉,” 冯道清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那我们只有和冯家总店合作了,’ 冯小娥果决道。 ‘呵呵,我儿果然心有沟壑了,我无忧矣,’ 冯道清大笑,他本以为她和总店掌总的叔父有些嫌隙,但是关键时候她能放弃这些,选择和为贵,这就是一个合格的掌总的,不枉他悉心教诲多年。 ‘六叔归于我家太不尊重了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冯小娥淡淡道。 房门一声响,一个瘦削的男孩笑着走了进来, “阿爹,阿姐,我回来了,” “哟,靖儿回来了,怎么样,今日字练的如何,” 冯道清眉开眼笑道。 “就习字五个,练习了五篇,我手腕都麻木了,” 冯靖揉着手腕道。 冯道清急忙拿起看看,还给冯靖揉揉。 冯小娥看着这场面一阵恶寒,她弟弟如果是不过十岁的娃儿,她老爹如此行径倒也罢了,但现在弟弟冯靖已经十二了,冯道清如此只能让她看的不舒服。 现下看来,将来如果冯靖如果无法东华门唱名,这份家业还得是给她这个弟弟,即使冯靖对此一窍不通。 只是她这个弟弟太娇纵了些,怕是顶不起来这个家业。 “阿姐,有没有好吃的,我饿了,” 冯靖一下跑入冯小娥的怀里,老妈生下他两年就去了,冯靖当姐又当妈,两姐弟倒也亲近的很。 晚饭后,冯小娥回到自己的院里,院内几个丫头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熏香的事情,看到冯小娥将三个瓷瓶抱进来,秋菊急忙接过,几个丫头看着几个小瓶子眼睛放光,让冯小娥嗤笑了一下。 ‘秋桃,过来一下。’ 秋桃跟着冯小娥进入了市内。 “秋桃,小姐我待你如何,” 冯小娥突然道。 ‘如不是小姐,我恐怕已经是饿死外间或是被贩卖青楼,小姐收留了我,也是救助了我一家人,奴婢我一向感恩在心,只是小姐今日为何问奴婢这话。’ 秋桃小脸惶恐的跪下。 “我虽然救助你等,但是从未把你们当做奴婢,自小开始你们吃穿几与我相同,我请先生叫你们读书识字,我们之间情同姐妹,” 冯小娥淡笑温言,秋桃流泪不断点头。 “此番姐姐遇到一个难处,能否过关就在妹妹身上了。” 冯小娥的这句话让秋桃惊诧的大睁双眼。 虽然冯小娥有时候谈笑说她们很像姐妹,但是如今很是正式的说出来是第一次了。 这让秋桃心里忐忑不安,她预感到要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十六娘有事尽管吩咐,秋桃一定为您去做,” “嗯,秦延秦官人你是见过的,某想将你赠予他,将来你就在秦官人身边行走,你意如何,” 冯小娥前面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句话。 “我,十六娘,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虽然秦延给秋桃留下的印象相当不错,但是一下子离开熟悉的环境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家中,而且还可能要服侍这个男人,这让秋桃有些害怕。 “怎么会,以后我正式认你为妹妹,家里永远为你留下房间,而且为你的月钱翻一倍为你支付,” 冯小娥叹口气, “妹妹,其实姐姐也是不想的,你看到秦公子手里的熏香对我冯家多重要,将来可能还有其他的物件,没有个贴心的人在那里,姐姐心里太不踏实了,你晓得,这生意场上相互倾轧抢夺的数不胜数啊,” 冯小娥的话让秋桃沉默了,是啊,她这几年是见识了太多太多。 秦延又去拜望了种朴,种朴此时也是忙的脚朝天,此番大战过后,麾下兵员缺损很多,这些伤亡军卒的抚恤,再就是军卒的补齐都是麻烦事。 现在还远远没有办完,秦延前来,种朴也就出来见面不到半个时辰,见一见是必须的,因为他的性命可以说是秦延救下的,种谔另有吩咐要他照拂一下秦延。 收下了秦延带来的一些礼物后,种朴回敬了一个礼单,只是吓了秦延一跳,礼单里面是太惊人了,战马三十匹,都是一色的精壮的河曲战马,四岁到六岁正当年的。 伴当十名,都是种家的家生子,见过战阵杀过敌的,不是那些一无是处的菜鸟,而且都给配了锁子甲,虽然不是防护力最强的步人甲,但是锁子甲轻了很多,而且能穿在外袍里面,很是隐秘,秦延也不是军将,他的伴当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身着铠甲不是。 再就是茶盐引五千贯,最贵重的是延州外一处千亩的庄子,有了这些战马和伴当,都在城内有些不便了,所以种家干脆赠送了城外的一个庄子。 要知道在延州近郊的庄子也是很珍贵的,这里的一些富商官宦都在延州附近有庄子,到时候纳凉饮宴狩猎方便的紧,而且肉食果菜很是方便,所以一个庄子是很有身份的事儿。 只是这些就是数万贯的家当了,也许在京中那些富豪家中不算什么,但是在偏僻的鄜延路这绝对是大手笔了。 “种副将,这个礼单过于贵重,某实在是担不起的额,” 秦延急忙推辞。 “三郎,勿要推辞,如果不是汝这次鼎力相助,怕是种家花费十倍也解不了危难,这些礼单某看是薄了些,不过种家非是大富大贵之家,三郎不嫌少就收下,待以后另有后报就是了,” 种朴只是不允,他招来了自己的一个伴当陪同秦延去点验这些物件。 银钱好说,茶盐引好说,但是庄子以及里面的仆人以及那些伴当要秦延随这个伴当到城外去了。 种朴安排完这些后就返回去处置公事去了。 种朴没有时间宴请秦延,秦延也不想和种朴去吃饭,种朴此人就是一个面瘫脸,实在无趣,不一起弄个饭局也是好事,秦延也算是解脱了。 正文 第九十四章急切 种朴的这位姓罗的伴当将秦延带到了北城西面三里余的一个庄子,这里没有临着官道,倒也显得很清静。 庄子的院落是四近四重的,显得相当的宽绰,只是除了正房是砖木的外,其他的屋舍都是夯土的。 想想也算是正常,每隔几年延州必被西贼祸害一番,建造的再好也会毁于战火,夯土屋舍就不在意这点了,这里别的也许缺乏,但黄沙遍地都是,用夯土重建屋舍是最经济实用的方式了。 庄子里的管家老董平静的接受了换个主人的事实,显然早先种朴已经吩咐过了,他立即向秦延施礼拜见。 秦延在老罗和老董的陪同下看了看庄子的情况,然后老罗拿出了庄子的账簿,秦延看都没看就收下了,检查什么,种家白送了他一个庄子,他难道还点验一番吗,没那么做的,显得极为猥琐,不是他秦延的作派。 接下来秦延看了在庄子右侧一个独立院落的马厩,这里养着那三十匹战马还有十头牛以及十余匹驮马。 一看这些战马都是极为健壮,而且都是训过的战马,十分的听话服贴。 “拜见秦官人,” 十名亲卫的头目张贺拱手道。 “免礼了,” 秦延看了他一眼,深红色的皮肤,粗大的手指,一身破旧的皮袍清洗的还算干净,相貌平平常常,放在人群里立即就能消失那种,如果说有些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的眼睛沉静的很,好像什么也不能惊动他,一看经历的就不少。 “以后跟着我就是了,每月月钱相比种家的时候翻倍,此外如果有了伤亡,将会有数百贯到上千贯的安家费,” 秦延还是相信这个世界以利益为上,有些事多说无益,给出赏格来,自有人搏命就是了。 至于其他的,才刚一见面,说多了有用吗,以后看看再说了,也许发现这些人不成,就辞了呢,别看是种家打发来的,但是这是近身保护他的人,是绝不可以对付的,必须是可靠的人手。 “多谢官人厚意,我等一定尽心服侍官人,把命交给官人就是了,” 张贺拱手道,话不多,但是很实在,他的眸子里闪过了激动,很显然秦延如此直白豪爽出乎了他的意料。 秦延笑笑一摆手。 等到秦延再次出发看看庄子的田亩的时候,身边多了五个骑马随行的护卫。 秦延瞄了眼身边数人,看看后面的庄子,嗯,越发的像地主老财了,不过这种人上人的滋味,哦,很爽嘛。 由于是冬日里,所以一千多亩的地界他们就是大略的看看。 秦延走入了几家租赁田亩的佃户家里看看,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想想这里的佃户要将一半的粮食交给主家就知道他们过的如何了。 到了春天耕地过后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是要啃树皮吃野草过活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给这些佃户每家送去三贯钱,一石米粮吧,” 出来上马后秦延吩咐老董道。 “这,这样下去,庄子可就不赚钱了啊,” 老董磕绊道。 其实在沿边地区田亩收益可怜,遇到西贼来打草谷扰耕的时候,这些杀才是要将大片的田亩烧毁的,这时候宋人只能眼看着将要成熟的粮食葬身火海。 所以去掉这些,每年也就是从每户人家那里收取区区几贯钱的地租而已。 这些连庄园的运作都维持不得,都是种家另有商队经商来支应开销的。 而此番换做了秦官人做主人,老董就很是怀疑以后庄子怎么运作下去。 他了解的秦官人很少,不过是军中人出身,家里没什么钱粮就是了,所以对这个穷东家他不得不提醒,那啥,这么做要赔钱更多的你晓得不,没法,他怕遇到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棒槌,大手大脚的花销,最后亏惨了找他算账。 “无事,给他们送去吧,就说是我的心意,至于庄子如何赚钱,呵呵,很难吗,不难嘛,” 秦延洒然一笑,浑不在意,这样的田亩现在的宋人可能很挠头,但是对他来讲只要有属于他的田亩,他就能创造出让人惊讶之极的效益。 老董眼睛差点没鼓出来,什么,不难,知道不知道他每年为了给庄子多赚些钱粮头发都少了不知道多少根,但是这些年来也没什么好办法,而在这个第一天看庄子的人看来一点就不难,呵呵,他才是专业人士好嘛, 老董看了看秦延那张年轻的令人发指的脸简直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只有唯唯诺诺而已, 秦延看出了他心里的不服,嗯,不解释,过些日子看到就好了嘛,事实胜于雄辩是他信奉的。 秦延再次入城的时候,身边随扈十余人,颇有些鲜衣怒马的架势,遇到的人尽皆躲避,以为是哪位大官人出街呢,让秦延享受了大宋上等人的所谓贵气,嗯,还有马队过后的画个圈圈的诅咒。 秦延来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初了,家中人已经吃过晚饭,当然作为一家之主肯定有留饭就是了。 秦延在吃饭,秦伯义、秦庆陪着他叙话,说的不过是家里的琐事,两人还不能出去好好走走。 “什么你这里又多了一个庄子,” 秦伯义再次被自己的儿子震了。 “什么,还有十个亲卫,三十匹战马,还有数千贯,” 秦庆磕绊道,他这个弟弟如今能耐的不像话了,他简直不能想象这还是那个他教授骑射的傻小子吗。 秦伯义对三儿子出息到如此地步已经见怪不怪了,既然能将从七品的文职收入囊中,还是官家下旨褒奖,其他的一些让他也就是惊讶那么一会儿而已了。 “有个庄子是好事儿啊,将来等俺腿好了,还可以到那里骑马射箭,好,” 想起可以再次纵马骑射秦伯义欢快不少,这里的日子憋屈了点,只能困在府内。 “那没问题啊,等春暖花开,您和大哥的腿脚好了就就是了,” 秦延笑道。 “官人,外面冯东主求见。” 唐丫进来禀报。 “冯东主怎么来的这么晚,” 秦伯义吃惊道。 “肯定是有要事,我去去就来,” 秦延胸有成竹道。 冯小娥因为什么来的这般晚,那肯定和他不在家有关了,没猜错,冯小娥一直派人守在门口,看到他回家立即回去禀报冯小娥,冯小娥立即就赶来了。 看来冯小娥体会到了香水的妙处,现在有些急不可耐了,嗯,如果冯小娥没有这般急切,秦延还真对和她合作有些犹疑了。 正文 第九十五章美婢一枚 秦延离开了后院回到了中院,正房厅内冯小娥带着秋桃已经等在那里了。 “久等了,冯东主,” 秦延一语双关道。 冯小娥白了眼面前这个笑嘻嘻的小子,这厮就是故意的诱惑她,而她还不得不来, “等得再久妾身也会等的,官人说是不是,” 冯小娥笑眯眯道,她回答的很暧昧,好像两人是夫妻一般,官人是主导地位,作为妇人只能等待不是吗,只是这般一来将两人的关系进一步拉近。 “冯东主说笑了,某怎么敢呢,” 秦延哈哈一笑,唐丫乖巧的进来上茶,不过她的动作十分的粗砺,秋桃注意到了这点,想想秦延家里只有这么一个粗使丫鬟倒也是一件幸事,方便她融入秦家不是吗。 “秦官人,妾身想求您一件事,能不能将熏香交予冯记发卖,妾身讲的是只有冯记一家发卖,” 冯小娥紧张的看着秦延,她知道她的执念就在秦延一身。 ‘冯东主看到了利益,但是有没有发现风险呢,’ 秦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提出了疑问。 “当然,妾身深知厉害,所以准备和京中的冯记总店联手推出这个熏香,” 冯小娥急忙道,她怕失去这个机会, “嗯,你就不怕某和冯记总店合作吗,” 秦延笑道,其实他是在暗示他可能和总店或是其他有实力的富商一起合作。 “哦,秦官人最好还是和我合作,妾身只是想发卖这个物件,但是有些豪商是想将秦官人一口吞下,” 冯小娥小声道,这是她思量过后她的一点优势了,如果这个不成,她有些想象不出秦延有什么理由将熏香交给她发卖。 聪明,秦延给冯小娥点个赞,他之所以和冯小娥合作,给她送了熏香,就是因为冯记的体量刚刚好,而且冯小娥还是一个有良知的商家,也便于控制。 如果真的是个背景滔天的豪商,第一个想的不是双方好好合作,而是想要逼秦延交出制法,吞并整个上下游吃独食才是真的好呢,秦延没有受虐的嗜好,他必须将一切掌控自己的手中,而冯小娥的人品也是他看重的。 冯小娥也想到了这点,相当的聪明。 “好吧,那我就将熏香先交给冯记发卖,如果效果不错,相信我等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秦延笑笑暗示道。 冯小娥眸子一亮,她立即明了秦延再说以后还有其他的物件交给冯记发卖,冯小娥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小坏蛋就是在诱惑她呢, “好,妾身可是很期待这一天呢,” 冯小娥笑道,她旋即看了看身边的秋桃, “妾身看官人身边没有合适的人照料,愿将侍女秋桃送来侍奉官人,” 秋桃抿了抿嘴唇带着笑意看向秦延,虽然她心里不是太愿意,但是她必须表示她很希望如此。 秦延看了眼秋桃,他早就注意过这个很是白皙乖巧的丫鬟,知道这是冯小娥最得力的助手了,几次看到冯小娥,秋桃都在她的身边,而现在冯小娥却要将秦延送来,显见对他的极端重视,可能到了如果他不收这个秋桃可能冯小娥就不会安心的地步。 至于秋桃有没有探查他的意图,也许有吧,不过她能做什么能将他的脑袋打开看看吗,能看明白吗,如果不能,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再说在大宋相互间赠送侍女实在是太过寻常,他也就没什么负担了不是吗。 “既然冯东主如此厚意,某就收下了,” 秦延点了头,冯小娥松了口气,她感觉这一次实在是太顺利了, “另外,官人上京的时候,小女子也想和官人一道入京,不知是否方便,” “可以啊,美女相伴想来旅途绝不会寂寞了,呵呵,某是求之不得了,” 秦延笑道。 “不知道官人这一瓶熏香怎地放在香囊和香炉里呢,” 冯小娥问道了一个关键处, “不用香囊,只要喷洒在衣物上就可,香气可以保持数天不散,此物其实和熏香很是不同,因此某唤作香水,” 冯小娥喃喃道, “香水,嗯,倒是便利,不用带劳什子的香囊和香炉了,只是真能保持数日不散吗,” “呵呵,尽管试用几天就是了,” 秦延毫不在意道。 “妾身能问一下官人这香水作价几何,” 冯小娥关切道,说白了秦延提供给她多少钱关系到她定价以及能发卖多少的问题。 “十五贯,就是这个价了,” 秦延狮子大开口,他其实估算了一下,现下的成本不过五贯六贯钱,如果产量大些,那么成本还能进一步压缩,但是香水在这个世道不可能成为快消品,不说别的就说鲜花、干花就不易收集,再说能消费起的毕竟是少数宋人,所以保持一定利润才是真的,薄利多销那是不可能的。 “好,这个价格还算合理,妾身估计很多的官宦、士人家、富商家里都能购入香水,” 冯小娥松口气,她以为得三十贯上下,那样她发卖出去五十贯就有些太高了,这样最好。 冯小娥此番来这里的目的全部达到,于是起身告辞,秦延则是又拿给她五十瓶香水, “这些你可以分装小瓶后给熟识的夫人们试用,看看她们是否欢喜,再就是给这个香水想一个让这些夫人们爱不释手的名字,比如仕女香,” 秦延的话让再次让冯小娥惊讶,嗯,是啊,如果这个香水有个好名字,确实可以让人过目不忘。 ‘好,妾身回去后好好思量一下,待明日送来银钱,’ “这就不用了吧,你送来这么秀外慧中的婢女,某就当回礼了,” 秦延笑着看向秋桃,秋桃立即咬着嘴唇羞涩的低下头。 冯小娥是自己离开秦家的,秋桃当晚就留下来成为秦家的一员。 当晚还是唐丫睡在外间,但是早上的时候,早就进来等候的秋桃惊讶的发现秦延早上自己穿了衣物从卧室走了出来,而在外间的唐丫只要给秦延准备水洗漱就是了。 ‘官人每次都是如此吗,’ “当然了,官人都是自己穿衣,” 唐丫一副你少见多怪的模样, “很多事都是官家自己做的,就是这样,” 秋桃惊讶极了。 “秋桃,这是家里的开销,你每日里记账就是,以往唐丫还小,做不来,现下由你掌总了,” 秦延吃过早饭吩咐秋桃道,给了她五百贯的茶盐引,还有一个账簿,于是秦家的一切开支大权就蓦然掉落在秋桃的怀里,秋桃成了这个家中暂时的女管家,嗯,可见秦延对她的信任,没有试探直接就这样了,秋桃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接下来的白天,秋桃接触的人多了,发现秦伯义、秦庆也是如此,自己穿衣整理,用不上她们丫鬟,如果有就是洗涮还有吃饭的时候端上端下而已,总之这家的规矩粗陋的很,秦家人也很和气,她和唐丫倒也是轻松很多,秦家和煦的气氛让秋桃一天内就松弛下来。 正文 第九十六章塞门寨分地 午后,秦延从外面回来后看到了正在埋头整理账簿的秋桃,此时阳光洒在秋桃白皙脸蛋上,尤其是黝黑的秀发垂在颀长的脖颈上一黑一白别有魅惑。 咳咳,看来是最近某些神秘物质分泌太多了,秦延上前几步来到了秋桃跟前,看了看,只见就是一个流水账,没什么左右,收入支出余额等等,真真是一个流水账,即使是家庭开支每次看也得在里面细细寻找,相当的繁琐。 “咳咳,” 秦延轻咳了两声。 “哦,官人回来了,” 秋桃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胸前飘忽了一下,让秦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扫了一下,唉,诱惑太多,没想到小秋这般伟岸。 “婢子给您煮茶去,” “慢来,某问你,以往记账都是这个记法吗,”秦延问道。 ‘正是如此,店里采买,发卖,开销都是这样的记账,不过可能分成几部分,比如采买,开销,这样不混在一起,否则太麻烦了,’ 秋桃点头道,她可是深受其苦的,如果混在一起由于冯记采买发卖太多,只是每日清算都是一个大麻烦。 “嗯,这样是很麻烦,不过要是用另一个记账法呢,” 秋桃不明所以的看着秦延,嗯,她就没听过还有其他的记账方法,难道官人这里有,不能吧,多少账房先生都没有太好的法子呢。 秦延看了眼秋桃尴笑的小摸样就晓得她不信。 秦延拿起毛笔想了想,其实他在队伍里管理一些琐事,在部队里当个主官有时候就是要当爹又当妈的。 不过都是软件化,只要在表格里打字就行了。 现下他要把表格里的一下物件化成实物,于是在亲眼的手里一本正式的复式账薄出现了。 在这个账簿里可以直接将利润、收入、支出包括人员开支税金厘金等一并表现出来,做起来很简单就是在不同的表格填写,最后小汇总大汇总就可以,一切按照记账的规矩来就是了。 秦延写出来后教授秋桃怎么记录怎么统计,过了一个时辰,秋桃算是磕磕绊绊的掌握了这个账簿。 对于这个事物她有些信不过,特意用她带来一个废弃的账簿,里面记录了冯记一个店面两月的买卖情况,她用这个账簿重新记录,然后和老记账方式做了一个比较,两者一模一样,但是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以往要数天查明白的事情,结果此番头晚用了两个时辰,早上早起了一个时辰就统合完毕了。 秋桃此时对秦延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十六娘如此敬畏秦官人,就是在帐房活计也能做出这般好用的物件。 秦延早起看到的是眸子带着红丝神情却很欢快的秋桃, “官人,你教婢子的那个记账法真的太好用了,婢子今日是真的服了,” 秋桃边说边将温水端来侍候秦延洗漱。 秦延擦把脸,看了看秋桃的面相, “你昨晚睡了几个时辰,不要说只有一个多时辰吧,” “正是,婢子弄不清是睡不安稳的,索性就少睡点,” 秋桃笑嘻嘻的。 有这样执着的女孩好像很不错,秦延无比欢迎。 ‘秋桃,你会骑马吗,’ 秦延问道, “会啊,有时候事情急婢子就和十六娘一起骑马赶去,” 秋桃笑道,没把骑马当做什么大事儿。 “那好啊,明日和某去塞门寨,” 秦延道。 白日里,秦延带着秋桃去了冯记的几家店面采买了一些礼物都是带给老妈、嫂子、侄子的,店里的掌柜和活计看到秋桃陪同都是极为客气,更要减免一些,都被秦延拒绝了。 塞门寨真的不大,寨墙周不过三里,寨墙高三丈余,厚两丈余,一色的夯土城墙。 城内的军卒以及家眷能有近两千人,这么些人居住在寨内,可想而知住房极为窄狭。 卢氏和许多的城内军卒以及家眷一起在城内小小的官厅那里等着。 今日是重新划分田亩的日子。 因为秦家父子四人没有一个人赶回来,卢氏作为秦伯义的老妻只好来这里听候家里的田亩的划分。 塞门寨是这样,靠近寨子附近的千多亩地除了留给三百亩寨子中的公地外,其他的均分给各家各户,其实大家对这片最平坦的田亩都不上心。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东西两个山坡地上。 为什么呢,不是平地产粮最多的吗,那是因为塞门寨离着西夏疆界不远,每年都有西贼前来扰耕,杀人放火是常事,只要地里面不长庄稼就行。 所以别看这些平地是产量最少的,因为西贼来去方便。 现下很多人家就是耕地的时候大略耕一耕,随意的撒些种子就是了,不撒还不行,因为贼不走空,这些西贼官军来了就要扰耕,不烧些田亩是不成的。 烧了平地上的田亩,这些西贼也懒得上山去引火,因为每隔一段地段都有防火带,要将田亩烧光是要在田亩里分散开两天的,这样极有可能被宋军偷袭,所以能将平地里的田亩烧去就算交差了。 因此每年的坡子地虽然产量少些却是真正能贴补家用的,这是所有军卒家眷都看重的。 卢氏如今就在这里候着,她和身边的刘家的王氏一起聊着。 “听闻你家三郎出息了,好像和种家人走的很近,” 王氏羡慕问道。 秦家父子四人没有一个回来的,但是秦三郎让几个小郎捎话大略讲了些,说是安置好秦伯义等人养伤后就返回。 刘三也同样捎话给家里报了平安,所以王氏大略晓得一点。 ‘唉,不过是种家的伴当罢了,能有什么大出息,’ 卢氏笑笑,虽然秦伯义、秦庆都负了伤,甚至可能出现残疾,但是相比那些男丁阵亡的好了太多了,现下寨子内多少人家以泪洗面的。 当然由于消息闭塞,秦延后来的发迹没有传播到塞门寨,毕竟那是离着很远的东北方米脂、绥德的事儿。 所以卢氏也就以为秦延最多被种家的哪位看中成为一个伴当了不起了,卢氏还是知道自家儿郎的,骑射精纯,很有些悍勇,被将门种家看上收入门下也不出奇,至于其他的她想都没想。 “那也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王氏笑道,在她们这个丘八的家里儿郎能被种家、姚家等将门看中抬举为伴当亲卫,那就是一步登天了,小赤佬还能指望别的吗,总比当丘八强多了,同样是卖命,最起码有了伤亡将门包了,如果机灵些会逢迎成了那位将主的亲信更是意外之喜了。 ‘按说倒也是喜事,不过三郎让人传话说起老头子和大郎的伤势总是含含糊糊的,俺很不放心,大郎家里的也不安稳,唉,’ 卢氏一脸的愁容,根据以往的经验,她感觉三郎和老头子有事瞒着他。 “我家里的儿郎这不才走回来,现在已经趴着三天了,当时只剩下一身骨头了,” 王氏也抹把泪, “好在三郎跟着你家的三郎平安无事,否则这日子不晓得怎么过了,” 两人在这里抹泪聊着,人群中这样的不少,这次战后很多人家的男丁伤亡,这就是边军军卒的命。 排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卢氏这里。 正文 第九十七章手起刀落 官案后的塞门寨寨主王遇抬眼看了眼进来的卢氏,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来, “嗯,秦家的来了,” “拜见寨主,” 卢氏急忙施礼笑道。 王遇点了点头, ‘嗯,这次重新划分了一下坡子地,你们秦家的是北面林地边缘的五十亩,’ 王遇话音未落,卢氏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她做梦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北面林地边上的田亩是产量最少,而且最是被黑熊、野猪祸害的田亩了,那里的田亩以往都是分给最是无依无靠的人家的,但是如今怎么分给了秦家, “王寨主,是不是弄错了,我们秦家的田亩怎么分在了那里,” “这没错,” 王遇抬眼看了看卢氏,错是没错,可能卢氏不清楚,秦伯义断腿,秦庆断臂,都不是全乎人了,秦鄜更是连人都失踪了,可能就是战殁了。 虽然有秦延和种家走的近,但是也就是十几岁的娃儿能有多大的出息,何况鄜延路的军将各有驻地,种家就在绥德,想向其他地方伸手也得看朝中的大臣让不让。 而此处是金明寨的第八将都监张舆的属地,王遇根本不惧,此时秦家男丁不济,那安置了最差的田亩不是应该的嘛。 ‘王寨主,我家男人可是军中老卒,是寨中老人了,不能如此对待吧,’ 卢氏带着哭腔道。 ‘呵呵,此番没法,你家男丁算是多的,虽然地偏远些毕竟忙得过来,有些家男丁丧尽,只要将近便的产量多些的地界给他们,否则他们活不下去的,秦家的你说呢。’ 王遇笑笑道,谁让秦家男丁都不成了呢,秦伯义也没个靠儿,就这样吧,王遇最后看一眼卢氏, ‘下一个,’ 卢氏最后痴痴呆呆的走出了官厅。 “姐姐,这次分到了哪里的田亩,” 等在外面的王氏问道。 ‘最北面五十亩,’ 卢氏低声道。 王氏立时呆若木鸡。 卢氏返回家里很是不安,不只是田亩的事儿,还有王遇对秦家如此无情,是哪里出了问题,虽说王遇翻脸无情的,暗示往日对秦家倒也还说的过去,现今怎的如此。 “秦庆家的,你回去娘家问问你家兄长,我家到底何事如此,” 秦庆的媳妇儿张氏的大哥在塞门寨官厅做个小小的吏员,晓得里面不少的事情,只是地位不高,但也该晓得一二,卢氏也是没法只能打探一下了。 张氏应了,临近午时带着三岁的娃儿秦钊回了娘家。 张氏从娘家出来一路上哭哭啼啼的走着回秦家,她没想到打探到的是秦家父子伤亡殆尽的消息,自家男人更是失去一臂,这日子可怎么过,王遇之所以翻脸无情也有了答案。 张氏哭泣,秦钊也是咧开小嘴哭哭啼啼的,虽然他不知道因为什么阿妈哭了,他也是忍不住的。 娘俩正在寨子内唯一的主道走着,马蹄声响起,两个军卒路过, “秦家嫂嫂这是哭什么,呵呵,秦庆虽然没了一臂,不是还有某呢吗,嫂嫂和秦庆和离了就是,俺刘生可是等的急了,哈哈,” 一个军卒淫笑道。 张氏抬眼看去正是王遇的亲卫头子刘生,这厮几次在街上遇到她都是口花花的,不过她也没敢告诉秦庆,怕秦庆和刘生斗起来吃了亏,毕竟这厮是王遇的亲信。 张氏低头扯着秦钊快步走着,但是刘生可是没有放过张氏的意思,现下秦伯义秦庆已然是残废,秦鄜死了,秦家他还怕过谁, “嫂嫂还没回话呢,秦庆如此你何必和他过下去,跟了俺岂不是好,哈哈,” 刘生骑在马上一脸的贱笑,张氏身子很是丰满,相貌在塞门寨的女眷中也算出挑的,让刘生惦记多时了,现下秦家如此看来是天从人愿了,他就不信张氏守着一个残废能过一辈子。 张氏只是不理,快步前行,刘生嬉皮笑脸的在一旁纠缠。 就在此时马蹄声响处,刘生抬头只是一看,只见几骑冲来,刘生看着当先那人一呆,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对方抬起一马鞭打来。 刘生避开了头脸,接着他是破口大骂,随即抽出了马刀,立即冲上, ‘好你个秦延竟敢打俺,看俺砍了你,’ 刘生看到眼前这人竟然是秦延,不禁恶向胆边生,如今秦家就剩下这一个男丁,而且这厮竟敢袭击他,要知道这样情况下军卒是可以击杀民夫的,何况他是王遇的亲信,在寨子里杀一个民夫还算个事儿。 秦延带着几人进入了塞门寨,还没等到家就看到刘生纠缠张氏,立时怒火万丈,他的嫂子岂是这个杀才可以觊觎的,于是上来就是两马鞭,在他看来教训一下这个孽畜足以了,没想到刘生竟然拔刀。 刘生抽刀出来立即挥向秦延,此时秦延身边的刘三惊叫, “刘生住手,这是经略司的秦机宜,” 秦延侧身一让,让过了马刀,刘生回手一刀毫不留情,四处观看的行人惊呼一声,这一刀就是直奔秦延的脖颈而去。 秦延此时已经抽出了马刀手腕一翻,当的一声响,两刀相撞,刘生的马刀荡了回去, 刘生感受到了巨力,他不屑的啐了一口, ‘哼哼,什么秦机宜,某还是刘机宜呢,’ 机宜这个称呼刘生晓得,往往都是幕中人的称呼,在延州有资格建幕的就是区区十几位,而区区十几岁的秦延如何能入幕成为机宜,这就是诳他呢, 刘生一夹战马,挥舞长刀冲上疾劈秦延,秦延脸色铁青,他本想暴揍这厮一下,教训一番足以了,但是这厮竟然刀刀致命,目的龌蹉,简直是个畜生,这就饶不得了。 秦延冷笑一声挥动长刀猛击对方的马刀,当的一声巨响,此番在秦延毫无保留的巨力下刘生虎口震裂,马刀脱手,接着一抹寒光闪过,刘生身子巨震根本无力闪躲只能惨嚎一声,眼看着马刀闪过。 鲜血飞溅中,刘生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咽喉,身子晃动了一下接着掉落马下。 四周一片惊叫声,几个围观的行人四散而逃,他们不知道秦延是否杀红了眼牵连上他们。 和刘生一起的那个军卒打马飞奔逃开,他不认为他是秦延的对手。 “三弟,快快骑马出寨,迟恐不及了,” 张氏看着秦延哭喊道,她认为秦延是闯了大祸了,趁着寨中守军没有察觉立即逃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正文 第九十八章塞门寨的土皇帝 “无事,某倒要看看谁敢对我不敬,” 秦延冷笑一声,他下了马走向了被惊吓的有些呆滞的钊儿。 “钊儿,还认得叔父吗,” “三叔,” 回过神来的秦钊咧着嘴傻笑着。 “哎,走,随三叔回家喽,” 秦延抱起秦钊笑道。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张氏流泪跺脚徒唤奈何。 “嫂嫂勿急,三郎自有计较,” 秦延不在意的抱着侄儿快步走向自家。 张氏自顾自的着急注意到秦延身边彪悍的是个骑马护卫还有一个身穿紫色大氅肤色白皙的少女。 张氏是全无心思,而秋桃脸色苍白,她是被眼前的血腥搏杀吓到了,她路上也遇到过小股毛贼的打劫商队的,但是都被护卫击杀驱赶了,现下的情况是搏杀就在她的面前,以前听闻的秦官人力擒敌酋的事情得到了证实,方才穷凶极恶的那个军卒只是两个回合就被斩于马下,官人果然勇武。 一行人边走着,秦延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等待了一下,等到秋桃来到近前,秦延一伸手, “秋桃,果糖拿来,” 秋桃急忙从马鞍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秦延接过翻开,里面是灰突突的小块物件,秦延拿起来一个递给钊儿, “钊儿,尝尝,这可是好物件,” 秦钊含着大拇指看着这个物件,接着他闻到了一股香气,接着他一下接过放到了嘴里,立即嘴里一片香甜, “好吃,叔父,好吃,你也吃啊,” 秦钊伸出小手拿起一个递给秦延,萌萌的样子让秦延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嘴叼起一个,秦钊又递给张氏一个,嗯,确是秦家的乖儿。 张氏哪有心思吃这个,她现下和缓一些,也发现了不对,几个护卫随扈周围,还有那个穿着,气质嫣然一看就是大家里出来的女子,嗯,三郎怎么与这样的人走在一起的,而偏偏这些人看样子都是敬畏三郎,怎么可能呢。 “三郎,这些是。。。” 张氏低声问道。 “这些是某的亲卫和侍女,” 秦延道。 张氏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她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说辞,三郎只是出去两个月啊,怎么就带了这些亲卫和侍女,不可能的事儿。 秦延看到了张氏的不信,但是他没解释,到家一起说吧,家里还有需要解释的老妈呢。 一行人来到了秦家的院落,秦家就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正房厢房而已,后面一个马厩,都是夯土房屋,灰黄色的很是丑陋,这就是边寨普通军卒的家,砖石的是不用想了,没有那个钱粮可以办到。 几人刚入小院内,正房的门一开,卢氏一脸激动的走了出来, “三儿,你可回来了,让娘看看,” 秦延只是看了眼,眼睛就湿润,两个月不见,卢氏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可见这几个月家中男人出去后她在家里担惊受怕的煎熬。 秦延笑着走上前来,卢氏双手扶着儿子的肩头好好看了看秦延的上下, “娘,您看我不是很好吗,壮实呢,” 秦延笑的很阳光,他遵守西军的规矩,不把战阵上的危险带到家里说事儿。 “是吗,” 卢氏眼里泪花闪着,嘴角却是含笑, ‘嗯,那进屋将衣衫除了让娘看看你的身上就是了。’ 卢氏什么人,一辈子是西军家眷,经过多少事儿,和秦伯义斗争多年,想瞒过她着实不易,回来不管说的什么,脱衣一看就晓得了。 “这里还有女眷,多不方便啊,” 秦延干笑一声道。 他尴尬的模样让后面的秋桃捂嘴偷笑,她没想到秦官人还有这样猥琐的时候, “还想骗你娘,真是找打了,” 卢氏一手熟练的抓住了秦延的耳朵一拧,秦延急忙呼痛。 秋桃捂着红唇,身子不断抖动着。 张贺的嘴角一抽,嗯,在这里的是另一个秦官人。 后面的张氏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笑,而是相当的愁苦,她不知道三郎怎么就这么不当回事儿,她是知道一会儿寨中的守军就会来到这里。 卢氏看了眼后面的十名亲卫还有气质不凡的秋桃,眼中闪过了困惑, “这些人是。。。” “娘,这些是某的亲卫和侍女,” 秦延很是骄傲的一指身后。 卢氏一听手一伸再次熟练的抓住了秦延的耳朵, “好小子如今就晓得骗你娘,真真讨打了,” 看到这样的家境也难怪卢氏不信,秋桃急忙抢上来拉住卢氏的手,解放了秦延, “太夫人勿急,秦官人如今是大宋官家敕封的从七品的宣议郎,就在沈相公的经略司勾当机宜文字,这是千真万确的,” 秋桃的话让卢氏呆滞,真的吗,这样花朵般娇颜的女娃给三郎证明了,但是怎么想还是不会吧,才两月不可能啊。 “婢女秋桃见过太夫人,” 秋桃深深来个万福,正是拜见秦家的太夫人。 卢氏一时无措,不知道该不该还礼,她真的没有经历过这些。 “娘,咱们进屋慢慢说,” 秦延笑着推着老娘进入了正房。 军卒之家没什么讲究,正房一进入就是一个大大的厨房,灶台水缸腌菜缸等摆放一地,再就是破旧的桌椅。 秦延毫不介意,不疾不徐的扶着老娘进入了卧室,秦延刚刚将卢氏安置坐下,打算和卢氏好好叙话,讲讲这些日子来的事儿,有几个难点,一个是父兄的伤残,再就是二兄的失踪,这些真的有些不好讲,怕卢氏接受不能。 秦延还在琢磨怎么开口,外面传来很闷的号角声,以及远处马蹄踏地的轰鸣声以及军卒的吼声。 “三郎,寨子里面的追兵来了,” 张氏一脸的张皇。 卢氏则是很是不解,什么追兵。 “娘,三郎方才砍杀了一个纠缠于我的贼子,就是那个王遇手下的刘生,现下军兵来抓三郎了,” 张氏语无伦次道。 卢氏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颤抖起身去推三郎, “三郎快走,快,” 秦延这个无语,嗯,看来老妈还是不相信他今非昔比这件事,看来扫盲任重道远啊。 王遇铁青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秦家小院,他方才看过了被砍掉一半脖颈的刘生的尸首,刘生被杀倒也没什么,安抚一下家眷,换个亲卫就是了。 但是这样当街斩杀刘生是在羞辱他这寨主,是想示威吗,只是因为他安置了最差的田亩给秦家,呵呵,真是胆大妄为,以为沾上种家点边就敢将他视若无物,但是这小崽子不晓得他根本没想卖给种家面子。 “将院落团团围住,不放过一人,如有人出逃格杀勿论,” 王遇冷森森道。 “哟,王寨主好威风好煞气啊,纵容亲兵滋扰妇孺是什么罪过,你的亲卫抽刀杀人是什么罪过,哼哼,你也敢理直气壮喊出这么一句,” 院内一人高喝道。 “哼哼,什么滋扰妇孺,谁说的,谁看到的,” 王遇冷笑道,刘生什么货色他也晓得,不过这人上阵还算悍勇,另外特别听话,是条好狗,王遇用的顺手,也就对刘生其他睁只眼闭只眼,不过就是刘生如此,他相信也没人敢为秦家作人证,他要的就是擒获秦三郎恢复他的颜面, “秦三,出来就擒,某不想冲入惊吓你的老母,你如是个孝子就出来受降,” 王遇的说辞相当的伟光正,院内传来掌声, ‘王寨主果然好口才,颠倒黑白的功夫一流,令人赞叹不已,果然是塞门寨的土皇帝,’ 秦延赤果果的讥讽,王遇冷哼一声,眸子怨毒的盯了眼秦家的院门。 ‘秦三,你这是自己找死,休要怪我,’ 王遇一挥手, “来人,攻入院内,将秦三擒获,如其反抗立即格杀,” 跟着他来的三十余保捷军军卒轰然领命,接着四人抬着一个圆木蓦地撞击院门,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大门根本没插上,院门开处,后面的军卒嘶吼着手持刀盾闯入。 正文 第九十九章如猫般乖巧 凶神恶煞般冲入院内的军卒们的呱噪嘎然而止,进入的猛烈停下的突兀,让院门外的王遇不明所以, “寨,寨主,那个,您入内一观,小的们,们。。。” 带头进入的一个都头跌跌撞撞的跑回来磕绊着。 王遇大怒,这些货色这点小事儿都做不成,果然也就是当丘八的命,他带着几个亲卫进入了院内,当他第一眼看到昂然站立正房门口的秦延的时候立即当机。 十个身穿统一灰色大氅的亲卫手拿皮盾、马刀将秦家三郎团团护住,嗯,没错,老秦家的三郎他还是认得的,塞门寨第一神射嘛, 不过嘛,此时的秦三郎和以往全然不同,秦延一身绿色的官袍,标准的黑色平头翅的官帽璞头,秦延脸上面沉入水,眸子冷冷的看过来,别有威仪。 王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好好的揉了一揉再看,没错,这确实是七八品文官绿色的官袍,不过,这怎么可能,秦三郎怎么混的一身官身,就是取得一个承信郎的官衣王遇也不惊讶,因为秦延如果投靠种家,种家真的不难办到。 但是文官官位就是种谔出马举荐怕也是不成,那么这身官衣是哪里来的,他总算是明白了冲入的军卒为何手足无措了,如果秦延这身官衣是真的,那么军卒冲撞官员那就是死罪,斩立决的,都不用什么秋后问斩。 “此为大宋从七品的宣议郎,鄜延路经略司秦机宜,你等还不拜见,” 秦延身边的张贺对这些军兵从虎狼变成病猫的转变十分的满意,立即将秦延的官身报上。 看着秦延身边亲卫拱卫的作派,还有那身扎眼的官服,王遇心中卧槽不断,这是什么情况,秦家不就是一窝丘八吗,这个小赤佬怎地摇身一变就成了从七品的文官了,是不是这个秦三郎在诓骗于他。 “三郎,休要胡闹,你何时成了秦机宜,” 王遇试探的问道,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秦延看他是否有惊慌失措的模样。 秦延淡然一笑,很是随意的一摆手,张贺拿着一张官碟上前, “此是我家老爷的官身,此番是回家探亲,却没想到一个军痞抽刀欲行不轨,我家老爷只能砍杀了他,” 王遇对于什么自卫杀了刘生根本不关心,只要身份地位到了,是不是自卫杀人很重要吗,根本不重要,不过是一张嘴两张皮的事儿,他现下关心的就是秦延的身份,他接过官碟一看就晓得绝对是真的,这个纸张这个印信没人仿冒的出来。 王遇心里何等的卧草,嗯,他好像方才对秦延大逞官威了是吧,他方才恐吓秦延了是吧,靠,向一个从七品的文官龇牙,他这个小小的塞门寨寨主官阶西头供奉官的小武官真的是找死呢,刷的一下,王遇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遇干净利落的滚鞍下马,他身边的军兵立时随着自家的老大叉手施礼,兵甲的撞击声响成一片, “拜见秦机宜,” 王遇满脸的堆笑,笑的这个谄媚, “方才事出突然,只顾查缉案子不晓得秦机宜衣锦还乡,多有得罪还望秦机宜宽谅则个,” 王遇身子弯的这个深,偏偏还得将脑袋抬起看向秦延,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可见官油子王遇能屈能伸的身段果然不一般。 王遇这一大弯腰拜见,他身后的军卒立即叉手拜见机宜,三十多人都是拜倒在秦延面前,秦延瞄了眼下面这些丘八沉吟了一下,越发的摆足了官威。 不是他乐于如此,但是出身塞门寨的秦延太清楚这些下面的军卒了,他们就吃这个,你要是和这些丘八和颜悦色的,他们还信不过你的身份呢。 “都免礼吧,” 秦延轻轻的一挥手, “某本想不打扰乡邻返乡探望老母,没想到刘生这厮纠缠我家嫂嫂,向本官拔刀砍杀,当真的一个杀才,本官只好拔刀自卫,哼哼,四周很有人看到了当时的场面,王指挥使你找来那些人一问就知,” “刘生这厮借着下官的由头很是做了些坏事,下官本来打算让他做了这个月后就打发了他,此番他是咎由自取,秦机宜这是为乡邻除害了,呵呵,” 王遇口风倒向了秦延,嗯,这事儿放心他收尾了。 他倒是想控制那些人证诬秦延暴起伤人呢,但是那些人听说了秦延的身份未必听他的了,就是他胁迫成了,恐怕也撼动不得秦延。 一个从七品的文官怎么做上去的,一个小赤佬两月摇身一变七品官身,等闲人能成吗,上面没有人脉谁信,经略司机宜,那么上面的人是谁,沈相公、还是州府的节度判官,还是转运使,总有人举荐帮衬吧,细思则恐啊,王遇此时只能跪了,只要保个平安就成。 “是吗,本官听闻王寨主在此地久矣,身边有些人依仗王寨主的威势做些不轨之事,王寨主可要小心从事才对,” 秦延淡淡笑着敲打着王遇这厮。 秦延身后的卢氏、张氏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延居高临下的威压着她们眼中的土皇帝王遇,而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遇如同家里养着的小猫般乖巧逢迎,这让她们终于明白秦延说的今时确是不同往日了,秦家发达了。 王遇听到秦延的敲打立时又是一身冷汗,他当然知道他的家里人和身边人依仗他的权力欺凌乡邻,这种破事一抓一大把,关键的还有他自己呢。 比如这次他竟然将秦家的田亩划归了最北面的地界,还有两个多月前将秦家最后一个男丁就是眼前这位秦机宜派去运粮,嗯,好像这些对秦家不利的事儿都是他做的,王遇突然想抽自己几个嘴巴,一世英名怎么就一时糊涂了呢, “是是是,下官一定严加管束,好生管教,额,那个,今日官厅里的勾当文字侯成将秦家的田亩划错了地界,下官已经训斥了他,改正了过来,秦家的田亩和上五年一样,还在西边溪水边,呵呵,” 王遇此时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十分的谄媚,此时的老王只想挽回一些不堪的形象。 秦延笑笑,这个侯成就是王遇的狗腿子,他的官厅里不是他的人王遇是不会放心的,划分田亩这么大的事儿侯成是做不得主的,都是王遇决定的,但是关键时候王遇立即将侯成卖了个干干净净。 嗯,果然是个老狗才,不过他一个还没上任的机宜手还伸不到这里,最起码不好伸过来,他现在就是敲打这厮,让他低头就是了, “嗯,这样还算合理,让王寨主费心了,呵呵,” 王遇知道他的危机算是过去了,于是把姿态摆的更低, “秦机宜此番回乡探亲是塞门寨的大喜事,咱们寨子多少年没有人拜为文官官身了,您是塞门寨第一人,下官这就为秦机宜摆酒庆贺,也好让寨中的人来拜见机宜才是,” “不必了,某不过是小小的不入流的小官,怎敢如此造次,呵呵,一切从简,本官回乡探望后将老母接到延州居住,以后回来的时日不多,呵呵,” 秦延立即否了,想让鄜延路有心人弹劾他不成,他还没那么轻狂,也没有那般没脑子。 “如此也好,也好,” 王遇此时才晓得秦延到了这个地步果然非是侥幸,小小年纪就晓得爱惜羽毛,注重官声,绝不轻狂卖弄,加上有人提携前途无量啊,唉,怎地就一时不察得罪了此人呢。 “好了,本官就不陪着王寨主,本官要和老母叙叙家常,” 秦延下了逐客令,没事儿可以滚了。 “是是是,下官这就告退,告退,” 王遇后退着恭敬之极的退出了院落,他麾下的禁军也是小猫般恭顺的踮脚退出秦家小院。 “张贺,派人戒备,这个老狐狸是信不过的,” 秦延命道。 张贺立即领命,他带着几人出门戒备去了。 正文 第一百章心里滴血的王寨主 “三郎,你,你如今真的是从七品的官身了,” 方才还很霸道的辣手无情的老娘卢氏现在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了,自家儿子陡然成为一个官老爷,让卢氏不知怎么面对自家的三郎了。 方才秦延和她简单的说了说,卢氏还是不信,但是王遇的到来以及方才的场面让卢氏终于是信了。 后面的张氏牵着秦钊的手敬畏的望着秦延。 “哈哈,娘,我就是一品大员也是您的儿郎不是,哈哈,” 秦延搂着老妈笑道。 “这倒也是,” 卢氏立即释怀了,嗯,就是,哪怕秦延再升几级做了县令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秋桃,将礼物拿来,” 秦延吩咐道。 秋桃应了一声出去一趟。 卢氏则是拉着儿子的手好好问问离开后的情况,秦延将他自己的事儿简单的讲了讲,但是秦伯义、秦庆、秦鄜的事儿他暂时没提,他知道这事儿还得找时机,身边都是人的时候真不能讲。 秋桃从外面拎入几个包裹,里面有面人有果糖有馒头都是给秦钊拿的,秦钊小嘴里吃着,小手里握着,哪个也不舍得放手,在他短短的记忆里今天比过年时候吃到的物件还多还好。 秋桃接着拿出了水粉、胭脂等物件,还有几套成衣铺买来的成衣,纱巾、褙子都有,都是丝绢锦绣的,卢氏、张氏身上穿的粗布衣衫是比不得的。 于是秦延退出了内室来到了室外等候,女人们更衣打扮他只有退避了。 “三儿,回家去一下吧,近家情怯了吧,” 秦延笑道。 “三郎,不,老爷,俺确实也想家了,” 刘三咧嘴笑道。 “把这个拿着,” 秦延递给他一打茶盐引,刘三一看是一百贯, “不敢收着,老爷每月可是给俺十五贯呢,俺都存着带回来了,” 刘三急忙推辞。 “行了,让你收着就收着,见到你老娘带个好就是了,就说三郎拜见了,” 秦延推给他。 刘三只有收了, “可是不敢,俺一定和老妈讲讲,” 刘三笑道。 刘三来到了隔着一个小巷自家的小院落里,他一叫门,自家的大黄狗先是奔了出来,隔着大门和他吠叫着,想向他身上扑。 “谁啊,” 王氏闻声出来一眼看到了自家的儿子不禁一呆, “三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等都在绥德一线做活呢吗,” 王氏心里咯噔一下,她深怕儿子是偷跑回来的,让寨中发现就是个麻烦事。 刘三笑了,他想起他当初也是如此这般怕事儿的,不过现下嘛,看了方才土皇帝在秦延面前俯首的模样小小的塞门寨真的有些看不上眼了,用秦延的话讲真的没有大事儿。 ‘你还笑,还不快进来,’ 王氏一把将儿子拽进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外面,发现没有人这才松口气。 王氏如此让刘三哭笑不得,他知道老妈以为他是偷跑回来的。 “娘,这是给你们带来的礼物,” 刘三也是给家里备了点礼物的,不过数量不太多,不过已经是很精致了,尤其是他根据秋桃的采买扯的几尺绢帛让王氏爱不释手, “你,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物件,” 王氏看过后突然觉得不对劲,刘三哪里的银钱。 刘三从怀中拿出了一打茶盐引递给了王氏,王氏接过登时惊了,一共一百三十多贯茶盐引,这是好大一笔钱财,可是比家里如今积攒的钱粮多了不知多少, “你,你不是偷盗了什么吧,” 王氏不喜反惊声音颤抖着。 “啧,” 刘三翻了个白眼,嗯,他老娘也不会想想好的, “什么偷盗,这都是俺的月钱,现下儿子就在秦三郎门下行走呢,” 刘三一脸的骄傲,嗯,在从七品门下行走很威风的好不好,塞门寨也就是他和周四了,其他人还没资格呢。 “秦三郎,他不是入了种家吗,” 王氏道。 “什么入了种家,如今他是儿子的老爷了,皇上赏赐他从七品宣议郎的官身,如今在延州经略司衙门勾当文字机宜,秦三郎是秦老爷了,” 刘三一脸的傲然道。 王氏长大了嘴巴好久没缓过神来。 刘三将物件放下扯着老妈进入屋内,将事情原委讲了讲,王氏就像听书一般上山下坡的,太惊险了有没有,嗯,秦三郎立下如此大功,也难怪能搏下如此的官身,此时的王氏喜滋滋的拿着锦帛以及茶盐引翻看着, “我儿你此番多亏有三郎提携,以后可得好生侍候着,以后搏一个出身,娘也就放心了,” “那是肯定的,方才你没看到王遇王寨主看到我家老爷的时候那个赔笑奉承,” 刘三将方才秦延的威风气派,王遇的如何刻意逢迎讲了讲。 听的王氏这个痛快,这般打脸王遇寨中很多人都会暗地里拍手称快的。 大门一响,刘三的老爹刘栓走了进来,他是留守的军兵,没有参与出征,倒也躲过了一劫, 刘三急忙出来见过,刘栓看到刘三安然返家倒也是一喜,当听闻秦家三郎的变化,当听说刘三投了三郎的门下时候也是大惊失色。 “不成,一会儿你带些礼物去秦家一趟谢过三郎,这些礼数咱家还是有的,” 刘栓想想吩咐浑家道。 王氏急忙应了,她急忙那些银钱出门在寨子的杂货店里买了些青盐等物件算是礼物了,回家和刘三一起去了秦家。 小小寨子里消息就是快,秦家三郎衣锦还乡的消息很快传开了,附近的乡邻前来看望,接待都是秦延,没法,他已经将秦伯义、秦庆、秦鄜的事儿说了,卢氏到现在还在哭泣不已,张氏也是哭成了泪人,秦家三哥男丁残的残,死的死,也难怪她们如此伤心了。 秦延只好接待各家来的访客,收下他们的礼物同时奉送回礼,倒也忙碌的很。 王氏到来后知道里面的情况后立即进入后宅安慰一番,用她的话讲虽然人有残缺,毕竟还安生,往好了想以后不用出阵了也是一大喜事不是,何况三郎有了官身好日子在后面呢。 卢氏心情这才好了不少。 晚间,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王遇的管家李陟前来求见,带来了不少的锦帛、银钱,赔罪的意思十分的明显。 秦延看了眼礼单,估摸能有三千贯,嗯,这才王遇是将几年喝的兵血一下拿出来就是为了交好秦延。 秦延假意推辞一下就收了,为什么不收呢,不收这厮肯定心里忐忑,是不是秦延将来可能报复。 秦延就是大大方方收下,只是让他收下这些血汗钱自己使用那是不成,毕竟这些都是从那些军卒身上压榨来的,秦延真是消受不起。 秦延让刘三领了一千五百贯,购入了一千多石粟米分与寨中的军卒家,每家一石米,立时寨中欢腾一片,秦家的好名声一日而起。 只有王遇的心里滴血,他当然明白这些钱粮是从哪里来的,而秦延将这些钱洒在这些丘八身上,起了收买人心的奇效,偏偏还是他花销秦延得利,不过他也不得不服秦延的大气,根本不为这些钱粮所动,是个做大事儿的。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秦延第二天午时一过他带着几个护卫来到了寨子东南角戏台后面的一个三进三重的院落,这里是寨中蒙学的所在,当年秦延就是在此入蒙的,秦延的本体能读写,都是在这里入蒙的。 秦延在门口看了眼有些破败的院墙,嗯,很熟悉嘛,几年过去了这里还是那个模样, 几个孩童拿着书袋从里面走出来立即风一般去玩耍去了。 秦延走入其中,来到后进的正房门前敲了敲门, ‘进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秦延推门一看只见一个须发花白五十余岁的老人迟疑的看着秦延,很显然他记不得秦延了, “拜见恩师,” 秦延恭敬施礼。 ‘你是。。’ 老头迟缓的边捻须边问道。 ‘某是秦伯义家的三郎,五年前离开蒙学的,刘先生不晓得记不记得三郎了,’ 秦延笑道。 “哦哦哦,那个顽劣的小三儿啊,” 刘驰捻须笑道,都在寨中一提谁家的孩子都有个念想,当时秦延不喜读书倒是好舞枪弄棒骑马射箭,是个有名的熊孩子,不过现下脸颊狭长了很多,没有当年婴儿肥的模样,刘驰没有认得出来,如今一提立即想了起来。 啧,小三儿,秦延这个无语啊,嗯,简直是无语之极。 “正是秦三郎,” 秦延干笑一声。 “哦,你,额,你如今是官员了,” 刘驰的老眼现下才看出来秦延身穿的不是简单的绿色长衫,正经是官府,那个规制以及头戴的平翅官帽璞头不会错,当然了由于七到九品官员都是绿袍,刘驰不晓得秦延是什么官阶和差遣。 “我家老爷是从七品的宣议郎,在延州经略司提点机宜文字,” 护卫头目张贺一旁道,点明了自家老爷的官身。 “哦,草民拜见秦机宜,” 刘驰急忙起身欲要拜见。 “这怎么使得,您当年可是某的恩师,” 秦延急忙拦住了刘驰。 “快请坐,俺叫家里的大丫为你倒茶,” 刘驰急忙起身道。 刘驰喊了两声,只见一个身穿淡蓝色褙子月色长裙的打理着双丫髻的十三四岁的女孩走了进来, “爷爷什么事儿,” “给秦官人煮杯热茶来,快点,” 刘驰道。 女孩好奇的看了眼一身官袍颇为威严的秦延,然后应了立即走了出去。 刘驰也坐了下来眼睛不断扫视着秦延,他不知道秦家三郎这样顽劣的小子怎么一跃成为从七品的文官的, “先生,这里就学的娃儿多吗,” 秦延问道。 “几十个吧,唉,” 刘驰叹口气, “你也晓得寨子内娃儿不少,但是女娃是不用入蒙的,男娃嘛,大部分人家就让他们长大以后从军、或是马队的伙计,也就是不足百人入蒙了,” 刘驰一家人在这里也是颇为清苦的,这里的入蒙,刘驰基本收不到银钱的,也就是一年娃儿的家里给两石粮食了不起了,不给也无法讨要的,刘驰一家还得维持学堂,一年剩余一些家里分分也没多少。 “嗯,确实过的清苦,这样,” 秦延拿出了一千贯的茶盐引, “这里是一千贯,本官留在学堂,本官再发出告示谁家娃儿想要入蒙可到学堂来,笔墨书籍都是某来出,” 王遇的钱都是从塞门寨老少身上巧取豪夺的,秦延将它返还在此,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刘驰一时间不敢置信,还有这般的好事不成, “这,这,实在有些受之有愧啊,” “恩师当年悉心教导,才有本官今日,如今本官学有所成回乡造福乡里罢了,恩师收下就是了,” 秦延笑道。 ‘那,某就收下了,’ 刘驰激动道,他没想到秦延能如此的乐善好施,这可是一个未及冠的娃儿呢。 “恩师,刘彦承刘先生还在这里教授娃儿吗,” 刘彦承是刘驰的长子,以前就在学堂教授学生。 “还在,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谋个差事,” 刘驰笑道。 “恩师,学生在延州打算办个善堂,收留一些伤亡军卒的孤儿读书习字,将他们养大,只是没有合适的人打理,不晓得恩师是否割爱。” 秦延笑问,刘彦承的学问师承刘驰,也就是很普通的学问,读的一些书习字而已,但是秦延看中的是刘彦承性子沉稳,思虑紧密,如今的学堂就是刘彦承打理,而秦延真的缺少这样的人手打理善堂。 这个善堂他是要有大用的,不是善心大发收留这些孤儿的,而是想要自己培养人才,无论在什么时候人才都是最宝贵的财富。 而这些孤儿没有家世拖累,没有身后身边的人掣肘,长大后办差都是极好的人选,相比那些受到羁绊的人更能让秦延放心大用。 “这,” 刘彦承迟疑了,毕竟秦延突然出现立即提出这个要求他不了解此人当然犹疑。 “恩师,如果刘师兄能去掌总,本官给出的月钱是每月二十五贯,年末另有赏金,” 秦延的这个诱惑就大了,刘家父子每年在这里忙碌着一年都算上不过一百石的粮米、一些布帛,三四十贯的银钱罢了,现下秦延给刘彦承一个人月钱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收益,刘驰如何不动心呢。 “这还得看彦承自己的想不想去,” 虽然没有立即答应刘驰已经松了口。 刘驰将刘彦承唤来,刘彦承拜见了这位突然出现的秦机宜,然后刘驰将事情一说,刘彦承毫不犹疑甚至颇为欢喜的就答应下来。 在寨子里老父和他的弟弟就可以应付这个学堂,而他才三十多岁还想出去看看,但是延州他是想去去不得,就是租金都担负不起,现下有这个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秦机宜,以后小的听您的号令行事,” 刘彦承拱手道。 ‘师兄太过客气,’ 秦延回礼道。 接下来的两日内,秦延在塞门寨招收了五十多名的十几岁小郎,几乎将塞门寨的小郎收拢一空,都是到延州为他做工去,每月月钱十贯,这是好大一笔钱啊,跟着秦机宜走还能有这般的月钱赚着,这些小郎和家中都是千肯万肯的。 看看刘三回来后为家里制备的牛马还有粮米以及为老爹购入的鱼鳞甲就让人嫉妒非常,自家的儿郎如果出去也不过如此,为何不去。 秦延在家里呆了三天,这就准备出发返回延州了,就在他出发的前一天午后,塞门寨来了几十匹人马。 驻守金明寨的鄜延路第八将张舆带着亲卫匆匆赶来,来到后立即拜见秦延。 按说一个鄜延路都监,延州以北重镇金明寨以及更北的塞门寨等诸寨的张舆拜见一个刚刚入仕的从七品文官有些丢脸了。 但是张舆是不得不来,一个是他在金明寨离着延州只有几十里,还是鄜延路有些名望的军头,关于秦延的事情了解的很清楚,这个秦延和种家几个衙内交情深厚,还救助了种谔的嫡子种朴,种家为此重金感谢。 这也罢了,毕竟种家和他相互没什么太多的来往,但是这秦延却是一个简在帝心的人物,官家第一次敕封这厮为武职,但是这厮竟然拒不奉诏,奇怪的就是官家竟然不以为意,再次下旨秦延摇身一变就是从七品的宣议郎,这样的升官速度在大宋是罕见的,可见官家对其的赏识。 而且秦延的举荐人正是沈括沈相公,想想这厮的背景有多深厚。 这罢了,不值得张舆如此急忙赶来,但是好死不死的王遇禀报他收下的军兵调戏秦延的嫂嫂,被回乡探亲的秦延当场斩杀,靠,这下张舆坐不住了,在自家被军卒欺辱,他相信是个男人心里都有把火,何况是这位年纪轻轻的秦机宜,以后他可就在经略司,如果有机会他毫不怀疑这位小爷一定会歪歪嘴,让他难受一番。 张舆是一路上大骂王遇误事赶来的,如果王遇晓事这是一个勾连的秦延的好机会,但是让王遇办成了结仇的事儿,真是一个废物。 在张舆的治下受辱,张舆是不得不来,只能来塞门寨亲自拜见这位新贵。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怎么会 “怎么敢劳张都监大驾,罪过罪过,” 秦延迎出门外,张舆在王遇陪同下依然来到了门口, ‘听闻秦机宜在寨内惊魂一幕后,本将怎敢耽搁,这就赶来请罪啊,哈哈,’ 肥头大耳的张舆不像个军将倒像是个屠夫,一脸的油腻。 ‘小事儿一件,张都监恐怕听说了本将阵前擒获赤麻花藏,那一战下官可是斩杀了十余名赤麻花藏的亲卫,呵呵,刘生嘛,呵呵,实在是自不量力了,’ 秦延冷笑的瞥了眼王遇,只是这一句话就让王遇再次汗流夹背,感情秦延这般悍勇。 王遇终于晓得秦延为何获得官身了,也只有这样的猛人才能得到种家的青睐,同时他也知道张老大为什么匆匆赶来,秦延已经不是当初的秦三郎了,而是塞门寨中盘踞的猛虎,张老大也不想招惹只想交好,偏偏他却是得罪了这位秦机宜,他将来肯定是蠢死的。 张舆瞄了眼秦延,嗯,看来这位秦机宜还是对王遇心有芥蒂啊,不行,王遇是不能留在塞门寨寨主的位置了,该让他走人了, “本将当然听闻了,哈哈,秦机宜果然是我西军子弟,军阵中生擒敌寇大涨我军军心士气啊,” 张舆吹了一波。 在张豫、王遇的再三礼让下,秦延随着两人来到官厅吃了一顿酒,这才返家。 张舆的到访,让卢氏彻底认识到自家儿郎如今的地位,嗯,果然是像王氏所言,也该秦家苦尽甘来了。 第二天秦延一行人从塞门寨出发,他们套上四辆马车,一辆是卢氏、张氏、钊儿乘坐,一辆是刘彦承的家眷乘坐,三辆是拉着物件,卢氏可是有很多物件舍不得抛弃的。 塞门寨的很多人家出来送行,为的送别自家的子弟,有的就是为了给秦家送行,秦家的慷慨大方让很多人感激的很,不出来送行不足以表达他们的心意。 人群直送出三里才返回塞门寨。 秦延也算是铁骑踏故乡,留下了他的威名了。 算今天已经是四天了,冯小荷再次来到这个房间,房间里还是那魅惑人的香气,虽然不如开始时候强烈了,但是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更加符合冯小荷的心意, “十六娘,四天了,香气还是没散,这是婢子见过的最好熏香了,” 秋菊吸口气,陶醉的眯着眼。 另一个皮肤有些黑给人以圆润玲珑之感的丫鬟夏荷也是点头称是,她的眼睛盯在了冯小荷手里拿着的瓷瓶上。 “是啊,” 冯小荷面上很淡然,其实内里吃惊不小,此时熏香的时限和香味无可置疑,她考虑的是怎么独断这门生意,她冯家旁支悲催的命运能否改变就在此时了。 冯小荷来到了和永顺行相隔几十步的一个店面,这个店面上写着冯记女红几个字,店内发卖的都是胭脂、香粉、面脂、女红等物件,而店内最后的栏柜上摆放着两种香水。 一进这个店面就能闻到淡淡的香水气息,芬芳浓郁而不刺鼻。 此时的店内的坐着两个女眷。 其中微胖的女人看到冯小娥进来立即起身, “冯东主,可把您等回来了,我家夫人上次买回几瓶香水,家里的女眷都说好,这不让我再买几瓶回去,只是您这里的香水都卖空了,余下几瓶这里的邹掌柜说是留给其他人了,我让他匀给我家,他却是不允,这分明是看不起我们王家嘛。” 这个婆子上来就是喋喋不休。 米店王家在延州也算是有名号的大商家了,开卖香水的时候,冯小娥到王家府上推销过,由于两家来往很多,王家的大夫人看在面子上留了两瓶,嗯,就是看面子。 不过冯小娥没在意,在她看来留下就好,留下就会再来,果然如此。 “常嬷嬷,当时王夫人没有言明,所以我以为夫人不是太看得上,也就没有留,都发卖出去,既然你我两家都是生意出身,那就该知道一诺千金,我怎能毁诺另给他人嗯,” 冯小娥虽然拒绝,但是笑语盈盈,一团和气,这个常嬷嬷是王夫人的陪嫁丫头,在王家夫人身边二十年了,掌管内院,很是得宠,所以冯小荷不会轻易的得罪她。 “这样,三日后会再产出一些,我第一个给王夫人送上门去,到时候七娘会登门请罪,如何,” “哟,还是冯东主会说话,哪像那些个不开眼的,” 常嬷嬷横了邹掌柜的一眼,这才笑眯眯的和冯小荷道别走了。 “东主,非是我等不好言相劝,只是这位常嬷嬷无论我等如何解说,她就是要香水,” 四十来岁的邹掌柜的擦了把汗水,可见被刘嬷嬷折腾的不轻。 ‘这个我明了,刘嬷嬷是个刀子嘴,你等费心了,’ 冯小娥没有斥责,香水的问题是很紧俏,为此这两天有些龌蹉也是寻常。 “东主,从昨日到现下,在这里的订下香水六十八瓶,某可是被折腾苦了,不知道这个香水何时能到,” 邹掌柜苦着脸道,畅销当然好的,但是女眷的东西这些人得不到不甘心啊,特别是买这些的物件的女眷要么是豪商之家,要么是官宦家女眷,谁也得罪不起,他这两天笑脸迎候,吃了不少排头,煎熬啊。 “邹掌柜切等几天,几天后就会到了,” 对上自己的掌柜的冯小娥收起笑容道,其实她心里也是暗恨,这个秦延真是个刺头,怎么回去这般长时日。 “好吧,” 当听到还有三天才能到,也就说他还得挣扎三天的时候,邹掌柜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其实冯小娥也头疼,她之所以将几十瓶的香水在店里发卖,在豪商官宦人家的女眷中半卖半送一下,目的就是探查一下这个香水在这些妇人中能多受欢迎,结果引起的是一种疯狂,香水一扫而空,问题他没有接下来的香水可以供应。 经过三天的行走,秦延终于赶回了延州。 秦府中秦伯义、秦庆和卢氏、张氏、秦钊相见各有悲喜,免不得好生的叙话。 秦延却有要事,他命刘三带着刘彦承以及五十几个小郎去城外庄子安置,他立即随意擦把脸,换了身衣物立即出发去拜见种朴、沈清直去了。 他很快就要去京中吏部公干,临走告别是基本的礼仪了。 秦延刚走,冯小娥就来到了秦家,她早就差人等在了门口,等到秦延走后立即通晓她,她立即来到了秦府。 按说她应该是见秦延,让秦延多产些香水以解燃眉之急,但是有些事儿她要和秋桃私下谈谈的。 冯小娥提着礼物拜望了秦家人,向刚到的卢氏为了安,然后在中院的正房等待着,而在这里侍候她一起等待的正是秋桃。 看看左右无人,冯小娥低声问了问这些日子的情况,当她听闻秋桃还没被秦延近身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会,”。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大好的福利 “十六娘,真滴,官人早上晚上都是自己一房的,早上的衣物自己穿着就是了,等闲不用我等动手的,” 秋桃脸上微红着低声喃喃道,如果说最初她是有些惧怕亲近秦延的话,随着熟悉在秦家越发的放松,她此时毫不排斥秦延的亲近。 但是,秦延没有亲近的意思,甚至有些暗示也好啊,但是秋桃没发觉,她有时候甚至想是不是她不是美女所以官人看不上眼呢。 “额,” 听到这些,冯小娥有些迟疑了,她认为婢子如果不能成为主子的心腹那不可能被充分信赖,如今秋桃还没被秦延近身,秋桃就不能是秦延的心腹,她赠人的目的就没有达到啊,这让冯小娥有些失望, “嗯,这样,不是有沐浴的时候吗,你在一旁侍候就是了,” 冯小娥是相当不屈不挠的,总之应该按照她的路子来。 其实男女之事她也不懂,不过她可是晓得现在阿爹的侍妾郑姨娘就是因为侍候沐浴成就好事,被冯道清抬举了的。 “好吧,嗯,俺试试,” 秋桃低头应了,声音像是蚊子哼哼一般。 她实在不想说其实沐浴的时候她也就是帮着倒水而已,不过继续说下去就显得她特无能了,还是沐浴的时候她再试试吧。 冯小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随即她把目光放在桌上的账簿上,秋桃在家里就是记账查账的好手,她看了几眼,结果她懵了,这个账目和家里的全然不同啊, “秋桃这是什么账目,” “哦,婢子正要和十六娘说这个事儿呢,” 提到这个秋桃精神一振,急忙将这个记账法讲了讲。 冯小娥大奇,在她看来秦延记账法成不成,他才多大,也没有在店面行走过,这记账法怕是不成吧。 “十六娘,婢子用几本家里废弃的旧账本试过了,这个记账法相当的神奇,可以将所有的分账目汇集一起,这样的话一个账簿就可以看出所有的发卖,购入、收益的,” 秋桃看出了冯小娥的狐疑,她将试用两个旧账簿的账簿拿来,和冯小娥一笔笔的对着,半个时辰后冯小娥惊讶的发现这个记账法确实可以替代以往多次的分账目。 这要省下多少人手和时间,冯小娥一时间都无法想得出来,总之会大大节约冯记的支出和时间,冯小娥惊了,这个秦延他怎么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呢,这是个什么人。 “好物件啊,” 冯小娥感慨着将账簿收归己有,秋桃张了张嘴, “十六娘,你还么有和官人说你要用了这个记账法呢,” ‘哟,这就心疼上了,真真的小管家婆了,’ 冯小娥调笑道,秋桃脸上一红, “小婆子你放心,十六娘呢只是拿回去好好端详一下了,如果真用在店里面,一定和你家官人说的,” 秋桃低头无法言声,她发现她的位置真的好尴尬的。 “你说他如果不是将你当成亲信,怎么可能把这个记账法教给你的呢,” 冯小娥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秦延回到中院,冯小娥从室内迎了出来, ‘拜见秦官人,’ ‘哦,冯东主来的很快嘛,’ 秦延能想象到冯小娥的迫不及待,其实他也是,别看他如今手里有些银钱,但是相比他想做的一切来说他现下还是一个乞丐。 所以他真的很想加快赚钱的速度,不过从香水来说,如果冯小娥没有体验到香水能持续数天之久前,是无法继续推进的。 今日冯小荷出现在这里,不用问肯定是大获成功了, “好叫秦官人知晓,那些香水供不应求,那些贵妇们都想要再求购香水,秦官人所出的香水果然无人可挡呢,” 冯小娥倒不是奉承,她是真没想到秦延一个男人做的熏香可以让女人们疯狂。 “嗯,冯东主以后记得哦,只要是某做出的物件你可不要胡乱猜测,只管发卖就是了,” 秦延点了点她。 冯小娥娇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秦官人,现下香水为之一空,很多人派人就在店里面候着,您可不能不管呢,” “好吧,等我两日,某会尽快提供一批就是了,不过现下也就是在延州发卖,” 秦延点头道。 ‘妾身晓得了,和京中冯记没有谈妥前妾身是不敢去别处发卖的,’ 冯小娥乖巧道, “对了,秦官人,妾身自作主张订制了一些瓷瓶来装入香水,只是不晓得官人可否移步一观,” 如果说对这个香水有什么不满意的话,冯小娥对那个粗劣的白瓷瓶是深恶之。 “好了这个你做主就是了,” 秦延没兴趣看那个,作为当世的女商家冯小娥拿出吸引现下女人的物件来不是太难吧。 “官人,这些是冯记的订金,望您笑纳,” 冯小娥推过一个黑漆描金的小匣子, ‘这里是什么,’ 秦延挑挑眉道。 “是五万贯,作为冯记的订金,望官人笑纳,” 冯小娥晓得秦延手里的银钱不算太多,这些日子花销不少,所以她想到就是提前准备好这一切,目的就是向秦延展示她的诚意。 按照十五贯给她的价钱,这些银钱够三千多瓶香水的制作了。 “还是冯东主想得周道,某谢过了,秋桃,你收了吧,” 秦延笑笑感谢,然后吩咐秋桃道。 冯小娥再次惊讶的发现,原来,秋桃真的是秦延的管家婆了,但是为什么这么紧要的女人不收房呢,冯小娥发现她怎么也看不清秦延到底是个什么人,她老爹讲过怎么看男人,不是说都是好色之徒吗。 冯小娥走后,秦延让秋桃烧水他要沐浴更衣,这些天在塞门寨也没有机会整理一下,身上的痒得很。 水烧好后,秦延走入不大的浴室里,他有些惊讶的发现秋桃没有走。 “官人,让婢子侍候您沐浴吧,” 秋桃低声道,她的脸蛋红透。 秦延只是一个转念就晓得大略是因为什么,不过管它呢,美女侍奉沐浴,嗯,不要太腐败了,这种画风好像是秦延一直期待可是没有机会的哈,这是男人来到这个时代的一个福利了,为什么不接受呢, 秦延点了头,秋桃松了口气来到秦延的身后为秦延宽衣。 天天打熬筋骨,秦延的身上流线型的肌肉很有美感,身子一动肌肉也流动起来,看的秋桃面热心跳,手指触碰张环的肌肤的时候心里发颤。 秋桃柔嫩的手指触碰着秦延的身体,让秦延心里有了小火苗,身体有了些微的变化,秦延瞄了眼穿着裸衣,内里依稀可见的诱人酮体,唉,不熟,下不来手啊。 秋桃在后面为秦延擦拭,填热水,侍候的秦延舒服极了,简直是最高的享受。 当秋桃为秦延擦拭到某些不可言传的部位的时候,体验到了秦延的一些变化的时候,小手轻颤,呼吸急促,眸子不知道看向那里娇羞的模样让秦延差点化身野兽。 秦延最后还是压制住了自己,嗯,秦某人还是有些底线的,不想成为那些随意亵玩侍女的纨绔,最主要的秋桃还未长开,还是个丫头好嘛。 不过这是个艰巨的任务,秋桃经过这样的忙碌裸衣几乎湿透,曼妙的酮体分毫毕现,甚至内里粉色的抹胸也现了出来,而且还相当的有料,嗯,极致的诱惑啊。 终于沐浴完毕,秋桃为秦延换了一身裸衣,而她自己也更换了一套干爽的裸衣,然后为秦延梳理头发。 “你的家里是哪里的,” 秦延问道。 “我只知道金明寨的,其他的一概不知,也没有再问,毕竟是将俺发卖了,” 谈及这个秋桃脸色一黯。 秋桃的肢体动作告诉秦延这娃儿还是走不出这一段, “方才冯东主来了和你讲了什么,” ‘没,没什么,’ 秋桃身子一僵道。 秦延微微一笑,没讲什么,为什么她一走秋桃就这般侍候他沐浴, “官人,那个冯东主和婢子学了那个记账法,说是回去试试,不知道官人是否应允呢,” 秋桃道。 “嗯,没什么,拿去用就是了,” 秦延笑笑,这是个好事儿啊,记账法扩展开也是要有人力支撑的,如果有一天他需要只须从冯记找人就是了,这是个好事啊。 秋桃发现自家的官人真的很好说话,她是有些自扰过甚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入京 卢氏到来后,家里财务大权转移到了她手中,每日里家里的开销都是卢氏和张氏监看了。 当然了关于庄子、亲卫、以及塞门寨那些小郎的开销都在秋桃手里,毕竟卢氏从来没管过这样的产业,就是交到她的手里,卢氏也是弄不清楚的。 秋桃在冯小娥身边不是白历练的,只是一个庄子这点人手她是轻松愉快的。 秦延将生产烈酒和香水的地方设在了庄子里,告诉刘三、周四让那些小郎们轮班的开工生产,但是有一样,就是最后的配置只能是刘三和周四进行,其他的谁也不成,其实这个香水制作的过程很简单,知道后真的没什么难的,所以秦延必须保护这个程序。 刘三、周四应了, “官人放心,我等记住了,” “刘三,我和董管家说了,这里的小郎吃喝管够,不过每日里除了做工你得带领他们想某一般打熬身体,” 秦延吩咐道。 “刘三记下了,” 刘三、周四随着秦延每日里打熬身体,身体也是非常的强健,现下两人都是晓得这个动作古怪的打熬身体的法子很是好用的。 ‘嗯,每日里做个百多瓶香水就够了,多了不做,行了,就这样吧,’ 刘三一一记下了。 还有二十来日就是元日,大宋的春节,延州的过节的气氛已经很浓了。 很多商铺已经开始为老主顾准备年礼,保持和老主顾的亲密关系。 药店用虎头丹、八神等制成腊药,赠送老顾客。 米店用一些杂米装成小袋,送与老主顾。 有些上元节才游街的花灯花车的队伍已经开始在鼓楼西街上游走彩排,其实是很多店家一起筹钱雇来的,就是为了增加人气,吸引人流。 返回延州的秦延看到这个场面不禁感叹,后世各种促销手段层出不穷让人目不暇接,但是大宋商家的手段也是了不得,商业手段一脉相承千年,看了这些谁敢小觑千年前的宋人。 当秦延回到了家中准备出发去东京的时候,秦伯义、卢氏是万般不舍的。 本来秦家今年因为秦延家业大兴,秦伯义还想家中欢欢喜喜的过个好年,庆祝一番的,结果家中如今的主事人秦延却是要离家,老两口舍不得。 “唉,难道过年后去东京不成吗,十日后就是交年了,再就是元日了,” 卢氏很不理解,过完年节去东京不成吗。 “胡说,不尽快入京错过了日子就失去官职了,见识短,” 秦伯义呵斥了一句道, “不过,三郎,路上不要着急,慢慢赶路就是了,” 鄜延路到东京在陕西境内路途不好走,山地为主,所以秦伯义嘱咐道。 “爹、娘你们放心,随着我走的有十名护卫,还有秋桃随着服侍,冯东主还带有二十名余名护卫伙计,人手足够,等闲的毛贼谁敢,” 秦延笑道,他虽然是安慰二老,不过却是三十余名护卫也是很大一股势力了,等闲的盗匪以及羌人游骑真的不敢动手。 “那就好,那就好,” 听说冯小娥也一同去秦伯义放心了,在他看来冯东主见多识广,秦延还是比不来的,虽然自家三郎已经是官身了,很了不得,但是见识方面秦伯义还是把他放在小字辈上。 翌日早上秦府门前,秦伯义、卢氏、秦庆、张氏、秦钊等一起出来为秦延送行。 秦延则是带了张贺等十名护卫还有十余匹的备马,就连秋桃也是骑马而行,一辆马车没带,一切都是为了加快行走的速度,秦延可是没耐烦赶着马车慢悠悠的赶路。 秦延和父母兄嫂拜别,来到鼓楼西街和冯小娥汇合。 冯小娥带了二十名护卫,还有五个伙计,婢女秋菊随身侍候,也是没带一辆马车,她需要带入京中的物件都是在三十匹备马上,都是为了尽快赶时间而已。 两人早就合算了行走的路线,从鄜延路入京有两条路线,一个是从延州去西安然后向东经过函谷关入京,一个是从延州到绥德,再向东北经过罗兀城向东进入河东的麟府路,然后南下经过太原最后入京。 前一个道路较为平整,但是要多绕行数百里,后一个罗兀城到府州一带道路难行,却少走数百里,当然中间还有些羌人滋扰都是难题。 不过他们一行人都是骑马,还有这般多的护卫,秦延当然想尽快到汴京,冬日里的田亩到处是黑黄一片,和美景搭不上一点关系,秦延当然不想如此在行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一行人照着月前从绥德返回的道路赶往绥德城。 一路还算平顺,当日里很多的强壮、弓手等乡兵已经消散殆尽,看着不像昔日那般辣眼了。 一日间他们一行人行走了八十里,速度相当的快速。 到了夜间他们在延川县城外的驿站住下。 晚间黑的早,也没有其他的俗事,秦延忽然发觉好像无聊的紧,当下只是酉时初,睡的太早了吧。 秦延想了想, “秋桃,找店伙借个围棋来,” 秋桃应了一声出去了,这个时候脚店里提供围棋供客官解闷是寻常事,就是组织个骨牌、马吊的牌局也很正常。 秋桃拿来围棋立即手脚麻利的将木制棋盘摆上然后将白色的棋子放在了秦延的手边,主人白棋先行是规矩。 然后秋桃手捻起一个黑棋子等待着,虽然围棋有时候一下半天的,但是官人来了兴致,那就来对弈一局吧。 “嗯,今日我等不下围棋,来个五子棋如何,” 已经是晚间,秦延可是没时间耗着,他只想来个五子棋。 秋桃一脸懵逼的看着她的主人,什么叫五子棋。 秦延笑笑,将五子棋的规则讲了讲,就是最简单的五子连线而已嘛,简直不需要什么太强的理解力,智商欠奉的人也知道五子直线嘛。 于是两人试玩了两把,秋桃就是想连线,秦延一脸坏笑的破坏,自己连成了一线。 秋桃几次就要成功都被秦延破坏然后秦延五子连成直线。 秋桃情急之下喊了几声,然后才发现自己忘情下对着秦延这样喊叫,小心被打呢,急忙红着脸请罪。 秦延看着秋桃红扑扑的脸颊,伸手轻抚了一下,秋桃身子一颤,慢慢低下头儿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作为官人的婢子她晓得早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她想的是内里的裸衣因为赶路略有些污秽了,身子因为出汗有些油腻,如果让官人看到很是难为情呢。 秦延看到秋桃的模样心里腾起一股火苗来,很想拥入怀中成就好事,不过想想这就是一个简陋的脚店,而且还在长途赶路的途中,事后秋桃骑马可能要遭罪,秦延只好收了心思,嗯,谁让秦官人是个讲究人呢。 “来,再来一盘,嗯,就你我等两人随意些就是了,喊几声也没什么嘛,” 如果秋桃不喊几声表达一下情绪,真的是没有那种对弈的气氛了,淡而无味。 两人又下了十几盘,每到激烈处秋桃总是喊着或是嘟囔几声,秦延丝毫不怪,秋桃也就是习以为常了。 “我缓一步,缓一步,” 秋桃又吃了亏,她不知不觉中学着秦延般赖皮也想缓一步,秦延捉住了她的手腕不许, ‘不成,缓一步是不成的,’ “官人赖皮,方才是你先缓一步的额,” 秋桃嘟着红唇不满道,那娇嗔呆萌的模样在烛光下别有诱惑,让秦延看着一呆。 秋桃看到秦延的呆看她的眼神心中惊喜娇羞,她忽然发现讲秦延赖皮呢,她是个侍女好嘛,不过秦延呆看她的模样又让她心里欢喜不已,秋桃矛盾异常,还不敢甩脱秦延的大手,也舍不得那种暖入心中酥麻的感觉,她的眸子水汪汪的看着秦延,手里也失去了挣扎。 秦延蓦然缓过神来,不舍的从秋桃面上收回了目光, “咳咳,嗯,好,你缓一步就是了,” 秦延发觉再这么下去他有化身变形的危险了,嗯,美女果然魅力非常的。 秋桃红着小脸接着下棋。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一起一起 翌日早起后在外面汇合后,秋桃发现冯小娥和秋菊都是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神里别有深意, “秋桃啊,姐姐恭喜你了,” 冯小娥笑着低声道。 “十六娘恭喜婢子什么,” 秋桃一脸懵。 “哼,死丫头还瞒着我呢,你昨晚那么大的笑声喊声呢,” 冯小娥说完脸上也是微红,嗯,她一个姑娘家不想说的太直白了好嘛,偏偏这死丫头还在佯装无事。 “额,” 秋桃立时脸如红布,简直无法解释昨晚的行径了,好像她昨晚是喊了很多声,也笑了很多声,呀,这,解释不清了呢,难怪十六娘如此看她,但是她真的没有,好委屈的呢, 秋桃急忙磕绊着解释说她昨晚是陪着官人下五子棋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冯小娥只是笑了笑很是别有意味道, “好了,秋桃,十六娘懂的,” 秋桃发觉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果她真的和秦延有了什么也可以,总不是白白担了这名声,问题她还没有那个呢。 白天的路途上秋桃有些神不守舍了,这样的情景越发的让冯小娥以为秦延和秋桃真的有了什么,于是秋桃越发的窘迫了。 晚间一行人在清涧城安歇,吃过晚饭,秦延蓦然发现冯小娥在秋桃的陪同下来到了房间, “官人,十六娘对五子棋很有兴趣,不知道能不能旁观一下,” “当然没有问题了,” 秦延觉得人多更热闹些呢。 秋桃再次摆上了棋盘,两人再次对弈起来,两人玩的兴起之时不免大呼小叫,让冯小娥吃惊不已。 秋桃再三和她解释的时候,她将信将疑,还有这样的博戏吗,没听说过。 现下看来还真的有,虽然都在围棋棋盘上进行,但是和围棋的养气功夫不同,这个五子棋可是短促激烈不少,而且看两人的模样丝毫不讲究什么礼仪,倒也是个好玩法。 当然从这里可以看出秦延平日里是个极为宽和的人,否则秋桃岂敢如斯呢。 只是最遗憾的就是,秋桃成为秦延枕边人的愿望看来还得推后了。 “十六娘,你也玩会儿呗,” 秋桃回头看向冯小娥。 “哦,妾身可以吗,” 冯小娥希翼的看向秦延,颇有些跃跃欲试,要晓得她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也是青春少女呢。 “当然了,来,某和冯东主对弈一局,哈哈哈,” 秦延准备虐一虐这位冯东主。 结果两人走了两盘,经过观看三盘,下过两盘的冯小娥就让秦延吃力非常,体现了冯小娥不一般的头脑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秦官人,是不是这个五子棋先走容易赢棋呢,” 冯小娥的话让秦延一怔,旋即伸出大拇指, “冯东主果然非常人,几次而已就看出了这个玩法的紧要处,确是如此,” “嗯,妾身不过是细心些而已,” 冯小娥娇笑道。 两人站在一处杀在一处,也不免大呼小叫了几次。 冯小娥更是接连连续战胜了秦延三次,冯小娥和秋桃一起欢呼庆贺,让秦延吃瘪的摸着鼻子苦笑。 事后,冯小娥返回自己的房内休息的时候,发现她的身心放松了不少,好像以往的压力松弛了很多,嗯,这个游戏倒也有趣,人也很有趣,想想秦延吃瘪苦笑的样子,全然没有昔日里一切尽在掌握那个模样,冯小娥不禁吃吃的笑了起来。 马队出了清涧城向绥德进发,他们打算在绥德休息一日然后立即启程去往罗兀城。 当他们临近绥德城时,官道的前方尘头大起,一个马队从北向南和他们对向而来。 到了半里处,尘雾中厢虞候,种字大旗出现在灰尘中,秦延不禁笑了起来。 当双方还有百来步时候,秦延喊了一声, “十八可在,” 随着秦延这声喊,对面两骑突出,一人高喊, “是三郎啊,哈哈哈,某还以为要在延州才能看到你呢,哈哈哈,没想到这般快我等兄弟就再见面了,” 种师闵大呼小叫着冲前。 “十八郎到延州何事,” 秦延奇道,眼看就是元日不远,种师闵怎么离开绥德了。 “嗯,要随着九哥入京勾当,唉,这个元日要难过了,只能在路上过了,” 种师闵龇牙咧嘴道,旋即他看看秦延一行人奇道, “嗯,三郎你等这是去绥德寻某去吗,” 嗯,种虞候向来都是这般自恋, “呵呵,” 秦延干笑了两声, “我等是去往汴京,” “去往汴京,那不是要从罗兀城走,那里最近羌人游骑祸害的厉害,” 种师闵忙道。 “我等怕的谁来,嗯,不瞒十八郎,某的战弓长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秦延一拍战弓笑道,秦延还真不是吹,他倒是希望遇到一些毛贼,让他活动一下筋骨。 “啧,嘿,” 种师闵纠结了一下, “你等是从这里去,某还要到延州寻你问问你什么时候去汴京呢,咱们可以结伴出行嘛,岂不痛快,谁知,” 种师闵纠结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 “嗯,这样定了,某和你一起走如何,到了汴京等九哥就是了,” 种师闵这话一说,刚骑马来道近前的穆衍嘴都惊讶的合不上了,这位爷他就这么能作呢,没个闲的时候,没事儿都能搞出事来。 “拜见穆机宜,” 秦延急忙拱手道。 这位可是种谔的左膀右臂,秦延可是不想失礼。 “宣议郎太客气了,本来要本官拜见的,” 穆衍急忙回礼道。 他的本官如今可比不上秦延了,而且秦延到吏部应卯返回后摇身一变就是经略司的机宜,差遣不比他这个副总管官署内的机宜低。 “好了你等也无须太客气,都是自家人嘛,” 种师闵大咧咧道。 穆衍很是无语,不过这位运气好啊,官运亨通。 “种虞候,此番副总管可是让你到了延州会同种副将一起入京的,你怎的半途走人了呢,” “哦,不是有穆机宜陪同九哥入京吗,某在京中等着也可吧,就这样决定了哈哈,” 种师闵是不管不顾了,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穆衍无语,也就是这位小爷了,就是副总管也拿他也没太多的办法,否则换一个人试试。 于是事情变化是这样的,秦延、种师闵一起恭送穆衍一行人向南而去。 “哈哈哈,你不晓得,穆机宜这人太无趣,九哥那里也是个闷葫芦,某正愁这一路上怎么行走呢,呵呵,现下好了,咱们这一路走着正好,哈哈哈,” 种师闵大笑。 他身边的张荣等几个护卫一脸的无奈,这位爷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啊,不把大帅的军令当回事呢。 接下来冯小娥也来拜见了种师闵,几人一起上路。 他们到了绥德城,根本就没进城,别看种师闵如此,但是他真怕入城后被种谔、种建中、种师中晓得他没走,被两位兄长绑了去,所以干脆不进城直接走人了。 他们当晚就在绥德城外脚店安歇,然后早上早些起了直接向东北方的罗兀城。 在米脂寨前往罗兀城的路上,他们发现行人几乎绝迹,来往的少数商队也是护卫森严,和秦延一行人相遇的时候极为紧张的监看着他们着数十骑,这里谁也不能相信,因为有些马匪就是乔装接近商队,然后暴起抢夺。 一行人来到了罗兀城歇息了一晚,种师闵和秦延拜见了守将高永亨。 当高永亨得知他们要从这里去往河东的府州之时也是吃了一惊, “两月来这里发生了三个商队被劫,死伤数十人,如今这里的马匪都是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大马队,很是猖狂,你等这些人手好像少了点吧,” “谢高副将看顾,我等人数虽然不多,不过都是军中宿将,带的人手都是军中厮杀出来的好手,嘿嘿,某还希望有些不开眼的撞了上来,让下官也杀个痛快,” 种师闵笑嘻嘻的。 “果然是种家后起之秀,胆略过人了,哈哈,” 高永亨不得不服,同样是将门后人,经过两代后很多都是酒囊饭袋之流,但是种家总是能出现锐气正盛的后辈,端的让人羡慕啊。 高永亨宴请了秦延、种师闵,这是看在种谔的颜面上,至于秦延所谓的机宜和他的这个副将关联真的不大。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单骑迎敌 翌日,秦延、种师闵等人离开了罗兀城向东北行进,高永亨想要派出一都的官军护卫,被两人拒绝了,这一都的宋军都是步卒,太过拖慢行进的速度。 于是高永亨派出一个宋人和一个藩骑作为两人的向导。 一行四十余骑和五六十匹备马向东北开进。 从这里离开了大宋的控制区进入了宋夏两家相互争夺的羁绊区,风物大变。 到处是荒弃的农田和断垣残壁的村落,很显然由于两家不断的打草谷,无论谁家的庶民都无法在这里立足只能逃亡一途,这里曾有的一切都渐渐被风沙湮没。 只有零星错过的羌人游骑说明现下这里的主人是谁。 这段路程只有一百里出头,但是由于道路崎岖难行,所以须得走上两天。 秦延、种师闵已经算是军中宿将了,他们没有将四十多骑抱团在一起,否则遇到大股敌军的突袭太过被动。 前方张荣带着种师闵的护卫突前三里探查,而后面是张贺带着十骑坠在后面三四里的地方查看。 就这样双方行走了三十余里,遇到险情两处。 “这是马匪,不是羌人游骑,你看他们不都是藩人,” 在一出干涸的河谷处,种师闵拿起一个简略版的远望镜看向对面腰处的十余骑。 秦延拿起自己的远望镜看去,只见镜头中身穿皮袍的人中有人梳理着几个辫子,从皮帽中垂下,有人则是梳理着发髻,很显然有羌人有汉人。 他们的眼睛毫无表情的盯着河谷中的宋人,他们在相互说着什么。 结果有个几个发辫的藩人喊了一声什么,几人打马离开消失了。 ‘嗯,某倒是希望他们可以来试一试,呵呵,’ 一向爱凑热闹的种虞候吧嗒一下嘴很不满道。 秦延翻了白眼,他的态度是来者不惧,但也不主动挑事,这里的盗匪是杀不完的,很多从宋军、夏军中逃离的悍卒在这里讨生活,而宋夏此番大战大大壮大了这些马匪的队伍。 马队继续前行,夜晚他们在一个小丘上安歇,秦延用铁蒺藜以及一些树木做足了防护,在这个地界一个疏忽就是丢掉自己的性命,代价太高。 第二日临近午时队伍正在行进中,前方突然传来刺耳的鸣镝声,张荣飞马而还, ‘两位爷,前方数里处有黑烟燃起,有商队行商被围了,’ 张荣紧张道, ‘我等是不是避一避在过去,否则过于凶险了一些,’ “哦,” 种师闵这厮眼睛一亮, “避开不妥,倒是该上前看一看,” 张荣求助的看向秦延, “有些事避不开的,” 秦延摇头道,现下的问题是张荣等人没有探查清楚,敌人多少,让他们怎么避开,如果敌人很多退避也就是了,但是如果对方人不多,因为这个走回头路太过冤枉,这时候就能看到这些所谓的军卒还是业余了一些,没有给决策者提供一个真正有用的消息。 “嗯,这样,某带人立即上前看一看,你等在这里候着,” “什么话,我等是共进退的,” 种师闵不满吼道。 秦延这个无语,他是谁,他可是悍勇的破阵生擒赤麻的悍将,种师闵,唉,这厮去了是不是拖后腿都不知道,因为他没见过几次这厮厮杀,毕竟他什么时候身边都有护卫随扈的,此番可是不成,他们人数太少,就是二十骑,其余的二十个商队护卫必须留下来看护冯小娥和备马。 “好吧,一起去,先披甲。” 不过,秦延也明白这厮就是狗皮膏药,甩是甩不脱的。 锁子甲没有步人甲沉重,不过也有二十多斤,平日里他们没有披甲,否则人受得了,马匹受不了,每日的奔行已经让马疲倦了。 张荣派出一骑飞马去后面找回张贺等人,其他人立即披甲,好在锁子甲就像穿一件齐膝的外衣般,很快几人就穿好。 此时冯小娥赶了过来,一脸忧色的询问, “前方有马匪,我等去探查一下,不用担心,如果敌人势众,我等就返回,如果人不多,我等杀散了事,晚间就可以到了麟州大宋境内了。” 秦延安慰道。 冯小娥走南闯北倒也没有太过慌乱,不过她也有坚持, “妾身的护卫也随你等上去就是了,妾身这里只要有五个人足以了,妾身也能弯弓射箭的,” 她预估上去二十人还是少了些,虽然人数不是一切,但是总比这区区二十骑要好多了。 “不用了,没有这些护卫你的安全某不放心,” 秦延一摆手干净利落的拒绝。 冯小娥心里涌上暖意,在危机时刻才能看穿一个人,在这个危急时候秦延没想抽走她的一个人保护他的安全,这样的男人真的是太少见了。 冯小娥眸子里感到一丝温热,她刚要说什么,秦延一夹坐骑,不和她解释了。 冯小娥嘟嘴表示了不满,她身边响起呼喊声, ‘官人小心,如事不济千万退回来,婢子在这里等你,’ 秋桃大声的喊着。 秦延回身一笑,秋桃脸色绯红但是坚持扬手着。 “行啊,这么快拿下了,看来秋天可以喝满月酒了,哈哈,” 种师闵一脸坏笑道。 秦延翻个白眼,这厮这张嘴也是无敌的存在。 张贺带领十骑从后面追上来,一共二十余骑向东搜索前行。 当众人前行两里后,前方道旁有几骑在游荡,当看到二十余骑宋人来临后,他们先是提前向西,当两家接近到两三百步后看到这二十多骑各个都是兵甲在身的时候,这四五骑呼哨一声立即撤离。 秦延等人没有追随他们的速度,而是按照马匹的节奏小跑着向西,临战保持马力才是第一位的,否则是战是走都不可能,这一点是骑战和步战最不同的地方。 他们过了一个漫坡,前方两里处黑烟起处的情况一清二楚,只见有些人被围在一座土丘上,他们用车辆围成一个半圆防御。 而山下有几十骑的马匪汇集着,此时此刻这些马匪正在接阵向西开来,荡起了大股的烟尘。 秦延打眼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对如何对敌是了然于胸了。 ‘十八郎,你带着众位兄弟不要前行,就在这里等某,某一个人上前就是了,’ “三郎莫非是在说笑,” 种师闵不可置信道。 “怎地,你忘了我的两石战弓了不成,只要我保持马速在百步外,只有某伤敌的份儿,你觉得对方可以伤到某吗,” 秦延边说边抽出了他巨大的暗红色的战弓,这其实是一把步弓,在马上左右开弓的话十分不便,不过秦延高大的身材一身巨力倒也好不吃力。 “这,那我等岂不是无所事事,” 秦延的谋划没毛病,只要秦延的战马不失去马力,他就能保持在百步外击杀敌人,而马匪对他却是徒唤奈何,这是他们一行人最好的杀伤敌人的办法,这个法子不能不说是最好的战法了。 但是就像种师闵纠结的是那岂不是秦三郎一人独骑单挑几十骑,他们来此作甚的,太没脸不是, “好了,我等就是二十余骑,难道非得让兄弟们拼个你死我活不成,再说了,等我消去了马匪的人数优势,你等返身杀回就是了。” 秦延不给这厮墨迹的机会,当机立断道。 “是啊虞候,秦爷这样是最稳妥的,我等先行退后,等到秦爷挫了马匪的士气我等杀回岂不是事半功倍,” 一旁的张荣急忙道。 种师闵这个纠结,秦延说的都对,但是他感觉就是没面子, “虞候您看我留下来给秦爷牵着备马随扈秦爷总行了吧,您先行退后成不成。” 张荣是真急了。 “好吧,你就留下为秦爷牵着备马,” 种师闵终于点了头。 种师闵等人在这里停下,秦延、张荣飞马而去,张荣牵着两匹备马在后,秦延单人独骑向着尘头大起的地方昂然而去。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杀他个人仰马翻 两里外的土丘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狼狈的站在一辆马车上手搭凉棚眺望着,他一身衣袍上沾着血迹,他的左臂上有伤口还在流血,但是这人没有顾及这些,而是站在高处惊诧之极的看着两里外那个宋人。 没错,单骑冲阵的是个宋人,他梳理的高髻一望可知,这个宋人在单人独骑的向着迎面冲来的马匪冲来,是那般的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站在他的位置上从七八十名马匪的身后望去,双方人数是如此的悬殊,那个宋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冲阵,这是他看到的最为勇烈的一个宋人,没有之一。 正因为如此他才惊讶的遥望着这个让他永远无法忘怀的画面。 “看啊,一个宋人单人独骑的冲过来了,” 一个行商指着远处喊道。 “也许是一个斥候罢了,别说他了,就是后面的二十余骑都上来也不是马匪的对手,” 一个中箭负伤的商队护卫跌坐在牛车上喘气道,他实在不看好这点人手能解救他们,如果是相同数量的步军,宋军真不怕夏人。 但是如此悬殊的骑兵怼上,他可以确定最后败的就是宋人,没法很多羌人就是生在马上长在马上的,宋人远远不及,当然了如果宋人来的是选锋另当别论了,但是来的是宋人轻骑。 沙丘上的二十余名残余的宋人都是眺望着远方,他们希翼宋人可以击败马匪解救他们,但是也都清楚没什么指望,因为双方战力悬赏极大。 “几位,如果想走的话,这就是机会,把货物都抛了吧,骑上马向东走三十里就入了麟州境内,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商队的管事老马喘气道,他此时跌坐在他的战马上,身上插着三支羽箭,他身上的皮甲挡住了大部分的杀伤力,不过还是受创。 几个行商开始简单的收拾自己的物件准备逃离,还有两个行商坐在那里大哭,因为他们不会骑马,根本就没机会逃脱了。 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很平静的站在马车上手扶剑把继续眺望远方,仿佛四周的一切根本没有影响他。 秦延保持着马速,观看着越来越近的马匪们,这些货穿着皮袍或是穿着皮甲的马匪们对秦延一个人的到来也是极为的惊讶,这个宋人一定是疯了,否则不会一个人来和他们拼杀,如果是一个正常人肯定不会如此,所以这是个疯子。 最前面的一些马匪甚至笑着不断发出呼哨恐吓着这个疯了的宋人,他们笑着喊着发泄着,这些马匪越发的群魔乱舞般的冲来。 秦延看了眼已经接近到了不到二百步,秦延一拽缰绳,战马听话的调转马头。 后面传来哄笑声口哨声,嗯,这个宋人果然是跑了。 后面的山丘上很多人叹口气开始打马下山,没什么指望。 那个书生叹口气,果然是个斥候,没交战就跑了,他也该找一匹战马准备跑路了。 秦延心静如水,他的情绪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而是在估量双方的距离,嗯,百步出头,就是这里了。 秦延蓦地的回头望月弓弦响处,寒光转瞬而逝,马匪中有战马嘶鸣倒地翻滚。 秦延根本没看,只是心无旁骛的连续发了连珠箭,八箭发出,弓弦不断锐响马匪群中六七匹战马滚到一片,整个阵势乱了,人心也乱了。 所有的马匪们都知道他们被坑了,这个宋人竟然是个强弓手,他竟然可以在百步外杀伤他们,而在这个距离上他们的骑弓根本没有办法威胁这个宋人,更别提要接近到三十步他们的步弓才可以破甲了。 也难怪如此,宋人的步弓手中有开两石弓的强弓手,但是骑军中从来没有,因为宋人无法在马上使用巨弓,别说宋人就是夏人中在马上可以使用两石强弓的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所以他们方才心情放松的恐吓和戏弄这个宋人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他们在冲入危险之中,而到了现在他们才发现他们被这个宋人坑了。 领头的匪首是个瘦高的夏人,他的右脸上有个巨大的伤疤,是中箭后的留存的,这越发让他显得极为狰狞。 刀疤大声的呼喝,催促手下加快马速,现在这时候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快速接近这个宋人的距离,到了六十步即使不能伤人也可以伤马,这个宋人跑不了。 所有的马匪呼哨着彪悍的侧身挥舞马鞭,让坐骑飙出全速来,马蹄踏地的声音响彻了谷地,除此没有其他的声音。 后面的山丘上所有的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个宋人是转身了,但是也确实在单人独骑的和那些马匪怼上拼杀在一起,他们不知道这个宋人到底是否长了三头六臂,否则他怎么敢,这完全让他们无法想象,怎么就有这样勇悍的宋人。 面对这些马匪造成的泼天气势秦延毫无畏惧,他不断的回头望月射杀后方的战马,但见马匪阵中不断人仰马翻,但是剩余的悍匪还是飞马追来。 秦延一气射了三十箭,造成二十余人马倒地,马匪的阵势开始稀疏起来。 马匪已经追击到百步内,毕竟秦延身躯高大还有沉重的锁子甲在身,马速稍稍慢于马匪,渐渐的被追近了。 此时的张荣已经和秦延并驾齐驱,将备马牵着来到秦延身旁。 秦延收起长弓双脚踢开马镫,双手一支马背,身子如同一个大鸟般腾起,接着麻利的落在备马的背上,备马踉跄了一下,秦延心中一沉,好在备马最后还是稳住了躯体继续飞驰。 秦延的收起长弓,让所有马匪松了口气,心道也是差不离了,毕竟人的臂力有限,一般一起开弓二十余次后臂膀酸麻,必须换一会儿后才能开弓射箭,这些就是马匪的机会,因为这张,只有的一张弓就像催命的阎罗般恐怖。 他们呼喝着冲近,目的就是一个击杀这个可恨至极的宋人。 由于秦延更换了备马,他们追近到了八十步,有些心急的马匪开弓射箭,他们恨不能将秦延射成刺猬才好,不过很遗憾,他们最远的羽箭也不过将将到了秦延战马身后一臂之处,随着备马加速秦延脱离了他们的攻击。 换马的惊险一刻发生在离着后面冯小娥、秋桃只有数百步处,她们看的一清二楚,两人惊叫出声来,直到秦延的战马恢复了正常,脱离开马匪的追击两人才轻拍酥胸后怕不已。 在秦延前方当先退后的种师闵等人也放下了返回去死战的心思,他们也看出来了,只要秦延没有危险继续下去很快马匪就要崩溃了。 此时秦延再次扬起硕大的战弓,后面的马匪惊叫出声来,这个宋人他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有臂力弯弓搭箭,他还是不是人。 连珠箭发,再次让马匪人仰马翻,十余箭后,马匪阵势再次凌乱起来。 此时秦延已经和后侧的种师闵等人不远了,种师闵一边回退一边看着马匪一一落马,心里痒痒的很,他看着秦延却是没看到这厮发出让他们回马追击的信号,种师闵已经骂了几次。 秦延再次挥动长弓一气十余箭出,再有七八匹战马倒地翻滚,此时的马匪再也坚持不住了,对面这个非人类已经发射了过五十箭,还是箭如雨下,他们如果再追击下去可能最后剩下的人手一个巴掌数得过来,他们是求财来的,不是来送命的。 最前面的几个马匪当先调转马头不顾而去,就是马匪匪首喝止也是不成。 接着剩余的十几个马匪也是调转马头逃散,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就是能接近,后面的宋人也有几十骑,也许他们骑射差点,但是二比一也可能吃掉他们,决不可继续追击了。 马匪们调转马头逃离,种师闵痛骂一声带着二十名护卫掉头杀回。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原来是宗泽啊 秦延是最后一个掉头的,因为他也要缓缓,饶是他神力非人,此时双臂也有些酸麻了。 种师闵等人打马直追,马匪一味的逃离,其他的根本毫不顾忌,现在他们只想离那个该死的宋人远点,越远越好,这厮真的太变态了。 秦延打马而回,他竖起了皮盾,抽出了狼牙棒,和众人一起嘶吼着追杀那些失去战马徒步逃亡的马匪。 种师闵等人是毫不客气的大砍大杀着,方才他们如果被追上也是一个被围杀的下场,所以他们毫不留手,冷血砍杀,四处不断的响起被杀的马匪的嚎叫声。 秦延纵马而来,一个挽着发髻身穿皮袍的宋人马匪看到秦延杀来立即跪倒在地抛去了马刀,不断的磕头求饶只求放过他一命。 秦延就当什么也没看到,放过他,就因为他是一个宋人吗,怎么可能,在西贼马匪中助纣为虐,怎么可能放过,秦延的狼牙棒挥下,这个马匪像是一个破布口袋般飞跌出去。 山丘上的所有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宋骑大砍大杀,方才还气焰高炽不可一世的马匪如今分崩离析四散奔逃,落马的马匪被宋骑一一砍杀。 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方才那个宋人单人独骑射杀的结果,也就是说这一个人击溃了六七十名马匪,这是怎样的一个猛人,偏偏还是宋人,闻所未闻无从亲见。 看到马匪被击垮,宋骑就快来到山下,这些宋人急忙赶着车骑着马从山丘上下撤,这样武力强悍的宋人太难得了,大股马匪都被砍瓜切菜,跟着他们走心安极了。 “三郎,真是痛快,” 种师闵手拎着滴血的长刀大笑着。 “秦爷威武,一个人杀得马匪肝胆俱裂,他们方才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直跟随秦延身边的张荣一竖大拇指,他不禁感叹,早知道秦爷如此勇猛这般无敌,方才他还拦着这位爷做什么。 “秦爷您就是一个武将的料子,将来必有和狄相公并驾齐驱的时候,” 秦延淡淡一笑没有言声,和狄青齐名,然后功高盖主被大宋的士大夫以及官家忌惮而放逐吗,狄青的下场何其悲催,他是绝不会步其后尘的。 其实下场悲催一些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些该死的文臣们还想泯灭狄青、岳武穆的功绩。 如果不是狄青、岳武穆的后人中有人著书将他们的功业记载传递开来,他们为华夏所立功业几乎无人知晓,这才是这些士大夫们文人们做的最无耻的事情。 因为著史修史都是这些文人的事儿,因此文过饰非是必须的,这也是王安石等维新派被贬低至此的原因,也是神宗被贬损的因由,所以秦延对所谓的宋史,明史等只信五分,实在是对大宋司马公为首的史学家毫无信任之感。 冯小娥、秋桃在商队护卫的随扈下在道路上走着,这里到处是倒毙的人马,大多数都是秦延的杰作。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佩秦延的果敢坚毅,两人永不会忘记数十凶神恶煞追击秦延,却被秦延杀得人仰马翻的壮观场面。 一行人来到土丘下的时候,秦延、种师闵已经下马歇息了,他们和战马都需要松弛了一些。 不断有从山上下来的商人和护卫向两人拜谢,秦延拱手还礼,种师闵懒洋洋的甩了甩马鞭算是晓得了,但是这些人还都吃这一套,上位者不都该这么拽吗。 “拜谢两位看护,否则我等不晓得结局如何,” 冯小娥下马施礼道。 “谢过这厮就是了,都是他做的,我等都是他身边打酱油的,” 种师闵咧咧嘴,嗯,就像秦延有时候讲的一样,他们这次真就是在一旁打下手,秦延俗称打酱油的。 “那怎么成,没有种虞候助阵,最后马匪也不会溃散不是,” 冯小娥捂嘴笑着恭维道。 “嗯,冯东主会说话,” 种师闵哈哈一笑,用鞭子一指秦延, “小子有福了,” 种师闵如何看不出冯小娥对秦延的眼色别有不同。 “种虞候怎的如此讲呢,” 冯小娥娇嗔道。 种师闵哈哈一笑,不解释了。 “官人,怎么样,受没受伤,” 下马后秋桃小步跑来关切道,她上下打量了半天没看到太多血迹,总算是心里安稳下来,她的小手拍了拍酥胸。 接着她看到了种师闵一脸坏笑的瞄着她和秦延两人,贼眉鼠眼的小摸样实在讨厌,秋桃羞红了脸,晓得她在众人面前有些忘情了。 秋桃急忙隐身在秦延的身后躲藏起来。 秦延瞄了眼身旁脸皮极厚的那厮,种师闵毫不在意,皮厚的很。 一个手臂有血迹的书生走来拱手道, “宗泽拜谢诸位解救之恩,” 种师闵点点头算是应了,没言声,秦延拱了拱手还礼,接着他突然反应过来,嗯,这名字不大对啊,这是哪个宗泽。 宗泽这人在历史上很有名气,也算得是岳武穆的恩师呢,同名同姓吧,他虽然记不得宗泽是哪里人,不过没记错的话是南方人,怎的来到这个荒野藏身一个商队里呢。 “你叫宗泽,” 秦延盯着这个书生好好端详了一下。 只见这个书生中等身材,眉毛粗重,国字脸,倒也是很稳重的模样,他手里拄着一把长剑,手臂上带伤。 “嗯,学生名唤宗泽,婺州义乌人士,” 宗泽再次拱手道。 秦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好,’ 宗泽一怔,不明所以。 种师闵斜睨了一眼秦延,这人哪里好,不过是一个酸儒就是了。 秦延说了一声后就晓得失言了,忙道, ‘身为士人敢拔剑战羌人,果然知行合一,有胆魄,’ 在大宋谈及北虏西贼怒发冲冠,激扬文字的士人多了,不过都是纸上谈兵的好手,赵括之流,一上战阵立即一败涂地,从现下开始道宋末,这样的文人比比皆是,所以秦延说敢于拔剑搏杀也确是夸赞之词。 “最为无用是书生,担不起夸赞,倒是某在山上看到壮士单人独骑击杀一众马匪,让某万分感佩,” 宗泽激动拱手道,到得如今那个场面还是让他心中激荡不已, “敢问恩公名讳,” “这位是宣议郎,鄜延路经略司秦延秦机宜是也,” 一旁的张贺报了自家老爷的名讳,此时的张贺相当的骄傲,最初以为他们是老爷的护卫,现下看来他们随扈的老爷,呵呵,好像是护佑了他们,武力强悍的让他们瞠目结舌,能成为秦延的随扈相当的自豪。 “秦延,可是土山秦郎,” 宗泽眸子闪过神采忙问道, “土山秦郎,何解,” 种师闵一怔道。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土山秦郎乎 “某在京中时候闻听半阙满江红,具言西军秦延土山被围住时所著,京中人敬重其数次大败西贼,破阵擒下敌酋,被围时不忘杀敌为国,乃宋人榜样,因而称之为土山秦郎,在京中和各地传扬极广,声名彰显,尽皆称之为好汉,不想今日被秦郎所救,宗某幸甚啊,” 宗泽兴奋的满脸通红。 秦延、种师闵、冯小娥、秋桃等诸人都是面面相觑,难道秦延在大宋竟然如此有名气了吗, “您就是土山秦郎,” 一旁的商队的管事老马惊道, “怎的,某不像吗,” 秦延笑道。 “岂敢,岂敢,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秦官人有所不知,不说在京中,就是在河东路,您大名也是远播了,不过是鄜延路闭塞,其他人不晓得罢了,” 老马恭敬道,他惊异于那个土山秦郎竟然是如此年轻, ‘秦官人,就是您作的西军曲现下在勾栏瓦舍中不知道多少人传唱,’ 秦延摸了摸鼻子,嗯,好嘛,他原来如此有名气了,不说此时信息传播很慢,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吗。 “哟,土山秦郎,哈哈,看来你是名满天下了哈哈,” 种师闵大笑道, “看来这次入京到了勾栏瓦舍报你的名号,呵呵,一定有些姐儿投怀送抱了,哈哈,” 秦延哭笑不得一指这厮,没几句就下道,果然是个恶名远扬的衙内。 冯小娥、秋桃则是惊异的看着秦延,她们还真不知道秦延所做的什么满江红,以及什么西军曲,嗯,是什么样的词曲可以让秦延可以名满大宋呢,她们真想立即听到看到呢。 “其实就是被数千西贼围困,以为来日不多,作了半阙满江红,有感而发,没想到最后能得胜归来,实在是侥幸,” 秦延向宗泽、老马一拱手道,两人急忙还礼,此时终于确定这位真的是满江红的正主了。 “今日得见真容,实在幸甚,也解开某的疑惑,” 宗泽拱手道, “实不相瞒,有些京中士人以为这首满江红绝不会是一个西军子所做,还有些人猜测秦郎仪容不堪,那些人都是对行伍之人不耻,不过今日一见,土山秦郎果非常人,能文能武,国之栋梁也,” 他作为一个文人心里多少也有些猜疑,因为这位孤山秦郎不要太能干了,上马能杀敌,下马能作词曲,这样闪烁西军乃至大宋的年轻俊杰是历朝历代所罕见的,怎么能在粗鄙的沿边出现呢,而且一点声息皆无的蓦然闪现,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人推动的,很多人是有些狐疑的。 但是今日看到秦延面对羌人轻骑的无惧无畏,还有那般处变不惊的大将之风,以及现下的谈吐威仪,一个少年英杰展现在宗泽面前,让宗泽不得不拜服。 “怀疑什么,呵呵,” 种师闵冷笑的一甩马鞭, “当日我等不足千人被五千西贼围在土山上,手里还有西贼监军使赤麻花藏,西贼是必要攻上山来取我等性命救回赤麻花藏,哼哼,当时确是危在旦夕,三郎作词的时候某就在身边,至今某还佩服三郎临危不惧谈笑挥毫的样子,谁敢怀疑,那些酸腐文人提刀上阵一无是处,只会背后诋毁攻讦,真真的小人,” 种师闵愤恨不已, “我等西军将士为大宋奋战,性命都是抛之脑后,却让这等小人在背后毁誉不已,我等西军才是天下第一等的冤屈无比,” “这倒也是,” 宗泽尴尬的拱手道,其实他心里有些不平的,他为何来沿边来看看,就是因为此番五路伐夏的大败。 他想不通倾大宋全国之力攻击小小的数百万人丁的西贼为何屡战不下,甚至被西贼接连大败,丢失国土无算。 大宋内部的文人百姓对西军讥讽挖苦无数,认为都是这些骄兵悍将无能,只能徒然浪费粮秣,耗尽了大宋的国力,对西军将帅的征讨无算,总之西军几乎就是无能的代名词。 但是宗泽一向信奉眼见为实,再者他还信奉看万卷书不如走千里路的,所以他要到沿边看看到底是为何,从中找到他自己的答案,当然了,他来之前是对西军还是没有太好印象的。 来之后,他看到了西军战败后的悲惨,多少军卒乡兵伤亡惨重,而最悲催的就是他们的家眷,很多人因此家破人亡。 所以对西军军卒和乡兵民夫,宗泽是相当的同情的,不过他对西军军将没什么太多好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如果不是这些军将腐坏无能,只会贪墨抢功,如何能败的如此惨,高又怎会在灵州城下做出抢功的蠢事,最后贻误了战机的。 但是怼上种家的衙内还是算了,他不是怕这个衙内,毕竟他是个士人,不是普通的民夫,这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在秦延面前争执起来须不好看。 有了兴头,种师闵将他们在夏州逆转败敌,如何深入敌后俘获赤麻花藏,在土山大破西贼,让西贼望山兴叹讲了讲,种衙内做出如此大事不显摆一下怎么成。 四周众人这才晓得秦延、种师闵月前是如何为大宋浴血奋战的,如果不是他们鄜延路大军会因缺粮溃散。 ‘原来如此,京中有些人讲官家对土山秦郎赏赐过厚,颇为不忿,现下看来官家是有功必赏,秦官人是有大功于社稷的。’ 宗泽慨叹。 “真是,岂知当时的凶险,官家的封赏酬功而已,也值得这些杀才如此胡言,” 种师闵愤愤道。 “呵呵,好了十八郎,世人那是嫉妒于某,某该是万幸才是,哈哈,” 秦延洒脱一笑,种师闵也是哈哈大笑。 看到种师闵对秦延如此的热络,宗泽眸子闪动了几下。 此时商队剩余的人都已经下山,有伤的人都已经裹伤完毕。 两处的人合在一起向东开进,至于商队死亡的人只有葬身荒野了,边地行商获利极丰,不过却是风险极高,运气不好就是这个下场了,但是投入其中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有了马车的拖累,队伍行进的速度大受影响。 不过行进的途中还算安稳,他们汇集一起足有六十多人,步骑马车都有,可以攻击可以固守,等闲的马匪根本吃不下。 而且他们留下杀伤马匪的痕迹也太过明显,这一线的马匪很清楚什么人不能惹,这样强悍的宋人队伍他们绝不会去碰的。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一怒拔剑 进入麟州快到惠宁堡的时候,路上遇到十余骑羌人,本来方相向而过没什么交集。 但是其中一个矮壮的羌人色迷迷的看着冯小娥等三个女子,虽然她们面纱遮面,不过看飘逸的汉家服饰,还有影约风姿已经让这个羌人心痒不已,因此骑马靠近近前极为泼皮。 种师闵是谁,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他用手一指那厮喝道。 “你个藩人看什么,” “呸,看个汉女又如何,” 那人嘴里古怪的官话啐道,他看向种师闵的褐色的眼睛里满满的不屑,嗯,就是看不起,所有人都不会看错这种眼神。 包括秦延在内所有的人都是心里恼恨,在大宋境内被羌人先是袭扰接着啐骂是怎样一种屈辱,所有人有了切身的体会。 “射死他,” 种师闵脸上筋肉抽动着。 他的身边的近卫立即弯弓搭箭对于种师闵的话他们无不遵从,对方的人一怔,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些宋人敢立下杀手,再行反应慢了一拍。 当种师闵护卫的弓弩加身的时候,他们只有两人向种师闵射出了箭,其他的人都是身上中了不止一箭,要晓得四十名护卫向他们攻击。 种师闵身边的两个护卫用皮盾挡住了向他的两箭,种师闵怒火万丈,向前打马向幸存的两个羌人冲去。 护卫急忙前去护着他。 剩余的两个羌人打马飞奔,但是在这么些护卫的追击下他们没跑出二十步人马中箭倒扑在尘土里。 种师闵抽出马刀上前一连砍杀了三个中箭而未死的羌人,其中就有那个首先挑衅的羌人,在盛怒下他马刀挥下几乎让这个羌人身首异处。 此时高永亨派来的两个向导拼死的拉住了种师闵, “种虞候,此处与鄜延路不同的,不同的,” 其中一个藩骑大宋官话很不好,只能说这两句。 ‘好了,十八郎,听听他们怎么说,’ 秦延喊了一声。 ‘怎么说,路上调戏宋人女子,还敢唾骂宋人,这特么就是找死,怎么说,怎么说,’ 种师闵愤恨不平的虚劈了两下马刀,脸色涨红,很显然种衙内遇到的是他一辈子没受过的羞辱。 两个藩人大略的讲了讲,大家这次听明白了,麟府路与其他地方不同,羌人和汉人的数量差不多甚至稍占上风,在耕地边缘和草地交界处有大量的羌人部落,可能有上百个,而且府州就是党项人的一支折家掌控,他们向大宋称臣,由大宋官家任命他们的头人为府州知州,这就是占据府州数百年的折家。 而麟州的几个汉化的羌人家族也很有势力,比如杨家,没错,就是杨业的那个杨家。 藩人酋长掌权,就造就了这里的藩人底气很足,同时这里得到藩部和西夏勾连很深,官府也不想过于得罪他们,以防止他们投向西贼,因此纵容许多,所以很多羌人有些横行无忌,欺压宋人祸害宋人女子的事儿也不少见,很多宋人就是告到官府,官府也是不予深究,因而造成这些羌人气焰高炽。 因此这个藩骑怕种师闵闹出大事儿来,现下的事儿本来也是不小了好嘛。 这时候前方尘土飞扬,几骑飞马而来,依稀是宋军的衣甲。 几个宋人轻骑来到近前,看到官道上如此人仰马翻狼狈的情况都是讶然, 此时几个受创未死的藩骑磕磕绊绊的用官话指着种师闵一行人控诉开来。 两个宋军过来喊了一声, “什么人这么胆大,怎么敢用弓弩伤人,” 他们有些狐疑,毕竟看着种师闵等人凶神恶煞般不是好招惹的,如果没有这层忌讳,他们绝不会这般客气。 ‘我家官人是鄜延路保捷军厢虞候种师闵种虞候,你等还不拜见,’ 张荣一旁气势十足的吼道。 两个宋军军卒面面相觑,看这架势很像,但是没看到证明身份的物件,一般来说官员出行都有自己的旗帜,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 看着两个货的模样,种师闵就晓得他们想什么, ‘张荣,也是时候了,把某的旗帜打出来,’ 一路除了罗兀城种师闵就没打他的旗号,在敌我不明的地面上打出他一个厢虞候的旗帜,岂不是告诉马匪和羌人部落,抓住他可以向西贼搏个前程吗,他还没那么傻缺。 现下到了宋境,遇到这样的糟烂事,种师闵当然要打出旗号来。 两个亲卫从马鞍袋里拿出了种师闵的旗帜,然后挂在了马枪上,鄜延路保捷厢虞候种。 战旗迎风飘扬,种师闵用大拇指向上一指, ‘看到没,这就是爷的战旗,认得种家吗,’ 此时的种师闵衙内范儿十足。 两个宋军军卒当时就萎了,急忙笑着拱手赔罪, “种虞候,不知者不怪,我等小卒不识爷,您原谅则个,” “那就罢了,一个羌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下敢向某唾面,还想射杀某,当真是找死,” 种师闵冷笑道。 “爷,按说我等是不敢拦您的,不过,呵呵,某不敢放您这么走了,否则的话路都监不会放过我等的,” 两个军卒苦着脸道。 “呵呵,直娘贼,你等还真敢拦着爷,” 种师闵气血上涌抽出马刀,两个军卒急忙拨马离开,此时张荣急忙拉着种师闵,方才砍杀羌人没什么,现下伤了麟府路的宋军军卒可是麻烦,毕竟这不是鄜延路的地界,种家在这里的没什么根基。 “爷,您这里爷不是没有朋友,折可大折爷就在府州啊,” 一直在旁边旁观的老马眼睛咔吧了两下盯着种师闵。 “啧,找着家伙没问题,就是麻烦,嗯,主要是让他看不起,” 种师闵一龇牙这个无语。 “好了,朋友是做什么的,就是关键时候帮衬的要不要他何用,在麟府路不是鄜延路,我们时间也耽搁不起,” 秦延走过来道。 “好吧,” 想想秦延和他九哥的正事耽搁不得,还是知会一声了。 “张荣你快马去一下府州,到折府报我的名号,叫折可大那厮快点滚来,” 种师闵大刺刺道。 “好嘞,我马上就去。” 张荣急忙应了。 “好叫种虞候得知,折爷不在府州,” 此时商队的管事老马急忙过来道。 ‘嗯,’ 种师闵看向这个像是很平常的老马, ‘原来这个商队是折家的,’ “是是是,此事较为隐秘,不是故意欺瞒种官人的,” 老马一边擦汗一边躬身道。 “呵呵,嗯,这是常事了,爷还是晓得的,” 沿边将门谁家不养几个商队,游走在宋夏之间,走私一些物件,比如青盐,比如铁器绢帛还有就是战马,如果只是俸禄,怎么可能支撑起将门家族的开销。 “还是爷体谅小的,实不相瞒,折爷就在麟州呢,等的就是我们这个商队,所以,还是某派人去通禀一声才好。” 老马低声道。 ‘也好,这事儿就交给你个老杀才,谁让你瞒了爷这么久,亏得爷还救了你的性命。’ 种师闵一指这厮道。 老马立即派出两个商队的护卫快马向东北而去。 众人停下来候着,几个麟府路的军卒远远避在一旁,他们是实在没法,射杀这么些羌人,他们就在此处实在是交不了差,但是也看出来这位爷惹不起,所以只能躲在一旁。 “没想到在边地,羌人如此横行无忌,京中不是说教化有功吗,以德报怨让其有感恩之心,才好怀柔诸夷让其归化大宋吗,” 宗泽向秦延问道,几日下来秦延的见识完全征服了这位。 宗泽这些时日看到了边地的所有一切,让他在南方和京中得到的很多所谓见识大大的动摇,特别是方才是羌人挑衅先行动手的,种师闵只不过是反击而已,宗泽感概万千,好像哪些东西物件都不大对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俯览全局 “所谓以德报怨所谓教化都是文字的游戏,其实京中很多朝臣对边地一清二楚,大宋对这些羁绊部落的控制远远不如西贼和辽国,因为他们的骑兵众多可以随时出击那些羁绊部落,也许在深夜,也许在凌晨他们睡梦中就刀剑加身了,而我大宋步军为主,出动讨伐不臣却是让对方早早知道了,你说这些羁绊部落更害怕谁呢,” 秦延淡然一笑,来到这个时代越发的清楚所谓的士大夫善于遮羞选择性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那一面,果然是春秋笔法啊,所谓士大夫推崇的德行,可以同后世一样成为贬义词,他们需要的时候大肆宣扬,同时在幕后卑劣的无所不用其极,灭人欲存天理这样荒谬的口号就是这样出来的, “所以那些羌人部落最为恐惧西贼,疏离大宋,而边臣掣肘太多,后面不知兵不知边事的朝臣只有一件事儿最擅长就是弹劾,这越发让边臣寸步难行,宁可少一事不可多事,长此下去在沿边羌人越发的倾向西贼,于是朝中有些人利用笔法来个文过饰非,什么教化之类都是遮羞而已,真实就是大宋带给那些人的利益不及刀剑加身的恐惧,” 宗泽拧着眉毛,他心里很是不平,他想说历任宰辅不能都是这般视而不见吧,但是从沿边他秦延所见的情形来看,真的是如此,他不相信每日里看到多少折子,知道边地大部分事情的宰辅们和六部主官不清楚边地的内幕,那可能嘛,只有一个解释,他们确实掩饰了很多东西。 那么从京中传到各处的很多说法是不是真实的,就是边地糜烂都是边地的军将贪腐无能造成的,很多的朝臣更是言之凿凿如果他们能到边地执掌一方,数年间就能让扭转乾坤。 “秦机宜,我大宋将大半的国帑投入到军伍边事中,为何迟迟不能解决边患,不说辽国,只说西贼,他们可是只有区区数百万,可以出战的丁口只有数十万而已,而我西军就有三四十万之众,” 这不是宗泽一个人的想法,大宋内部很多百姓之所以对边军痛恨,都是这一个原因,大宋人丁千千万,却奈何不得区区一个数百万人口的西夏,不是边军边臣无能是什么。 一旁坐在马下休息的种师闵斜睨了宗泽一眼,眼神颇为的不屑,几日下来他也算是清楚这个宗泽有些一根筋,太过直梗,所以这才不计较,或是他说服不来宗泽就是再大声也无用。 这个穷书生骨头倒是极硬,对种家也是毫不低头的,否则他早就咆哮上了,边臣是很多无能之辈,但是不包括种家。 现下嘛,他就只能指望秦延能压服这位了,这样的呆子只能说服,不能压服。 秦延笑笑,这个题目看来很简单,实际上却是很复杂,想想后世大华夏被多少人口疆域远远不如的对手欺压,就知道简单的用人丁多少疆域广阔来对比敌我双方是多么浅显。 “国与国争锋,要看真正的国力,宗兄可能要说大宋的国力远在西贼之上,不过某所言是真正的国力,” 秦延伸手阻止了宗泽的欲要反驳,闲着无事,不只是种师闵在一旁,就是冯小娥、秋桃、秋菊也聚拢过来听着。 “大宋虽大,每年国帑虽多,然用在西军身上者不足十之一二,想来宗兄也清楚,大宋的冗官冗员冗军耗费了八成以上的国帑,也就说大宋的未能使出庞大身躯的全部力量重击对手,想来历任先主和官家都意识到了这极其不利的局面,这也是庆历新政和熙宁新政的原因,” “听了官人所言,才晓得新政的由来,这样看来倒也很有些道理,非是妾身想得那般折腾不休,” 冯小娥笑道。 此番连宗泽也笑了,不过在很多商贾细民看来可不是折腾不休嘛,作为大部分目不识丁的宋人是和士人阶层分离的,说白了两次新政不过是大宋士大夫阶层维新罢了,而大部分的宋人对新政的目的茫茫然不知。 “而某的看法是边患解除的根本非在边郡,而在国中,” 秦延终于说出了他的观点, “想想国中大臣战和不一,相互掣肘,这样对西军的支持时厚时薄,让边臣举足无措,上下未能众志成城对敌,此其一,” “二者,虽然边军势众,然精锐战力的禁军刚刚过半,多是厢军和乡兵战力低下,再者骑军战力羸弱,如果没有朝中的大力支持,筹集钱粮整训兵卒更新兵甲怎能战力大增,” “三者,陕西沿边分为五路,各自为战,互不统属,因为对敌每每居于劣势,这几路兵马各自为战倒是不能为祸作乱了,但是也是无法形成一个铁拳痛击西贼,” “因而无论解决战力兵甲还是战时统属都在国内,都在朝中,” 秦延言简意赅的将西军的问题归纳出来,听者不得不同意秦延所讲,解决西贼的关键在内不在外, “而西贼,西面是西域群胡,对西贼威胁不大,北方是辽国,两国相互暗中结盟对抗大宋,西南是吐蕃诸部各自为战,只是小患,因此西贼可举全国之力对抗大宋,上下皆知真正的劲敌只有大宋,因为虽小而力专,可倾全国之力攻击我大宋陕西五路中任何一路,因为每每占据上风。” 秦延只是几句就将敌我双方的优缺点点了出来,让四周各人有拨云见日的感觉,不禁都是暗自点头, 这也难怪,秦延是大宋中几乎唯一可以俯视全局的人,后世带给他的卓绝眼光是无可比拟的。 宗泽即使执拗,此时也是点头称是无法辩驳。 “因此要解决西军统属,加强西军战力,裁撤冗军,都在朝中官家和诸公,因为只有他们才能确定各路事权财权军权,也只有朝中才能为西军提供战马和兵甲,提点精干边臣整训强军,因而,国内一片指责西军之声,实欠公允,” 秦延这话一说,种师闵立即跳起来开怀大笑, ‘看到没有,土山秦郎为我西军解了冤屈,谁还不服,尽管来辩,’ 种师闵说着斜睨了一眼宗泽,嗯,你倒是跳出来啊。 宗泽倒是干脆,实在是辨无可辨,解决西贼当真是在内不在外,在朝不在野,他起身向着种师闵一拱手算是赔礼,宗泽如此豪爽,豪爽到一点不像其他把面子看的比天大一味搪塞的文人,倒是让种师闵有些讪讪的回了礼。 “某方才讲的大势,大势所趋而已,不过西军内部倒也是忧患丛丛,吃空饷喝兵血,走私盛行,将门林立争斗,” 秦延的话让种师闵一瞪眼,嗯,就是有也不能这般说吧, ‘比如李稷、李浦、李盎之流,让他们掌事掌军,祸患丛生,’ 秦延的一句话就让种师闵老老实实的了,怎么反驳,那几个确是大大的祸害。 看到种师闵每每在秦延面前吃瘪,秋桃不禁捂嘴偷笑,嗯,饶你是种家衙内在我家官人面前也得吃瘪,秋桃此时满满是对自家官人的崇拜。 冯小娥此时也将美眸投注在秦延身上,这个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男人对她有这致命的诱惑, “秦机宜果然高瞻远瞩,” 宗泽钦佩拱手道,这是真正佩服的第一人,就是当朝宰辅施政他也能挑出种种问题来,都在他的随记里记录着,将来有机会他是要呈上的,但是对秦延所言他是无话可说。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嘛,哈哈,纸上谈兵而已,哈哈,” 秦延哈哈一笑,嗯,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当初也没发现自己是个能言善辩的人,现在倒是能装x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折家世子 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晚,远处传来大股的烟尘,大股的骑兵驰来,折字大旗在其中飘扬着。 离着还有几十步,当先一个军将排众而出, “老十八在哪里呢,” “在这里呢,长毛,你怎的来的这般晚,” 种师闵不满吼道。 “哈哈,你个十八,某接到消息一刻没停快马赶来的,就你脾气大,” 此人已经飞驰到十几步外,只见这人一脸浓重的络腮胡须,面色黑红。 “到了你的地界让你迎接不是应该的,” 种师闵笑眯眯用马鞭一指这厮。 “呵呵,那是当然,” 折可大终于和这厮根本没法讲理。 此时折可大身边的亲卫们将附近团团守住,这些护卫足有百人,可见折可大事实上世子的地位,现在的府州知州是他老爹折克行,折克行百年后府州就是折可大当家,这是宋庭和折家近百年的默契。 因此他出行的阵仗相当大,带来的亲卫极为悍勇,都是劲卒出身。 这些军卒老道的把持四方,虎视眈眈的巡视着附近所有人。 种师闵全然没当回事, “这是我兄弟秦延,如今在鄜延路经略司提点机宜文字,” 他一指一旁的秦延。 “拜见折指挥,,” 别看折可大和种师闵年纪相仿,却已经是麟府路保节军四厢指挥使了,虽然保节军是厢军,但是这个官职爷着实吓人,毕竟折可大才二十来岁,从这里可以看出折家世子,未来折家族长的地位。 “客气,” 折可大拱了拱手, “嗯,秦延,这个名字怎的这般耳熟呢,” 这折可大皱眉道。 “哈哈,我兄弟就是土山秦郎啊,” 种师闵笑道。 “哦,原来是土山秦郎,哈哈,久仰了,” 折可大泛着黄色的眸子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鄜延路后起之秀,据说此人简在帝心呢。 “过奖,略有虚名而已,” 秦延笑道。 此时几个宋军军将开始询问幸存的羌人以及种师闵麾下的亲卫还有秦延的护卫,以确定方才的事儿。 “这都是鄜延路机宜司的,我折家可管不着他们,” 折可大向那些军将努了努嘴。 面对这些机宜司的人,一向托大的种师闵爷住嘴,实在是这些人惹不起。 大宋沿边的诸路都有机宜司,处理的就是诸夷和宋人冲突之事,还有就是查缉诸夷的奸细,权力很大。 而在羌人众多的麟府路更是权柄极重,就连折家也是敬畏三分。 虽然折家的族长一向是知府州,但是宋庭不能放任折家坐大独占府州,因此总要有掣肘的力量,麟府路的机宜司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机宜司办事儿,折可大也不能歪嘴。 种师闵无语望天,嗯,折家和种家类似,也得忍气吞声啊。 “拜见少主,” 马管事上前参见族中世子。 折可大点点头, “嗯,这次看来你们带的物件失了风,有人这是故意打劫你等,哼哼,看来折家的刀该出鞘了,这两年折家没有拔刀,有些人忘记了折家的刀锋了,” 折可大最后一句话血淋淋的,果然是折家的世子,现下就已经是大权在握了。 他所以出现在麟州就是为了早日见到马管事,好弄清楚这样一股大马匪围攻商队的原因,一般来说大股马匪对一家商队的后面是谁心中有数,但是晓得这后面是折家还是要一举拿下,这里面事儿就不寻常了。 “哦,少主,是秦机宜和种虞候带着一众近卫解救的我等,” 马管事将危急时刻秦延单人独骑冲阵,最后种师闵带着护卫杀出击溃了一众马匪的经过讲了讲。 “哈哈,没想到十八郎这般勇猛,哈哈,” 折可大拍了拍种师闵的肩头。 “当然了,某本来就是鄜延路名将,号称万人斩是也,” 种师闵一拍胸脯傲然道。 “多谢秦机宜,” 折可大没理这厮转向秦延施礼道,他深深看了眼这个秦延,能文能武的俊杰,能被官家简在帝心的果然不同凡响。 “折指挥使太过客气,” 秦延回礼道。 此时那几个军将骑马过来, “折指挥使,案子问明了,你的朋友种指挥倒也没有大错,确是羌人挑衅,不过,嗯,手段狠辣了一些,” 当先的一个军将说着撇了一眼种师闵,种师闵来个双眼望天显得很是不服气, “看在折指挥使的面上,这次的事情就不追究了,” 麟府的机宜司属于河东路,可是不会给鄜延路军将面子,他这是卖给折可大的人情。 “感谢刘虞候,明日某摆酒感谢诸位,” 折可大说着笑眯眯的递给他一个小小布包,此人看都没看收了, “这就不用了,某也是秉公办案,此番确是藩人的不是,” 这位刘虞候此时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不过就想折可大说的那般,收了物件可以,但是必须拉开和折可大的距离,所以坚决的谢绝了酒宴,带着幸存的羌人走了,之后和羌人的交涉都是机宜司的事儿了。 “呵呵,看到了吧,这些人唯恐和折家走的太近呢,” 折可大冷笑一声。 一行人随着折可大当先来到惠宁堡,然后两日后的午后终于赶到了府州,也就是后世的府谷。 到了府谷算是到了折家的老巢了。 折可大在折家大摆宴席,现下他是折家的主人,折家如今的家主折克行在太原公干,而他的从兄名将折可适在延州沈括麾下,因此折家如今还就是他做主。 宴席上折可大找来了家中的侍女歌舞助兴,其中让秦延惊讶的是还有金发碧眼或是黑发白肤的番邦女子歌舞。 原来这些女子都是从西域各国辗转而来,由于她们肤色迥异,歌舞不同于中原,因而让一些猎奇之人喜爱,种虞候就是其中之一了,这厮看着这些女子强于中原女子的丰满和风情不禁食指大动, ‘怎么,有意的话,某给你留两个,’ 此道中人折可大嘿嘿笑道。 “啧,某要进京公干,颇为不便,” 种师闵摇头道,总算种指挥还算是有点清醒,想到和京中种朴汇合后可能被种朴嫌弃,因而咬牙拒绝了。 “呵呵,这又如何,等你返回绥德,某派人送到你的府中就是了,” 折可大哈哈一笑。 ‘嗯,这倒也是个主意,哈哈,’ 种师闵淫笑道。 “秦机宜,某爷送你两个侍女如何,” 折可大转向秦延。 ‘多谢美意,不过某家中父母不喜,还是谢过了,’ 秦延立即推了。 “还是算了,他是个文臣,不比我等武臣,呵呵,谨慎些好啊,” 种师闵道,他是不在意,怕秦延在被豢养胡姬被人举告弹劾。 折可大也就不为已甚。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雄城太原 一行人在府州就呆了一天,就不顾折可大的挽留向东,通过府州和保德军之间的浮桥渡过黄河继续进发了。 途经保德州、岚州,一行人就到达了河东路北边的太原府。 一路上倒也通顺,毕竟河东路经营已久,不是鄜延路沿边四战之地,因为道路平顺宽阔,也让他们仅仅两天时间就抵达了太原城的外围。 当这天太阳最后一股余辉照耀在太原城的时候,秦延骑在马上眺望这座河东府城, “我们走的很快嘛,” 秦延意味深长道。 “骑行一日百里,这里的道路不错,当然快的很,” 不明所以的种师闵笑道。 是啊,都是骑军,当然很快,也难怪多年后金军跃马南下只是越过了代州、忻州两个边州就直抵太原城下,将太原团团围住。 当年宋太祖将太原城北移数十里的目的是为了抵御北方的威胁,指望这座晋北重镇可以镇北,但是也让它突出到了孤立的地方。 离北方近,当然利于和北方保德军、代州、忻州的堡垒群结合起来,但是当遇到大股骑军纵深穿插的时候,一切的堡垒都成了后面被孤立分割的弃子,太原来不及做出及时的反应就成了瓮中之鳖。 而这座城只有周十里,和被宋太宗焚毁的南边故太原城周四十里全部包砖的雄城根本不能比,如果那座太原城不被焚毁的话,金军是否可以攻下呢,毕竟故太原城人丁、粮秣和这个太原城不是一个等量级的,而且往南数十里不至于过于突兀北方,便于四周的援救。 从河东河北援军的失败是太原最后失陷的根源,这就是孤悬北方的下场。 身后也在眺望太原城的冯小娥和宗泽都从秦延异样的神色上看出他说的不是这个,但是秦延想得是什么就不清楚了。 秦延抬眼看着这座静静静卧在这里的城池,绵延十余里的高达四丈余的城墙,某种意义上太原就意味着河东。 而河东勾连河北、陕西,硬怼北辽的战略地位,意味着如果攻占太原就打断了陕西、河东、河北一体的大宋北方防御纵深的脊梁,河东失则中原失,而太原失则是河东尽丧。 马队接近到了太原城一里之内,只见太原城城门包砖,其余的都是夯土城墙,灰黄一片,护城河宽足有三丈,城墙上马面林立,形成了很相互勾连的打击力量,几乎没有死角。 每隔两三百步就有一座高大的砲车,显得十分狰狞,秦延终于理解金军为何久攻不下这样一个夯土的城池,最后是利用太原被围仓促,粮秣不足,城内断粮失去战力后才攻下的,因为这座城虽小,但是防御底子做的相当好,想要强攻是不可能的,就是付出十万军卒的性命也攻不下。 “果然是天下雄城,” 秦延感叹道。 “当然,这座城是河东根基,就是十万人也攻取不下,它是陕西和河北的根基,也是天下的根基。” 种师闵用马鞭一指太原做雄伟状。 这厮接着看到秦延笑眯眯的瞄着他, “咳咳,好吧,这句话是叔父说的,” 种师闵终究没有那么厚脸皮将种谔的话据为己有。 秦延点点头, “嗯,这还差不多,” 后面的冯小娥和秋桃忍俊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就连宗泽爷不禁莞尔,发现他一直有些嫌恶的种衙内还真是个爽利的人,不龌蹉。 “种太尉果然是战略大家,他说的确实如此,今时今日太原就是天下的根基,如果太原一失,辽国大军可以向西堵住西军入关擒王之路,让大宋最精锐的西军徒唤奈何,只能旁观帝都被围,同时可以分兵南下直驱东京,也可以偏师攻击河北侧翼,将河北防御彻底摧毁,此时中原必陷倾覆危局,” 随着秦延的马鞭从西指向南,指向东,突然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凉飕飕的,好像秦延所说的已经成为了现实,毕竟这是经过里无数的胜利,眼光卓越的秦延说的话。 冯小娥的脸色变成苍白,她来过几次太原,因为冯家在这里就有分号,但是她记忆里这里是一个相当繁华的府城,但是经过秦延今日一说,这里变成了大宋的根基,让她此时看着太原有了别样的心情, “种帅说的没错,秦机宜说的也很明了,不过相信这座城池无人可取吧,毕竟如果想攻下它,十万人也是不足,” 宗泽终于忍不住辩驳了一下,他看来拿下这座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 “哈哈,如果按种帅的方式攻城,十万人丧尽爷攻取不下,不过给某三万精兵,某旬日就可破城,你信不信,” 秦延回头一看宗泽,呲牙一笑,白牙在落日的余辉里森森然,让宗泽心里咯噔一下,秦延如今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无人可比,秦延既然如此说了,那真的有可能,宗泽心里一突,他抬眼忘了眼雄浑的太原城,又迟疑了,可能吗。 “哦,三郎,你讲讲,怎么取太原,讲讲,” 种师闵忙道,他知道叔父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无所不能的三郎说了,就有可能真的办到,所以这让他心痒无比。 ‘天机不可泄漏啊,哈哈,’ 秦延一笑置之打马而去。 “这厮端的可恶,” 种师闵大恨道,如果他知道后世有句话叫管杀不管埋一定举双手双脚赞成,秦延就是这样的祸害。 一行人来到太原后决定在这里停留两天,因为两天后就是元日了,还是过完年再上路。 而且行程近半,也正好修整一下,有几匹马也出现了问题,正好可以修理一下。 “这个战马是不成了,蹄子裂的太大,用不得了,” 张贺扳过一匹战马的马蹄看了看惋惜道。 秦延看了看那只马蹄上破碎的马靴,也就是由皮子做的包裹马蹄的物件,这在这个时代的中原十分的常见。 嗯,这个物件是能保护一下马蹄的磨损,不过皮子根本承受不住人马的重量,几乎一次远行就破碎不堪了,而行走途中由于没有备件就无法继续保护马蹄,因此磨损还是很严重。 秦延没想到直到宋朝铁质的马蹄铁还没有在宋朝出现,他早就想将马蹄铁做出来,不过他回宋来疲于奔命真的没有那个闲暇的时间,现在倒是一个好机会。 “这个皮制的马靴是不成的,须得用铁制的马蹄铁,” “马蹄铁,是铁制的吗,” 种师闵不能相信的看着秦延。 其他几人也是看向秦延,铁质的马靴那是多沉重,战马跑不出一里就得累瘫,怎么行军作战,那不是笑料。 “不用将马蹄全部包裹,就是将其前半部分主要触地的地方安上一层马蹄铁就是了。” 秦延拿起地上一个枯枝,画了一个半圆的蹄铁模样。 “这不成,铁制的物件怎么安置在马蹄上,” 种师闵大摇其头, “三郎,你法子倒是不错,不过不可行,呵呵,三郎你这次看来是栽了,” 秦延的点子总是天马行空出人意料,让种衙内有时候也是压力山大的,嗯,这世界上这么优秀的人在他身边,他怎么不可能有些压力,嗯,相比秦延他总是怀疑,他有些智障的赶脚。 现下抓住了秦延的痛脚,好好奚落一下他,平衡一下心里。 “怎么不成,蹄铁可以是这样一个U型,然后在最薄处用手钻钻出几个缺口,在此用铁钉钉在马掌上就是了。” 秦延将马蹄铁细细的画了一个图,这次一个完整的后世马蹄铁的模样展现出来。 种衙内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图样,嗯,别说,如果按照这个说好像真的可以的哈,唉,怎么又让这厮显摆了一把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元日风情 “只是铁质的物件也不牢靠,在马蹄下这么薄的物件很快就得断裂。” 张荣摇头道,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种衙内,因为他是从军卒升上来的,以往都是自己打理战马,提出的问题很中肯,普通的生铁是抵受不住人马重量长时间的磨损的。 “普通的生铁不行,用锻打的精铁就是了,” 秦延轻描淡写道。 “精铁,那是不是太过靡费了,” 宗泽吃惊道。 “这一小块精铁能用多少铁料,能用多少时候,和它相比,一匹可上阵的战马可是最少四五十贯的,这块精铁可有五贯否,” 秦延淡淡一笑,嗯,和现代人比效费比是比不得的,那是现代人DNA里带着的。 “这倒也是,机宜说的极是,” 宗泽这人这点好,谁说的对他是马上承认,绝不会像种衙内那般赖皮。 “额,真的能成,” 种衙内咧嘴道,他发现,嗯,好像这个点子还是可以一用的哈。 ‘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成了,想想我大宋二十万匹战马都可以多用几年,那将会为朝廷和官家节省了多少的钱粮,’ 秦延的话让种衙内眼睛一亮,呢,只要是能升官,种衙内还是很热衷的,他可是希望将来执掌数万大军,如同他叔父一般执掌一方的,升迁慢了怎么能成。 “哦,那快点,我等去寻个铁铺去,” 从狐疑到立即促成,种衙内转变的极快,让一旁的冯小娥、秋桃、秋菊都是捂嘴偷笑。 种衙内对此是毫不在意,他一旦有了想法,那就是一个字快快快。 种衙内立即扯着秦延去找铁铺去了。 这的工匠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能提供图样和材质,其他的真的很容易了,用精铁有什么问题,只要你能拿出来银钱就可以了。 最后一副马掌即使用精铁的价钱也不过三百文而已,如果大规模打造的话还会大规模的降低,毕竟铁料虽好但是马蹄铁耗费的太少不是。 打造回来三十个蹄铁后,张贺、张荣立即带人钉马掌,这些战马平日里的养护都是他们自己来的,虽说这个马蹄铁式样奇特,第一次得见,不过只要钉在马蹄的角质层上就可以了,不要太简单。 脚店的马厩里都有固定马匹的支架就是为了给马匹修理马蹄,安装马靴用的,于是一匹战马被安置在支架上,张荣亲自上阵为这匹普通的战马钉上了马蹄铁。 战马感觉就和平日里上马靴没什么不同,嘶鸣踢腾了几下完事了。 战马被放下来后,众人围观过来,都是啧啧称奇,原来这一切真的能成,就是不知道这蹄铁坚持多长时间罢了。 “这很简单,我等骑马入京一路上一试就晓得了,” 秦延的话让大家深以为然,这样的长途跋涉如果能撑住,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到时候,我等就可以将这个马蹄铁呈与官家,哈哈,” 种衙内已经开始意淫对他的种种好处了,嗯,衙内如今是个官迷。 “就这样就呈报了,十八郎你确定这蹄铁没有其他的益处了。” 秦延笑眯眯的瞄了种师闵一眼。 “哦,还有什么其他的好处,你说说,” 种师闵立即道。 秦延笑眯眯的四下看看就是不言声。 “三郎,说来听听,这样,元日的开销某一力承担了,怎样,” 种师闵这个急切啊,急忙道。 看到他急切的模样,宗泽、冯小娥等人不禁莞尔。 “好吧,算你过关,” 秦延笑道, ‘马蹄铁可以增加马匹抓地提高马速,估摸这匹战马如今奔驰起来不比你的战马差多少,’ “真的,” 种师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还是那句话,一试便知嘛,拉出去遛遛。’ 秦延不疾不徐道。 宗泽、冯小娥算是看出来,种师闵这个衙内遇到秦延肯定是处处受制,以后也得是唯秦延马首是从了。 这匹普通的战马和种师闵一等一的河曲良马比较的结果是普通战马的马速只是差了一线线,而平日里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种师闵终于明白这个马蹄铁岂止是有保护马蹄的用处,而是益处多多,这让他欢喜无限。 临近元日,太原城内的节日的气氛已经是很浓了,锣鼓喧天的队伍随处可见。 冯小娥最近发现自己的有了个习惯,视线总是随着秦延的身影转,比如现下她就发现秦延站在脚店的门口总是四处张望着。 冯小娥看去,只见三四个身穿破衣烂衫的细民一起在街上拦着路人乞讨着,他们脸上化成钟馗、判官等模样,很多路人倒也不生气,随意的给个几文钱,双方分开的时候,这几个细民鞠躬拜谢,那些施舍的人则是笑着离开的。 秦延本体就在塞门寨,可以说见识少些,对这些城内的习俗基本不晓得。 “官人对此好奇吗,” 冯小娥问道。 ‘呵呵,是很有趣,我就看着他们乞讨的路人,双方还很和气分开,’ 秦延想起后世很多乞讨的时候双方旺旺闹出纠纷来,而现下却是另一番景象,不禁让他感叹。 ‘哦,这些贫民就在年节乞讨,如不是东京的那般城市里,其他的城内不大,如果不是家中确是贫苦,其实这些人是不愿出来乞讨打夜胡的,被熟人看到传出去面上须不好看,’ 冯小娥讲解了一下大宋打夜胡的规矩,让秦延这个小白晓得这里面的干系,这是个没脸的事儿,所以除了东京其他的地面上很少有诓骗的。 “嗯,长见识了,” 秦延笑道,此番回宋也是另一种游历,秦延也是乐在其中,回溯民族的传统确实非常新奇有趣,因为到了后世很多缺失或是变异了, ‘还有什么风俗,十六娘给某讲讲,’ 既然秦延如此感兴趣,冯小娥当然配合, “当然不少呢,比如年节开销很大,很多贫民是负担不起的,所以很多富贵人家在晚上派家人出去施周,” “怎么个施周,” 秦延奇道。 ‘这样,提前将家附近的贫苦人家打探清楚,然后包裹成不同的小包银钱,在元日的左近夜间放入这些人家的门缝里施舍一番,接到的人家感谢不已,而富贵人家为家中积攒了阴德,’ 冯小娥娇笑着将如何施周的步骤讲了讲, “我们冯记每年元日这三天都是要施周的,延州宅邸附近的贫民无人不晓的呢,” “冯东主高义,” 秦延急忙拱手道。 “官人过誉了,妾身只是传自家父而已,家父从三十岁起年年如此,至今已经快二十年矣,” 冯小娥急忙还礼道。 “冯家虽富贵然达济四方,让人感佩,” 看看现在的富贵之家,看看后世的大批为富不仁,额,到底那个社会好些真的难说了。 “官人既然如此,今晚我等何不出去施周呢,” 冯小娥提议道。 ‘是啊,官人,我可以提前准备好银包的,’ 秋桃在一旁附和道。 “如此甚好,哈哈,” 秦延是求之不得,这会是一个奇特的体验,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原来是他 除夜当晚,在一家鸿泰酒楼里吃的年夜饭,这家酒楼元日期间本要休息打烊,但是在种衙内的银弹攻势下这两日继续开业,为一行人侍候好元日间的餐饮。 年夜餐桌上烧肉、火腿、蔬菜应有尽有,由于临着代州等草原地带,这里还有不少的飞禽走兽,再就是和羌人学的蘸菜,在秦延看来也就是原始的火锅。 大家大快朵颐,吃的很是痛快淋漓,当然这次的年夜饭也是分为了三桌,女眷一桌, 刚刚吃过年夜饭,天上飘起了小雪,倒是分外增加了除夜的气氛。 众人回到脚店,冯小娥带着秋桃、秋菊整理好了银包,几人相伴出门。 几人行走在大街上,此时已是戌时,天色已晚,四处响起爆竹的轰响,间或有烟花腾升在天上,四处有小儿笑闹卖痴呆,向过路行人讨个赏钱,行人大多数都是笑嘻嘻的给了,讨个口彩。 秦延负手而行,看着四周欢笑的行人,看着一闪而逝的烟花,心中颇为的安宁喜庆,只是不晓得延州家里过年的气氛又是如何了。 冯小娥好奇的看着秦延东瞅瞅西望望,一会儿驻足看看锣鼓的队伍,一会儿赏给几个小儿每人十文钱,小儿们或拱手或鞠躬施礼感谢,而秦延就是乐在其中一般。 嗯,此时的秦延倒是像极了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倒是让冯小娥晓得一件事,秦延的心肠是极好的,这个场面让冯小娥一直笑着追随着。 “我等在何处开始施周,” 秦延问道, “随处皆可,只要看到屋舍房门颓败,栅栏倾垂的随便放一个银包就不会错的,” 冯小娥一指路边一家栅栏歪斜,大门破败的人家说道。 秋桃此时已然走了过去,在门缝中塞入一个银包,估摸能有一钱银子,然后快步走了回来。 秦延点点头,这都是学问啊,一看门面就能看出家里是否困窘。 接下来他们连着给几家人家施周,冯小娥也接连送了几家银包。 冯小娥刚离开一家人家的大门,这家人家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衣衫破旧的老妪开门走出,她看到了走出十步的冯小娥,手拿银包颤颤巍巍躬身拜道, ‘多谢娘子施恩,多谢,’ 声音苍老,语调颤抖。 冯小娥没有言声而是回身躬身笑着回礼。 此时的冯小娥身上的月色大氅上挂满了雪花,服色淡雅,面容端庄,气度沉静,别样雍容大气,让秦延看的心中一动。 两人对拜了几下,冯小娥当先回头而去,她蓦地看到秦延的眸子盯在她的脸上,她的心里不争气的扑腾了几下,脸上嫣红,她娇嗔的瞄了眼秦延然后调转了头。 秦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嗯,男人啊,不过方才的画面当真很美不是嘛,这须怪不得他定力不足不是。 几人又是找了几户人家,此番轮到秦延施周了。 他放置好了一家的银包后轻手轻脚的返回,接着他瞄了眼远处三四十步处,那里有数个人影。 “官人,只有三个银袋了,发完回去吗,” 秋桃用小手揉着冻得红彤彤的脸颊。 秦延伸出大手捂住秋桃的脸颊为她暖和一下,秋桃眸子里能化出水雾来,她轻咬着贝齿想要推开还舍不得,好纠结的。 冯小娥瞄了两人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看向一旁,只是突来的心中有些酸楚。 一行人向前走去,前面就是一家大门歪斜,真是离着房倒屋塌也是不远了。 秦延刚要过去塞入银袋,只见一个老者在一个人的随扈下走去,在门内塞入了一个红色的袋子,秦延只好停下了脚步。 ‘小郎如此年纪有如此心肠,是太原哪家的啊,’ 老者转过头来看着秦延几人道。 这位老者身材高大瘦削,一身黑色的裘皮大氅,一个四方璞头,五十多岁的年纪,脸色红润,狭长的双眼精光闪现。 他负手而立,不怒而威,气度俨然。 “这位老丈,小子名唤秦延,鄜延路人士,去往京师途中在此客居,元日一过就上路去也,” 秦延恭敬施礼,他的语调平稳,举止沉稳大气,对上老者丝毫没有畏惧怯懦。 老者一怔,在他的记忆里在他面前这样年纪的小郎没有一人如此气度。 ‘客居此地还有如此慈悲心肠,倒也极为难得了,’ 老者捻须一笑道。 “禀老丈,小子不过是听从冯东主所为,冯东主施周凡十余年了,真真的菩萨心肠,” 秦延不肯居功一指一旁的冯小娥。 ‘见过老丈,’ 冯小娥轻轻一个万福,然后眸子白了秦延一眼,嘴角却是含笑。 ‘哦,哈哈,小子着实有趣,’ 老者哈哈一笑,这个年纪小郎极重脸面鼓噪吹嘘实属平常,但是这个秦延却是弃之不顾,别有气度,他看向冯小娥,看她的年纪不过是桃李年华,十几年的施周经历果然称得上菩萨心肠了。 “小娘十几年施周与细民令人感佩,嗯,” 老者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牌, “这有一块木牌,是某的信物,你以后路过此处有人刁难于你拿出就是了,” “长者赐不敢辞,冯小娥拜谢了,” 冯小娥先是一个万福然后接过了木牌,然后再次拜谢。 商路上厘金税卡林立,冯小娥希望这个木牌有用,为什么不试试呢。 老者哈哈一笑大步而去,步幅颇大,气势十足,几个随扈警觉的跟随身旁。 冯小娥抬眼望了会儿,然后就着灯笼的光芒看去, “南安吕,” 冯小娥轻声念道。 秦延闻言身子一震他抬眼望着走出二三十步外的老者,原来是他。 还有两日就到上元节,四十余骑出现在帝都东京城北,离着数里远,众人就可以望见巍峨的卧在远方的这座雄城。 城门上方密布的旌旗、硕大的砲车、几杆黄色的大旗密布的赤色大旗昭示着帝都的威严。 秦延骑在马上手搭凉棚眺望着这座在后世传扬许久,让人扼腕叹息的世界第一大城,一座在数年间灰飞烟灭的都城,现在它完好无损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怎样,东京是否雄阔,” 种师闵用马鞭向南一指道。 “某家叔父曾说汴京那是天下第一雄城,凡三十万不可取,” 此时的种衙内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 “确是如此,” 宗泽点头赞同,种衙内哈哈一笑,让宗泽赞同他一番真的不易。 “雄城,呵呵,” 秦延表示了呵呵,让种衙内的大笑戛然而止,后面的冯小娥抿嘴一笑。 种师闵和秦延厮混的熟了,怎不知道秦延只要这么一笑是在表示鄙夷。 “难道这座城你也能旬日拿下,” 种师闵此番真的不信了。 “当然如此,东京虽大,然在某看来比太原更加容易拿下就是了。” 秦延淡淡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东京风物 还有两日就到上元节,四十余骑出现在帝都东京城北,离着数里远,众人就可以望见巍峨的卧在远方的这座雄城。 城门上方密布的旌旗、硕大的砲车、几杆黄色的大旗密布的赤色大旗昭示着帝都的威严。 秦延骑在马上手搭凉棚眺望着这座在后世传扬许久,让人扼腕叹息的世界第一大城,一座在数年间灰飞烟灭的都城,现在它完好无损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怎样,东京是否雄阔,” 种师闵用马鞭向南一指道。 “某家叔父曾说汴京那是天下第一雄城,凡三十万不可取,” 此时的种衙内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 “确是如此,” 宗泽点头赞同,种衙内哈哈一笑,让宗泽赞同他一番真的不易。 “雄城,呵呵,” 秦延表示了呵呵,让种衙内的大笑戛然而止,后面的冯小娥抿嘴一笑。 种师闵和秦延厮混的熟了,怎不知道秦延只要这么一笑是在表示鄙夷。 “难道这座城你也能旬日拿下,” 种师闵此番真的不信了。 “当然如此,东京虽大,然在某看来比太原更加容易拿下就是了。” 秦延淡淡道。 “如何拿下,如果你说服某,某上元宴请就是了,” 种师闵瞪眼道。 ‘好,一言为定,’ 秦延气定神闲,一旁的宗泽也在恭候着,虽然秦延说太原他旬日可下,但是接着问如何拿下的时候他总是笑而不语,神秘的很,但是此番秦延可是要说如何拿下东京了,虽然他心里也是不信的,但是秦延两个字宗泽晓得意味着什么,他真的很期待。 “百多万的都城,每日耗费的粮秣有多少,” “只要骑兵快速围城,让城内粮秣来不及囤积,然后令细作在城内广布粮尽之言,其内必乱,” “城外须得大败城内禁军,让军心士气丧尽,” “利用城内战和不一的矛盾提出和谈,分化守城力量,让其不能一心守城,” “如此分化、瓦解、挑拨、内乱、攻心、伐兵,让城内混乱不堪,待得城内缺粮粮价腾升,人心大乱的时候猛攻城池,此城旦夕可下矣。” 秦延叹口气,他不过是将日后发生的一切提前揭开而已,后世的金军就是如此做的,太原周十里的城池坚持了八九个月,而汴梁呢,第二次围城竟然月余失陷,大宋朝廷以及官家脑残的操作让人无语,就是头猪坐在龙椅上也比赵家人做的要好吧。 “这不可能,须知关外还有西军,北面还有河东重镇,此外还有河北禁军,” 种师闵不服道。 他放弃了和秦延争论什么东京坚守的问题,秦延的围绕缺粮所做的文章他不想辩驳,因为缺粮可怕到什么程度他刚刚经历过,甭说百姓就是禁军也会分崩离析,甚至形成兵乱,所有的秩序什么上下尊卑都会瓦解。 但是他不相信西军对此视而不见,三十万西军定会出关东进勤王救驾。 “从幽云分两路南下,一路攻取太原河东,锁住函谷关,一路从河北直驱东京,” 秦延说完打马而去。 种师闵瞠目结舌,然一想却是最好的攻取之策,但是大辽有这个实力吗, “这不可能,大辽和大宋几十年没有大战了,军无战心才是,” 宗泽喊道,这是京中很多士人的共识,辽宋间爆发大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大辽嘛,也许他们没有锐气了,但是更北呢,” 秦延的话飘来,让宗泽和种师闵面面相觑,更北,还有谁呢。 一行人来到了离城门还有三四里处,这里已经是道路四通八达,商铺林立摩肩擦踵的繁华景象,在他们的印象中就是太原城内也是远远不如。 但只是东京市郊而已,也就是城内无法容纳巨量的人口,这些人自发的在城外居住形成的街巷而已。 可想而知东京的繁华。 等候入城的队伍排到了离着城门里许处,秦延一行人只能牵马排队候着。 就这样他们候了半个多时辰,腿都站酸了才来到进入了东京西北的卫州门。 秦延等人手持的官碟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们一行人被守城的禁军轻易的放入。 秦延走过深幽的城门洞,前方光线射来,秦延抬眼望去,东京城内的喧嚣扑面而来。 一入城门,东京的繁华扑面而来,这里不是边州之地,四五层的“高层”楼宇随意可见。 正值元日期间,各家店面院落彩灯纷纷斗艳,争奇不已。 街上的行人服饰华丽居多,很多人是拖家带口很显然就是在游玩,这让秦延一行人行走的相当的困难。 众人看着毫不熟识的街巷都是苦笑不已, “汝霖兄,还得你带路了,” 秦延叹道。 宗泽去鄜延路一行前就是在汴梁一家行首家里做教书先生的,所以对东京算是一行人中比较熟悉的了。 当然了冯小娥爷熟悉一些,不过每次都有冯记来人接引,因此还是不如宗泽熟悉些。 “诸位随某来就是了,不过某也就是晓得这里的主道而已,东京周五十里,某也不晓得多少弄巷,” 宗泽苦笑道。 秦延、种师闵都要去得城南驿,到京进京公干的官员一般都在那里住下,然后到要去公干的衙门报备,然后就到城南驿候着,什么时候主官有空接见派衙役城南驿通晓一声就是了。 如果人不在城南驿,那对不住就接着候着吧。 所以这些官员只能都到城南驿住宿。 城西相当的拥挤,所以宗泽带着众人沿着皇城的北墙向东而行。 高三丈有余绵延不绝的城墙以及上面盔明甲亮的宫卫们倒也气势逼人,让所有经过的细民敬畏的噤声快行。 秦延倒是点了点头,嗯,白墙黑瓦很有韵味,倒是比明清的紫禁城美感强了不知道多少,有些民族对强烈色彩的眷恋真的土极了,拉低了整个华夏皇宫的审美,秦延给他去过的某紫城差评,去了一次不想第二次见到,这个赵宋的皇宫秦延给个中评吧,还算合眼缘。 “据说这些宫卫都是身高七尺的昂扬男儿,看去端的威风,” 宗泽指点了一下道。 “呵呵,都是银样镴枪头,以往从京中调到沿边驻扎的禁军还没接战就溃散的比比皆是,打恶战还得看沿边本地的保捷,哼哼,” 种师闵对这些所谓威武的禁军嗤之以鼻。 宗泽、冯小娥有些将信将疑,他们不敢想象这般高大魁伟的宿卫怎的如此不堪。 种师闵看到了几人的不信,但是他真是没法继续说服几人,因为他实在说不出怎样举出实例来。 “呵呵,十八郎说的是,孙子云疾如风,徐如林,侵略为火,不动如山,精兵是也,这些京中养尊处优的所谓精兵只要能日行百里,如孙子统兵般疾如风就算是某和十八郎输了,别说日行百里,五十里他们都绝不会做到,” 秦延瞄了眼这些光鲜的宿卫轻蔑道,他们已经因为东京的繁华被朽坏了。 “对对对,甭说什么战阵血战,就说疾如风吧,让他们走走就晓得了,急行三十里你等就能看到他们何等狼狈。” 种师闵哈哈大笑一指这些宿卫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入驻城南驿 “这恐怕是不成,这些军卒某听闻极少练兵,也就是一个月有数次的排阵,没有出城行走过,” 宗泽在东京一年有余,对有些事了解一些,知道这些军卒一个月就是那么几次操练而已,也就是点卯列队, “据说军阵必须威武雄壮,干系皇家威严。” 宗泽自己说完了心里也清楚为什么秦延、种师闵轻视这些军卒了,因为他们只会列队。 “不过,好像他们只要能守城就是了,” 宗泽道。 ‘不动如山岂是那般容易做到的,必须经历千锤百炼,经受常人不能的苦练恶战,才有底气做到万仞加身不动如山,说白了守城的人才是最紧要的,’ 秦延叹口气,想想十余万禁军守卫的东京一月失陷,守卫这座城的京中禁军已经腐坏到了何种程度也就是了然了,那可是十余万军卒不是十余万头猪。 “就是,没有斗过铁鹞子、擒生军、步跋子,没有斩将夺旗归来算什么好汉,” 种师闵不屑道, “想想当年交趾祸乱南方,官家和宰执们为何不派出京中禁军,而是要将狄青和西军从关内调来就晓得了,” 别说,种师闵真的想起了一件事,交趾祸乱广南西路的时候,朝中有些大臣就说将京中禁军派出平乱,因为京中禁军离着广南和交趾是最近的,而战力较高的关西军和河北禁军离着都极远,但是最后定下的还是调集西军舍弃了东京的禁军。 果然狄青统领西军大败敌军,迅速平定了广南,也因为此战让大宋上下认识到了西军的强悍,这才有天下强军的美誉。 在种师闵的心里,如果说天下第一强军必须是西军所属,其他实不足论。 经过秦延、种师闵的两人一说,众人看着这些盔明甲亮的军卒心中敬畏之心大减,嗯,原来是个样子货, “那依着种虞候所说,这些岂不是和那些年画上的钟馗什么的差不多了,也就是镇宅的用处了,” 娇小的秋菊忍俊不禁低声笑道。 冯小娥、秋桃听闻都是捂嘴笑起来。 一行人来到城东沿着马市街向南,这里略略冷清些, “你等不要小看这里清冷些,到了晚间这里夜市腾起,灯火通明,吃食、贩货、歌舞都有,是东京城内最大的夜市,不过即使是元日里也比不得春夏,那时候此地细民摩肩擦踵,是东京第一热闹的去处,” 宗泽为这些土包子普及京中常识。 当几人走到一座宽阔长一里的石桥的时候,宗泽用手一指近处的两处院落, “那里是开封府,” “那里是辽国驿馆,” “这座桥唤作州桥,等过些时日冰封退去,这里往来的船撸无数,帆影连片,京中大部分的粮秣货物都是水中运来的,” 宗泽指了指现在冰封后空无一物的河道讲着,其他人没有丝毫的感想,毕竟眼前是极端的清冷不是嘛。 秦延的头脑里却是浮现出清明上河图中的汴河中热闹的情形。 众人一起继续向南,宗泽路上介绍了京中风物。 终于一行人来到城南驿,秦延、种师闵先是陪同冯小娥就在城南驿对面不足百步寻了一个客店安顿下,接着一行人才来到了城南驿。 两人来到城南驿,在公事房里将自己的官碟递给了驿丞,驿丞一边指点书办为两人录入到名册,一边提示了一句, “如没有实职的话,早去吏部审阙,等候实职,” “我等都有了实职,只是等候审官就是了,” 种师闵淡淡装逼道,这时候很多官员是有官阶的,比如蒙荫官或是匠作官,但是没有实职,如想要实职必须到吏部开销银钱活动一番。 但两人别看年轻实职已定,可是比的那些还在到处活动不知去向的官员强出太多,种衙内当然有资格自傲。 驿丞看了看两人的年纪,这么年轻就有实职,而且看种衙内的作派,行了,这又是哪家的大衙内,有跟脚的存在,招惹不得啊,急忙安排了两处不错的房间,至于多余的从人那对不住,自寻地方吧,这里只安排一两个随行的伴当。 如此,秦延、种师闵就安顿下来了。 “种虞候,秦机宜,你等已到了城南驿,某就告退了,” 宗泽这就打算功成身退了。 ‘宗兄在这里不是没有宅院吗,去哪里安歇,’ 秦延问道。 “呵呵,某在东京身无长物,以往教授学生借住而已,” 宗泽自嘲道, “不过,在京中还有那么一二至交好友,可以暂居。” “这是何必,你我相谈甚欢,再者没有了宗兄,我等怎能好好游历东京呢,哈哈,宗兄走不得啊,” 秦延可是不想让宗泽如此走人,真心想和宗泽多相处一段时日。 “就是,我等一路行来交情日深,宗兄你怎可一走了之,” 宗泽的死板让种师闵腹诽,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宗泽人耿直,对他的胃口。 宗泽还在迟疑,说实话他一个穷书生真的住不起这样的驿站,让秦延帮衬脸面上还有些接受不能。 “好了,就这样定了,” 秦延当先定了,他让张贺再订下一间房。 种师闵是不忙于去吏部和军头司递上官碟报备审官的,他须得等到过几日种朴赶到才去就可。 秦延是不用等了,他第二日一早立即到了吏部递上了官碟报备审官,剩下的就是等待审官的到来了,按照规矩他要等待吏部的几位主事审勘,由于不是一地的主官,他不需要等待官家的陛见就可以返回任职了。 但是这个时间不会短,因为如今上元将至,大宋官衙要沐休五日。 大宋的官员是很有福气的,在寒食、交年、元日、上元等节日时候都有不同的沐休,总之一年三百六十多日,休息的日子,额,足有近三分之一吧,真的是收入相对丰厚,工资保底,还有什么夏敬冬炭,一年四季换装的锦帛等等,林林总总,总之福利高待遇好压力小休闲多,和后世公务员一杯茶水一张报纸的悠闲日子足有一拼的。 这也就是大宋这么多官员想要捞到实职的原因,有了实职那就是悠闲的为所欲为了好嘛。 当然这么美好的小日子要混到一地主官或是京官实职才可,其他的小官吏没有其他的油水也就是勉强可以养家。 所以秦延还得等待,等待这些腐败的中央机关的公务员们沐休结束懒散上班的时候。 也就是说在这以前他是解放了,可以随意游览东京。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一个抢功的 南宫墙宣德门上在几十名宫卫随扈下,赵頊手拿远望镜眺望着御街。 在镜头内,御街旁的御廊两侧摆放的各色吃食、货摊等前面人头攒动,生意颇为的兴隆。 各个行会派出的花灯队伍从这里穿过,引来无数人驻足观看。 整个御街上各色人等各自神态,让赵頊看的津津有味。 说来可怜,以往赵頊上元节时候站在城门上与民同乐也就是看看四周的一片灯火和百姓的山呼万岁而已,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虽然前方几百步就是花灯最为集中的地方,也就是东京赏花灯的中心,但是看不清有什么用。 今次有了这个移远至近的物件,赵頊蓦然发现他不出宫也可以一窥细民日常,倒也是一件趣事,因此几日来赵頊都到城门上远看一番,也算是赵頊繁忙的办公室生涯中少有的乐趣了。 “陛下,天渐冷了,还是回去安歇吧,” 一旁的刘维简劝道。 “嗯,嗯,” 赵頊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远望镜,他也晓得他的身子骨总是在冷风里不是个事儿,因而只能离开了, “刘维简,你说说这个远望镜如何,” 赵頊边走边道。 “陛下,此物有巧夺天工之妙,又有军国之重,” 刘维简媚笑道。 “看来朕还得赏赐给这个小家伙一些啊,不能薄待了功臣,” 赵頊有些苦恼道。 本以为给这个秦延升迁极快,算的厚待这个小家伙了,十七岁的宣议郎,想想都是恐怖了,几十年来没有这般升迁的文官。 但是秦延总是不时的给他惊喜,这个远望镜的被宰辅们评为军国利器当真无愧。 有了这个物件数里外就在眼前,窥探敌情,关敌料阵、变在敌先,这是枢密使孙固以及一些宿将的评价。 那么想出这个物件的秦延的功绩当然小不了,问题是他刚刚升迁完毕,如果再次升迁就有些骇人了,那是这么大的功业不赏赐也不好。 赵頊有些纠结了。 一旁刘维简久在赵頊身边行走,怎么不晓得官家的心思,但是他只能装糊涂,封赏的事情根本不是他一个宦官能参合的,如果宰执们晓得这事儿几个他也不够砍头的。 赵頊返回了垂拱殿,两个早已等候多时的臣下向他参拜见礼, “免了吧,坐,” 赵頊当先坐下。 前面两个臣下也先后落座。 身材颇高,文气十足的中年人是翰林学士、礼部尚书李清臣,而另一个矮壮些的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是龙图阁直学士、门下省给事中徐禧。 这两人对如今的赵頊的来说很重要,这是他小内廷的心腹。 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儿他都是和小内廷商议后再行和宰辅们商议。 当然了,熙宁以后小内廷和政事堂也因此冲突不断。 “本来朕早几日就想唤你等过来,不过这几日来是沐休之日,就放你等多多休憩就是了,” 赵頊笑道。 “多谢陛下厚爱,” 两人急忙起身谢恩。 “好了,此时此地你我君臣几人,都随意些吧,” 赵頊摆摆手, “今次你等当值,朕也就将你等召来,想让你等看一个折子,是鄜延路经略沈括、副总管种谔联名发来的折子,他们称此番伐夏虽败,但是我大宋非战之罪,乃是粮草不济,禁军战力却非常强悍,屡败西贼,因为他们提出趁我军战力增强,西贼国力耗损之时谋取横山,” 赵頊示意小黄门将折子递给李清臣。 李清臣接过折子看了看然后递给了徐禧。 徐禧看完后笑了笑。 “徐卿,你笑的何来,” 赵頊奇道。 “禀陛下,此番是沈经略、种刺史想徐图西贼,这个种刺史胆子有些虚了,呵呵,” 徐禧拱手道,他的话相当的犀利,一般来讲其他的臣下从不讲的如此直白。 “在臣下看来经过陛下和诸位大臣十余年的维新努力,我大宋军力大涨,此番如果几路主将间能相互帮衬,一定会一举拿下灵州,直指兴庆府,可惜这些主将将个人战功私利置于伐夏之上,从而功亏一篑,” 赵頊点了点头,此番伐夏,泾源路刘昌祚率军第一个抵达灵州城下,此时西贼准备不足守城兵卒军械匮乏,本是个趁势而下的大好机会,但是环庆路高遵裕却是命令泾源路大军等候他环庆路大军赶到后再行攻击,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待得环庆路宋军赶到,只能攻击准备充足的坚城,久攻不下粮秣匮乏最后溃散而回。 如果当时高遵裕不是如此贪功,那么战事可能就是另一样,不说乘胜攻下北面的兴庆府,只说攻下灵州还是没有问题,只要攻入城中,将城内的官仓拿下粮秣不足自可迎刃而解,也就不存在缺粮败退的事儿了。 所以高遵裕贪功坏了五路大军的攻伐,这确实让人痛恨。 但是这又如何,高遵裕是赵頊母后高滔滔的叔父,这样一个身份谁敢和他争功,就是西军宿将刘昌祚也不得不唯高遵裕的号令是从,即使他和高遵裕一样是经略使。 而赵頊也不好过于惩处高遵裕,只能贬官、罚金,让其闭门思过而已。 所以徐禧所言事权不一,相互争功确是此番大战失败的原由之一。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赵頊叹道。 ‘陛下,正因为如此,此番就是谋取横山,徐图西贼也要从朝中派出钦差大员,统一事权,否则此番还是堪忧,’ 徐禧果然敢言,提出了派出钦差来主导此番攻伐。 这就是一个相当严重的事儿了,因为派出这样的大员不多见,而且就是派出政事堂的诸位各有各资的人选,因此很可能争执不下,最后拖宕下去,如果要想成事,最后还得赵頊说服政事堂,乾纲独断,不过那样却是要和政事堂闹出极大的矛盾。 所以这个建言很是偏激,有引起朝中再次纷乱的危险,不过这就是徐禧的风格,没什么没有徐禧不敢说的,在他看来只要简在帝心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一旁的李清臣瞥了眼徐禧,老于世故经历良多的李清臣此时对徐禧的想法有了明悟,看来徐禧是想揽功了。 不过,这里面真的有功劳可讲吗,不见得啊,西军战事葬送了多少人的仕途,呵呵,李清臣淡淡一笑道, “陛下,如果派出朝内大臣坐镇,各位宰辅恐怕会加以反对,就是勉强赞同,这个人选也会争论不休,” 争论是一定的,因为这个人选不好决定。 最好有一定身份地位,还要有资历,有才干,能当场决断的人物才是,各个宰辅还有自己的小圈子,肯定会有他们的人选就是了,有的争了。 赵頊笑了笑没有言声,不过显然有些了然于胸的意思。 看到赵頊如此,徐禧心中忐忑,而李清臣则是平静如常。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行首冯道骥 兴国寺桥南的一个四近四重的宅院,冯道骥坐着豪华宽大的马车刚入宅院。 马车停住后,一个小厮麻利的跪倒在地,冯道骥踩着这个小厮背上在另一个小厮的搀扶下下车。 “启禀官人,鄜延路的十六娘来了,” 冯家的李管家上来道。 “哦,十六娘啊,” 冯道骥挑了挑眉,他和小十六可不怎么对付,她怎么来了。 “她现下在哪里。” “就在客厅里候着老爷呢,足有一个时辰了,” 李管家忙道。 “嗯,那就过去吧,” 冯道骥随着李管家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众多的下人都是恭敬施礼,在冯府冯道骥就是天。 “拜见六叔,” 看到冯道骥入内,冯小娥急忙起身施礼道。 一年未见,十六娘越发的漂亮了,” 冯道骥笑着摆摆手让冯小娥坐下,然后他自己爷坐在主位上。 侍女上前奉上香茗, “你父如何,身子好些吗,” 冯道骥问道。 “谢六叔挂念,家父身子还成,就是有些时候还是气喘,” 冯小娥恭敬道。 “唉,和六叔客气什么,” 冯道骥点点礼单摇摇头。 “礼数不可废嘛,” 冯小娥娇笑道,庶子的子女见到掌家的嫡子不客客气气的怎么成。 冯道骥看看冯小娥如花笑颜摇头道, “十六娘今年二十了吧,怎么还没打算寻个人家吗,去年六叔为你相看的刘家可是相当的不错哦,” “六叔,家里弟弟还小,等过几年,他可以承继家业了,十六娘必求告六叔帮衬,” 冯小娥急忙道,去年冯道骥就想撮合她和京中布业行首刘家三子成就好事,不过被她老父拒绝了,刘三那是个名满京城的纨绔,两家联姻不过是刘家看中了冯小娥的精明能干,而她这个六叔想加强和刘家的联系,利于生意就是了。 在她这位六叔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有些价值的物件就是了。 冯小娥不想继续纠缠这些破事儿,急忙道, “六叔,此番侄女儿入京是想给您看一样物件,” 冯小娥身边的秋菊急忙拿出了几瓶香水。 冯道骥忍住了心中的不满,瞥了眼这几样精细的白底蓝色的瓷瓶,在他看来也就是瓷瓶精巧些吧,什么好物件。 此时冯小娥亲身去除了一个瓷瓶的蜡封,登时清香满室,让人精神一振。 冯道骥目光电闪死死的盯着这个瓷瓶。 看到这位六叔如此的表情,冯小娥嘴角微翘,她手脚麻利的打开了另一个瓷瓶的蜡封,另一种颇有魅惑的香气充斥开来。 冯道骥此时再也无法安坐椅上了,他起身来到近前拿起瓷瓶端详起来。 ‘这是何物,为何如此奇香,’ “这是延州产的仕女香水,所有的产出都在冯记的手里,” 冯小娥道。 “哦,果真,” 冯道骥眼中精光大作。 “当然,而且这种香水不比熏香,可以喷洒衣物上,几日环绕不去,无须携带香炉、香囊,极为的方便,” 冯小娥说了说这个物件的好处。 冯道骥眼睛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嗅闻着,嗯这个物件能带来多少丰厚的利润不消多说了,但是要可控,价钱要高起,不能太低,如果泛滥开来,就会让官府盯上,成为官营专卖的可能性很高,那些读圣贤书出身的官老爷们才是最逐利的,别看平日里耻于谈利,其实内里嘛,呵呵。 再就是这物件还可以大大加强和冯家关系亲近的官员的关系,这里面可以运作的太多太多,因为这是一个珍稀物件啊。 “十六,和叔父讲讲这个香水是谁产出的,冯记怎么发卖的,” 此时的冯道骥脸上和煦的很,越发的像个真正的叔父了,而不是冯记的执掌者。 不过这样的转变对其他人是很有蒙骗性的,但是冯十六娘对此无感,她清楚的知道这位六叔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他眼里只有冯家延续,没有丝毫的所谓亲情。 “这个香水是。。。。” 冯小娥将前因后果一说。 “土山秦郎,哦哦,竟然是这位青年才俊做出来的,嗯,嗯,好啊,” 冯道骥抚掌大笑, “这样这个香水倒是很有考究了,嗯,只说一点秦郎所制,恐怕不知道多少女郎前去采买了,哈哈,” 冯道骥随即皱了皱眉, “只是这个物件作法在他的手里,有朝一日他要是发卖给了其他人呢,” “六叔无忧,某这里有一张秦郎签下的契约,十五年内,所有香水都交给我冯家发卖,绝不会交给他人,如果毁约将会付出百万金,” 冯小娥拿出了一张契约递给了冯道骥,冯道骥低头好好看了看这十几页纸张的契约。 通读后他蓦然发现这里面的包罗万象,将双方权责分的极为清楚,可谓是事无巨细,甚至很多他没想到的都在这里标记命了。 按照这个契约,冯记只管发卖就是了,如果利润可佳那么契约十五年结束后还是会归于冯家发卖,如果利润可怜,没有达到每年二十万贯,那么秦延就可以毁约交与他人了。 “二十万贯,呵呵,当真的是不高了,” 冯道骥傲然一笑,如果一年不能发卖出几万瓶,冯记可以关门大吉了,哼哼。 “十六娘,你的功劳非常啊,这次能将这样的一个珍奇物件收归冯家,而且还写下了这个契约,嗯,首功一件啊,为叔的没想到十六你能成长成这般,足以执掌一方了,” 冯道骥大加褒奖,这基本是他的心里话,他知道小十六能干,但是能干到如此地步他是绝没想到的。 “叔父过誉了,都是十六该做的,” 冯小娥低眉顺眼道。 ‘丝毫没有,’ 冯道骥一摆手道, “方一发现秦郎就投注在他身上,这份见识这种决断就是某也不如,十六啊,可惜你是女儿身,如是男儿身,叔父都有过继你的心思了,” 冯道骥慨叹道。 “十六不敢,都是家父和叔父教授的好,” 冯小娥低声道,极为的恭谨。 冯道骥看了眼眼前这个恭顺的侄女越发的叹口气,他知道这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一个如此恭顺的侄女怎么可能硬顶着他这个家主的决定,拖着就是不进京为了就是不和亲呢。 这个侄女里有这冯家祖上传来的刚硬和执拗,和他其实内里极像,就是他的嫡子们也是远远不如了。 “十六,你回去后和秦延商议好香水的产量,某以为每年三万瓶较为的恰当,” 冯道骥道。 冯小娥点头称是。 当晚,冯记大院内摆下丰盛的宴席。 冯道骥将在家里的两子一女都招来,还有他的夫人,还有五个妾侍,为冯小娥接风洗尘。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城南瓦子 “六叔,大哥为何不在此,” 冯小娥没看到冯道骥的长子冯喆,于是问道。 “他在国子监就读,旬日回来一次,” 提起他这个儿子冯道骥有些傲娇了,是个读书的料子。 “那恭喜叔父了,听闻只要进了国子监,将来都有官身的,” 冯小娥笑道。 “这倒是,哈哈,我冯家也是该出官员的时候了,” 冯道骥和夫人董氏都是笑语吟吟的。 “也不是非得读书才能任官,捐输也是可以做官的嘛,” 冯道骥的次子冯祁不服道。 “你懂什么,就晓得每日里斗鸡斗狗,晓得捐输做官地位低下,升迁不易晓得吗,那是为父看你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也不是能守住家业的,这才迫不得已为你寻的出路而已,” 冯道骥怼上这个瘦削的次子冯祁张嘴就是训斥。 显然这位公子哥让他很不满,即使在冯小娥面前也不顾忌就是了。 冯祁立即闷声不语了,不过冯小娥从侧面看到他咬肌极深,很显然在发狠,心中不服嘛。 不过就是冯小娥心里也没真正的尊重过这个二哥,因为他真的是个彻底的纨绔,读书做事一无是处,吃喝玩乐是专长,如果让他伴游东京那绝对是一把好手,绝对可以把东京各处勾栏瓦舍、名妓歌姬的精彩处信手拈来。 不过这样的人对冯家当真是无用。 当然冯小娥和这位二哥亲近不起来也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这位冯祁偶尔飘来的目光里有鄙夷,甚或有嫉妒,如果冯小娥没看错的话。 只是冯小娥不晓得冯祁有什么嫉恨她的,她根本就不在东京,和冯祁可以说没什么往来,好像昔日也没有得罪过他。 晚饭后,冯道骥和董氏留她住在冯家,她没有住下,而说要和秦延保持联络返回了,冯道骥派出了他的豪华马车送她返回,这在城内可以避免很多麻烦,金银珠宝的行首冯记冯道骥在东京城内还是有些名号的。 冯小娥离开后,冯道骥立即将李管家唤来, “城南驿里面有个延州来的宣议郎秦延,找个十六娘不在的时候拜见他,如此。。。” 冯道骥低声道。 李管家不断的点头。 李管家走后,冯道骥端起香茗啜了两口,嗯,是有些对不住他那位哥哥,也有些对不住小十六,不过,作为冯记的掌舵人他必须将族中的一切根基拿捏在自己手里,而那个契约上面画押的名字叫冯小娥,而不是冯道骥,这就是不安稳的地方。 他冯道骥不可能让其他人掌握一条重要的财路,即使这人是他的侄女也不成。 城南驿就在贯穿东京南北的御道西侧,附近十分的热闹。 秦延、种师闵从城南驿出来只是一个时辰就晓得什么叫东京上元盛况,他们在御街上根本是寸步难行,这让心急的种师闵极为的暴躁,本来是想到东京最有名气的桑家瓦子好好耍耍的,现下倒好,看这模样,从早上走到晚上可能才走到。 “爷,小的打听了,附近就有一个城南瓦子,是东京城内前几名的大瓦子,我等何不去那里看看呢,” 张荣在一旁很狗腿的劝道,在这里这位十八郎要是发飙,别是冲撞了什么东京地面上的贵人,还是赶紧让这位小爷转道的好。 张荣边说边对着秦延挤眉弄眼的,求告的意味明显。 “也成,这番模样赶去也没得意思,不如去城南瓦子看看,” 秦延赞同了,种师闵也是很无奈,人多的寸步难行,他也是烦了,于是几人去向只有数百步外的城南瓦子。 来到城南瓦子外,只见大门口人头攒动,甚至有很多是拖家带口来的。 瓦子口立着几个大的木栏,上面写画着很多人名艺名,甚至有几个画着曼妙舞姿的舞女,尤其是一个身穿异族服色的舞女更是吸引人的眼球。 秦延仿佛看到了后世演唱会大幅海报宣传的场景不禁微微一笑,这画面有些亲切啊,嗯,大宋人民的商业头脑不可小觑嘛,比后世不知道领先了多少年就知道如何促销了。 一行人随着人流进入了瓦子中,这个瓦子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全封闭的大棚,上面四面用厚实的麻布封死了。 瓦子内里分成了二十多个勾栏,每个勾栏有说书的,有相扑,有歌舞,有弹唱,有戏耍等等,在各个角落还有些酒肆和食铺,新鲜事物的气息飘荡在瓦子里,还有一些鲜花铺地,鲜花的香气也飘散期间。 在这里几乎男女老少每人都是鬓间插花,这也是大宋的习俗了,这个节日鬓间无花简直是大逆不道一般。 种师闵的一个护卫跑去买了几种鲜花满满的一大把,回来每个护卫一个,留给种师闵和秦延的是两朵蔷薇。 种衙内美滋滋的将一个粉色的鲜花插入鬓间,一旁的张荣谄媚的一竖大拇指。 秦延看了看手里红色的蔷薇,咧了咧嘴,实在是接受不能,然后,然后甩给了种衙内, “怎的不插花,” 种衙内不解道。 “某昂然一男儿绝不插花的,” 秦延看着种衙内的插花后的小摸样心里一阵恶寒,心里越发的丑拒。 “嗤,你晓得什么,晓得朝中元日,上元、寒食等日子,就是官家、宰辅一种大臣们都是插花的,就是东华门唱名的那些好汉们状元宴的时候也是插花的,” 种衙内可是接受不得了,他虽然插花了,但也是昂然男儿好嘛,立即对着秦延开喷。 如果种衙内怎么说,秦延是摇头不语,坚决不插花。 最后种衙内只能无语的将这朵蔷薇插入自己的右鬓了事。 一个护卫去买了新鲜出锅的馒头,里面的枣泥馅以及玫瑰馅让人看着食欲大增。 几人边吃边在瓦子内游荡着。 在一家说书处,秦延等人停下了脚步,此处讲的是三国志,嗯,有趣。 只见台上身穿一身青色衣衫的说书人声情并茂的说着曹操如何逼迫献帝,曹操离开后,献帝如何落泪,大汉天子成了曹操的提线木偶般的存在。 人群里一片痛骂声,有些人还留下眼泪,此时的看客们对曹操的印象恶劣到了极点。 身旁的种师闵和亲卫们也是粗豪的大骂着。 秦延点了点头,嗯,他还以为老曹是在明代声名坏了呢,原来在这时候老曹就已经声名扫地了,这倒是一个有趣的发现。 过了盏茶功夫,这一讲说完,台上说书先生满脸堆笑的向台下拱手道谢,他的几个弟子拿着几个硕大的托盘开始在各处讨赏,只有讨赏完毕后才接下来再讲不是,如果没赏钱,这位可能就罢工了。 接下来几人来到了相扑的场面,只看到肥硕的两个扑手激烈的角逐着,他们相互搂抱角抵的时候发出兽性的吼声,他们身上只有一个裤头,因此发力的时候身上的肥肉乱颤,看的人心惊。 四下的很多人为两人鼓劲鼓噪,直到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扳倒压在身下,人群里有惋惜有欢呼,接着就是往铁盘里撒钱时候的哗哗声。 几人打赏后正要离去,台上来了两个女的相扑手,登时下面一片喝彩声还有口哨声。 虽然两个女郎很丰满,但是她们只穿了抹胸和底裤,白肉颤抖晃花了很多人的眼,下面的鼓噪声越发的响了。 延州虽然勉强算是个州府,但是人丁稀少,没办起瓦子来,因而种师闵根本没见识过,此时嘿嘿一脸傻笑的看着这个奇葩的场面。 两个扑手向四周做个万福,然后就开始角抵。 别说两人也是很有一手,角逐的相当激烈,顶,扭,摔,十分的熟练。 终于一个扑手抓住对方的一个破绽将其摔倒在地,结果摔倒的这个人倒地前拼命反抗抓住了另一个扑手的抹胸,结果她虽然倒地输了,不过却是将对方的抹胸扯下,登时一双跳动和满眼的白光刺激的下面的很多男人们嚎叫呼哨起来,气氛极其的热烈。 那个女扑手倒是气定神闲的捡起抹胸重新围上,然后向下面很淡定的抱拳结束下场了。 秦延也是开了眼了,嗯,和后世的某些辣眼睛的直播有一拼了,看看大宋老少爷们的反应,和后世发火箭飞船的那些爷们差不多,此番向铁盘里的撒的钱比方才撒钱痛快不少,大方不少,嗯,在这个娱乐场子里果然还是女人好赚一些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一个特别的宋人 几个人来到了下一处,这里是蹴鞠的场所,因为这里是瓦子里没有阔绰的场地摆阵,因此就是白打。 几个球手用自己的头肩胸腰大小腿玩耍,将皮球玩弄于期间,每每有惊险之时,将皮球救回,而没有让其落地,让四周的人一片叫好之声。 接着几个人相互传递,接球,颠球,传递,循环往复,皮球在几人之间传递,几人各种花式装X,惹得下面的球迷们一片叫好声鼓掌声,就连秦延也不得不承认这几个老球皮果然玩的嗨,当然最后结束的时候赏钱不会少了, 果然足球到什么时候都是世界第一大运动啊,秦延只能叹服。 歌舞的勾栏前面的人是最多的,台上的歌女舞女们都是一身仕女装束,或歌或舞,因为临近上元。 很多脍炙人口的上元词牌子都是不断被唱响,比如苏大神几年前所做的水调歌头,那是这里的标配。 再就是柳三变的词牌爷不断的唱响,显然这两位是唱曲的头两个目标,也可见他们在大宋百姓中的影响力。 四周的百姓看的是如痴如醉,特别是水调歌头让很多豪客哗哗的撒钱,这些歌舞者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看多了后世的表演的秦延很是无感,感觉鸡肋,这些词曲都是一个平调,几乎没有婉转起伏,真的有些差劲,和后世那些古风歌曲一比,那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看到秦延撇撇嘴,一旁刚刚叫好的种师闵诧异, “三郎,如此美景怎的如此,” 和秦延厮混的熟了,种师闵怎的不晓得这厮,这样的表情说明秦延不大看得上眼了。 “这些曲子太过平直,无趣,” 秦延摇头道。 “那你说怎的唱的有趣,” 种师闵嗤笑道,他根本就不信秦延能唱出什么好曲子来。 ‘法不传外耳来,呵呵,’ 秦延哈哈一笑转身离开,惹来种衙内一脸的鄙夷。 几人来到了一个书写着大食美女异域歌舞的勾栏前。 此时一场歌舞刚要开场,只见几个身穿绿色衣衫的女子入场,她们的衣衫和宋人女子全然不同,她们的衣袖都是收紧的,同时胸腰臀等部位也是收紧的,将曼妙的身形显露出来。 她们一袭白纱拦住了脸的下半部分,只是露出了头部的上半部分,发式是细碎的小辫,肤色白皙之极,眼眶深陷,黑色的眸子别有风情。 她们或拿着手鼓,或拿着琵琶、唢呐,演奏着别样的舞曲。 同时她们的脚踝上带着一圈细小的铜铃,随着她们在勾栏四周的走动不断的回响着。 她们的舞曲节奏舒缓,但是节拍很重,她们的身腰身有节奏的扭动着,将她们区别于宋人女子的丰满、奔放显露无疑,让很多台下的人盯着不放。 “这不是七河河中的人吗,” 种师闵奇道。 对于这个人种西军的人从来不陌生,因为这些人被回鹘征服后,很多人在回鹘人的军队中服役。 当回鹘人在瓜洲等地败给了西夏人后,一些七河人被西夏人俘获成为奴隶,西贼的擒生军和撞令郎中都有这样的军卒,因为他们迥异于党项人,回鹘人以及羌人的外貌很容易被辨识和记住,因此种师闵一眼就认出了这样的面貌。 “正是七河人,” 张荣等亲卫点头道。 “我看未必,” 秦延摇头道,他晓得那个所谓七河地区的人,但是还有一种人也是这种面貌,就是阿拉伯人和波斯人,所谓七河人其实是波斯人和七河地区的人混血后的人种,所以双方很多方面有类似。 不过只有接触了后他们还是有很大不同的,那就是他们的教派不同,波斯人属于少数的什叶派,而阿拉伯人很多属于逊尼派,再者波斯人有自己的文字波斯语,所以这里有很大区别,这是后世在西疆行动得来的常识,当然了,现在的宋人不会这么清楚,他们只是简单的将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统称为大食人。 台上的舞曲突然节奏加快了一些,只见从后台闪出一个丽影,一身白色的衣衫,红色的面纱,一头黑色细碎的长辫,深陷的眼窝中一双黑亮的眸子闪动着,她的身材极为高挑,虽然她收紧的衣衫显露了极致的丰满,但是在高挑之极的靓影下不是太醒目,她的腰肢上和手腕脚腕上带着精巧之极的铜铃。 随着她的摇动而铃声清脆而极富节奏,她的胸腹随着手鼓的节奏欢快的摇动着,曼妙的身姿舞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他几个大食美女围绕在她的身边伴舞,如同众星捧月般随扈着她,几人一起摇动着荡起一股异域风情。 下面的观众有些人欢呼着, “萨托娜,” “萨托娜,” 很显然这位舞女是个很有名气的存在。 只见她的上半脸十分的清冷,给人以圣女的感觉,腰腹随着手鼓琵琶的节奏摇摆着,让所有的看官们如痴如醉。 虽然在秦延看来这其实很像古代祆教圣女的舞蹈,节奏不算快。 但是在看客眼里腰腹快速的摇动还是给人激烈的感官刺激,尤其是那诱人之极的舞姿让人迷醉其中,很多人随着她的舞姿鼓掌唱和着,这里的气氛十分的热烈,很快吸引了大批的人围观。 突然舞女舞动中轻启樱唇,曼妙之音唱响,节奏不快,但是声音美妙般吟唱,动人心魄之极。 此时的呱噪声消失不见,所有的看客们都是屏气凝神的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歌舞。 萨托娜随意的歌唱着,十分的放松,其实她唱的很随意,因为下面没有人懂得她的语言,她不需要注意什么唱错,只要保持这美妙的歌喉就是了。 她舞动着注意观察了下面的人群,这是她的一种习惯了,因为她一直在隐秘的逃亡中,就连她是个波斯女人的秘密都不敢说出去,只是推说她是个大食女人。 她的目光扫过安心不少,没有大食人的面孔,但是接着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她的眸子重现返回,只见第二排一个高个子的高髻宋人,他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看着她,这人没有其他人迷醉的表情,只是抱臂淡淡的看着她和她身边的舞娘们,在一群迷醉者中是如此的特别,这也是萨托娜方才感到什么返回的寻觅的原因。 歌舞唱吧,四周响起欢呼声以及铁钱泼洒在盘中响亮的声音。 萨托娜带着几个舞女向下面的看官们鞠躬致谢,然后不顾后面很多人的大声的挽留不顾返回了后台。 四周很多人响起惋惜声,秦延、种师闵不用提问就晓得这位萨托娜每日里只有区区三四场而已,其他的时候都在樊楼等处歌舞,因而看她的演出极为的难得,得有缘份才成。 “额,一个舞女罢了,还有这般身价,呵呵,” 种衙内表示不服,舞者贱业而已,竟然如此派头让他接受不能。 “当然可以,物以稀为贵嘛,” 秦延哈哈笑道,这算什么后世戏子横行的时代,他们的一切都是卖点,就是他们偷人和被绿都可以刷爆头条呢,也因为如此他们才有了高人一等的存在感,现在萨托娜所谓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哼哼,倒也是稀少了点,” 种衙内哼哼着不得不承认,这个萨托娜的歌舞确实少见。 几人说笑着离开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双黑色的眸子一直盯着他们几人身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贪婪的冯行首 萨托娜十分的不解,她不清楚这个宋人如此看她有什么内情,难道是仇家派来的人追踪到了她不成,这越发的让她惊醒,报仇在即她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 萨托娜大大的眼睛闪烁了好一会儿,她一招手一个女舞者过来。 “荻丝,去盯着那个宋人,一直跟到他的住处去,查明此人是谁,” 萨托娜指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道。 娇小的荻丝急忙应了,她刚要走,萨托娜拦住了她, “让牛二派人去,你不要跟的太近。” 萨托娜吩咐道。 荻丝急忙点头盈盈去了。 秦延几人在一个手抓羊肉的食铺那里吃了些吃食,这才施施然返回城南驿。 和几人进入客房休息不同,秦延站在房门内望着院落的一角,只见一个矮小的小郎和城南驿里的一个驿卒交头接耳着,然后这个小郎指着他的房间说着什么,又递给了那个驿卒什么物件,两人嘀咕一会儿那个小郎走了。 秦延笑了,没想到他刚到东京就有人注意他了,这就是所谓锋芒藏不住吗,呵呵。 当然所谓锋芒藏不住自己想想就好,显摆也有个限度,他刚到这里有人如此最有可能的是利益相关方了,在他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冯家,冯小娥和总店那里的协调恐怕没那么容易就是了,不过到底是不是,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秦延快步走了进去。 第二天就是上元了,一大早城南驿周围已经是鞭炮齐鸣,过节的气氛浓重。 早上秦延在秋桃的侍候下洗漱完毕,一个驿卒拿着一个拜帖走了进来。 只见上面写着,东京金银珠宝行行首 冯道骥拜见。 秦延看了眼乐了,嗯,果然是冯家,没有找到冯小娥引荐,而是直接找到了他这里,果然里面有门道了。 ‘让他们进来吧,’ 秦延吩咐道。 过了会儿,只见一个带着四方巾未语先笑的一个中年人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进来,递上礼单一说原来是冯家的李管家,而不是冯道骥亲临。 这在东京倒也平常,拜帖由亲信递上,然后商议两家的下一步见面的时间地点,不过这样对他这样一个官员,这位冯道骥看来自视颇高了,显然对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官员这位冯行首真的没放在心上。 “我家老爷让小的前来拜见秦官人献上礼物,想要和秦官人约个时间前来拜见您,您看什么时辰方便,” 李管家笑眯眯的递上礼单。 秦延矜持的拿过礼单,瞄了眼,上面有琢玉手镯一对,金链、玉扳指各一,再就是冯记的茶盐引千贯,作为见面礼来说不算少就是了。 ‘秋桃,将礼单奉还李管家,’ 秋桃应声拿过礼单递给了李管家,随后她退入了秦延身后盯着李管家。 “李管家,某是无功不受禄就是了,” 李管家刚要说什么,秦延一手挡住了他, “某大略能猜出你家老爷的想法,如果他想谈,那么明日来此就可以了,你将礼单收回,回去和你家老爷如此说就是了,” 秦延的语气动作不容置疑,丝毫没有李管家辩驳的机会。 李管家第一次收起了笑容,秦延的如此动作言辞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个上位者的气度和决断,绝不容其他人的反驳。 李管家至此算是晓得这个土山秦郎果然狂放之极,而且自视极高,他家冯爷根本没放在这位秦延的眼中,至于他这个李管家更是不在话下了。 ‘是是是,小的立即回返回禀我家老爷,我家老爷明日再来拜访,’ 李管家此番恭敬的施礼退出。 至于他家老爷会不会来此,肯定会,因为那个香水是冯道骥必得的物件。 秦延看着李管家背影冷笑了一下,冯道骥想要从他这里的得到的恐怕会比冯小娥多得多。 中午趁着出来采买的时候,秋桃在对面的一个杂货铺里找到了一直等候在那里的秋菊,两人低声的说了会儿话,秋菊急急忙忙的走了。 冯小娥听完秋菊说的李管家去求见秦延的情况心中恼怒不已。 她就晓得他这个叔父可能要出幺蛾子,因为出于他贪婪的性子,不过她没想到冯道骥这么迫不及待,她以为冯道骥最有可能的是用一些条件从她的手中取得香水的发卖权而已。 但是看来这位六叔是想要的更多,根本就是想独占这个利益,将其抛在一边,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这位六叔的脸皮厚度。 只不过能不能如愿还是未知,因为秦官人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到现在她还不清楚秦延是如何定位她和他的关系的,秦延不是不知道她的实力相比京中的大家差的太远,但还是选择了她作为合作者,那么自有自己的考量,虽然她不是很清楚是什么的。 那么她这位六叔想如愿绝不会容易,这也是她最安心的一点,她是不得不求助六叔,否则她的实力未必能保住这个香水,还得靠秦延来抵御六叔的贪婪,想想就是足够累人的了。 那么现在情况就像她预想的一样,事情不由她来掌控了,也不是由她那位六叔来掌握,一切都在秦延的手中,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这位小娘,外面有个自称冯祁的人求见,他说是您的堂哥,” 一个伙计来通禀道。 “哦,让他进来吧,” 冯小娥万分的诧异,她没想到这位堂哥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六叔的意思让他来请她不成,但是看昨日的情形但凡这么大事儿不会交给这个纨绔的,那么这人来是做什么,怪了,冯小娥发现这一天和六叔一家是分解不开了。 外面纷乱的脚步响起,冯小娥皱了皱眉,怎么这般多的人, “十六娘,为兄的今日来看看你,哈哈,” 冯祁一入室内哈哈笑着,此时没有了冯道骥的压制,冯祁恢复了纨绔的本相,冬日里摇着纸扇神采飞扬道。 冯小娥皱眉看着他身后跟着的几人,这些锦衣裘服,华贵无比,只是面相轻浮,一看都是纨绔之辈,尤其是一个瘦削的瘦高个更是让冯小娥厌恶。 这人身上玄色长衫,外罩黑色裘服,带着士子巾,手里摇着纸扇,脸上却是一脸苍白,眼袋灰白宽大,一看就是平日里缺乏睡眠疲倦的模样,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人以为是学业艰辛造成的,冯小娥却是晓得此人是因为酒色过度而弄成如此,因为此人正是刘傕刘五郎,是冯小娥极其厌恶的人。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东京上元 “二哥,您怎么带着这些人来到小妹这里的,” 冯小娥没有给冯祁一点颜面,如果没有这些纨绔,她倒是打算敷衍一下,但是有了刘五郎跟随,冯小娥心里恼怒非常。 冯祁一怔,他没想到远支冯小娥敢和他使性子,以后还想不想他老爹多多支持了。 ‘哟,看来你这堂妹眼里根本没有你这个堂哥啊,’ 刘傕摇着扇子阴笑道。 今日和冯祁一起去斗鸡,冯祁不经意的说起他这个堂妹来到了东京,刘傕立时就想过来见见冯祁这个堂妹。 当时两家商议他们结亲的时候刘傕是清楚的,结果却是没有下文了,也不晓得为什么,但是后来从冯祁这里打听到原来最后被他那个硬气的表妹硬顶了。 这让刘傕耿耿于怀,要晓得他可是刘行首的嫡子,一说米店刘家谁不晓得是东京城的豪富之家,但是这个小娘竟然把他拒了。 他刘傕家世富豪,人也风流潇洒,嗯,自封的,总之吧,这个小娘何敢如此, 他刘傕的颜面在哪里,因而从此后他就恨上了这个冯小娥。 此番听说冯小娥在此,他磨着冯祁来这里,最后是把他一个心爱的斗犬送了那厮,才带着几个小弟来到这里的。 因而刘傕上来就是挑拨冯家兄妹的关系,至于冯小娥上不上当不好说,但是冯祁嘛,呵呵,谁不晓得这厮是个沉不住气的。 果然,冯祁脸上冷硬道, “这些是某的朋友,到这里不会辱没了你吧,别忘了你等的身份,” 冯祁点了点冯小娥,你们鄜延路一支不过是上辈冯家庶子一脉,能让你等守着一番产业已经算是开恩,不要不知道自家的身份地位。 自家庶子的身份是冯小娥最忌讳的,那代表着两辈子人的痛。 冯小娥起身冷冷的看着面前所谓的堂哥脸上那狰狞的面孔,哪里有丝毫一脉的亲情和回护,当真让人齿冷, ‘秋菊,将这些不速之客送出去,’ 冯小娥此言一出,所有的人立即呆滞,说什么呢这是,庶子一家的女儿将嫡子家的儿郎轰出去,哪里有这种事。 “哦,哈哈,你们冯家真的很有趣,哈哈哈,” 刘傕哈哈大笑,其他几个纨绔也笑了起来,几人讥讽的看着冯祁。 冯祁满脸涨红,他戟指冯小娥, ‘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如此对我,你就不怕某告知家父,看你还有什么依仗如此猖狂,’ 此时的冯祁正朔的气势十足,这个时代嫡子和庶子的身份地位相差不可道里计,他有这个底气。 “哦,嗯哼,” 冯小娥起身慢条斯理的打理了一下头发,好看的琼鼻皱了皱,然后抬眼看向嬉笑的众人,眼神里充满了鄙夷,这样一些人真的是一群杂碎, “二哥方才和十六娘说起依仗,转身就依仗着六叔来压我,到底谁才是仗势欺人,谁才是笼中的雀鸟呢,” 冯小娥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冯祁气血上涌,偏偏实在无法反驳。 说完这些冯小娥一摆手,从室外涌入了几个她的亲卫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众人,他们都是冯小娥雇佣的,只是听命冯小娥。 几人见到几个亲卫就要动手驱逐,这才喝骂着退了出来,讪讪的离开客栈。 几人刚一离开,冯小娥的美目里泪水滴下。 “十六娘,何必和一个纨绔如此计较呢,” 一旁娇小的秋菊急忙劝解道。 “好了,我也知道不值当,但是心里郁结难堪,” 冯小娥擦拭了泪水, ‘给我更衣吧,一会儿还得赴宴呢,’ 秋菊急忙应了。 冯祁几人走出客栈都是愤愤不平,哥几个什么这样吃过瘪,谁不看着他们的家世上敬畏一二,当下让一个女人扫了面子,都是痛骂不止。 “好了,今次因为某的事儿让几位丢脸了,这样今日某摆酒赔罪了,就在前面的鸿远楼如何,” 冯祁急忙陪笑道,嗯,冯祁这厮还是非常看重几个狐朋狗友的,如果没了这些人谁陪他四处玩耍呢,四处耍耍的日子就像有瘾般吸引着冯祁,让他无心读书生意。 “也好,算是放过你了,不过酒菜须得丰盛,嗯,酒娘须得惊艳,呵呵,” 刘傕哈哈大笑道。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冯祁晓得今日要大出血,不过忍痛忍了,只是心里越发的痛恨冯小娥了。 鸿远楼是离着城南驿最近的酒楼,就在御道旁,楼高五层,此时此刻三四五楼都是最抢手的座位,因为登高可以看到从御道经过的一队又一队的彩灯队伍。 一边饮酒做对一边赏灯赋诗当真是文人的一大乐事,而偏偏这里离着城南驿最近,那里等候的官员很多都到这里吃酒赏灯,而大宋的官员基本等同于文人。 这些官员都不是京中人士,遇到京中驰名的上元节怎的也要好生观赏一番,因此酒楼里人满为患。 秦延等一行人来到了张荣订下的三楼的位置,至于为什么没有到四五楼,那是因为他们的官职低微真的没那个荣幸可以登上高层,能有这个位置还多亏了秦延从七品的官阶起了作用,至于种衙内,那是谁,不过是个低阶武将罢了,在东京算甚。 因此张荣回去说起这事儿,种衙内就大为不爽,心里就不大想来,不过在这个年代上元还开门迎客的酒楼真的不多,离着城南驿最近的只有这么一家而已,其他的酒肆在上元夜真的数不上,而且也没法登高望远,最后种衙内只好捏着鼻子从了,来到了鸿远楼。 其实所谓的一行人就是秦延、种师闵、冯小娥三人和他们的亲卫们婢子等人。 宗泽则是被他的好友叫去家中一起欢庆上元了。 他们上楼不久天色渐暗,御道上的花灯队伍不断,他们都是从南城向皇城走,然后再行绕城,秦延和种师闵在楼上望着不知道多少的花灯队伍为之咋舌, ‘今晚看来东京将会是不夜城了,’ 秦延叹道。 “这不算什么,如果在宣德门外那里的上元灯会才是最热闹的,妾身记得有一回阿爹带着一家人在那里赏灯,一个时辰不过走了两百步,最后妾身和弟弟已经走不动路了,” 冯小娥看着东京熟识的繁华不禁感慨,这些年她离得远了,很多记忆有些模糊了。 “来,来,来,酒菜上罢,我等正好痛饮几杯,再行下楼赏灯去也,” 种师闵笑道。 几人连着十几个陪同的护卫正好做了两桌,大家一起吃喝起来,气氛倒也热闹。 不过他们在这里和三楼的其他一些客人那就很是不同了。 他们只管吃吃喝喝,而那些官员们依然趁着酒兴吟诗作赋起来,一时间酒楼里吟唱声不断。 在文人看来气氛相当的不错,都是同道中人了。 但是在种师闵听来就相当折磨人了,他看了眼四周兴致正高的一种官员们不禁撇撇嘴。 他正要收回目光,突然发现附近的几桌上不时也有人的目光飘来,尤其是有个胖乎乎的绿袍官员是毫不掩饰的不屑,很显然他们只是闷头大吃的行径暴露了他们无知的身份地位,再看种师闵身上的武官官袍,因此他们被刺果果的鄙视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鄙视 ‘擦,这些酸儒如此无礼,会几首烂诗就可以轻视小爷吗,’ 种师闵立时火大。 他狠狠的瞪视着那个绿袍胖子,这个胖子看看他凶悍的表情讪讪的躲闪开来。 “算了,如果吟诗作对可以安邦救国的话,王大参何必从科举中剔除,现下也就是这些人自娱自乐而已,我等吃酒别是让这些人坏了兴致。” 后世秦延也曾经不解,为何一定从科举中去了诗词,好像后世诗词的没落和这个有很大的关系,想想唐宋以来诗词的盛世戛然而止,颇有些让人扼腕叹息。 不过来到大宋,看到很有些文人整日里无所事事就是绞尽脑汁吟诗作对,余者庶务一窍不通,这才恍然,原来祸害不浅呢,王安石所为倒也是极为正确了。 种师闵耿耿于怀,不过想想这是天子脚下,如果他还是在西军般鲁莽,可能给种家找来祸事,嗯,特麽的忍了吧。 放下这些心事,对大厅里的其他鼓噪不再关注,一行人在一起边吃边赏灯,这时候外面爆竹声声不断,不时烟花在夜空中一闪而逝,东京上元进入了高潮。 冯祁和刘傕从四楼下楼出恭,冯祁由于读了几年书的缘故,书是不成了,但是一对招子也有些坏了,因此没看清什么,但是刘傕在三楼一眼望见了在大厅里吃饭的冯小娥,实在是整个大厅里区区几个女眷太显眼了,毕竟官员在大厅里吃酒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找来歌姬舞娘。 刘傕岂止是看到了冯小娥,而且他也看到种师闵和秦延。 此时的冯小娥面如粉黛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和下午呵斥他们走人的那个冷脸小娘根本就不是一个模样了。 而偏偏冯小娥的对面就有两个颇为雄壮的官员,刘傕看过去的时候,冯小娥瞄了眼对面的一个绿色官袍的文官,这一眼的抚媚是刘傕想在冯小娥那里得到偏偏是从来没有过的,只是这一眼就将刘傕的心里的火苗点燃了。 以往他不过是不忿冯小娥敢轻视他,因此总想搞事情而已,其实心中倒也不失落,但是这一次可是让刘傕再也按捺不住了,冯小娥对他不屑一顾对这个青年官员颇有情意让他决然接受不能,至于两人是不是有事情,嗯,这个不需要太多证据只需要直觉就是了。 “嗯,” 冯祁感到袍袖被扯动,转头看去,刘傕一指秦延等人那桌,冯祁也是一怔,他放眼看去,好好端详了秦延和种师闵两人。 “走,过去会一会,看看是哪来的小吏,” 刘傕咬牙道。 两人走向那桌。 种师闵一抬头发现了这两个眼神不善的,嗯,纨绔,眼见两人走来,种师闵爷大刺刺的和他们对视着毫不落下风。 刘傕和冯祁根本没把这个武将放在眼里,在他们眼中也就是需要顾忌一下京官,余者皆不足俱,何况是个武职。 “表妹就是为了这两位推了家父的酒宴吗,呵呵,就不怕家父有些芥蒂吗,” 冯祁笑着,话里面却是冷飕飕的。 冯小娥一怔,她真的没想到在这里能和他们两人相遇, “这两位是我在延州的朋友,多亏他们的护卫我才能顺利抵京,二哥你不应该感谢他们吗,” 虽然惊讶,但是冯小娥根本无惧冯祁,所以回答的滴水不漏甚至开始了反击。 冯祁一时无语,按照冯小娥的说辞他倒是真应该感谢一番,但是可能吗。 “友人,什么友人啊,不过是一介武夫,你看看四周哪位官员没有留下墨宝,为上元庆贺,只有你这桌,阔怜,一个纸笔都没有,哈哈,” 刘傕什么人,吃喝玩乐惯了的,他文不成武不就,吟诗作赋对他难度有点高,但是架不住家境丰厚,他身边养着的伴当里就有两个这方面的高手,让他平平常常应付场面足以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桌最尴尬的地方,那就是这桌连个笔墨都没有制备,果然是武职,那个文官看来也是拙于诗词,他当不会放过攻击的机会, 此话一说,一旁两桌的有些官员很是欣慰的看了眼这厮,嗯,是个晓事的,他们早就看直眉瞪眼的种师闵不大顺眼了,现下能有这么个人物贬损一下当然心里颇为开怀。 刘傕这厮很是狗腿的向四下笑着拱拱手,然后合上折扇一指西墙上裱好挂上的一些诗词, ‘看到没有,这里非是等闲之地,上元在这里饮宴的都留下了自己的诗词,出类拔萃者都挂于此处供人赏鉴,你等上元夜宴,留下了什么词句啊,也让我等鉴赏一番啊,’ 刘傕讥讽这,眼睛却看向了那个非常雄壮的文官,这才是他最愤恨的一个。 秦延看着对面这个瘦削的小子,心中好笑,他已经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深深的嫉恨,嗯,不用问了,肯定是和冯小娥有什么纠缠,看到他们在一起赏灯心里压制不住怒火就是了,很常规的争风吃醋。 对这样的小子秦延还真的不愿意理他。 “呵呵,你是说我等目不识丁吗,” 种衙内火大,他是做不来诗词,但是心中也不是全无底气,最起码他身边还有那个谁,土山秦郎呢,最不济说出那半阙满江红就是了。 因此好面的种衙内当即反击和刘傕呛上了。 问题是刘傕根本没想和他怼上好嘛,但是秦延就是那么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这种有些高高在上的鄙视让刘傕怒火高炽,凭什么敢如此。 “哼哼,不谙诗词本没什么,坚不承认倒是越发心虚了,要不你等可以随意做出一首来让大家赏鉴一下嘛,想来真的不难,” 刘傕笑道,声音却是不小,大半个三楼都能听到,几个官员饶有兴致的看过来,其实他们对这两桌本来就有些轻蔑,果然是粗鄙武夫,现下有京都的地头蛇稍稍难为一下他们正好看个热闹,于是一起围观。 “秦官人,真是对不住,我堂哥是被人蒙蔽才如此无礼莽撞,” 冯小娥脸色有些苍白道,她知道秦延不是不能做诗词,当日的土山感怀就是,但当时只是做了半阙而已,而且所做的满江红颇为雄浑激荡,但是爷被有些文人讥讽为武夫所为,因此她认为刘傕等人所说的太过难为秦延和种师闵。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因而冯小娥只能道歉,她如今对刘傕恨之入骨。 “十六娘无须如此,鬣狗吠叫,关你何事,” 秦延哈哈一笑摆手道。 刘傕听闻眼睛一翻,他怒极,如果这里不是鸿远楼,他就要不管不顾的暴打秦延一顿了,还没有人当面羞辱过他呢。 “说这般多无用的只是为了拖宕而已,看来果然是不学无术之辈,” 站在那里的冯祁居高临下鄙视秦延和种师闵。 而四周的官员笑吟吟的看着现下的场面,再次欣赏着粗鄙武夫的窘迫场面。 “谁说我家两位官人不谙诗词,晓得土山秦郎吗,这位宣议郎秦机宜是也,” 张荣站起来傲然向着秦延一拱手,主人有难,他当然要维护,立即将秦延退了出来。 种师闵嘴角一扯,其实他方才就像说出来的,不过想想秦延也不过是写出半阙的诗词,这方面的才具,咳咳,看来也是有限,如果说出来其他人不信,岂不是更要费周折,岂不是更狼狈,所以他一直在迟疑,因为可恨的秦延这厮没给他任何暗示,只是在哪里笑眯眯的,嗯,确实可恨,没看到他们局势不妙,被人蔑视吗。 四周十几位官员以及伴当中有些哗然,显然他们没想到这里竟然出现了最近声名远播的土山秦郎。 “哈哈哈,他是土山秦郎,哈哈哈,” 刘傕和冯祁对视后哈哈大笑,他们真的不信,土山秦郎不是鄜延的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就是来到东京难道就这般巧出现在此,分明是这个军将在巧言令色而已, “他如果是土山秦郎,那就信手拈来作诗一首,让大家敬服啊,” 刘傕撇嘴鄙视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有缘相见 “某为什么要证明自己是土山秦郎,好生无趣,” 秦延昂身而起,小孩子争风吃醋的把戏罢了,他可没兴趣陪着胡闹。 “哈哈哈,这位秦机宜,随便写下一笔就是了,也让我等看看西军那里的风物不是,” 邻座那个胖员外般的绿色官袍的官员笑道,他没忘了种师闵对他的无礼,此时踩了一脚。 四处响起了一些低笑声,很显然西军在一些官员眼里代表了无能和腐坏。 “是啊,这位秦机宜可不能为西军丢了颜面啊,回去后怎么见那些同僚上司呢,呵呵,” 刘傕潇洒的摇扇道,他的眼睛却讥讽的看着冯小娥,嗯,这就是你看中的人物,呸,真的上不来台面,简单的写首诗都不敢。 憋屈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了宣泄的渠道,刘傕可是打算好好羞辱秦延和冯小娥。 冯小娥紧要牙关,眸子中水雾泛起,她知道秦延和种师闵今日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为她,回去后她怎么有颜面见秦延呢。 “你怎敢羞辱西军,真真找死,” 种师闵暴起,他真的是忍不住了,大不了脱了这身官衣而已,也不能让人当面羞辱西军,否则他回去后怎么在西军中厮混,种家没有那般怯懦之辈,他种师闵更是如此。 “哟,你敢在此动手打人不成,” 刘傕先是被吓的先后急退,接着不惊反喜,如果他们敢动手那就去开封府去一趟,到时候看看谁丢脸。 “慢,” 秦延一把抓住了种师闵,种师闵挣扎了两下奈何秦延的大手纹丝不动, ‘三郎放手,不能让他们如此羞辱西军将士,’ 种师闵吼道。 “哼哼,羞辱西军,他们也配。” 秦延冷笑一声,他转身来到邻桌,那里有现成的纸笔,秦延毫不客气的拿起来,那个绿袍胖员外极为不满,怎的不说一声,不过看到秦延龙行虎步的模样,以及种师闵满脸涨红血气上涌的凶悍决定还是闭嘴得了,这些丘八恼了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在这个胖员外身上体现了大宋很多读书人所谓的担当,笔走龙蛇激辩无双,事到临头避走为先。 秦延身侧就是墙壁,他拿起砚台和毛笔来到近前线没有动笔而是想了想,此时外面爆竹烟花齐放,人声鼓噪,几个大的花灯队伍走了过来,上元的气氛到了高潮。 随着爆竹爆响烟花蹿升仿佛提醒了秦延,他在墙壁上挥毫起来,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写到此处秦延停下了笔,此时四处已经是惊呼一片,如果此前没有一个人能对秦延所谓的诗词有什么期待的话,认为不过是一个小郎的涂鸦而已,现下已经被秦延的才华惊倒。 他们可是亲眼看到秦延正是听了外面的爆竹声声看到了花灯队伍经过,还有众人赏灯的情景随笔写下的诗词,短短数句将满城欢庆元夕的场面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流畅大气,让人不禁沉浸其中想要和他人一起投入这场盛宴中。 这首词此处已经是极为的不俗,最起码在苏学士的水调歌头之后能拿出的手的上乘之作。 此时的大厅里所有人都静待着秦延的下半阙,看看这首词最后能达到什么地步,只有外面不断鼓噪传入进来,越发的想得外动内静的诡异。 两个上菜的伙计上来后发现有人正在墙壁上题字喝止起来,秦延沉思中没有回头,两个伙计却是迎来了几十双眼睛的怒视,深恐他们煞了风景。 两个伙计发觉他们动了众怒急忙闭嘴,然后一脸懵逼的看着众人,什么情况这是,以往他们不是没有阻止过一些狂生挥毫,四周还有叫好的,今下是怎的了。 种师闵已经看的是目瞪口呆了,此时他除了感佩三郎果然大才外也说不出什么了。 冯小娥、秋桃、秋菊三人眸子闪亮的盯着秦延雄阔的背影无比期待着。 刘傕和冯祁则是背脊发凉,西军出身的不都是一群丘八吗,怎么可能真的写出这样的词句,方才他们的嗤笑和刁难显得他们何等的无知愚蠢,难道这人真的是土山秦郎不成。 此时楼梯上脚步纷纷,秦延心中一动回头一看,只见几个丽人出现在楼梯口,只见其中一人极为的高挑,身穿大朵牡丹的绿叶裙,身披近似薄烟翠绿纱,高髻上斜插镶嵌珍珠的碧玉步摇,肤白胜雪,气质高雅,灵动的眸子扫来,让所有酒客惊为天人。 秦延则是一怔,因为此人正是那个城南瓦子惊鸿一现的萨托娜,只是那天萨托娜充满异域风情,如今却是大宋淑女的范儿,只是她有异常人的美颜越发的靓丽。 秦延忽然一笑,嗯,此女有功啊。 萨托娜惊疑的看到了那个她派人跟随的宋人,就在那里含笑的望着她,要不是打探回来的结果是关西来的,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真的要再次怀疑此人的身份了。 不过现下看来此人可能只是她一个特殊的仰慕者罢了, 萨托娜轻轻的施礼,然后在几个侍女的陪同下款款踏上楼梯而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萨托娜的身姿,实在是她太过惊艳了。 此时的秦延再次笔走龙蛇,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待得众人回首看去,只见诗词已成,众皆感叹,上阙已然觉得不俗,看了下阙才发现秦延的上阙所有的灯、花、树、放、舞都是为了陪衬下阙的美女,上下阙合并一起,这样的转折果然让人有千折百转而后蓦然回首的奇妙感。 更为难得的是上阙是秦延听了外面突兀大作的爆竹烟花做出,而下阙看到了方才的美娘后疾书而成,这份才思当真高绝,所有人慨叹声一片。 当看到最后题字是四个大字土山秦郎的时候,众人呱噪起来。 原来年纪轻轻的此人当真是土山秦郎,如果说当初土山秦郎当时的满江红很多人质疑是不是此人所做的话,现在现场的人疑心尽去,因为他们亲眼所见,秦郎才思高绝。 “原来昨日里见到她的时候就有意于她了,哈哈,今日终于写将出来,哈哈哈,” 种师闵指着秦延哈哈大笑道,嗯,这厮埋得深啊,昨日他还真没看出来秦延对那个大食美女有什么念想,不想今日就为此女赋诗一首,当真埋得深。 冯小娥则是强颜欢笑,仿佛心里有什么物件被抽走了。 “胡说,不过是看到她后妙手而得而已,” 秦延当然不会承认,虽然此女解了他的烦忧。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一回佳话 方才秦延写了上半阙后突然发现下半阙不好写来,因感而发嘛,没有美女如何写的出来,他甚至有了还是半阙的想法了,嗯,就是从此获封秦半阙也是顾不得了。 就在这时,萨托娜突然出现,给他一个最好的借口,下面的文章顺势而为,于是这个青玉案新鲜出炉,果然应景应情,当然秦延心里只能默念对不起辛大神了,对不起了,如果早几年他倒是可以山寨苏大神的,反正这厮是个高产的,少几个也没什么,问题是苏大神的大作基本都出炉了。 一旁的胖员外听了后觉得有故事啊,他不计前嫌的笑问, “这位指挥,昨日发生了什么,” 很多人也是静下来听着,毕竟才子佳人的趣事更能推高这首诗词的境遇,再说大宋人嘛还是很八卦的嘛。 种师闵白了他一眼,不过看到众人都是看着,也就不绷着了,此番秦延做出这样的好诗也是为了鄜延路争光添彩了,趁机好好宣扬一番才是, “昨日我等去城南瓦子,此女舞纷纷,极为灵动,秦机宜那时估摸就心有所感了,今晚才写出这首脍炙人口的好诗,哈哈,也是那啥,” 种师闵磕绊了一下, “人间佳话了,” 冯小娥低声道,不过心中一疼。 “对,人间佳话了,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哇哈哈,” 种师闵大笑道。 众人不禁感叹,原来早先还有这样的故事,这首词看起来越发的鲜活起来,尤其是最后的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难得秦延就在方才见面的转瞬间就挥毫而就,果然高才,众人一片庆贺赞叹之声。 有些官员上前递上自己的帖子,这就是开始交往的攻势了,这种相交也是官场常态了。 也许方才不觉得什么,不过土山秦郎这个据说简在帝心飞速蹿升的官场新星不值得交往一下嘛。 此时楼层里又开始了纷乱,也就在这时候,种师闵四下一看正看到几个身影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楼梯口,正是刘傕和冯祁狼狈二人组。 两人当下是狼狈之极,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趁着楼层里乱纷纷的时候尽快消失,今日这个跟头载的实在太大,得罪一个官员还不算什么。 但是如果这人是土山秦郎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并不傻,晓得这篓子有点大,恐怕他们要撑不住。 ‘哎,那几个杀才,怎的就这样走了,方才是谁污蔑我等鄜延路官人的,’ 种师闵吼道。 刘傕还好,这样只会让他加快脚步逃离,此人心不是一般的大,但是冯祁不成,他的心一颤,脚一软就从楼梯上滚下去了,但听的楼梯上乱成一团。 秦延和种师闵听后相视哈哈一笑,心里相当的畅快。 “秦机宜,种虞候,妾身去去就来,” 冯小娥急忙道。 她不能看着冯祁有事不管,毕竟她是冯家一员。 冯小娥带着秋菊匆匆而下,只见二楼楼梯上冯祁捂着腿脚呼痛,当真是涕泪横流,冯二爷很不幸,脚崴了。 冯小娥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哪怕这个所谓的堂兄方才就是羞辱她的一员。 她让伴当架着冯祁下楼,然后上了她的马车直驱冯府。 秦延和种师闵则是继续坐下来吃酒,这次显然与方才不同了,不断有其他的官员过来攀谈几句,相互敬酒,很是热络。 过了会儿,秦延和种师闵将注意力集中在外面的花灯队伍的时候,鸿远楼的王东主上来敬酒。 他来的目的其实是为秦延和种师闵免单,交好的意味浓厚。 别的不说只是这首青玉案元夕就是近些年咏元夕诗词中罕见的精品,自从水调歌头之后咏元夕的诗词有些惨淡,苏学士一首词让读书人元夕才尽之感,但是今日却是再出一首元夕好词,而且就在他的鸿远楼,听闻这里面还有些男女交往的趣事,王东主可以想象这首词可能为鸿远楼带来的种种利益,很多读书人一定会慕名而来,鸿远楼也会成为名盛之地。 因此免单算什么,王东主还将秦延和种师闵在京中的吃食都包了,宴请亲朋只要到鸿远楼就是了,必有雅间侍候。 秦延、种师闵走了一个时辰后,萨托娜在几个大食侍女的簇拥下走下了五楼,当她来到三楼转角时候看到三楼大厅内有很多人围拢在墙壁那里指指点点着,很多人感叹着。 萨托娜估摸这里是有不错的诗词做出,在上元倒也是平常,如果不是人过多她也想过去一睹为快,虽然她没有诗词的功底,但是欣赏和吟唱还是毫无问题的。 萨托娜走到一楼,让她诧异的事情出现了,平日里对她们这些歌舞姬总是淡淡笑着有些疏远的王东主笑的一朵花般迎上来, ‘萨托娜,你什么时候和土山秦郎交厚的,’ 萨托娜一呆,土山秦郎很有名气她晓得的,但是她却是不认识的, “王东主,小女子却是不识得土山秦郎的,” “萨托娜你可不要诓我,如你当真不识,为何他为你作诗一首,” 王东主一摇头,嗯,这些舞姬果然一句真话都没有啊。 “王东主,你不要取笑与我,我真的和土山秦郎无缘一见的,” 萨托娜继续懵圈。 直到她晓得三层上那个宋人男子就是土山秦郎的时候,不禁捂了嘴,王东主呵呵一笑,嗯,还想隐瞒,果然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了。 萨托娜拿了王东主为她手抄的纸张走出了鸿远楼, 蓦然回首 她就在灯火阑珊处 萨托娜痴痴的看着这首词,那么那个宋人真的对她念念不忘,今日重逢为他赋诗一首吗,他和她的故事就要成为东京内的又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吗。 她的一生只有一件事就是为家族报仇,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男女之情,此时的萨托娜心里纷乱不已。 “孽畜,你晓得今日是上元吗,” 冯道骥沉着脸看着被人搀扶回来的次子,一旁的董氏扯了扯他的衣袖,虽然冯祁顽劣毕竟是她的儿子。 “阿爹,阿娘,孩儿错了,” 冯祁晓得在阿爹面前一切的狡辩毫无用处,很光棍的低头认错。 “讲讲,你的腿怎么回事,” 冯道骥盯了眼冯祁的右腿。 ‘这是在鸿远楼时候摔了一下,有些青紫了,’ 冯祁一点都不隐瞒,他晓得既然他老爹盯上了他,那么他的隐瞒只能给他带来暴打和禁足,还是交待得了,千万别硬熬。 “看来又和刘傕胡闹去了,” 冯道骥冷哼道, ‘将所有的说出来,为何是十六娘送你回来的,’ 此时的冯祁哪有出去后张扬的冯家二少爷的模样,蔫头蔫脑的将事情前后说了一下。 冯道骥边听边捻须思量着,而此时董氏已经走过去查看冯祁的伤势去了。 “孽畜,土山秦郎也是你能羞辱的,” 冯道骥听到冯祁和刘傕羞辱秦延等人的时候暴怒,他本来就要和秦延商议香水的归属,结果他的嫡子先行羞辱秦延,这让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作为一个纨绔混吃等死,他冯道骥大不了养着他就是了,但是竟然耽误他的正事,这是他不能忍的。 ‘来人,给我上家法,打他二十棍子,’ ‘老爷,怎么如此,毕竟祁儿也是伤了,’ 董氏忙道。 “你懂什么,最近老爷我有求于这个秦郎,结果让这个孽子坏事,哼哼,打,给我打,” 冯道骥将茶杯一摔吼道。 几个家仆急忙上来夹住冯祁拉到外间打了二十棍子,当然了他们是不敢太用力,毕竟也是他们的主子爷之一,但是也不敢不用力,于是冯祁悲催了点,磕伤了腿,还被伤了屁股,龇牙咧嘴的被架入。 “继续说下去,一点不要隐瞒,” 冯道骥盯着他这个不成器的二子。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一诺千金重 此时的冯祁狼狈万分,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不会去招惹这个土山秦郎,不过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他能做的就是一五一十的将秦延在他们逼迫下现场赋诗一首讲了一遍。 “花千树,星如雨,” “一夜鱼龙舞,” “寻她千百度,却在灯火阑珊处,” 冯道骥喃喃念道, ‘好诗啊,好才思,他人道秦郎才尽出半阙,却是信手拈来佳作来,果然是大才,’ 冯道骥慨叹道,从当时的情况看这个秦延气定神闲,根本没有被几个小犬的吠叫惊动,不过是因为四周都是官员,不想被人轻视才赋诗一首,这气度,这才思果然非同寻常。 看来他还是小看了这个秦延,今日后他的青玉案元夕将会名满东京,甚至传扬大宋,这样的一个人物他派一个管家去邀约,实在是失礼了,须得他自己前去拜见才是。 什么,是否有失身份,呵呵,想想苏学士当初恐怕就是此子的日后,如果不亲自去才是失了身份呢。 “你回去闭门读书十日,如果敢踏出府门一步立即打断你的狗腿,哼哼,秦延岂是你敢欺辱的,” 冯道骥戟指这个孽子。 此番连董氏都没有再回护冯祁,作为冯道骥的贤内助,她对这些很清楚,能做出这样的诗词来以后就不是普通的人物了,不要多说别人,当年的柳三变流连青楼很是不堪,但是他的诗词传播开来还不是名噪一时,成为所谓的名流。 这个秦延如此青年才俊名声远播,冯祁去招惹他确实在为老爷招灾,因而她让人架着冯祁返回他的院落禁足。 “老爷问你,十六娘在门外和你说了什么,” 冯小娥没有进院而是将冯祁交给李管家就返回了,这摆明在表示不满,这也就是冯小娥的处事方式。 李管家将事情一说, “当时不过左右几句话,然后十六娘上车走了,” 李管家说的干巴巴的,因为当时冯小娥神态极为的清冷,根本无意多言。 “呵呵,老爷晓得了。” 冯道骥捻须笑笑,嗯,这个娃儿在表示不满,足够胆大,嗯,敢和他这个族长怼上,如果是往昔下月开始给鄜延路冯记的很多物件就要减半了,让这个娃儿吃点苦头,看看下次是否敢对他这个族长无礼。 不过现下嘛,是他要抢走她的货源,且让一让吧。 其实这也就是敷衍的理由,冯道骥清楚,冯小娥就在秦延身边才是他最在意的,和这个秦延他是有意好好交结的,不敢说别的,即使秦延没有封相拜将,只是苏学士的地位就足以了。 因此已经进入秦延身边的十六娘就不能随意处置了。 “李管家,待明日备上厚礼,和老爷一起去拜见秦延,”。 第二日一早,秦延刚刚洗漱完毕,秋桃出去后返回就带来了几个拜帖,几个昨日相识的官员想要来拜会。 “官人,方才婢子出去,遇到的几个伙计都是恭顺极了,和往日决计不同呢,” 秋桃叽叽喳喳的给秦延汇报了她早上的境遇,确实如此,方才一个伙计送上拜帖的时候甚至弯了腰极为公斤,前两日可不是这样的。 “呵呵,不过一首词而已,何至于此,” 秦延叹道。 其实他现下越发的认为诗词是小道了,因为历史上著名的那些文学大家几乎没有在仕途上一帆风顺的,归根结底,老天是公平的,在天马行空的创作上给了他天才,那么在庶务上的能力就很一般。 想想昔日欧阳修,现下的苏轼,以后的辛弃疾等人无不如此,他们可以为官,但是政事上水准真的一般,就是王安石如果没有精通庶务的吕惠卿、沈括、章惇等人的辅佐,也不会将熙宁维新推行下去。 所以诗词果然小道啊。 “婢子可是觉得官人的诗词极好的啊,日后官人可是要和苏学士齐名的,” 秋桃是一脸的崇拜,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知道自家官人短短百息间就做出了这首脍炙人口的元夕,简直是不世出的天才才是。 虽然她也知道苏学士如今的诗词名满天下,不过他能这么短的时间做出这样的诗词吗,当时的局面她至今还是捏着把冷汗的,如果官人当时没有及时做出诗篇来,当众羞惭以后如何行走官场呢。 因此,秋桃如今是秦延的铁粉,苏学士如今的地位也是比不上秦延的。 秦延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双丫髻,许是在后世看不到这样的发式,现在秦延越发的欣赏这样精致的发髻,总是喜欢摸一摸感受一下。 而秋桃总是立即脸红无措,比如现在,小脸红扑扑的诱人之极。 秦延看着秋桃含羞带怯的小摸样也是心中微动,他刚要将秋桃揽入怀中,外面传来敲门声。 “金银行行首冯道骥拜见秦机宜,” 冯道骥拱手道,一旁的李管家随扈着。 “冯行首客气,请坐,” 秦延拱手还礼,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微胖的豪商,嗯,绝对是豪商,在东京据闻有一百多行,其中有四五十行的行首都是豪商,何况是金银行的行首。 冯道骥看上去微胖,颇有风仪,倒像是一个官宦的模样,眸子很是灵动,一看内里颇有 “秦机宜,前些时日某身体有恙未能亲来拜会,恕罪,” 冯道骥拱手笑道。 秦延心知肚明对方此番亲自上门为了什么,不禁感叹这位豪商的身段足够柔软,难怪生意做的如此大。 “冯东主太客气,贵府管家上门依礼拜见足以承情了,” 秦延打着哈哈。 两人没营养的寒暄完毕。 “秦官人,某此来是有一事相求,十分的唐突,勿怪勿怪,” 秦延心道来了, “嗯,冯东主你说,” “某晓得仕女香是秦机宜所制,某一看下惊为天人,也只有秦机宜这般风流人物才能制出如此熏香,” 冯道骥先拍了一记,秦延笑眯眯的等着下文, “冯记不才,想独断仕女香的发卖,不晓得秦机宜意下如何,” “哦,某不是将这个香水交与鄜延路冯记发卖了吗,” 秦延‘讶然’道。 “呵呵,那里只是冯记的偏枝而已,店面有限,而冯记本店在中原江南,南粤、闽南都有分店,如果能将仕女香交与本家,定会畅销大宋境内,非是分支可比的,” 冯道骥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冯东主说的乃是金玉良言,” 秦延点了头,冯道骥心中方是一喜,转折就来了, “不过许是冯东主不晓得某为人的一点,” ‘您尽管讲,’ 冯道骥拱手道。 “某信奉一诺千金重,” 秦延斩钉截铁道。 冯道骥一怔, “许是某唐突了,其实此番还是冯记发卖,十六娘那里某也自有补偿,” “冯东主,本官这么说吧,十六娘相识某于微末,多有襄助,人不如新衣不如故嘛,冯东主见谅则个,” 秦延笑道,态度却是很坚决,这事没得谈了。 冯道骥一怔,随即笑道, “秦机宜何不看看某的礼单再行定夺呢,” 李管家极为及时的递上了烫金礼单。 秦延随意的打开扫了眼, 礼金五万贯 河中美玉十枚 东珠三十 珊瑚一对 河曲良马三十匹 歌舞家姬五名 好大的手笔,初见面就拿出了这样的豪礼,预估足有十万贯。 秦延身边的秋桃看了一呆,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想,这下十六娘保不住香水的发卖了,秦家的情况她现在一清二楚,秦家家境真的很一般,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秦延很难抵挡这样的豪礼的。 秦延笑着拱了拱手道, “多谢冯东主厚礼了,” “应该的,这是某的诚意,希望秦机宜笑纳,” 听到这句话,冯道骥神采飞扬,身子挺直,嗯,拿下了。 ‘只是方才本官没有说清楚,某是一诺万金难换,’ 秦延笑眯眯但是很果决的将礼单推给了冯道骥。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忽闻大食马 冯道骥只是一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样厚重的礼金能被退还,要知道秦家就是一个赤佬之家,就是今日发达一些了,能有数千贯了不起了,这些家当能让秦家身家翻十番,秦延他怎么就能拒了呢。 “秦机宜,这是初次的心意,某相信以后你我合作定会财源滚滚来,” 冯道骥苦笑道。 “呵呵,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本官深以为然,呵呵,” 秦延淡淡道。 嗯,其实他也是心痒不已,现下如果拿下这些财货对他的作用太大了,很多事情可以现在就施行,装什么X,拿着算了。 但是他对这些豪商行首深深警惕,现下的身份地位怕是压服不了这些巨鳄鱼,他还是喜欢将事情掌控自己的手里,即使慢些也好。 冯道骥再次一怔,他听明白了,这位秦机宜说的是钱对他来说不是个事儿,他将来必会是名利双收的,所以这礼单还是收回就是了,这话端的霸气,你可以说秦延太过自傲,但是从土山秦郎出现后的功绩看,好像功名利禄对他来说寻常事,他不需要迁就谁,他要的是他处于掌控地位。 冯道骥起身拱手欠身道, “某方才所为太过失礼,哈哈,今日方知秦机宜鸿鹄之志,这份礼单某收回,” 李管家急忙上前收回了礼单, “只是这份礼单万望大人收下,算是冯记和秦机宜合作的见面礼,” 此番冯道骥自己拿出一份清雅的单子,放在秦延面前。 此番轮到秦延一怔了,他上下端详了一下冯道骥,此时的冯道骥没有丝毫受挫的模样,笑眯眯的拱手而立。 秦延打开单子一看, 礼金一万贯 美玉十枚 河曲良马二十匹匹 大食马二十匹 秦延只是瞄了眼,立即惊诧, “冯东主让某刮目相看啊,本官只能说小觑了冯东主,还请海涵,” 秦延也起身拱手拜谢, “这份礼单某收下了,” 他没想到这个冯道骥根本没有孤掷一注,再来之前就想到了他拒绝的可能,备下了另个礼单,这就像后世的商业谈判备下几个案子一样,根据对手的要求准备充足,这样才能应对自如,取得最大的收益, 而在千年前的今天冯道骥就拿出了这一手,如果这样的精明商人不能成功才是没天理了呢。 “如此就祝我等生意兴隆了,哈哈,” 冯道骥哈哈笑道。 秦延也是拱手回礼,两人再次落座下来,秦延指了指礼单, “冯东主,某问你这里的大食马是哪里来的。” “不瞒秦机宜,某经营的主业是金银珠宝首饰,因此同闽南和广州的大食人相识,在他们那里找到了这种大食马,这种马匹高挑纤秀,在当地的藩坊很受欢迎,可惜的就是数量不多,某引入了几十匹,每匹足有五百贯,” 说到这里冯道骥心疼的咧咧嘴,他晓得秦延是西军出身,一般都是喜爱良马,因此他就拿出了这个很稀奇的马匹来作为礼物,为的就是讨好秦延,果然秦延很感兴趣,他也是暗示这些战马可是价值不菲的奇货,显示他对秦延的重视, “这个战马马速一般,而且有些不耐寒,但是耐力还可,尤其秀丽,到时候秦机宜一看就知。” “哦,是否就在外边呢,” 秦延急道。 “这个,呵呵,” 冯道骥没想到秦延这么迫不及待, “礼单上的物件都在外间,只是这些马匹还在城外某的庄子上,带某派人取来就是了,” “好好,尽快就是了,” 秦延还真是迫不及待。 他之所以如此那是有原因的,大宋缺马已久,西军的骑军有一二成的骑军没有战马,需要等,等有骑兵阵亡后再行领取他们的战马,嗯,有够奇葩吧,就是这么奇葩。 而且除了西夏监控极严的河曲马外,就是从大辽引入的战马也差上不少,他们那里也是矮小的蒙古马系,至于大宋的官办马场中一百匹马中能有数匹可以选为战马外,余者都沦为驮马耕马,所以如果真有其他的马源的话,秦延当然想改良战马了,他赚钱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这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有生之年,秦延没想过彻底改良马种,那是几十年上百年的结果。 但是只要产出他需要的一定数量的战马足以,要知道现在大宋的很多战马连全甲的选锋都负担不起,只能让选锋半甲上阵呢,和铁鹞子差了一个档次,宋军就是这么悲催。 “李管家,立即派人去城外的的庄子将战马赶来,” 冯道骥吩咐道。 李管家急忙应了出去。 “庄子虽然爷在南城外,只是入城耗费时候,怕是要两个时辰才是,” 冯道骥解释了一下。 秦延可是领教过了入城的排队候着的无奈, “此是当然,嗯,不如这样,某摆下酒宴拜谢冯东主的大礼,” “这怎么使得,还是某做东为好,” 冯道骥急忙道,能酒宴当然是好事,这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但是还得他做东。 “冯东主不必客气,此番是我的答礼,冯东主就不要推辞了,” 秦延一摆手就是这么定了。 秦延、冯道骥、种师闵、宗泽一行人再次来到了鸿远楼,几人方一下马,店伙立即飞跑过来, ‘秦爷请,’ “冯爷请,” 几个店伙客气的无以复加,将几人殷勤的引入店内, “本店五楼有雅间,您看,” 店伙陪笑着。 “还是昨日的老地方吧,开阔。” 秦延摆手笑道。 几人再次来到了三楼,他们方一落座,就发现昨日秦延的墨宝如今被一个木匣罩在其中,上面是一层纱网,不影响观瞻,这也是鸿远楼的重点保护对象了。 这样就和侧壁的很多其他名人提写的诗词一个待遇了。 ‘某没想到还有和秦学士一同酒宴的一天,荣幸之至,哈哈,’ 种师闵哈哈笑道。 “胡言乱语,哪里有秦学士,” 秦延笑骂道。 ‘切,苏学士可以,你为何不成,早晚必是,’ 种师闵信口道。 秦延摇头苦笑。 宗泽则是看了看诗词,然后看了下景物,最后叹道, ‘昨日悔不该去赴宴,如果在此岂不是能亲眼目睹元夕诗成,可惜,可惜,’ 他想想当时秦延短短百息间挥毫成诗的情形就后悔,未能亲眼目睹实在是憾事。 “那是,你没看到当时两个纨绔当时那个嘴脸,说什么我鄜延路来的丘八大字不识得几个,当着其他官员的面讥讽我等,哼哼,结果三郎起身挥毫而成,而且应景应人,哈哈,震惊全场,当时两个纨绔仓皇而逃,结果却是摔伤了自己,哈哈哈,把某痛快的,哈哈,” 种师闵响起当晚两个纨绔逃离时的狼狈就止不住的大笑。 “唉,种虞候越是如此说,某越是后悔不已,唉,” 宗泽叹道。 “咳咳咳,这位冯东主就是其中冯家公子的令尊,” 秦延不得不提醒一下种师闵那厮。 “哦,原来是冯东主,呵呵,昨日令犬可是很不给三郎面子啊,” 种师闵听闻瞥了冯道骥一眼,嗯,豪商了不起吗,种家在西京洛阳也是豪宅商铺田亩甚多,豪族中的豪族,而种家的声名远播,他在意什么。 “还请诸位原谅则个,昨晚某听闻后立即打了棍子,然后禁足,等过几日某自会带他前来拜见谢罪,” 冯道骥急忙拱手道。 “这事已经翻篇了,看贵公子模样,好像是那个刘傕主使的,” 秦延道。 冯道骥这才坐下,他随即向种师闵拱手道, “敢问种虞候可是出身西京种家,”。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新发现 “正是洛阳种家,” 种师闵傲然道。 “哦,原来是老钟太尉一脉,某失礼了,” 冯道骥急忙道,他看到种师闵的气派以及这个姓氏,还是出身西军那就是呼之欲出了,必是老种太尉的子孙,只是不晓得是他八个儿子中的哪一位的后代。 “不知不怪嘛,” 种师闵大刺刺的一摆手,嗯,这人还算识趣。 种世衡其实去世的时候爷算不得朝廷的太尉,官阶不到,但是由于他的功业,很多人尊称他为太尉,所以冯道骥称之为老种太尉,让种师闵对他改观不少,比他的儿子强的太多了。 上菜后几人吃喝起来,相互敬酒聊着,很快熟络不少。 但是他们的谈话总是受到干扰,因为三楼一会儿客满了,原因嘛,那是因为很多人为了目睹这首元夕词来的。 这些人好好端详了诗词,同时店伙好生的宣扬了秦延当时应景应人所做,只用了区区百余息而已。 让很多人慨叹。 “吃饭不得安静,” 秦延此时被店伙点出了正主,当然了,由于他身穿官袍,加上身边的人非富即贵,很少有人前来打扰,不过被围观是一定的,所以秦延有些不胜其扰了。 “这算什么,如果某没猜错最迟今晚元夕就会在各个酒肆酒楼青楼唱响,哈哈,这可是东京,咏上元的好诗一天足以传播开来了,” 宗泽笑道。 “确是如此,以后秦机宜到了酒楼青楼只须报出你的名号,必会被礼让为上宾,” 冯道骥捻须笑道。 “哟,那可要带的某一同去,也让某风光一番,哈哈,某的友人不是苏学士,而是秦学士,” 种师闵凑趣道。 秦延一指他无语。 几人慢慢吃喝着,一边等着,只过了一个多时辰,李管家上来禀报,马匹被牵来了。 秦延立即下楼,种师闵也是心痒不已,宗泽也是,毕竟他们两人也晓得战马的利害,也想先睹为快。 秦延出得楼来,一看就看到二十匹战马被几人牵着等候着。 秦延快步走过去,只见一匹黑色的战马,一匹白色的马,还有一匹栗色的马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阿拉伯马。 战马不是太高大,比蒙古马大上一两圈而已。 但是筋肉外露,腰背纤细,尤其是四肢修长秀美,一看这几匹马就让人眼前一亮。 种师闵看的垂涎欲滴,他拉着那批栗色的战马爱不释手。 宗泽也是一脸惊讶,他没想到能看到这样异于平常的马匹,说是神骏有些过了,但是英气十足一点是不差的。 秦延则是好好打量了一下这几匹马,作为一个特种兵骑马是必须课,他对马匹知道的真不少,当时他骑乘的一匹红山马场出身的战马就是经过阿拉伯马改良的。 他当时对马匹既有兴趣,将有名气的马匹查了个遍,后世很多的欧美纯种马都有阿拉伯血统。 阿拉伯马耐力好,速度中上,较为温和,无论是做战马,耕马、都是一个好马种。 如果说缺点,那就是纯种的阿拉伯马皮肤较薄,所以有些畏寒。 秦延看到当先的几匹马真是阿拉伯马无疑,这点他不会看错的。 但是后面几匹马他狐疑了,因为有金黄色的马匹,还有深棕色的马匹,而且比这几匹要粗壮一些,虽然在宋人看来差别不大,但是秦延却是知道这样的形体和这样的毛色不该是阿拉伯战马该有的。 “这几匹马也是大食马吗,” 秦延问道。 “这个,” 看出秦延的狐疑,冯道骥有些迟疑道, ‘某当时派人购入的时候他们讲这就是大食马,怎的,难道不是,’ 秦延摇了摇头。 “属下也认为这几匹战马不是一种马,看他们的筋骨不大像,” 秦延的亲卫头目张贺指着两种马的四肢道, ‘这几匹马比这几匹筋骨粗壮不少,没有前面几匹马四腿那般细,而且马首也粗壮一些。’ 张贺这方面是老手,他指出后几人观察终于发现,两种马真的是不一样。 虽然两种马很相像,但是筋骨做不得假,虽然古人不知道什么叫DNA,但是谁家的娃像他爹娘还是知道的,筋骨不对,那就长不出那个身量来,这肯定不对。 ‘本官拜托冯东主一件事,万望打探出这个马匹的出处,’ 秦延郑重拱手道。 ‘这您尽管放心,某立即派出心腹从运河直下南方,不过来回也要三月时光,’ 饶是冯道骥财力雄厚最快也是如此了,毕竟这时候道路难行。 ‘不急,呵呵,不急,只要能打探出来就好,’ 秦延笑道。 “机宜不急,某心急啊,每匹马某花销五百贯,路上折损还有耗费的粮秣,到了此处每匹足有千贯,如果不是这种大食马,某岂不是被人蒙骗了,” 冯道骥咬了咬牙,如今看来他真是被骗了,所以心里很是不爽,他一个老商贾被人戏耍这个场子必要找回来才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呵呵,此番嘛,也许是另外一场惊喜呢,” 秦延细细的打量这几匹马,如果没猜错,这几匹马带有中亚草原的血统,那里的战马向来以雄壮著称,所谓的汗血马就是其中一支,只是那里马种繁杂,分支极多。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里出现了战马就有可能引入这样的战马。 这给了秦延极大的可能。 西北极度缺乏战马,因而从那里大量引入河曲马是不可能的,那有多少人盯着呢,你大量引入想做什么,就是费尽千辛万苦引入了能保得住吗。 所以这个意外出现的马匹倒是一个机会,如果真是中亚的马,从海路能到达的话,那么这就太难得了。 这么说吧中亚的战马即使是稍差一些的到了此处也是极品战马,是有大用处的,而且他们有个好处,耐寒,耐操,比阿拉伯马皮实多了,他们所处地区的严寒比河曲马所处地区要低多了。 听了秦延的话冯道骥讶然。 一旁旁观的宗泽心中暗叹,秦延果然大才。 勇武强悍,才思过人也就罢了,就是庶务也是晓得很多,即使和冯道骥这样大商人一起,也是稳稳占据上风,引领话题方向,果然到哪里都是独树一帜的人物。 最后秦延和冯道骥商议,这些马还是暂存在城外庄子里,等到秦延离开的时候再送来就是了,否则现在给秦延,他还真没地方安置。 几人是尽兴而归,返回了城南驿。 晚间城南驿秦延的房间,冯小娥听秋桃讲解着她六叔呈上礼单的过程。 “十六娘,当时婢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礼单上那么多的物件,怕是官人允了冯东主,结果官人当即拒绝了,言道一诺万金不可换,” 秋桃拍了拍她的胸口后怕道。 冯小娥心里感概万千,她心里想到过秦延会拒绝,这是她心里的一个直觉,但是没想到的是秦延如此的果决,这留给了她一个脱离本家控制的机会。 她最大的恐惧就是成为家族的筹码,和某个家族和亲,那样的女人她见到过,日子的凄惨无以言表,那样的婚事她绝不想应允,而这次秦延就提供了这样的机会,她可以肯定这次会彻底改变鄜延路冯家的命运。 但是她也明白,秦延为了她放弃的是如此之多,那么她能提供的是什么,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心甘情愿。 正月十六的牛市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四处爆竹声声,显然上元的节日气氛依旧,现在可还是在沐沐之日,就连衙门也关闭中,所以东京城也就上元喜庆中。 牛市街是东京最大的夜市所在,这里到了晚间是东京最热闹的几个地方。 在宗泽的引领下秦延、种师闵来到这里,立即淹没在人群中。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路见不平一袖扫 一个小娘身穿月色的褙子,一件杏黄色的大氅,头上高髻,白玉的簪子随意的斜插发髻,肤色白皙滑如凝脂,杏眼灵动的瞄着四处的街景,娇俏的笑看着。 她在一个梳理着双丫髻的婢女陪同下行走在人群中,她总是好奇的看这看那,甚至到一些酒肆那里看看热闹。 只是她们的身侧还有两个家仆陪同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小娘四下看了看, “哦,雪雁,四哥怎地还没有跟上来呢,” “六娘,许是人多耽搁了也是有的,” 瘦削而灵动的雪雁四下的看了看,还是没看到人影。 “嗯,不管这个呆头鹅,我们先走,” 六娘笑道当先走去,雪雁急忙跟上,两人一起指指点点的好奇的嬉笑着继续前行。 就在几人路过牛市街夜市最大的和顺酒楼的时候,突然一片哗然,人群散开,六娘和雪雁望过去。 只见几个身穿皮袍,满脸涨红,头顶秃发披散着几个细辫的大汉用马鞭抽打着两个店伙,口中兽性的叫嚣着。 ‘几位大爷,你等还没给酒钱啊,真不能走啊,’ 一个店伙哭号躲闪着几人的马鞭。 一个大汉狞笑着一脚将这个店伙踢倒地上,他啐了一口,此时四周响起了嘘声,很多宋人百姓已经认出了这是辽人在殴打宋人,看来不给酒钱就走,因此大为不满。 不过因为在东京城内辽人大部分都是使节随从,地位高高在上,平日里就是横行无忌,而开封府最多罚金了事,所以宋人还真不敢上前助阵,也只能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这个大汉不屑的用马鞭一指四周的宋人,脸上表情十分的鄙夷,迎接他的是更大的嘘声,不过他毫不在意,几个辽人从拴马桩上解开马匹上马。 此时四周的嘘声更甚,因为在东京城任是宰辅也只有在被隔离的御道中部才有骑马的特权,其他人在其他街道上根本不许如此骑马奔行,只能牵马行走,怕的就是惊扰行人百姓,如有违反那是会被差人缉拿到开封府吃板子的。 但是面前的这些辽人横行无忌,一年怎的有些宋人不幸被这些辽人骑马撞倒,所以民愤极大。 此时这些辽人当众上马越发让东京百姓痛恨,因此嘘声震耳欲聋。 当先那个大汉恶狠狠的环视了四周,接着一咬牙双腿一夹,战马蓦地窜出冲向百姓,四周的百姓慌忙躲闪,四处大乱。 不过很显然在此人蓄谋下,马速如此之快,不可能所有人都避开,还是有人被撞倒在地。 一个短打扮的细民被战马的胸部撞到直接惨叫弹开,而他的浑家被战马马蹄踏到了小腿惨叫翻滚。 其他的几匹人马也是驰来,现场一片大乱,百姓四下奔逃,而这几个辽人残忍而兴奋的呼哨着,像是看着一场大戏。 几匹战马从狭窄的街道上撞翻了几人,其中一匹战马躲避一个摊位冲向了道旁,而这里停驻的六娘和雪雁惊诧的看着马匹冲向了她们,惊恐中两人发出尖叫动弹不得。 此时两个家仆颇为忠心,他们立即挡在了马前,一人被撞飞,另一个家仆则是一手拉住了马上的辽人,辽人跌落下马和家仆滚做一团。 此时另外几个辽人拨马而回,一人用马鞭抽打那个还在和辽人纠缠的家仆,其他人马鞭抽打附近的百姓,此处乱成一团。 当先那个壮汉马鞭挥出后有些后悔,因为他才看到原来他抽打的是一个如花美娘,不过现下是来不及了,只能在这个美娘脸上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了。 六娘惊恐的看着马鞭抽来,她躲闪已然来不及了,就在这惊魂一刻,一把带鞘腰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抽来的马鞭,马鞭在刀上一转,鞭梢抽出在刀鞘上一转,接着抽打在持刀的手臂上,衣衫碎裂,但是手臂纹丝不动。 趁着此时六娘在雪雁的拖拽下向后退去,六娘慌乱中瞥了一眼,只见一个高大雄壮身穿玄色长衫的青年挡在了战马前。 当先的辽人壮汉怒极,他骑马向前再次挥动马鞭狠狠的抽向这个敢于出手的宋人,可惜被这个宋人轻轻躲过。 就在这个壮汉有些惊诧这个宋人怎的如此轻易的避开战马的冲击的时候,一旁的几个宋人杀上,他们手拿道旁的座椅或是摊贩的扁担和几个他的同伴杀做一团。 辽人壮汉暴怒,这是他在东京的两年间第一次有宋人敢于当面主动攻击他们,他恼怒下抽出了佩刀然后一夹战马冲向那个宋人,佩刀疾劈而下。 秦延眸子一缩心中大怒,方才他就在左近,看到形势危急,种师闵抽刀向前,他怕种师闵伤了辽人就是大麻烦,因而夺刀上前抵挡一下,没想到辽人如此卑劣,竟然在这里拔刀砍杀于他,秦延也是怒从心头起。 此时四周宋人发出了巨大的惊呼,为这个敢于直面辽人的宋人担忧。 已经逃到一旁躲过一劫的六娘则是惊呼出声,小手捂住了红唇,眸子紧紧的盯着当场。 秦延向左一闪,躲过战马的马蹄接着扬刀格挡,当的一声巨响,壮汉的马刀被撞击的蓦地弹起,他的手腕手掌剧痛,就在他惊诧万分的时候,秦延在他的侧后抓住他的皮袍只是甩,壮汉身子腾起,他像方才宋人般恐惧的尖叫着飞跌在尘土里。 辽人壮汉翻滚了几下,身子好几处剧痛,他勉力爬了起来,迎接他的是四处宋人百姓解气的欢腾声,和咒骂声,这让壮汉满脸通红,装逼不成反被X就是他现在的感受了。 秦延瞄了眼四周的情况,发现种师闵、宗泽等人也把其他几个人辽人拽下了马,毕竟在城内的街道上不是外边的旷野,毕竟马速有限,几个辽人没有这个壮汉猖狂,敢于拔刀,因此被种师闵和亲卫们拖拽下马正在狂殴,秦延也就放了心。 秦延转身大踏步的走向那个有些昏头涨脑的狼狈之极的辽人,四处传来宋人百姓的喝彩声,和助威声,有些人喊着揍他,打他,打死他。 秦延看了看,也是无语啊,都是爷们有没有上前帮手的,几乎没有,倒是有人帮着种师闵等人殴打,但是怼上这个手拿马刀的辽人的一个没有,擦,秦延终于明白东京城百多万百姓,其中爷们几十万最后被数万金军破城的原因了,这里人的血性比延州、太原百姓差出天际。 那个辽人壮汉起身摇晃了脑袋,摆弄了一下身体,发现除了有些地方撞疼外没有结构性损伤,而且他的马刀就在他的手中,于是信心大增,他抬头看向秦延,牛眼里满是凶光。 秦延慢条斯理的走来,如果是近战搏杀,他急什么。 秦延不急,但是四周一片惋惜声,他们认为秦延该在对手没有起身前上前彻底打倒这个契丹孽畜,现下有些晚了,他们对这个自己人丝毫没有信心,因此惋惜。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大快人心 六娘留意的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宋人向这个辽人走去,方才惊险过后,这个宋人连续两次避开辽人的攻击,让她对这个宋人有了极大的信心,尤其是现在这个宋人气定神闲不疾不徐的走去,和那个辽人的仓皇对比强烈,六娘忽然放下了心。 “三郎,让某结果了他,” 此时的种师闵带着十几个护卫和宗泽打倒了几个辽人,也赶到了这里吼道。 秦延一抬手阻止了众人,他独自面对这个壮汉,此时契丹壮汉嚎叫着冲上,他已经看出这个把他从马上拽下的宋人不是一个弱者,因此他脚下碎步交叉趋近然后双手握刀疾劈下来。 火光的照明下刀光一闪而至,秦延单手持刀一挡,咔的一声两刀硬碰硬闪过火星点点,接着秦延左手抓住对方的手臂,身子一帖一转,臀髋一撞,这个大汉立即像一个破布口袋般飞跌出一丈远,四周宋人哄笑一片。 壮汉打了几个滚翻身起来,虽然身子没有大碍,不过身上到处是灰尘,就是胡子上也是,相当的狼狈。 秦延蔑视的用手一勾,虽然四周的人没看过李小龙的那个经典动作,不过这种轻蔑是人都明白,登时从四周爆发出一片哄笑声。 六娘站在那里和雪雁手捂着樱唇笑的肩膀抖个不停。 宗泽本来怒气勃发的脸也松弛下来,虽然他心里对这些施虐的辽人痛恨之极,但是看到这个场面也是忍俊不住。 壮汉脸色紫涨,他喘着粗气嚎叫着冲上,再次挥刀而来,秦延这次没有格挡而是侧身一闪,这个壮汉力气很大,速度不慢,但是对于一个受过残酷训练的特种兵来说真的小儿科。 壮汉再次落空,但是问题很严重,他的上臂被秦延大手钳住,接着身子向他怀里依靠,上面一拽,下面一拱,这厮身子立即腾空,然后像是一个破面袋子般摔在地上,这厮大声呼痛,他的半边身子都是麻木不仁了。 四周的百姓再次发出哄笑声和掌声,秦延凑趣的向四周拱了拱手,当真是气定神闲。 六娘眸子闪光的看着当先的这个宋人,这样敢于和契丹武士搏杀额宋人她从来没见过,这让是骚扰东京的一大害,等闲百姓绕着走的孽畜,但是被这人轻松拿下,太解气了,嗯,也太勇敢了。 壮汉再次爬起身,他活动着身子,再次发狠扑向秦延,不过经过几次他的身子也不像开始那般灵活了,而是有些踉跄。 他此番无法做到双手持刀,而是单臂轮开了一刀砍下,秦延长刀一横接着一卸,对方的长刀被搅飞,然后秦延松开长刀,一拳打在对方的肘部,壮汉捂着肘部狂喊,接着秦延下面一个膝撞,壮汉一个大弯腰像是一个大虾米般弯在那里,嘴里狂喷酒水,极为丑陋和猥琐。 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秦延笑着看向众人再次拱拱手,四周反应越发热烈。 六娘也是不顾矜持一起欢呼着,接着她红唇一张露出贝齿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原来秦延一回身闪电般出手一记猛烈的勾拳打在契丹人的下颌上,这个壮汉喷出一嘴的鲜血和牙齿身子在空中旋飞了几翻,然后跌落尘土里,这次在没起身,而是在地上翻滚惨呼。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种师闵走过来一竖大拇指, “三郎好手段,哈哈,解气,哈哈,” “此番京中一害遇到对头了,” 宗泽感叹道,他在京中可是晓得这个辽人武士的凶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非要弄清楚为什么西北和北方总是败绩,不能扫除这些蛮狄,这也是他去关西游历的因由。 “胜之不武吧,某要是能射杀他们倒是一件快事,” 秦延笑了笑,用对方最擅长的法子,以强破强才能摧毁对方,不过东京城内也就是如此了。 四周呱噪的很,很多宋人热烈的指着现场说着什么。 六娘和雪雁走过去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忠仆,还算运气,两人都是一些小伤,擦坏了一些地方,没有落下骨断筋折的毛病。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士子服的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慌忙跑来,一路上颇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四处寻看着终于发现了六娘和雪雁两人,急忙跑来, “哎哟,妹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某看到契丹人闹事心慌不已,好在你没事儿,” 他边说边擦了把汗。 “哼哼,如果不是被那个宋人拦住了战马和那个凶恶的辽人,我等早就躺在地上了,即使这样还是伤了两人呢,” 六娘一撇嘴毫不领情道。 青年惊诧,雪雁嘴快,叽叽喳喳的一说方才的险像,唬的青年又出一身大汗,直叫好险。 “秦机宜,打了作恶的辽人,怕一会儿报官事情麻烦,是不是暂先避一避。” 宗泽本心来说他不愿意这么做,但是方才辽人行凶的时候太让他义愤填膺,秦延如果不出手还不知道要伤几个人呢,所以他也认为秦延打的好,宗泽自己也提了扁担上阵。 只是秦延还没有拿到吏部的文牒,所以这时候很关键,如果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影响了秦延的前程就不好了,所以提议他避一避。 “是啊,三郎你先走,这里某一人担了,” 种衙内豪气道。 “呵呵,某敢作敢为,伤了这些孽畜是某荣耀之事怕什么,再者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是躲不过的,” 秦延一点都不迂腐,如果躲闪一下真能解决问题,他不介意离开,有时候迂回不是怯懦,只是通向目标的策略,但是大宋对官声私誉极为看重,如果他这样的离开,让其他人顶罪,那会是一辈子的污点,因此那样愚蠢的错误他还是免了。 此时一男两女走了过来,当先青年男子离着十步远就是笑着拱手道, “家父朝中李翰林,家妹方才如不是这位官人解救险些被那辽人孽畜伤害,小子李偲拜谢,” 秦延等人一时懵懂,翰林学士姓李,这是哪位翰林学士的儿子,他们对朝内的大臣真的很不了解,种师闵是毫不关心,这些酸腐文臣是他最厌恶的。 而秦延除了对有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有记忆外,其他的真不清楚,当然了不是不知道这个人,而是大宋的官阶太过繁琐复杂。 倒是宗泽略一思量忙拱手道, “李翰林可是李尚书,” “正是家父,” 李偲笑道。 “哦,原来是李翰林,久仰久仰,” 宗泽急忙还礼,然后低声对秦延和种师闵道, ‘礼部尚书李清臣,当今陛下近臣,’ 种师闵还在懵懂,秦延却是恍然大悟,哦,李清臣,这位毁誉参半的历史人物他是听闻过的,他在历史上是个有些杯具性的人物,没想到方一入东京见到了他的家人,倒也颇为神奇。 “久仰久仰,原来是李翰林家人,某这厢有礼,” 秦延拱手还礼,接着他看到了含羞带怯的站在李偲身边的那个小娘,正是他挡住那个壮汉救下的女孩。 秦延的目光投注过来,六娘脸上发热,心中微跳强自镇静的笑了笑,露出了两支可爱的小虎牙和两个小酒窝,相当的可爱, “李婉拜谢官人救助之恩,” 李婉的音色清纯,口音纯正,施礼的仪态翩翩,果然是李翰林之女,真真的大家闺秀。 “两位无须多礼,此蛮夷之辈敢在京都伤害百姓,人人得而诛之,” 秦延厌恶的瞥了眼几个辽人。 李偲看了眼地下的辽人,想想当时激烈的搏杀场面心中一寒,嗯,这都是粗鄙之人才做的事儿,野蛮之人在动手打斗呢,只是当前这人一身文官官袍为何自行动手呢,李偲拱手道, “不知道官人名讳,” “某是鄜延路经略司勾当机宜文字事秦延,” 秦延拱手还礼道。 李偲一脸茫然这人没听过,他倒是对京官很了解,而他身边的李婉偏头想了想道, “敢问秦官人,可是土山秦郎,” 李婉说完希翼的看着秦延。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宗泽自荐 “土山秦郎就是秦机宜啊,当时我等就是一同被围在土山上的,” 一旁嘴快的种师闵抢答道,一副与荣乃焉的模样。 现下有人一提满江红,种师闵就是这话,嗯,谁能见证满江红土山感怀,也就是他了,够他吹一辈子的。 “真的是土山秦郎啊,” 李婉惊叫出声,接着用手捂着嘴急忙噤声,只是那个小酒窝犹在,越发的诱人。 “正是某,不才秦延,” 秦延笑道。 “没想到今日得见秦郎,幸会,幸会啊,” 此番李偲忙道,嗯,其实李公子心里对所谓的土山秦郎不大的看得上眼,到底是西军出身粗鄙了点,满江红只是半阙,而且更多是厮杀之事。 “幸会,某不过是入京述职巧遇此事罢了,” 秦延道。 ‘无论如何,秦机宜救了家妹,改日某摆酒感谢,万望机宜不要推辞,’ 李偲邀约道,这点礼数他是有的。 “也好,不过某在京时日不多,” 秦延点头应允,正在分说,突然有人高声喊道, ‘闲人退避,开封府办差了,’ 一个身穿绿色官袍带着几个衙役的人走来,四周的百姓急忙闪避。 “谁在此地当街打斗,难道不晓得王法吗,” 当先的瘦削如猴般的官员吼道。 接着他就看到里倒地的辽人,登时大瞪双眼,相当有喜感的呆立当场,心里不碍乎是今天命撞太岁流年不利,怎么遇到了这些该死的辽人。 凡事涉及辽人的破事都没好,处置优容辽人解决了朝廷的麻烦,但是他们这些经办者被骂的狗血喷头,如果严惩这些辽人,更无语,他们官职可能不保。 ‘你等来的正好,这里有人无故群殴我等辽国使臣,你等还不快立即拿下治罪。’ 那个壮汉趴在地上嘴里漏风道,鼻青脸肿血迹到处狼狈至极,但是眸子狠狠的盯着这个官员,这个官员看到是这厮眼神急忙躲闪,此番相当的棘手了。 这个唤作穆乙辛的是辽国驻宋使臣萧擎的护卫头目,是心腹之人,也因此总是在京中横行无忌,但凡有事上峰不过是罚金了事,即使在这人手上死了一个伤了五个宋人也不过这般而已。 此番看来也是祸乱此处不轻,四周民愤极大,不好处置啊。只是这人一向依仗蛮力欺辱宋人,今次怎的扑跌在地如此狼狈呢。 “原来是吴法曹,” 李偲上前拱手道, 吴法曹吃了一惊,这位可是老上司的公子,去年李清臣才卸任开封府,可不是老上司嘛。 按说人走茶凉,但是官场上不是这么说的,那要看这位走到哪里去了,李清臣圣眷正隆,现下是吏部尚书,到了这个级别日后加上个左丞、右丞是早晚的事儿,也就是步入大宋最顶级的三四十名大臣的行列,关键还是那句圣眷正隆,因此这位可是说什么不能人走茶凉。 “原来是李公子,来此赏玩否,” ‘确是如此,这不正在游玩,家妹差点被这些辽人所害,他们用马撞击了家仆,几乎将家妹打伤,甚为无礼,须得从重惩处才是,’ 李偲气愤的一指地上或卧或坐的几个辽人道。 吴法曹心道苦也,这是如何是好,两面都是得罪不得啊。 “本官立即询问,如像公子所言,某立即缉拿,只是罪名还得王学士审勘,” 吴法曹苦笑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不缉拿这几个恶徒这里的百姓会闹事儿,关键是还得罪了李衙内,没法,只有缉拿回去,然后交给推官等人审勘,最后权知开封府的王存王学士定夺了,他一个小小的法曹实在没有那个身板担事儿,只有推官等人是不是埋怨他揽事上身是顾忌不得了。 ‘这是法曹值守,学生无不遵从,’ 李偲笑道。 吴法曹骂了句滑头立即带人询问了一下四周的百姓,结果还用说吗,尽皆痛骂辽狗害人,如不是这几位英雄,恐怕还要伤不少人。 吴法曹一看,得,就是不看李家的脸面也得将这些辽人监押,否则这里要出乱子。 于是,吴法曹带人将穆乙辛等人押解回去。 穆乙辛临走的时候拐着腿怒视秦延,很显然这事儿他就没完,秦延毫不退却的对视,这根本无法恫吓他。 “怕是给秦机宜招惹了麻烦,” 李偲拱手笑道。 一旁的李婉脸上一黯,看了穆乙辛的样子谁都知道惹了这样的一个凶徒怕是麻烦不断。 而大宋本身就惧怕辽国,总是对辽人退让。 ‘无妨,某如能让敌国孽畜惊惧,乃是某的荣耀,’ 秦延豪爽笑道。 “三郎果然硬气,哈哈,” 种师闵大笑道。 李婉闻言瞄了眼秦延,果然是个英杰。 李偲看了看两人,嗯,果然都是粗鄙之人,一味斗狠,将来必吃苦头,呵呵。 李家兄妹和秦延等人再三感谢后拜别。 “秦机宜,不晓得您需不需要幕僚,” 回去的路上宗泽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当然需要,不过如今某才是一个小小的幕僚官,谁肯屈就,” 秦延自嘲道。 招募幕僚要分人,没有身份地位的人谁肯投奔,一般来讲读书人当幕僚要么是积攒资历,要么是想在恩主这里讨一份举荐,这可是晋身官途的最好方式,但是如此幕僚都是熟读诗书的士人。 普通的官员找来的幕僚都是科考无望,混份米粮而已,谈不上有多少才能。 秦延如今这小身板儿能招来什么幕僚,招来账房先生倒是轻松。 “机宜看某如何,” 宗泽定定的看着秦延,一旁的种师闵也是吃了一惊,宗泽可是讲过将来是要进士及第的,做秦延这个小小从七品官的幕僚,低微了点吧,将来说出来有些跌份。 “某当然求之不得,扫榻相迎,只是宗兄过于屈尊了,” 秦延当然欢迎之至,这位爷后世可是有名的宗江北,独领一军守护东京,赵构和宋庭都已偏安江南,他却是领着留守的杂牌军几次挫败金军,守护了昔日的帝都,直到他去世东京依旧在宋军手中,这份担当这份能力在两宋交接之时屈指可数,就连岳武穆也被他感召成为他的心腹大将。 如果有了他辅助秦延,秦延当然事半功倍,只是秦延扪心自问确是让宗泽屈尊了。 ‘某从江南逆江而上,目的只有一个,好好看看所谓的大宋边患,为何历经百年不绝,耗尽了大宋的元气,经过关西一行,多少有些眉目,边军互不统属,文臣武将勾心斗角,文臣空谈,武臣贪墨惧战,可说守有余功不足,’ 宗泽没有直接说出因由,而是说了说自己两年的经历, “某思量多时没有看到彻底解除边患的希望,直到遇到机宜,不但勇武善战,且思虑高远,每每言辞甄仁发聩,让某感佩之,因此想在机宜身边多多盘桓些时日,不知机宜可否收容,” 宗泽郑重拱手道。 ‘某不胜荣幸,万望汝霖兄鼎力相助,哈哈哈,’ 秦延大笑还礼,心中当真高兴之极。 ‘今个是大喜之日,某做东,走着,’ 种师闵大笑道。 当晚几人都是有了几分醉意才返回了城南驿。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吏部尚书李清臣 回到城南驿很晚了,让秦延没想到的是冯小娥还在等着他。 “拜谢官人不弃之恩,” 冯小娥大礼答谢,她等到现在就是表明她感恩的态度。 “冯东主太客气了,” 秦延笑着还礼, “秋桃,还不快将冯东主扶起来。” “官人还是唤妾身为十六娘吧,” 冯小娥忙道。 ‘官人此番万金不弃,十六娘感铭五内,日后唯官人马首是瞻,’ 冯小娥想得很清楚,恐怕这是秦延最需要的,而且鄜延路冯记以后恐怕最大的收益就是香水,所以冯记必须听从秦延的一切指令,如果是其他人她会感到恐惧,因为这是将命运拱手他人。 但是秦延却不同,秦延这些日子的所为看到了眼里,绝对是可以交付命运的唯一人选了。 “不必如此,某如此做不过是信任十六娘而已,其他人还不足以让某信任,” 秦延的这一句话就让冯小娥眼眶一红。 “这次你六叔已经同意你继续和某合作,当然了,以后中原和江南等处的发卖你还是交给他就是了,毕竟他的店面遍布大宋,” 冯小娥点头称是,这点自知她还是有的,她所求的就是不能让人抛弃在外。 “天色已晚,官人请安歇,妾身告退,” 冯小娥起身道,她这一次东京之行是心满意足,当然都是拜秦延所赐。 正月十七,种朴一行终于抵达东京,午时一过抵达了城南驿。 秦延随着种师闵前去拜见。 种朴和几人聊了聊后,秦延、种师闵发现种朴等人非常的疲惫,也就先告退了。 种师闵也就告别了悠闲的时光,他要随时跟随种师闵的身旁,因为陛见随时可能发生,到时候他没有陪在身边可是麻烦了。 秦延倒是和宗泽游历了一下东京城,主要就是城西,城东城南,城北都是游历过了。 只是城西琼林宴、金明池等处无缘一观,正好随着宗泽一起游历一番。 看了金明池秦延不禁莞尔,想想所谓大宋的水军在这个洗澡盆练兵,展示给皇上看,真真的好笑,简直就是过家家,将国之重器视同儿戏,只能说就在深宫内的皇上和书本里走出来的所谓士大夫对战争的认识浅薄无知到了极点。 这样看来,日后东京被围后这些所谓大宋精英的种种丑态就可以理解了,反倒是能坚韧的防守反击才会让人惊诧不已,措手不及狼狈万份屈膝投降才是他们应该发挥出来的水准。 几人回到城南驿,迎接他们的是意想不到的客人。 ‘秦机宜,此番家父有请过府一叙,’ 李偲笑着邀约道。 “这就不必了吧,怎敢劳烦李兄亲来,派出家丁来,某自会亲往,” 秦延还礼。 “秦机宜对李家有恩,应当如此,” 其实李偲爷比较憋屈,回府后天色已晚,李清臣身子不太爽利已然睡下。 但是第二天当得知昨晚的情况后,李清臣暴怒,痛斥了辽人的蛮横卑劣,同时也问清了是谁救助了李婉。 接着询问了家里是否去答谢了秦延,当得知没有前往的时候,李清臣立即训斥了李偲不识礼数。 由于当日李清臣在宫中当值,因此这一天让李偲前来邀请秦延过府一叙,当面感谢一番。 李偲是拗不过老爹必须走一趟,其实他现在还是那个看法,这个秦延毕竟是西军子,粗鄙了点,不是真正的读书人,说不到一起去,和这样的人交往有失体面,让其他好友知道了必然嗤笑。 不过现在他是没法,李清臣在家里是一言九鼎的存在,他只能听从。 李清臣邀请秦延还不能不去,这位将来可是在朝中呼风唤雨的人物,最后可是独揽相权独断中枢的权相,如今秦延的小身板真的得罪不起。 虽然是上元已过,不过他作为一个后辈拜见李翰林,还得备下礼物的。 秦延带着礼品随着李偲来到了李府,李府从外面看起来白墙灰瓦,占地不大,很普通的一处宅院。 只是外面的人不普通了。 从门口排着二十来人候着,看着模样大部分都是官员,很显然这些都是等待着拜见这位李翰林、吏部尚书的。 “看来李尚书在府中也是忙碌的紧啊,” ‘是啊,家父就是沐沐之时也是不得清闲,总有些人来拜望,’ 李偲眼中的得意没有躲过秦延的眼睛。 两人来到门口,队列中有人认出了李偲,寒暄当然是必须的,而这些官员的态度颇有些恭维的意思了。 李偲矜持的和众人寒暄着,很显然李四公子很享受这种感觉。 李偲寒暄完毕和众人拱手道别进了宅院。 秦延先被安置在前院候着,侍女上了茶点,其他的就是静候,看了门前的一切,秦延也清楚,李清臣必须将这些官员打发了才能会见他了。 李偲倒是和他作陪,不过说了会儿话,李偲和他没有多言,反倒是拿出了一本春秋看了起来。 秦延一点不鲁钝,他当即明白这位李公子对他的印象有些不佳就是了,至于为什么那就要李公子解释了。 既然李偲如此,秦延没有上赶着的意思,很多时候就是闭目养神而已,丝毫没有不耐的反应。 这一点让李偲爷颇为惊奇,他可是拿着一本书消遣的,而这个秦延却是枯坐在那里这般长时间,丝毫没有寻问,如果是他早已忍不住了,这倒也是一项长处。 李偲哪里晓得,特种兵训练的残酷,在荒野里,在雨林里为了隐蔽有时候是几天几夜匍匐在那里,在蚊虫叮咬中忍受着极度的枯燥,相比之下现在这一切相当的小儿科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一个家仆通禀一声,李偲陪同秦延去拜见李清臣。 两人通过了从前院到了中院,秦延感到什么,他抬眼看去西面的回廊,只见李婉在雪雁的陪同下走在回廊里。 李婉的眸子看着走来的秦延,嘴角微翘,小酒窝再现,有些惊喜的模样。 秦延微微的点头示意,李婉还了一个万福。 李偲不满的看了眼李婉,嗯,他这个妹妹的表情让他有些不爽。 李婉白了眼李偲,既然秦延来家里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呢。 秦延来到后院,他这次看了三进院落的全部,算是晓得这位李翰林的院落真的很平常,可能还是租赁的,想想也是京中居大不易,有些宰辅也是赁房居住的。 李清臣家境很平常,未必能买的起京中的住所,当然了如果是韩琦那样的官宦世家,河北大族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秦延随着李偲来到李府的书房,一入室内,只见一个须发斑白的中年人坐在案后,他不胖不瘦,方巾束发,面相淡然平静,看到秦延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拜见翰林,” 秦延拱手一拜。 “你就是秦延吧,嗯,不错,很是英武,” 李清臣的音调不疾不徐,他扬手示意秦延坐下。 “尚书过誉,某出身粗陋,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秦延再次拱手后落座。 李清臣看着秦延一板一眼的施礼然后坐下,果断而大气,端坐那里目光迥然的看过来,不禁暗自点头。 秦延也是暗自感叹,李清臣一举一动气度俨然,一股正气扑面而来,看上去就给人可以信赖的感觉,嗯,如不是如此此人也不会被神宗、哲宗、徽宗三任皇帝所信赖,得以专守中枢,要晓得那时候多人走马灯似的被调换,而李清臣岿然不动,看来自有其理由。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高下立判 “前晚的事情本官听闻后相当的后怕,婉儿是老夫的爱女,如有伤损定会心痛不已,老夫这里多谢贤侄你伸手襄助,” 李清臣笑着拱手道。 秦延急忙起身回礼, “同为宋人,同仇敌慨罢了,想我大宋热血男儿必不会袖手旁观,” 李清臣看了看秦延朗声大笑, “好,果然是西军大好男儿,” 李偲在一旁撇撇嘴,李清臣看了他一眼,脸色一冷。 “既然贤侄对辽人极为愤恨,而且敢于出手教训,看来是主战一派了,” 李清臣笑道。 “这个倒是不敢,” 秦延心道来了,这是试探吗,不过他丝毫不惧, “某以为国战乃生死之大事,妙算未及,怎可轻言战事,岂不是将君上和家国置于危险之地,” 李清臣面上丝毫未动,只是面带微笑捻须听着,嗯,只是这般气度就让秦延心折,养气功夫了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是,朝野中总有人轻言战事,殊不知我军战马匮乏,军将腐坏,实不堪战,此番伐夏失败可见一斑,只是耗费大笔钱粮就是了,而已我大宋还是以守为主,就像两位程先生所言怀之以德,徐徐图之,” 李偲在一旁插嘴道,提起所谓的程先生极为的推崇。 秦延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程颢程颐两人理学鼻祖,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被这位李公子推崇吧。 “哦,某还未有说完,” 秦延笑眯眯的向李偲拱拱手,李偲愕然, “某甚为推崇这句话,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秦延斩钉截铁的话让李偲惊诧,李清臣眯眼盯着秦延,第一次出现别样的情绪, “今西夏糜烂西北,虽然其国主未有再次攻伐中原之心,但却耗费了大宋多半的国帑,牵制了大宋最精锐的西军,而河北平原之地禁军多年未战,军无战心,亦无战备,隐患丛生,而幽云威压河北中原,实心腹大患,某敢言,将来大宋之危必来自幽云,因为幽云一日不还,大宋一日身处险境,” 李偲再也忍不住了, “秦机宜言过其实了吧,西军怎算是大宋最强军,此诚可笑,怎的连小小的西贼攻取不得,” “那么李兄可知为何两次安南,为何抽调西军所部南下国战,而不从河北和京中抽调禁军,” 秦延笑笑,李偲磕绊了一下, ‘不过是河北京中重地无法轻离罢了,’ 秦延轻轻一笑置之,没有言声,和一个书呆子瓜娃子争论真没必要,他说给李清臣听,而不是这个呆子。 李清臣在一旁看着当前两人,李偲虽然大上几岁但是浮躁浅薄,而秦延气定神闲,应付自如,高下立判,李偲远远不及啊。 “秦机宜所言幽云之患天下谁人不知,但是两次北伐受阻,实无法攻取幽云,一味攻伐只会耗费民力,社稷不稳,前朝穷步黩武者为后来戒。” 李偲涨红着脸道,秦延没有争辩他很不爽,因为他没有压服秦延,嗯,不辨清楚心里就是不爽。 “整军备战,蓄力以待,待敌之可乘,切不可战心松弛,否则大战来临,未有名臣宿将强军悔之莫及,” 秦延言简意赅道。 李偲转向秦延, “秦机宜果然是西军出身,某听闻种谔在,则宋夏永无宁日,看来西军中果有很多军将为了自己的官爵,一味好战,将社稷和君上置于险地,” 李偲这就是带有人身攻击的意味了,不过这在大宋文人主和派中相当的有市场,反正谁主战他们就是冲谁来,神宗主战,也被这些文人喷的一无是处,嗯,口炮无敌。 “呵呵,惜乎种帅,” 秦延一拱手,然后转向李偲, “某问李兄,在大辽,在西夏斩杀十万宋人,掳获大宋海量钱粮奴仆,辽主和夏王会否王爵以待,” “额,” 李偲一磕绊,当然了,西夏随李元昊杀入宋境大肆抢夺的那些党项贵族那个不是被封侯爵,大辽更不须说了,多少大将就是踏着宋军的尸骨扬名立万,成为大辽所谓名将的。 “那是蛮狄野蛮嗜杀,早晚彼会自食其果,不知怀德安抚,将来定会内乱不止,” 秦延淡淡一笑, “国战只认胜败,你死我亡,我之仇敌彼之英豪,反之亦然,然大宋能征惯战之辈敌之痛恨实属平常,为何大宋人也是痛恨,岂不是让这些名将心寒避战,如此国战来临,还有何人统兵杀敌,此仇者快亲者痛矣,” 李偲想要辩驳,却是一时无法反击,脸上涨红难堪,是啊,杀敌杀出了错处吗,让那些边将何以自处。 李清臣点了点头,秦延有些话令人发聩,比如我之仇敌彼之英豪,确是如此,也只有大宋才对这些悍将内斗不止吧,越能战越是被嫉恨,不过想想大宋的官制,文武制衡,为之奈何啊。 “好了,四郎,去布置一下家宴,” 李清臣打断了李偲,就不要在他和秦延的面前献丑了,再这样说下去让人怀疑他的家教。 李偲很是不服气的看了眼秦延,这才应了出了书房。 “听闻你的父兄都是为国征战受创,如今身子怎样了,” 李清臣询问道。 ‘家父家兄如今已然大好了,只是身有残疾,不能上马征战了,’ 秦延恭敬道,他没想到李清臣能想到他的父兄,确是难得。 “一门忠烈啊,” 李清臣叹道, “看了你的诗文晓得你的为人,令尊教导有方啊,” “李翰林过奖,过奖,” 秦延忙道。 晚宴很简单,就是李清臣、夫人刘氏还有李偲再就是秦延了。 李婉没有露面。 刘氏慈眉善目和声细语的,不过给秦延造了几个惊喜,额,惊吓。 “贤侄读了几年书啊,” “贤侄是不是有了婚约了,” 。。。。。。。 打听的相当的细碎,让秦延有些头大,一一回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酒宴完毕临别之时,李清臣说了句,将来只要来了京城就可以来府上一叙的时候,秦延立即大礼拜谢,这句话很重了,有了这句话,以后秦延来了京城就可以递上拜帖拜见,李清臣也必会接见他,这可是很多官员求都求不来的,即使递上拜帖也可能见不到李清臣的,秦延可是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秦延走后,刘氏给李清臣上了茶, “方才问得这般详细为的何来,” “老爷,妾身观婉儿对这个秦延略有不同,所以问了一下,看看姻缘,” 刘氏笑道。 ‘腕儿还早,何必如此,’ 李清臣莞尔一笑。 ‘腕儿今年十五了,有些晚了才是,’ 刘氏叹气道,颇有埋怨的意味。 “唉,你怎知我的难为,如今朝中大臣分为两派势如水火,择婿难为啊,一个不好就是王大参和曾子宣的局面,何其为难啊,” 李清臣叹道。 刘氏默然,王安石的长女嫁给曾布之子,结果王安石和曾布因为变法事宜分裂,两人成为死敌,最后结果是王安石的女儿成了曾家父子的出气筒,东京朝野谁人不知,这是联姻后大不幸。 这话一说刘氏也不能再说什么,虽然腕儿出嫁晚了些,但还真不能怪李清臣拖沓,实在是不能不谨慎,一个不好就是将女儿置于两难之地。 ‘别说,这个秦延倒也不错,没有世家之累,只是平民之家,婉儿倒也不受拘束,只是,嗯,秦延非是平常之辈,我恐其将来颠簸流离,’ 李清臣什么人,旁观下已然看出了秦延沉静之下隐藏的桀骜,这样的人还简在帝心,将来前程是有的,但是从言辞看和朝野中很多人或有冲撞,恐怕官途要坎坷些。 “如此倒也不是良配,不如,” 刘氏道。 ‘徐徐图之吧,婉儿的事儿急不得,’ 李清臣打断了刘氏,因为他清楚他想做什么,李清臣是深恐李婉儿步王安石女儿的后尘。 刘氏叹口气,也就不提了,这方面还是李清臣眼光长远,她只有依从。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赵頊的得意处 秦延回到城南驿,想了想自己一天的所为,好像应对的还可以。 按说他不应该轻易的露出自己的观点,要知道大宋从神宗朝开始两派斗得势同水火,弄得很多官员不敢轻易的说出自己的倾向。 当然这些都是中低层官员,否则真的会影响他们官职的晋升,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上司是维新派还是守旧派,更可能的是今日维新派明日守旧派,总之很难为。 秦延也不想被人针对,不过今日在李府他是特意为之,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李清臣是个维新派。 这位演技派高手直到今天为止还是一个和守旧派和维新派都交好的中间派, 比如和苏家兄弟,二程等守旧派交情深厚,再比如和王安石、章惇等维新派也有来往,从不轻易的说出自己得到政治倾向,在两者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是当神宗去世,哲宗登基,高太后摄政,废除一切新法,恢复旧法,熙宁维新就要人亡政息的关键时候,李清臣却高声反对,指出变法图强是大宋唯一之路,他可是振作了很多维新派官员,当然得罪了当权者,高太后一脚将其踢出了朝廷,贬斥到地方去了。 但是这个李清臣在危难时刻敢于直面满朝掌权的一切对手,真是大宋朝中少有的勇士,是当时维新派的柱石。 秦延也因此记住了这人。 当然李清臣后来做的更多,计激哲宗不忘神宗伟业,独断中枢恢复新法,延续了熙宁变法,也延续了神宗和王安石的政治理想。 可说神宗后他和章惇是维新派的两巨头,李清臣深深影响了哲宗和徽宗两朝。 因而秦延不介意在李清臣暴露出自己的想法,其实就是着暗示李清臣他们目标是一致的。 他相信将来李清臣必会支持他,因为很简单,在大宋,维新派是少数,而有才干的更是少之又少,而能文能武的越发的凤毛麟角,不用他秦延还有几人。 想那王安石愿意用那些无名之辈吗,他当政的时候用了一大批被批评为幸进之辈的小人,贬谪很多有名气的大臣,他也是被逼无奈,有了名声有了名气的大臣基本都是守旧派,为了自己家族以及阶层的利益反对变法。 想想青苗法吧,简直是从名门望族手里抢高利贷的生意,这些是这些大族们最大的收益,动了这块最肥美的蛋糕,任谁也不会配合王安石的,就连庆历新政的主持者之一富弼也反对新法,因为他也是士家大族,也有自己的利益了,于是他从一个改革派变成了保守派,世界就是这般嘲讽,人不会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种情况下王安石只能任用很多中下层官员实施变法,这里面充满了无奈。 现在将来都是如此,维新派人才匮乏的局面一直延续到北宋灭亡,因而秦延在李清臣这里亮出他的底牌就是搏一个机会。 只是李清臣当真老辣,丝毫没有露出一丝丝他的想法,只有最后那个示意透漏了他的一点破绽,如果他真是顽固的守旧派会和一个维新派的后进联络吗,不过,也他中间派的身份又可以自圆其说,秦延不能不感佩李清臣的手段。 垂拱殿里,赵頊安坐龙案后,身侧立着李舜臣和刘维简,左右下首坐着李清臣和徐禧。 这就是赵頊的小内廷,这里面李清臣和徐禧相当于他的国策顾问以及秘书郎等等的结合体,而李舜臣和刘维简则是内廷奴才。 很多决策都是在这个小内廷里发生的,李清臣和徐禧把关,看看是否符合规制,如果不能另行办理。 今日就是一个类似的难题,关于筹划横山的经略,入对的是鄜延路经略使沈括和都副总管种谔,他们上条陈要在罗兀城西部和北部建城,和罗兀城形成掎角之势,向南护卫米脂等处,震慑附近的羁绊部落,同时图谋银、夏二州,最紧要的是盯着横山诸部,待宋军在此根基已定立即攻取横山。 不过,这样的战略西夏很清楚,横山干系西夏的国运,一旦建城可能引来西夏倾国来攻,大战再起,因而须得从长计议。 因而种谔派出了他的嫡子种朴前来解说此番筹划。 此刻下首龙案对面跪伏着的就是种谔嫡子副将种朴,参赞机宜穆衍以及种谔之侄种师闵。 “诸卿请起,” 赵頊笑眯眯的虚扶一下,在小黄门的唱喏中,种朴、穆衍和种师闵起身。 ‘哦,这位就是种虞候吧,’ 种朴和穆衍去年夏日种谔入对的时候就随扈在旁,赵頊识得,那么另外一个粗豪些的就是种师闵无疑了,这是他亲自下诏招来的。 “臣下种师闵,叩谢皇上封赏之恩,定为皇上多杀西贼,” 种师闵干净利落的普通跪倒,一看这人就爽利极了。 赵頊哈哈大笑,心里很畅快, “起吧,起吧,” 种师闵起身再谢。 “嗯,临危不惧,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果然不负种家威名,你很好,” 赵頊一指种师闵。 “多谢皇上夸奖,” “你讲讲当然和西贼决战和土山被围的情形,” 赵頊吩咐道。 这不是什么闲谈,他就是利用这样的机会体察战事的具体情形,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做出了很多改良边军之策,正是在神宗朝西军一改守势,不断出击,没法子,作为一个深困宫中的帝王也只有这样的机会取得一些真实情况了。 种师闵将夏州决战情形一讲,这厮是个混不吝的,不怯场,讲的是吐沫星子乱冒,讲到危机时候,殿内的人不禁十分的紧张,种师闵讲到军阵就要溃散,砲车和短矛接连击杀,立即将西贼击溃,西贼血溅当场,遗尸千具大溃的时候,众人才缓过心气来。 赵頊又问了西贼步跋子、撞令郎、轻骑的兵甲和战力,最后不禁慨叹, “可怜中原血脉竟然为夷狄所用,奈何,” “此都是那些割据的藩镇所为,如果不是石敬瑭那厮将幽云割让,引狼入室,放纵西北诸羌,我大宋北方何至于此,实在是非战之罪,皇上不必过于自责,” 徐禧口才相当了得,几句话将所有的罪责推脱,将赵宋摘得干干净净。 赵頊甚为满意的点头,嗯,徐卿此话深得他心啊。 接下来种师闵讲到种家人和秦延出发去寻找后军曲珍种朴等人,在暗黑和丛丛敌军中前行,让君臣知道他们面临了何等的危险。 两百余骑危急时刻赶到时,种朴正带着选锋自杀冲击,秦延提议擒贼擒王以解危机,两百余骑在秦延带头冲阵下杀入敌阵中擒获赤麻花藏,里应外合解围功成,随即被敌军数千团团围住。 数百对数千的关头,秦延做出了砲车,临阵写出了满江红。 赵頊捻须听着,眼中暗晦不明,但听到秦延重围中潇洒写出满江红而且和种师中种师闵一起留下,没有趁机逃离的时候,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他有些傲然的左右巡看了一下,嗯,这个几个少年人杰他没看错吧。 “恭贺皇上,种建中、种师中、种师闵、秦延都是一时俊杰,深受皇恩,必为陛下尽忠职守,” 李清臣徐徐起身拱手道。 “哈哈,李卿所言极是,” 赵頊仰天大笑,除了痛击西贼外,他最满意的就是这几个英才,作为一个皇帝他很清楚人才的紧要,多少次他因为没有何用的人才而束手无策,只能将事情拖宕下来,而现下涌现了这般多的青年才俊,绝对是不小的惊喜。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渐入正题 接下来,种师闵讲到曲珍部用砲车大破西贼,杀伤千余众,让敌军只能退避。 就是叶悖麻统领大军来此也只能被满江红羞辱,望山兴叹。 “哦,还有此事,叶悖麻真的被满江红羞辱不成,” 赵頊极为的兴奋,叶悖麻这厮在沿边凶名极盛,没想到在此吃瘪。 ‘确是如此,我等在山上望到他的旗帜,秦延带着军卒们吼起满江红,叶悖麻差点不管不顾的让西贼攻山,最后无奈退去,’ 种朴拱手证实道。 “哈哈哈,叶悖麻也有今日,想来必是暴跳如雷,咳咳咳,” 赵頊高兴下激动的咳嗽起来。 “皇上还须保重龙体,” 刘维简急忙奉上香茗。 赵頊平稳了一下心情饮了茶水。 李清臣一旁轻轻皱了皱眉,最近他发现赵頊总是咳嗽不止,再就是有头晕之症,御医开了方子饮用后总是不好,这是个麻烦啊。 赵頊也压抑了自己过于亢奋的情绪,这是有原因的。 他自登基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的积攒帝国的实力,目的不碍乎是强国强军,而没有比他付出的所有努力在战场上反应出来更让他兴奋的了,听种朴种师闵讲解战阵上暴虐西贼绝对是莫大的享受。 这意味着他多少次的日出日落在垂拱殿里苦熬没有白费,西军终于反守为攻。 “种朴你讲讲吧,沈卿和种卿筑城的由来。” 正事前的闲篇很欢乐,但最后的一切还是要归到正途上来,这次庭对的目的是鄜延路的战略。 “遵命,” 种朴拱手道。 种朴拿出了一个舆图,在李舜臣的示意下两个小黄门上前展开让众人观看。 “皇上、诸位请看,” 种朴用手点指着鄜延路北部, “此番大战我鄜延路收复了西夏东南膏腴之地,米脂等四寨,还有罗兀城,以及周边四千多倾良田,” “恭贺皇上,这里可是西贼东南最富庶的地方,每年为西贼出兵袭扰我鄜延路环庆路泾源路提供了大量的粮秣,此番收复可是让西贼痛心不已,” 徐禧笑着拱手道。 赵頊捻须而笑,显然极为快意。 李清臣淡淡一笑,他看出了徐禧处处逢迎的样子,不过他向来信守不争而争,慢慢来吧,在他看来徐禧过于躁动了些。 “虽然此番收复了米脂寨,但是鄜延路北部绥德城米脂寨到横山之间的防御是个大问题,” 种朴一指这个辽阔地带, ‘在这个北方我军只有罗兀城一个小城,驻军不过两千人,除此外百里内再无一军一城,也就是说西贼从横山东南到米脂寨几乎毫无阻碍,他们可以放马南下两日抵达,而罗兀城守军只能困守无定川东岸无法出兵阻拦,’ 大家收起笑容看过去,果然罗兀城虽然紧要,但是它处在无定川的东岸,而西岸则是毫无遮拦,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不仅如此,在罗兀城左近直到横山,有百余个羌人的部落,他们以往都是听命西贼的,如今他们就在我大宋疆界上或左近,我大宋须得压服这些部落,如果我大宋不出手那么就会给西贼留下这些祸患,西贼一来他们无不随从,成为大患,” 一旁的穆衍讲说了另外一个事儿,众人不无点头称是,这些羌人部落单个看不起眼,但是西贼大军一来,他们或是供给粮秣,或是提供兵员着实是个大麻烦。 “臣下在朝中总听闻施之以德,怀柔之,每次臣下都是不敢苟同,这些藩部畏威不畏德,还须大军压服,” 徐禧再次抢戏。 赵頊捻须点了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嗯,徐卿见识还是高远的。 “因而沈经略和种副总管商议后决意,在无定川的西岸选一处紧要处筑城,镇守无定川西部,同时监看羌人诸部,如有和西贼勾连者立即讨伐,断其臂膀,同时作为米脂寨等处北部屏障,长远看,还是为了此处,” 穆衍一指横山, “如同当年绥德一般,收归我大宋数年后苦心经营成为鄜延北部根基,如果没有绥德,此番就不会夺取米脂寨,同理,日后谋取横山,两位总管认为须得依靠此城施为,” 穆衍巧妙的做个类比,点出了绥德城对鄜延路北部的重要作用,而绥德城如何得来的,那是他的东主种谔拼死夺来的。 同时也是点明此处筑城十分紧要。 种谔深知自己的嫡子拙于言辞,因此派出了穆衍,穆衍也不负所托,一番话几番暗示说明情况显示功绩。 赵頊颔首认同,说服力强大,确实应该在北部筑城,护卫米脂等膏腴之地,同时震慑羌人诸部。 不过筑城不是个简单的事儿,钱粮、民夫、布防等等都得从长计议。 “陛下,臣以为筑城可行,只是西贼也晓得筑城对横山的威胁,此前几年我军夺取罗兀城西贼宰相梁一能统领大军前来争夺,此番西贼恐怕会举倾国之兵攻打,不可不防,” 李清臣思量后起身拱手道。 赵頊略一迟疑,实话实说,他真的不想和西贼再次对撞,别的不说,这次五路伐夏折损十万左右的军卒和乡兵民夫,这些伤亡的抚恤至今还没有着落,虽然在田亩赋税上为这些人家减免,分为十年进行,算是解除了大部分的负担,但是不拿出一笔银钱发下去抚恤是不成的,所以这几日政事堂就在忙这个。 如果因为筑城再次引起大战,那么还得继续筹措粮秣银钱,这会很麻烦,尤其是那些宰辅们还得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是个问题。 “臣下以为西贼绝不会举国之兵前来攻伐,” 徐禧当即反对。 ‘哦,徐卿讲讲,’ 赵頊转向徐禧。 “陛下,此番伐夏讨伐不臣虽然未尽全功,不过西贼也是折损甚重,几万精兵是足有的,因此此时西贼怕是无力举国来袭,” 徐禧当即道。 “非也,横山是西贼国运所在,其必会倾国来攻,” 李清臣表示不同。 赵頊两位内廷重要臣下顶了起来。 这让赵頊有些头大,这就需要他选择了,听谁的。 他思量了一下决定倾向于徐禧,这是因为徐禧以擅长兵事著称,凡是涉及兵事徐禧都能讲的头头是道,其他人很难驳倒他。 而李清臣则是擅长政事,两人还是颇有不同之处的,如果是涉及官职新政或是任免官员等要务,赵頊倚重李清臣更多些,但是兵事上就差些了。 ‘两位卿家休矣,朕自有主张,’ 赵頊道。 徐禧面上一喜,他清楚他占了上风。 李清臣则是无喜无悲,他做出了建言,其他的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有句话他向来深以为然,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果然赵頊问道, “沈卿种卿以为筑城多大为宜,” “两位总管以为筑城以周四里最佳,平日驻守三千军卒,西贼大军来时城内可以驻守万余精兵,此城可谓固若金汤。” 种朴拱手道。 “周四里怕是有些雄阔了吧,” 徐禧道,其实他也晓得城池越大越好,不过这不是朝廷缺少钱粮嘛。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在的抢戏 “周三里的小城怕是西贼举国来攻的时驻守军卒太少无法御守,” 穆衍道。 周三里其实说城不如说寨子,驻守数千军卒和家眷而已,如果西贼死命攻打,根本守卫不住。 “确实如此,不说周五里,就是周十里如何,如果有心人攻打不过是旦夕可下,” 种师闵一旁道,种衙内还是那个粗砺的性子,张口就来,然后看到众人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模样才想起来,额,这里是垂拱殿,皇上的御所好嘛,嘴真欠。 不过他也是心急,想为叔父助力一下,三里小城阻挡可能来攻的西贼大军真的有些好笑了。 如果顶着朝中诸臣的压力筑城后不能守,被西贼夺去,种师闵很清楚种谔作为首倡者肯定担责,所以他张口就说出城太小不足守,周十里也不算大好嘛。 “哦,种虞候好大的口气,周十里不足守,那么灵州周七八里地怎的阻挡了西军月余的攻打。” 徐禧向来很是厌恶边将,在他看来边将腐坏而不能战,一味的赚取银钱,上阵却不能杀敌。 如果边将勇悍善战,西贼如何祸乱如此。 因此他听不得种师闵的话,真真的大言不惭,小子粗鄙。 “禀给事中,那是主将无谋专断,如是我等攻伐,旬日可下,” 总算是种衙内晓得自己大嘴巴了,急忙刹车,从旦夕可下变成了旬日可下了。 徐禧当然听出他的心虚,不禁嗤笑起来, “种虞候可以为圣上讲解一番,如何旦夕可下周七八里守军数万的城池。” 他就根本不信,万余守军守城是那般容易被攻下的,不说旦夕,你当着官家的面讲讲怎么旬日攻下的。 “要是某攻城,就抓获灵州附近西贼百姓数万,驱使他们攻城,军卒随后跟进,一鼓破城,” 种师闵硬着头皮道。 一旁的穆衍翻了个白眼,嗯,你就不如直接跪下说自己失言恕罪呢。 种朴也是有些捉急,这个弟弟在这里可不能胡说八道。 “哼哼,虽然有伤天和,倒是一个法子,不过我大宋礼仪之邦,圣上仁慈,不忍百姓伤亡,此法或可有效,而西贼虎狼之辈,无须在意百姓生死,一定会箭弩加身,根本无从跟随攻城,” 徐禧向着赵頊一拱手恭维了老大一句,然后鄙视道。 “额,” 种师闵一磕绊有些无语,嗯,三郎啊三郎,逼不得已了,你多担待。 “嗯,这是秦延秦三郎说的,当日我们就要进入太原,某说这里也算是固若金汤了,他说如他统兵攻城旦夕可下。” “咳咳,” 李清臣咳了两声,嗯,卖的够彻底的, “或是玩笑之言罢了,” “翰林有所不知,三郎说能攻取必会攻取,绝无虚言。” 种师闵特认真道。 李清臣无语,嗯,这厮有够执拗的。 “你说你等到了太原,你等是一同进京的吗,” 赵頊笑问,经过开始一段他发现了种师闵这个混不吝的劲头,没有深责,在他看来没有这股劲头也不能统领数百民夫就敢和西贼厮杀,嗯,可以容忍。 “回禀万岁,确实如此,臣下没有随种副将一同进京,而是和三郎从北路过罗兀城到麟府路入河东然后南下来到东京的,” 这就是一个故事了,大嘴巴种师闵大约讲了讲。 “哦,你等在河东还遇到了大股马匪,讲讲,” 赵頊感兴趣道。 ‘是,是这样,’ 种师闵将事情一说,特别讲到秦延单人独骑用强弓射杀众多马匪,迫使马匪仓皇逃命, “我等二十余骑未伤一人斩杀数十骑马匪,破事贼头仓皇逃命,尽皆三郎之功啊,” 种衙内这点好,该是他他丝毫不让,不是他的,他也不窥伺,一五一十的说了当时的情形。 众人无不愕然,单人独骑击杀这般多的马匪是何等胆气、技艺,真是勇悍非常,秦延于是以这般鲜活的形象走到君臣面前。 ‘种虞候是否言过其实了,’ 徐禧有些怀疑,关西神射刘昌祚不过如此吧,而西军几十年不过也就出现了一个刘昌祚而已,这个秦延出现以来奇功不断,能文能武,当真有此奇才吗,徐禧一直比较怀疑,是不是西军将门打造出来的这样一个人物犹未可知呢。 总之徐禧对西军将门充满了狐疑和不信任。 “绝非如此,当时有几十名宋人都看到了,我等解救了他们,给事中一问便知,再者,三郎就在东京公干,将其招来一试便知其弓马,下官怎敢欺瞒,” 种师闵表示不服,不行你打听一下,不行你招来试试。 “嗯,倒也可行,” 赵頊道,早先他倒是有召见秦延的想法,不过事情烦巨,再者怕秦延因此娇纵,毕竟年纪尚小,因而就放下了。 现下听种师闵讲诉他倒是真想招来一试究竟,是否真有这般本事,再就是问问旦夕而下大城是否是虚妄之言,这是相当紧要的事儿,毕竟此时攻城是个大难题,伤损甚巨而不能得,难道秦延真有什么好法子不成,这让赵頊颇为心动。 于是此番廷议到此为止,明日将秦延招来继续,余者各人尽皆散去。 众人离去,只是有个人却是没走,那就是徐禧。 “陛下,臣下毛遂自荐,望陛下派臣执掌此番筑城事宜,” 赵頊沉吟不语。 “陛下,以鄜延路禁军各不统属的情况看,种谔、曲珍等部各不统属,各自心思,沈括文官不谙兵事,此番怕还是相互争斗误事,因而臣下自请出京办差,定会为陛下完成谋取横山的经略,” 徐禧再次道。 “嗯,此事干系重大,朕须好生思量,你先退下吧。” 赵頊想想道。 “是,臣下告退,” 徐禧心下窃喜,皇上没有一口拒绝就是有戏。 临近州桥附近一条偏街上,秦延、宗泽、秋桃、张贺等人走在期间。 这条街对普通东京百姓来说很陌生,但是各地客商相当的熟识,从汴河运来的各地商品都是在这里汇集,或是批发或是发卖出去。 很多大的商家在这里都设有自己的库房。 前两日秦延求助冯道骥一件事,冯道骥有了消息邀他前来。 在到冯记的路上,秦延看到了一些大商家出行的派头,只是随扈就有几十人,护卫、侍女、小厮俱全,在自家商铺下车的时候,小厮当梯踩着就下来。 侍女搀扶,众人簇拥,余者闪避,气势逼人。 秦延笑着围观了一下, “怎的,机宜颇为羡慕吧,” 宗泽一旁笑道。 “人模却是狗样,某想一脚将其踢下来,” 秦延一撇嘴道。 “哈哈,某也如此想,哈哈,” 宗泽大笑道,他出身贫寒最是看不上所谓世家大户豪商等人的这种作派。 一旁的秋桃、张贺也笑了笑,他们当然愿意跟随秦延这样没有太多规矩的主家,最起码可以稍稍自在些。 几人来到了冯记,只见这里有一支马队正在卸货,冬季汴河断流,只能从官道用马队将货物运来。 “有失远迎,恕罪,” 冯道骥笑迎出店面。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大食豪商 秦延和冯道骥寒暄了一下,秦延随着他看了看冯记在此的库房,库房不大,就是三进三重的院落,不过这在东京绝对是可观的财富了,要知道东京人满为患,房产成为最为保值的收入,衡量很多人家的财富看房产的。 就是当今官家的内库大部分收入都是来至京中房屋的租赁,至于皇庄的收入其实相当可怜根本不足以支撑皇家的庞大支出,不过只是房屋租赁足以支撑皇室的大部分开销,可见房产在东京的价值。 ‘某是珠宝金银等物件,再就是一些杂货以及和珠宝相关的女红等物件,所以库房不用很多,像米行、布行,杂货行等库房广阔,’ 他一指前方的几十步的刘记布店。 秦延抬眼看去只见店铺十分的宏阔,后面库房林立一直蔓延到河道旁。 “正好,某说的那家行首就是他家,机宜可随我一观。” 冯道骥引领秦延走向刘记布店。 秦延拜托冯道骥寻找的吉贝子,也就是棉花的种子,最好能找到会种植的人,再就是纺织的好手,只是种出来发卖那没多少钱,怎么也得纺成布匹才能赚到成品的价钱,虽然秦延前世没有经商,不过原材料和成品利润相差太远还是清楚的。 看来冯道骥找的就是布行的行首刘家。 几人刚进入店面里,从后间快步走出了几人,当先一个胖的弥陀佛般的员外拱手大笑, “冯兄,这位是秦机宜吧,” 这位将衣衫撑的慢慢的巨胖笑起来嗓音宏阔,给人爽利大气的感觉,相比之下跟在他后面的刘傕此时捻手捻脚的像个跟班打杂的,瞄了眼秦延后不敢多看,只把眼睛看向地面,乖巧如奶猫。 “正是土山秦郎,” 冯道骥笑道, ‘这位是东京布行的行首刘丰骐,’ “久仰秦机宜大名,如今机宜诗词传遍京师,某仰慕久矣,哈哈,” 刘丰骐的胖脸上笑出花来。 “过誉,诗词小道尔,实不足道,” 秦延笑道。 “机宜过谦,过谦,将来成就不在诸位学士之下啊,哈哈,” 刘丰骐转脸看向自家的奶猫立即翻脸道, ‘孽畜还不向机宜告罪,’ “拜,拜见机宜,当日小的无知得罪了机宜,万望机宜海涵,” 刘傕满脸涨红的拱手告罪,嘴里磕绊着,极为的羞惭,前几日那个傲娇的刘少无影踪了。 “机宜,小犬无知,还请机宜原谅则个,” 刘丰骐一脸的笑意拱手道。 “此事早已作罢,倒是该谢谢贵公子相欺,否则怎有元夕之词,” 秦延哈哈一笑,这个纨绔真不值得他记恨。 ‘机宜果然心胸开阔,刘某感佩,’ 刘丰骐的恭维不要钱的撒来,然后一抬腿踢了刘傕一脚, “孽畜还不退下,” 刘傕急忙跌跌撞撞的羞愧退去。 “听闻机宜有意引入吉贝种植,某在东京为机宜收集了一千斤的种子,这是目下东京的库存了,还望机宜不要嫌少才是,” 刘丰骐边将两人让入后进边说。 “不少,足以,某也是第一次引入,不用太多,试用而已,多谢刘行首,” 秦延笑道。 找到就好说,吉贝子好像不是抬起眼的东西,但是对于他来说可是用大用的物件,能这么快找到这般多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机宜太过客气,” 弥勒佛笑的眼睛都没了, “只是有个事儿,此地也是刚刚种植,产量比闽南稍差,至于为什么也是未知,” 刘丰骐是从种行打探来的消息,只是种植上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 “只是如此就感激不尽了,其他的小事而已,” 其实秦延还真晓得一些种棉的方法,但是有一样后世的种子那是经过多少次改良的种子,和现下的全然不同,他不知道后世的方式如果种植的话是否合用,因此想找当地种植的好手,两种方式并行试试到底哪种方式最为合适。 “机宜勿急,人嘛某已经找来了两个晓事的人力,只是他们都是在当地引种的纺布的,过些天某再为机宜寻找一些闽南种植的好手到机宜那里听用就是了,” 刘丰骐极为的热心道。 刘丰骐这般出力很简单,如果这位小爷将来只有苏学士一半的成就都不是他这个商人可以抵挡得来的,将来有一日有人知道他得罪过秦延,不用秦延动手,有人就会收拾刘记向秦延请功了,所以刘丰骐必须做到让秦延十分的满意。 “如此多谢刘东主了,” 秦延很满意,酒楼风波的意外之喜了。 ‘机宜太过客气,客气,哈哈,这样,某再次做东为机宜接风,万望机宜赏光,’ 刘丰骐眼睛立即笑没了。 “实在不成,某到吏部述职,随时可能被应召前往,不敢轻离,抱歉,抱歉,” 秦延还真不能乱走,尽量是呆在城南驿,喝花酒还是算了,实在不是时候。 “是是是,机宜确实有要事在身,” 冯道骥道。 “可惜,哈哈,这样,等机宜吏部述职完毕某再前往拜见就是了,哈哈,” 刘丰骐笑道。 秦延想要给刘丰骐银钱,但是刘丰骐只是不允,还送与秦延五十匹吉贝布,再就是三辆马车将吉贝布和良种还有两个三十来岁的人力带回去。 秦延不允,刘丰骐是无论如何不收银钱,还是冯道骥劝了秦延收下。 秦延其实内心乐不得的,他现在对钱货多多益善,刘傕这样招惹他的人越多越好。 几人带着货车返回了冯记。 几人刚到冯记门口,只见一队人马也来到了店门前。 这些人马很是特别,当先的几个护卫白袍在身,将身子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皮肤白皙胡须浓密,高鼻深目,嗯,大食人,没错,就是大食人。 秦延好好打量了这些大食人。 发现他们和后世看到的阿拉伯人没有本质的区别。 此时一个高胖的大食人被四个大食美女搀扶着走下了他富丽堂皇的马车,两个宋人小厮跪伏在地,一个高些,一个低些,正好是两个台阶的意思。 胖大的大食人踏在宋人小厮的身上,小厮摇晃了一下,很显然两个小厮在勉力坚持。 这人走下后,几个美女爷走了下来,最后一个小厮身子晃了一下,这个大食人狠狠的踢了那个宋人小厮。 秦延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嗯,是这样的情形在大宋的一些藩坊随处可见,所以宋人看起来也是平平常了,不过是自家老爷教训奴仆而已,但是秦延不同,他看到一个大食人如此奴役一个宋人,让他心中涌起了怒火。 不过他没有出声,因为如此对待仆人在大宋很平常,他们没有这种外人奴役宋人极为不妥的概念,贸然出声阻止别是让其他人以为是疯了。 “哦,阿巴斯,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冯道骥笑着上前迎候。 “哦,真主告诉我你需要我的帮助,某就快马加鞭来了,哈哈哈哈,” 阿巴斯的大宋官话不错,此时笑的浑身肉直颤。 而他身边的四个侍妾是形影不离。 “哦,我等正好共谋一醉,” 冯道骥笑道,这位是他金银首饰的一位大客商,很多东珠、大食式样的首饰项链宝石都是阿巴斯供应的,多年的生意交往两人是熟极了, “嗯,某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秦机宜,” “这位是在广州和泉州都鼎鼎大名的大食商人阿巴斯,” 冯道骥介绍道。 “拜见秦机宜,” 阿巴斯虽然诧异冯道骥为何这般尊敬这个低阶官员,不过面上倒也是滴水不漏,拱手施礼。 “嗯,幸会,” 秦延敷衍的一拱手道, “冯东主,本官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秦延没再理会阿巴斯,而是转向冯道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他们怎么敢 冯道骥诧异,秦延怎的对这个阿巴斯这般冷淡, ‘额,某还打算陪同机宜返回,如此,’ “冯东主客气了,你这里还有客人相陪,某就先走一步,” 秦延拱手而别。 “这位秦机宜我并不相识,却似乎对某颇为得到不喜,不知何故,” 阿巴斯问道,作为一个商人这方面的灵敏度不要太低,谁不待见只是从表情和眼神中就可以觉察出来。 “这个,某也未知,呵呵,” 冯道骥也只能苦笑,实在是秦延的冷淡太过明显,他真的无法帮衬。 两人将秦延的事儿放在一旁,先各自寒暄了起来。 萨托娜尽量放松身子,让自己的姿态和一个宋人歌姬差不多,像很多宋人女子一般她也带着一副白纱,遮住了眼部,外人只能模糊的看到她的黑色眼睛,没什么稀奇的。 至于露出的脸部她用粉饼掩饰了一下,这样以来她特别白皙的肤色消失了,此时的肤色和宋人的肤色没甚区别。 现在她走在路上不过是一个高些的当地妇人罢了。 她的身边是一个宋人女子和一个宋人男子,两人身穿短打扮,和这条街上的男女人力没什么两样,好像是被她雇来搬运什么物件的。 但是内心的恐惧还是伴随着萨托娜,因为她毕竟不是宋人,再就是身高高了些,还有她身边的人不是她武力最强的帮手,而只是寻常些的宋人帮手,因为她无法做到将所有的大食人装扮成宋人。 萨托娜感觉这几十步是如此的漫长,就像她走过的十几年的复仇路。 嗯,这个宋人不就是那个元夕词曲的宋人吗,哦,他名唤土山秦郎,就是这首元夕让她也成为了东京的传说之一,可以说她这几日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个男子,还有就是这首词。 不过看来她来不及弄清楚这些了,因为今日过后她能不能安然都是未知呢。 两个大食护卫的目光扫过来,萨托娜感觉身子僵硬,成不成就在最后的几步路了,因为这两个大食护卫后面十步就是四个侍女和那个该死的阿巴斯。 两个大食护卫看了看他们一行三人和普通的宋人没什么区别,于是看向了其他地方。 萨托娜长舒一口气,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右手借机抚在腰间,按住了短刀的刀把,在面纱后面的眸子紧紧盯住了十步外那个肥胖的身影。 冯道骥和阿巴斯寒暄了一会儿,相让阿巴斯进入店面。 两人刚刚转身,异变突生。 三把刀光闪烁,闪电般抹向阿巴斯和侍女,一直保持警觉的侍女发出了惊呼。 侍女从宽大的白袍里抽出一尺长的短弯刀挥舞着,抵挡着攻击。 “阿巴斯你个恶徒要为我父亲偿命,” 萨托娜斥道,手里的短弯刀疾劈阿巴斯的脖颈。 她知道只有一次的机会,因为根据她的观察这四个侍女也不是等闲之辈,因而突袭下必须一击必中,否则她没有再次的机会。 她的两个手下暴起,立即砍伤了一个侍女,另两个侍女抵挡了两人,只剩下一个侍女随扈在阿巴斯身边。 阿巴斯翻身回来眼中惊骇不已,眼看着弯刀就要抹过他的脖颈。 萨托娜眼中狂喜,大仇得报了,就在这时候阿巴斯身边一个赤手空拳侍女突然伸出了双臂,挡在了阿巴斯脖颈上面。 咔的一声,短刀和手臂相交发出了金铁的声音,这是萨托娜怎么爷想不到的,同时那个侍女发出痛苦的喊叫,短刀破开了铁皮护臂切割到了她的手臂,饶是如此痛苦她也没敢收回手臂,还是尽力伸出手臂格挡着。 萨托娜知道她现在最应该是立即撤离,因为她没有机会了。 但是十几年的等待至来得及挥出这一刀,让她无论如何爷不甘心,她蓦地抽刀反手一刀再次砍向肥硕的阿巴斯。 很可惜那个侍女再次挥舞着流血的双臂挡住了她的短刀。 阿巴斯从最初的惊诧恢复过来,他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面纱遮蔽下的这个女人,嘴角露出冷笑。 一把短刀一闪而没,将萨托娜的肩头划出一个大口子。 同时砍伤萨托娜的侍女被那个宋人女子一刀砍下了手臂,而宋人女子也被感到的大食护卫一刀捅入,女子颓然倒地。 宋人男子大吼一声挥刀砍下了大食护卫的头颅,和他对阵的侍女从侧后一刀刺入他的后心,宋人男子也倒毙在地。 此时三个大食护卫挥舞着长柄弯刀从三面围堵上了萨托娜。 萨托娜此时恢复了清醒,她毫不迟疑的冲向了没有人围堵的那一面,她一跃冲上了河提的护栏,衣带飘飘的跃在空中,她的身子在空中曼妙的翻转着,眸子森冷的再次盯着后面惊诧的阿巴斯,然后身子蓦地急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几个护卫冲到护栏处,只见河道里的萨托娜几个闪身消失在灌木丛中。 两个护卫立即一踩护栏冲入冰封的河道。 其余的护卫根据两个护卫的呼哨向西沿着河道追去。 此时冯记前乱成一团,所有的店伙护卫以及路过的行人哗然一片。 秦延和宗泽已经走过了街角,沿着汴河向西,此时突然听到后面大声的哗然。 秦延、宗泽急忙带着人返回,正看到冯记门前倒下了几人,鲜红的血迹一望而知。 好在冯道骥在自己的护卫的随扈下安然无恙,很显然受到攻击的是那个肥硕的大食人阿巴斯。 秦延略一迟疑,是不是返回去看望一下惊魂未定的冯道骥。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自己护卫的呵斥声,秦延一怔立即转身飞奔,宗泽、张贺急忙跟随。 刚过转角,只见两个大食护卫单刀在道路中间拦阻着。 过往的三伙带着马车的人被他们逼停,其中就有秦延的三辆马车。 而秦延的护卫抽出了腰刀和他们相持着。 此时后面传来脚步声,只见十来个大食护卫持刀冲来。 他们和前面追击的大食护卫用他们的语言交流着。 然后一个大食护卫用生硬的官话喊道, ‘诸位,方才有歹徒刺杀我家老爷,现下刺客就在你等的马车上,诸位见谅,我等要搜查一下马车了,’ 他一扬手护卫分成三伙,扑向了三伙人的马车。 其他两家反对了一下根本抵挡不住,被这几个大食护卫如狼似虎的推开,然后在马车上翻找,这些大食人极为的霸道无礼,两个女眷惊呼着从马车上跳下,因为这些大食人对她们竟然动手搜身,让她们极为的惊恐。 而那个讲官话的大食护卫带着四个人扑向了秦延的马车,他也看出来了,这里面最难缠的就是拔刀和他们怼上的这些宋人。 不过他们遇到的不是那两伙软弱的宋人,而是血战过西贼的西军出身的护卫,秦延的护卫毫不退让的挡住了他们。 “这位老爷,我们只是看看马车上有没有人就是了,何必伤了和气,” 那个大食护卫拱了拱手。 “滚,” 秦延呵斥道,他对他的主子阿巴斯的作派以及这些大食人随意搜索宋人的行径极为不满。 那个大食人一怔,他没想到遇到的这个宋人如此粗暴的对待他,他一咬牙抽出了马刀, “冲上去,” 接着五个大食人拔刀杀来,秦延的护卫迎上两伙人厮杀起来。 ‘他们怎么敢,’ 宗泽怒瞪双眼,他真的没想到在大宋的都城几日内他们先后遇到两伙这般嗜血蛮横的夷狄,这还是大宋的都城吗。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岁币祸患无穷 秦延暴怒,他没想到这些大食人是如此的肆无忌惮,在东京拦住他一个官员也敢如此无礼,目中无人之极,这里还不是巴格达或是大马士革呢。 秦延立即冲前,他在人群中闪电般的穿梭,只是几个来回,五个大食人躺倒一片,他们捂着自己的手臂或是膝盖哀嚎着。 在宗泽和护卫崇敬和惊诧的注视下,秦延嘿然一笑揉了揉手腕, “我们走,” “我看谁敢,” 那个讨厌的阿巴斯的喊声响起。 阿巴斯在十几个大食护卫的随扈下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秦延冷眼看着阿巴斯,阿巴斯瞄了眼秦延绿色的官袍,然后冷笑道, “你的人打伤了我这般多的护卫就想走人,哼哼,怎么可能。” “你的人持械搜查本官的马车,本官没有让人砍了他们已经是仁慈之极,怎么你真的想试试某的刀快不快,” 秦延龇牙一笑,他抱臂玩味的看着阿巴斯。 “两位,两位,” 冯道骥气喘吁吁的跑来,这两人对他都很重要的,一个前途无量,一个是他大食首饰宝石等的重要来源,可不能这样冲突起来。 “两位何不各让一步呢,何必如此剑拔弩张的,” 冯道骥想做个和事佬。 “冯东主,这人的手下带人冲击我的马队,按宋律如何,” 秦延冷冷道。 持械冲击官员,宋律允许斩杀无论的,冯道骥当然清楚,这就是官员的权力之一,没有这些特权哪有那般多人想要混个官身呢,不过等闲不是这么弄的,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不是,不过这话他是不会说的,把秦延得罪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做的, “阿巴斯,在城内惊扰官员可是大罪,你不要自误,” 冯道骥做出了选择,点出阿巴斯蛮干下去他会吃大亏的。 阿巴斯死死的盯着秦延,他方才惊险逃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搜出那个刺杀他的女人,用各种方法折磨她才能解恨,但是这个该死的宋人就是如此挡在这里,让他愤恨之极,只是他还不蠢,知道大宋官员的地位。 不过嘛,怼上一个绿袍官员他还是有些信心的,这也是他方才蠢蠢欲动的原因,他在京中爷不是没靠儿。 只是他现在在权衡到底是不是值得, “好,我不搜查,只要你打开车门让某看看就足以了,” 阿巴斯终于退了一步道。 嗯,阿巴斯还算是晓事,冯道骥擦把冷汗,看向秦延,秦延哈哈一笑, “凭你也配,本官的官威岂容冒犯,” 别说是秦延,恐怕换个大宋官员也不会如此,凭什么让藩人搜寻他的马队,如果被人揪出简直是丑闻了,向藩人低头吗。 “你,你不要,” 阿巴斯咬牙道。 秦延打断他, “你还要怎的,你还敢冲撞本官马,本官不介意将你当场斩杀,” 秦延盯着阿巴斯的眼睛沉声道。 阿巴斯像是被猛兽盯住般浑身有些颤栗,他看得出来对面的这个宋人说的出做的到。 秦延轻蔑的扫了眼阿巴斯,一扬手, “我们走,” 秦延引领众人走去。 “此事不会如此了局的,” 后面传来阿巴斯的喊声。 ‘唉,没想到如今的藩人如此行事无忌,真真的目无王法,’ 宗泽不能理解这是怎么了。 “谁让大宋的身段软呢,呵呵,辽人那里开了一个好头啊,就是交趾也能出兵大宋抢掠广南诸地,差点兵发广州,哼哼,国威不立外夷横行啊,大宋的脊梁没了,这是澶渊之盟最大的祸患。” 秦延叹道,很多人说什么大宋的岁币好啊,求得百年的和平,其实这是个假象,虚假的和平泯灭了大宋的战心,还不如时常的冲突让宋人警觉,所以澶渊之盟最大的祸患。 这是秦延振人发聩的言论之一,也是宗泽为之叹服的。 宗泽长叹一声,大宋这方面是让人无语,向北面称臣贡上岁币,让人无颜。 城南驿到州桥并不远,很快众人就返回了城南驿。 回到此处,秦延没有看到种朴和种师闵返回,看来这次入对一天没有结束,至于结果秦延有不知道如何了,历史上种谔的应对过关了,但是被人夺了果子,从主持者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一个边臣,完全被抛弃,接手的那个志大才疏的徐禧奉献他的恩主赵頊一个大大的惨败,神宗因此一病不起,只是不知道这次的结果了。 “老爷,您到后院看看,事情不妙,” 张贺进来低声禀报道。 秦延诧异。 他随着张贺来到了他们大多数护卫租下的脚店后院,大多数的战马和这次带回的马车都在这里。 “老爷你看,这里,” 张贺一指一辆马车下面的红色的血迹。 秦延一怔,看来他们带回的马车上真的有惊喜啊,难怪那个阿巴斯如此的不甘呢。 “下面有什么,” 秦延问道。 ‘小的们俯身看了是个女人将自己绑在了马车下面,只是现在昏过去,小的们不晓得怎么办,所以,’ 张贺低声道。 秦延俯身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被几道绳索拦在马车下部。 嗯,这些绳索就是马车一旁准备随时捆绑物件的,看来被这个女子随手利用起来,倒是足够聪明,否则长时间攀附在马车上是不可能的,而跳出来上马车的车厢是隐瞒不住的,这是这个女人没有被马上发现的原因。 秦延看了眼这个女人,发现此时她毫无声息。 秦延起身想了想,此人刺杀阿巴斯,或是本人和阿巴斯有恩怨,或是受雇于人,按说和秦延没有人任何关系。 但是阿巴斯成功的激怒了他,既然可能是阿巴斯的敌人,为什么不伸把手呢。 ‘再租下一间房,将她放入房中。’ 秦延低声道。 很快相邻张贺等人的一个房间被赁下来。 趁人不备,两个护卫将着女人抬入了房间。 翻看了这个女人的伤口,她的伤口在肩头延伸到肩胛骨那里。 伤口颇深,流出了很多血,不过这个女人相当的坚韧,忍痛将大氅裹伤,大多数的血迹被大氅吸附,因此到最后才流出了血迹暴露了行踪,而这时候她已经因为失血昏迷了。 秦延看了眼伤口就知道必须立即裹伤止血,如果再耽搁下去这个女人必无幸理。 秦延立即开始为这个女人宽衣。 他首先将那个累赘的面纱剥去,然后一个如花美颜展现在他面前。 长长的睫毛,深陷的眼窝,是如此的特殊,秦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几日前看过她的歌舞的萨托娜。 虽然当时没有看到萨托娜的下半张脸,但是只是萨托娜极为特殊的容颜秦延是绝不会看错的。 没错就是那个大食美娘,这么一想萨托娜向阿巴斯寻仇就很平常了,肯定是他们大食人相关的纠葛恩怨了。 此时对秦延来说,虽然这不再是一个宋人女子了,不过萨托娜毕竟有一面之缘,而且好像在很多人的口中他和萨托娜是有故事的,否则他怎么看到萨托娜做出了元夕下半阙的,嗯,就凭这点也得施救不是。 秦延接着为萨托娜宽衣,去掉萨托娜的棉褙子,然后是水绿色的长裙,萨托娜的身子是如此的丰满诱人,让秦延颇有些口干舌燥之感。 秦延解开了萨托娜的裸衣,接着只有一个抹胸的极致诱惑的酮体显露出来,特别是呼之欲出的双峰还有白皙修长的双腿,让秦延呼吸急促起来。 真是煎熬啊,秦延强自镇定的将萨托娜的身子反转,毕竟她的伤口在她的后面肩部。 嗯,接着他看到的是萨托娜身子翻转后还在跳动的臀部,靠,有没有完了,饶是秦机宜也被弄的很狼狈。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法子笨了点 秦延用匕首从后面划开萨托娜的裸衣,先是擦去了滑如凝脂般白皙肌肤上的血迹,然后用烈酒消杀,萨托娜痛苦的挣扎着,为了防止她已经有些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开,秦延用身子压住了她的酮体。 秦延头就在萨托娜的耳边,嗅闻着她的体香。 突然侧脸的萨托娜睁开了眼,她瞄了眼秦延,眼神先是很迷茫,接着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动作激烈的反抗起来,但是对秦延毫无作用,就在秦延十分的挠头的时候,萨托娜再次昏厥过去,这也总算是解脱了秦延。 秦延擦了把汗,起身将萨托娜抹胸全部褪下,此时一对玉兔跳动出来,秦延一呆,接着一股火苗蹿升出来,秦延几乎难以抑制自己。 秦延挣扎了一下,咳咳,还是继续禽兽不如吧,最起码萨托娜还是昏迷不醒呢。 秦延给萨托娜抹上伤药然后绕着前胸裹上了吉贝布,然后将她的身子盖上。 秦延跌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嗯,差点就化身禽兽了。 秦延盯着萨托娜白皙的面孔思量了一下,这个事儿麻烦,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和那个阿巴斯的恩怨稀里糊涂的出手救了她。 不过想了想事已至此,只能日后再说,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将其弃之不顾。 当晚,秦延返回了城南驿住处一下,城南驿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没有什么扎眼的人出现,秦延再次返回。 萨托娜是在疼痛中醒过来的,她在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她先是看到房间的顶棚,陌生的环境让她立即惊惧,然后她感觉到了全身的状况,惊吓中她身子弹起,接着她看到了对面椅子上仰卧着的那个男人, “你是谁,” 萨托娜低声道,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侧着脸对着她,她有些看不清面目,如果不是她没有被捆绑起来,好像不是对她不利,她就要暴起伤人了。 萨托娜身子弹起秦延就醒了,他无语的看着这个大食美女眸子凶狠的盯着他,身子微微拱起像是一个雌豹般随时发难。 秦延慢条斯理的起身瞄了眼萨托娜。 ‘原来是你,土山秦郎,’ 萨托娜此番看清了秦延的正脸不禁惊讶道,她说什么也没想到两人会有这么相遇的一天,一切来的太快让她混乱不堪,特别是这几日每日里都会想到他呢,只有纷乱来形容了。 “呵呵,你昨天在马车下没有听到是谁最后阻挡追兵的吗,” 秦延一开口萨托娜就听出了这人是谁,以往见面他们没有讲过话,但是昨天她可是听过这嗓音的。 昨天她在河道里飞奔,从几十步外重新踏上了河堤,她明白在孤寂的河道里她跑不远,何况她身上有伤,必须混入人群里才行。 上了河提,正好三辆马车停在那里,而马夫们向后看着什么,没人关注一旁空旷的河堤,于是她立即钻入一辆马车。 她用马车边的绳索将自己固定住,然后裹伤,伤口不处理,她根本逃脱不来。 此时该死的阿巴斯的走狗已经赶到,那时候她已经想怎么办,好像只有一条路就是再次跳入河道,否则那么多护卫她是逃脱不得的。 就在此时这个嗓音的宋人阻止了阿巴斯护卫的搜索,为此不惜大打出手,就连阿巴斯到来也没法搜索马车。 很幸运,可说幸运极了,如果没有这个宋人她只有力战而亡一个下场。 行走的路上她昏迷了过去,其后的事儿她一无所知,直到现在,看来着宋人发现了她救助了她。 萨托娜不由感叹好像她和这个宋人这几日总是交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的意味,而这秦郎为她作词,为她阻拦了追兵,看来也为她裹伤救治,萨托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被这个秦郎记挂照料的欢喜,也有未知的迷茫,毕竟她们真的没说过几句话,这个秦郎会如何对她根本是未知的。 萨托娜松口气,不管怎么说在宋人的手里也比落在阿巴斯手里要好,她抬起头看向秦延, ‘妾身拜谢你救助之恩,只是,你,你打算将妾身如何处置,’ 秦延瞄了眼她的身子, ‘咳咳,在我回答以前你还是将你那里,咳咳,遮住的好,’ 萨托娜随着秦延的目光看去,立即看到她的双峰就在空气中挺立, “啊啊啊,” 萨托娜立即扯过被子改过身子,随手将枕头甩向了秦延, “登徒子。” 萨托娜气的脸色绯红。 靠,看来古今中外的女人这时候的反应都差不多,连甩枕头的姿态都一模一样的, “嗯,这位姐姐,我要为你止血裹伤的,你让某如何,” 秦延一摊手,嗯,当时是有些看了好风景,不过这可是有原因的。 别说,这个理由很强大,萨托娜也得承认她活着都是因为这个宋人施救,不过心里总是很痒痒,因为她的酮体身子的隐秘都让这个宋人看到了好嘛。 “好吧,感谢小官人的救助,” 萨托娜不得不承认得了秦延天大的人情。 “罢了,你认为我看了你的身子,我呢也救助了你,算是扯平了,等你身子养好自行离开,你我日后形同陌路就好,” 秦延笑道。 嗯,这个破事掰扯不清,以后再也不见省的尴尬岂不更好,他也不想参与她的所谓恩怨情仇,谁在理字上还不清楚呢。 要不说女人敏感,秦延这般一说,萨托娜反倒是接受不能呢,她有些猜出秦延的想法,这样一个牵挂救助她的男子如果有些看不起她,她是不可接受的。 “官人,妾身不是暴徒,我名唤萨托娜,家里本来是大食属下的波斯人,在大食波斯人本来就是就低人一等,我父在泉州经商一向恭敬周边的大食人,恪守本分,因为香料钻石等物件被大食人垄断,因为我父别走捷径,以贩卖天竺物件为主,包括他们的马匹、布帛、珠宝、钻石等等,不与大食人冲突,” 萨托娜不管秦延听不听必须说出来,不要让这个宋人以为她是当街杀人的暴徒, “正是家业兴隆起来,引起大食人的嫉恨,泉州藩坊的坊主阿巴斯设下了计谋,让人在广南海面上劫掠了我家的三艘海船,从而让我家无法偿还他的债务,最后逼得我父母自杀身亡,而我八岁,我弟弟五岁就被他发卖为奴隶,我被当做胡姬舞者养大,最后是我自己赎身,来到东京,我时时刻刻没有忘记谁让我家破人亡的,我用重金打探到了当年的始末,这几年来一直等着为父母报仇,再就是找到我的弟弟,” 萨托娜说到这里泪流满面,秦延递给她帕子,看她的模样他相信这里有九成真,不过十成真那是玩笑了,他不过才认识她几个时辰而已,漂亮的女人会骗人的。 “只是我此番好容易等到阿巴斯到来的机会,却没有得报大仇,没想到他身边的侍女这样的难缠,不过得你的帮助,我活了下来,就还有机会,” 萨托娜感激的瞄着秦延,说道这里她反应过来,嗯,这个宋人毕竟保护了她,给了她宝贵的再一次的机会。 嗯,波斯人也就是后世的伊朗人,嗯,前几个世纪确实被大食人灭国,皈依了教派,但是由于不是同宗同源,始终被大食人看低一等,这些大食人抢夺波斯人的财富毫无压力,谁能帮助波斯人呢,大食人不会,地位低下的其他波斯人敢吗,难怪破家。 “你的身世凄苦,确实不易,不过你的方式有问题,报仇的方式有很多,你那种是最低级的方式,只能从肉体上消灭他们,但是却不能折磨他们,哼哼,智者不为啊,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不高嘛,” 萨托娜蓦地看向秦延,虽然秦延的话语让她不是很明白,但是很明显这个宋人说她笨了点,成功不易。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懵了的董推官 “好了,你在这里养伤就是了,阿巴斯还不能伤害到你,” 秦延说完走出了房门,天色大亮,他也该回城南驿看看了。 萨托娜红唇微张想开口叫住秦延,她很想问问还有什么好的报复方式吗,能不能提点她一下,不过想想方才她嗔怪秦延的情形实在是张不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延走出了房门。 秦延回到了城南驿,在秋桃侍候下洗漱, ‘官人,你去哪里了,’ 秋桃仔细的为秦延擦拭,虽然两人还未曾有肌肤之亲,但是秋桃已经将她视为秦延的房内人了,所以动作亲昵没有顾忌, 秋桃的清纯小脸就在他的面前,体香怡人,秦延搂住秋桃吻了上去,直到秋桃身子发软媚眼如丝才放开她, “官,官人,再如此婢子怎么给你打理呢,” 秋桃红着脸嘟着嘴嗔道。 秦延哈哈一笑,此番老老实实的坐下让秋桃为他梳理发髻,戴上璞头。 打理完毕,秦延、秋桃一起吃了早饭,宗泽也过来,两人商议一下今日到哪里游玩一下, ‘那天你不是说要好生游历一下大相国寺吗,不如今日一去,’ 宗泽提议道。 大相国寺后世传说极多,别的不说水浒里总是提及,秦延真想好好去观赏一下这个东京城内最为繁盛的寺院,不过想了想, “那里较远,而且人多密集,如吏部相招,恐怕来不及及时赶回吧,” “这倒也是,那里想要寻人着实难了些,” 宗泽点头。 两人正商议到那里去游历一番呢,突然院落纷乱声传来,只见驿丞引领着一个绯色官袍的官员带着几个衙役走了进来,秦延莫名站起,正要搭话,突然他看到了已然走入院中的那个肥硕的身影以及他身边随扈的四个大食侍女,嗯,原来如此,这个阿巴斯还没放弃啊。 “这位就是鄜延路来的秦机宜,” 驿丞干巴巴的介绍着, “这位是开封府董推官,” “拜见董推官,” 秦延施礼道。 “免了,本官此来有一事问你,昨日可是打伤了阿巴斯的几个家仆,” 董推官打着官腔道。 “确实如此,” 秦延没有否认,虽然麻烦,但是否认是没用的,当时看到的人不少。 “不过是这些人先冲撞我的马队,其实董推官明白,甭说打伤,本官就是将他们射杀了也是无罪的,” 秦延点了点董推官,好像他没办错什么。 ‘嗯,如果是他的家仆冲撞官员倒不无不可,只是在东京街头如此械斗起来很不妥当,’ 董推官此话一说,秦延就晓得这厮屁股坐在了阿巴斯一边,否则没有可能为一个大食人指责他这个大宋官员,被商人收买的官员多了,这个不过是被大食富商收买而已,不出奇。 秦延没有多说而是静静的看着这厮下一步做什么。 “嗯,现下大食人阿巴斯那里确实有三人被杀,而他控告你藏匿了凶徒,因而本官不得不来搜寻你的马队和住处,” 董推官道。 当董推官说出这话的时候,阿巴斯已经出现在了门外,他嘴角微翘有些得意的看着秦延,昨天开封府派人勘察凶案现场。 他立即和早就熟识相互往来甚密的开封府董推官联络上了,他和董推官交往多年,每次到京师他必去董推官府上上礼。 官商关系是阿巴斯最重视的一点,没有这层关系他怎么在大宋立足,怎么可能做好泉州藩坊的坊主,泉州的判官之流的官员他相交久矣,到了开封他盯住的当然是开封府,至于朝廷里京官他交往何用,正经是开封府的官员才是对他帮衬很大的位置。 开始董推官不愿意追查官员,哪怕这人不过是鄜延路来的一个低阶幕僚官,他也不愿意插手的,官官相护还是应该的,为大食人出头和一个官员怼起来终究不好。 但是在阿巴斯奉上三千贯后董推官终于答应可以到城南驿来查缉一下所谓的凶徒。 其实阿巴斯估计刺杀的人早就跑了,但是这位阻拦他抓凶的宋人官吏让他恨之入骨,能给这个官员造成一个麻烦,能解心头恨,三千贯很贵吗。 他今天来一旁就是想要羞辱一番这个宋人,嗯,别看这个宋人是个官员,但是他就要这个该死的宋人官员明白,得罪他的下场就是羞辱。 “董推官,有一点您清楚,下官的上官不是你,某也没有杀人越货,下官为何让你搜寻呢,” 其实让人搜查一下没什么,昨天一切痕迹都处理完毕了,但是秦延明白这个阿巴斯也没指望可以在这里找到萨托娜,阿巴斯就是在羞辱他而已。 所以秦延就想过让阿巴斯如愿。 “哼哼,某不过是个推官,看来你是轻视本官了,如果本官向少尹示下,少尹下令搜寻,某看你到时候还能如此硬气,” 董推官脸上一黑沉声道,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怒气满满。 这破事他以为过来就是一个搜寻一下,对方一个小小的边地官吏,怎敢和他硬顶。 没想到这个小官这个拗劲儿也是没谁了,让他相当的不好受。 “那就劳烦董推官了,下官在此候着,” 秦延笑着拱拱手。 让阿巴斯顺心的事儿秦延就不顺心,阿巴斯想在这里为所欲为,以为他是谁,这里不是大食。 也许宋人还没有那么明确的民族意识,但是秦延可是一个纯粹的民族主义者,在这块土地上决不能让这些人如此猖狂行事。 “你,” 董推官满脸涨红,他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不过暂时还拿秦延无可奈何就是了。 驿丞在一旁这个心惊胆颤,好嘛,他从来没看到这么硬气的地方官,很多低阶的外地官员遇到京官的时候不自觉的矮几分,京官就意味着人脉、地位、同年、同窗、同僚的圈子相当的广阔,即使双方官阶相差不大,但是在其他方面天差地别。 但是着年纪轻轻的宣议郎就是硬顶开封府推官,擦,果然是初生牛犊啊。 阿巴斯收起了笑容,他好生打量了一下秦延,嗯,这个官员真的和以往的大宋官吏不一样,让他心里第一次产生和这样一个人做对真的是个好决定吗。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外面一个驿卒仓皇跑入,在驿丞耳边低语了几声,驿丞一惊, “快,你,额,秦机宜,随某迎接天使,” 驿丞扯着秦延的衣袖就向外快步走去。 秦延一时懵逼,天使,哦,就是宣旨的内侍,他遇到两次了,但是这次是哪一出,他这次入京没有陛见这一项好嘛。 秦延吃惊,董推官更是圆睁双眼,靠,皇上派人来这里对这个小混球宣旨,有没有搞错,他急忙也向外走去,此时他已经将阿巴斯抛诸脑后了,弄清楚皇上为何颁旨,是褒奖这个秦延还是惩处这个秦延是第一位的,因为他刚刚得罪了此人,他心里能不慌吗。 此时的阿巴斯目瞪口呆,他万没想到事情出了这样一个岔子,大宋的皇帝是谁,那就是大食的哈里发好嘛,他给这个宋人小吏颁旨,搞没搞错。 阿巴斯感觉很不好,很有些背脊发凉的感觉,他也急忙跟着众人走出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那个童贯 驿丞带着秦延来到城南驿的前院正厅,只见十几个宫内侍从早就等在那里了。 几人进入正厅,只见一个黄门坐在那里候着, “下官拜见天使,这位就是鄜延路来的秦延秦机宜,” 驿丞大礼参拜,随即一指秦延。 ‘见过天使,’ 秦延大礼拜见。 远处董推官观望着,而宗泽、张贺等人则是忐忑的望着。 “哦,你就是秦延,哈哈,” 这个内侍身材高大颇为雄伟,只是眸子十分的灵动,很有些未语先笑的意味,董推官听到笑声心中却是一寒,宗泽、张贺等人则是心中一宽。 “正是下官,天使有何吩咐,” 秦延笑道。 “好,既然你是秦延,那就好,” 内侍笑道, ‘传皇上口谕,’ 秦延和驿丞急忙跪下领旨, “嗯,着鄜延路经略司勾当机宜文字秦延立即觐见,不得耽搁,钦此,” 内侍高声宏阔道。 ‘臣领旨谢恩,’ 秦延沉稳一字一顿道。 ‘呵呵,秦机宜平身吧,立即随咱家进宫就是了,’ 内侍笑道。 “下官敢不从命,” 秦延拱手道。 内侍当先走人,他一出门十几个侍从跟随,这不是他的身份如何,而是身为天使必须要有的仪仗。 “宗兄多劳,某去去就回。” 秦延和宗泽招呼一声。 ‘机宜尽管去,这里有某,’ 宗泽颇有些敬畏道,他也唬了一跳,没想到秦延一个边地小官竟然当真简在帝心,这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的,原来他追随秦延是相当英明的决定了。 董推官则是呆如木鸡,他作为京官很清楚,没有当面惩处,基本上就是陛见有要事了,不说什么简在帝心的浑话了,只是皇上晓得这个人就吃罪不起了。 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大食肥猪给他招惹的是什么人,他来的仓促,只是知道秦延是个鄜延路来的小官,也不是将门世家之流,所以他才来的毫无压力。 看到秦延随着内侍等人昂然而去,阿巴斯已然傻了,不在官职多高,和皇上扯上联系岂能是他一个大食人能招惹的。 “你很好,阿巴斯,哼哼,” 董推官返身看着阿巴斯冷哼道,他的脸上怒气蓬张,眼神如刀子般刺在阿巴斯身上,让阿巴斯如坠冰窟。 阿巴斯强自挤出一点笑容来,董推官已然是拂袖而去,留下阿巴斯在寒风中凌乱。 秦延随着从城南向城北出发,在宣德门入宫的时候,张贺等人被留在此地等候,只有秦延和内侍进入宣德门。 宣德门三个城门,正门关闭,只有右侧城门打开,秦延在这里享受了一下搜身的处置,不仅是他,就是内侍等人也同样处置。 秦延看了看把守城门的宫卫,一个个的身材高大,在一米五六的身材比比皆是的宋代,这里的宫卫和他一般高的也不算太出奇。 这些宫卫盔明甲亮,仪态雄伟,肤色有异,但都是细皮嫩肉。 秦延不试可知,这些军兵可能全甲行军三里都是问题,嗯,这就是大宋待遇最高的禁军。 他们每月米粮银钱加在一起最少的也有十几贯,不过在东京这样物价腾贵的地方也就是勉力支撑,很多都是租房度日,这是秦延在东京这些时日里知道的情况。 秦延随着内侍入了皇城,他发现皇城比起后世他观看的紫禁城是狭小多了,没有那般恢宏之气。 但是色调上却要比紫禁城强的太多,那种暴发户般的金黄真的让人蛋疼。 几经辗转,秦延被带到了内东门,从这里秦延被引入垂拱殿外候着。 等候实在无趣,秦延为了内侍的姓名,秦延是纯属无聊一问,被人引领进来总得问一声吧,虽然以后见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咱家名唤童贯,呵呵,’ 内侍照旧笑的很灿烂。 秦延眼前一阵恍惚,靠,童贯啊,他从侧后再次‘瞻仰’了一下这位大宋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太监,这位被徽宗依仗为军中臂膀的内侍。 童贯是如此有名,那是因为他将太监这个职业创出了无数的记录。 这位执掌大宋边军军权二十年之久,因公当上了大宋的枢密使,也就是大宋国防部部长,成为大宋,不,历史上第一位作为正使出使外邦的宦官。 最后,这位还被大宋封为广阳郡王,一个太监被大宋封王,想想多牛叉。 这是多少士大夫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只因为他收回了燕云十六州,当然了那是用钱从金军买回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位都达到了权阉的顶峰。 当然了,没有徽宗那般奇葩的皇帝,绝不会出现这样奇葩的权阉,不说别的,如果哲宗多活一些年月,这位权阉以后就等着老死宫中吧。 嗯,秦延现在就和这样一个大阉候在了垂拱殿外,想想让人头皮发麻。 秦延总是不由自主的瞄瞄这位童贯,童贯如果有三只眼一定会迷惑不解,呢,这个秦延总是这么看他是怎么个意思。 就在秦延候着的时候,种朴、穆衍、种师闵被其他的人引入了这里候着。 ‘嘿嘿,三郎是惊喜了呢,还是惊吓了呢,呵呵,’ 种师闵这厮神经粗大,和秦延笑谈着,来过一次了,不太拘谨了。 ‘当然是惊吓,某到现在不晓得皇上相招为了何事,我惊喜得来吗,’ 秦延一翻白眼道。 童贯回头看了看后面两个混小子,嗯,不愧是西军那里来的,真是粗鄙无礼啊,这样的西军子他是太熟悉了。 他方从李宪军中返回了内侍省,李宪此番伐夏未尽全功,被朝内很多大臣弹劾,童贯感觉到了不妙,因此提出返京,李宪准了。 童贯得以重新开始他的皇宫内侍生涯,以往数年他都在李宪麾下听命,所以对西军子的粗鄙很了解了。 不过这两个憨货在垂拱殿前如此谈笑无忌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得不让童贯再次刷新了对西军子的认知,嗯,胆是足够肥大。 “哈哈哈,那是因为某讲了你说的旬日可下太原,哈哈,” 种师闵显摆道。 ‘擦,你这憨货提这作甚,害苦某了,’ 秦延哭笑不得一指这货。 ‘怕甚,你照实说就是,也不是欺君,你说的某一向是信服的,’ 种师闵道,嗯,大胆说,哥们是信着你的。 一旁的两个内侍和种朴、穆衍这个无语啊。 秦延只有无语望苍天了,这厮也就是种家罩着,否则真不知道死几回了,唉。 几人正说着,只见几个大臣在宫内侍从的随扈下走来, ‘这是王相公、蔡相公、章相公,孙相公,都是朝中宰辅,’ 种师闵的波不停,给秦延做着介绍,引来童贯等人不断的看着这厮。 “老十八,闭嘴,” 种朴脸一沉。 “哦,好吧,” 对上种朴,种师闵还算是听话,终于闭嘴。 过了一炷香的时候,一个微胖的太监站在大殿台阶上高呼, “鄜延路副将种朴、厢虞候种师闵、宣议郎秦延觐见。” 童贯和另一个内侍笑眯眯的向这个微胖的中年太监施礼,口称刘总管。 刘维简引领着几人进入了大殿。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大惊失色 秦延按照官职在四人的最后,不过他还是感到大殿内诸人的目光不时扫来,很显然,昨日其他人都已经陛见,因此这个没有见过的高大绿袍官员就该是土山秦郎才是了。 “臣等叩见皇上。” 四人在下首叩拜当今。 ‘免礼吧,’ 龙案后赵頊道。 四人起身,秦延瞄了眼赵頊,嗯,面相还算是年轻,只是面色苍白脸色疲倦。 “你就是土山秦郎吧,呵呵,” 赵頊一指秦延笑道, ‘久闻你的大名,没想到是一个小郎,哈哈,只怕传唱你的诗词的人都是未曾想到的吧,’ 赵頊看向两侧的宰辅们笑道。 “嗯,本官听闻你是看到一位美女做出了元夕,倒也是人间佳话,只是不知道传言是否为真啊,” 章惇抢先道。 ‘禀右丞,确有其事,不过当日的美娘是城南瓦子的舞姬,先前不过一面之缘,当时因缘际会罢了,’ 秦延拱手道。 “哈哈,原来如此,看来很多人传你等早有佳缘多有谬误喽。” 章惇大笑道。 ‘看来所谓的才子佳人多是误传,哈哈,’ 蔡确也是老不才,此公也是风花雪月惯了,一旁大笑道。 “众口铄金而已,小的实无法辩驳,呵呵,” 秦延有些尴尬道。 赵頊则是一旁笑眯眯的听着八卦,谁说天子不八卦,正相反,他在宫内冷清的久了,更希望听到外面的这些八卦之事,解解闷也是好的,孤家寡人嘛。 ‘咳咳,秦延,本相听闻你讲过这样一句话,嗯,坚城太原旦夕可下,嗯,’ 王珪冷着脸问道。 此言一出,方才笑声不断的大殿内一冷,所有的人看向秦延。 种朴、穆衍心里痛恨种师闵这厮坏事,种师闵爷有点紧张了,因为这大殿里的气氛不对。 心里暗骂种师闵这厮真真大嘴巴,好像也不对,这话毕竟他说的,唉,以后还是要低调,看看只是显摆这一回就有事了不是。 虽然心里腹诽,面上秦延却是不慌不忙,事已至此,慌乱无用, “回禀万岁,回禀诸位相公,此话臣讲过,” “哦,可知道殿前不可欺君吗,本官问你这话几分真。” 孙固脸一沉道。 “下官所言十分真,太原虽固臣下确是旬日可下,” 秦延顶住了大宋时任国防部长的压力沉声道。 “哦,秦延你不可虚言以对,” 王珪道。 “下官怎敢欺瞒万岁和诸位相公,不过攻城虽短,但是准备时日须长。” 秦延面对两位宰辅好不慌乱。 ‘那你讲讲如何攻城,’ 赵頊眼中闪过精光,此番灵州坚城未下,造成伐夏全面溃败,让他心里始终耿耿于怀。 “首先必有两万精兵,其中不少五千铁骑,威逼城内守军不敢出战只能困守。” 秦延此话一说几人点头,嗯,说出这话,这个小郎倒也没昏了头。 “然后,臣下会造出几十个物件攻击城头,” 秦延皱了皱眉头,这事儿吧和后世的人好说,但是在这里,真的很难讲清楚的,这里可没有制图软件什么的,更没有开创性的脑洞, ‘万岁可否赐下笔墨,某将此物件画出,’ 章惇捻须一笑,这个秦延倒是胆大,等闲人在万岁和宰辅们的注视和压力下早就腿软无措了,现下他倒是向皇上讨要物件了, 赵頊也是莞尔一笑,嗯,这个小郎倒也是真性情,赵頊命内侍将笔墨纸张拿过。 秦延拿起笔墨在纸张上勾画起来,须臾他双手呈上, ‘请皇上御览。’ 内侍转呈赵頊,赵頊拿过来一看,只见纸张上划出了城池,已经上面的守军,这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在城池上空漂浮着几个大球般的物件,球体上寥寥数笔勾勒出狰狞的战龙,球体下方有个很大的框栏,里面宋军在往下倒着什么火,这些火落到城头上,城头四处起火,守军正在仓皇带火奔逃。 “这,这是何物,怎的在空中飞舞,还能喷火攻敌,” 赵頊大惊道。 所有人惊疑的看着赵頊,什么物件能让官家如此失态,倒是激起了这些人的好奇心,都是一观。 “禀皇上,这是臣下想到的物件,说起来太过繁琐,不过某提起一个物件,皇上肯定就晓得这个物件是可以飞起来的,” 秦延笑道。 “什么物件,” 赵頊急道。 “前几日上元节有些孔明灯被放飞煞是好看,” 秦延嘴角一翘。 ‘孔明灯,额,’ 赵頊一怔,可不是,孔明灯里有什么,没有嘛,就是灯罩和内里的点燃的松脂,但是它就是如此升空了。 “这个物件就是将其放大,然后在框篮里放上炭火,将其送放天上而已,然后在框栏里摆放猛火油泼洒城头,其后在城头引燃,守军城头无可御敌只能退却,我军一股而下。” 秦延至此将攻城详略讲出。 赵頊盯着图纸想着秦延的话,好像哪里不对,但是还没法一一反驳。 其他人则是心痒难耐,皇上只是提问了数声就没有说话,显然这个物件真像秦延说的可以破城,不过到底这是个什么物件呢。 “众卿请看,” 赵頊一脸郑重的让小黄门将纸张递给下面的宰辅。 几位宰辅一一观看起来, “秦延,这个物件你做出过,是否飞腾天上,” 章惇最急切。 “下官在延州野外做过升腾天上,” 实际上根本没有,秦延忽悠起来没压力,那物件还用试,肯定升空,不过是升空多高的问题。 “不过,下官可用的锦帛有限,因此升空也不算高,也就是十余丈高而已,” “十余丈高已然足以了,” 章惇感叹道, “下官估摸物件合用,不断改进能飞腾百丈可期,” 秦延的话让众人大哗。 “如此,岂不是西贼再无坚城,陛下,大喜啊,” 章惇拱手笑道。 赵頊一脸阴沉, ‘恐怕大宋也无坚城了吧,’ 多少懂得一些军务的孙固冷声道。 章惇愕然,其他人一脸阴沉。 须知,辽、夏、宋三家,野战前两家骑兵众多,战力强悍,而宋军依靠步军、城寨坚守逐次抵抗对方的攻击,直到对方师疲退却。 现下有了这个物件对大宋的城池岂不是灭顶之灾,大宋最为依靠的堡垒战将会失去依托,河北和西北一带历经数十年耗尽国帑兴建的堡垒群将一无是处,这对大宋来说就是灭顶之灾,而对其他两家的话就是喜从天降了。 西贼因为地势的关系还不可能有大的举动,但是辽军却可以破除河北宋军的城寨直驱黄河,然后蜂拥攻击东京,想想就让大宋君臣不寒而栗,这样的恐怖的愿景摆放在他们眼前,也难怪他们脸沉似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须得矜持些 ‘这倒是言过了,’ 看到君臣如此,秦延不禁好笑, “因为此物件随风飘荡,因此不是所有时候都可使用,须得有风,风还不可过大不可过小,还得在地面买下石锁防止飘飞无踪,同时一两个不足用,最少要几十件方可,因此攻城之前颇为的繁琐,” 秦延这一解说,君臣脸色松动了一些,是啊,很很多限制的,他们过于惊诧了,但是这个物件还是悬在空中的利剑,让众人不得安枕啊。 ‘嗯,秦延所言也是,非是一蹴而就的事,’ 章惇笑道,他这人颇为的乐观的。 “也许这物件做出来不足用,根本不能升空,许是无法带人送空,如此倒也没甚可用之处,” 王珪冷森森道,他就差说秦延欺君了。 ‘确实可用,’ 秦延淡淡道, ‘不过这气球只能偷袭为上,第一次使用守军不知为何物,气球腾空后往城头喷洒猛火油,让城头陷入火海,定会转瞬间攻下城池,不过有了一次后,守军可以自作气球升空,然后攻击对方的气球,让其无法抵达城池上空,再就是在城头摆放沙土,随时灭火,如此可保无恙,’ 秦延的说法让章惇和孙固点头,确实如此。 “皇上、各位相公,想来如是比起谁家的锦帛多,可以制出气球多,必是我大宋,谁的银钱多可以多做气球,必是我大宋,如此我大宋何惧之有,” 秦延的这个说法让大宋大涨脸面,是啊,做这个要物件是要大笔钱财和工匠的,这方面谁占上风,当然是大宋了,不说别的只要是大城,拿出布帛做出几十几百个气球来非常轻松,到时候只怕夷狄真是招架不住呢。 赵頊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此气球还有其他的用处,比如两军交锋,可以临高监看敌军,敌军后阵埋伏的铁鹞子、擒生军重甲,轻骑无所遁形,必为我军所察,无从伏击我军,” 众人点头,是极,果然是好物件。 ‘如像上番敌军坚守,我军正可放出这个气球全城放火,让敌军恐惧纷乱,军心士气全无,最后只能开城投降,’ 众人笑意满满,嗯,言之有理。 “不过,此物还不晓得能否升空,言之过早了,” 王珪冷冷道,他是守旧派,他的守旧就是一切遵循旧制,什么都不想折腾,什么也不想改变,一切的改变对他这样的既得利益者都是损失,按照现在行事不好吗。 所以他对一切新物件都是怀疑排斥,对这个气球也是如此,他从心里反对这个物件,因为不可控,还不如没有呢。 “这个好办,将军器监的匠人招来制作就是了,其实本官看去倒也极为明了,应是极快,” 章惇军略颇通,立即道。 赵頊点头应允,无论如何这个奇怪的物件大宋要掌控,否则他这个皇上简直是睡不安稳啊。 不成也罢成了也要弄清楚详略,这就是赵頊的打算。 赵頊立即下令门口的内侍去军器监宣旨。 ‘秦延,你所出此物让朕心惊胆颤,如不是你做出砲车和远望镜,朕还真的不信你能做出此物,’ 赵頊其实是想说,秦延言之有物啊,说出来就做得到,如果是他人这个所谓飞天的物件他真未必在意就是了。 ‘哦,种副将种虞候没有说出来臣等做出的另一个物件吗,’ 秦延看向种朴、种师闵等人。 此时种朴才缓过一口气,种师闵也心道侥幸,原来秦延这次说的物件能招惹这么大的麻烦,下次是不敢胡言乱语,差点祸事矣。 “昨日万岁下令今日找你觐见,我等也就没有多言,还是你亲自禀报为好,” 种师闵算是明白了,有些时候真不能胡言乱语,今日差点闯祸,以后秦延的事儿还是他自己说了。 “哦,两位卿家何事如此,又做出了何种物件来,” 赵頊笑问,不过心里有点虚,秦延以往拿出的物件件件是军国利器,只是此番气球有些惊魂落魄之感。 “禀皇上,某做出了马蹄铁,可让战马马蹄的磨损降到最低,这样很多战马不至于只有五六岁正当壮年荒废,” 秦延拱手道。 “此言当真,” 此番蔡确惊诧道。 蔡确是副相,其实就是首辅,王珪其实就是挂个名头,不怎么任事,所以财政诸事都在听的掌控中,他是太清楚每年朝廷里耗费在马事上多少钱粮。 从北面和西夏想方设法高价输入战马,不过也就是补充一些,而国内大宋的马场养出的战马十之八九不足用,甚至死亡等损耗太大,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很多战马因为马蹄磨穿或是碎裂废弃,当真让人痛心疾首,如果有这样的物件可以让战马马蹄几乎不再磨损,那大宋每年省却多少钱粮,也难怪蔡确如此惊诧。 赵頊、王珪、章惇、孙固都是盯着秦延,任谁都知道此事的紧要之处。 ‘臣下岂敢欺瞒皇上,我亲卫坐骑就是用了马蹄铁,将其牵入一看就知,’ 秦延恭敬道。 ‘如此甚好,来人,’ 赵頊吼了一声。 外面童贯立即快步进来跪倒于地,动作利落,一看就是一个手脚麻利的,秦延心思复杂的看了这厮一眼,嗯,小子如此有前途啊。 一炷香的功夫,童贯将张贺等人连战马引领到垂拱殿,一行人走的是一脸的大汗,很显然能如此快的到达这里都是童贯催促的结果。 很显然这厮很懂得轻重缓急,从他方才进殿瞄了一眼看来,皇上和相公们相当的捉急,童贯怎敢耽搁。 赵頊在众人随扈下走出了垂拱殿,亲眼看看所谓的马蹄铁是个什么物件。 张贺脸色涨红有些手足无措的扳上马蹄,其他的护卫夹住这战马,让它的后蹄朝上可以让皇上和各位相公看个明白。 几位大佬围着这匹汗津津的战马,顾不得什么气味开始了围观,让这匹战马烦躁不已,好在有亲卫夹住倒也无妨。 “此物比起竹制马靴来是轻省太多了,当真精巧,只是不晓得是否经用,” 蔡确一指马蹄铁问道。 秦延没有回答,他示意张贺照实说就是了, “禀上官,” 张贺嗓音有些发抖, “以往马靴不过是两日,负重之时一日就要碎裂,这些马蹄铁实在太原府钉上的,到现下还能用些时日,就是碎裂了,小的马鞍袋里还有备用蹄铁再行钉上就是了,简便的很呢,” “太原钉上的,当真经用,” 章惇惊讶道。 其他人也是讶然, “如真如此,此物大利我国啊,” 蔡确叹道。 “此物是用生铁所制吗,怎的能千里不坏,” 孙固有些怀疑,在他看来生铁怎的经用,简直不可思议。 “此物非是生铁所造,而是用精铁所做,” 张贺总算是不傻,从马鞍袋里拿出几个未用的蹄铁,交与皇上和相公们。 于是垂拱殿门口出现了这样的奇观,大宋君臣不顾污秽拿着小小的铁片端详打量着。 ‘嗯,虽然是精铁打造,不过此物细小,耗费不高,就是加上工时也不过一两百文一副,相比战马几十贯的耗费简直不值一提,’ 章惇已经开始算账了, ‘皇上此物大利我大宋啊,’ 王珪也甚为兴奋道。 赵頊还禁得住捻须而笑,其实内里笑开了花,不过勉力支撑,呢,大宋帝王须得有些矜持。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封赏难题 “不过此物须得小心在意不可流传域外,让北方二虏得去大利其骑军,” 孙固在一旁忧虑道,方才被那个气球弄怕了,老孙有些杯弓蛇影了。 “孙相公,北虏战马众多,而且硬路不多,此物对他们用处不大,倒是我大宋境内缺马,而硬质的官道极为磨损马蹄,因而推广开来对我大宋极为有利,” 秦延只能解说一下,他算是看出来有些保守的人瞎想是一个赛一个的,这个马蹄铁也能想出花来,这还有什么犹豫的推广开来就是了,还用如此思量,脑子,唉,锈死了。 “秦延所言极是,这蹄铁北虏有则也好,没有也罢,但我大宋当视如珍宝,” 赵頊狠狠的攥紧拳头,呼出一口气,这是他月来看到的最好的消息。 官家如此说,马蹄铁的推开是定局的事儿了。 众人返回了殿内,赵頊边拿起茶汤喝了口边笑眯眯的看向秦延, “秦延再次接连数次建功,让朕怎么奖赏你才是,” 很显然,大宋官家此时的心情相当好,又准备大加赏赐了。 如果说殿内有人心情不好的话,那就是王珪了,赵頊此言一出,他皱了皱眉,在他看来秦延不过是做出了一些奇淫技巧的物件,实当不得官家如此说。 “臣下不过是因缘际会而已,当不得官家如此称赞,如没有官家擢拔,臣下不过是边寨一小民就是了,怎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因而为感谢官家厚恩,下官献上药酒酿制方法,还有就是提点伤患篇。” 秦延很清楚,烈酒消杀的作用决定了朝廷必然要将这烈酒的制作方法和因此获取的利益收归官办的,上番李舜举已经暗示了一番,所以他还是晓事交上的好。 当然了,他是希望自己交上去,而不是让李舜举之流收取,那个效果能一样吗。 “哦,秦延你在伤患营的作为朕早有耳闻,对你的伤患篇期待已久了,哈哈,” 赵頊很高兴,嗯,不居功自傲,而且不断给他这这个帝王解决麻烦的臣子怎能不喜欢,赵頊此时看这个年轻的臣子越发的欢喜。 窃以为是他登基十余年来最有期许的臣子,唯一可惜的就是秦延太年轻了些,无法大用。 小黄门将伤患篇拿来,赵頊一看有些晕,纸张厚厚一打,说是篇,更像一本书了。 赵頊拿起来一看,前面就是药酒的制法,一看他发现真的很简单,器具等等讲解的很清楚,甚至画出了图样,只要按照这个作法做出药酒是毫无问题的。 赵頊再次‘欣慰’的看眼秦延,嗯,说奉献就奉献出来,一点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果然是纯臣,嗯,很好。 赵頊往下看。 赵頊发现了秦延这伤患篇和以往的类似的文书的不同,丝毫没有恭维等累赘,从一开始就是平书直入,从消杀清创讲起,不禁步骤细致,而且将为何消杀以及伤布为何煮沸晾干的因由讲的清清楚楚。 赵頊看了后不断的点头,这是具体的伤口处置。 后面详细的说明了伤患营的整体布局,内部的管理等庶务,甚至轻重伤患的分区,伤患不遵守伤患营规矩的奖惩等等一一列举出来。 这么说吧,拿着这个伤患篇就可以立即支撑起一个伤患营来。 赵頊这十几年来什么样的折子没见过,这样绵密的折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一点不像一个小郎写的,倒像是经年老吏所为。 “好文,好文,” 赵頊一拍伤患篇, ‘来人,给各位相公们一观。’ 王珪、蔡确、章惇等人在一起看了起来,只是几眼就知道确是一篇好文,非是浮夸邀功之词,满篇的平白文字,将伤患营的处置讲的非常的详尽,就是没有谄媚官家的文字,一个都没有。 ‘陛下,此文大善,唯一可虑者就是清创和烈酒的妙用是否如此,’ 章惇道,他认可这篇文不错,但还得看效果。 “禀右丞,此伤患篇就是依照鄜延路伤患营写就的,因为在伤患营里施行大大降低了伤患的亡故,因此种副总管下令日后鄜延路伤患营照此办理,” 穆衍躬身施礼道。 这是为鄜延路涨脸面的事儿,穆衍当然要为恩主争取。 “哦,还有此事,讲讲,” 章惇问道。 穆衍将秦延执掌伤患营经过讲了讲, “因伤患营内伤患得到照料,伤势大多改善,营内秩序井然,再无污秽横流的模样,可以说伤患营齐整洁净远胜其他军营,副总管查看后褒奖了秦机宜,” ‘好,好,没想到还为及冠就执掌一营,让人刮目相看,很好,’ 赵頊笑着看向秦延,越发欣慰,秦延做出先后这样的物件说明在这些机巧上别有心思,但是执掌这样的伤患营还做出如此业绩,说明秦延绝不只有匠作之能,而是一个全才,有能臣的潜质。 “小小年纪倒也难得,臣恭喜皇上又得一个俊杰,” 蔡确随手一记,稳准狠。 赵頊得意大笑,其他的几个大臣在一旁赔笑,其实心里是各自心思了。 “秦延接连立下殊功,诸位相公说说该如何封赏为好呢,” 赵頊此话一说,几人相互看了看一时无语。 很简单,秦延这数月官职升的太快了,有些前无古人的意味,论实职从七品哪有他这个年纪的,再行封赏,什么官阶差遣,真的不好办了。 “陛下,秦延此番还未审官,再次封赏过犹不及了,就是进士及第的甲科进士外放不过是七品的州判而已,” 王珪反对道。 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秦延官职不低了,一个西军子成为从七品的官身已经天恩浩荡,总不能跃升在进士及第之上吧,大宋养士不是那些细民,说白了王珪维护的还是大宋的士人。 他这一说,其他人无言,章惇本想为秦延多说几句,不过想想算了,为何,他如果为秦延解说,传扬出去,王珪就是士人的维护者,他呢,岂不是得罪天下的读书人,章惇没那么傻,于是闭嘴。 赵頊这个无语,王珪说的有毛病吗,额,没什么毛病,士人是大宋统治的根基,进士及第是大宋提拔人才的方式,也是拉拢读书人巩固统治的精妙之处,他这个帝王一清二楚。 但是现下的问题是秦延接连做出功绩,伤患篇,马蹄铁哪一样不是有大功于朝廷的,如果这样的功业无法封赏,如何服众。 最主要的是赵頊面上无光,作为帝王他不能不有所表示,事关威仪,他可不想欠下臣子太多的人情。 “有功不赏岂是皇家之道,” 不过大宋的皇帝当的还是有些憋屈的,执政的相公们当面反驳官家的事儿是比比皆是,不说历任皇帝,就是赵頊自己吧,被王安石、司马光、韩琦、文彦博等人都当面顶撞过,一点面子都不给,所以,赵頊也只能憋屈的反抗一下,其实皇家之道。 “万岁,秦延小小年纪如此日后别是升无可升,到时候如之奈何,” 孙固也是反对,说白了吧,这样的老臣从九品到七品最少用了十年,让他们看着秦延平步青云心里都不大是滋味,所以按照资历规矩阻拦一下很正常。 赵頊面色不虞,他看向其他人。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日后走着瞧 下面的秦延冷眼旁观,对几人的想法心知肚明,这是一个士人的垄断的年代,也是读书人最幸福的时代,也是一群书呆子高高在上的年代,家国交给这样的士大夫幸乎不幸乎。 ‘陛下何不暂先记下功业,待以后秦延再立新功后再行封赏呢。’ 章惇劝解赵頊道,他这话也是有备而来,一个是为皇帝着想,只要以后秦延再有功绩一起封赏就是了,到时候再没有人说什么,至于以后没什么功业了,那,那就不用封赏了嘛,其他的大臣也说不出什么。 赵頊还真没什么办法,相公都反对的话他只有把此事拖宕下去了。 赵頊和几人就在秦延面前如此讨论说实话是有些失格的。 不过一个低阶官吏,再就是不及冠的年纪让众人全部忽视了他。 “秦延,此番数次功绩朕为你记下了,朕相信你将来必会再立新功,朕倒是必会重加厚赏,” 赵頊作为一个帝王这般说,秦延还真有点感动,说实话中国历史上操蛋的皇帝比比皆是,在皇位上各种肆无忌惮,将大好江山玩死。 但是赵頊不同,他这一辈子尽心竭力想振作大宋,恢复北方。 这样的一个帝王却是被后世唾弃,可见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后世南宋的赵构是徽宗之子,为了减少徽宗的劣迹向上溯源将北宋灭亡的责任追加到赵頊身上。 同时士人阶层因为赵頊主持的新政动了他们的奶酪,比如高利贷,那是士人地主阶层最大的收入来源,被青苗贷冲击,所以他们对这个帝王恨之入骨,偏偏他们是识字阶层,只有他们的代表才能评价以往帝王书写史书,于是赵頊被他们贬低的和徽宗同列。 不过在秦延看来,赵頊这个皇帝在历朝历代中兴之主中足以排进前列,唯一可惜的是死的太早,造成人亡政息,让人扼腕叹息。 今日接触看来越发看出赵頊的坚持和不易,嗯,很不错的大宋帝王,只是可惜了, “陛下擢拔臣下于蛮荒,臣必会尽心竭力为陛下效力,陛下不会等的太久,臣下定会为大宋再立新功,” 当着几个拦阻的相公秦延这话说的相当的硬气,以为他以后无法再立新功吗,不可能的事儿,你们等着就是了。 秦延也有这个底气,等他返回鄜延路事情可做的多了,再立新功真的是小事情,几位不要惊讶才是。 “好,朕就等着你建功立业,” 赵頊极为的欣喜。 王珪、蔡确、孙固有些嗤笑的看着这个小小的西军子,呵呵,真是过于气盛了,知道在说什么吗,呵呵。 章惇倒是心中一动看了眼秦延平静的脸,嗯,好像这娃心里埋着什么,后面马上就有手段使出来,嗯,不要被这厮的面相骗了,小子狡猾着呢。 “秦延听旨,” 赵頊道。 秦延一怔急忙跪下。 “朕赐你银千两,铜钱万贯。” 赵頊此言一出王珪不大愿意了。 “陛下赏赐是不是过厚,” “哦,过厚吗,这几样可以为卿等解除多少忧患,省下多少钱粮,呵呵,朕赏赐出去的实不足万一吧,” 这次赵頊真的不满意了,不说别的就是药酒和马蹄铁为大宋剩下百万贯也是绰绰有余了。 看到赵頊被挤兑的有些发飙了,几位相公也就不再纠缠这个了。 “臣下叩谢陛下隆恩,荣臣下日后尽忠职守以报,” 秦延叩首谢恩。 这事终于告一段落。 “诸卿,沈括、种谔所言筑城之事,朕思量良久,此事干系甚大,因而朕决定派出一个大臣亲赴鄜延路勘合筑城之事,嗯,就定下给事中徐禧吧,众卿意下如何,” 赵頊把话题扯到沈括和种谔的建言上。 王珪等人面面相觑,都明白此番赵頊已经决定筑城了,否则不会将他的亲信近臣徐禧派去鄜延路。 反对吗,刚经历大战就再开边衅,但是沈括说的很明白,护卫米脂图谋横山必须筑城。 再说了赵頊只说派人核查,没说立即筑城,反对什么呢,岂不是可笑。 其实几人还是想反对,那是因为赵頊人虽瘦弱却是大宋几十年来最强硬的君王。 真宗、仁宗、英宗等帝王有些无为而治的意味,当然放纵大臣的结果就是三冗沉重。 但是赵頊却想将很多本是宰辅的权力收到他那里,就拿这次伐夏和这次筑城来说,赵頊颇有些一意孤行的意味,在相公看这是削弱了他们的相权,加强了皇权,所以要反对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因为赵頊没有直接说立即筑城,而是说派人勘察后待定,那就等着待定了。 秦延旁观着大殿内君臣间的微妙变化,体会到了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嗯,这皇帝做的也比较憋屈。 他在后世看过一个观点,就是神宗加强帝王的中央集权,减少相权制衡,最后帝王决定一切,所以北宋灭亡在他手里。 在秦延看来纯属扯淡,完颜阿古打、成吉思汗、朱元璋、皇太极哪一个不是一言九鼎的枭雄,谁敢制衡他们,他们的所谓宰相形同虚设,其实整个国家都是围着他们转,结果都是一统天下。 神宗也是一个相当杰出的帝王,发现问题不畏艰险解决问题,对西夏从守势到攻势逐渐占据了上风,如果他活的长远点,灭夏可待,内政也不会朽坏,可惜老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至于北宋灭亡是积弊几十年,加上徽宗那个千古奇葩的皇帝,和神宗没有直接关系。 帝王专制有弊端,但是也有好处,就看站在位置上的是谁,如果是徽宗,铁打的营盘也能被他败尽了。 不过能来到大宋帝国的中心旁观一场大宋最高权力内部的斗法还是相当有趣的。 秦延看的有滋有味,种师闵就有些无聊至极了,他站着差点睡过去,直到秦延踢了他一脚,看的一旁的小黄门脸直抽抽,没见过这么粗砺的,在大殿上站着就能睡着了,这是什么心肠。 赵頊和相公们讨论完毕,然后和种朴、穆衍交待了一番,让他们和徐禧一同出发返回鄜延路,这才大手一挥放他们出宫了。 一行人走出了宣德门,种师闵怪叫一声, “可算是可以畅快一点了,方才殿内闷得某差点睡过了,” “如果不是万岁召见你,某真是不敢带你觐见,” 种朴无语道。 “哈哈,这次公干完毕可以返回鄜延路了吧,东京虽好,就是规矩太多,” 上元已过,种师闵对东京也失去了兴趣,没太多热闹可看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诱人的妖精 一行人一同返回了城南驿,回到自己房间后,秋桃为秦延更衣,她很是期待的问道, “官人,你见到了官家了吗,” 秋桃的眸子闪闪发亮,表情那是无比期待,在她看来官人觐见那是天大的事儿才对。 “当然,” 秦延含笑道,秋桃如此表情倒也萌的很。 “官人和婢子讲讲嘛,” “嗯,确定,如果谈话传出去可是欺君的,” 秦延的话唬了秋桃一跳, “那,那还不要说了,万一婢子要传出去了呢,” 秋桃吓得小脸泛白,急忙道。 别的人不能够,但是十六娘要问起她不能不说吧,说了就不好了。 “哈哈,戏言而已,呵呵,” 秦延刮了她的小鼻子,秋桃一口含住了秦延的手指恨恨的要咬。 接着发现不对,她一个婢子怎么能如此和老爷说话呢,秋桃急忙放开了秦延的手指,可惜晚了,她点燃了秦某人的小火苗,秦延强健的臂膀将其揽入怀中,吻向她的双唇。 过了好一会儿,秋桃嘤咛出声,身子快要站不住了,秦延才放开了她,秋桃眼中能滴出水来急忙低头拿着换洗的衣物跑出去了。 秦延看看身体的异样也是无语,如果不是秋桃年纪小了些,他绝不会这般忍耐就是了。 过了半个时辰,秦延吩咐秋桃带着几件她的衣衫和她走一趟。 ‘带婢子的衣物作甚,’ 秋桃问道,她的衣衫带给谁,她就在这里好嘛。 “嘘,” 秦延这么一说,秋桃立即闭嘴,老实的跟随秦延走了。 萨托娜这一天日子过的很是难熬,秦延临走说的话总是让她思量不已,他能有什么法子呢,为什么说她的法子很笨,不容易成功呢。 思来想去也是这般,这次她等待了一年多的机会一击不中,阿巴斯一定警觉,她将来的机会更加渺茫。 倒不是担忧阿巴斯找到她,她并没有暴露她面容,再就是那两个宋人家里早就安顿好了,根本无从查找。 而是阿巴斯身边守卫会愈发森严,她很难在找到这么好的机会,这也罢了。 关键是有人说可以办到,她就心里挣扎不已。 白日里只有这个秦郎的护卫送过水和食物,其他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萨托娜不免胡思乱想,总是响起那首元夕,更是想起她的身子被秦郎看遍抚摸的情形,总是脸红心跳。 虽然在红尘里出没,有些事看的很多,但是她自小是舞娘,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合意的男子,她是不会侍寝的。 偏偏她一心报仇,其他的早就放弃,因此她还没有和其他的男人有过肌肤之亲,此番她是第一次惦念一个男人。 所以当秦延出现她的房间里的时候,她一脸的喜色,心情立即舒畅起来,不过一看到秦延身边的女子心里一沉,她狐疑的看着秋桃,看不出秋桃和秦延什么关系。 “秋桃,帮她将服饰换过,已有的血衣剪碎后带出去找机会焚毁,” 秦延吩咐道,然后他就先避开,让萨托娜更衣。 秋桃此时已经知道了这人是谁,她只是根据秦延的吩咐给萨托娜更衣。 萨托娜则有些接受不能,秦延进来后几句话就将她交个一个陌生女人,然后自己出去了,她宁愿是秦延给她更衣,反正酮体他已经看过了,还有什么阻碍吗,如果可以萨托娜不介意为秦延展示自己诱人的身体,因为他是秦郎。 不过换做另一个陌生人,哪怕是一个女人她心中也是不愿,所以秦延走过,萨托娜根本没有想要更衣的举动。 ‘萨托娜你为什么不换衣服,’ 秋桃奇道。 萨托娜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靠坐着。 秋桃心里不满,官人冒了多大风险救助了她,她怎么敢如此对待官人呢, “萨托娜你如此不听官人的吩咐,太过忘恩负义,” 秋桃嘟着嘴开始训斥, “今早开封府的官员还有一些大食人到城南驿逼迫官人说出你的下落,官人虽然官职不大,但是面对开封府的京官也没有说出你的下落,你怎的如此对待官人亏心不,” 秋桃撇嘴蔑视萨托娜,什么女人呢,真是不晓事。 萨托娜一怔,忽然心中一暖,这是她第一次可以探知秦郎的心意,面临这么多的压力还能顶住不把她交出去,岂不是秦郎很是在意她呢, “妹妹和我讲讲,怎么回事,姐姐我求你了,好嘛,待我出去我给你带去大食的手镯钻石感谢,好妹妹,” 萨托娜的出身决定了她想讨好一个人真的很容易,更别说她可以拿出珍贵的礼物了,这个诱惑力真是不小。 这让秋桃总算是心情好些,她一五一十的将早上董推官和阿巴斯去城南驿逼迫秦延的事儿一说, ‘那个坏人董推官说如果官人不让他搜寻的话,就报禀开封府少尹,到那时官人是不得不从,而那个阿巴斯在一旁讥讽我家官人,就是如此官人也是没有将你交出,哼,少爷如此维护你,你却是如此对我家少爷,真真的失了良心,’ 秋桃嘴里不停说出当时的场景,至今她还是后怕的,开封府的京官哦,在她看来天一般大,却是没有撼动少爷分毫,哼哼,这个女子还是如此不识好歹,当真可笑。 秋桃嘴里不饶人,但是听到萨托娜耳朵里如同仙乐,在这样的情形下秦延还没有交出她,这人还用猜忌吗,足以让她信赖就是了。 再一想起秦延为她做的诗词,还有就是那日里为他阻挡追兵的情谊,萨托娜心里柔情一片,她这些年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自行其是,她不是不想依靠其他人,但是她真的无法完全的信赖其他人,除了她急救的几个大食奴隶外。 这次她终于有了依靠的感觉,因此虽然秋桃这般说,但是她心里却是温情一片。 “哦,秋桃,你帮姐姐更衣吧,姐姐多谢了,” 当萨托娜转过身起来拉着正在斥责的秋桃的手的时候,让秋桃一呆,嗯,萨托娜笑起来是如此的靓丽,特别是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同属女人秋桃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太漂亮了,难道官人因此喜欢她的吗,现下轮到秋桃有点不是心思了,心里略堵。 秦延再次进入房间的时候,萨托娜跪伏在地向他施礼, “多谢官人不弃,昨日都是妾身刁蛮不识礼数,今日向官人谢罪,万望官人原谅则个才是呢,” 此时的萨托娜盈盈款款,一副大宋小女人的模样,昨日挥刀搏杀雌豹的模样消隐不见,嗯,着实让秦延吃了一惊。 “请起,” 秦延示意秋桃扶起萨托娜, “萨托娜,某怜悯你的境遇出手相助,你也不用如此,现下你身子大好,最好是趁夜色潜出此地,毕竟那个阿巴斯对某有了怀疑,很可能发现你的行踪,” “妾身晓得了,” 萨托娜当然明白如果她被发现的话对秦延相当的不利,因为她背部的伤口骗不了人,这会给秦延带来很大的麻烦。 “如此今晚妾身就潜出这里,” 秦延点点头,嗯,如此很好啊,他也算是甩脱了一个麻烦,其实从心里他也不愿意招惹这事儿和董推官硬来,但是早上他毫无办法,只能硬顶,让一个大食人羞辱是不可接受的。 “嗯,待明日妾身妆容后再来拜见官人,” 萨托娜脸上微红道。 秦延一怔,什么意思,明天还来,擦,不是相忘于江湖了吗,怎么还来。 ‘这就不必了吧,事情刚出,就怕阿巴斯找了官府对你查缉很严,我这里他不会放过的,’ ‘官人放心,我是蒙面行事的,他始终以为妾身是个宋人,其实妾身是个波斯人,’ 萨托娜起身轻摇了一下身子,习惯性的摇曳,别有一番风情,嘴角含笑的看着秦延。 真是个诱人的妖精,秦延不得不感叹,这女子天生媚态,如果她想很难有男人抵挡住她。 当晚,萨托娜从客店房顶悄然而逝,秦延看着她消失的在夜空里。 只能祝她好运了,至于她说的再次返回,他是不信的,这时候说的话基本可以忽视,秦延只看重事实。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受宠若惊 第二天早上秦延刚吃过了早饭,种师闵、宗泽也过来,大家正在一起胡侃的,现在其他人事情已毕,他倒是不良于行,必须等候吏部的召唤,应该就似乎这两天了。 外面护卫来报,开封府董推官求见。 秦延和种师闵、宗泽面面相觑,这厮怎么又来了,难道还想追着不放不成吗,当真执拗啊。 ‘这个腌啧货毫无脸面的为外夷出首,真真欠揍啊,可惜某真不敢动手,’ 种衙内倒是很想给他两拳,受夷狄驱使什么玩意儿。 “看看这厮此来何事吧,” 萨托娜已走,秦延毫无压力进退自如,他倒是看看这位董推官还有什么花样。 结果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董推官此番来一改昨天的僵尸脸,笑的脸上带褶一见面就拱手道, ‘秦机宜,本官今次亲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日的命案真凶已经找到,和秦机宜一丝干系没有,呵呵,本官特来通晓一声啊,’ 董推官的话让所有人面面相觑,这厮变脸太快了吧,昨天什么模样,今天是怎么了。 “董推官,下官本来就是青白之极,是有人因为那日阻拦之事诬陷而已,哼哼,还是多谢董推官亲来一趟,” 秦延不冷不热道,按说一些官油子的作法不打不相识,这也算是认识了,以后好相见,借坡下驴攀谈几句翻篇了,以后见面拱手见礼了。 但是秦延不属于这里,而且看董推官着实碍眼,因此很冷淡。 “秦机宜,不知者不怪嘛,本官早上也是为了断案,还请海涵一二,” 董推官脸色有些涨红,但还是说了这句有些跌份的话。 秦延立即明白了这厮来这里有些折节的原因了,嗯,看来这一趟觐见作用不小啊,这位推官也有些忌惮了, ‘下官晓得推官的不易,都是为了公事嘛,推官太客气了,’ 既然这人选择了退却,秦延立即示好,不管怎么说董推官毕竟是开封府的官员,他现在的小身板还不适合直接怼上。 “如此甚好,哈哈,本官这里就预祝秦机宜审官一切顺利,哈哈哈,” 听了这话,董推官总算是缓了口气,看到昨早上被内侍引领觐见的那一刻,董推官提心吊胆起来。 他好生打探一番,原来这人就是现在名满京城土山秦郎,当然了所谓的诗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对此无感,但是传说中这个土山秦郎从民夫一跃成为了从七品官员,所以简在帝心的说法传播开来。 现在他晓得了这厮果然是从七品宣议郎,驿丞那里得知他在这里等候吏部审官,因此所有的一切都合上了,那么简在帝心在他这里来说就不是什么传说了,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所以董推官得知这一切后暴跳如雷,呵斥了阿巴斯这个金主然后不顾而去。 思量了一个晚上,虽然脸面受损,还是决定来城南驿示好一下,不为别的,就是一个简在帝心就够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官员将来不知道能升迁到哪里,想想可能的上官、同僚故旧等等的圈子就让人恐惧。 董推官是不求别的,只要对方不记恨就好。 “多谢,借你吉言了。” 秦延淡淡一笑,这样的货最好是再也不见。 看着董推官的背影,宗泽鄙视道, “这也是开封府的推官,呵呵,东京城竟然在这样人的治下,” 宗泽就是这种认真到有些死板的性子。 “这事很正常啊,坐在开封府的肥缺上就他能抵受的住,恐怕每天都有商户送钱上门,这厮收钱收到手软了吧,” 种衙内对这个门清,想想军中为了升迁送钱平常事儿,何况在这个大都市的开封府实缺在手的推官, “否则昨日的那个大食人怎么和他一同来的,哼哼,银子不给足了,开封府的推官是那般好驱使的,” “唉,” 宗泽长叹一声, “江河日下啊,无怪乎国力衰败,尽是蠹虫当道,” “呵呵,这个怎么说呢,推官如果不收钱是坐不住那个位置的,想想他的同僚,下官关键是还有上司都收取钱粮办事,如果他不收,怎么可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同流合污是必须的,” 后世的海瑞那样的清官就被上司和同僚视为眼中钉,到哪里也不得好,秦延很清楚就是到了后世互联网监督的时代任然断绝不来这种贪腐,何况现在,必须接受就是了, ‘水至清无鱼啊,’ 宗泽负手不语,面相很是凄冷。 “秦机宜,秦机宜,” 驿丞快步走来,脸上带笑恭敬道, ‘吏部相招,让您到吏部一行呢,’ 秦延笑着拱手谢了,嗯,看来审官到了他这里了。 秦延赶到了吏部,在衙门口报了名字,然后被衙役引领到内院,一个吏部的胥吏在他的耳房中见了秦延,然后在他的名册中找到了他的名字, “甲等二号房,到那里等候吧,” 说完这个胥吏奇怪的瞄了秦延一眼,让秦延非常的莫名,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说道不成。 秦延来到了这个不大的耳房中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房门一开,一个身穿紫袍的官员出现在门口,秦延大惊起身, “拜见李尚书,” 原来正是礼部尚书李清臣。 秦延此时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他这个级别吏部能出个侍郎、推官来审官就是不错,现今却是李清臣亲来,这位可是只有六品官阶以上审官才出现的大佬,今日却是为他一个从七品的幕僚官亲来审官,可是给他天大的面子,难怪那个胥吏会用那个眼神看他了。 “免礼,” 秦延的惊诧让李清臣很满意,嗯,家里的爱女受此人恩惠是另一回事儿,还不足以让他来审官,但是昨日皇上的陛见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作为内廷的重要人物李清臣知道的不少,官家对秦延圣眷正隆,官家爱才的心思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李清臣太清楚了,想想章惇、沈括、徐禧就知道了,哪一个不是平步青云,秦延现下就等这样的一个机会了,下次再有功绩步入从六品都是寻常事。 这样年轻,前途无限的官员李清臣也能无视,他亲自出面审官就是防止一些变故,每年审官都有些官员被搁置,他出面就是确保秦延顺利通过审官,皇上钦点的升迁在他这里搁浅,那真是大笑话了,不过下面属官什么德行他清楚,没有上礼的真有可能被打回,所以李清臣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只能自己来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卑躬屈膝阿巴斯 ‘秦机宜请坐,’ 李清臣笑笑示意了一下,有其他人在场李清臣没有过多的言语,他一摆手,一个胥吏立即将几个纸张递上, 秦延拿起一看是几道考题,有数算,有经义,还有一道策论。 都是中规中矩的考题,没什么出格的。 李清臣安置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留下胥吏陪同,其实就是监考,防止官员作弊,当然这个胥吏也是李清臣的嫡系,其他人是不放心的。 一个多时辰秦延就答完,胥吏收好试卷留下了秦延自去,嗯,秦延的考试这就算完成,过不过关就看李清臣判别了。 过了半个时辰,胥吏返回笑着招呼后,将秦延引领到尚书公事房。 在这个宽大多了的公事房内,李清臣笑着见了秦延, “恭喜秦机宜了,今日始你就是大宋从七品的宣议郎了,” 这就是过关了,如果不过秦延是没资格进入这间公事房的,在外面就被打发了, “拜谢尚书提点,” 在这个时代这就是一个关系了,就像省试中的学子对主考官口称坐师一般,提点了你那就有这个因果,有这个人脉了。 以后秦延见到李清臣必称上官,即使秦延有一日官职在李清臣之上也得记住这个因果,否则让人不耻。 “行文流畅,算学精确,没有不过的道理,嗯,就是一样,文笔张扬了些,还得勤加磨练,” 李清臣道。 秦延老脸一红,嗯,他的字确有些拖累,无关什么没学,而是他没有练出馆阁体,那在大宋官场就像后世的普通话一般很重要,无论是考试还是为官通行的笔迹。 “多谢尚书提点,下官日后必会勤加练习,” 秦延拱手道, “好了,你可以回去和好友一同庆祝了,呵呵,” 李清臣捻须一笑道。 秦延再拜谢过离开。 李清臣看着身穿绿袍的身影走远若有所思,嗯,这个少年郎虽然不是进士及第,但也是杰出的才俊了,倒是可以思量一番。 秦延回到城南驿,种师闵、宗泽当然为他高兴,秦延此时才算是混入了大宋官员的行列了,庆贺是必须的,种师闵已经在鸿远楼定了酒席。 本来种师闵打算在樊楼定下酒宴,被秦延拒绝了,不过是从七品,樊楼还是算了。 冯小娥和秋桃也是喜气洋洋的为秦延出去挑选了新服饰,服饰来讲还是东京为先,其他的地方照东京差的远了,按照冯小娥的说法,已经是宣议郎了,服饰不能再将就就是了。 ‘三郎,怎么样,和我等一起返程吧,’ 种师闵问道,他们是要和那位给事中徐禧一起返回鄜延路的,也是这几天就要启程了,只能那位繁忙的给事中办理一些庶务就出发了。 “某还是自己走吧,和那位给事中一起出发太拘谨了,再者说冯东主那里还有很多的物件马车,行走不快,你等先行就是了,” 冯小娥此番是要随着冯家商队出发,商队到了延州还得运回香水返回发卖,所以比不得来之前的轻骑而行。 不过这都是借口,秦延可是不想和那位徐禧徐龙图一起上路,岂不是给自己找个上司管束。 “啧,这多无趣啊,你就不能。。。” 种师闵舔着脸,他也不想呢,但是官家指明了让种家兄弟陪同他有什么法子,他的法子就是把秦延拉上,有难同当嘛, “做兄弟的有难同当才是嘛,呵呵,” ‘停,十八郎,你要是身处重围,兄弟我二话不说提枪上马杀过去,现下还是算了,你多辛苦,’ 秦延立即打断了某人的哀怨,这破事还是别拉上他了。 种师闵一耷拉眼睛很是无奈,这一路上怎么熬呢。 “老爷,外面那个大食人求见,” 张贺禀报道。 ‘哪个大食人,’ 种师闵诧异,秦延倒是心有所感,嗯,恐怕是那货吧, “就是昨日来的那个大食人,昨天这厮很是蛮横,现在一脸堆笑的,如果不是那身肥肉,小的没敢认,” 张贺笑道。 “呵呵,这厮昨日是看到了你家官人觐见的场面了,心里这是害怕了,呵呵,让他进来吧,看看这厮怎么说,” 种师闵哈哈大笑道。 “三郎,这些奸商心思多着呢,趋红踩黑实在寻常,” 种师闵鄙视道。 在张贺引领下,阿巴斯一脸的笑意,昨天笔直的身子今天特意躬身作恭敬状,方一进入房内就是一个肥诺, “拜见宣议郎秦机宜,恭喜您高升,祝您官运亨通了,” “哟,这不是阿巴斯嘛,我记得昨日某人带着一众手下来这里和本官理论来着,好像言辞相当的不敬,呵呵,今日这是怎么说的,” 秦延倒是没有冷脸,而是笑眯眯的一指阿巴斯。 阿巴斯倒是注意到了秦延眸子中的冷厉,心中一凉。 “呵呵,昨日上门敢欺辱我的兄弟,好大的胆子,阿巴斯你真是不打算在大宋境内行走了是吧,呵呵,” 大刺刺坐在椅子上的种师闵戟指阿巴斯冷笑道。 种家怼上大宋的士大夫文官是有点怂,这没法,操蛋的大宋官制就是文尊武卑,但是怼上商家毫无压力,阿巴斯在种师闵看来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粗鄙的番邦商人,说白了派出几个人暗中做了阿巴斯都是很轻松的事儿,种家这样的死士还是能找出几个的。 “种虞候,小的粗鄙无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放过小的就是了,” 阿巴斯一脸的贱笑,此时哪有前几日蛮横的豪商的影子,把身段低到了无以复加,颇有些人之贱无敌的意味,面对这样软若无骨的人好像不好下手的意味, ‘哟,连我的官身你都打听清楚了,呵呵,好手段啊,’ 种师闵冷笑道。 “岂敢,岂敢,小的不是想向秦机宜和种虞候请罪不是,怎敢贸然行事,这不小的特意备了两份厚礼向两位请罪就是了,” 阿巴斯来个大弯腰拿出了两个礼单恭敬的高举着。 ‘这还差不多,呵呵,’ 种师闵示意了一下,张贺接过后递给秦延和种师闵。 两人一看只见这礼单可算是重礼了, 银三千两 冯记茶盐引五万贯 大食宝石十枚 东珠五十颗 金手镯脚镯十对 玉扳指、玉佩等十个 大食马五十匹 只是一打眼,两人就知道这厮付出了过十万贯的代价想要摆平此事,可算是出了大手笔了。 阿巴斯讨好的看着两人,不断擦着脸上的虚汗。 他昨日吃瘪后立即派出人手打探来了秦延的消息,当时被惊吓的魂不附体。 这位原来就是名满大宋的土山秦郎,他前几日风月场上还听了他的西军曲和元夕呢,而昨天他还秦延看到了秦延觐见的场面,坐实了简在帝心几个字,同时还打探到这厮是个冲锋陷阵的猛人,而且还和西军第一将门种家交情深厚,那里的有个种师闵种衙内和这个秦延相交莫逆,过命的交情。 阿巴斯差点吓尿了,也许这些将门对上文臣只能无奈败退,但是怼上他这番邦商人则是凶神恶煞般的存在。 他清楚这些将门想要弄死他就是伸伸手的事儿。 到了这时候他是欲哭无泪,一辈子还算精明怎么同时招惹了秦延这个简在帝心的文臣和种家这个将门。 此时的阿巴斯算是深深懂得了这里的所谓人不貌相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代价让他滴血。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且让他多活几日 阿巴斯算是明白这次如果他不付出海量的钱粮是不能脱身了。 他一边急忙准备厚礼,一边去急忙求告冯道骥,希望他能出面帮一把,为此他愿意付出万贯的代价。 只是冯道骥根本不敢替他出头,好说歹说,冯道骥说出一个法子,就是拿出冯记的茶盐引作为礼品,算是变相的说情一下,一看这般多的茶盐引,说明了冯道骥的态度,但是亲来是不肯的。 阿巴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也清楚商人即使是豪商在大宋地位也是不高,冯道骥真的没法出头。 这样阿巴斯才备好礼品来这里卑躬屈膝,就是为了平息这个他惹出的乱子。 看着种师闵和秦延沉吟不语,阿巴斯心乱如麻,没底嘛,他再次躬身道, “小的该死,小的粗鄙,此番为了赔罪,小的还带来了六个大食舞娘,她们通晓官话,歌舞精湛,代小的侍候两位官人,” 阿巴斯再次擦把汗偷眼看着秦延和种师闵。 “呵呵,果然是厚礼,还有舞娘,哈哈哈,也算尽心了,三郎,你怎么说,” 种师闵听闻挑了挑眉,猥琐的一笑,看向秦延,这事儿他是无法定下来了,只有秦延自己了局。 “嗯,好说,看在你还算恭谨晓事的面子上,这事儿就暂先放在一边,不过嘛,” 秦延的话让阿巴斯心里一喜,但这个不过让他立即肝颤,他急忙看向秦延, ‘日后再有不敬,呵呵,你就是再拿出十倍的银钱来也是无用,’ 秦延森然道。 “不敢,官人,小的日后只有恭敬岂敢触怒两位官人,不敢,” 阿巴斯心中一松,急忙笑着不断拱手道。 阿巴斯立即挥手,他的伴当将银子、茶盐引、东珠、钻石、首饰等物件抬入,秦延住处的外间摆放的满满当当的。 接着香风扑面,六个身穿白色长袍,却是能隐约看到里面黑色裸衣的大食舞姬摇曳而入,她们虽然面纱遮面,不过细碎的小辫,高挑而略带诱惑摇摆的身姿已经足够诱惑了。 种师闵不错眼珠的看着,简直是目不暇给。 秦延倒是平静如常,后世什么没见识过,这样的所谓诱惑都是小儿科,秦延正经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五十匹阿拉伯马就在外边,还请秦延查收才是,’ 阿巴斯弯腰道。 ‘嗯,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你要好自为之,如再有,’ 秦延起身居高临下的瞄着他。 “不敢,绝不敢,呵呵,呵呵,” 阿巴斯继续擦汗道。 “张贺,送客,然后将战马收了吧,” 秦延回身安坐椅子上端茶送客。 阿巴斯一边躬身施礼一边退了出去。 “三郎你此番是真的饶了他吗,” 种师闵笑问。 “呵呵,先放他一马,日后嘛,有这么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呵呵,” 秦延可不是烂好人,就凭这厮连他这个从七品的官员都敢欺凌,可想而知他在闽南和江南如何跋扈,欺凌了不知多少宋人,依仗着他在大宋挖掘的财富做了多少恶事, ‘在我大宋生意亨通,不知道感恩,竟然想凌驾于我宋人之上,他真的活腻了,且容他活几年就是了,’ 十余万贯就想买下阿巴斯自己的生意或是性命真的是太廉价了,这厮这些年在大宋怕是攫取了几十万贯或是百万贯的财富,否则绝不会轻轻松松的拿出十万贯来。 这样人不会就此罢手的,还会依照以往的行径行事,所以根本不值得放过。 “就是,在我大宋还不规矩,这样的藩人就是该死,” 种师闵对藩人没什么好印象,边地的生蕃和熟蕃叛、降不定,本就让他厌恶非常。 秦延和种师闵走出了城南驿,来到外面,查看了这几十匹大食马。 结果秦延发现还是那个问题,这里面只有十余匹真正的大食马,其中略微高大一些的都是那种马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马匹呢。 秦延差人将这些马送往冯道骥那里,他是没有地方安置,在东京城也只有冯道骥能有地方安置这些战马,等他返程一并带过就是了。 “这里面的舞娘,嘿嘿,” 种师闵笑眯眯的猥琐道,颇有些迫不及待。 “靠,你都拿去就是了,” 秦延无所谓。 ‘那不成,我就拿我的那三个,总不能让三郎孤枕难眠不是,哈哈哈,’ 种师闵大笑道。 “扯淡,” 秦延笑骂。 ‘你将那些金银等物也拿着,’ “这怎么好,其实那厮就是给你的,某陪坐也能收取这般多,怎么好,哈哈,” 种师闵心痒的直搓手,他不是种谔的嫡子,他老爹就是看老宅和田亩的,没有太多的银钱。 上番官家封赏的几千贯除了借给秦延,就是自己花销了,如今也是穷人一个,当然心急的很。 “好了,种虞候跟我还客套什么,不拿走,某让人收了去,” 秦延撇撇嘴。 “拿走,立即拿走,哈哈,三郎,今日是借你的运道了,哈哈哈,飞来横财啊,哈哈,” 种虞候眉飞色舞。 “秦机宜,午后您收获不少啊,” 冯小娥和秋桃返回后发现外间候着三个大食歌姬,冯小娥和秋桃心思复杂的围着几人道。 “一般吧,冯东主,你帮忙将这些金银东珠等物件装到你的马车上,” 秦延笑道。 ‘官人,这些是谁送的,’ 秋桃问道,这些物件看的秋桃发晕,她一边为官人欣喜这下家中恐怕不会再缺钱了吧,一边她有些痛恨此人,送银钱还送舞姬,还是有些狐媚的大食舞姬,怎能不让她痛恨。 “是那个阿巴斯,他看到老爷我觐见官家因此心里怕了,这就跑来送了这些物件告罪,” 秦延一说过程,让冯小娥和秋桃捂嘴直笑, “到今日妾身始知卖与帝王家之意,果然让人敬畏,可惜妾身不是男儿无法东华门唱名啊,” 冯小娥叹道。 “呵呵,冯东主这是耻笑某不是进士及第,而是幸进之辈了,” 秦延慢悠悠道。 “哟,妾身岂敢,官人岂能这般说,” 冯小娥嗔道。 “笑谈而已,某从未觉得未曾进士及第有什么羞辱,也未曾觉得进士及第之人有太多过人之处,某却是以为那些进士们大多不过是书呆子而已,空谈误国之人,家国有难之时手无缚鸡之力,” 秦延晒道。 “官人如此想就好,官人所谓就像种虞候所言已然是万人斩,斩杀了近万的西贼,就是在西军也是顶尖的名将,其实区区从七品的宣议郎是委屈了官人,” 冯小娥赞同道,她窃以为秦延的战功就是晋升个州判也是绰绰有余的。 秦延哈哈一笑。 “官人,城南驿里拥堵,不晓得怎么安置这些舞姬呢,” 秋桃想的是另一件事,皱眉道。 “秦机宜,要不先安置在妾身那里,妾身那里正好缺些识文断字的女子,却有些大用的,” 冯小娥眼珠一转道。 秦延嘿然一笑的看向冯小娥,看的冯小娥有些心慌气短,她的心思很简单如果有了这几个女人争宠,秋桃怎办,她让秋桃来就是做秦延的体己人,由于秋桃的愚笨,到现在还未入港,如果多了这几个狐媚子争宠,秋桃哪里是对手,还是想法移除了的好。 不过很显然秦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看来是没法做到了。 “好,就这么办,这三个舞姬送与冯东主就是了,” 秦延一摆手。 冯小娥和秋桃先惊后喜,两人娇笑着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惊诧和开心,冯小娥瞄了眼秦延,她没想到秦延有如此的定力,可以将美女视若无物,就这样赠予她了,果然是做大事的秦官人,与其他男人绝不相同。 其实秦延想得是这三个舞姬是阿巴斯送来的,他绝不可能放在身边,他不可不想落得不密失身的下场,将这些隐患外送才是他想做的,如果还能让冯小娥、秋桃开心,双赢的结果为什么不呢。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美女来投 冯小娥走后,秋桃心情愉快的收拾着玉石和茶盐引,有些物件是要随身携带的。 秋桃将茶盐引点好收好并且记入账本中。 然后她拿着一块凝脂白玉的耳坠仔细赏玩着,这些玉器里有黄玉,有绿玉,但是秋桃最喜的还是白玉,愈看愈让她痴迷。 “好看吗,” 秦延笑道。 “好看,” 秋桃随口道。 ‘那就带上给我看看,’ 秦延道。 “嗯,” 秋桃答应一声对着铜镜将耳坠戴上,回身笑对秦延等待着他的反应。 秦延看着两个白如凝脂的玩应儿在秋桃晶莹剔透的耳垂边摇曳着煞是好看,不禁点头,秋桃羞涩的低头, “嗯,这对耳坠老爷送你了,” 秋桃兴奋的抬头, “真的吗,” ‘当然了,怎么老爷我可曾欺骗于你,’ 秋桃急忙摇头, “官人从无虚言的,婢子从来庆幸是跟了官人呢,” ‘那就是了,你收着就是了,反正有福气的是我的眼睛就是了,’ 秦延的调侃让秋桃低下了头,心中却是美滋滋的。 “老爷,外面萨托娜求见,” 张贺一脸困惑的进来禀报道。 正在叙话的秦延和秋桃面面相觑,不是吧,萨托娜怎的如此的大胆,昨晚刚走,今日就来到了此处。 萨托娜白色的包头,下面露出细碎黑的发亮的小辫,细眉、挺直的琼鼻,胭脂点缀的红唇,大而夸张的一对耳环在耳边摇曳着。 她白色的长袍黑色的丝带裹不住她丰满的酮体,每一步迈出前胸和腰臀的丰满荡漾开来,每一步都在散发着她独特的魅力。 身边的四个大食侍女低眉顺眼的簇拥着她,她就像一个大食贵女般昂然而来,丝毫没有胆怯之意,仿佛这是在正常不过的拜访而已。 萨托娜抬眼看到了那个男人一脸欣赏注视着她,萨托娜嘴角微翘她来到近前盈盈一个万福, ‘萨托娜拜见秦官人,几日不见,官人安好,’ 说完萨托娜嘴角一翘,眸子俏皮的一眨,别有魅惑的瞄着秦延。 秋桃心里咯噔一下,这样的一个异族美女才是最大的威胁吧,方才被十六娘带走的大食舞姬和萨托娜比起来什么也不是。 ‘嗯,萨托娜你的胆略果然能让男儿叹服,’ 秦延笑着起身俯视着萨托娜,很遗憾,在萨托娜脸上丝毫不见一丝的惬意,有的是一丝得意的神情, “秦机宜多虑了,现在阿巴斯自身难保呢,是不是秦机宜,否则您这里不会这般热闹的,尤其是那些战马更是让人眼馋呢,” 只是这一句话就说明萨托娜的人这一天紧紧的盯着城南驿,阿巴斯的所有的举动都落在了萨托娜的眼里。 “阿巴斯纵横这么些年,总有些自己的成功之道,你就不怕他也派人盯住这里,” 秦延点了她一下,小娘子不要自满好嘛。 “当日妾身是一个宋人小娘,如今是大食舞姬,今次特来和情郎相会,毕竟妾身就在灯火阑珊处嘛,和相公相会此为常理,就是其他人知道不过说些才子佳人的话,有些人心里羡慕相公好福气酸个几句外,还有什么吗,” 萨托娜抚媚一笑,眸子紧紧的盯着秦延脸上,看着他的反应。 “才子佳人啊,好生让人向往哦,那就让我等也成为一个传说好了,” 秦延微笑向萨托娜伸出了手,嗯,调侃他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妾身荣幸之至呢,” 萨托娜笑着伸出自己的修长的双手握住了秦延的大手,身子也依偎过来,她的眸子俏皮的盯着秦延,嘴角含笑, “以后还请官人多多照拂呢,” 一副将她交与秦延的模样,从此后就是秦家人的新妇模样。 秦延终于演不下去了,他真的不是戏精,没有那般的功底, “萨托娜,那天不过是因缘际会,你其实不需要太在意的,” ‘一次是因缘际会,两次三次相助,妾身晓得秦郎的心意了,’ 奈何萨托娜小鸟依人不离不弃,让秦延真的无语,美女谁不喜欢呢,不过这可是带刺的玫瑰,就现在来说秦延真的不想掺合到大食人和波斯人的纷争中, ‘好吧,萨托娜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延无奈道。 “秦郎,萨托娜一家千古奇冤,我家的事情藩坊无人不知,秦郎使人打探就晓得,如果秦郎能帮萨托娜能报仇并找到幼弟的下落,萨托娜甘受驱使无所不从,” 萨托娜跪伏于地眼中含泪道,这就是她想要的,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土山秦郎在西军所为让她清楚他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关键是秦郎对她还颇有好感,想想虽然萍水相逢,但是没有好感怎可能有元夕一词,后来的情况表明她可以将她完全托付给秦延,因为他对她完全没有企图。 秦延没有扶起她,而是自行坐下思量起来。 秋桃在秦延身后嘟着小嘴盯着这个大食舞姬,果然是个狐媚子。 “帮你未为不可,不过你说的必须都是实情,欺骗某,呵呵,那个代价你支付不起,” 秦延居高临下的盯着萨托娜。 “妾身所说都是实情,不敢欺瞒官人,” 萨托娜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那好,你就在京中等候吧,留下你的住址,直到有一天你接到我的传信,你按照某说的去做就是了。’ 秦延想想道。 “如此官人是答应妾身了,” 萨托娜惊喜的无以复加,美眸盯着秦延。 “是了,” 秦延点了头,秦延早就想在江南、闽南一带步下一个暗子,秦延不会把所有的一切放在鄜延路的,富庶的江南和闽南是他早就想到的地方,甚至将来期许是有大用的。 而萨托娜出身就是那里,对哪里的情况相当的熟悉,正是好人选。 “多谢官人,萨托娜静候官人的吩咐,” 萨托娜用膝前行扑在秦延的腿上眼中含泪却是笑着。 “不过今后能就要听从某的命令行事,只怕有了约束哦,” 秦延笑道。 “妾身求之不得,妾身孤单已久,能有官人帮衬心中求之不得呢,” 萨托娜身子一松坐在秦延的脚上,上身依偎在秦延的腿上,双臂放在秦延的腿上,双手拄着俏脸,巧笑嫣然抬头望着秦延。 这般一个丰满娇俏带有异域风情的美女扑在身上,秦延也是有些吃不消了,再这样下去有变形记的可能了。 “好了你做起来我等叙话,” 秦延道。 “好滴,” 萨托娜笑着一招手,两个侍女上前扶起她,萨托娜起身后整理了一下衣衫,某些丰满颤动着,萨托娜眸子瞄着秦延吃吃笑着坐在了下首。 秋桃忍不住哼了一声,回答她的是萨托娜的笑脸, “妹妹今日肤色真好,发髻也好看,等下教授姐姐一下,姐姐粗笨,对汉家的发誓总是不会,” 萨托娜柔声道。 她可是晓得秋桃可是秦延的贴心人,不能恶了她的。 “哦,真的如此嘛,” 一听萨托娜如此赞扬她的发式肤色,秋桃有些小惊喜,情不自禁的笑了笑抬手打理一下发髻,暂时忘了她方才还在示威。 秦延冷眼旁观,嗯,这个萨托娜颇有心计的,也好,如果是太过直白的傻白甜,他还真不放心将有些事交给她呢。 至于萨托娜叛离的可能性,秦延根本不会考虑,只要上了他的船叛离,呵呵,那是不存在的。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无所不知的秦机宜 “今后你收了舞姬的行当,开始学习生意之道,哪怕从一些小店做起,知道如何进货发卖,如何建立自己的人手,直到有一天某通知你下一步吧,” 秦延吩咐道。 “妾身遵命,” 萨托娜急忙应了。 “在这里我留下五万贯于你,算是某入的股子吧,” 秦延说道。 “妾身还有些资财,不须,” 萨托娜推辞道,她想要展示自己的能力,她还支撑得起。 ‘那是某的股子,就当你的学费了,只要能入行这些都是小钱,’ 秦延一摆手就这么定了。 “妾身从命就是了,” 萨托娜娇笑着,有人依靠的感觉就是好,她孤单的久了,其实是想要依靠却是无人可以信赖,直到今日。 “妾身看官人很是看重大食马,只是官人怕是不知,这其中有些隐秘,” 既然是自家人了,萨托娜就知无不言了。 “嗯,某发现那些大食马中大部分不是纯正的大食马,其中毛色不对,身形也不对,比如那些灰色、红棕色为主的战马,它们骨架比大食马要高大一些,粗壮一些,尤其是他们的筋骨粗壮的多,毛发也茂盛一些,不是一类。” 秦延点头道。 “官人怎的晓得这般多,” 萨托娜惊诧,这里面就是很多的大食人和波斯人也是不晓得的,但是从未去过闽南的秦延却是说的这般清楚,怎能不让她惊讶。 ‘我家官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秋桃在后面颇有些傲娇道。 萨托娜笑着点头附和。 秦延无语,秦吹现在就有萌芽了不成。 “会相马有这个就足以了,” 秦延一指自己的头脑, “正好,你家官人两样都有,” 听到你家官人这句话萨托娜笑的越发灿烂, “那么官人晓得这高大些的战马是从哪里来的吗,” “一无所知,等你释疑呢,” 秦延笑道。 当得知秦延真的不清楚后,萨托娜精神一振,终于可以解说一番了,她倒是蛮兴奋呢, “官人,此马是从天竺西北引入的,” “哦,就是玄奘所说的天竺吗,” 秦延问道,这时候地方名称模糊,秦延不得不问。 ‘就是那里,这些战马名唤马瓦尔马,或是马瓦里马,当年我听阿爹说过,不过当时我还小,记不清里,最初就是阿爷引入大宋发卖的,这些马是大食马和当地西北几个小国战马的后裔,身量高大一些,毛发长些,比大食马耐寒的多,但是比早先当地的马耐热得多,可以在天竺全境生存,因而被阿爹引入大宋,因为它在天竺当地很多,而纯种大食马在天竺数量少,价钱太贵,海路上患病死去损失太大,’ 秦延没想到这种马就是萨托娜的爷爷当年引入的,这可是第一手消息了。 “那为何非得要引入这种马呢,我大宋也不是没有战马,” 秋桃不解道。 ‘这个我是后来晓得的,大宋战马矮小,不堪驱驰,而北方的战马到了南方腾贵,而往往不适合南方天热,死亡众多,而且马力不再,而大食马和这个马瓦尔马却是耐热,马瓦尔马更是耐寒,而大食人嗜好赛马,马球,因此引入这马就是发卖给大食商人,他们要么骑乘要么赛马,所以数量不多,极为昂贵,’ 萨托娜给秦延、秋桃脱盲,让两人明白了这马的由来。 “那这些马匹在那里多少银钱一匹,” 秦延问道。 ‘大食马不少于六百贯,马瓦尔马不少于三百贯的,’ 萨托娜的话让秦延一咧嘴,金子做的马了。 在关西一匹河曲马是五六十贯,到了京师就要七八十贯,已经不是等闲人能买的起养的起了,这也是骑兵在宋军里无法普及的原因,骑手和战马都太过短缺,过于昂贵。 但是和这两种马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其实这种马在天竺当地并不昂贵,不过海运到广州十不存一二,因而身价倍增,” 这个萨托娜很清楚的。 秦延点头思量着,今天是意外之喜了,对这些战马有了真正的了解,这个发现很有用处的,看来海路上的事儿只能找大食人和波斯人,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海上商路的专家和探险者。 “那么大食人是用什么船航海的呢,” 秦延问道,后世知道的很多事不一定准确,他还是想掌握第一首资料。 “就是大食海船啊,” 萨托娜张嘴就来看,说完才想起秦郎可是没有去过闽南和广南的,根本无从得知的。 “是那种三角帆的大海船吧,平底,大货仓,三四根高桅杆,嗯,是白色黑色的软帆,” 秦延边说边想起鼓起全帆后像贝壳般饱满漂亮的船型。 “您怎么都知道,” 萨托娜张着小嘴像是见到鬼了般惊诧,知道战马还好,秦延如果会相马还看过几匹战马,那么还能说出来,但是海船可不是这样的,秦延是怎么知道的,这让萨托娜彻底懵了。 “我家官人是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秋桃扬了扬小脸傲然道。 秦延笑笑保持神秘没有言声。 “就是如此,有三个桅杆,有四个,五个桅杆的大海船,平底软帆,我家中早先就有三艘大海船的,我还上去玩耍过,从广州坐到泉州也是有的,” 萨托娜惊疑的看着秦延,心中越发的敬畏秦延,她真的不知道秦延这些是从哪里得来的,她全无头绪。 “只是这些海船在我们的海域要吃些苦头了,” 秦延笑笑,身为特种兵海战也是必须掌握的,海军和海船的博物馆他可是参观了不少,甚至把玩过一些海船的小模型,这也是他当年在历史群里地位很高的原因。 也许说别的不成,说军事上的海上的一些物件,就得说他是第一号的存在,当然了他在那个疯狂的历史群里也得到了很多他不掌握的东西,比如一些小发明小创造等等,大家是互取所需吧。 “正是如此,那些海船的船舷有些低了,因为大宋的风浪大得多。” 萨托娜敬畏道。 “当然了,阿拉伯海和天竺海其实更像一个大澡盆,到了大宋这里海浪高起,还是大宋的海船更安全一些,” 秦延笑道。 “官人所言极是,” 萨托娜点头道,现在她对秦延有种敬畏崇拜的心理,不过心中也是窃喜,从了这个官人看来是最正确的决定了。 “不过阿拉伯海船要快上不少,呢,将来某要是让你建造一种新海船,你可能办到,” 秦延问道。 “当然可以,在泉州和广州、福州有大食人和宋人开设的船厂,如果造的少订制就是了,如果造船多,那不如买些两家船厂了,” 对海路上萨托娜真的知道的不少。 “那就好,” 秦延又知道了很多海路上的情况,这是好事了。 然后,就完了,秦延不再提及这些了。 萨托娜相当的哀怨,怎么说到半路,不说了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这不是让她上不上下不下嘛。 晚上,冯小娥来此,从秋桃那里得知了很多,对于一个女人靠近,冯小娥没有吃惊,这个世界上男人就是中心,有地位的男人什么时候少了女人,无法反抗就得顺从。 但是冯小娥从中窥伺了一个方向,秦延为何对江南和闽南这么关心,难道说将来在那里另安置宅院和店面不成,还是说秦郎将来有意去南方就任新职吗,这是一个大大的疑问了。 秦延亲上李府递上了拜帖,告辞礼节是必须的。 可惜,李清臣没有在府邸,倒是李夫人刘氏出来见了秦延一面,秦延发觉李夫人对他家里的情况问得相当的详细,好像有什么事情一般。 临行的前一晚,冯道骥摆下酒宴为秦延送行。 秦延在酒宴上和冯道骥商议,将那些美玉、东珠等物件转换成了茶盐引,在秦延看来这时候什么也没有银钱重要,这是他起航的根基。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返乡 第二天将近午时,秦延等一行人出来北门,在此和冯记商队汇合,这里不但有冯记马队,带着冯小娥返回的物件,也有八十匹大食马和马瓦尔马。 等一切汇合,众人在北门外吃过饭后上路,当然和来时相比,这次返回要慢很多了,毕竟马车行走要慢上许多了。 而且他们选择的的是远一些的道路那就是从潼关经过西安的道路,这条路安全,对移动速度不快的马队来说安全第一。 他们出发的时候,种朴和种师闵等人还没有出发,他们还得等待徐禧一同才能出发。 等到了西安的时候,徐禧、种朴、种师闵等人也赶到了西安。 秦延没有前往拜见,第二日徐禧一行人就继续上路直驱鄜延路。 而秦延的马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继续前行。 延州府秦府,秦延在府门前下马,门子急忙开了大门躬身迎候。 秦延下马大步入内,嗯,对这个家他有了极强的归属感,这个时代他亲近的熟悉的人都在这个宅院内。 门子此时小跑着向中院。 秦伯义和卢氏不过刚刚走出正屋的房门,看到三子大步而来,立时笑逐颜开。 秦延如今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别看这个年家里在这个大宅院过的很舒心,但是秦家人还是牵挂秦延。 如今秦延安全返回,秦伯义和卢氏心里放下了心事,秦家稳了。 “见过阿爹,阿娘,” 秦延跪倒叩头。 “把你家官人扶起来,快,” 卢氏笑道。 秋桃上前扶起秦延。 “三郎,这一路上辛苦了,” 秦伯义看眼秦延身上的灰尘。 ‘还成,年轻身子骨好,再者说这不是行军打仗,每日日出赶路,日暮则歇了,安稳的很。’ 秦延安慰道。 “这就好,这就好,” “阿爹,阿娘,这些事孩儿为你们和兄嫂钊儿准备的礼物,” 秦延一示意,秋桃立即上前将礼盒呈上。 里面是白玉手镯、发簪,金手镯,戒指,给秦伯义买回的新茶,再就是给钊儿买的布老虎等物件。 卢氏看的爱不释手,秋桃则是喜盈盈的为卢氏解说着。 “这要花费多少银钱,三郎,还须细水长流才是。” 秦伯义看了后心疼不已,以前家里根本没有这些物件,现下虽然家境大好,不过秦家人一向节俭,特别是秦延不在的日子更是如此,就是过年这些时日放开了肉食,其他日子卢氏做主,都是家常炖菜,带点油腥而已。 “爹,这些花销不了多少,儿子此番可是带回来数万贯呢。” 秦延不在意道。 “多,多少,” 秦伯义大惊失色,没法不吃惊,这个数字对秦伯义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 “三郎,你是不是记错了,” 卢氏也是不敢相信。 ‘不会错的,我这里就有四万多贯呢,’ 秋桃将忙将怀里贴身藏好的小包打开,都是千贯的冯记茶盐引, “还有些皇上赏赐的银子还没有卸下车来呢,” 卢氏看着那几十张的茶盐引发晕,怎的这么多的银钱呢。 ‘什么,皇上还赏赐了银钱,上番不是赏赐不少的银钱了吗,’ 秦伯义不可置信道。 ‘上番是上番,此番是皇上为了官人制出马蹄铁,还有献上药酒、伤病篇等物件赏赐的,’ 秋桃喜滋滋的将秦延的功绩一一说出,嗯,说的她自己都是为公子骄傲,看看这是多少功业呢。 “什么马蹄铁,还有这个物件,” 秦伯义懵圈。 秋桃一说,秦伯义亲自跑出去看了看马蹄铁, “怪不得官家如此后赏,这个物件别看很小,可是对战马太过紧要了,如果有这个物件,一营的骑军一年可以少废掉十几匹战马,整个边军那是多少银钱,呵呵,大宋一并下来更是,呵呵,数不过来的银钱啊,” 秦伯义此番是信了,即使他数算很差,也大约能想到这个数字很恐怖,绝对小不了。 “老爷,这算什么,三郎还觐见了官家呢,” 卢氏兴奋道,方才秋桃讲了秦延在京中的事儿,什么元夕卢氏没看出好歹来,就知道是首轰动京城的好诗就是了。 但是觐见当今可是一件大事,卢氏可是惊喜交加的。 ‘还,还有陛见,嘶,三郎竟然还有如此恩典,’ 秦伯义感觉这天信息太多,让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好好捋一捋,否则脑袋要炸了。 “确实觐见了陛下,当时还有王珪、蔡确、章惇等宰辅,还有。。。” 秦延将当时的情况好好说了说,秦伯义和卢氏听的津津有味,自豪不已,这可是他们的儿子觐见当今,而且还被当今封赏,对于普通军卒之家来说是无上的荣耀了。 这一讲就是一个时辰,秦延将这一路上的情形好好说了一下。 ‘阿爹,阿娘,大哥和嫂嫂、钊儿怎地不在,’ 秦延问道。 ‘你大哥怕耽搁了你的那个香水,因此每日里都在外面的庄子里看着,就是元日那几天回来过,你嫂嫂就带着钊儿也寻他去了,现下就呆在庄子上,’ 卢氏道,家里人都清楚家里能有这样的好日子,秦延做的香水很紧要,毕竟小官员的月俸有限,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还有这些亲卫以及塞门寨的小郎们都要指望那个香水了,因此秦庆是一点不敢放松,每日里紧盯着。 “大哥太过在意,这番我回来了,立即让他回家就是了,在就是钊儿总是庄子里过活对他也是不利,” 秦延体谅秦庆的心情,不过,刘三、周四等人足够忙碌了,秦家人是不可能是事必躬亲的,做到不时的监看就够了。 “三郎啊,你且去沐浴更衣,为娘的为你准备酒菜,今晚你和你阿爹好好饮酒,咱们秦家也庆祝一下。” 卢氏喜滋滋道,终于全家团圆了。 秦延的中院空无一人,米擒那花带着唐丫去了庄子,和她的族人在一起。 正因为如此,秋桃为秦延沐浴的时候倒也放的开,就留在浴室内为秦延擦身,不过因为身上浸湿了太多,分毫必现,加上不可避免的肢体纠缠,让秋桃面红耳赤娇羞不已,却是越发的诱人,差点让秦延不可自拔。 不过马上就要晚饭,秦延勉力让自己没有变身。 到了晚饭的时候,秋桃的春色还没有退却,让卢氏看着不时的别有深意的看着秋桃笑笑,让秋桃一个晚饭都没有抬起头来,一直扮鸵鸟。 过了晚饭的时候,卢氏拿出一个金手镯送与秋桃,秋桃立时娇羞不已的推脱,还是秦伯义发话,秋桃最后还是收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秦延就出发去了城外自家的庄子。 离着庄子还有数里,只见前面灰尘腾起。 秦延望去,只见战马和骑手闪烁在烟雾里,正是米擒族人在习练骑射。 待得他靠近来,米擒族人一个接一个的从箭靶前飞驰而过,弓弦响处,箭矢如雨般泼洒,夺夺的箭靶中箭声响个不停。 此时一骑兵飞驰而来,骑士身穿栗色皮甲,和一般甲士无疑,只是头上细碎的发辫,脸上红色面纱,正是米擒那花。 “拜见官人,” 米擒那花在马上像个男儿般英武的拱手施礼。 “那花,你的族人果然骑射无双啊,” 秦延笑道。 “官人过奖了,到了这里米擒族人不为家事所累,当然勤于骑射,还是拜官人所赐。” 那花拱手道。 她摘下了面上红纱,那张英气十足的脸笑盈盈的看着秦延,能看到秦延平安归来的欣喜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 “让他们操练,那花你随我走一遭,” 秦延道。 那花一怔急忙点头应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败家的东主 秦延在那花和亲卫的随扈下,进入庄子。 ‘三弟,你可回来了,’ 秦庆一身短打扮擦着头上的汗水大步走来,虽然他左臂上的袍袖还是空飘飘的,但是脸上颇有神采,不复当时的愁容。 ‘大哥你这是在作坊里吧,’ 秦延笑道。 ‘正是,现下为兄可是将所有的小郎分批都投入酿酒中,那些香水须得多备下一些不是,’ 秦庆道。 “只是,三弟,如今钱粮所剩无几,没银钱进酒水和花粉了,” “这个好说,弟弟我此番带了几万贯,足以运作了,” 秦延一摆手道。 ‘三弟你哪里来的这般多的银钱。’ 秦庆道。 秦延简单的解说了一番,秦庆听的目瞪口呆,他知道三弟非比常人,但是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有些骇人了。 ‘三叔,三叔,’ 钊儿迈着小短腿挥舞小手跑来,后面跟着张氏和唐丫。 秦延大笑着一把抓起钊儿抛在空中,钊儿咯咯笑着一点也不害怕。 米擒那花看着面前亲热的场面一直笑着,少有的柔情万种的瞄着秦延。 “拜见官人,” 唐丫万福道。 “好了免礼吧,” 秦延一摆手。 大家一起进入庄内。 “三郎,车内是什么,” 秦庆问道。 “哦,车里面有给钊儿的玩意儿,还有给哥嫂的布帛和成衣、面纱等等,嫂子你自拿去就是了,” ‘怎的这么多车,’ 秦庆大惊。 “哦,更多的是吉贝种子,” 秦延道。 “吉贝布的种子吗,” 秦庆问道。 ‘就是,我打算在庄子里引种吉贝。’ 秦延点头。 “这,这玩意不是说在江南那里耕种的,在我们这里能活的了吗,” 秦庆不可置信道。 “为何不可,哈哈,其实大哥不知道汴京附近就有引种的,产量也还可以,因为这个物件才发现它耐旱不喜雨水多,” 其实在中原引种的很少,而且都在摸索,秦延不管那个,对这个棉花的种植他真的知道一二。 他在西疆驻扎的时候,军队在驻地附近帮助种过棉花,对这个物件很了解。 当然了,物种不同,现在的所谓吉贝不是后世的经过杂交改良后的皮棉,但是习性应该一样,就是产量要差上不少就是了。 “哦,原来如此,那就好说了。” 秦庆点头道,这方面他能听秦延的,毕竟在见识方面他是远远不如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家的弟弟是从哪里晓得那般多的。 “大哥,这件事我交与你,这个吉贝布对弟弟我干系极大,大哥帮我将佃户看紧了,一定要让他们好好种植,千万别出了岔子,” 秦延叮嘱道。 ‘三弟放心,为兄的一定好生监看着。’ 秦延还没有这般郑重的交待过,秦庆虽然不清楚这小小的吉贝怎的如此紧要,但还是郑重点头。 “拜见官人,” 管家老董小跑着过来急忙施礼道。 “老董啊,昨儿我派人送来的战马你都安顿好了吗,” ‘都安置好了,不过这些战马太多,过于拥堵了些,这样牲口易于发病’ 老董边擦汗边道。 ‘那就重新弄一下马厩,一定不要过于拥堵,’ 这个时候哪有那么多的兽药,牲口有病多数情况下要硬熬。 “再就是在马匹的草料和豆料里加些草药,” 后世大把的抗生素都添加进去,他不过是加些草药预防一下,应该有作用。 ‘是是是,晓得了,’ 老董点头。 “再就是庄子里的人越发的多了,这样不行,还是要建房,你找来匠作好好的思量一下,” 秦延大约用手指点着, “要在挨着现在的庄子再建立两个庄子,大小和这个差不多,建起围栏来,要高大,四角最好有个塔楼,再就是在那里要平整出一个大的演武场,” 秦延一指藩骑所在的地方。 秦庆和老董面面相觑,这可折腾的大了,为什呢。 “三弟,这些可是不少银钱啊,” “是啊,” 秦庆起头,老董也是附和道。 “东主,这些如果都做出来怕是得有万贯啊,” “这些将来都是用大用的,至于银钱嘛,现下就有,至于以后,呵呵,过两月你们就不这么说了,钱粮不是个问题,哈哈。” 秦延保持神秘。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做呗。 只是过会儿,老董再次惊诧, “东家,这个吉贝怎的耕种,以往咱家这里都是麦子、粟子和豆子而已,没种过这个啊,” 老董发现这位东家是太过折腾,只要他来是必有事儿就是了。问题是真的没种过那物件,这岂不是乱搞嘛, “如果到时候地里无所出,岂不是让那些佃户们闹起来,” “这个无妨,某亲自学的引种,到时候某来指点耕种就是了,如果真无所出,某赔偿了就是了,总不能让佃户一无所出,不过是不足两千贯而已,” 秦延笑道,多大事儿,两千贯在以往他这里是巨款,以后就不是了,当然了,现下,还是巨款,咳咳。 “好吧,不过,唉,” 老董都不晓得怎么说了,你一个小娃也晓得耕种,这玩意都是越老越妖的好嘛,只有年岁够了,才有经验,所谓老农就是由此来的,在老董看来这娃不靠谱啊。 不过就像秦延说的,两千贯不是事,是啊,看看那些战马吧,就是多少银钱,不知道这位小东主在哪里生发的,不过如今有钱是真的,那,那就败坏吧,早晚哭死,老董决定一言不发,到时候再说了。 “老董,元日和上元,是否给这些佃户家里发放米粮肉食,” 秦延问道。 “东主放心,所有的人家都是三石米粮,再就是十斤肉食,一家无缺,” 老董笑着拱手道, “家家户户都是对老爷感激涕零啊,如果不是老爷出门了,他们要到这里跪拜老爷呢,” 嗯,这个东家人不错,真不错,就是有些败家,老董腹诽着。 “是啊,这里的佃户没说的,总有人到庄子里打探三郎回来没有,听闻某是你的兄长,必是大礼拜谢,三弟做的好啊,这下我家虽然刚刚掌事,但立即收了人心啊,” 在这点上秦庆佩服自己的弟弟这头脑这手段,他这个当兄长的如何这般愚钝呢。 “如此就好,” 秦延没解释,就让他们以为他是收买人心吧,在他看来和他干,弄得上顿没有下顿的,太没脸了,没得让人羞死。 在这个世界上行事也是一样,凡是和他一起做事的也要赚的盆满钵满,这就是利益捆绑,这可是比所谓的亲情还要牢靠的关系,等闲分离不开。 秦延来到庄子后面的作坊,只见刘三正带着十来个塞门寨的小郎正在汗流夹背的做活,蒸馏的房间内当然很热,此时天气也暖和了,所以每人都在奸商披着一个麻布,随时擦汗。 “拜见官人,” 刘三领着小子们拱手施礼道。 “你等都忙吧,” 秦延笑道,他一指刘三, “三郎随我来一趟。” 除了作坊,秦延问道, “怎样,这些时日做了多少香水,” 秦延问道。 “官人,此番我们做出了九千瓶香水,其中拿出一千瓶给冯记发卖,其他的都在库房里呢。” 刘三回道。 “嗯,作法没有传扬出去吧,” “没有,没有,最后的配料都是俺和周四一起做的,绝没有流传出去。” 刘三忙道。 ‘这就好,嗯,这个拿着,’ 秦延递给他一个小包,刘三茫然接过。 “这是两百贯,你和周四的奖赏,” “这怎的识得,这都是小活,俺爹俺娘上次看俺来还说,俺能跟着三郎是有福的了,给的工钱高,还轻省,” 刘三急忙推辞。 “给你就拿着,跟着我做,这都是小钱,以后这些做的多了另外的赏赐多的是,” 秦延一唬脸。 刘三急忙收了。 “嗯,识字如何了,” 秦延问道。 “呵呵,那个,呵呵,做工很忙很累的,所以,那个,” 刘三一挠头。 “所以没识得多少是吗,” 秦延冷眼看着这厮。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简单粗暴的解决 “是,额,那个,太累,比做工还累,” 刘三暴瀑汗。 “嗯,再过三月不识字不得上工晓得吗,” 秦延一指这厮道。 “唉,俺识字就是了,” 刘三一脸的生无可恋,很显然,这事对他难得很。 秦延瞪了他一眼没言声就走了,留下刘三后面怯生生的望着秦延。 庄子里一切都好,就是识字的事儿是个麻烦。 果然如同秦延发现的一般,最没有进展的就是识字的事情。 “秦机宜,这些小子们别的尚可,就是一到识字的时候不是有病,就是有活计,来了也是两眼无神,或是俯桌睡觉,唉,着实让人头疼,” 刘彦承一脸的无奈。 ‘如今某的学子里就是这几个娃听话了,’ 刘彦承一指一旁恭敬坐在那里的唐大郎、唐二郎和几个庄内管事的小娃。 秦延看过去,几个萌娃呆萌的看着秦延傻笑,让秦延不禁莞尔。 “嗯,此事是某的错处,” 秦延笑道, “走的匆忙,没有安置好,这样,午后你再看看,某让这些小子们都来好生习字就是了,” 刘彦承叹口气摇摇头,他是不信的,这些小子们为了不习字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就是老天也没得法子。 刚刚吃过午饭,所有的五十多名小郎们被召集在院内。 “见过官人,” 众人一起躬身施礼,倒也颇为壮观。 秦延一摆手,示意众人起身,他看看下面的听训的众人,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倒也让人迷醉,怪不得争权夺利古今同一呢。 “小子们,某不在的时候你等活计做的不错,某本决定每人赏给你等十贯,” 秦延一说完, 下面的小子们喜笑颜开,这不是平白多出一个多月的工钱嘛,怎能不让他们欣喜,这才来了不足三月,得了多少月钱,家里的父兄每月才多少月钱。 不过有些聪明的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们继续细听着, “不过,某听闻你等竟然不听刘先生的教诲,不好生习字,总是学堂上昏睡或是逃课,呵呵,” 秦延冷笑着看着下面小子们, “某就决定先不发放你等赏钱,只有三月后在刘先生那里考过了的才能发放赏钱,” 秦延此话一说,下面一片嗡嗡声,众人小声议论着,这可是大事儿,十贯钱的事儿小吗,不小了。 “如果三月后考不过,不但这十贯钱没有,也不要在这里做了,某送你们回塞门寨,你们可以回去在地里面刨食了,” 秦延冷脸道。 秦延此话一说下面一片哗然。 秦延脸一沉眸子环视了下面众人,这些小郎们谁也不敢和他的目光相遇,都是低下头去。 “在这里做活就得守我的规矩,不识字的不要,不遵守命令的不要,如果你等谁受不得立即可以离开,如果留下,哼哼,这里的吃食和银钱怎样你等心里有数,还是那句话某是拿钱赏给勤勉的人,不是给那些偷懒的懒汉的,” 下面的小郎的议论声都停了,他们算是明白了,如果不听话只有回家种地一条路了,但是有了这两月的经历再回去地里面刨食怎么受得了,难道自己回去看着留下的人拿钱到手软吗,想想那个画面就是痛心疾首。 怎么办,识字吧,怎的也要过了这个关口了,虽然这让他们有些难熬,也比回家痛不欲生强吧。 刘彦承一旁无语,就这末简单粗暴,能成吗。 第二天秦延在庄子迎来了冯小娥和她带来了十辆马车,冯小娥已经等不及太长时间了。 外面热火朝天的在装车忙碌,冯小娥在室内则是递给了秦延一个小包。 秦延打开一看,里面是二十万贯的冯记茶盐引,他抬头看向冯小娥, “秦机宜,这是我叔父让某给您带来的,这是他的货款,望您多产一些,叔父他说只是一个京城和江南怕是没有十万瓶是不足用的,而那只是第一次铺货而已,以后还得多多劳烦机宜才是。” “这怎么好呢,” 秦延虚伪道,其实他当然希望如此,他的钱如果大规模生产的话真不足用,别的不说吧,就是一万瓶香水成本预估要五万贯。 秦延的手里的银钱也就是七八千瓶的事儿,最起码前一年就得慢慢产出了。 “有什么不能的,其实吧,我叔父的总店别的没有银钱、店面、宅院在一处怕没有二百万贯,这些不过是他的十分之一而已,” 冯小娥淡淡一笑,这就是嫡子的好处,平白的落在手里莫大的家产,而他们庶子只能飘零四处,为总店继续承担风险和忙碌,然后总店是大头,他们喝点汤水而已。 秦延瞄了眼冯小娥此时有些清冷的脸,知道她的一些想法,未必是银钱,可能就是一种掌握自家命运的渴望, “这也没什么吧,期许五年吧,五年后你的银钱未必有他的少了,” “机宜取笑了,” 冯小娥抬手理了理发髻, “就是香水大卖,我每瓶不过三贯钱,其他的都是叔父的收益,妾身怎能及得上叔父,” 冯小娥仿佛想起了什么急忙欠身道, “哦,还是拜谢机宜,没有机宜鄜延冯家怕还是叔父的附庸呢,哪有现在的体面。” 虽然她赶不上她叔父的财雄势大,但是现在她可以安安稳稳的在鄜延路做下去,往昔什么和亲的破事随风逝去,人要知足。 “呵呵,怎么,某说的话你不信吗,” 秦延轻笑道。 “机宜,你,” 冯小娥看着秦延风轻云淡的表情,控制不住的心跳, “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这算是嘛,将来某让你晓得什么叫货卖天下,” 秦延哈哈一笑起身走出了室内,冯小娥看着秦延雄伟的身子心里突然笃定起来,她急忙起身追逐而去。 十辆马车将八千瓶香水装好,走出了庄子,他们将会在冯家商队护卫下入京,冯道骥已经是望眼欲穿了。 冯小娥却是没有急着走, “机宜,妾身能骑乘大食马吗,” “好啊,当然没问题,怎么,看上这些马了,” ‘确是如此,回来的路上妾身发现这马非常的温顺,非常讨喜,’ 冯小娥笑道。 ‘好,那就去看一看这马,’ 秦延一行人来到了马厩,意外发现米擒那花也在这里,她正在为一匹灰白色的大食马喂食。 大食马用舌头在她的手上舔着黑豆,马匹栗色的眼睛很平静的看着那花,没有很多马匹有的暴脾气。 “哟,那花,不过一天就让马认主了不成,” 冯小娥娇笑道。 “见过官人,见过姐姐,” 那花回头急忙施礼。 “免了,你等要是看的好,那就一人骑走一匹就是了,” 秦延道。 “这怎识得,这一匹马可是几百贯的,” 米擒那花急忙道。 “无妨的,你家官人可是很有钱的哦,” 冯小娥捉狭的说了你家两字,米擒那花倒也没有反驳,只是脸上微红。 冯小娥和米擒那花一人牵着一匹大食马准备试乘,而秦延则是挑选了两匹马,一匹大食马,一匹枣红色的马瓦里马,几人一同在亲卫的随扈下出了庄子。 冯小娥和米擒那花前后跟随着,在庄子的麦场那里绕圈骑行。 此时就看出两人的骑乘去区别了。 冯小娥中规中矩的骑乘在马上,很稳,不过她的坐姿决定了速度不会很快。 而米擒那花则是用藩骑固有的骑马方式,她的身子随着战马起伏着,暗合战马奔驰的节奏,这会让战马省力,加快马速,而那花的骑姿就像一个男子般彪悍,又有那股她特有的英武之气,让人一看过目不忘。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探听内情 “那花,你骑姿太美,没看到你家官人一直看着你吗,” 冯小娥笑指远处的秦延, “哪有,姐姐说笑了,” 那花边说边偷眼看去,只见秦延的目光确是追逐着两人。 “就是看向这里,也是看姐姐的呢,” 那花反击也是很犀利的。 “哦,那我可是很欢喜的哦,” 冯小娥娇笑着看向秦延,随即扬手招呼着。 秦延随着摆了摆手。 冯小娥和米擒那花笑个不停。 过了会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秦延骑着一匹栗色的大食马快马追上了她们,秦延像是一个藩骑般侧马扬鞭,身子微抬,凌空耍着鞭花,嘴里呼喝着。 大食马起伏奔跑着,快速的超越两个美娘,秦延路过的时候呼哨了一声,算是打了一个招呼,惹来阵阵笑声。 秦延骑行了两圈,换过了那匹枣红色的马瓦里马,他骑行着全力驰骋。 此时两个女人都看出秦延实在比较两匹马的马速了,她们只是一旁放马随意走着,看着秦延驱驰战马风驰电掣般飞驰。 直到三圈过后,战马速度慢下来,秦延收拢马速,和冯小娥和米擒那花并驾齐驱, “两位美娘,怎么样,大食马和河曲马如何,” 两位美娘被秦延的话逗弄的捂嘴娇笑,不过心里却是美的紧, “妾身感觉大食马和河曲马的速度差不多,” 米擒那花说道, “只是大食马温顺的多,不过,也值不得数百贯吧,” 冯小娥点头附和。 “那花你说的是三圈的短距,如果说是短距离这匹马瓦里马速度最快,大食马和河曲马相差有限,但是如果是百里行军呢,” 秦延拍了拍身下汗湿的枣红马,枣红马希溜一声做了回应。 “官人是说长途飞驰谁更胜一筹吗,” 冯小娥问道。 “正是,战马的耐力和马速一样紧要,因为干系到骑兵的机动力,它可以在意料外突然出现打击对手,” 秦延此话一说让两人悟了,那花拱手道, “那花受教了,” “好,既然那花晓得此事的紧要,某就将测试这三种马耐力的任务交与你,” 那花笑着拱手领命称是,在她看来这种活计比那些挥舞笔和纸的活计轻省多了,何况是为官人办差。 那花骑马去找她的族人随她一起测试马速去了。 秦延望着她的背影对冯小娥道, ‘还得劳烦冯东主,教教这傻丫头一些经营平衡之道,怎么掌控人心她还差的很,’ “为何如此,妾身以为那花跟在机宜身边正好,如果女子心思太多,倒不是什么好事了,” 冯小娥叹气道,这个时候女子太能干是不招男人得意的,男人希望女人小鸟依人的,那花直率一些倒未必不是好事。 “呵呵,谁说那花将来一定就在某的身边她是天上的大鹏,终于一天要展翅高飞的,” 秦延一语双关道。 冯小娥一怔,也看着骑马飞驰而去米擒那花的背影出神。 秦延去经略司地上官碟,结果得知沈相公去往绥德公干,没有返回。 于是秦延拜访沈清直,沈衙内。 沈衙内没有让人引领秦延进入府邸,而是自己亲自迎接到经略司门外, “三郎此去久矣,好生让为兄想念啊,哈哈,” “三郎也是记挂沈兄多时了,元日上元未来拜见,抱歉,抱歉,” 两人寒暄着进入衙门。 “唉,此地的元日和上元怎的如此冷清,” 沈清直叹道。 “想我在江宁,在京中,元日上元人流如织,彩车四处,鞭炮礼花就是入夜也是不绝于耳,对对,用三郎诗词来讲,那就是香车,花千树,三郎也是见识了京中繁华的,在这里,唉,” 沈清直这位衙内,才子对延州的冷清实在接受不能,没有太多年节的气氛。 “延州是边州之地,人烟稀薄,和京中比不得的,难为沈兄了,” 秦延虚伪道,其实在普通百姓来说丰衣足食足以了,其他的都是奢望了,如果边地平安无事更是喜上加喜。 但是这些衙内当然过惯了奢华的生活,肯定接受不的了。 “是啊,人气全无,元日和上元某都未曾做几首诗,而三郎在京中却是一首元夕名扬天下,唉,三郎果然大才,” 谈起诗词来沈清直不禁摇头晃脑,这是他的挚爱。 问题是秦延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来此处还有其他的目的呢,如今鄜延风云可是干系到他,毕竟他是经略司的一员了。 “经略大人此番到绥德公干是何事,听闻就连身边的几位重要幕僚都随着去了,” 秦延低声问道。 “哦,这事,” 沈公子抬眼看看四周, “嗯,三郎有所不知,家父和种副总管不是共同上书要筑城嘛,皇上也有此意,这不派来了一个近臣徐禧徐龙图吗,还有一个近臣叫李舜臣的,来到鄜延路后他们就休息一天就和家父一道去绥德了,在那里汇合种副总管就要前往筑城地一观,” 沈清直再次看看四周, “据说这个给事中眼高于顶,否了筑城的位置,甚至,甚至在家父面前徐禧就和种副总管争吵起来了,场面相当的不堪,” 难怪沈衙内如此低声细语,此事传扬出去又是哗然一片,也就是秦延,换做他人,沈清直是不会说的,在他看来秦延算是一个靠谱的,其他人是不成的,不过他还是叮嘱一声, “三郎千万不要外传,此事干系很大,” “沈兄放心,到此为止,某如今也是经略司一员,怎的也维系沈相公的体面,” 秦延笑道。 秦延当然不会多说的,但是这里面的内情他是要清楚,因为这位志大才疏的徐龙图可是让鄜延路风云变色,就是他也跑不了,不晓得内情怎么行。 沈清直拍拍秦延的肩头,嗯,这个朋友深得他心啊。 沈清直接着又和秦延说起诗词,秦延立即头大如斗, “沈兄,三郎此番从京中回来给你带来一个稀罕物件,” 秦延立即转移话题。 “什么物件,” 沈清直果然下道。 “一匹难得的骏马,相当的神骏,” 秦延神神秘秘道。 “哦,某坐下的可是李瞻送与某的河曲宝马,此马还能比它还神骏不成,” 沈清直不信道。 “一看就知,走,” 秦延晓得沈清直的坐骑,实话说,不错,是一匹不错的河曲战马,但是和这匹马比,嗯,真是不如。 沈清直一听这下心里痒痒了,这个时代宝马那就是后世的宝马、奔驰,一匹好马不但是最快捷的代步工具还是一些衙内装x的道具,这点和后世一样,其实纨绔装x的手段古今同一。 沈清直随着秦延来到衙门外,只见几匹马立在那里,只见当先一匹黑色的战马如鹤立鸡群一般,高大矫健,而且不像其他的驮马一般骨架过于粗大笨重,四肢是相当纤细,但是筋骨外露,一看就善于奔驰。 沈清直快步走来,眼睛就盯着这匹马, “三郎说的可是这匹马,” “正是此马,此马是从海外运来的,某花了三千贯将其买下,专门送与沈兄,” 其实一根毛都没花,但是不抬举这匹马的身家,礼赠予人后怎么受到重视,秦延是可劲的忽悠,再者说这匹马当真神骏,只有一个缺点,否则万贯都是有的。 “这,这怎么识得,” 沈清直嘴上推辞,手却轻抚在黑缎子般光滑闪亮的马颈上。 “如何不识得,当日沈兄送某那么珍贵的端砚的时候,可曾想过是否使得,” 秦延一指沈清直。 “哟,三郎还真晓得那个端砚的珍贵,哈哈,” 沈清直被挠到了痒处大笑起来, “当日里三郎不顾自身救了为兄的性命,为兄的也是感激之余小小的馈赠而已,三郎何必当真。” 呵呵,这事儿上男女都是小心眼,如果不当真以后就没得处了,秦延哈哈一笑, “那今日三郎不过是赠予兄长一个礼物而已,沈兄何必当真,” 沈清直无语的一点秦延摇头苦笑。 “好了,就当是一匹不错的河曲马吧,这马马速极快,而性子却不毛躁,只是可惜在城内无法疾驰,” 秦延一摊手可惜道。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以文御武的恶果 依照大宋律在城内纵马飞奔要被扭送衙门打板子的,如果遇到主官严厉,监押都是可能的。 只有急报和急脚递可以例外,除此外谁也不成的。 “城内有地方可以飞驰啊,城东的大校场就是啊,” 沈清直道。 “这,我等能进去吗,” 那可是禁军操练的地方,秦延可没那个资本,如果是种家兄弟还差不多。 “怎么不行,李瞻那厮就带某去过,守门的军校都熟极了,随我来就是了。” 沈清直哈哈一笑道。 秦延无语,嗯,这所谓的规矩都让这些衙内玩坏了啊。 两人来到了大校场,守门的军卒立即认出了鄜延路第一衙内,急忙将沈清直让进去。 秦延看了眼大校场,其实就是一个黄土垫地的平场,前面有个点兵的土台子而已。 为了给沈清直做好陪衬,秦延骑上自己的坐骑和沈清直一起出发。 两人一起催马向前,开始百米并驾齐驱,接着黑色战马修长的四肢一起一伏,优雅而平稳的拉开了和秦延坐骑的差距。 秦延真不是想让,坐骑马速真是不如,只能看着沈清直愉快而得瑟的扬尘而去。 这还是沈清直那很一般骑术的情况下发生的,只能说这匹马确实了得。 其实这匹马瓦里马秦延相当可惜,这匹马今年能有七八岁,已经过了巅峰,而且是一匹阉了的公马,否则的话即使过了巅峰,秦延也是舍不得送人的,他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这种公马了。 不过现在则是没有法子了,因为这已经是这匹黑马最好的归宿了。 几圈下来,沈清直勒马停住畅快大笑,一个从来都是落后在其他人身后的衙内,如今却是成为了跃马在前的领先者,这个畅快是甭提了。 “三郎,这礼物妙的很啊,为兄的腆颜收下了,” 沈清直大笑道。 只是隔了一天,种师闵这个损友自己摸上了秦延的府上。 “额,你不是绥德驻防吗,” 秦延颇为的惊讶。 “怎的,看到某没有一点喜色呢,是不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了,听说你给沈清直送了一份大礼啊,” 种师闵翻着白眼道,。 秦延一听,得,醋劲不小啊, “呵呵,有了他人没有你的,可能吗,” “哈哈哈哈,三郎啊三郎,某就晓得我等就是亲兄弟,你怎么能忘了留给某一匹最好的呢,得,走着,某去挑一匹去,” 种师闵不是怕秦延不留给他一匹,而是没有最好的了,当初他可是看着那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相当的眼馋的。 “你还没说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秦延问道。 “唉,甭提了,提起来某就冒火,想给那个徐禧几记老拳,将这厮扬起的下巴敲碎了,” 种师闵骂骂咧咧的。 原来,徐禧一来到延州,沈括立即陪同他去了绥德府,会同种谔等人,在两千军兵的随扈下去了沈括和种谔共同商议好的筑城地点。 这地点是位于名堂川和无定川交界处的银州旧城,西贼建国初期就是夺取这里称王的,只是后来被废弃而已。 这里筑城的优点是银州故城还存在大部分的夯土城墙。 虽然东南角被河水淹没,但是只要将东南角新建一个城墙就补足了防御,节省钱粮。 而且这里可以直接建成一个水门,这样守军任何马的饮水不愁。 虽然这里地势平坦些,没有太多的艰险,但是两个条河流从东部和南部进来,锁住了西夏大军的围城路线,也算是有利有弊了。 但是徐禧没有看中,因为这里无险可守,不符合他的心意。 他和沈括、种谔等人沿着无定川向南寻觅,终于在下游二十多里处看到了一处地方。 这里一块突兀的台地锁住了无定川,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妙。 徐禧认为这里可以筑城,但是种谔反对,最后在当地两人不欢而散,这才一起返回了绥德,最后种谔没有来延州,种师闵作为护军送徐禧返回了延州。 “你说这厮选的那个地方,虽然险要了,但是离着无定川有数里之遥,只要西夏大军围堵了前方,城中诸军如何取水,” 种师闵鄙夷道。 “不能够吧,据说徐禧在京中有知兵的名号呢,” 秦延笑笑。 “什么知兵,嗯,这厮到没有蠢到家,说是可以在河边建立水寨,和山上的城池成为掎角之势,呵呵,问题是小小的水寨能驻守多少军兵,西夏大军来此旦夕可下,山上的城池还不是断水无法驻守,” 种师闵气愤的直拍桌子, “某叔父据理力争,这厮说什么,呵呵,不足与谋,呵呵,这个杀才,某叔父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斩首的西贼足有数万,就是这样的大将,他是说临阵怯战,不足与谋,” 种师闵将桌子拍的蓬蓬响,茶碗跳荡起来。 秋桃瞄了眼这个可怜的桌子和茶具。 “此獠粗鄙,志大才疏之辈而已,” 秦延撇撇嘴,这人真是如历史上所言是个蠢材。 种谔这样的悍将在内政上你可以藐视他,但是在边事上绝不容轻辱,而徐禧这厮一生未曾统军作战只是在京中一味的夸夸其谈,也敢如此羞辱种谔,这就是大宋文尊武卑的恶果,一些毫无战略的文官却是主持战局,结果可想而知了。 想想大宋和后世的明朝的结局就知道了,以文御武的结局就是从主动变被动,大败亏输,甚至将国运葬送。 “某就晓得三郎是站在某这边的,哈哈,” 种师闵一拍秦延深得他心啊。 “沈经略就没说什么,” 秦延最感兴趣的是这点。 “沈经略,呵呵,最开始是支持银州故城的,不过,徐禧这厮看中了后面一个地方后,沈经略就一言不发了,呵呵,这让徐禧越发的跋扈。” 种师闵看起来很不满沈括的态度。 秦延一点都不意外,沈括这辈子如果说有毛病的话那就是风骨不足,对上上官或是权势在他之上的人,他即使有不同意见也不敢据理力争,而是不断的退却。 但是他最后不断退后的结果却是葬送他自己的官途,他纵容徐禧的结果就是徐禧大败后他没有逃脱朝野对他的清算,神宗迫不得已将其撤职。 本来神宗是打算以后再行召回任用的,可惜神宗很快归天,最后被新党和旧党两派痛恨的沈括就此彻底离开大宋朝堂。 “好了,别生气了,到某这里就是兄弟相聚,咱们先骑骑马回来喝喝酒,好生的庆祝一下,” 秦延起身道。 “就是,这些天生的这个鸟气,真是气煞某了,走,饮酒作乐去,” 种师闵起身随着秦延而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这是个什么物件 秦延为种师闵留了一匹很特殊颜色的马瓦里马,有些深灰色的高头大马,从面相上看没有那批那么神骏,也有九岁了,但是没有去势,颇为强健,马速犹在那匹黑色战马之上。 种师闵试乘后立即乐歪了嘴,这匹马可是遂了他的心意,心愿足以。 回来后在秦家畅饮,喝的是痛快淋漓,算是解了些心中的郁闷。 “种衙内,怎么样,五十把八斗和一石弓这事好办吧,” 秦延趁着酒酣时候问道。 “靠,你这是要作甚,弄这么多弓箭。” 种师闵清醒了些瞪眼道。 大宋律严控兵器,不许随意佩戴长刀,短刀倒是可以。 当然了,边地特殊,总有胡虏出没伤人,因此允许行人带着刀剑和弓弩。 不过那也是少量的,秦延这一下子要几十把战弓,这事儿可有点大。 “我秦家可没有你们种家的底子,我现在的护卫很多没有弓弩,再说这物件还得有备用的吧,坏损还得填补,所以就是缺了这般多,” 秦延说的合情合理,本来他家就是暴发户,和种家比不了,种家发迹几十年,积攒的兵器少不了,秦家呢,什么都得自己制备,而偏偏底子薄,什么也没有,所以一次量就有点大。 种师闵想了想, “这样,这事包给我了,我和兵甲库的人熟识,从那里弄些步弓没什么,不过要开销些银钱了,一把弓十贯吧,” 在市面上倒是有弓箭社,为那些弓手和强壮提供步骑弓,但是水准不高,那一把也要四五贯钱,作为大宋兵甲库里的制式装备秦延当然满意了,价钱贵些不是事儿,秦延立即允了。 第二天种师闵万般无奈的返回,其实他不想走,奈何还得继续保护那位最痛恨的给事中呢。 秦延则是有些小惊喜, “拜见官人,” 马桥和马道大礼参拜。 “怎样,身子都好利落了吗,” 秦延笑道。 “都好了,就是身子上多了几道疤而已,没甚大事,” 马桥憨笑道。 “嗯,好,那以后就跟着老爷我吧。” 马桥和马道立即拜谢,这主从关系算是定了。 第二天谭永兴兄弟也赶到了秦家。 他们四人的到来,让秦延感到也到了整训自己小队伍的时候,在边地生存说不上什么时候就遇到战事,身边没有得力的亲卫那就是那自己的命当做了儿戏。 “铁匠,当然有,” 虽然冯小娥对秦延为何找铁匠有些莫名,但是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家中的匠人也不是铁匠吧,在冯家商队他们铁匠活木匠活甚至成衣匠的活计都得做,什么都通,不过手艺嘛也就是一般,如果不合官人的心意,妾身再到其他的铁匠铺里找寻一番,花钱雇佣些铁匠也非难事,” 冯家商队里的这些匠人就是维持商队马队运行的,马车坏了里面有铁件,有木料的活计,甚至麻布做的马鞍袋什么的修补都是他们的事儿,可能门门都通,不过门门也不精,冯小娥怕不合秦延的心意。 “如此正好,哈哈,这样的匠人才是某需要的,” 谁知秦延一听非常的高兴,这让冯小娥有些惊诧了,还有这个说法。 冯小娥让家仆去找寻商队的匠人,过了两刻钟,七八个葛衣短打扮的匠人进来向冯小娥见礼。 ‘刘振啊,以后你和你的徒弟就跟随着秦官人,要像对待冯家一样,好好侍候秦官人。’ 冯小娥对一个脸色粗黑三十多岁的男人道。 嗯,一句话就将几人转让了出去。 刘振和他的徒弟们有些目瞪口呆,因为事先根本无从听闻了。 好在刘振也不是雏了,知道冯东主这么说事情已经定了,他们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刘振急忙施礼, “小的刘振以后一定小心侍候官人,” 他脸上带着惶恐,突然被送与他人,这个新主人的秉性怎么样一无所知,也难怪他心神不定。 “某这里简单,活计做好就可以了,其他的没有太多讲究,” 秦延笑笑道,不过是让刘振宽心就是了,看到刘振的还是惶恐的模样,慢慢来吧。 “秦机宜,这几日收了七车的吉贝,都是做吉贝布用的,正好给府上送去,不过,这也已经是延州和鄜州全部的库存了,再多只能从京中调来。” 冯小娥道,这些打过的吉贝子都是填充吉贝被子的,这是豪富家最喜欢的御寒之物,不过价钱腾贵,等闲人家是用不起的,所以在延州的边地还真的不多。 “现下倒是够了,还是引入一些,某还有大用的,” 秦延想了想道。 秦延既然说有大用,那冯小娥肯定会给他制备的,从京中引入吧。 回到秦延就在庄子中的两处耳房安置了几个作匠,现在由于人员太多,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房子了,这两个早先做柴房的耳房有些破败了。 “刘振,你等十余人把这里的房屋拾到好了,把前院的屋舍也帮着拾到一下,不可漏雨漏风,” 秦延一指有些残破的房屋。 “公子放心,小的们就是做这个活计的,在冯东主那里修缮屋舍也是我等做的,” 刘振小心翼翼道。 ‘嗯,刘振啊,’ “小的在。” “这里你是头儿,每月月钱是八贯,其他的人每月五贯,” 秦延说完,刘振急忙拜谢。 “不过,以后每做出物件来,公子我另有奖赏,如果做的好,公子我不吝重赏,” 秦延信奉金钱的刺激,平常人度日,首先就是多赚钱,把家里安顿好了,其他的都是其次的事情,这一点上古今同一,而且这方面的刺激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果然,秦延此话一说,刘振等人眼睛都是一亮, “公子说的都是真的,” 刘振有些不敢相信,在冯家他的月钱是固定的,也是一月五贯,除了铁匠的活计他领着徒弟们还有其他的活计,比如皮匠的活计,木匠的活计,没法,冯家的商队不少,里面很多物件需要整补,他就得什么活都做,而月钱就是那些,没什么奖励的,都是下人该当做的。 “某一诺千金,从不虚言,” 秦延微微一笑,不过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这些人真正得到好处的时候才真的笃信他,这事儿不急。 “这两日你等先是修缮屋舍,缺什么到秋桃那里支出银钱采买就是了,” 刘振应了。 “屋舍修缮好后,你等要做出这样的衣物来,” 秦延的话让刘振目瞪口呆,什么衣物,虽然他们做的事情很杂,但是衣物什么的真没做过,那都是婆娘的事情好嘛。 “公子,成衣我等是不会的,” 刘振忐忑道,东家交给他做的第一个物件就说不会,是不是恶了公子,不过他只是一个铁匠,也算是杂工,不是成衣匠。 秦延哈哈一笑,这都是误会,他拿出几页纸来,当先一张画着一样衣物,模样嘛特像后世的大衣,不是侧开襟的,而是正中对撇的,只是衣服上画着一些小点点,而衣物上端是一顶头盔。 刘振看完后彻底迷惑了,这是个什么物件,说是甲胄吧,这个头盔没有任何修饰,就是一个丑陋的铁盔,也算是甲胄的头盔吧。 但是全身上下怎么没有甲叶不像是文山甲、锁子甲,也不是大块的胸甲和一些侧腋以及甲片构成的步人甲和明光铠,另外那些小点点是什么,如果没有甲叶和胸甲,怎么抵挡兵器的杀伤。 如果不是甲胄吧,头盔是做什么用的,刘振看完后已然懵圈,其他的一些匠人也是茫然不知何物,刘振只恨自己见识太少,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所谓护衣 秦延有些恶趣的看了看大家浑然不知的表情,嗯,有些时候作为先知先觉者确实很爽的。 “某唤它做护衣,作法是这样的,” 神马护衣,其实就是后世明清时期大行其道的棉甲而已。 棉甲其实也有很多种,有纯棉甲,有混合型棉甲,防护力相差很大。 纯棉甲防护力很差,但是非常轻,这就是优势,看用在什么地方了。 而混合型棉甲则是棉和铁片或是铁丝网混合的护甲,它的防护力真不比一般的锁子甲、文山甲差。 虽然是制作护甲,但是秦延绝对不会说护甲就是了,在北宋或是任何一个封建王朝甲胄都是禁止私人拥有的,别看它不是攻击性的武器,但是它的威力还是太恐怖。 如果有了甲胄是可以顶着弓弩和刀剑前行,它的防护力太强,如果有人作乱穿着好的盔甲带着一票人可以攻击官府和军营,绑架官员和军将,把持一城一府的,等到朝廷派兵讨伐的时候,可能乱军已经做大,所以这个物件是太恐怖的武器了,是严禁民间拥有的。 北宋沿边地带特许民众带着刀枪弓弩自保,毕竟羌人游骑的威胁太大,如果不带着武器太不安全,朝廷也指望着这些边人能用兵器杀伤西贼和羌人。 但是甲胄绝对不会在此之列,就是唐、明、清诸朝也是严禁兵甲的,所以这就是甲胄秦延也是不会说的,但是秦延需要防护的盔甲,在这个战地没有盔甲护体如同虚弱的羔羊般无助。 秦延就是欺负其他人没见识,是,这玩意一看就是不伦不类的,有点像盔甲,然后你细细一看就不淡定了,这玩意就是棉花做的,按照一般人的想象,这能护体吗,箭枝刀枪一穿就透,不能护体的东东算什么盔甲,所以就是官府的人看了后也是一笑了之了。 但那是想象而已,真实的情况是这玩意真的能防护箭枝、刀剑,甚至火枪弹丸都是可以防护一些的,如果说有什么弱点,就是它对重物的打击比如狼牙棒、大枪、重锤等重兵器的打击防护比大宋的头等重甲步人甲差的太多了,这个弱点和锁子甲差不多。 但是如果能有效的避开对方的重兵器攻击呢,比如排开长枪阵,用超长的长枪让敌人不能轻易紧身搏杀,只能远程用弓弩和长枪攻击,那么这个弱点就被尽量的弱化了。 而棉甲和锁子甲、文山甲、步人甲、明光铠的造价和时间一对比,那就是更占优势了。 锁子甲和文山甲的铁环、甲片都是匠人用手工慢慢打造出来的,一个人做出这一件盔甲怎么也得两三个月的工时,然后将这些甲片缝合在一起,成本怎么也得三十贯上下,而步人甲耗费的工时更长,特别是为了防止甲片生锈打磨,最后的造价要四十贯上下,如果高级军将的明光铠没有五六十贯,三四个月的时间是不用想了。 而棉甲呢,只需要将棉花七八斤打实了,反复压制成成片,然后用线缝制好了,最后成片的缝制在一起,中间夹上铁片或是铁丝网,用铜钉固定住铁片、铁网就可。 这已经不是一种简单的棉甲,而是棉铁混合护甲。 当箭枝或是弹丸撞击棉甲时候,它先遇到坚实棉片阻力,接着遇到不算太厚的铁片,最后再次遇到棉片,反复的不同的阻挡让箭枝和弹丸的阻力耗尽,几乎伤不了人。 所以它的防护是相当强的,唯一的弱点就是狼牙棒等重物的打击。 既然是棉铁混合甲胄,重量也不算太轻,三十多斤是有了,比锁子甲要重了三分之一。 但是防护力要好不少,而且非常好保养,脏了用刷子刷一刷,晒干齐活了,而铁甲的防腐始终是个难题。 虽然说现在由于所谓吉贝腾贵,可能做出来的棉甲也要二十多贯,但是将来如果棉花在这里引种成了,造价会大幅度下降,估摸能有十贯上下就拿下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棉甲制造的时间是太快了,说白了就是缝制为主,缝制倒是最费时费力的了,打造头盔和薄铁片是最省力,根本不需要像打造甲叶般费时费工。 这样的话一个人三五天就是一套盔甲,如果是熟练了,三天内肯定就是一套了,这个时间造价阵势太有优势了,根本不是其他的甲胄可以比拟的。 秦延把图样一解说,刘振等人恍然大悟,哦,可不是,就是一件加上铁片的厚重大氅加上一个头盔嘛,说是衣物好像也不稀奇了。 只是这玩意儿能挡住弓箭刀枪吗,刘振很是无语,不会是公子胡乱想出来的吧,只是秦延既然发话了,还兴致勃勃的划出图样,他还能说什么,那就给做出来吧, “公子,那我等做几件试试, 这次刘振不提什么缝制衣物了,其实小小的针线活大家都会,在外做工不憋屈嘛,但是活计实在算不上漂亮,不过这个是就简单的粗活,什么针脚漂不漂亮那就无所谓了。 ‘好,记住吉贝片一定打实了,不行可以浸湿了打实再晾干就是了。’ 秦延吩咐道。 刘振急忙记住,这个吉贝的物件他真没摆弄过,所以秦延一说他就得赶紧记下,省的到时候手足无措。 “所需的铁料,铜料,布帛我已经让人去采买了,一会儿就送到这里来,某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秦延叮嘱道,刘振一一应下。 临近老宅院的两个新庄子已经开始建造起来了,这里有两百多人忙碌着。 秦延亲自去看过,都是按照他的想法建造的,只要地基没问题就没什么了,都是夯土建造,上梁的时候用到木料,其他的都是沙土而已,秦延交给秦庆和董管家守着就是了,他还有更紧要的事儿忙碌呢。 这天早上塞门寨的小子们吃过早饭,准备做活的时候,发现情况很是不同,众人被告知,分成两班做活。 这些小郎们分成三班,一直在蒸馏酒水和晒晾干花、肥肉,每日里倒也忙碌。 吃完饭,当值的人唉声叹气的上工了,都是一样有月钱,当然是不干活的清闲了,好像不是太聪明的脑袋都明白的吧,这些上工的小子们一个个心中这个不平不忿。 剩下心里挺美的众人被秦延叫到了后院栅栏外面沿河的空地上。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狠辣的秦三郎 “今日开始,某与大家一起教练军阵,” 秦延在前面刚一说,所有人都是惊讶非常,不是在这里做工吗,怎么校练军阵了,难道还要上阵杀敌不成。 “额,三郎,我等校练军阵为何啊,” 刘三是这组人的头儿,他急忙问道。 “我等身处边寨,随时可能被征召上前线运送辎重,某也是未雨绸缪了,再者说了,此处庄子孤悬城外,而四下羌人游骑不断劫杀我宋人,如有羌人来袭,我等也好自保。” 秦延解释了一番,他的目的很简单,必须手里要有防卫的力量,因为西军中的将门相当的可怕,偏偏他就得罪了一个,自卫反击的力量是必有的,当然他对这些小子们不会这么说的,只有另寻因由。 众人对派去运送辎重可是敢同身受,他们可是刚刚经历过那样惨烈的大战。 一般前方大军所需的辎重粮草,都是由厢军统领着各处团结、强壮、保甲和弓箭社的弓手这些乡兵运送,而他们作为还没成丁的小子们还轮不上,但是去年那次伐夏之战就连妇女都被征召运送粮秣,别说他们了。 去年的一路征程上多少没成丁的小郎死在路上,他们如果不是跟着秦延击败了西贼,那么他们要么横尸荒野,要么成为西贼的农奴,所以秦延这么一说他们都觉得是很在理,不能每次都靠着砲车退敌吧,那物件毕竟是太笨重了。 众人再看看四外,这里只有木栅栏围拢的庄子,骑兵来了只要让铁锁勾倒围栏,他们就是待宰羔羊,现在可是没有什么城池防护,秦三郎这么说倒也很在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得操练一番。 ‘这里月钱不少,保不齐招惹来羌人,再者说了,城内的骑兵也就是三四百骑,你等以为我们这里来了羌人,他们是出击呢还是留在城内保护一众大人们,’ 秦延一指远处的延州城。 “当然是大人们,” 小子们稀稀拉拉的回道,谁都清楚,大人们把他们的命看的极重,怎么可能派出最后的骑兵出城呢。 “既然如此保全性命只能靠我等了,” 秦延这样的话小子们无法反驳,秦延已经讲的很清楚了,确实如此,如果羌骑来此劫掠谁也靠不住,靠自己吧,城内的军兵一时半会指望不上,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守城,等到守军出城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如此,我等听从三郎调遣,’ 还是刘三懂事儿,他立即叉手施礼道。 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 于是所谓的校练军阵开始了。 刚一开始,大家就很不适应,秦延让众人排的整整齐齐,向左向右前进等等要求必须整齐的列队前行,保持一个密集阵型。 这也罢了,甚至让所有人原地站立一炷香的时候,这就让他们很不适应了,站着一动不动的太累。 “三郎,这个为的何来,这等站着何用,怎能迎敌,” 有个小郎苦笑问道。 众人也是尽皆摇头,他们都是塞门寨子弟,战阵经历过一些,听的更是多了,所以这些事儿总想争论一下,这和他们平常见识的军阵都不一样, 一旁观看的米擒那花兄妹也是不解其意,如果这不是秦延说的,他们早就大摇其头了。 “既然晓得是羌骑,该知道羌人冲近并不立时冲阵,而是从四面围住,然后纵马冲近冷箭突袭,反复如此,待得军阵中人马匮乏之时再飞马破阵,” 秦延不容置疑的反驳,他这一说众人也尽皆服气,确实不要以为羌骑对阵上来就是无脑冲阵,面对步阵的弓弩刀枪那得死多少人马才能破阵而入。 他们都是围住后不断袭扰恐吓,让军阵中的宋人担惊受怕,不敢坐卧休息,因为不晓得西贼哪里是徐哪里是实,所以只能硬熬。 待得军阵中人困马乏,战力不足平日里五成,羌人才破阵而入。 “经过的我的校练,平日里只能兵甲戒备两个时辰,现在可坚守四个时辰,你等觉得有用无用,” 当然有用了,如果坚持四个时辰,再坚持一下天黑了,其实骑兵也不耐夜战,地面不平会损坏很多战马,羌人没了战马成了步兵那就等死吧,所以坚持到天黑就是胜利。 这下小子们辨无可辨,只好顶着冷风且熬着吧。 他们这般煎熬,一旁做工的那些人则是看的咂舌,只看这些人原地站着有些坚持不住了开始摇摇晃晃的,身上就直痒痒,这也太难熬了吧,听说两天一轮回,等到他们的时候,呵呵, 他们看着都眼晕,现在他们发现干活那是个轻省的差事了,原来得了便宜的是他们,虽然两天后他们一个也跑不了,但是最起码现在不用受罪不是,在这一刻还在坚持干活的这些人神奇的感到了心理平衡,再也不羡慕那些不用干活却很受罪的同伴了。 一天就在这样走来走去中度过,这些人的手脚僵直身子僵硬,特别的累人。 过了午时后,就有人受不了了,秦延早就发现了这个情况, “坚持一天结束的今晚加餐,大骨汤、炊饼,坚持不了半途而废的,今晚只能吃素,只有粟米汤、黑饼子,” 秦延这话一说,所有人一改颓废的模样,强自让自己坚持下去。 虽然这里的伙食不错顿顿有荤腥,但是也就是小块的几块肉而已,如果坚持下去,那么就有大块肉和骨头,这怎么能比呢,一想起其他人啃骨头,他们啃黑硬的黑面饼子,那必须坚持。 秦延的奖惩刺激的手段起了作用,小子们咬紧牙关操练着。 小子们有动作不规范的,有些跟不上节奏的秦延也上了拳脚,小小的惩罚一下。 其他人也就罢了,秦延这么做,这些人真不敢反抗,一个是他们的吃食月钱都是秦延给予的,惹得秦延不高兴只能空手回家了,再就是秦延的悍勇也震慑了众人,谁人不知土山秦郎是万人敌的。 所以众人忍着一些拳脚心里想着吃食和月钱,一个个勉力坚持着。 当然也有个原因那就是秦延始终和他们一起操练,站就一起站着,走动也是一起走动,既然当头的也这么受虐,众人也可以坚持坚持,一个也别少嘛。 如果是秦延逍遥的坐在长椅上喝着热茶看着众人操练,那感觉当然完全不同,身先士卒嘛,起码众人心里平衡啊。 傍晚,当秦延喊出解散,今天就到这里的时候,近二十人中有十个人立即瘫倒在地上,说什么也不愿走动了。 其他人也是双手扶膝歇息了很久才能直起腰来,其他人也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这些人迈着僵直酸疼的步伐走进院落,然后各自找地坐下休息。 这时候他们看秦延是一脸的不善,这货太能折腾人了,早先他们认为这活五贯钱不少了,现在看来五贯钱也不是太多嘛。 那些干活的人此时也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也在坐下来休息,他们看到这些人的样子心里打鼓啊, 他们和这些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交换着这一天的感受,不一会就被吓得不轻,这时候所有人看秦延眼神都不大对了,现在的秦三郎真狠啊,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还算靠谱 数日过去,秦延从庄子里赶回到延州,他这天整理完毕,再次来到经略司。 结果却是沈括仍然没有任事,他的入职还得往后退。 秦延现在就是没在身边也清楚,沈括、种谔、徐禧三人现在肯定是争执不休,没谈拢,否则绝不会是如今无心任事的局面。 不过那关他何事,他如今的小胳膊小腿的真掺合不起,只能看这几位大佬做出什么决定。 秦延再次返回了庄子来到了刘振这里,刘振拿出了两套棉甲,挂在了墙上,秦延看了看整体形制,用手摸了摸里面棉质的硬度以及铁片的接缝处,所有一切符合他的预期, “不错,这件大氅做的非常好,某很满意,刘振这月加三贯钱,其他人一贯钱,” 秦延立即嘉奖,这就是后世不断刺激手段,不能一次太过,但是必须每次都有,保持一种新鲜感和饥饿感才能让匠人不断的精心劳作。 秦延一说刘振等人喜笑颜开,没想到刚到这里不足十天新主人就是发下奖励,这里的活计不轻省,但是没有早先琐碎,而且还有不断的奖赏,怎么不让他们高兴。 “多谢公子,” 刘振等人齐齐拜谢,相当的齐整,场面颇为热烈。 ‘好了,不用多礼,’ 秦延其实还是很得意的,掌控别人的命运和喜怒哀乐确实满足了他的权力欲。 秦延命匠人把棉甲裹在树上,命刘振用一石弓离着四十步,向两件棉甲射了十箭,待得翻开甲叶,只见有八箭钉在了铁片上没有穿透最后的棉甲,有两箭击中铁片接缝处,破开了三重防护,其中一箭也就是露出一点点箭尖,有一箭贯入较深,破开近寸,也要不了人的命。 棉甲经受住了考验,足以抵挡一石弓的打击。 “接下来做六十件大氅,再就是打造三十把长枪,十五面木盾,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做的快而好,某不吝赏赐,” 秦延继续刺激这些匠人们。 匠人们一听这话,两眼尽皆放光。 此时已然是四月初了,离着收获麦子的日子不远。 收完麦子后,按照秦延的计划那就要种植吉贝子了。 因此按照秦延的吩咐,管家老董将庄子里三十二户佃户全部招来。 这些佃户衣衫褴褛,面色还算是过得去,以往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很多佃户都是一脸菜色,没法粮食去了交租,不够吃的,到了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都是野菜汤度日,啃树皮都是有的。 “这位就是我等新东家,秦老爷,” 老董向着秦延先是一鞠躬。 “见过秦老爷,” 这些佃户拜倒于地,本来在大宋除了天地君亲师以外是没有跪拜的规矩的,不过此番不同, “拜谢东家,没有东家我等熬不过这俩月,” “拜谢老爷恩典,家里总算是没有没有挨饿,” 。。。。。 这些佃户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感谢方式只有跪拜秦延。 ‘都起来吧,起来,’ 秦延示意老董将这些人一一扶起来。 “嗯,本官是第一次执掌一个庄子,总不得让你等在元日和上元没得好吃食,这才发下了米粮和布帛,不过本官看来你等怎的还穿的如此啊,” 秦延一指他们身上到处是补丁葛衣。 “老爷,我等不舍得穿啊,这些布帛都给孩子和浑家扯了新衣了,呵呵,” 一个两鬓有些霜白的佃户拱手笑道。 “嗯,原来如此,” 秦延对他笑笑,大家看到这一幕都松弛下来,看来这位东家相当和气呢。 ‘大家日后不用如此,日后庄子上在元日、上元、寒食等日子都会发下米粮布帛,’ 秦延此话一说,下面鸦雀无声,所有人包括老董都是瞪着秦延,这话是真的吗,这,这怎能可能是真的,如此那般,这地里面还有什么收益,岂不是都发给佃户了吗。 “你等的想的什么老爷我很清楚,” 秦延挺了挺胸,嗯,特麽的没想到到了大宋也有当上万恶的地主老财的一天,不过他秦延就是非同常人,做个地主老财也是独树一帜的。 “老爷我做事有一条,在我这里做工的佃户、作匠等等,都有不缺吃穿,否则老爷会很没脸面,” 当然没面子,跟着他走,结果缺衣少粮,秦延丢不起那人。 “拜谢老爷,” 这些佃户异口同声的拜谢,再次跪拜,有些喜极而泣的意味了。 老董则是看到了鬼般看着自家的老爷,这特么是着真的吗。 “老董啊,将他们都扶起来,” 秦延一摆手。 这些佃户再次站起,很是热切的看着秦延,嗯,这个时候秦延让他们做什么都成啊,跟着这样的老爷做有盼头啊。 嗯,马上他们就体验到赌咒发誓容易,做起来难啊。 比如现下。 “老爷,我等没种过吉贝子啊,” 当听说秦延让他们起麦子后种棉花后,所有人立即呆了,那个岁数大些两鬓斑白的佃户当先道,看的出这人在佃户中有两把刷子。 “嗯,你名唤什么,” 秦延问道。 “别人都唤小的方亿,” 这人仓皇道。 ‘嗯,方亿,你等听董管家说过种吉贝子的事儿了吧,’ 秦延问道。 方亿点头道, “董管家说过一次,不过小的们都不大信,以为,以为东家不能种那个呢,” “就是种吉贝子,不过呢,如果收成不好,某就按你等去年的收成给你等补足了,再加上两成,如何,” 秦延这话立即让众人心里安稳下来,既然东家敢当着众人面如此说,基本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嘛,如果有人出工不出力,呵呵,被老爷知道了,呵呵,那就是全家净身出户,一根针也甭想从这里带走,” 秦延说完森然的巡视了众人。 嗯,他此时发现他越发的像那些被打倒的地主老财了,在这些佃户心里和恶魔等同了吧。 众人急忙齐声说不敢,不敢。 “嗯,如此今日某就给你做一下看看,怎么种这吉贝子,都看好了,老爷做完了你等都跟着我做一下。” 秦延一指众人道。 众人皆晕,哪家的东家亲自上阵的,会不会成不成啊,他们越发的看着这个还未及冠的秦老爷不大靠谱了。 在秦延指示下,老董让佃户们挑来了粪水、麦秆,草木灰等等,将麦秆切碎,先是挖了个坑,然后一层粪一层草木灰一层麦秆的堆积,然后用烧热的热水浇灌,这高温育肥就算是结束了。 再等个半月就可以用,在这期间众人要每隔几天用热水浇灌一下就可以了。 众人狐疑这个肥料它能成,他们也不是不加肥料,但是都是直接加上了事,还用这种方法吗。 不过想想秦老爷说的只管照着他的做,如果错了,收成不好算他的,也就是释然了。 所有人都是按照秦延所做的挖坑育肥,他们是坐惯农活的,这点育肥的事儿小事儿,看一遍就会了。 看到这些佃户照葫芦画瓢做的不错,秦延点点头,嗯,还成。 这个法子是后世很多种植绿色蔬菜的菜农自己做的育肥,历史群里有一个小子就是郊区的菜农,他做活多时做惯了的,门清,真的是驾轻就熟的很,他在群里发了他做活的时候的视频,秦延记得很清楚。 这个肥料当然比不上化肥,但是这般高温育肥出来的肥料足以支撑现在的种植了。 接着秦延给这些佃户们掩饰了怎么备垅,每个坑的距离是多少,每个坑里要放入五六个吉贝子种子。 然后用水和肥料浇灌,这才算是好了。 秦延这一动手,大家才看出来,好嘛,敢情东家还真是行家,这一套一下来中规中矩,一看就是做过的,还算靠谱。 这下,众人越发的安心下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军阵初成 待得众人按照秦延说的一一坐下来,秦延点头算是过了。 不过秦延可没有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你等回去按照自家田亩备好几十个坑,堆肥,董管家是天天巡视的,如果谁敢不好生做,下场是什么,不用再讲了吧,’ 秦延恐吓道。 人都有惰性,何况这地产出他包了,就怕有些人偷懒,他必须派人盯着。 ‘老爷放心,他们谁要是偷懒小的第一个不放过他们,是不是,’ 方亿转身瞪了其他佃户道, ‘老爷送了我等那般多的物件,谁还敢偷懒,不用老爷动手,我等先打他们一顿,然后把他们扔出去算了,’ 其他的佃户纷纷附和。 这日早上,刘三带着的二十多人齐整的排列在后院,秦延来道他们的跟前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军阵。 经过这些天的操练,所有人都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当然,秦延很清楚这就是粗成模样而已,如果想真正成为坚不可摧的军阵,那还有很长路的要走,好在他现在要求不高,一切慢慢来就是了。 “起,向前。” 秦延喝道。 刘三等人齐刷刷的向前走去,踏踏踏的众人整齐的脚步声响起,让庄子里面的一些小娃们眼馋的看着。 半大小子们就是喜好这打打杀杀的阵势,这几天每日里到这里看热闹,对刘三等人满眼的羡慕,只恨自己太小,否则是不是也能成为其中一员。 刘三等人已经能够走到了平地傍边,前面是荒草丛生的小丘,这些人有些迟疑,不知道怎么办好,凭直觉感觉如果不停下来走上这里阵势好像要散,但是秦延没有下令停,他们有些不大敢停,秦延收拾起他们来花样翻新,让他们欲仙欲死,他们都是怕了。 只是这么一犹豫,他们的阵势就有些散了。 只有把头的几人还是继续走着,正是马桥、马道以及谭永兴兄弟,秦延瞄了他们几眼,嗯,算是记住了。 “进,某没说停谁敢停。” 秦延沉声喝道。 他的话谁敢不听想想自己的吃食没了,半夜被张环叫起在冰冷的黑夜里当值,所有人的身子一激灵继续向土丘走去,尽管阵势散了,但是众人还是向前走着,直到登上了土丘。 秦延喝停了他们,然后让他们回到土丘之下。 “某没说停,谁也不许停,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如再犯,一天没有吃食,晚上当值。” 秦延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们所有人,刘三等人急忙挺直了腰身,他们清楚秦延最是厌恶缩头缩脑的猥琐模样,必须挺直腰身,否则就要受罚。 很多人私下嘀咕秦延事多规矩大,但是想想秦延给他们的工钱以及油水极多的吃食,嗯,忍了,虽然苦了点,但是其他地方找不到这样好的地方,再苦再累能有走私商队里搏命危险吗,想到这个心里那点小哀怨就散了。 “随我走一趟,” 秦延发号施令道。 众人随着他来到了刘振所在院落里,来到后进的作坊那里。 “公子,我等将这些长衣和刀枪棍棒准备齐整了。” 刘振一指地上堆放的小山般的棉甲、长枪、长刀以及盾牌。 “将这些拿到我们的院落里,” 秦延一指这些物件,这些小子们眼热的看着这些物件,身为西军子弟对刀枪这些物件捻熟的很,不过家里的那些都是父兄的,拿来练练可以,其他时候他们动不得,只能看着眼馋。 “三郎,这,这些都是给我等的不成。” 刘三热切的看着秦延,马桥马道等人也是注意听着。 “当然,这都是某给兄弟们护身用的,” 秦延笑道。 “兄弟们赶紧着拿回去啊,” 刘三大笑着首先拿起一件棉甲,他没想到这么沉,手里差点没抓住一个趔趄,让其他人嘻哈嘲笑起来, “刘三,昨晚做啥好梦了,今天这般不济,” 一个小子嬉笑道,其他人一起起哄。 “直娘贼,就是贱嘴, 刘三骂道,这些人一起动手开始搬运,好在两地不远,也就是百多步,这些人走了两趟搬运了回去。 回到前院,秦延在所有人面前演示了一下怎么穿戴棉甲。 其实棉甲不同于其他的甲胄,它就像是一个棉大衣般,只是非常的坚硬也很薄,前面开的对襟,张环只是一套就套上了。 然后用带子系紧,此时一身长款棉甲将秦延全身罩上,没有任何的疏漏。 最后秦延把头盔戴上,立时一个身材高大威武的军将站在众人面前,让这些小子们看的越发的眼热。 ‘好了,就是如此,大家都穿戴上吧,’ 秦延刚一发话大家立即七手八脚的穿戴起来,秦延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米擒那花和米擒长旺。 “你等也穿戴上吧,” 米擒那花、米擒长旺也欣喜的穿戴起来。 当所有人穿戴上甲胄后,这里的气场完全变了,当这些人一起在这里行走的时候,服饰不尽相同,虽然很齐整很有气势,还是更像一群民夫,气势上还是差那么一丢丢。 现在则是不同了,齐整的甲胄和头盔,手里紧握长枪,一个威风凛凛的小军阵显露出来,衣甲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很是打人,此时庄子里的几个半大小子眼睛都亮起起来。 刘三等人接着从这些小子们的眼神里也知道自己威武的模样,不禁更加的腆胸迭肚起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军阵操练不是玩耍,那是真的苦。 首先摆出阵势后,秦延让他们疾刺五十下,众人身穿三十多斤的棉甲加上三丈长的长枪疾刺五十下后所有人气喘如牛,有的已经累的弯了腰就是一个喘。 只是这怎么算完,秦延接着让他们端着长枪保持一盏茶的时间,开始还好,到了时间过半,众人的手臂抖得厉害,一个个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叟般的在风中飘摇。 这些人心里腹诽这个三郎真是会折腾人啊。 只是腹诽归腹诽,但是还真没法鼓噪不满,因为秦三郎和他们同样的一起操练,也是全身甲胄加上三丈长更加沉重的长枪,挥舞起来和他们分毫不差,这样的身先士卒,谁还能说出什么,只有加把劲且熬着吧。 秦延也知道这些人都在勉力坚持,他也没有让这些人一味的疾刺或是持枪,而是疾刺一次,持枪一次相互交替,总是让他们喘息一下,换个方式,否则他知道他们很难坚持下去。 只是这样,一天下来,这些人已经是几次汗透衣甲,到得解散的时候,众人是摇摇晃晃的返回院落的,他们的衣甲让做活的那组人很是羡慕,不过看到他们的疲惫模样不禁咋舌,秦三郎果然是个魔头啊。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入职经略司 虽然心里面埋怨,不过他们很快又欢腾起来,晚餐又有了大块的肉,虽然一人也就是分得两三块大块肉吧,配上炊饼也是大餐的节奏了,这些人吃的是满嘴流油,一天的劳累好像散去大半,不管怎样每次操练后这伙食好的没法说,让众人对秦三郎的恶感少了些。 第二天到了下一拨人员体验这种欲仙欲死的操练方式了。 结果当然是同样的酸爽。 这天早上,小子们发现生产都停了下来,他们被叫在一起合成了一个五十人的大阵, 而秦延以及米擒那花等藩骑手持弓箭在大阵的最前方, 秦延、张贺、米擒那花、米擒长旺首先射箭杀伤虚无的敌人,然后敌人靠近,几人退入阵中,小子们立即形成一个扇形的紧密军阵,外面是盾牌环卫,后面是长枪手,随时准备收割对手的性命。 这次秦延让大家演练的就是三排盾牌、长枪和弓箭手相互掩护、攻敌的前后走位,看着不起眼其实很重要,就如同后世的军队先后打击顺序一般,远中近程打击依次进行,决不能搞错, 如果这个前进后退的阵型不熟练,谁后撤谁顶上谁掩护出了问题,战阵上会产生混乱和骚动,无法及时有效的攻击敌人,甚至让自己的军阵混乱无序最后被敌人击垮,所以这个阵势的流动必须要熟练,真到了对阵的时候操练那就等死吧。 经过两天的操练,这个阵势流转是熟练多了,不过在秦延看来也就是差强人意,但既然不是长途行军固守库房也是足够用了,时间长了维持整训是不可能的。 “刘三、马桥、马道、谭永兴、聂胜,单成,郑全,” 韩之锋喊了几人的名字,几人都是依照规矩走了出来。 “你们排在第一排。” 马桥应了一声,看了看叫到名字的人,心里有所悟,其中几人家里有父兄死伤在西贼手上,和西贼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再就是军伍出身,和西贼一起搏杀过的。 几人依令来到最前面站好。 单成身子在几人中稍显瘦弱一点,他手里握紧了长枪,指节发白,心里发着狠,真有机会遇到羌人他豁出命去也要斩杀几个。 一想起几年前他四十岁的老爹战死在塞门寨,到死那天也没看到家里有半顷地的时候,家里大哥虽然顶了阿爹的位置,但是刚入军一个月将将三贯钱的月钱养不起一大家子的人,没法把最小的两个妹子卖身到了商贾之家,两个妹子离开时候绝望哭泣的脸,单成对羌人恨之入骨。 秦延看着第一排几个人心中满意,第一排是硬碰硬的关键,如果第一排顶住了,后面就不会溃散,所以他选了五个与羌人有深仇的,其他五个军卒出身,这几人在他的观察中都是极有精气神的,都是发狠操练的,秦延早就记在心里。 这几人就是他这个军阵的锋刃,为的就是在硬碰硬中击溃对手,毕竟在冷兵器时代士气太关键了,前军不败后军不散。 秦延命军阵操练了几次,果然第一排动作刚猛有力,比方才好了不少,让张环暗自点头。 延州北一座宅院里,朱管家递上了两个小小的瓷瓶。 “大公子,这就是冯记产的仕女香。” 李盎拿起香水,打开瓶塞,立时香气四溢。 “好物件啊,” 李盎贪婪的盯着香水,手指敲打着桌面,他想了想, “你查清楚这些香水冯家是在哪里产的,然后嘛,用重金收了匠人,这个物件还是归到李家的好啊,” 李盎嗅闻了一下陶醉道。 “公子,这事很可能要和冯家翻脸,是不是问一下老爷,” 朱管家小心翼翼道。 “冯家如何,不过是一商贾,今次这个物件冯家不配发卖,还是我李家拿过来的好,” 李盎撇撇嘴,冯家有些人脉,不过平日里没有太大的收益冲突,犯不上挑起争斗。 但是这个香水怎同,如果运作好了李家几年间就能生发起来,为了这个李盎相信他老爹不介意和冯家闹将起来。 “不过你说的也有理,呵呵,这事儿我家可以拉上一家人嘛,嗯,到李稷大人送上拜帖,就说本公子要拜见李家二公子,” 李盎想了想道。 ‘是,小的这就去办,’ 朱管家急忙退下。 秋桃为整理官衣,昨晚经略司派人通晓他今日经略大人召见。 所以秦延吃过早饭后,秋桃开始为他更衣,必须是正式的官府。 秋桃为秦延好,然后向后站去,满意的点点头, “官人,以往婢子看到的七品官都是三十四十岁的,只有官人还未及冠的,” 秦延来到了经略司衙门,通禀姓名后,一个卢押司出来将其引入了经略司衙门种,这位卢押司一路上默默无言,即使这位是从七品的宣议郎,声名远播的土山秦郎,他也不多说一句话。 秦延倒也无所谓,既然人家躲着,他也不上赶着。 秦延被引领到一间公事房,引领他进来的卢押司笑逐颜开道, ‘谭机宜,小的接引秦机宜已到,您还有什么吩咐,’ 秦延瞄了眼这厮,嗯,他还以为这厮天生面瘫,不会言声说笑的,原来瘫不瘫要看人啊,也是大变脸同族之人。 正在挥毫的谭琛抬眼看了看向他拱手的秦延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卢押司, “有劳,你可以退下了,” 卢押司点头哈腰的向后退去。 ‘秦机宜请随某来,’ 谭琛起身引领着秦延向后进走去,此时的谭琛也是默默无声。 秦延这个别扭,多说话能死吗,不过想想算了,即使这个谭琛不过是八品官职,如此对他有些失敬,不过这个念头不是只看官阶的,还得看差遣,还得看上官的喜好,否则直接按照官阶来不就行了。 如此一些两品三品大员龙图阁大学士不过是在野,知军州而已,有些以四品五品官阶任参政知事,所以,有些事在官场上只有忍,何况他这个官场小白呢。 两人来到沈括宽大的公事房内,再次上演了那一幕,区别就在谭琛进入后笑着禀报, “沈经略,秦机宜已到门外,” “嗯,好,让他进来吧,” 沈括的声音响起。 秦延入得门内,拱手施礼, “属下秦延拜见经略大人,大人安好,” “呵呵,安好,安好,” 坐在案后的沈括捻须而笑, “你们两位都坐吧,” 谭琛和秦延坐在了下面。 “秦延啊你去一趟京中再出一首脍炙人口的元夕,真是为鄜延壮了名声,我西陲边地也有如此文华,哈哈,” 沈括对这个能文能武的属下相当的满意,秦延一路走来都在大宋传播鄜延的声名,而他就是鄜延路的经略使,最为得利的就是他,几个好友来信也说如今很多的内地百姓也知道边地是如何的凶险,没看到土山秦郎都被围困吗。 而这个简在帝心的秦延如今归于他的麾下,运作好了又是一大助力,何况秦延还救助了他的嫡子,因此沈括是难得的对一个幕僚如此亲切。 ‘经略过奖了,小子实在不堪,否则怎么只能写出半阙满江红,让人嗤笑呢,’ 秦延笑着拱手自谦道。 “不瞒你等说,本官的诗词多少都是冥思苦想出来的,某由此感悟,如实不可心还不如不写出来,否则让人耻笑而已,” 沈括笑道,秦延和谭琛一起赔笑。 “嗯,秦延,今日始你就任职经略司机宜文字,嗯,” 沈括收起笑容想了想, “谭琛,你就调拨一些庶务交与秦延,毕竟他从未做过,你从旁指点一二,” 沈括考虑到秦延是从西军子入内,不想很多机宜就是耍笔杆子出身,因此对公文规矩还有数算账簿门清,因此让谭琛带一带他,带一切都属实后再安排实职。 “下官从命,” 谭琛急忙拱手道。 “还请谭机宜多多指点,拜谢,” 秦延拱手道。 “好说,好说,毕竟都在经略门下,一家人嘛,” 谭琛一团和气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下马威 走出沈括的公事房,谭琛灿烂的笑脸立即换做了公式化的淡淡微笑。 此君变脸速度之快让秦延叹为观止。 谭琛引领着秦延进入了一个大的公事房,这里有五六张桌子,室内较为凌乱,到处摆放着文牍和散落的纸张。 有两个四十余岁的文士正在埋首其中,听到脚步抬头看到谭琛急忙起身口称谭机宜。 “这位是刘子嵪刘机宜,” 谭琛一指一个身穿绿袍的微胖文士道。 秦延和刘子嵪拱了拱手,虽然秦延还不及冠,刘子嵪还是十分恭敬施礼,因为官阶在那里呢。 “这位是肖成栋肖机宜,” 谭琛一指一个高瘦的文士道。 两者见礼,肖成栋一身士子服,很显然这位是个无官阶的幕僚,不过他的笑容很寡淡。 ‘秦机宜,这里是你的文案,’ 谭琛一指靠边的桌子, ‘多谢机宜,’ 秦延拱手谢道。 谭琛笑笑后出门而去,肖成栋自己坐在了一旁,而刘子嵪则是看着谭琛的背影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秦延正在整理这个桌面,将有些零散放置的文牍清除到其他的桌子上。 此时谭琛再次出现,他身后跟着两个人, “这位就是秦机宜,这两位是衙门内的韩押司和王押司,” 谭琛和这两人见了礼。 两人面上带笑的恭敬施礼,口称见过秦机宜。 “你等将此番大战后的伤亡军卒的名册和抚恤情形的账簿交与秦机宜勘合,你等和秦机宜将这次的理赔算的清楚了交与本官,本官呈与经略,给你等五天时间,经略等候已久,只有五天了。” 秦延和两人拱手应是。 谭琛再次施施然的消失了。 而干瘦的韩押司和矮壮的王押司也告罪先走了。 过了会儿,只见韩押司捧着高高的一摞账簿走入,刘子嵪挑了挑眉看着,而肖成栋瞄了眼继续忙自己的。 “秦机宜,这些是延州境内军卒、强壮等乡兵、民夫、民妇的伤亡名册还有抚恤情况,呵呵,请秦机宜过目,” 韩押司笑着拱手然后告退。 秦延看了看嗯,不少,方才这厮走时笑的很鸡贼嘛。 秦延拿起看着,只见每本上分为延州、金明寨、绥德、塞门寨、米脂、保安军等处的名录。 秦延拿起一本来看去,发现这里都是个人的名录,按人头来就是,没什么特别的,接连几本都是如此。 他终于发现了一个不同的账册,这是关于抚恤发放的流水账,但是极其繁琐,每一笔写下来,一直记下去,下面不知道多少页,秦延看着突然嘴角微翘,嗯,看来有人是要给他下马威了。 脚步声响起,王押司同样笑着捧着一大摞账册而来,放下后, “秦机宜,这里是鄜州的军卒、乡兵、民夫、民妇的伤损还有抚恤,请机宜过目,” 放下后,王押司拱手告退。 秦延看了眼两摞高高的账簿,呵呵,有意思啊,他作为一个新嫩小白刚上任,就被赋予重任啊,这么多的庶务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相信这些账簿可能要几个押司还有其他数个小吏忙碌十天半月的才能功成,而现下就是他一个人,而且要他勘合后记下自己的名字,也就是一同担当责任的,然后呈给沈括。 如果将来这里面出事儿他就要一同担责,问题是他可能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所有的账簿,就是看了有些也未必能看明白。 这好像是赋予重任,其实呢,好像是捧杀加上暗中算计呢。 午时,吃饭的时间,秦延蓦然发现这衙门还有厨房,有饭菜供应,虽然有些寡淡,不过不花钱来的还说什么。 嗯,看来古今中外公务员的待遇都是特殊级别的。 吃过饭后,秦延将那些文牍放在一旁在衙门里走了一圈,熟悉了一下衙门各个部门的位置。 他还找到押司的公事房,和几个押司打了些招呼,嗯,相当的不少,这里竟然有十一位押司,可见平日里处置的公务数量真是不少。 秦延前脚刚走,一个押司问向王押司, ‘这位秦机宜看来一点都不急啊,怎的还不勘合账册和账簿,五天如果点验不完岂不是很没脸面,’ ‘呵呵,也许他一点不知道里面的厉害呢,人家年未及冠就已经立下大功,两首诗词名满京师,推了武职转了文职的,七品的宣议郎呢,在乎这些,’ 王押司一撇嘴。 “正是七品的宣议郎才是个问题,地位最高掌总的袁机宜才从七品而已,今年已然三十有六了,秦机宜才多大,呵呵,机宜里怕是没有几个不眼红的吧,” 那个押司嗤笑道。 “那是诸位机宜的事儿了,我等还是小心从事吧,越是这些时候越是让人头疼,” 王押司叹口气摇头。 临近傍晚,众人就要结束公事返家,韩押司从外间进来, ‘呵呵,方才某去给刘机宜送物件,看到那位秦机宜在练字,那些账簿丝毫未动,呵呵,’ 韩押司边说边嗤笑道。 一个押司低声一笑, “估摸这位秦机宜看到那些账簿一筹莫展吧,哈哈,” “某看是全然不晓得那是机密大事,别忘了他还是个娃儿,哈哈,” 一个押司头都没抬边写边讥讽道。 公事房里传来一片嘲讽的低笑声,嗯,相当的欢快,秦延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公事已毕,刘子嵪和肖成栋起身整理一下准备还家。 “刘机宜,请留步,小子有些事儿想请教机宜,” 秦延笑着起身挽留。 身为兵家当然要知己知彼,秦延还为展开刚到这里就遇到了办公室争斗,当然要问清楚这里面的英雄谱,否则的话敌友不分怎么自处,反击都没有个目标。 这两个人中肖成栋那厮一看就是一个不好相与的,倒是这个刘机宜倒是可以询问一番。 肖成栋冷冷的看了眼秦延,他没打算说任何事儿,就是秦延亲自问了他也未必说,不过姓秦的这厮竟然根本看不上他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肖成栋转身出门去了。 “秦机宜,你这可是得罪了肖机宜,他可是经略的乡邻,资历最老了,” 刘子嵪呵呵笑道。 “小子失礼了,不过事已至此徒呼奈何,” 秦延故作惊讶,接着拱手道, “小子就是想问问这衙门里有几位机宜,谁是掌总的,省的小子鲁莽行事,还请刘机宜多多指教,” ‘哦,这里真正掌总的是袁璐袁机宜,那是跟从经略十余年的老人了,也是从七品的官阶,不过袁机宜主掌外事,以及和京中联络事宜,其他的庶务都是谭机宜掌总,两位机宜都深得经略信任,不可轻忽哦,’ 刘子嵪还算是知无不言,指点了一二。 ‘嗯,这些账簿经略也是等的久了,你还是尽快把,呵呵,’ 刘子嵪点到为止,拱手而去。 秦延想了想,袁机宜在不在不清楚,想来没来得及冲突。 估摸是这位谭琛或是因为嫉妒,或是想立威让他知道谁是老大,因此摆了这个龙门宴,总之现在已经出题,就看他怎么回应了。 嗯,没有这位掌总的示意,想来那些押司不会一上来就敬而远之或是躲起来看他的笑话。 看来他经历了战阵的冲突,还得经历公事房内的刀光剑影啊,这些破事的杀伤力一点都不比战阵小,如果失败可能仕途就会搁浅,什么时候复起都不知道。 至于向沈括求救,秦延想都没想,一个是丢不起那人,再就是只有办公室争斗的胜利者才能受到重用,也许这位沈经略就是如此想得呢。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看笑话 第二天到了公事房,秦延为刘子嵪带来了一瓶香水,说是为刘子嵪家眷制备的。 刘子嵪很是高兴的收下,嗯,这个香水也很金贵,如今在鄜延路十八贯一瓶,这一瓶要他多半月的月俸了,嗯,小子还成。 而另一个机宜肖成栋则是眼神更寒,对秦延更是一言不发,爱谁谁了,这算是杠上了。 押司的公事房里,王押司刚进来,有的押司就笑问, ‘老王你方去机宜那里,那个新来的秦机宜可曾开始勘合那些账簿名册,’ “还是没有,” 王押司摇头。 “哦,那他作甚呢,” 有人奇道。 现在看着这个新来的秦机宜傻乎乎不得章法的模样都是一乐了。 ‘好像在画着什么,某也看不出来,’ 王押司无语道。 “嗤,这样的人物当时还拒不奉诏,非得要个文职,呵呵,你说日后传出去不是天下知名的笑谈,” 韩押司讥笑道。 其他几个押司纷纷附和。 “秦机宜,你到现在怎么还没有勘合这些账簿呢,要知道经略大人还等着呢,还有不足四日了,” 看到秦延到现在还没有动作,谭琛坐不住了,他来到了秦延这里询问了一下,他是想要大家清楚,他可是不断提点了这位秦机宜,奈何朽木不可雕,交待他的事情他不好做,实在难堪大任。 “谭机宜,某在等人,” 秦延笑着拱手,他的脸上带着假笑,嗯,大家都是演员嘛,相互飙一飙演技有什么。 “哦,等什么人,如果你看不懂的话可以问问那几个押司,他们是经年老吏,可以帮衬你勘合这些账簿的,” 谭琛不解道。 秦延冷笑,有些记录不清可以将人唤来询问,但是如果看不懂账簿,不会数算,那么只能被这些押司耻笑,他还能有颜面坐在这里嘛,嗯,这个谭琛看来对他很是敌意了,这是要让他赶紧滚蛋的节奏了。 秦延刚要说话,门口那里有人敲了一声门,大家转身看去,只见沈清直收起折扇向里面施礼, “小子拜见各位机宜,” “公子何时来的,” “公子请进,” 刘子嵪和肖成栋急忙起来回礼。 “公子来此何事,” 谭琛抢前两步笑问,一脸的好叔叔的和煦笑容。 “小子是来找秦机宜,看看他初到贵地怎样了,还请各位机宜多多照应啊,” 沈清直拱手道。 谭琛眼睛一缩,怎么这个秦延和沈清直如此熟稔,这可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刘子嵪和肖成栋也是面面相觑,好嘛,以为是个无知小郎,没想到这个秦延和沈家干系很深,这就有些失策了,尤其是肖成栋,他想到心中和秦延的冷淡,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声。 “哦,我等一定会,一定会,” 谭琛急忙拱手道,心里思量怎么将他送给秦延的烫手山芋收回来,唉,送去容易,收回不易啊, ‘哦,那个秦机宜,这个名册和账簿物件繁杂,某还是让几个押司过来一起勘合的好,’ ‘这倒不用,虽然里面的人物繁巨,不过某还是能勘合好的,这不某从冯记那里借了几个帐房,由他们协助就好。’ 秦延笑道。 他推了这位谭机宜的好意,想退出吗,晚了,他不是一个让人欺辱了还能笑脸相迎的人,他信奉的是男儿当横行。 “帐房,” 谭琛一怔,他没想到秦延这么硬梆梆的拒绝了他,他毕竟是秦延的上司,这样的场面下不是应该你好我好大家好度过去嘛, “商贾家的帐房怕是不济事,恐怕对这些账目看不清,这些账目都是那些押司登记在册的,还是让他们协助才好,” “无事,有这些帐房足以了,” 秦延只是不接谭琛的橄榄枝,就是杠上了。 谭琛眼睛一缩,心里怒极,此时他算是深恨这个小混蛋了,怎么就这么执拗无礼。 沈清直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不大对付啊,怎么可能,两人不过才相识两日而已,不,一日多,怎么会。 “清直兄,是否那些帐房就在府门等候,” 秦延问道。 ‘正是,就在府门的耳房那里,你将账簿送去就好,’ 沈清直点头道。 “好,某这就送去,” 秦延去搬那些账簿和名册。 沈清直此时才知道这些物件竟然有这么多,额,就是不大灵光的脑袋也能猜出这里面事情不对,这些账簿只有秦延一个人点验,呵呵,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看来掌总的谭机宜这是在难为秦延呢。 沈清直伸手去帮着秦延搬动那些账簿、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感情沈清直和秦延已经好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几人急忙大寿帮着拿着账簿来到沈府和官衙相同的门口那里的耳房,其实就是门子的所在。 只见五个人早就等在那里,见到秦延急忙施礼, “见过秦官人,” ‘嗯,好了就是这些账簿和名册,这几日就是某和你等一起将这些账簿和名册上的抚恤理清了,一定不要出错,’ 秦延吩咐道。 当初他将新式复式账薄教给冯记就是为了培养人才,如今看来是开花结果了,冯小娥毫不费力的给他几个熟知复式账薄的帐房作为他的帮手。 几个帐房急忙点头应了。 然后几人立即开始翻找起来,很快几人分配好了账簿和名册,开始了他们的活计。 谭琛和刘子嵪、肖成栋留下来和沈清直寒暄着,接着他们突然听到了一阵悦耳的噼啪声,几人转头一看所有人都合不上嘴了。 只见这些帐房手里拨打这一个物件,这物件是一个大框,里面还有小框以及支架,上面到处是珠子,这些帐房就在不断的拨打着珠子,速度快的手像残影。 ‘这是何物,’ 沈清直立即上心了,他也算是体会到了秦延出品必属就精品,想想远望镜和诗词,以及气球吧。 “这就是某发明的新式筹算,某唤作算盘,” 秦延一指算盘道。 众人眼睛看着这个物件在帐房手里用的是出神入化,而且拿起移动十分的方便,相比之下散碎的筹算可是差上不少了,而且这个可以一只手就搞定,而筹算两只手都不得闲,显见还是这物件方便,只是不知道算的是否准确了,如果算法错漏百出,那就没什么用处了。 ‘三郎,这个算盘如何运作的,’ 沈清直急忙问道。 秦延拿起一个算盘,先说了乘法口诀,然后说了说晋位的技巧,沈清直在秦延指导下一用,甭说,是比筹算快的很多,唯一麻烦的就是先要记下口诀,然后使用,好在口诀实在是不多,一会儿就记下了大概。 其他几人也用上手好好计算了一番,发现此物确实奇妙。 而更奇妙的是几个帐房先生做的账簿,他们将总账、收益、支出等等列在一个账簿上,让所有的一切一目了然,讲很长很长的流水账迅速的缩短。 刘子嵪当即大惊,他真的不清楚这个账目是怎么做出的,他特意搬了一个椅子就在帐房身边看着,随着这些帐房的甄别、记录,体会这个新式的账簿。 “三郎,呵呵,每次你都能拿出不同的物件来,有趣,呵呵,太有趣了,如果应试的时候用这个物件算筹必是大大提前,” 沈清直把玩着算盘感概道,账簿和算盘他就在意这个算盘,至于账簿,呵呵,省试殿侍需要吗,那是帐房和幕僚的活计,他只要算筹快速就好。 “怕是省试的时候不让入考场吧,” 谭琛心里复杂道,这确实是个大好物件,但是怎么都是秦延这小子想出来的,偏偏他还得罪了这厮,唉。 “这倒也不难,如果珠算如能大大强于算筹,那就呈上,官家自会推广全国,到那时候省试没有理由不用吧,” 秦延笑笑,这厮他是记住了,反正他怎么说,秦延就和他对着来,你能耐我何。 “正是,” 沈清直赞同道,接着他突然一怔,嗯,这个事好像有做头。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沈括亲临 沈家的晚宴后,侍女上了茶,沈括看了看眼还没走的沈清直, “嗯,清直,你是有什么和为父讲的嘛。” “看看,不要平日里总是训斥他,现下他吃完饭就是逃走,父子间成什么样子,没得让人笑话。” 张氏不满道。 沈括笑笑没言声,在家中丧权辱国是常年的一贯的。 “阿爹,孩儿今日发现一个好物件,就如同当日远望镜一样,可让万岁看重的,” 在老妈雌威的感召下,沈清直鼓起勇气道。 “哦,” 沈括惊诧,他想想一笑道, “不会还是秦延想出来的吧,” “阿爹你怎知道,” 沈清直讶然。 “如何不知道,秦延在京中献出了马蹄铁和气球,这是多大的事儿,前日工部下令各州县在驻军中推行马蹄铁,如何制作如何安装都有公文颁下,呵呵,那个气球军器监也在赶制,据说就快做出来了,嗯,秦三郎果然是有大才的,” 沈括可是判过军器监,当过军器监老大的人在里面当然还有旧部,所以对这些事情门清,所以感叹秦延这厮就是一个能折腾的。 “还有此事,明日我去找这厮理论,这些好物件怎么不和某讲讲,哼哼,” 沈清直不满道。 “一个西军子走的这么近作甚,” 张氏一皱眉,在她看来将来她的儿子是要东华门唱名的,如今沈清直的话语看和秦延走的极近这就不好了。 “西军子,也不要这么说,东华门唱名当然好了,不过简在帝心比东华门唱名还紧要,这样看来每年秦延都能想出一个物件来,简在帝心是妥妥的,” 沈括难得反驳一下张氏,还是扯上了官家这个大旗,否则他知道没好。 张氏听了这次没有反驳,倒是深思着点了点头。 “就是,秦三郎好物件太多,” 看到张氏没有反对,沈衙内胆气大增, “此番秦延拿出了算盘,替代了筹算,那真是一个好物件,” “什么替代算筹,你且好好讲讲,” 沈括瞪大眼睛惊诧道。 沈括这辈子好奇心极重,涉猎极广,甚至天文地理都有研究,掌军器监,改进农历,在延州查看了黑油,就说明了他不同一般人的心性,否则后期丢官在家也不会写出了中国史上的科学巨作梦溪笔谈,被西方学者称之为中国古代最伟大的科学家。 公事房里噼啪声不绝,翻动账簿的声音不绝于耳,秦延和五个帐房都在忙碌中,即使有算盘和账簿帮忙,这也是一个繁重的劳作,几人加班加点的忙碌。 虽然谭琛改了口风,说是可以拖延几日,但是秦延就当没听到,他是不可能落在后面的。 否则就是背后的闲话就受不得,五天就五天。 外面脚步声传来,几人连头每抬起,以为又是哪个押司机宜来看看算盘。 有人进了室内,过了会儿,秦延忙完一抬头,只见沈括捻须站在一个帐房身边看着这个帐房快速的拨打算盘。 沈清直则是手拿折扇笑嘻嘻的陪在沈括身边。 秦延急忙起身拱手道, ‘拜见经略,’ 几个帐房一听慌忙起身拜见,室内一阵忙乱。 ‘你等不必多礼,本官就是看看算盘,你等继续就是了,’ 沈括和煦道。 几个帐房看向秦延,他们如何敢决定,秦延笑道, ‘沈大人一向待人和气,常常微服私访体恤下情,你等不必如此,继续做事就是了,’ 秦延小小一记让沈括很舒坦,他哈哈一笑, “你等接着记账就是了,” 几个帐房立即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沈括则是继续在那里看了看帐房,然后看向秦延, “秦机宜,你这里可有算盘了,本官试试,” 沈括有些心痒难耐。 秦延立即将自己的算盘奉上,并且将一个誊写在纸上的珠算表拿出来,沈括对着珠算表在秦延的帮助下开始试验算盘,很快沈括就上手了,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模样。 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谭琛和刘子嵪、肖成栋一起走来,沈括跑到了这里,他们不明所以所以一同过来一探究竟。 ‘你等退下吧,本官就是看看这个珠算,’ 沈括一摆手让他们退下,然后看向秦延, “三郎,你这个账簿是什么,和以往有何不同,” 好奇心爆棚的沈括再次对这个新式的账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谭琛目瞪口呆,我靠,三郎啊,这称呼就和贤侄差不多了,这个秦延什么时候和沈大人如此熟稔了,这时候他真有撞墙的冲动,早知道他难为秦延作甚,岂不是找虐。 刘子嵪和肖成栋则是有些可怜的看看谭琛,嗯,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做人还是不能太猖狂。 几人满腹心思的退下。 秦延则是搬了把椅子坐在沈括身边,然后拿出一个整理好的账簿,对比过去的记账和现下的记账方式解说。 很快沈括就发现这个账簿的妙用,这是一个非常利于勘合的账簿,让那些胥吏很难有做手脚的机会,就是有,也很快能查出来。 而过去又臭又长的流水账记录方法绕的人头晕,查账是个极为耗费时间精力的事儿,所以很多地方官都是得过且过,不愿意查账,这更是助长了胥吏上下其手,不过有了这个账簿就不同了,当然了如果颁行天下还得将过去的账簿登录在这个账簿下,不过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而且这回大大加快各地庶务的处理速度,对各地处理政务的速度大大加快。 这两样物件对一直想加快政务的官家来说真是一个及时雨啊,沈括做过赵頊身边近臣必有的职位翰林学士,因此对赵頊的想法很清楚。 那么就需要将这个物件好生利用一番了,宦海多年的沈括发现了这个物件的妙用,下一步怎么走已经一清二楚了。 “秦延,你先行将账簿名册做出,然后本官要下令将延州和鄜州的各处官衙和州学派人来此,你等数人要尽快教授他们掌握这两样物件,” 沈括吩咐道。 ‘属下遵命,不过,小子资历太浅,他们不过是商贾的帐房,恐怕不能服众吧,’ 秦延道。 “无妨,到时候本官亲临,看谁敢不从,” 沈括少有的霸气道。 为了这两样能出彩的物件,沈括不介意得罪一些人了。 秦延等人还在这个陋室里忙碌,而沈括则是心情愉快的离去。 沈清直和秦延打了招呼然后施施然的陪着老爹走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连根拔起 两日后的申时中,所有的账簿都已经忙碌完毕了,只是太色太晚了,秦延在附近的脚店租下了单间,让五位帐房好生的休息了一番。 第二日,秦延和帐房将账簿搬入了机宜的公事房,这时候高过一个人的账簿已经被几本账簿所取代了。 秦延带着几本账簿来到了谭琛的机宜房。 “好好好,秦机宜做的又快且好,难怪得经略看重啊,” 此时的谭琛脸上笑出花来,哪有当日矜持的上位者的模样。 秦延心知肚明,这人也是个腹黑的,虽然心中滴血但是脸上如花,不过同僚嘛,也就是一个平衡之道,给了这厮有利的反击,让他脸面生疼也就足够了,不为己甚吧。 “多谢谭机宜夸奖,嗯,这里有些问题,” 秦延拿出一张纸张来, “一共有三千五百石粮秣,一千五百贯的银钱,三百余锦帛,二十七头牛,十五匹战马对不上,” 谭琛一怔,拿起来看起来, “这些数目都是准确无误吗,” “绝无问题,属下可让帐房们和当事者对峙,” 秦延肯定道。 谭琛大怒一拍桌案, ‘经略每日里为减少支出殚精竭虑,每每慨叹不能节略开销,为官家分忧,愧对皇上的重托,这次伐夏伤损太多,经略为此茶饭不思,哼哼,这些孽畜却是利用这次抚恤的机会上下其手,那就休怪本官无情了,’ 谭琛怒火高炽,其实他的内心痛恨的是别的,这些物件他们这些胥吏们竟然敢欺瞒他上下其手,当真大胆,这才是他最痛恨的。 “谭机宜息怒,谁让我等官员没有封建,胥吏却有封建呢,” 秦延淡淡笑道。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无奈之处,因为官员是有任期的,你放心,官家是不会眼睛只是盯着武官,也不会放过文官,文臣绝不会在一个地方任职太久的,否则就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所以很少官员可以长期一地任职,还有其他的掣肘措施。 比如知州吧,还有主管判案等司法事物的州判以及转运司的转运使掣肘,不能将一地的司法行政大权全部收入囊中。 但是衙门中的那些押司等为首的胥吏呢,都是家族世袭在衙门中做吏员的,他们相互间盘根错节,干系极大,一般的官员上任后由于对账簿、算筹以及当地人物不熟,必须得依仗这些胥吏。 所以这些胥吏就像过去有封建的侯爵一般,小日子过的极为舒坦,甚至有些有野心有手段的胥吏架空县令把持一县之地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甚至有县令为此自杀而亡的。 “秦机宜说的极是,” 谭琛心思复杂的看看秦延,嗯,让这厮年轻的外表骗了,闹了半天这厮什么都明白,不像未及冠的,倒像是一个官场老手,嗯,以后千万不可以貌取人啊, “不过那是因为以往没有确切的证据,如今嘛,呵呵,那就怨不得本人辣手无情了,” 谭琛森然道。 他表面上在衙门内大权在握,其实有些事情他是碰不得的,比如查账,那会引起很多人憎恨的。 他还真没有把握将账目理清,实在是太多太长了,他没有那么多的助手,而且如果大规模查账,这些胥吏可能一起撂挑子不做了,瘫痪整个衙门,这事儿不是没有过。 这次他让秦延理顺这些抚恤的单一账目就没安好心,这样侧面的查账是会触怒那些胥吏的,即使秦延一个人也查不出什么,不过怨恨是一定的,从此秦延在衙门中更是孤家寡人。 但是没想到秦延竟然查出了这个账目的问题,这样他就手握把柄了,谭琛现在想得就是出口恶气,嗯,他看看日后谁还敢在他面前跋扈。 押司所在的公事房这两日有些压抑,众人都像等待着什么,当然大家都没说出来,不过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的。 所以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金铁声的时候,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谭琛一脸笑意的步入了公事房内, ‘诸位先停一停,本官有事讲讲,’ 所有人放下了纸笔看向前方, 谭琛巡视了众人, “本官问一下你等,这次抚恤伤患你等有没有中饱私囊,” 到了这时,谭琛收起笑容冷眼道。 “我等冤枉啊,没有,” ‘绝对没有,这是有人诬陷,’ 这些押司纷纷喊冤叫屈。 谭琛冷冷一笑,他看向一人, ‘卢押司,真的是冤枉吗,’ 一向不声不语的卢押司淡淡一笑, “当然,我等世代在此公干,一向注意自己的声名,呵呵,绝无贪墨之事,” “哦,好,好,” 谭琛冷笑, “来人,请秦机宜。” 过了会儿,秦延和几个帐房拿着众多的账簿走了进来。 “我再问一句,你等还是说没有贪墨吗,” 谭琛冷冷道。 下面鸦雀无声,很显然这些押司虽然胆怯,但是还是寄希望上面没有查出太多的物件,否则贸贸然承认最后会是一个大麻烦,交待多少是多,可能交待的太多也说不定呢。 谭琛摇头无语。 卢押司被叫到前面,一个帐房和他对账,接连指出了他几个错漏,直指七百余贯,十余匹布帛,还有牛马,这些物件已经不能用错漏来形容了,因为错漏实在是太大了。 卢押司被问询的满脸大汗,他不断擦拭,样子极为的狼狈,让四周的押司心里凉透了,他们期望的没有发生,这次查账是将所有的猫腻都揭开,谁也跑不掉了。 “来人,将卢押司收入监中,等候沈经略和刘州判的询问,” 两名军卒应声入内,将已经半瘫的卢押司夹持出去。 秦延负手来到了这些押司面前好生的欣赏了他们的脸色, “可以告诉诸位的是,所有的疏漏都被找到,你等不要心存侥幸,” 此时的一众押司脸上各种表情,其实心里都是一样的崩溃。 韩押司身子抖个不停, “小的知罪,知无不言,” 说完这话韩押司砰然跌坐地上。 又有几人接连的跪倒服罪。 谭琛和秦延对视一眼,心道成了,这些最顽固的胥吏都垮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好大的口气 一日后沈括的公事房内,沈括将文牍摔在了桌上, “这些胥吏当真该死,该死,” 文牍上面记载了那些消失了的钱粮的去处,同时将衙门内的十一个押司中的八个收押,其余的三个押司被排挤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否则这衙门都不知道怎么维持,毕竟新招收的人对办差不会很熟练,必须有人传帮带的。 “大人,这些人如何处置,” 谭琛问道。 “虽然这些人是鄜延路的蠹虫,毁坏了经略司的政务,不过毕竟他们都是在此办差一二十年了,有些苦劳,你和刘州判那里讲一讲,还是轻判吧,” 沈括叹口气。 没法,这个案子太大了点,如果传扬出去对他很不利,所以还是大事化小为好,这些人以前贪墨的物件就不追溯了,否则的话这不知道多大的案子,虽然沈括很不甘心,也只能如此了。 谭琛拱手应是。 “秦机宜,午饭吃了吗,” 刘子嵪笑问。 “吃了吃了,” 秦延端着茶杯喝口茶笑着点头。 “方才遇到沈公子,他说过两日还得请你过府一趟呢,” 肖成栋笑道。 点了点他和沈家的关系,嗯,都是自家人啊。 秦延心知肚明他们都被押司那里的惨况吓坏了,以为这娃就是心狠手辣得罪不得,所以一味的修好呢。 秦延笑着点头,随意和两人聊了聊。 其实秦延心里知道,这个账簿的事儿不过是个意外,如果不是谭琛和那几个押司如此难缠,他真不愿意出手,毕竟到了这个地步让他的官声有些凶悍了,风评不佳,不过既然做了,那他也就无所谓了。 “东家,咱家去往鄜州的商队,被几十人抢了,只是他们没有抢掠货物,就是,就是车上的三百瓶香水都,都被打碎了。” 马队的冯宇跪在地上禀报道。 “说说,” 冯小娥眉头一皱,但是没有发火,而是平和道。 冯宇将事情一说,出了延州十多里,路上就来了这四十多人,他们拦住商队后立即找寻,直到发现了香水,然后打碎了。 “商队的三个护卫被他们打伤,两个断了胳膊,其他几个护卫还好,” 冯宇最后道。 冯小娥心知肚明这是谁做的,也知道不能怪商队的人,毕竟鄜州在鄜延路最南边,不是东北和西北,也不是靠北的延州,羌人很少,也很久没有乱事,因此商队的护卫也就是十来个,足够应付一般的毛贼了。 但是这次几十人围住打劫,这些护卫肯定不是对手。 ‘你先退下吧,放心,这次不是你们的过错,好生养伤,月钱照发,’ “多谢东主,多谢东主,” 冯宇急忙拜谢。 “秋菊,将老爷唤来,多事之秋啊,” 冯小娥无奈道。 过了盏茶时间,还是在这个室内,冯道清一脸凝重的敲打着桌面, ‘看来老刘押司和方推官那里不济事啊,’ 自从家里的生意接连被草市帮的泼皮坏事,他就请托了几个人去和草市帮谈判,结果对方满口答应,他也上了些钱财,本以为没事儿,结果草市帮还是抓住不放。 “早在我等收了香水这物件的时候,我就怀疑我们冯记是否能守得住,这个物件是个好东西,不过不是谁都能降服住的,当时为父的最担心你六叔那里,没想到你六叔和那个秦记忆竟然谈好了,我本以为天下太平了,没想到,草市帮这帮子泼皮咬住不放了,只是,为父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顶住这些人的说项,还是找我们冯家的麻烦,但是为何不去找秦机宜的麻烦呢,毕竟这些香水都是他产出的,我们冯家不过是发卖而已,” “秦机宜如今入职经略司,而且和沈公子交好,他们不敢伸手的,这样只能向我们冯家伸手了,” 冯小娥冷笑道。 “财帛动人心啊,” 冯道清苦笑道。 不到一个月,香水在鄜延路发售了近千瓶,只是这一项冯家就是收入近两万贯,以后还得细水长流,别的不敢说,一个月几百瓶还是有的,另外向总店发售的香水鄜延路冯家都有获利,不多,每瓶三贯,但是量大啊,第一批发往京中的香水就是八千瓶,这就是两万多贯,以后每月更多,一年获利二三十万贯是肯定的,冯道清也是佩服自己的女儿,怎么找到秦延这金主的,冯家看来注定要生发。 不过这铺货不到一个月,草市帮就盯上了,让人头疼啊。 “我本想不求助秦机宜,看来是不成了,” 冯小娥苦笑道,表示了对他老爹的鄙夷,一个草市帮都不能摆平。 “草市帮是看上了香水这个物件,能让冯家生发,也能让雷老大生发,他们就是要参上一脚了,” 冯道清叹气,虽然让女儿鄙视有些心伤,不过他真是没好办法了。 第二日申时末,冯小娥正在店后面等候,突然前面店面大乱。 掌柜的仓皇跑入, “冯东主,十来个草市帮的人冲进来打坏了柜台,说是要见东主你呢,” 冯小娥娥眉一挑,她是愤怒至极。 冯小娥在十几个护卫的随扈下来到了店面,只见两个粗大的柜台上斜插着两把大斧,场面相当骇人。 掌柜的和伙计退往一旁瑟瑟发抖,店面正中坐着的正是黄狼,他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十分的嚣张。 黄狼的身后站着十多个泼皮,他们手拿棍棒张牙舞爪着。 冯小娥一脸寒霜的步入,她戟指黄狼, ‘黄狼,你怎敢如此入店打砸,不怕我冯家将你擒获保官吗,’ “嘻嘻,” 黄狼转着黄色的瞳仁站了起来, “冯东主,就是你将某送官了,又如何,那些狱卒谁敢将某如何,雷老大的威名早就吓怕了他们,如果他们敢对某私刑,雷老大早晚收拾他们,所以某真不怕什么推官、衙役之类的,不过是几天就出来了,” 黄狼满不在意, ‘倒是冯东主如果如此做,只怕冯家店面永无宁日,呵呵,’ 黄狼瞪着冯小娥威胁道。 他倒不是恐吓,这就是事实,他进去不要紧,只要雷老大还在就一定会报复,等闲谁也受不住。 冯小娥和黄狼对视着,她是怒气满满,而黄狼是满不在意, “其实冯东主何必如此,我们草市帮要的不多,每月不过五千贯而已,只要冯家交了这笔,大家以后相安无事,而且草市帮还得护着冯家不是,” “我冯家怎的有那些钱粮,” 冯小娥咬牙道。 ‘呵呵,冯家这月收益多少不用某多说了吧,五千贯算得了什么,呵呵,’ 黄狼一撇嘴道。 “好大口气啊,五千贯算得了什么,” 大门那里一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杀心 秦延一身官袍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两个护卫。 冯小娥心中一喜,昨日她刚和秋桃说完,今日秦延就来了,而且还来的这么及时,真是太好了。 “秦机宜,呵呵,” 黄狼咬牙道,他没忘了上次被打的狼狈不堪的耻辱,不过他记住了雷老大所说的等闲不招惹此人的话, “此番草市帮可是避开了秦机宜你那里,按说这是你那里产出的,草市帮要分润一下也没什么,不过我等避开了你那里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颜面,秦机宜不要不知足,” 雷老大为了忌讳这个秦延,让他们让开秦家,而是找冯家的麻烦,那就是看着这个财源眼馋,但是还不想和秦延硬碰硬,只有找冯家的麻烦了。 “哦,这么说,某要感激涕零了,呵呵,” 秦延龙行虎步而来,这让黄狼感到了一股子威压,响起了被打的满地找牙时候的场面,不自觉的向后退去,气焰一窒, “秦机宜,不要不识好歹,草市帮不是斗不过你,不过是让你一线,你别太过分了,” 黄狼喝道。 他的那股子蛮劲也上来了。 “原来是放我一马,恭谢不敏了,不过某不领情,跳梁小丑也配,滚,” 秦延抱臂斜睨着他。 黄狼脸上紫涨,他嚎叫一声, ‘小子们上,杀了他算某的,’ 黄狼是再也忍不住了,必须要报复,否则这面子丢不起,以后还怎么在延州混,谁还怕他。 几个泼皮突然拔出了匕首冲上,秦延的亲卫急忙抽出了长刀。 ‘你们上去护住秦机宜,’ 冯小娥喊道,她的护卫立即抽刀冲前,只是有些晚了,草市帮的人已然冲近。 秦延冷笑着抽出了长刀向着他冲近的一个泼皮一刀砍下,泼皮只能将匕首打横挡住,可惜,匕首立即撞飞,泼皮大喊一声一闭眼,他以为完了,脑袋都的被砍掉,结果却是一声闷响,这个泼皮脸上一片狼藉飞跌出去,原来秦延是用刀背砸的。 秦延长刀所向披靡,所有人靠近的泼皮立即被巨力撞飞。 黄狼上次可是吃足了苦头,此番他没有当先冲上,而是留在后面,眼看着秦延勇悍的模样,黄狼立即转身就跑了,谁说泼皮难缠,那是没遇到硬茬,一物降一物,黄狼对上秦延就是吃瘪。 秦延打倒了五个泼皮,其余五六个随着黄狼仓皇逃走。 而冯家护卫上前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秦延还刀入鞘,看了看地上嚎叫的泼皮, “冯东主将他们拉去见官吧,” 冯小娥应了,不过她首先上前看了看秦延,她真怕秦延受了伤 “放心,几个毛贼而已,伤不得我,” 秦延哈哈一笑。 冯小娥这才松开了秦延,下令将几个泼皮送官,这次打斗就注定他们没有环转的余地了。 “秦机宜,恐怕以后没有宁日,他们在城内强攻冯家是不敢的,不过在城外袭扰商队会让冯家寸步难行,” 冯小娥担心道。 “容我几日,等几日后再找他们算账,” 秦延很清楚他一个幕僚官,没权力调集衙役、军卒对付这些泼皮,看来只有向种朴发声求援了,种朴应该会给这个面子,不过那就要等几天了,毕竟种朴不是种师闵,种师闵听闻那是会立即领兵去抓捕的。 “这是怎么了,” 冯道清带着冯洺走入店面惊诧的指着散乱的店面道。 “阿爹,草市帮前来威胁我家,幸亏秦机宜及时赶到,赶走了他们,” 冯小娥忙道。 冯道清急忙拱手称谢, “你我两家本为一体嘛,守望相助是应该的。” 秦延笑道,只是几眼秦延看到冯洺小脸上苍白的模样,就知道以后冯家还得是冯小娥担负起来。 “来人,摆下酒宴,我要和秦机宜共谋一醉。” 冯道清发话道。 “某就不叨扰了,回去后还有公务,” 秦延婉拒,立即回府去了。 城南的宅院里,黄狼和几个手下狼狈的跪在地上请罪, “老大,我等真不是对手,给老大丢脸了,没想到那个秦延突然出现大打出手,” 黄狼叩首道。 “哼哼,秦延,某是敬你三尺,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敢如此,” 雷晟狠狠的将茶壶摔在地上,再踩上几脚。 “是啊,老大,我等根本没有找秦家的麻烦,秦家才是大发利市,他却是坏了我等的事儿,长此以往草市帮还有谁敬服,” 黄狼在一旁惟恐天下不乱,他是恨极了秦延,总想报复回来。 雷晟起身来回走着,只是一会儿他转身看向黄狼, “这两天好好看看秦延从秦府到经略司的路线,找个机会斩了他。” “黄狼领命,” 黄狼一喜,随即他道, “不过,老大,恐怕陈虎等人不去,这个人拿不下,此人太过强悍,就是二十、三十人也是拿他不下,” 黄狼算是对秦延的悍勇惊惧了,也有清楚认识,等闲的泼皮三四十人也不成。 陈虎等十个人是雷老大的亲卫,是从战阵上打杀过来的,战力强横,是雷老大帮中地位的根基。 “陈虎等人会去,还要加上弓弩伏击,须得一击毙命,” 雷晟咬牙道。 他本不想和秦延放对,但是香水这个物件吸金能力太强了,如果有了这个物件,雷老大已经想好了,运作几年后可以到江南换个身碟做个安稳的富家翁了。 就是图谋香水,他还是不想直对秦延,毕竟这厮和种家和沈清直交好,就是杀了他以后也有后患,但是这次的冲突后,雷晟就清楚他和秦延是不死不休了。 异位相处,如果是他也不会放过,必然要找草市帮的麻烦,所以他只有先下手为强,大不了到时候到羌人部落那里先避一避,过几个月卷土重来就是了,那也比被秦延擒获强,危急时刻奋力一击的勇气他还是有的。 “嗯,你再打探一下为秦延做工的匠人的名字,秦延死后将他们拿来就是了,” 一切都因为该死的香水开始的,如果付出了这般多杀死了秦延,却是没有将香水的制法拿在手中雷老大怎么甘心。 “小的遵命,” 黄狼抱拳道。 “什么,草市帮和冯家闹起来了,” 李盎听朱管家一说,笑了起来, “嗯,财帛动人心啊,一个小小的草市帮也敢惦记这物件,雷郴以为他是谁,” 李盎鄙视道。 “不只如此,两家冲突起来后,秦延出现了,很快将草市帮十余人击败,” 李盎眼睛一眯,嗯,这个名字再次出现了,这个人是让他痛恨的,只是当时对他无可奈何而已。 “接着说,” “小的已经查到,这个香水就是秦延所制,只是让冯家利用商铺发卖的,” 朱管家一说,李盎点了点头,嗯,秦延所谓的鬼点子他是经历过的,如果说秦延弄出了这个香水不稀奇。 不过这个秦延想要保留这个物件就是个大麻烦,哼哼,香水这个好东西还是归为李家的好,秦延他真不配, “让他们两家先斗着,你盯着秦家,看看他们用什么物件做的香水,再就是做工的匠人有谁,” 李盎吩咐道。 对于两家的争斗,李盎不急着介入,就是有一方胜利了如何,他有的是办法将这个香水抢过来,在延州李家不是他们两家可以对抗的。 哪怕秦延傍上了沈家和种家也不成。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中伏 这日酉时初,秦延一行人返家,路过秦府前面鼓楼西街转角的一家米铺,这家刘家米铺是延州刘家的众多米铺之一,店面很大,生意不错。 只是这个时候却是关门打烊了,有些奇怪。 秦延一行六人转过正面,拐弯来到了米铺的侧面,前行百步就是秦府了,在这里已经可以望见秦府门前刚刚点上的灯笼。 就在此时,哗的一声,米铺遮挡窗扇的木制隔板突然掉落下来。 秦延二话没说闪电般的下马,顺手拿出了马鞍一侧的皮盾,同时嘴里大喊下马迎敌。 有没有敌人他不知道,但是在如今的情况下必须当有敌人来处置,否则失去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小命,这是特种兵生涯给秦延的教训。 其他五个护卫匆忙滚鞍下马也是拿起盾牌,就在此时弓弦响起,十几只羽箭已到。 两匹战马被射中后咆哮着窜出,有个护卫拿出盾牌晚了点,被一支羽箭射中了肩头,虽然有了锁子甲护体,但是距离太近,还是重创倒地。 昏暗的灯光下,秦延蜷缩在皮盾后面,皮盾上传来蓬蓬的箭枝击打声,秦延心道侥幸,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即使他们都披甲也会瞬间被重创,失去了战力成为待宰的羔羊的。 现下嘛局面还是很乱,他却没有心急,他们的战力基本无损,而且因为对方比他还急,延州最繁华的低端如此行事,离着秦府还真没近,对方一定要的一定是速战速决,尽快斩杀他们。 所以羽箭不能奏效的话,下面大股人马就会出击,这样的羽箭偷袭只是一时受困而已。 果然东西两侧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兵甲的撞击声,还有人在大喊催促着。 秦延两面瞄了眼,只见几十人从米铺店面两翼杀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此时由于自家人也围拢过来,羽箭消失了。 秦延抛去了盾牌抽出了马刀,长啸一声,声震四方,豪气四溢,让其他的护卫精神一振, “张贺,带人护住我的两翼,” 秦延吼道。 “属下遵命,” 张贺道。 剩下完好无损的四人护住了秦延的侧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军阵,而秦延正面临敌,所有人都清楚秦延的武力是最强横的,如果想突出重围只有秦延是最有希望的,他们的护卫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护住秦延的软肋侧后,让秦延可以全心对敌,这是他们脱困的唯一指望。 米铺房檐上昏暗的灯笼照射下,这些挥舞着长短兵器的人凶神恶煞般,当先的一人正是那个黄狼,没法,他的相貌实在是特殊了些。 在他身旁的是几个粗壮的汉子,他们的手里拿着的是小号的铁棒,不是太长,就是多半人高,却是城内打斗的最好物件,破坏力大还不算笨重。 “秦机宜,今日你如果跪下求饶,黄狼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呵呵,那就只能横尸此地了。” 黄狼猖狂的大笑着。 “嗯,这真是某要说的,今日此时你如果跪下求饶某或可饶你一命,我给你三息的时候,过时不候哦,” 秦延昂然而立道。 黄狼听闻脸上一黑,就待再说什么,他旁边高壮的黑汉一把把他推在一边一挥手吼道, “兄弟们上,格杀勿论,” 他刚一喊完,众人挥舞着兵器一拥而上。 黄狼被推到一边没敢言声,这可是陈虎,雷彬身边的亲卫头目,他是惹不起的。 金铁声响起,草市帮的歹人们向护卫们挥动着兵器,张贺等人沉着应对,他们用兵器和盾牌防卫为主,抽冷子反击,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存活之道,拖到最后就是胜利,只要他们拖得越久,对方越急。 一只铁棒蓦地砸来,秦延向后面一侧身,让过铁棒,接着左臂上扬,皮盾套在手臂上滑到肩头,空出的左手抓住了铁棒,接着就在此时一只铁棒再次砸来,瞄的就是秦延的左边因为他的左臂不良于行。 秦延向前近一步,左肩一样,用皮盾挡了这狠狠一击,肩膀剧痛,秦延忍住,他右手刀挥出,让那个正在和他的左臂较劲想要收回铁棒的那个人狂吼一声,他的左小臂消失不见,此人捂着小臂滚到地上,血腥气四溢。 秦延左手收回了铁棒,右手抛去了长刀,接着又是一个铁棒回来,秦延铁棒一横发出巨响,对方的铁棒被击打回去。 就在这时候一把长刀从斜刺里砍来,秦延退后一步挥动铁棒磕开,接着一把短枪从一旁刺来,秦延侧身让过给了这厮一脚,沉重的打击力让他惨叫跌出。 陈虎再也忍不住了,几次三番的打击让这个秦延格挡开还能杀伤他的手下,问题是时间不许,此时近百步外的秦府大门打开了。 陈虎怒吼一声肩背发力铁棒力劈而下,他信心满满,秦延绝不会顶住他这致命一击,因为他是以巨力成名的陈虎,他的手下少有几合之将。 秦延知道他只要挡开了对方的攻击,只要给他一个挥动的机会,几乎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反击,因为无人能抵挡他的勇悍,现在他只需要防守这会儿,等待这个时机。 就在此时,四周的人一让,接着一个黑汉上前铁棒带着风声狂砸过来。 秦延不惊反喜,周围讨厌的鬣狗没有了,哪怕正面来的是一头雄狮他也不怕。 秦延横棒格挡,两支铁棒相交,蓬的一声闷响,陈虎虎口欲裂,铁棒上扬,他差点没有控制住,陈虎踉跄后退两步。 他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人,是,他听说了他的勇悍,不过向来自负的陈虎自认在街头巷战中没有人可以阻挡他,如果他不是弓马不成,从军也能打出一片天地来,但是此时这个秦延的气力是如此的恐怖,他竟然不敌,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寒气。 四周草市帮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他们以为陈爷出马谁人可敌,剩下的就是他们一拥上前乱刃分尸罢了,没想到陈爷竟然狼狈后退,一时间不知所措。 秦延狂笑一声,方才左支右拙的苦日子终于过去了,下面就看看爷的吧,秦延踏前一步铁棒横扫开来。 一把长刀,一把长枪噼啪声传来,两个兵器飞了出去,两人泼皮闷哼退后。 秦延再踏上一步铁棒挥下,一个手持铁棒的泼皮急忙双手横棒抵挡,砰的一声,铁棒被砸开,秦延的铁棒瞬即砸在他的肩头,这个泼皮的肩头瞬间成了一个不规则不可能的形状塌陷,泼皮狂喷鲜血惨号倒地眼看是不成了。 四周的泼皮惊惧的喊着后退,他们已经被秦延惊吓的肝胆俱裂。 黄狼蓦地挥刀砍了一个想要逃跑的泼皮,他清楚,如果此时溃散,以后草市帮就要除名了,谁还惧怕他们,而他黄狼吃香喝辣的日子算是没了,从此后只能成为丧家之犬, “兄弟们他只有一个人,大家上,只要砍了他,雷爷说了赏千贯,” 黄狼挥舞带血的长刀狂吼着。 重赏下必有勇夫,听到千贯奖赏,这些泼皮眼睛都红了,在陈虎带领下蜂拥而上。 秦延昂然不惧,他挥动铁棒迎上,只是十几息间,他砸飞了三把长刀,两把短枪,一支铁棒,四个泼皮被他的铁棒砸中倒地不起,直到秦延的铁棒被陈虎拦住。 此时的长街上嚎叫声四起,血腥气四溢,场面极为血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击杀仇寇 陈虎瞪圆了双眼,挥动铁棒和其他两个雷晟的亲卫一起杀来。 砰的一声,秦延磕开了陈虎的铁棒,借力一甩铁棒再次磕开另一个铁棒,然后一闪,一个铁棒呼啸擦身而过,秦延一个铁肘击打在这人的胸腹,传来骨头折断的闷响,这个泼皮口喷鲜血滚到地上。 秦延侧身铁棒轮开,陈虎立即退了一步,此时陈虎清楚此人力敌不得。 秦延逼退陈虎,接着铁棒轮回将两个要趁机攻击他的泼皮击打的飞跌起来,铁棒之下血液乱飞,不似人声的惨叫传来,让四周泼皮肝胆巨寒,是啊,千贯是很诱人,但是你得有性命拿不是吗。 陈虎知道最紧要的时候到了,如果这样下去这些人就要溃散了,陈虎一咬牙带着剩余的两个亲卫冲上。 秦延眸子一寒,如果不是当先这个黑汉,这些泼皮早就溃散,何至于纠缠不休。 秦延好像还是老法子,先是磕开陈虎的铁棒,接着就要攻击其他两个亲卫,这两人已经秦延的凶悍震慑了肝胆,两人仓皇后退,而陈虎也以为秦延要击杀其他两个亲卫,他踏前一步铁棒直刺秦延胸口,按照他的估计,如果这一棒刺上,不次于一把铁枪刺杀,秦延绝无幸理。 可惜他这一步踏错了,人就是如此,一步错丧终身,只能徒唤奈何。 陈虎乘势出击,问题是另外的泼皮却是退却了,他要独自面对秦延。 秦延蓦地一闪,铁棒间不容身的从秦延的胸口一侧穿过,秦延俯身压住铁棒,接着身子一转铁棒轮回闪电般击打向陈虎。 陈虎铁棒落空果断的弃了,因为心里的警觉已经让他毛骨悚然,秦延必定会反击的。 但是陈虎警觉的晚了点,他只是后退了一步,铁棒已经呼啸而来,而陈虎手里空无一物,后面的其他人根本来不及格挡。 陈虎狂吼一声只能伸出手臂格挡,砰一声沉闷已极的声响传来,陈虎的双臂立即断折成一个奇怪的角度,陈虎嘶吼半声戛然而止,因为铁棒击打上了他的胸口,将他的内里击打粉碎,陈虎几乎是当时就死了,他粗壮的身子飞出十来步,撞飞了两个泼皮。 陈虎的惨死让所有人的泼皮惊惧的无以复加,他们发一声喊转身就跑,什么特麽的千贯见鬼去吧。 就在此时弓弦再响,秦延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向后扑倒,两支羽箭从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接着他的右胸一疼,中箭了。 秦延抬手掰断了箭杆,接着他一跃而起,此时泼皮散去,露出了后面的三个人,当先一人正是黄狼,他正在手忙脚乱的抽出羽箭准备再来一记。 接着他意识到什么看向前面,只见秦延冷笑着看着他,接着秦延蓦地一挥手臂,铁棒当做长枪呼啸而来。 黄狼大声嘶吼着抛去了弓箭,但是来不及了,铁棒破开他的胸骨而入,黄狼喷出大口鲜血手捂着铁棒颓然倒地,挣扎了一会儿死去。 剩下的两个泼皮颤栗的抛去弓箭立即奔逃,此时压力全无,剩下还算完整的张贺两名护卫提刀追击,他们差点没命,此时在后面追上一个泼皮二话不说立即砍杀,而泼皮根本来不及回身迎战,秦延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肝胆,二十余人就让这两人砍杀追击着仓皇而逃。 此时秦府的援兵已到,身穿裸衣的秦伯义手拿着皮盾和长刀带着五个护卫飞扑而至。 ‘三郎,先坐下,坐下,不可奔跑,待为父为你裹伤,’ 秦伯义一眼已经看到秦延的身上的还剩余一扎长的箭杆,急忙大吼道。 秦伯义听到外面的呱噪声立即带着护卫来到府门观看,最初没看清谁在厮杀,但是当秦延挥动起铁棒后从身形上一眼就看出了自家的儿子。 秦伯义立即带人冲来,可惜他的腿脚还是有些不良于行,来的慢了点,路上老秦心急如焚,不知道情况三郎如何了,他再也承受不起了,因为他已经损失了一个儿子,三郎更是秦家的希望。 直到近前他发现秦延中箭,立即焦急大喊。 秦延也知道自己中箭,情况不明,他没有随着张贺一起追击,而是留在了原地。 秦伯义来到近前,二话不说立即拔出了一把匕首,接着就将秦延的官袍割开,露出了里面的锁子甲,秦伯义这时候松口气,有了这个物件秦延最多是负伤而已。 这支羽箭肩头将锁子甲的铁环切开刺入了秦延的身体,好在没有一寸深,在胸骨那里停留下来。 “三郎,快回府裹伤,再说也安全一些,” 秦伯义忙道。 秦延一声呼哨,还在呼哧带喘的追击的张贺两人立即停下,开始返回。 此时延州的鼓楼和望火楼上灯火通明,金鼓大作,燃起篝火,附近也传来了密集的告警梆子声。 秦延和三名负伤的护卫一起被人搀扶回府,秦延没返回中院,而就在前院的正房裹伤,这事没完呢,他还不能裹伤休息。 秋桃和唐丫为秦延脱下锁子甲,秋桃边脱边抹着眼泪,看着伤口处流出的鲜血红了眼。 唐丫也是泪水涟涟的,她不知道秦延有个好歹她们姐弟以后会怎么样。 “好了,没多大大事儿,入肉不深,拿酒水裹伤布就是了,” 秦延笑道。 秋桃拿过烈酒、裹伤布和伤药。 “张贺,你来,” 秦延道。 这方面就得是上过阵的人,其他人现在手脚发抖。 张贺大手一伸毫无征兆的拔取了箭头,一股鲜血流出,张贺用干净的裹伤布擦拭,等血流基本停止了,将烈酒泼洒上,秦延咬牙顶住。 秋桃小手颤巍巍的用裹伤布为秦延擦拭了整个伤口,最后抹上伤药,然后用裹伤布将秦延的伤口包扎上,由于伤口在胸部,因此秋桃用裹伤布斜着将秦延的身子包裹上。 唐丫拿着一件干净的裸衣给秦延穿上,只是这一会儿几人都是一身汗,秦延是疼的,秋桃和唐丫是惊吓的,秦伯义和卢氏也是担心不已,这时候总算是松口气了。 此时一个护卫走来禀报一声,一个护卫被刺中了腹部,现下已然是不成了。 秦延狠狠的一拍桌子,这次他大意了,他没想到草市帮这帮人够狠,竟然敢在延州当街伏击他,差点得逞,嗯,现下让他付出了代价,不过草市帮这些头目也算是活到头了,雷晟吗,就算是有再大的依仗这次也没有活路,秦延打定注意哪怕是刺杀也要将他除了,这就是他秦延的报复,谁也挡不住。 外面一个护卫走来, “老爷,延州的州判来此,您看,” “哦,刘州判来到府门了吗,” 秦延问道。 “没有,刘州判带着二十多名衙役捕快就在米铺那里,不过牌子打出来了,” 护卫道。 “嗯,某起身去看看,” 秦延起身。 “三郎,你的伤势没好,何必出去呢,” 卢氏忙道。 “娘,这位可是延州州判,得罪不起啊,孩儿不能不出迎一下,不过孩儿就在门口,” 秦延笑道,这点伤真不算什么,只要这两天不发热感染就算度过去了。 秦延在几名护卫随扈下去往府门,秋桃也紧紧的跟随搀扶着他。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节度判官的轻蔑 刘成效看着现场,心中感到一种颤栗,身为文人,哪里在城内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现场倒毙着二十多人,其中有些人的尸身奇形怪状,比如那个胸口塌陷的大汉,还有一个人双臂断成了几截,再就是那个铁棒穿身直指向天,四周血腥气弥漫,太骇人有没有。 “方捕头,那是枪,还是铁棒,” 刘成效捂着鼻子一指黄狼尸身。 “禀大人,是,是铁棒,” 方捕头也是倒吸口凉气,好家伙,真是铁棒,等闲这样的铁棒可以击伤人,但是穿身而过,这是多大的气力,简直惊悚了,方捕头也是心里一寒。 “大人,这人,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悍勇,这份气力还不得是百人敌,” 刘成效看了看四周暗黑,即使感觉四周暗黑太过渗人,如果那个人再次出现他真不知道身边这些衙役是否能护得他平安。 “大人,这人是草市帮的黄狼,前几日就是他的人在冯记闹事,大人亲自过问过的,是不是冯记再次。。。” 在延州做捕头谁不认识黄狼,不过黄狼如今脸已经疼的变形,所以方捕头半天才认出他。 嗯,刘成效想起了那件事,几个泼皮被冯家送入官衙,他审问一下就打了板子后,将几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关入州狱里。 结果几天后黄狼就被人杀死在此处,倒也可能啊, “州判您看,他们黄狼使用了弓弩,” 方捕头一指黄狼身边的步弓,还有四处散落或是插在地上的羽箭。 刘成效重重一哼,在城中使用弓弩可是重罪,看来这些人真是胆大妄为之极。 就他们查验的时候,一个人走来, “刘州判,我家老爷派我来报官,方才我家老爷再次遇伏击,对方用了弓弩,” 刘成效眼睛一眯,嗯,不是械斗而是遇袭。 “拜见大人,下官身子有伤,恕不能全礼,” 秦延拱手道。 “嗯,免了吧,” 刘成效看了眼秦延胸前透出的血迹,再就是随扈秦延身边护卫身上沾染的血迹,很显然当时厮杀很激烈。 秦延他当然听说过,不过他作为延州节度判官,在体制上是制衡知州沈括以及副总管种谔的重要一员,必须和其他两人保持距离,所以他从来都是和这两家极为的疏远,也就没有看到过秦延。 今日算是初识,第一眼就是不喜,这般粗豪的模样更像是军将而不是士子,这等人虽然立下大功担任武职就是了,还要进入文职,有辱斯文了。 “秦机宜,这些人为何伏击你,” 刘成效淡然道,颇有官威。 他的官阶在六品,在秦延之上,关键是大权在握,司法事在他一身,所以自视甚高的。 “禀节判,这些都是草市帮的亡命,他们勒索冯记被某拦阻,因为迁怒于我,今夜在此埋伏了五十余人,围攻我等六人,最后被我等杀散,为首者被我等击杀,” 秦延简单的一说。 “哦,” 刘成效点头,果然是冯记的事儿,看来这个秦延和冯记勾连颇深,否则不会为冯记出头惹怒了草市帮。 “秦延,你的话可有人为你证实,” 这句话让秦延看了刘成效一眼,嗯,一般官场上的规矩不是这样的,除非是死敌,一般都是相互维护一下,这年头谁知道将来求的谁,留一线好相见嘛,这是自古来官场的规矩。 但是刘节判却是刨根问底,像是询问一个罪犯,很显然在这位节度判官那里他很不招待见。 “禀节判,和草市帮冲突,打倒其人送官的就是下官,冯东主等人可证实,此处劫杀与某,一些路人都已看到,左右相邻也能证明,不过就要节判派人询问了,” 秦延拱手也是淡淡道,客气而疏离。 嗯,刘节判抬眼看去,只见秦延抬眼看来,丝毫没有一个下官该有的敬意,只是那般淡淡的瞄着他。 两人目光一对,相看两相厌。 “哼哼,待本官询问之后再说,你等随时等候相传,” 刘节判冷冷的一甩袍袖走人。 身边的衙役急忙跟上。 秦延冷冷的瞥了眼,然后自己回府去了,爱谁谁,不侍候。 刘节判返回了米铺那里,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把事情大致弄清楚了,从三个被抓住的草市帮那里证实了,五十余人的草市帮泼皮在此用弓弩、枪棒伏击秦延等六人,帮主下令是格杀勿论。 而一些近邻也证实了草市帮在这里行凶,不过他们不敢出来只敢在自己的大门里窥伺就是了。 最后从草市帮泼皮那里审问到了厮杀的过程,是秦延一个人击杀了大多数的人,就是他们的头领黄狼和陈虎也是被秦延用铁棒击杀的。 这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不时有人瞥了眼躺倒那里奇形怪状般的陈虎和黄狼,这些衙役只有一个念头等闲不要触怒这位煞神。 刘节判倒是骂了句,杀才。 基本情况摸清了,刘节判就想返回了,剩下的破事交给衙役就是了,他这个身份地位还不用等在这里吧。 此时大股马队而来,驻军延州的都钤辖曲珍和副将种朴带着百名护卫赶到了,双方见面简单的寒暄几句,曲珍弄清楚草市帮伏击秦延鄙夷一笑, “秦三郎,敌军中取上将首级,勇冠三军,凭这些泼皮也配,” 种朴也是嗤笑一下,让节判众人晓得,原来传说不是传说,这位秦延真是勇悍如斯。 接着两人在护卫随扈下赶往了秦府,刘节判看了看,嗯,这两人和秦延果然交情匪浅啊,小小年纪为何如此跋扈,都是这些老赤佬在后面襄助啊,嗯,一群丘八,臭味相投。 窥视了延州城内官员中的一点隐私,那就走吧,其实军将间的来往,刘成效真的没在意。 刘成效刚要返回,结果又是大队人马赶来,这些可是比方才的人马众多,有步行举官牌的,有骑马举着旗帜的,龙图阁大学士、知延州,经略安抚使沈括驾到。 虽然刘成效一向避开沈括,但他毕竟是延州节度判官,沈括的下属,现在当然不能避而不见,沈括此来一定是有人通禀了这里的乱事,所以前来查看。 ‘拜见经略,’ 刘成效在沈括马前迎候。 沈括下马后还了一礼, “刘节判,咱们之间不用这般客套了,讲讲这里为何如此情状,” 沈括一指四周倒卧的尸体道。 “禀经略,事情是这样的,” 刘成效将这里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呵呵,一个小小的草市帮,竟敢公然刺杀朝廷官员,而且是兵甲弓弩都有藏匿,这不是简单的打杀,是否有通敌之嫌,刘节判可立即派衙役羁押草市帮的头目,拷问其详,然后报于本官,’ 沈括眼睛厌恶的看着四周的死尸,吩咐道。 这个破事弄不好又是让朝廷内的御史台一片弹劾他的声音,总之那些人没事都可以找个由头弹劾他一番,何况这样的杀官大事呢。 “下官遵命,这就派出人手围剿草市帮,” 刘成效急忙拱手道。 “嗯,节判且忙,” 沈括拱手而别。 刘成效布置人去召集所有的衙役,准备围猎草市帮,等他发号施令完毕,他发现沈括在亲卫随扈下溜溜达达的去往了秦府。 嗯,这又是一个发现,原来沈家果然和这个秦延走的极近,发现这个隐秘不虚此行啊。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构陷 秦延这晚先是接待了曲珍和种朴,曲珍破口大骂草市帮,直接说了天明就出动禁军剿灭草市帮。 就在几人聊着的时候,经略沈括驾到,这下秦府再次混乱起来,上下急忙出迎。 沈括简单的看了秦延的伤口,问了问当时的情况,然后告诉秦延在家修养一些时日,就离开了秦府。 虽然很简短,但是作为鄜延路的经略使能看秦延一个从七品的幕僚,算是天大的面子了,让秦家人感激涕零。 同时传播出去,也会拔高秦延的身份地位,这就是另一层微妙的感受了。 秦延等人亲自将沈括送出府去。 晚间,秋桃和秦延同塌而眠,就是为了方便照顾秦延。 “爷,你要是疼得慌,就掐掐婢子也行,” 再次换药,消杀,换裹伤布的时候,看到秦延咬牙硬撑,秋桃扯着秦延的手流泪道。 “傻丫头,我掐你作甚,” 秦延笑道。 秋桃想想自己这话是有点傻,想笑又笑不出来,表情憋闷的很。 此时没有外人,秦延已经赤了身子,消杀裹伤后秦延疼得一身是汗。 秋桃为秦延擦拭汗水,开始她没有在意,随着她为秦延擦拭全身,秦延浑身游走的肌肉不断在她的眼前跳动着,让秋桃心扑通扑通的跳,手脚发软。 秦延看着秋桃嫣红的双颊和鼻尖上细细的汗水,伸手将秋桃揽入了怀中向她吻去。 两人吻了许久,直到喘不过气来才分开,秋桃眼中能滴出水来,小手在秦延的后背游动着,而秦延搂着秋桃越发的紧了,感到了秦延的意动,秋桃向后退去, “爷,爷,你现在有伤,不能,那个,待爷伤好了,婢子无不遵从的,到时候随爷怎地都行,” 秋桃最后几不可闻,美眸不敢看秦延。 秋桃娇羞的小摸样越发的刺激秦延,秦延伸手抚摸着秋桃的丰满,秋桃急忙伸手按住秦延的手, “爷,婢子求你了,如果爷有个三长两短,婢子也不活了,等爷好了,婢子怎么侍候爷都成,” 秋桃哀求道。 秦延不舍的叹口气,嗯,那,就等等吧,虽然很不情愿。 当晚秋桃就睡在了秦延的身边,夜里起来为秦延擦拭了两回。 早上醒来的时候,秋桃蓦然发现她就在秦延的身边,秦延一支手臂放在她的身上,头就在她的小脸一旁,呼吸打在她的俏脸上。 秋桃抬起小手轻轻的抚摸秦延粗壮的手臂,感受着秦延的呼吸,丰满感受着秦延的压力,突然想起昨晚秦延大手作怪入侵她丰满的情形,不禁红飞双颊,身子又软了。 李家宅院,朱管家进入内宅的时候,婢女在给李盎披甲,两个婢女忙的大汗淋漓的,李盎却是借此机会对两个婢女上下其手,场面实在有些不堪,朱管家就当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低头禀报。 “嗯,草市帮这般多人伏击秦延,哼哼,雷晟胆子不小,他以为他是谁,” 谁也希望身边有这么个亡命之徒,哪怕李盎也是如此, “接着说,秦延是不是被斩杀了,” 在李盎看来在这么多人还有弓弩的伏击下,秦延和他几个护卫绝无幸理,肯定团灭了,李盎心下很爽。 “秦延和护卫当场格杀了二十余名草市帮的泼皮,就连陈虎和黄狼也被秦延亲手斩杀了,其余的溃散,” 朱管家说完偷眼看了看李盎的脸色。 李盎的脸色当然很精彩,他一把将侍女推开,盯着朱管家, “你没有说错,这样他都死不了,”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几十人围攻几人,还有强弓硬弩狙杀,怎么可能还让秦延逃脱。 “大公子,实情如此,小的不敢欺瞒,秦延等人不过是受了箭伤,” 朱管家脸色很难看,他知道这位爷的脾气,因为他没给这位公子哥他想要听到的消息。 李盎随手给了一个婢子一巴掌,婢子的脸上红肿起来,她跌坐一旁哭泣的,却是不敢出声, “都给爷滚出去,” 李盎吼道,两个婢子急忙手脚并用的爬出去。 李盎喘着粗气走了一个来回,他想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破灭了,这个秦延真特么命大,他是不会承认秦延勇悍的。 “不过,爷,也有好消息,小的发现他的香水和酒水好像有关,那就是秦家产香水的庄子进了不少的酒水回到庄子里,然后在庄子外就能闻到酒水的味道,所以秦家肯定是从外面引入酒水赶制一下,然后做成香水发卖,” 朱管家急忙扔出干货,他可不想李盎一会儿将怒气发泄他身上。 “哦,这个好,好,” 果然李盎脸色缓和起来, “买来酒水赶制,然后制成发卖,算是有利可图了,秦家有内库的许可吗,” 大宋的酒水实行专卖制度,或是从大宋的内库就是酒库进酒曲,有着极其正常的购入手续才能酿制酒水,而且还是自己喝的。 如果发卖牟利,那还得花钱办下允许制造发卖的牌子,那可是不少钱,如果都没有,那就是徒三千里,如果酿造的很多牟利,斩首都是有的,这方面判的极重,因为一年大宋的酒税可是近千万贯的,支撑了大宋相当一部分财政,大宋官家怎么允许财政破产,所以对待这样的罪犯一定严惩。 李盎就是问得这个。 “大公子,小的问清楚了,秦家没有办下牌子来,他们是私酿酒水牟利,” 朱管家笑眯眯道。 李盎先是一怔,接着大笑, ‘秦延啊秦延,到底是贪图小利没有见识,做出了这等事,哈哈,自以为可以利用官身瞒天过海吗,也不看看就是那七品小官算的什么,哈哈哈,自寻死路啊,’ 李盎狂笑,仿佛已经看到秦家被罚没家产,秦延上了镣铐被收押州狱中。 ‘朱管家,你这般这般,’ 李盎要做到的就是让这个幻境变为现实。 “小的遵命,遵命,” 朱管家点头如啄米。 “另外,找几个秦家的匠人,秦家一垮立即将其收入我家,这样的话,我家不是也能制作香水了吗,哈哈,” 李盎也为自己的点子称颂。 “大公子,小的打听了,会做香水的只有三人,是秦延的亲哥和好友,因此没法得到这个法子,” 朱管家一脸苦相,这个可是不易办到好嘛。 “呵呵,这样以为就能守住方子了,呵呵,” 李盎鄙视道, “哼哼,到时候如果想要留下秦延的性命,秦家人就得交出方子的,如果不,呵呵,那就等着身首异处吧,” 李盎一指朱管家, “你去办吧,” “大公子,这事儿兹事体大,是不是通禀老爷一声,” 朱管家想了半天还是壮胆提醒一下李盎,李浦驻地在保安军城,不在延州。 “家父早就和种家势不两立,而秦延不过是种家的家臣而已,呵呵,放心,家父不会反对的,何况还能取得这个方子,家父只有赞同,你去办就是了,” 李盎不耐烦道。 朱管家应声而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春耕 上午秦延正在书房练习习字,他算是明白了在大宋,字体真是一个人的脸面,如果太差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所以这段时间里他一直临摹馆阁体,之所以练习这样的字体是因为这是大宋通行字体,省试殿试,折子等等都是馆阁体,而且这个字体能规整字体的稳定,其实秦延的字体不错,但是总是忽大忽小的,不是太规整,说白了缺练,所以秦延最近总是练习,有了些许进步。 外面传来快速的脚步声,秦延和给他研墨的秋桃抬眼看去。 只见披着红色大氅一身灰尘的米擒那花闯入进来,她的眸子盯着秦延,一眼看到秦延胸前的裹伤布,眸子里立即泛出了泪花,嘴角抽搐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 米擒那花眼眸中的真情让秦延心中柔软无比,他伸手手臂将那花揽入怀中。 秋桃急忙低头研墨,嗯,就是研墨,仿佛能把墨研出花来。 “官人,你到底伤得如何,那花听说后到现在心都跳个不停,” 米擒那花的手触及到秦延的裹伤布,但又不敢翻开看。 “傻丫头,如果我重伤不治,还能在这里练字吗,其他人早把我扔在床上了,” 秦延伸手揉了揉那花有些粗硬的秀发,没法,那花的发质就是如此,和她的性子般刚硬。 噗嗤一声,那花笑了出来,她白了眼其那一年,这是她少有的美女风情。 “好了,我没事,来坐会儿,” 秦延笑着拉着那花的手坐下。 那花的手指粗硬,从小拿着刀剑让她的手上到处是茧子,不过这只会让秦延更加怜惜,她从小就是当做一个男子养大的,好在现在有他怜惜她。 “最近庄子如何了,” 秦延想让那花松弛一下随意聊着。 “庄子里很好啊,照常整训,产出香水,对了,庄子里的麦子都收了,明日开始好像要种吉贝子了,” 说起庄子,那花表情欢快起来一一说着。 麦子收了,嗯,吉贝子耕种,听到这里,秦延就有些坐不住了,这个时候他不应该闷在这里吧。 “嗯,那花你今天在家中休息,待明天随我一起去庄子去看看,他们种植吉贝子我不在放心不下,” “官人,你的伤势没几天,怎么能骑马去哪里呢,” 秋桃此时不在研墨了,立即抬头反对,在不反对,这位爷又开始折腾了。 “不骑马,公子我可以做牛车吧,” 秦延立即道,他知道骑马肯定会被反对,那就坐车吧,这总行了吧。 秋桃张了张嘴,发现好像没法反对,坐车还真没问题。 那花都是不无不可,看了秦延如今的情况,她放了心,这样的伤势在撤退途中很多人就是骑马的,只要不加入战斗中,其他的倒也没什么,见得多了不大当回事。 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秦伯义和卢氏听说后执意反对,但是架不住秦延坚持,毕竟他才是这家的家主了。 最后折中一下,秦伯义决定他也随秦延一起去农庄,这样如果秦延犯浑,还有他在身边,秦延总不能随着性子胡来,坏了伤势就不好了。 秦延、秦伯义一行人一起来到了自家的庄子,此时真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了,田地露出了黑黄的本色,麦子已经收了,翻过了地,正等着新的一波耕种。 秦延到了庄子见了秦庆、刘三、周四,马桥、谭永兴等人,香水产量稳定,小郎们的操练如常,这让秦延很满意。 至于这些小子们习字的难题也是迎刃而解,在罚款的巨大压力下这些小子们如今都是尽力的识字,刘彦承倒是不必为此发愁了。 秦延再次来到新建的两个宅院,这两个宅院比原有的宅院都大的多,每个宅院有二三十个房间,而且房间都不小。 现下还得晾晒一阵才能住人,门窗还有大部分没有安置好。 虽然都是夯土的房子,不过也耗费了数千贯,算是很大的开销了,不过秦延认为值得。 现下唯一齐备的地方就是蒙学学堂了。 刘彦承已经带着两个招来的先生在整饬这里的学堂,也是相当的忙碌,秦延和他谈了谈就走了,让他们自行整理。 他坐着牛车,在老董的陪同下来到了家里的佃户的田亩里,这家是离着庄子最近的佃户,姓柳。 年近四十姓柳的佃户在地头上迎接了自家的老大秦延,见礼过后他没想到秦延直接进了田间去看他的播种。 播种的时候,要浇粪水味道当然不大好,姓柳的佃户真没想到自家的东主会进来。 秦延拿起锄头翻开了刚刚播种后埋起来的小坑,他细细的数着里面种子的数量,嗯,还行,六粒种子。 接着他又开膛破腹了几个种坑,发现都是六粒种子,秦延很满意,夸奖了柳姓佃户几句,让他兴奋的满脸通红。 秦延再次上车向东而去,在下一家秦延是如法炮制,结果这次很不好,这家佃户的种坑里有七八粒、十来粒的,还有四五粒的,这让秦延大发雷霆, “董管家,这家人家的半年内,庄子上不发给粮米和肉食,让他立即把耕种的田亩都改过来,如果做不来,让他走,” 看到秦延铁青着脸,老董急忙应了,那家佃户是痛哭流涕,赌咒发誓一定全部改正过来,都是六七粒种子一个坑。 他当然不想被撵出去,现在一年的米粮大部分东主都出了,还有肉食供应,一年下来收获的时候怎的也能积攒下一些家底,和以往决然不同,这些他们佃户私下都是算计清楚了,如果被撵走那岂不是悔死。 他立即将一家老小都弄来一起帮着尽快改正过来。 结果又让秦延盯上了,他瞄了瞄这家佃户家只有五六岁、七八岁的三个娃儿, “嗯,你家这几个娃儿明日始全部到庄子里的学堂读书去,” 啥,这个姓张的佃户当时都傻了,还有这个事儿,他哭丧着一张脸跪地叩头道, “老爷,小的也知晓习字的好处,可是家里实在没有钱粮供他们入蒙,还请老爷宽恕则个,家里实在是没有余力啊,饭都吃不饱,您看他们的衣物都没有啊,” 秦延挠挠头,嗯,确实忘了这个了,看看这几个抹着鼻涕怯生生看着他的小娃们,秦延哈哈一笑, “好了滚起来吧,过两日将这些小娃送去庄子上读书,在那里的吃住都是爷包了,就是笔墨纸砚和书籍也是爷的事儿,你甭管了,” 秦延用马鞭一指他。 这厮已经呆滞,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好事,不能够吧,好像他这辈子也没积德,上辈子家里长辈也没行善。 “还不叩谢老爷,嗯,” 老董脸一沉一拉长音,不满道。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张佃户急忙叩首,再次起来将三个娃儿拽来跪下叩首,按说大宋没有叩首的礼节,跪还是不跪全看各人,但是张佃户这是表示极致的感激了,他清楚如果能读书习字最起码将来可以在城内找个生计,做个店伙是没问题的,好过他在地里面刨食太多太多。 “额,老爷,俺姐姐可以去习字吗,” 一个七八岁的娃儿抬头问道。 ‘你姐姐多大了,’ 秦延和颜悦色道。 小娃儿看到秦延脸色和煦于是笑着回道, “俺姐姐十二了,可以帮爹娘做活,” 他肮脏的小手一指三十步外呆呆看着这里的张家浑家身边的女娃。 “说什么呢,哪里有女娃上学堂的,” 张佃户踢了这娃一脚,屁大的娃儿瞎说什么,没的惹得老爷不高兴。 “嗯,” 秦延脸一沉,张佃户急忙站好,惶恐的看着秦延, ‘老董啊,通晓这些佃户,家里的男女娃儿都送到庄子里读书习字,如果不送去的撵走就是了,’ 秦延这话一说,众人皆傻。 老董也迷糊了,不是吧,男娃读书也罢了,这女娃读书是哪般呢。 “怎么,老爷的话不顶用吗,” 秦延脸一沉。 ‘是是是,小的立即通晓众人,’ 老董急忙拱手道。 秦延接下来两天又走了几家,又惩处了一家佃户,也是种子多少不均的问题,罚没了半年的米粮。 这下所有佃户都是小心耕种,再也不敢马马虎虎的了。 “到了七八月拔高的时候,看着这些佃户浇几回粪水,还是这般,如果不好好耕种的,惩处就是了,” 秦延交待老董道。 老董急忙应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有人要搞事 方捕头骑着一匹劣马,带着七八个衙役沿着土路来到了接近了秦家庄子,离着还有两里地,已经可以看到秦家庄子轮廓了,突然一声响亮的鸣镝声。 方捕头头皮一麻立即滚鞍落马,这些衙役紧张的抽出了刀剑四下观看着,唯一一个会弓弩的衙役弯弓搭箭向四周胡乱看着,就是如此也没找到哪里发出的鸣镝。 马道啐了口, “这些杀才都是无胆鬼,” “是啊,只是我们一个鸣镝而已,吓成这个模样。” 一个塞门寨的小子嗤笑道。 两人现在就伏在一个小坑内,上面用土黄色的麻布支撑,和灰黄的地面极为类似,离着他们几十步外的这些衙役丝毫没有察觉。 “还是官人说的法子好,他们就是这么找都没有发现我等,哈哈,” 马道看着这些紧张的颤颤巍巍搜寻的衙役喜感十足,秦延同他们讲的如何藏匿于敌人近处而不被发觉灵验了。 “方头,没什么人啊,” 一个衙役回头看向方捕头。 “尽快走向秦家庄子,有什么事儿立即进庄子躲避,” 方捕头急忙一挥手,带着众人立即快步向庄子走去,边走几人边是惶恐的四下看着。 就在这时秦延站在庄子里一辆马车上用远望镜眺望过去。 今日他上午打理了庄子的一切方要离开返回延州,结果就听到了鸣镝示警,庄子里的所有小子们立即集合起来。 而秦延立即越上了马车上探望,他永远不会忘记延州即是战地,一时不查就失了身的事儿他是不会做的。 看到了是身穿皂服的衙役,秦延先是一怔,旋即笑了,暴力机关首先是权贵的走狗,古今同一了,看来有事。 “机宜,好像有人对机宜不利了,” 宗泽提醒道。 “呵呵,水来土挡就是了,如今的秦家不是轻易能撼动的,” 秦延冷笑道。 “张贺,让他们都是散了吧。” 既然是这样的来人,就没必要枕戈待旦的了。 张贺过去一说,已经刀枪弓弩在手正在列阵的小子们立即散去,几十息前方才还能看到的小小军阵消失不见了。 “三郎,怎么回事,” 秦延回头一看有些哭笑不得,只见秦伯义手拿一把马刀一步一拐的走来,满脸的惊诧,前几日的刺杀让老秦杯弓蛇影,总觉得哪里都不安生。 “来了几个衙役,什么事儿还不晓得呢,” “衙役,衙役来这作甚,我等也没有作奸犯科的,” 听到衙役找上门来秦伯义就是一惊,身为小民久了,见到衙役什么的就畏惧。 “阿爹,现下我等都是官员,小小的衙役而已,” 秦延笑着为老爹打气,现在就是见到衙役也不用畏惧,相反衙役应该敬畏他们才是。 “对对对,我秦家有了官身了,” 秦伯义急忙转身就走。 “爹,你做什么去,” 秦延莫名。 “俺去将官袍穿上,’ 秦伯义尽力快步离去。 秦延无语。 门子将庄子的大门打开,方捕头一行人方一入内,只见前面十几步外,秦延在几个护卫的随扈下似笑非笑的瞄着他们。 ‘拜见秦机宜,’ 方捕头领着一票衙役施礼道。 “原来是方捕头,有何事来到某的庄子,难道是将雷晟抓住了不成,我倒是恭喜方头了,放心,本官一向是言出必行,立即奉上千贯的奖赏,” 秦延呵呵一笑道。 他千贯悬赏雷昇的人头,只是他相信这厮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否则的话一入门口就得报喜了。 “额,额,秦机宜怕是失望了,到目下为止,还没有发现那个雷昇的踪迹,呵呵,” 方捕头擦了把汗道。 “那方捕头这是。。。” 秦延收起笑脸道。 ‘哦,是这样的,有人告发你这里大量购入酒水,然后发卖出去,所以刘节判派我等过来查探,’ 方捕头拱手道, “不知道庄子里有没有酿造酒水,” “这倒是有,却是酿造了酒水,” 秦延干净利落的承认让方捕头大惊失色,好像不应该是这个路子啊,一般庄子里酿造酒水自用不稀奇,不过为了怕惹麻烦,当衙役上门查缉的时候都是坚不承认,而这个秦延为何承认的这么爽快。 “据有人说庄子里采买的酒水很多,不像是自用的模样,而节判大人查实机宜并没有酒牌,不可私自酿酒发卖,如此,小的只能得罪了,” 方捕头拱手笑道。 “请便,” 秦延一摆手。 方捕头在庄子里发现了正在酿造烈酒的作坊,这里十多个小子们正忙活的大汗淋漓的。 方捕头抬眼咳咳秦延,嗯,这位秦机宜是真不晓事还是愚蠢呢,太过胆大妄为明目张胆了好嘛, ‘秦机宜,此番您只有和小的去府衙走一遭了,’ 方捕头此时的语气嘛,可是清冷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坐实了秦家私酿酒水,而且没有太多的储存的酒水,那么那些酒水到哪里去了,一看就是发卖出去了,除此没有其他的解释。 这样的情况下秦家就是待罪之人了,依照大宋律必是严惩无疑,别说秦延是一个从七品的低阶官员,就是当朝宰辅如果担上如此罪名也逃不了好去。 “呵呵没问题,某正要和刘节判解说此事,” 秦延的表情根本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很是风轻云淡。 方捕头无语之极,这位秦机宜是心大呢还是无知无畏呢,不过无论是哪一样,今日之事都是大麻烦。 如果是这事没发以前,秦延找刘节判疏通一下,这事儿就压下了,多大的事儿啊,很多豪族都是私酿酒水,官府有时候就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但是有人提告,而现下又被衙役当场拿住证据,事情闹得这般大,恐怕事情是无法了局了,就是刘节判想压下来也不大容易,一个不好扩散开来,就是大麻烦,方捕头认为秦延此番是摆脱不了罪名了。 “刘韦,你等几个留下来看着此处的酒坊,这里的所有物件都不能动,直到节判大人令下,” 方捕头一指四五个衙役道。 此时方捕头发号施令已经不看秦延的脸色了,而是大刺刺的一指几个衙役道。 刘韦几人急忙拱手应了。 秦延笑笑没有言声,他倒要看看府衙的刘节判和他的一众手下要做什么,而这一切都是谁指使的,秦延不急,只是幕后指使的人怕是很急切了。 “三郎,这,这是怎的了,” 换过一身官袍的秦伯义看到这里留下了几个衙役,而且面相很不善,秦伯义惊诧。 “没事儿,让我家到府衙去一下而已,到时候儿子自有计较。” 秦延轻描淡写道。 秦伯义算是放下一半心。 哼哼,到底是一个娃儿,这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了局,一旁的方捕头腹诽着,这娃太嫩了。 秦延、秦伯义、宗泽骑马在护卫随扈下走向延州,当然是在方捕头的监看下。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活该此报 秦家父子一走,几个捕快就松快起来了,作为老手很清楚,秦家此番是够呛了。 以往他们见识过的因为私酿、发卖酒水就没有被轻判过的,因为官府对酒税抓的极严,而且入罪都是严惩,秦家一个新晋的小官也跑不了,何况还有人瞄着秦家呢。 “哎,给我等准备一桌酒宴来,嗯,就拿你等这里最好的酒来,” 刘韦大刺刺的一摆手。 秦庆脸色阴沉着应了,他让人去准备。 “你带某再去细看一下这里的库房,” 刘韦算是看出来了秦庆就是这里的管事的,他倒是不知道秦庆是秦延的大哥。 “为什么,” 秦庆不满道,他马上意识到这厮要看库房没什么好事。 “哟,你这杀才还敢和某顶嘴,你等这里都是罪家,让你等做就是了,信不信爷打你的板子,小心你的腿脚。” 刘韦一瞪眼。 秦庆咬了咬牙,他不能给秦延惹麻烦,忍了。 秦庆带着几个货去了库房。 四周的小子们只能呆看着这几个衙役,谁也不敢做什么。 刘韦等几个衙役进入一处库房,这是堆放制作好的香水的库房,里面香气浓郁。 ‘兄弟们随意拿些个,要不罚没入库就没我等什么事儿了,’ 刘韦边说边立即抬手拿了几瓶香水,如果不是香水这物件怕磕怕碰,他恨不能多拿些,但是只是两条腿来的带不回去。 其他的衙役也是上下其手,最后几个人抬出一木箱的香水。 秦庆咬牙看着,想想不过是一些死物,还是忍了。 刘韦几个人抬出香水回到作坊大刺刺的坐下等着上菜,过了会儿酒菜一上,几人坐在那里旁若无人的吃喝起来了。 吃喝完毕,刘韦一摆手, “哎,就是你,带我等去你家的银库去一下,” 秦庆一瞪眼, “凭什么,这是我秦家的银库。” “呵呵,小子,从今日始,这里的所有物件都不是你们秦家的了,哼哼,私酿酒水发卖,这样的罪名能扒去秦家的官衣,家里的财物一律罚没,至于家里人是不是徒刑千里,那就看官家的恩典了,呵呵,难道还想脱罪,呵呵,” 刘韦嗤笑道,想什么呢,还想翻身不成,就是听闻秦家有些依仗,但这事这么大能保全家里人就算不错了。 刘韦倒不是猴急,而是这样的事发后,在衙内的胥吏登记造册罪家的财物前,他们就有这点时间上下其手,等到那些胃口极大的胥吏到来后,他们也就是被赏点残羹剩饭,这些胥吏能将万贯的家产登记在册为三五千贯,其他的都是没入自己的囊中,留给他们这些衙役的能有百贯就算是恩典了。 秦庆一辈子没经过这样的大事,他是茫然无措,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如今他就是一个事儿不想给秦延惹麻烦。 他带着这几人走向正房那里的银库,其实庄子里出货发卖都是和冯家交易,来往的大部分都是茶盐引,大部分都在城内,这里铁钱不算多,更多是为了进物件方便而留下的。 但是这些足以让这些衙役欣喜若狂的了,看到库房里堆放的几百贯铁钱,这些衙役们喜笑颜开。 刘韦上前先端详了一下这里的银钱,立即发现这里有十多贯铜钱,这可是好物件,一贯可以换几贯铁钱的,一贯铁钱三斤多,他们每人拿不来几贯,否则还要不要走路了,所以拿走铜钱是最上算的了。 几人立即上前往怀中揣起铜钱来。 “你等在做什么,” 一声娇叱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站在库房门口凝眉看着他们,正是秋桃。 “哟,你是秦家的丫鬟喽,” 由于秦家没有闺女,因此刘韦猜测道。 “是又如何,” 秋桃一脸寒霜道。 “哈哈,还挺护主的嘛,不过你以后怕是不能陪在你家主人跟前了,不如随了爷吧,” 刘韦一脸的嬉笑。 罪家的女眷都未必能保,何况一个小小的丫鬟,就是通房丫鬟如何,刘韦是毫不在意,调戏一个丫鬟如何,以往也不是没亵玩过罪家的女眷。 “你等无耻,” 秋桃脸上涨红道。 “你等何敢如此,” 秦庆真是急了,他隐忍半天,只是为了家宅平安罢了,结果这些衙役得寸进尺,竟然对女眷动手动脚的。 “一个罪家,我等如此又如何,” 刘韦冷笑道,马上就是树倒猢狲散了,犹自不知,愚蠢。 “俺打你个腌渍货,” 秦庆上前就是一拳,刘韦根本没想到这个残疾之人敢向他挥拳,闪躲慢了点,被一拳打在胸部。 此时其他几个衙役上前抓住了秦庆,刘韦上前就是两拳,狠狠打在秦庆的脸上,秦庆的脸上立即青肿起来。 秋桃吓得尖叫起来,她没想到这些衙役如此的野蛮,恐怕她自己都要难保,她急忙返身跑出库房,后面刘韦狞笑着跟随跑出去,嗯,这丫鬟白里通红的小脸太勾人了。 秋桃虽然先起步,不过裙摆耽误事,她渐渐就要被刘韦追上,她急的大声尖叫起来。 就在此时,几个身影出现了, “站住,否则格杀勿论,” 一声怒斥。 刘韦非常听话的停下来,他大喘粗气眼睛呆滞的看着前面,身子一点不敢动弹,因为他的面前有几把长弓对着他,箭尖上闪着森冷的光。 “那花,他要害我啊,” 秋桃哭泣着冲入那花的怀里,方才真的吓坏了她,刘韦要做什么她很清楚,没有那花刘韦就要得逞了。 米擒那花拍了拍哭泣的秋桃,她的剑眉一竖,眸子盯住刘韦,刘韦被这样的目光一盯上立即浑身颤栗,他特别害怕的是这几人的装束,这都是藩骑,在某些时候宋人是不愿意得罪藩人的。 即使是衙役也是如此,为了防止藩部的叛离,大宋对藩部很是雍容,这些刘韦是一清二楚,所以他不敢反抗,这些人可能真的毫无顾忌的射杀他,大不了得个徒刑而已,而且还不是主谋,不过是替罪的人获罪,岂不是冤死。 此时后面几个衙役押解着秦庆走出了库房,结果立即被几张战弓瞄上了,凶神恶煞般的米擒族人早就等着他们。 刘韦等人被解除了所有的武装,腰刀等物件都被收缴。 秋桃看到刘韦身无长物,上前就是狠狠的几巴掌,刘韦根本没敢反抗,就站着让秋桃打个痛快。 秋桃几巴掌下去,刘韦脸上掌印清晰,红肿起来,这厮只能咬牙挺着。 “将他们关在库房里,等着官人回来后发落,” 如今在这里发号施令的是米擒那花,此时的秦家也只有她这位事实上的米擒族长才有这个决断的勇气,这也是她多年来养成的气场,所有人无不从命。 米擒藩骑上来连踢带打,将几个衙役揍得是鼻青脸肿,然后关在了库房里,刘韦又是被打了几拳几脚相当的凄惨,谁让这厮是带头的,还想坏了秋桃,也是该遭此报。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拂袖而去 秦延一行人进入延州,来到了延州府衙。 延州由于是经略司所在地,因此有统领一路的经略司衙门,由于经略使还知延州,因此延州知州也是这位,如今的沈括就是兼任两个职位,也就是说军政一体的大员,也是被称为边帅的原因。 但是大多数时候,沈括不在府衙,在经略司衙门公干,因此刘成效往往独领府衙。 “机宜须得小心,此事很蹊跷,按说刘节判不会这般不给面子,怕是另有他人在后,身份地位也是不低,实不行,某这就去种副将处。” 临入府衙,宗泽低声提醒道,他虽然没有官身,不过行走的多了,晓得一些阴暗处。 宗泽知道秦延和种家走的很近,更是救助过种朴,在他看来种家不会袖手旁观的。 “汝霖兄放心,某安稳的很,更何况,刘节判可是文官,不会给种家什么颜面的,不过,想要这么轻易的毁了秦家,只怕出手的那人要失望了,” 秦延成竹在胸。 进入衙门,几人被引领入官厅候着,过了盏茶功夫,一身绯色官袍的刘成效从后进进入坐在官案后。 他威严的看了下面一眼,秦延等人拱手拜见。 刘成效一拍惊堂木, “秦延,你在延州外的庄子里私自酿造酒水发卖,败坏大宋律法,是否属实,” 刘成效盯着下面的秦延,相当的威压,秦伯义心里突突直跳。 “此事倒也属实,” 秦延拱手道。 刘成效一怔,他还没见过干净利落的私酒贩子,其他的此种人来到这里抵赖、蒙混,装疯卖傻等等不一而足,目的就是为了蒙混过关,坚不承认。 这秦延难道是因为所谓的声名在外,简在帝心不成,但是这件事就是官家在此也帮不了他,实在是坏了规矩,要晓得酒水每年为大宋贡献几百万贯的国帑,每年还在增长中,是大宋命脉所在,如果因为某人某事废弛,大宋损失不起, “那么你可知罪。” 刘成效再次猛拍惊堂木恐吓秦延,其实这物件就是恫吓的作用,不过这要看恫吓的人是谁。 “下官无罪,因为秦家酿酒是有许可的,” 秦延安稳的拱拱手道。 “呵呵,秦家是否采买了酒牌,本官早就查过了,在延州桩库根本没有你等采买酒牌的凭证,秦机宜你讲讲你的许可来自何方,” 刘成效讥讽一笑,他一向对这些丘八看不顺眼,嗯,在他看来秦延虽然幸进了文职,但却不是进士及第,还是一个粗砺之辈。 对于查缉这样一个不是世家出身,只是赤佬出身的官吏,刘成效毫无压力,而且还真想好好的收拾一下这样的幸进之徒,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些辛苦解试的读书人出口气也是好的,比如他,凭甚么一个不读诗书的粗人能这快的晋升到从七品的官职。 “哼哼,秦机宜,休要欺瞒本官,如果你再行欺瞒本官,汝信否,本官立即就打了你的板子,” 刘成效再次猛地一拍惊堂木。 四周两侧的衙役发出了威武声,给这位节判大人助威。 秦伯义吓的一扯秦延,他是茫茫然不知所措。 秦延环视了一圈衙役,不紧不慢的掸了掸袍袖,然后拿出一个文牒, “刘节判,这是内侍省内都知总管李舜举写下的敕书,上面允许秦家酿造酒水,不过只能在延州境内发卖,” 刘成效眼睛一缩,接着暴怒,他再次猛地一拍惊堂木, “秦延,你以为拿出一个权阉的敕书,本官就会退让不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依仗权阉意图欺压本官,哼哼,真真的该死,” 在大宋文人里有些禁忌是不能碰的,比如和权阉相交,再就是向权阉退让,犯了哪一个都能被文人喷死。 所以刘成效如此愤怒,他认为秦延在借势压人,而他是不可能退让的。 这份敕书他看都没看就认为九成是真的,但是他决不可退却就是了,宁可得罪权阉也不可能退让。 “刘节判急什么,” 秦延笑笑有些蔑视的看了看自从见面来坐在那里上窜下跳的这位节判,真的是蔑视,他算是看出来这位也是一个拘泥于读书人身份僵化腐朽的那一类所谓官员,在他们看来士大夫的某些规矩大过天。 “这里是官家下令内都知总管书写的敕书,相信是有正式留档的,一查就知,如果刘节判对官家的旨意有什么不相信的话,尽可以查查,” 宗泽在一旁讶然,他没想到皇上为此专门有旨意,秦延果然坐实了简在帝心。 刘成效猛喘了几口气,心里直翻腾,此时此地他算是明白对面的这个小郎设计整了他。 如果秦延开始就说这是官家给他的敕令,他胆子再大也不能当场咆哮不是,结果他先是鄙夷咆哮,然后这厮说这事皇上吩咐的,这让他情何以堪呢。 “给本官拿过来,” 刘成效死死的盯着秦延,看着他那张笑脸以他不堪的武力值也想狠狠的给他一拳,这么粗鲁不文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恨死这厮。 秦延笑着将手里的敕书递给了衙役,衙役呈给了刘成效。 秦延早就知道里面的种种可能蹊跷,远在边地,如果有人要对他动手,这方面就是一个致命之处,因此赵頊询问他还有何要求的时候,他只提出了这个,在赵頊看来这就是个小事,着李舜举办理了。 今日果然这个敕书有了大用场,如果不是当时他留有后手,今日秦家就是倾覆之时,不过现今嘛,有些人怕是要失望了。 刘成效拿来细细一看,果然是官家交待写下的,因为上面有奉圣谕之言,最后是内侍省的印信以及李舜举的签名画押,真的不能再真了。 只不过被这厮拿捏一番刘成效真的很是火大,他抬眼看了过去,秦延还是淡淡的笑着,只是笑容里一看就知充满了讥讽,而秦延身边的秦伯义此时也挺直了腰杆,方才的惊恐颤栗消失无踪。 “呵呵,本官不过是秉公办事而已,望秦机宜不要放在心里就是了,” 刘成效仿佛是挤出一丝笑容来。 秦延很清楚这厮根本不是向他道歉,说出这话不过是说给有心人听的,表达他不是对这份敕书不敬罢了。 “刘节判当然是秉公办理,不过您的命令一下,有些人就可以依仗着鲁莽行事了,呵呵,” 秦延瞄了眼方捕头,方捕头感到了秦延的目光,身子一僵,他当然知道秦延这是在报复,为的就是方才在庄子里最后对秦家人的不敬。 方捕头此时一身是汗,他方才以为这个秦家必倒无疑,所以毫无掩饰的肆意起来,谁曾想到现在却是这样一个局面,得罪了秦延可是不妙,方捕头甚至想起了前些时日这个秦延造成的一地血腥,杀人盈野的现场给他的刺激不小。 “好了,既然秦家有内侍省的敕书,此事作罢,秦机宜可以回去了,” 下面人什么样刘成效一清二楚,不过这也算是平常,现在刘成效只想将这厮赶紧弄走,眼不见心不烦。 “秦延告退,临走时候还是奉告大人一句,府衙内部的一些人需要管教一下了,别是听风就是雨,或是别有用心的肆意诬陷,” 秦延这几句话说的刘成效心里直抽抽,他直到这是秦延在敲打,不过他确实理亏, 秦延环视了一周两个记录的书办和几个衙役, “有些人如此鲁莽从事,是在陷害忠良,也是在利用上官,陷上官于不义,哼哼,日后遇上休怪某无情,前些时日本官门前那些不开眼的横尸街头就是榜样,” 秦延最后的声音冷森森无情,室内的温度都降下来几度。 刘成效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拂袖而去,心里也恨死了衙门里的一个人。 秦延冷笑一声看着刘成效的背影,也是拂袖而去,不甩他。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打折狗腿 “秦机宜留步,您留步,” 方捕头一下冲了出去喊道。 ‘哟,这不是方捕头嘛,方才在庄子里方捕头不是无视本官吗,现下怎么说的,怎地还追赶于本官呢,’ 秦延转身斜睨着方捕头讥讽道。 秦延眸子里的寒光让方捕头胆寒,他立即就明白他被这位秦机宜惦记上了, “方才小的是奉命从事,机宜千万原谅则个,千万啊,” 方捕头汗流夹背的连连作揖。 ‘那就看方捕头的诚意了,本官很奇怪,秦家那点小事谁人这般惦念,竟然到府衙控告本官,’ 秦延笑笑,他摆出了筹码,那就是方捕头如果告诉他谁提告的,他就放方捕头一马,否则的话这事儿可是没完呢。 “秦机宜,某是真不知道啊,” 方捕头这个纠结,他知道他说了,万一被那家知道他也是惹不得人物了。 “哦,本官随意问问,嗯,方捕头,你听没听说最近大战鄜延路各部的陷阵营折损太多,各部都在整补,呵呵,” 秦延说完这话好生打量了一下方捕头一下,然后转身走人。 方捕头差点吓尿了。 如果是内地的捕头可能只是听闻陷阵营,没有亲眼见过陷阵营的残酷和血腥,他可是不同。 陷阵营里的军卒都是大宋各处获罪徒刑到西军充军的,他们要想摆脱这个罪身只有一个出路就是和西贼搏杀,砍下几个首级来才能换取他们的性命,离开这个死地只有这一条路。 但是谈何容易,每次冲阵当先冲阵,九死一生而已,立下战功有机会离开陷阵营的十不存一,那里就是死地。 而秦延要把他弄入陷阵营不要太轻松就是了,只要抓住他的痛脚,告发他,获罪入营就是了。 至于他的破事,嗯,当上捕头这么长时间为了捞取好处什么事没做过,抓住他的痛处一抓一把,然后凭着秦延和种家的关系还不是轻易而举的将他放入陷阵营,而且还能做到保证有入没出,方捕头妥妥的葬身野外。 “秦机宜,秦机宜,小的说还不成吗,小的说就是了,” 惊惧下的方捕头真是撑不住了,他先是向四周看看,然后低声道, “衙门里的宋押司,此人名唤宋櫵,据说和李家走的极近,” 方捕头说完向着秦延再三的拱手然后急忙返回了,他相信他说了秦延所要求的一切,秦延一定会放过他,当然,如果实在不放过他,他也没辙了,那些毫无信义的官员他也是看多了,只能受着了。 秦延和秦伯义、宗泽走出了府衙,秦延冷冷道, ‘哼哼,李家吗,很好,’ 秦延将受了惊吓的秦伯义先送回家,然后去了庄子上。 到了庄子里,他首先遇到的是米擒藩骑,听了米擒那花说的话秦延勃然大怒。 “官人,妾身下令打了那些孽畜,怕是坏了官人的事儿,” 方一见面米擒那花就请罪,她是基于义愤出手的,但真不晓得是否妥当。 “那花,你做的很好,” 秦延笑着赞了句,米擒那花终于释怀,她担责,但是实际上也不清楚做的对不对,直到秦延回来的称赞,让她彻底放心,果然官人不是一个能委曲求全让人欺凌的。 当刘韦等人被带到秦延面前的时候,这些衙役都是脸色大变,心如死灰。 因为秦家的家主秦延竟然回来了。 他们之所以敢于放肆胡为,那是因为秦家犯了大事儿,这件事严重的程度他们很清楚,就是朝中大员也承受不得,何况一个小小的机宜,所以他们在秦府作威作福怎么了。 但是秦延竟然回来了,说明私自酿酒这件事竟然没有撂倒秦延,那么细思则恐了,秦延这是怎么翻身过来的,刘节判可不是好相与的,只有一个解释,秦延的背景大了去了,甚至刘节判也招惹不起。 所以刘韦等人恐惧的跪伏在地等待着秦延的发落。 秦延阴翳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 作为一个后来者,秦延还真没经历过这个世界争斗的残酷性,今日这几个畜生给他好好上了一课,大哥被打,秋桃差点被辱,他们在秦府肆无忌惮的处置人、货,只是因为他被执,可能获罪下狱。 秦延发现还是没有完全进入这个世界,但凡入了这个世界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比如现在,秦延随手抽出了腰刀,狠狠的挥下,砰砰几声闷响,刘韦在地上不断的滚动嚎叫,他的两腿被击打的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刘韦反复滚动着凄厉的哭喊着。 “将他们送去府衙,提告他们抢夺财物、女子,将他们的怀里多揣些银钱,嗯,就这样,爷倒是想看看刘节判怎么处置这几个货,” 秦延冷笑道。 刘节判不是看他不顺眼,想按律收拾他吗,现在他把他手下的走狗打回去看看他怎么处置。 至于人证,呵呵,庄子里不要太少,至于打折这几人的腿,哼哼,是他打的,但是谁能作证,庄子里的人只会说是抢掠财货的时候被庄子里人失手打的,这就是这个时候的规矩。 “机宜,此事某去就可,定会让机宜满意,” 宗泽请命道。 秦延点了头,宗泽和张贺低声讲了几句。 张贺领命,带着几个护卫将几个衙役的腿全部打断,然后扔上马车不顾他们的嚎叫哭泣,将这几个货送往延州府衙。 秦延安抚了众人,这件事对庄子里的人心安定必会有影响,不过只要他平安回来,又大展威风,打杀了几个衙役,一切不安都会消失了。 晚上夜色阑珊,庄子里的正房里,秦延在秋桃服侍下沐浴更衣,秋桃再次满脸红晕,有些手足无措的服侍秦延。 秦延沐浴完毕起身,秋桃用一双颤抖的小手擦拭秦延强健的身躯,温热的躯体上跳动的肌肉让秋桃心个不停,身子有些软。 秦延则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秋桃弯腰擦拭下身露出魅惑的腰臀,他伸出手去揽住了秋桃的腰身抱了起来,秋桃一声嘤咛,让秦延越发的兴奋起来。 秦延将秋桃放在床榻上,秋桃有些慌乱的道, ‘爷,婢子身上还是湿的呢,’ “那怕什么,反正早晚都会湿的,” 秦延笑着解开了秋桃的裸衣,抹胸滑下,秋桃再次嘤咛一声,丰满弹出,室内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和婉转吟唱声。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不可叹秋 晚间,延州北城李家的宅院内, “大公子你在军营中有所不知,今日衙役去了城外秦家的庄子。。。。。” 朱管家向李盎解说着白日里的一切, ‘不晓得秦延是如何取得敕书的,也就是他在鄜延路酿酒当地是管不到的,刘节判毫无办法,秦延回去后将几个衙役打断了双腿送回了府衙,提告他们偷盗财货,意图淫辱女子,他们被送回来时候怀里揣满了铜钱,还有庄子上的十余家仆作证,再就是还有十几个藩骑去官厅指正这些衙役,刘节判询问后大发雷霆,将几个衙役收入监中,’ 朱管家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说出。 李盎脸色阴沉,他早先想到是手到擒来,但是没想到秦延竟然能逆转这样的局面,关键在于秦延竟然能取得官家的敕书,说明秦延在官家那里的分量,李盎第一次将秦延这个小赤佬当作了一个李家的一个劲敌,既然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就不可像这次般随意了, “此番秦延这厮晓得是我家出手了吗,” “额,” 朱管家迟疑了一下, ‘小的以为秦延必会找寻主使之人,那些衙役也抵受不住,估摸宋押司怕是跑不了,’ “看来这个小赤佬是晓得了,哼哼,只是晓得了如何,某家是都监,他算得了什么,” 李盎鄙视道,不是李盎轻视他,是秦延真是拿李家毫无办法,不过,李盎也是憋屈,秦延拿李家没法,但是李家目下对秦延也毫无办法,坐看秦延做大可不是李家希望的,最起码秦延手里的那个吸金能力巨大的香水是李家势在必得的。 李盎起身来回走了半天, “拿笔砚来,” 一个侍女立即前去准备。 李盎书写了一封信件,递给朱管家, ‘你去保安军城亲自交给老爷,记住了,别让其他人晓得这件事,谨记,’ 李盎沉声道。 朱管家急忙躬身应了。 秦延早上醒来发现秋桃一条腿搭在了他的身上,分明是一种邀请和魅惑,不过秦延想想秋桃不过是刚刚破瓜,还是暂且忍耐吧。 秦延看了看秋桃睡梦里还在晕红的白皙双颊,心里不禁一乐,嗯,这女娃儿就是爱脸红。 秦延起身来到外间,唐丫急忙问, ‘爷,婢子侍候您梳洗吧,’ 唐丫说完这句话脸色绯红的看着地面,没敢看秦延,秦延这才想到,嗯,昨晚唐丫就在外间,想来什么动静都被听去了吧,呵呵,这个大宋啊,不知不觉他也有了听房丫鬟了。 秦延点了头。 早饭后秦延返回延州,他走到离着延州只有两里处,前方一只马队奔驰而来,上面飘荡的旗帜写着一个冯字,是冯小娥亲自。 ‘拜见机宜,’ 冯小娥一边打量着秦延,发现他毫无问题这才放心。 “冯东主这是有事,” 秦延问道。 ‘妾身昨晚就听到了秦家发生的事情,恨天色已晚,城门关闭,今日一早前来拜见,看到机宜安然无事,妾身就放心了,’ 冯小娥放松道。 她调转马头和秦延并肩而行,身后的秋桃向她见礼。 “哼哼,有些人用些手段陷害本官,只是他们小觑了某,此番也让他们吃了苦头,” 秦延风轻云淡道。 看着秦延平静的脸,冯小娥的心算是彻底平静下来,有了这种依靠,她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两伙人一起走向延州,只是冯小娥很快发现了秋桃的不对,秋桃的脸上总是晕红着,眸子也总是追随着秦延,虽然秋桃爱脸红在婢子中是有名的,但是也不至如此。 过了会儿,冯小娥就晓得了什么因由,她自己也有些心跳加速,娇羞不已。 秦延回到了秦府,家里人算是彻底的放了心。 秦延和冯小娥来到了中院,秋桃麻利的开始收拾茶具,煮茶。 “冯东主,你晓得这段时间草市那里卖儿卖女的多吗,” 秦延问道。 ‘最近妾身没有去草市,’ 最近冯小娥正忙于冯记在鄜延路铺货的事情,就连冯道清也到了鄜州坐镇, “不过现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而且这次军卒的抚恤迟迟没有下来,据说是数目巨大朝廷不可能发放太多,什么时候能下来一些还未可知,所以必会有很多伤患军卒家支撑不得,卖儿卖女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冯小娥叹口气, “我家的米铺已经施粥近月了,但是今年耗费巨大,如果不是有了官人的助力,香水一项上进项不少,冯记今年还有些吃力就是了,” “嗯,冯记恩义,秦家也助力五千贯,” 一个女子如此,秦延必须表示。 “这倒不必,冯记拖欠官人多矣。” 冯小娥急忙推辞。 “这事就这么定了,本官对银钱不甚看重,千金散去自会来,” 秦延豪气道。 冯小娥笑着允了。 “冯东主,从今日始,在鄜延路收取那些伤患无助军卒的子女,因为某办了一个善堂,接济这些军卒的子弟,” 秦延说道。 “哦,” 冯小娥美眸眨动着,她咋一听闻,有些不可置信,因为大宋境内的州府都有善堂的,延州境内就有, “官人为何如此,延州也有善堂,如果我等向善堂捐款,他们也有财力收取这些军卒的子女的,” 冯小娥也晓得这些善堂钱粮主要是朝廷的拨款,还有就是其他善人的捐助,钱粮有限,但是如果他们两家给与一些捐助,那么这些善堂还是能收取这些可怜的孩子的。 “既然是冯东主是自家人,某也不相瞒了,嗯,冯东主家里的伙计是不是很多都是从小带出来的,” “正是,冯记很多学徒,多是掌柜的招收的,带他们长大后就入职冯记,这样冯记的人手不至紧缺,而且算是自己人,用着放心。。。” 冯小娥挑了挑好看的细眉,眸子一转看向秦延,“原来官人是想,只是如此日子很长远了,” 冯小娥悟了,只是还有些吃惊,这些娃儿不过几岁到十几岁,到能放手使用的时候还早的很,就说冯记学徒吧,有些娃儿十岁出头到冯记,能独挑大梁往往要十年有余呢。 “冯东主,这些军卒的娃儿都是西军忠烈之后,怎可轻易放弃,不能让这些军卒流血又流泪,至于说时候长了些,呵呵,冯东主看本官今年还未及冠,本官等得起,来日方长呢,” 秦延笑道。 后世有句话最宝贵的是人才。 秦延想说的是,在无论什么年代人才都是最重要的,想想先秦是如何向关东发布招贤令,一个卫人商鞅主持的变法就让秦国强横起来。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秦延需要他自己的子弟兵,而不是他现下的孤独前行。 “既然官人眼光长远,运筹帷幄,妾身自当鼎力相助,” 冯小娥叹服,她有时候不是没想过秦延收入巨万,甚至比冯记的收益还要更多,小小的嫉妒还是有的。 但是现下秦延此番作为算是让她真正的晓得了什么叫登高望远,什么叫居安思危,什么叫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就是了。 很明显,秦延根本没把这些海量的银钱当回事,他在下一盘极大的棋局,如果没猜错,将来这些娃儿称为臂助的那天,秦延无论做何事都会助力无限,挥洒自如,必会是名满华夏的名臣,甚至宰辅也未可知。 “冯东主过奖了,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少年白头,不可叹秋,” 秦延淡淡道。 他这辈子奇异的一生,注定要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还是那句话,男儿当横行。 一直隐于秦延身后的宗泽身子一颤,抬眼看向秦延,是啊,他宗泽为何不畏艰险走南闯北,看遍大宋,为的不就是日后不悲秋吗,此时的宗泽越发的感觉跟随秦延是他做出的最英明的决断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缀上 “妾身晓得了,” 冯小娥躬身恭敬施礼道。 “冯东主,这个善堂我意以冯记的名义办理,你看如何,” 秦延笑问。 “妾身无不遵从。” 冯小娥立即知道秦延在韬光养晦,这样的事情如果太过宣扬的话,怕是有些人要弹劾,恐怕对秦延很不利,但是如果一个商家如此办理,不过是看作志在货通天下,算是一个有野心的商家而已,其他的不用讲了。 冯小娥告辞后,宗泽拱手道, “东主善行普济天下,汝霖必会尽心竭力辅佐官人,” 不管秦延有什么心思,眼下秦延就会救助不知多少的西军子弟,宗泽是衷心感佩。 “哈哈,汝霖兄,将来某求助的怕是太多,只怕善堂的教授一职非宗泽兄不可,” 秦延大笑道。 过于深入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宗泽是一个执拗的人,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是个快意恩仇的人,是个一身正气的人,有些想法还是不要说出的好。 “汝霖敢不效力,机宜尽管吩咐便是,” 宗泽拱手笑道。 他不是第一次当娃儿头了,做这个别说还真有心得。 外面仆人来报,沈清直来访。 “三郎勿怪,为兄的也是才晓得刘节判为难秦家的事情,” 沈清直一来就抱拳歉意道。 “此事事发突然,清直兄不必过谦,” 秦延还礼。 ‘哎,就是如今晓得了,其实为兄的也是无法帮衬一二啊,’ 沈清直叹道。 “实话和三郎说了吧,节度判官那就是分薄经略权力的,此乃朝廷制衡之道,历来各路经略使就没有和节判走近的,不相往来一定的,否则朝内必会弹劾声一片,” 作为世家子弟,对这些秘辛还是一清二楚的,说白了他就是想帮衬秦延也是有心无力的。 “清直兄放心,此事某自会处置,秦家没有触犯刑律,自会安然无事,” 秦延笑道。 “如此甚好,当然,如真有不便处,为兄的自会央求家父出手相助的,” 沈清直少有的豪气道。 其实作为他来讲,他是乐于看到秦延和刘节判对上的,这样秦延岂不是和沈家走的更近不是。 两人和宗泽一起聊了会儿,沈清直就离开去了州学,如今他被老爹要求勤读诗书,要参加下次的解试、省试的。 第二日,秦延也返回了经略司,接着他大宋公务员的小日子。 此番回来,见到他的人都是笑语盈盈的,上番秦延立威大家都还记得呢,结果秦延一人擒杀十余贼子击溃草市帮的消息传来,让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机宜和押司们心惊胆跳,嗯,这位还是这样一个勇悍的人物,武力值逆天,是不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就不知道了,反正有些人脊背发凉就是了。 结果众人还没有放下这事儿,又传来秦延和刘节判对上,接着几个衙役被打断了腿的事儿传来,更是让一些人颤栗。 嗯,他们好像是难为过这位连刘节判都对上的秦机宜,后怕啊,没看到刘节判都捏着鼻子将那些衙役收监了事了吗。 所以秦延惹不得名声是传扬开来了。 遇到他的机宜和押司都是笑眯眯的,唯恐恶了这位生猛的小秦机宜。 这样的情况下,秦延的小日子,别说,过的相当的滋润,活计不忙还相当的轻省,没有烦心事,真正的大宋好生活了,秦延自从来到此处还没有这般滋润的时候呢。 独孤义理带着身边的十来个族人,赶着一群羊走在通往延州的官道上,他们一身灰突突的皮袍,上面有些污渍,看着让人生厌。 这些人背着弓箭拿着弯刀,虽然没有大枪和狼牙棒等凶器,但是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其实他们这个样子宋人遇上,是真的绕着他们走,生怕这些生蕃或是熟蕃一箭取了自己的性命。 这在沿边地带不是没有先例,有时候官老爷杀一儆百砍了伤人的羌人为汉民报仇,有时候就是让羌人陪个几贯钱然后纵走,全看当时北方军情是否吃紧,比如现在吃紧,官老爷是绝不敢得罪这些生蕃部落的。 独孤义理冷眼旁观退避的汉民,心中鄙夷,这些宋人都是懦弱之辈,白白让这些宋人得到了山下的好地方,可惜了。 独孤义理理了理身上红色的大氅,还有佩戴的环首刀,这两样都是大宋禁军的样式。 这几个物件是鄜延路李都监李家赠送的,独孤部落是长子岭附近最大的部落,李家的商队从宥州、盐州贩卖青盐、马匹,长子岭是必经之路,两家的交情足有二十多年了。 相互间磕磕绊绊的时候有,但是更多的是相互帮衬,在共同走私商队里各取所需。 当然了,顺手为对方清除仇敌的事情也没少做,比如前年,临近的一家部落崛起,和独孤部落冲突不断。 独孤部落就让李浦出面打着调和的旗帜调停两家,李浦却是带着所部一千多军兵突然袭击了那个部落,把酋长以及忠心属下斩杀一空,其他的族人并入了独孤部落,扫除了独孤部落面临的威胁。 尽管那个部落在西夏人和宋人中靠向宋人,但是也被李浦斩杀,原因很简单,威胁了李家走私暴利的来源,那就该死。 现在轮到独孤部落出面为李家扫清仇敌了,独孤部出动了六十多骑,一伙最大的五十骑已经随着李家的商队混入宋境, 但是混入商队的人数不能太多,否则就太扎眼了。 于是独孤义理装扮着羁绊部落的羌人赶着羊群到延州南郊的草市去贩卖,这倒也平常,只要人数不多宋军是放行的。 一路上独孤义理被几伙宋军盘查过,使些银钱也就过关了。 现在延州黄褐色的城墙就在前方,独孤义理唿哨了一声,十多个族人加快了速度靠向延州。 这日沐休之日,秦延早起穿戴完毕在几个护卫随扈下来到经略司衙门的偏门候着。 过了会儿,沈清直在两个护卫的随扈下出了偏门。 两人寒暄过后向着北门而去。 沈清直已经去过庄子一次,他发现了大食马的妙处。 这种战马可能是他见过的最温和的战马了,于是沈清直有了想法,想要为沈括挑选一匹神骏的大食马。 为沈括选一匹战马,这是沈清直的孝心所在,秦延必须赞同,不仅要赞同还得亲自陪着选马,虽然这一匹马可是让他心疼不已。 倒不是说这匹马有多么金贵,现下上千贯对于秦延来说不是赠送不起,问题是现在他的大食马不过二十多匹,其中可以作为种马的公马不过是七匹,真是少一匹都让秦延难受。 一行数人出北城门的时候,当值的指挥欠身施礼,谁人不识沈公子,这是延州第一号的衙内,虽然这位衙内平日里很和煦,但是天晓得这人后面是不是还有一面,礼多人不怪啊,什么时候都得恭敬点。 当然这位指挥也看到了秦延,这位如今当红的新贵谁不认识,很多人在这位手底下吃了亏,包括那些经略司的经年胥吏,草市帮被剿灭,都是因为这位秦机宜,必须敬着点。 但是看到沈清直和秦延这般捻熟,他打定主意以后必须对秦家从这里过的一些货物一律放行,绝不收取过门钱,以往秦家进了不少的物件都是从这里走的,他们都是多少收取一些过门钱的,这是他们这些守门兵的灰色收入,约定俗成的东西。 秦延一行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几人过去后一会儿,两骑打马飞驰而过。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突袭 来到了庄子前面,秦延看了看,和某个地方的人对了对眼,嗯,不错,岗哨在位,就在这附近的一个地窝子里有人在那里值守。 到了庄子里,秦延引领沈清直来到了后进马厩处,这次新建庄子,马厩也扩大的几倍,秦延可是知道以后战马的规模还得不断扩大,这些都不算什么,以后还得更大的马厩,甚至马场。 “汝霖兄,你对选马可以探究,” 沈清直看那一匹马都很神骏,就是河曲战马也是差一筹,于是沈清直有些眼花了。 “呵呵,清直兄和某都是江南人氏,要论相马还得是秦机宜了,” 宗泽笑道。 于是秦延立即升职为伯乐,心疼的为清直兄相马。 秦延为沈括选了一匹白色八岁的大食马,这匹马相当神骏,虽然过了六七岁的巅峰,但是脚程也不差,而且外表打人,嗯,他也用了小心思,这是一匹母马,美其名曰母马温顺些。 沈清直也是看着很满意,上马驰骋了一下,不错,定下来了。 大事结束,秦延就安排酒宴准备安置沈清直好生吃酒,这是必须的。 “你这里酒菜都是极好的,就是没有歌舞伎助兴啊,” 沈清直感慨道。 ‘秦机宜看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而已,’ 宗泽调侃道。 “某,” 秦延刚要反击,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怪啸声,秦延的笑容一收,浑身寒毛直立,他太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鸣镝告警声,接着接连两声鸣镝声,就在这时候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声,沈清直目瞪口呆的看着四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此时其他地方也响起鸣镝之声。 “备战,备战,’ 秦延不顾沈清直立即大吼一声。 他不由分说的抓起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沈清直向几十步外一个库房跑去, “全体备战,快快快” 他没有回头吼道。 张贺和沈清直的两个伴当抽出了环首刀随扈着,他们也是满脸惊容,这是在延州北门外四五里处,怎么出现了敌袭呢,什么情况这是。 宗泽拔剑在手,他倒是气定神闲的很,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而且宗汝霖是天生的危机处理者,胆略雄阔的很。 当秦延等人进入库房的时候,库房里挤满了人,由于这些天的整训,这些小子们动作迅快进入库房很快,但是还是有些慌乱,各处做工的和后面操练的人都跑了回来,都是演练熟了的,因为这个库房里是堆放兵甲的地方。 “不要慌,立即披甲拿武器,” 秦延大吼一声,接着他首先拿起挂在最前面的棉甲,这个大号的棉甲一看也就是秦延雄壮的身子能担得起。 其他的人也开始披甲,由于平日里的训练也由于棉甲的易于穿戴,大家穿的很快。 秦延更是利落,不过是百余息的功夫他已经穿上了盔甲,接着一把拿下挂在墙上自己的那把强弓,宗泽也是迅快的披甲。 此时身上带着枯草的马道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机宜,是数十骑羌人,他们下了官道直扑我们这里,” 今日前面官道附近有遮盖的地窖里埋伏的暗哨就是他,马道看清是数里外的羌人骑兵后立即发出了鸣镝,他跑回到院门口,羌人骑兵已经接近到了一里开外。 “立即着甲,” 秦延喝道。 接着他一指宗泽,以及脸色苍白的沈清直几个, ‘汝霖兄就在库房里守护清直兄,千万不得出去,’ 秦延此时怒目圆睁,气势十足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扑面而来,从沈清直、宗泽以下都是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秦延披挂完毕首先返回前院,他已经可以看到百步开外院门外坐在马上灰突突的皮帽,是羌人,他们就在大门外,在漫天的灰尘中闪烁着兵器的寒光。 秦延心里疑虑,这般多的羌人游骑是怎么摸到延州城下的。 他看了眼前院的地形,深感满意,因为做工的缘故,前院地上到处摆放着物料、木料、木箱等等,根本不适合马匹的进入,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此时几个铁钩勾住了大门旁的栅栏,接着传来土话的呼喝声,几匹马一起发力,栅栏开始倾斜了。 秦延凝神静气立即开弓发箭,嘶嘶嘶,连珠箭发,他一连发出十箭,外面传来一片哀嚎声,好几个正在拖拽栅栏的羌人中箭惨叫落马。 其他人立即受了惊吓打马离开这里,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里面的人离着他们足有百步远羽箭怎么加身的,这弓力太恐怖了,难道这里的宋人有神臂弓不成。 秦延就这样为顺宁寨诸人的整队争取了时间。 此时脚步声传来,米擒那花等十几个藩骑跑来,他们手持骑弓,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官人,妾身带着族人出去从侧翼攻击一下吧,这样能牵制他们对庄子的攻击,” 米擒那花微微气喘的眺望外面的情况说道。 秦延心里微微一暖,那花为了他可说是拼尽了全力,不惜冒险出击以寡敌众拼杀一回,但是看看仅存的那些米擒家的男丁,秦延怎么忍心让她冒险,这是他的战斗,而不是她的。 “不用,我们以逸待劳等在这里就是了,告诉族人们,准备好皮盾,这些羌人的骑弓最凶悍,” 独孤义理皱眉看着眼前倒卧马下的族人,心中惊惧,他在草市接到信息知道目标已经到达北门外那个庄子的时候,他立即汇集了族人绕道西城直达北城。 在他看来对方猝不及防下,根本来不及抵抗,就是有些许抵抗也没什么,消息里说都是十几岁的娃儿,再就是几名护卫,根本没有禁军。 此行一定会轻松砍下那个叫秦延的脑袋,并且抓住一些活口,在城内禁军赶来前撤离,这是李家要求的。 但是他没想到刚到对方的门口就遇到了麻烦,对方用强弓硬弩杀伤着他的族人。 “下马,持盾冲进去。” 独孤义理低吼道,他首先下马用皮盾护体,接着其他的人也是如此照做,这六十多名羌人下马用皮盾防护着正面,然后来到栅栏那里,那里已经被马匹推开歪倒,他们一起发力很快清除了栅栏,庄子内里的宅院就在眼前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杀杀杀 此时秦延等人连环箭不断发来,虽然无法突破皮盾,但是迟滞了羌人的行进。 “义理,举火了,” 有人喊道。 独孤义理抬头看去,只见后院的方向冒起滚滚的浓烟。 独孤义理知道不得不抓紧了,这里离着城内只有五里地,虽然宋军有些怯懦,但是万一出城呢,他这数十个族兵根本无力抵抗。 “随我冲进去,格杀勿论,” 众人应了,一起冲入了前院。 城内的钟鼓楼里的钟鼓大作,发出了告警声,敌楼上升起了浓烟。 正在经略司衙门后进宅中的沈括大惊,因为他根本没有接到任何敌人攻入鄜延路腹地的急报,怎地敌人已经到了延州城下,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无论从西北和东北方杀入延州,西贼都要经过百多里宋境,那里的各个城寨都有禁军把守的,即使不敌也会急报后方延州的,延州守军会立即备战,这样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敌军突入在延州是第一次,这是什么情况。 “立即问清楚敌情如何,” 沈括倒也气定神闲,带兵上阵从来没有过,但毕竟出使过辽国,见识过所谓穷凶极恶的大辽宫仗军,一点风吹草动还吓不了他。 一个吏员立即应了出去。 一个吏员急匆匆走进来, “夫人问大人,公子是否在此。” “未曾,为何如此询问,” 沈括一皱眉。 “因敌情骤起,夫人寻公子不见,” 吏员急忙道。 沈括想了想, ‘哦,也许去了州学,派人找寻就是了。’ 沈括清楚这是张氏心慌,提点他不要忘了沈清直的安全。 过了盏茶功夫,曲珍风风火火的来拜见沈括, “禀大人,北城外一处如今燃起大火,军兵在城墙上隐约看不少蕃骑出没,只是那处和城门很远,看的不甚清楚,属下估计是西贼作乱,但是烟雾中看不清敌军的数量。” “你的处置呢,” 沈括问道。 现在鄜延路都副总管种谔驻守绥德城,驻守延州的是都钤辖曲珍,也就是现在延州的城防司令,沈括问他正是拷问职守。 “属下已经命延州城内四个指挥的禁军分别上城值守,并命厢军戒备维持城内治安,” 曲珍忙道。 “嗯,不错,随我到北城一观,” 沈括道,他不看看北城外的情况心里是不放心的。 “额,” 曲珍迟疑了一下。 “说,不要迟疑不决的,” 沈括皱眉道。 “禀大人,北门值守的一营指挥说,一个时辰前沈公子和秦延一起出了北门,” 曲珍忙道,他也是快马赶到北城观察敌情的时候,守门的指挥报禀的,现在这个时候,指挥怎敢不报。 曲珍这才大惊赶到经略司禀明沈括,如果不是这事儿他派人回禀就可以了。 “你说什么,” 沈括听闻后身子一晃, “你说的确定无疑吗,” 沈括脸上张皇道。 ‘属下确定无疑,’ 曲珍急忙拱手道。 沈括脸上风云变幻着,无数个想法出现在心头。 “大人,虽然西贼突然出现延州袭扰,不过前方全无告警,属下判断西贼人数不多,属下可以统领城内一个营的骑兵出西城找寻公子,” 曲珍跃跃欲试道, 是啊,城内还有五百骑兵,这是延州附近仅存的骑兵了,也是延州骑军的精锐,伐夏大战过后还没来得及整补。 这其中还有近半的藩骑,如果有人统领这些精锐击败西贼,迎回清直还是可能的。 这个诱惑是太大了,沈括几乎马上就想出口同意,他最中意的儿子清直就在西城外处于危险中,但是他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抵制了这个无比的疑惑, “固守城池,一兵一卒不可出城,” 沈括想到的是他看过的兵书无数,里面记载的类似的战例也是太多了,为了避免攻坚,示敌以弱,待敌人出击后围而歼之,然后趁乱攻城,他不知道外面的敌军有多少,是五百,还是五千,他不能拿满城百姓冒险。 更主要的是如果他丢失了延州,这会是大宋西军史上第一次镇城被西贼攻下,那他只有自杀谢罪一途了。 但是骨肉连心,沈括是咬牙说出这句话的,这简直是放弃了寻获儿子的希望了,沈括内心真的在滴血。 “大人,” 曲珍还想再劝, “用满城百姓与清直陪葬乎,” 沈括打断了他,他怕自己再听他讲下去,心中的决心开始动摇。 独孤义理带人冲入院内,后面的羌人乱箭已发,这是他们常用的打法,不管前面情况如何,乱箭发射过去打乱敌手的步阵,造成敌人溃散才是真的,现在对手不是大宋官军,只是一群十几岁的娃儿,那么一阵乱箭就会让对方崩溃,他们也就像是驱赶猪羊般轻松愉快了。 想法是好,但是今日他们遇到的情况全然不同。 独孤义理看到前方就是一怔,只见前面四五十人的一个小小军阵屹立在前方,没有战旗,却有战意,这个军阵异常的齐整,前面是十余面木盾挡住了正前方,后面是排列整齐的长枪手,整齐之极的枪林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而手持长枪的长枪手头戴铁盔,身上披着红色的大氅,当几十人穿戴齐整手拿长枪怒视前方的时候自有一番威武的气势。 而羌人的骑弓发出的箭枝被前方的木盾遮挡,上面抛射的箭枝被头盔和护颈挡住,几乎没有人被弓箭所伤,既然没有受伤也就没有慌乱了,这个军阵背靠房子森严的矗立那里,这让独孤义理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一些不成年的小子,这比大宋官军还要精壮不成,难道这是陷阱,不能够,如果是陷阱,路上有太多机会可以抓获他们,何必等他们冲杀到延州城下。 秦延站立在军阵前方,张贺手持一张木盾挡在他的身前,这个多半人高的木盾把他的身体遮挡大半,秦延心里侥幸,就在他们刚刚把阵势布成的时候,敌人就破门而入了,好险,他还是有些大意了,和平生活果然让人松弛起来,这是个教训。 身在大阵中,他听到了四周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声。 很显然这些顺宁寨子弟们很是紧张,是,他们大部分人就成长在四战之地,大多数人也曾经在城上助守过。 但是那是据城而守,而且守城的保捷军里自己的父兄才是主力,现在敌人比他们人数多,而且已经逼近到几十步箭如雨下,他们这些十多岁的娃子成了主力,要和敌人厮杀,这个感觉很不一样,有些人开始心慌气短起来。 “刘三、周四给我挺直了,别忘了你们是西军之后,” 两人闻言吼了一声握紧了长枪。 “聂胜、章钊、刘半顷、郑全、单成,忘了你等的血海深仇了吗,” 张环的话让几人眼都红了, ‘我等没有忘。’ 几人一起嘶吼着。 “某也未忘,” 秦延吼道,秦家列祖列宗中就有战殁于军前的,秦延几句话就激起了第一排众人的血性,几人战意冲天, “杀敌一人赏三十贯,杀杀杀,” 秦延大吼道。 “杀杀杀,” 所有人一起吼道,小小军阵煞气逼人。 秦延抬眼看看对面,发现一个人的行止不同,他和他周边的人身穿皮甲,和其他人的皮袍不同,而着人正环视他们这个军阵,很显然这是个羌人头目。 秦延开弓就是连珠箭,擒贼先擒王,斩杀敌酋敌人必乱,也是给己方提振士气,有守也要攻。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血战而还 几十步的距离上箭枝一闪而至,只是独孤义理身边的护卫也不是白给的,他身边的护卫用皮盾一挡,好几枝羽箭蓬蓬的刺入皮盾,在皮盾上剧烈的抖动着。 独孤义理眼睛眨了眨,然后恢复正常,他抽出了弯刀, “杀,” 所有的族人一手拿刀一手持盾冲了上去, 孤独义理不能再拖延了,既然骑弓不能解决问题那就用弯刀,现在他希望的是速战速决,他终于看出来了在那些头盔下面是一张张很年轻的脸,果然是一群娃子,一个冲阵他们就能崩了。 库房门口内几步沈清直脸色苍白手脚颤抖的看着众多的羌人挥舞着盾牌弯刀冲了上来,他的心怦怦跳着,手脚已经全然不好使了,只剩下眼睛绝望无助的看着外面的情形。 而他身边的两个伴当手拿环首刀护卫着,但是心里确实想这次估计要落入羌人的手中了,他们虽然对秦延手下突然出现这般兵甲感到惊喜,但是也没指望十几岁的娃儿能挡住羌人的冲阵。 宗泽则是手持一把长剑戒备着,虽然他的心里有些急切,但是他目下最惊喜的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这个小小的军阵,虽然都是一些小娃,虽然人数不多,但是秦延还是可能用这些小郎创造出奇迹的,他如今对秦延已经产生了信赖,因为秦延以往的战绩是那么辉煌。 秦延、米擒那花、米擒长旺在木盾的防护下不断的发箭,不过有皮盾护身,他们只是伤了四五个独孤部族兵的腿部,其他的独孤部人冲了上来,米擒那花和米擒长旺退入了阵中,他们兄妹由于没有参加合练,所以军阵开始运作的时候,藩骑就会退避后面冷箭伤敌。 秦延则是手擎一杆长枪立在第一排,他清楚如果他不身先士卒,这些小子们未必顶得住。 当独孤部族兵冲到只有十步的距离,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挥舞兵器狰狞的面孔的时候,秦延一声大吼, “平枪,” 第一排的顺宁寨小子们立即抛去了木盾,接着三丈长的铁枪直指前方。 独孤部落的人突然发现在前方有个小小的枪林,密密麻麻的森然的正对着他们,有些独孤族兵不禁一怔脚步略一迟缓。 “冲上,杀,” 虽然蓦然出现的这个枪林让独孤义理有些吃惊,但是根据以前和大宋运粮乡兵的接战经验,猛烈的一次冲击很可能就让他们崩溃,所以独孤义理还是大喝着让所有人冲阵。 独孤族兵也知道独孤义理的意思,所有人嚎叫着冲近,蓬蓬蓬,铁枪和盾牌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杀,杀,杀,” 秦延大吼着,顺宁寨的小子们条件反射的不断推动三丈长的长枪刺,再刺,这样长而重的长枪舞动是不可能的,只有前刺,收回,再刺这几个动作。 他们虽然张皇,虽然惊惧,但是毕竟以前经过守城,背靠屋舍不是四面临敌心气不散,使出全部气力快速的刺杀。 聂胜嘶吼着不顾前方的弯刀和对方狰狞的面孔,他快速的抽动长枪刺杀。 刘半顷面无表情手里却是凶狠的穿刺,几下他已经刺倒了两个羌人。 单成一枪飙出鲜血,对面的羌人却是大吼着垂死挣扎死死抓住他的长枪,单成立即弃了长枪退后,而后面的一个小子按照规矩立即递补上了前面的空缺,由于这些时日的高强度操练,这一切都是条件反射般的快捷。 塞门寨小子们的军阵没有像独孤义理想象般的崩溃,枪林在几息间疯狂的前刺四五下,这就让独孤族兵杯具了,一臂之长的弯刀和三丈长的长枪枪林对上,一寸长一寸强绝对是真理。 前排十余个独孤族兵无一幸免的被刺杀,大股的鲜血和一些血肉喷洒出来,刺耳的嚎叫声响彻了整个院落,前排的独孤族兵有的立即死去,有的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着挣命,有的就活生生的被穿在长枪上,场面血腥残酷,惊吓了双方所有的人。 第一排的独孤族兵几乎全部倒毙,惊吓了后面的独孤族兵,他们万万没想到对方没有崩溃,却是自己一方的第一排的族兵全部丧命,这让他们肝胆俱裂,他们没有想到是这个局面, 但是接下来的族兵们已经来不及转身了,他们被身后的族兵推送入了前面,接着在枪林中被刺的到处血肉翻飞,到了这个占了上风的程度塞门寨的小子们丝毫不怕了,他们大吼着疯狂的穿刺着,把战阵前沿变成了地狱,播撒着伤亡。 就是十几息的功夫,已经有三十来名独孤族兵倒毙当场。 后面的族兵看着前方的自己人被穿刺成各种诡异的血人嚎叫倒毙,他们再也承受不住了都是哭喊着转身逃离。 独孤义理被两个护卫架着就走,他已经被惊吓的疯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着。 “追,” 秦延已经手拿皮盾挥舞斩马刀身先士卒的冲了出来,他几个大步跨过了那里的尸首堆,追上了最后一个族兵,这个族兵急忙转身挥刀就砍,秦延左手皮盾一挡,砰的一声,弯刀卡在皮盾上,秦延右手长刀一挥,斜肩带背将这个族兵砍断。 鲜血喷洒了他一身,血腥气充斥着秦延的口鼻,他跨上两步追上一个根本来不及转身的族兵一刀砍倒,其他的塞门寨小子们跌跌撞撞的冲过那三十来人的尸堆挺枪冲来,不过这时候一些零星的箭枝射来,这些颇有经验的独孤人知道如果一味逃跑怕是要全军覆没,最先逃离的人开始向后面追赶的宋人抛射箭枝。 塞门寨的军阵中传来闷哼声,军阵开始不齐整和缓慢下来。 剩下的十几个羌人加快跑出院落,他们立即上马什么也不顾的打马离开。 独孤义理此时也总算是清醒过来,他飞快的上马就待打马逃离,蓬的一声闷响,他的后背一支羽箭摇动着, 啊,独孤义理刚惨叫一声,又是一支羽箭射入他的后背,他狂吼着去够后面的伤口接着跌落马下。 身边的两个护卫看看落马的主子,看看已经追近到二十多步的宋人立即打马逃离。 接着又是两个羽箭飞来,一个正中一个护卫,这个护卫也掉落马下。 秦延追出院落的时候,只见十几骑疯狂的逃窜远去,他们疯狂的用马鞭抽打马匹,让马匹受惊狂奔,此时,从院中窜出了十几匹战马,米擒那花统领藩骑开始追杀。 此时的塞门寨的小子们自发的发出欢呼声来,经历这样的搏杀生还让他们惊喜交加。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七上八下 “戒备,” 秦延大吼一声提醒众人不可大意,他转身返回来。 他一路上返回发现了六个伤员,都是受了箭伤,其中两个是开始的时候对方抛射箭枝受创,箭枝从肩头棉甲里铁片的缝隙中贯入,伤口较深,正呲牙咧嘴的坐在库房前,倒是没有大碍。 还有四人是追击的时候被箭枝伤了腿或是从前面的贯穿了铁片,但是入肉不深,都是轻伤,没有性命之危。 “把他们搀扶回库房,” 秦延喊道,接着他向前方吼道, “都返回院内列阵,” 前面的人开始撤退返回了,边走这些人兴奋的大声说着方才自己的经历,现场嘈杂无比。 秦延没有多说,经历了生死兴奋惊惧后发泄一下也正常,即使后世短暂激烈的战斗后也要宣泄一下,这是让自己精神放松释放压力的过程,否则人要疯。 宗泽手拄长剑目光炯炯的看着大胜的场面,他的内里火热一片,此时他恨不能披坚执锐一同搏杀。 秦延让人把六个伤员扶入库房,把他们的盔甲卸掉,结果发现四个人的伤口很好处理,他们的只是皮肉伤而已,箭枝破甲后只是入肉不足一寸,在这个短距离上被弓箭所伤能这么点伤口,说明这个棉甲是可堪一用了。 秦延让人用烈酒消毒,然后用煮过的吉贝布把伤口包上。 最后一个肩膀中箭的麻烦,箭枝从铁片的缝隙肉一寸多,秦延亲自动手,他让这人咬着木棍,他把这个箭枝挖了出来,然后用酒水消毒,最后包扎上。 此时,沈清直在宗泽和护卫的随扈下出了屋舍,他看到前面四十步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沈清直心中作呕,差点吐了出来,他脸色苍白胸口起伏的坐在木墩子上休息。 秦延处理好几人的伤口,来到外面, “来人,把这些羌人的头砍下来,” 秦延一指地上的尸首。 他这么一说,所有的小子们身子一缩,是,他们收过城池,但是这没有砍下对方的头请功,那是保捷军和团结的事儿,他们两者都不是。 所以听秦延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是有些畏惧,但是秦延一沉脸瞪了他们,这些小子们就怕了,秦延要是想收拾他们,那是花样翻新的。 所有人拿着刀,走了过去, ‘一个人一个,马上,。’ 秦延简短道,他知道现在这些小子们还算不得真正的成军,最起码胆气还不足,现在他就是让他们把战阵的残酷都领教一番,那才能真正的成军,从而成为他的臂膀。 一个身材中等但是很结实的小子首先走上前手起刀落一刀赶紧利落的砍下了一个羌人的头,他狠狠的踢了无头的尸体一下啐了一口,非常解恨的模样,正是聂胜。 接着单成上前一刀砍下了,其他人也就纷纷效仿,一时间院内血腥气扑鼻,沈清直真是忍不住了,一下子就喷了出来,伏在木墩上呕吐不止,他的心胆俱寒啊,从小入蒙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真是支撑不住了。 “秦机宜,现下虽然羌人脱离,不过不知道还有多少羌人,羌人是不是能杀回来,秦机宜是不是能将公子护送回城池。” 沈清直的一个伴当来到秦延身边拱手道,沈清直身边的伴当都是军伍中退下的老卒,沈夫人厚加笼络,也是相当的忠心,当然以沈清直的安全为第一位。 秦延想了想然后摇头道, “现下不知道周围有多人羌人或是西贼,你也看到了,我们这数十人是背靠库房列阵才侥幸胜了这一场的,” “秦公子,这里离着城墙只有数里地,” 伴当急道。 “一里地也不成,现在除去受伤的人只有四十余人,如果遇到大股西贼四面围攻,你以为他们能坚守几个回合,” 秦延一指四周的塞门寨诸人,伴当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尤其是那些还有些稚嫩的脸,嗯,恐怕只是一个回合就要崩了,在野外可不是在这个院落里可以背靠库房,这点人手连个圆阵都无法布成,何况这些小郎没有经历真正的战阵。 “那现下如何,” 伴当也没了主意,留在这里也安全,如果大股西贼来了的话,这里可以抵挡一阵,但是也坚守不了多长时间,毕竟人数太少了。 “你立即飞马去城中报信,让沈大人派出军兵接应公子返城,我率人在这里守护沈公子,” 秦延当机立断。 沈括站在延州北城门上眺望远处浓烟升腾的地方,现在那里浓烟寥寥,就快要熄灭了,只是那里地势有些低洼,看不大真切。 他告诫自己沈清直会没事儿的,但是心里总有另一个声音再说,清直就在浓烟腾起的地方,也许已经被羌人俘获。 “知州大人,属下已命几十骑从西门出发,估计再有盏茶功夫就会来到北门外,” 曲珍再次出现在沈括的身边,沈括点了点头,既然直接打开北门冒险,那么就从其他的城门派出斥候来探查了。 他看了看四周矗立的宋军军兵,此时四周的军兵倒也平静,都是远眺前方烟雾升腾的地方,他把心思收回来一些,告诫自己现在还是鄜延路边帅,一切以守住延州为先。 城池的西北角处荡起大股烟尘,沈括知道斥候到了,清直到底在不在那里可能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就清楚了。 此时城头上甲叶的撞击声、军兵的走动声不绝,城头上的军兵散开,同时刀盾手上前站在了最齐面,弓弩手就在他们的身后,神臂弓手开始脚蹬上弦,八牛弩的几十名弓手也围拢在八牛弩的面前,这几架庞大的八牛弩是这个时代恐怖的远程兵器,不过操纵它要耗费二十多人,太过笨重。 咔咔的响声中,北城门的千斤闸被慢慢的放下,这是城门最主要的防护,敌军即使击破了城池的城门也会被重达千斤的全铁千斤闸挡在城外。 同时西门南门东门也响起激昂的备战的鼓号声,听到这个声音,延州城内的所有禁军、蕃骑、厢军都要上城,而各个保甲的青壮则要在甲长的带领下赶到城下助战。 延州全城都动员起来应付这次西贼突如其来的入侵。 沈括和曲珍移步到最突出的瓮城上,因为从西城出发的斥候就要赶到北城了。 就在这时候北城外两里的山丘脚下升起尘烟,接着大家已经可以看出一骑飞马而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援军已到 秦延将伤员和沈清直留在了中院,他则是带着军阵坐在前院休息,即使休息也是整队后原地坐下,兵甲未歇,随时可以整军再战。 过了一炷香的额时候,前面官道尘土大起,米擒那花当先骑马而来,那花在马上英姿如同男人般彪悍。 “公子,城内的几十名斥候随着王护卫赶来了,” 米擒那花喊道。 秦延点了点头,立即吼道, “起身整队,” 秦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王胜身上,万一他是被俘挟持的呢,所以只要有兵马抵达就要全神戒备,十几息间一个齐整的军阵再次矗立在院内。 一个都头领着这些骑队快马来到宅院前,接着他一眼就看到院内木盾当前,刀枪林立的这个小小军阵,接着就是军阵前面倒毙一地的羌人尸首,不禁到吸口凉气,感情击杀四十多羌人游骑是真的。 来的路上他还腹诽可能这又是为沈公子报功蒙荫演出的一场好戏呢,类似的事儿他可是见过不止一次,西军将门做个太是拿手了, 结果他看到的是真的羌人游骑,他不禁狐疑这些不大的娃子们怎么办到的,要知道羌人游骑步战不算强,但是骑战很是让人头疼。 “哪位是沈公子,我等奉命前来戒备,” 这个都头拱手喝道。 “我就是沈清直,劳烦都头了。” 后面声音传来,都头一看后面的一个房门那里一个书生摸样的人喊道。 “来人,进去保卫公子,” 都头喝道,这人刚要下马,秦延一伸手, “都头,这里有我们护卫,都头应立即派人向北探查,看看是否有西贼大队埋伏,” 秦延对这些官军没有丝毫的信任,平日里军纪废弛,和匪类也差不多,他这里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他不可能放入这些官军。 再者说,在他看来这个都头抢功的心太重了,搞清楚,如果不能确定来的敌人多少,万一被敌人包围突袭大家没有一个人有活路。 都头的冷冷的盯着秦延,但是秦延那里得到的只有森冷的回应,而站在那里的小小军阵没有丝毫动摇,刀枪木盾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塞门寨子弟对延州城内的禁军没什么好印象。 是的,鄜延路的禁军也是分阶层的,城内是当年从京中戍卫延州京中禁军的体制,待遇好而且不危险,而塞门寨等处的保捷军虽然也属于大宋禁军的一员,却是从厢军扩充而来,做的就是戍卫边寨最危险的活计,所以两者之间一直有矛盾。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的祖辈不知道让城内的禁军卖了多少回,所以看到延州禁军一点都不感冒。 “这位是经略司勾当机宜公事秦机宜,你等这是作甚,” 宗泽厉声道。 都头眼睛一缩,靠,是这位爷,差点出了大事儿,如果惹了这位小爷,他敢说他被弄去陷阵营都是轻的。 “拜见秦机宜,下官总是听闻种副将提及,您贵人不怪,” 都头笑的一脸褶子,身子就快趴在马背上请罪。 秦延冷哼一声,这厮是种朴的手下,他还真没法收拾这厮, ‘嗯,不知者不怪,’ ‘多谢机宜,多谢机宜,某自带人向北探查,如有西贼大军来袭,立即飞马来报,’ 这个都头呼哨一声,带着数十骑飞奔而去,留在这里岂不是找虐,赶紧借口逃离吧。 过了一刻钟,南边尘头大起,地面震动,很显然有大票的骑兵接近中,门口的都头带着人迎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身穿明光铠的曲珍在大票骑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庄子的前院, 骑兵则是散开把这里严密的把守起来。 曲珍下马步入前院,一眼就看到地上纷乱的尸体,以及被血迹染的黑红冻硬的土地。 曲珍惊疑的看了眼这里的很是激烈的战况,而对面杀气冲天昂然而立的军阵更是让曲珍困惑,这是沈公子带着卫队出来了,不对啊,沈括的卫队都在他的身边呢,出来几个人护卫沈清直是可能的,但是这么多人不可能。 而且这些身穿的是什么兵甲,根本没见过,头盔黑黝黝的一点修饰没有,也没有磨亮,都是不能入眼的手艺活,根本不是作匠营的手艺,更像哪个乡下铁匠的手艺。 而那些小郎,嗯,确实是小郎,脸上看来还没完全张开呢,这些小浪身上穿着古怪的护甲,这东西就像大氅,不过有暗褐色的铜钉,但是不见一个甲片,还不是锁子甲,更不是皮甲,这是神马东东,但绝对是护甲,否则头上的头盔是怎么回事。 “多谢钤辖领兵来援,” 一个人朗声道,曲珍抬眼望去,这不正是秦延嘛,不过此时他也是一样的衣甲装扮,恢复了当日的勇悍之气,这些时日的所谓文官气度消失不见了。 “秦延啊,可知沈公子安好,” 曲珍刚一问,后面有人回道, “某就在此,一切都好,” 曲珍放眼望去,不是沈清直是谁,” 曲珍松了口气,正主儿一切都好就行了, 这时候,几名蕃骑打马而来, “禀钤辖,方都头北去数里没有看到西贼大队。” 曲珍甩了甩马鞭算是应了,既然斥候放出数里远都没有敌踪,曲珍估摸就是小股敌人的偷袭了,这就不急了。 他大刺刺的拎着马鞭来到了小小军阵的身边,看着如松屹立不动的小郎面前,只见这些人手拿刀枪纹丝不动的站立,颇为悍勇,而军阵身边插入地上绵密的羽箭显示了方才这里被羌人的箭枝清洗过,确是发生了激战,这些小郎斩杀了数十羌骑是坐实了。 “秦延,这都是你的护卫不成,” 曲珍看着秦延。 “非也,这些都是塞门寨子弟,和某从小长大的,不过在这里为某生产物件,” 秦延笑道。 “呵呵,那为何他们被整训成这般齐整的军阵,” 曲珍用马鞭一指军阵道。 “下官深知羌人、西贼游骑的祸患,这里远在城外,某深怕有敌来袭,纷乱下不能保得性命,因此下官把他们粗粗的整训一番,” 秦延拱了拱手。 “粗粗的整训一番,如果你粗粗的将这些小郎整训一番就能杀伤这些游骑,本将都想让你入禁军也为禁军粗粗的整训一番了,” 曲珍半真半假道,两人熟的很了,曲珍也没有摆官架子。 “钤辖说笑了,某不过是家学如此,某家三代都是大宋西军出身,” 秦延笑道。 “再者,我等能杀伤这些羌人,是用木盾和甲叶护身背靠库房列阵,如此羌人无法四处围攻,让羌人的羽箭不能伤我,待得羌人近战,用长枪杀之,取巧而已,” 曲珍看了看树立着的三丈长的枪林点了点头,近战却是一寸长一寸强,这些长枪确实好过刀剑太多, 他看了看军兵身上的大氅般的物件, ‘秦延你所言兵甲就是此物吗,’ 他一指棉甲。 “禀钤辖,这些是用南边的吉贝布打压实了,然后里面夹上铁片制成的,只能挡挡羽箭而已。” 秦延用刀抛开了身上棉甲的衣角,露出里面白色的吉贝子。 曲珍愕然,盯了半天,嗯,确实是吉贝那物件,他捻须沉吟着,他一眼看到角落里堆放的那些各种呲牙咧嘴的首级。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相当的悲催 曲珍走过去拿起首级看了看须发,不是新剃的须发,牙口一看确是羌人的牙口,须知羌人由于半耕半牧,打猎的肉食不少,所以肉食远胜宋人,这就造成了羌人面相上看咬肌较为发达,这是一个明显不同,再就是由于啃咬筋骨较多的缘故,他们的牙齿磨损要远超宋人,作为西军宿将曲珍一看便知。 曲珍先后翻看了几个羌人的首级,至于腥臊之气对他来说全不在意,他也是尸山血海里打杀出来的,这点算甚,曲珍看完后点点头,毫无疑问都是羌人的首级。 “嗯,秦小子,每次你一出手西贼都是损失惨重了,哈哈,” 曲珍也不见外,直接呼喝秦小子,看到秦延如此击杀西贼他就欢喜。 “侥幸,侥幸而已,下官本来就是为了自保,毕竟延州城外不太安生,没想到真能击杀这般多的羌人游骑,特别是方才清直兄也在此处,下官也忐忑的很,” 秦延谦虚道。 “哟,秦小子也有害怕的时候,本将以为你总是斩将夺旗那般呢,” 曲珍调侃道。 “钤辖见笑,这可是沈经略的嫡子,秦延如何不怕,” 秦延一咧嘴道。 曲珍哈哈大笑,看到了秦延的窘相他很满意,嗯,这才像个未及冠的小郎呢。 ‘好了,先这样,某带着骑兵先送沈公子返回延州,你怎么样,一起返回吗,’ “钤辖先请护送沈公子返回,某安置好庄子就返回,毕竟庄子上还有不少的人家呢,” 秦延道。 “三郎,你怎的不一起返城呢,还是一起走吧,羌人大队是有可能再来的,” 方才的惊吓让沈清直有些做下病了,深深感觉城外哪里都不安全。 “这里有伤患,有我的仆人,我不能马上离开他们,清直兄先走就是了。” 秦延安慰这位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贵公子。 宗泽手按剑把无声的笑了,虽然沈清直比秦延大三岁,但是现下却是秦延像是兄长般安慰他,同时表面秦延虽然还未及冠但已经秦家的族长,担负了秦家的重任,而沈清直还像是未长大的小郎一般。 “好了,给你这里留下一个都的骑兵守卫这里,探查敌情,其余的随本将回城,” 曲珍决断后,如果是其他人他是不会浪费宝贵的军力的。 但是秦延怎么同,这也是一同拼杀出来的,还救过断后军,这点人情必须表示。 秦延恭送曲珍等三百余骑纵马返回了延州。 沈括此时郁闷无比,因为张氏听到了沈清直在西城外的消息正在赶往北城途中,这是家里的老管家派人先通晓他的。 沈括当然能想象张氏心里的急切,毕竟沈括还有个前妻所出的长子,而张氏只有沈清直一个儿子。 沈括深知张氏的性子,一个弄不好她在北城就要闹起来,也许平日里张氏在外人面前还是愿意给他留面子,但是不包括儿子处于危险中的局面,沈括深感无奈,一会儿可能他的颜面也要受损,这可是当着城头上的数百人,真是要脸面丢尽。 沈括也是深恨曲珍就不能尽快返回。 就在这时候官道上烟尘大起,一大票骑兵快马而来,赤色的战袍以及飘扬的曲字大旗一看就是延州骑兵。 很快曲珍等人飞驰进入延州。 曲珍带着沈清直从马道飞驰上城禀报, ‘禀大帅,此番是羌人游骑袭扰城外秦家庄子,秦延统领塞门寨的乡邻击杀四十五名西贼,其中一人疑为敌酋,本将派出斥候查探数里,没有其他西贼的踪迹,’ 当听到真有数十骑围攻秦延那里的时候,沈括情不自禁的看了眼一旁的沈清直,心里不禁后怕,如果张环等人没有抵挡住西贼的攻击,那么他这个儿子性命怕也是不保了。 “秦延一个机宜,身边不过是几个护卫,怎么能击杀这些羌人,” 老沈也是莫名啊,秦延此番再次让他刮目相看。 “秦延是未雨绸缪了,他看最近西贼袭扰不断,他的庄子就在城外,于是把塞门寨寨来做工的乡邻操练了一番,此番西贼来袭,他带着乡邻背靠庄子用步阵迎敌,迫使西贼下马近战,才一举击杀西贼,” 曲珍边说脑海里泛起那个杀气腾腾的军阵, “确是如此,西贼突来,秦延派驻外面的斥候发出告警,西贼破门而入,秦延临危不乱,他立即带着五十人的乡邻背靠库房列阵,用盾牌抵挡了西贼的羽箭,然后和西贼近战用长枪杀得西贼血流成河,剩余西贼狼狈逃跑,” 沈清直想起方才的激战场面,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倒是加深了当时的激战场面。 “果然是土山秦郎啊,” 沈括喃喃道,他从没上阵,只是想想当时的情形,也不得不承认秦延却是非常人。 “你说什么,秦延没有死,独孤部伤亡惨重,” 此时全身盔甲在南城门下备战的李盎惊诧道。 “小的绝没有听错,打听来的消息确实如此,这个秦延带着几十人杀伤了三四十的羌人游骑,保护了沈相公的公子,如今曲钤辖刚刚保护沈公子返回城内,” 去打听消息的亲卫低声道。 李盎眼睛一缩,他的心不争气的跳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沈清直和秦延在一起,这次事情可是不妙了。 如果沈清直有个好歹的话,李家的处境会很不妙。 虽然没有确凿的实据,但是损失了儿子的沈括早晚会怀疑秦延被攻击是和李家冲突的缘故,那么李家还有好吗。 如果没有沈清直,沈相公可能就是敲打一下李家罢了,但是如果沈清直有个好歹的话,沈相公会对李家恨之入骨的,没有实据怎么了,到了沈相公那个位置只要莫须有就够了,虽然沈相公没有惩处都监的权力,但是在粮饷上克扣一下,在奏折上歪歪嘴坏坏事就足以了。 至于说是不是能够办到,那肯定能,别看新党旧党对沈括极为的厌烦,但是沈括还是得到了一路边帅的位置,为何,还不是因为简在帝心嘛。 沈括多说几次李家也会简在帝心的,不过是肯定是另类的简在帝心,至于沈括说什么,李盎也猜得出,不碍乎是西军将门的几个,跋扈、私下走私,横行乡里等等这些话。 偏偏这些事情李家都有,这也是西军将门的通病了,种家、姚家、苗家、李家没有一个不是如此,所以李家在官家的心里就此崩坏是可能的,李家其实不惧怕流官沈括,一两年之后他就不在延州了,但是官家那是怎样的存在,李家怎能不怕。 万幸沈清直无事啊,万幸。 不过想想独孤部这次伤亡惨重,内部一定对他愤恨不已,如果不是他这些人怎么回来追杀一个素不相识的秦延,也就不会遭到如此的损失。 甚至这次损失了这么多的好手,独孤家在当地的地位都要受到挑战,这股子愤恨肯定会体现在走私的利润上。 毕竟李家从来都是通过独孤部进入西夏的,那么独孤部肯定会扣下一些物件拟补这次的损失,甚至以后的分成也要占据更多,这都是大麻烦啊。 李盎手握着佩刀,牙关紧咬,这次李家要损失巨大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秦延造成的,李盎现在有凌迟了秦延的心思,付出这么多结果还没成事,悲催急了。 当然了,他绝不会想到这是因为他首先想杀了秦延才造成的,杀死一个小赤佬怎么了,理所应当的。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封妻荫子非是梦 当晚,秦家庄子里,大块的马肉热气腾腾的端上了桌面。 所有的亲卫、藩骑还有塞门寨的小郎们一起围坐一起庆贺这次大胜。 大家都是埋头大嚼着,边吃边谈笑着,这是一种发泄和释放,从生死关头中渡过后都是一样的情绪,秦延后世每次完成九死一生的任务后和兄弟们也是如此渡过的,必须大醉一场和女友欢聚一次后心情才能平静下来。 待得酒过三巡,秦延这才举杯, “兄弟们,这次能击败这些西贼,本官首先要拜谢两个人,那就是马道,如果不是他的尽忠职守,告知我等敌军已到,我等绝不会有机会整队迎敌,” 秦延向马道遥举酒杯,马道急忙擦擦手恭敬的举杯, “老爷过奖了,数月前如果不是老爷救了马道的性命,马道早就成了鬣狗的吃食,从那时起马道就发誓,一定守护老爷的平安,俺是粗人,不会多讲,拜谢老爷了,” 马道一仰头干了杯中酒,这个昔日的西军汉子真情流露了。 他的老哥马桥也举杯干了杯中酒。 秦延哈哈一笑满饮杯中酒, “嗯,马道知恩图报是个好汉,不过老爷也不能亏待你,这次你示警有功,赏三百贯,” 秦延豪气的话一说完,马道立即呆滞,多少,三百贯,是不是真的。 四周的人都是惊诧的看着秦延,秦延环视一圈看到这样的效果都是极为的满意,他临阵悬赏说的再多,没有这样洒出银钱给人的震撼大,他就是要学昔日的商鞅那般的原木立信。 果然他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被镇住了。 “马道,还不叩谢老爷,” 马桥急忙喝道。 马道闻言急忙跪下叩首,秦延一摆手, ‘起来吧,这是你应得的,’ 四周很多人看着马道眼热,心中想的是日后他们有了如此机会也定要抓住,这是发达的大好机会,而且还让老爷格外看重,多么难得。 秦延嘴角一翘,嗯,这就是他需要的。 ‘此外,这次杀死了四十余名羌人游骑,某做主每人给你等发下三十贯的赏金,一个都不少,’ 秦延的话让所有人立即兴高采烈,他们一直等的就是老爷的这句话,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他们也怕老爷失信。 大乱来时,老爷的悬赏不知道做不做数,他们忐忑啊,直到此时他们终于相信老爷果然是言出必行。 众人一起拱手轰然道, “多谢官人封赏。” “谢是不用了,这是你等应得的,在老爷这里有太多的封赏等着你等拿走,就怕你等没有那个胆气,只有你们有那个胆气去搏杀,那么本官所说的一切都是一诺千金,” 秦延笑着环视众人, “你等说,到今日为止,本官说的可有未成办到的吗,” “没有,” “老爷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 一众人等呼喊着回应着。 ‘那本官就等着你等为自己搏杀出一个前程来,你等别忘了昔日卫青不过是个农奴,而狄相公当年不过是贼配军,你等何如,’ 秦延喝道。 下面很多人的眸子亮了,他们目光炯炯的看着秦延。 ‘来,随我干了这杯酒,你等日后只须记住,跟着你家官人,日后封妻荫子不是梦,’ 秦延再次豪爽的满饮。 下面的众人齐声轰然允诺,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秦延负手而立,含笑看着下面的诸人,嗯,从他们的眸子中秦延看到了他成功的将一个叫野心的东西搁置他们的心中。 宗泽在秦延身后看到了这个热烈的场面,心中也是热血沸腾,他侧脸看向秦延,看到的是秦延的智珠在握和胸有成竹,仿佛所有的人心尽在手中,果然土山秦郎啊。 米擒那花看着面前燃烈的人群,她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眸子看向那个高大身影,追随他的身影好久。 晨时初,北城门开启了,一大票马队开出了北城,他们所有人都是刀剑弓弩在身,人数多的有些让人咂舌。 守门的指挥询问了一下也就放行了,因为这是冯家商队的护卫。 带领这些护卫出行的正是冯小娥,既然冯家东主说要去看看城外的庄子是否被羌人游骑袭扰,指挥收了钱立即放行,有些时候有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最起码现下就是。 出了城门,一脸寒霜的冯小娥立即催促一百多名冯家护卫快马向北。 走了不到两里,前面尘土大起,就在冯家人惊惧的时候,当先飘扬的大宋旗帜,以及在灰尘中闪烁的兵甲闪光说明来人是大宋的官军。 冯家人避让道旁,只见几十骑宋军如风而来,就在他们的身后是另外的十几骑,当先一人正是秦延。 “冯东主,你怎的来了,” 秦延惊讶道。 “昨夜妾身是一夜未眠,深恐庄子里被羌人杀入,因此早上妾身带着所有冯家的护卫来此,” 看到秦延安好,冯小娥终于露出了笑意。 秦延看了看四周聚拢的大股冯家护卫,心中感动,只是第二日,外面情形还是不明,冯小娥就甘冒风险带人直驱庄子,可见其心意,试问几人能做到,秦延不能不感佩。 “多谢冯东主,我等一起回城吧,” 冯小娥调转马头和秦延并辔而行。 冯小娥心情大好后和秦延谈笑了几句,就知道昨晚还真是有大股羌人游骑围攻庄子,冯小娥大惊, “这事儿非比寻常吧,刚刚有人为难官人,就有羌人游骑攻击庄子,这事儿。。” 冯小娥很清楚这里关西将门的手段。 他们是可以驱使羌人部落为自己所用的,因为两者的利益是捆绑一起的。 “可惜他们遇到是我,呵呵,后面的十几匹马上就是那些游骑的首级,” 秦延一笑。 “哦,官人杀伤了那些游骑,” 冯小娥先是惊讶,随即释然,好像这些羌人游骑和那些马匪的战力差不多,对秦延来讲不够看的。 “几十个首级吧,他们的首领也一并斩杀,” 秦延傲然道。 冯小娥笑着捂嘴,也就是如此的秦延才能让她有所依靠吧。 进入城内,秦延带着众人直接来到了经略司衙门,在这里秦延放下了几十个羌人游骑的首级,还有一些刀枪骑弓,让守卫衙门的禁军为之咋舌。 “秦机宜果然悍勇,下官拜服,” 守卫衙门的王虞侯叹道。 “小胜一场而已,” 秦延笑道。 ‘还请虞侯将此登记造册,毕竟是手下儿郎的功绩,’ ‘好说,好说,带一会儿押司到了立即登记报功,’ 王虞侯笑道。 从衙门出来,秦延回返府上,秦家人这才放了心,昨日的封城示警将秦伯义和卢氏吓坏了。 毕竟家里的主心骨秦延就在城外,而秦庆一家也在庄子里,现在看到秦延算是彻底放心了。 “查清了吗,” 沈括沉声道。 昨日他被折腾的不清,儿子也遇险,沈括是深恨之。 他不认为这些游骑会是自己贸然冲击秦家庄子的,相比这个大庄子,那些散居官道旁的细民更加容易得手,所以这些羌人必是受人驱使,只是谁。 “禀大人,这些羌人游骑没有一个活口,不过有军将认出,那个头人似乎是子午岭外的独孤部,而独孤部和都监李浦交好,商队不断走动,” 谭琛拱手道。 砰的一声,沈括重重一拍桌案,他脸色涨红, ‘胆大妄为,竟然驱使羌人向我大宋官员行凶,可有大宋律法,他李浦还是不是大宋军将,’ 一直来,西军的将门走私牟利不稀奇,他们和一些藩部勾连是平常事,但是朝廷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因为你就是没法查缉他们的实据,他们的商队走的都是自己将主驻防的区域,怎么查。 但是沈括没想到李浦竟然胆大到如此地步,放入几十藩骑偷袭秦家庄子,如果不是秦延警醒,此番必会是屠村惨案,清直也不可保,沈括此时深恨李浦。 谭琛附和了两句,不过两人都清楚,介于奇葩的制度,沈括真是拿李浦没什么好办法。 去官查办一个都监不是沈括能办到的,那是皇上以及宰辅的事情。 “从下月始,拖延李浦部三月的钱粮辎重兵甲,谁求情也不行,” 沈括咬牙道。 他唯一可以惩戒李浦的就是钱粮兵甲了,沈括不介意让这厮晓得在如今的鄜延路,谁才是不可得罪的大帅。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拒不奉诏 延州西门外沈括带领一种官吏等候着,今日是门下给事中、龙图阁直学士徐禧再次莅临延州的日子。 鄜延路都钤辖曲珍、副将种朴统领禁军精锐五百出迎二十里。 作为鄜延路老大的沈括则是领着一众官吏在城门外迎候。 远处尘土飞扬,旌旗飘飘,马蹄踏地,徐禧驾到。 徐禧在曲珍的陪同下当先驰来,看到前方的沈括,徐禧下马后快步而来, “徐禧何能,敢劳烦沈龙图出迎,罪过,罪过,” 沈括看了看虽然尘土满身但是遮不住神采飞扬的徐禧,心中暗叹,以后的日子难熬, ‘徐龙图作为钦差来此,下官敢不出迎,快快里面请,’ 沈括大笑着相请,沈括是龙图阁学士,而徐禧是龙图阁直学士,徐禧应该是下官,奈何徐禧如今是钦差,沈括只能居于下位了。 两人很是热络的聊着,看不出他们早在月前就因为在哪里筑城爆发过争执,这就是政治人物的手段。 两位巨头在寒暄,秦延是无聊的四下观看着,对于这样没营养的寒暄他是无意关注。 在随行护卫的队伍中秦延看到了领军的种朴,这位种家大衙内如今一身甲胄倒也是威武不凡。 只是好像哪里不大对,秦延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不起眼的左侧。 虽然有头盔护目,不过秦延还是一眼就看出正是李家的大衙内李盎。 嗯,如今李盎败军降职成为营虞候,今日就在护卫的队伍中。 此时李盎眸子怨毒的盯着秦延,仿佛最近一切的不顺都是秦延造成的。 秦延气极反笑,从相识以来,都是这厮不断给他找麻烦吧,作为小民出身的秦延只有水来土挡,还真没法奋力反击。 就拿这次庄子被围攻的事情来说吧,虽然他明知道是李家所为,但是他真没什么好办法,何况是他,就是沈括相信也已经知道就是李家搞事差点坏了沈清直的性命,但是一时也无可奈何。 而现下这个小畜生却是如此深仇大恨般怼他,正经是他才有资格如此怼李家才是,有没有搞错。 秦延狠狠的向这厮竖起了中指,如果是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秦延的意思,但是秦延相信李盎肯定知道,因为他们在一个后军营厮混过,看到过他和种师闵一起胡闹。 果然,李盎面色青紫,胸口起伏,他狠狠的抓下了自己的头盔,怒目圆睁的盯着秦延,想来如果这不是迎候的现场,这厮必会打马而来找秦延的麻烦。 不过,现下嘛他只能忍受着屈辱了。 秦延蔑视的一笑转身而去,且行且候着吧,李家的好日子在后面。 沈括将徐禧一行人迎候入内。 ‘什么,李都知也要来此,’ 沈括在迎接的酒宴上听闻李舜举也要来此,不禁惊讶。 ‘正是,官家此番对筑城一事非常看重,不但有沈兄这样的重臣坐镇,还把李都知派来了,此番势在必得,我等不可轻忽啊,’ 徐禧笑道,话语里有了钦差上位者的底气。 沈括没工夫在意徐禧的志得意满,他想的是其他的, ‘给事中恐怕不知,如今西贼大将叶悖麻正在宥州集结重兵,听闻西贼王上特地为他们派出了一千铁鹞子,因此种副总管以为西贼已经探知了我筑城之事,正在枕戈待旦,恐怕战事欲来啊,’ 沈括担忧道。 “某就怕西贼不来,西贼来我等大幸,此千载难逢之封妻荫子良机,” 徐禧接着酒兴豪气大发道。 沈括心里咒骂了一句,一个书呆子罢了,恐怕上了战阵就要屁滚尿流,只会这般嘴炮。 “还请沈经略召集种副总管到此,一起共商筑城之事。” 徐禧道。 沈括点了头,既然圣旨已下,局面已定,那么种谔也只能徒唤奈何了。 接下来几日里,经略司一片的忙碌,既然要筑城,那么和行军打仗一样粮秣必须先行,不能军卒和筑城的厢军乡兵饿着肚子。 所以经略司的机宜以及胥吏们开足马力一起忙碌着,不断有敕令从衙门发出,信使从延州出发向东南西北进发,鄜延路内的宋军再次整兵备战,而厢军和乡兵也开始聚集,随时听候命令开进鄜延路东北。 五日后,经略司沈括的公事房内,沈括、徐禧、李舜举、种谔坐在一起,他们也是刚刚将李舜举迎入城中。 没营养的寒暄过后,李舜举昂然而起, “奉谕宣旨,众人叩拜。” 沈括、徐禧、种谔等急忙跪拜。 ‘今筑城已定,命徐禧都建此城,钦赐名曰永乐城,望众卿尽心竭力共同修造此城,攻取横山之时为众卿在宫中摆酒庆功,钦此。’ 李舜举手持圣旨环视下面诸人, ‘诸位谢恩吧。’ “臣等叩谢天恩,” 沈括、徐禧两人再次叩拜道。 只是两人心里突然发虚,有一个人怎么没言声呢。 “种副总管你这是。。。” 李舜举很不满的逼视一言不发的种谔。 种谔此时抬起头来,刀砍斧凿般的脸上越发的沉凝, “天使恕罪,种谔不能奉旨,” 言罢,种谔再次叩首谢罪,只是不起。 李舜举等人立时当机,靠,有没有搞错,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这厮竟然抗旨。 “种副总管,此番你是立下大功,不过千万不要过于轻慢,你曾经抗旨不尊,至今御史台不时弹劾于你,官家从来都是留中不发,你不但不感激涕零,反倒是再次抗旨不尊,你可有心肝,” 李舜举脸如黑锅底般。 其实李舜举也想爆发,他其实不看好徐禧主持的这个筑城,在他看来徐禧此人好大喜功,投官家所好,幸进之辈,沈括和种谔都不大赞同这次的选址筑城,那么此事要悬。 因此他还专门找过首辅王珪,希望他能力劝官家收回成命,但是王珪却是闭口不谈,绝不掺合此事,即使在私下谈论时候王珪也很不看好徐禧建城,但是绝不多言。 这让李舜举彻底认清了一些平日里所谓忧国忧民,阻拦新政为民请命的保守派,到了关键时候自保为上,全没有家国君上。 当然种谔不服是肯定的,平心而论,一个宿将被一个从无领军历练的书生管辖,心里当然不服,但不能因为委屈而不任事,他还委屈呢,还不是沿边行走,谁也不易。 “李都知,此番伐夏,鄜延路折损甚重,此时禁军还未恢复元气,看到一众军卒伤损,下官痛彻心扉,某不能看着他们再次大败而归,此番大战他们是有去无回啊,” 种谔蓦地的抬头来,脸色涨红的嘶吼着,他憋屈,为何他主张的筑城图谋横山,却让徐禧这个空谈的书生来主持,哪怕由沈括主持也行。 就是种谔也得承认沈括毕竟阅历深厚深悉边事,结果这个徐禧一来就定下了一个死地来筑城,这是要葬送鄜延路的精锐啊。 于是乎,种谔再次拒不奉诏,反正抗旨都有传统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惊世之言 “种谔,你休得胡言乱语,未战先怯而已,用什么其他的言语搪塞,你怎知此战必败,你这是欺君,” 徐禧怒气满脸,他戟指种谔喝道。 “建城之处根本没有水源,未战军卒必是因为缺水崩溃,如何不是全军覆没之局,给事中,你根本没有和西贼大战过,对战事一无所知,你这是自寻死地,如何不败,” 种谔冷笑着丝毫不让,根本无视文贵武贱,讥讽道。 ‘你,你,’ 徐禧满脸涨红的指着种谔, ‘此处筑城,本官特意在山下修造了水寨,怎的说没有保有水源,你休要胡言。’ “周不足一里的水寨,驻守多少军马,能抵受多少西贼精锐的攻击,要晓得,这个城池在山上,离着水寨足有三四里远,是无法驰援的,只有靠水寨内的守军了,但是如今看只怕只有千余守军守城,呵呵,一日只怕都受不住,” 种谔怒斥道。 “怎的守不住,别忘了,在城中本官留下了二十架新式砲车,足以让西贼胆寒。” 徐禧吼道。 “哼哼,好叫给事中得知,如果西夏大军倾巢而来,他们也会带着众多砲车的,吃过一次亏,他们不会再次授首,他们会用大批砲车攻击水寨的砲车,不出一日,砲车尽毁,拿什么守城,” 种谔鄙夷道,此时此刻,他不会再给徐禧一点脸面,去你的给事中吧。 “你这是妖言惑众,临阵败坏军心,某要上书弹劾你,” 徐禧气的浑身发抖,他没想到接旨的时候种谔敢如此行事。 “徐龙图请便,只管弹劾就是了,” 种谔洒然一笑,既然翻了脸还在意这个。 “圣上已经钦定,你还如此辩驳,就不怕日后追究罪责吗,” 徐禧森然道,此时他对种谔恨之入骨,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种谔这是在坏他的前程。 “哼哼,某是为数万将士请命,如何不敢,不像某些人只为自己争功陷将士于死地,当真是可鄙之极,” 种谔冷笑道。 ‘你,’ 徐禧气的吐血,这样被怼的钦差他怕是第一个吧,如果传回京中,他得羞死。 “好了,几位先起来说话,” 李舜举一声吼,现下几人都是跪着争吵呢,李舜举听的头大,很显然两人根本争论不出结果,难道一直跪着不成,李舜举发现他可能是最悲催的天使了,几个月来被抗旨两次,他一定出门犯了太岁,一定的。 “某也要上书弹劾某人轻敌冒进,全然不顾军卒乡兵的性命,这也是欺君,” 种谔起身咬牙道,其实他心里清楚他的举动没什么大的用处,否则官家不会同意徐禧的筑城,但是他必须要反对,因为他清楚这次必败无疑,否则的话他也是要被追责的,而且损失惨重的话,他去职是轻的,可能家族都要受牵连。 “好了,你等各自上书,咱家也会上书,哼哼,到时候等候官家圣裁吧,” 李舜举吼道,好嘛,此处成了相互弹劾的竞赛了,一个接旨的现场从来没有这般纷乱过,也算是开了先河了。 沈括看着如今的场面一言不发,其实他内里也是反对徐禧的,谁看到这样张狂的家伙也是不满,何况筑城是他和种谔的建言,如今却是被徐禧抢去,他堂堂的沈龙图靠边站了,沈括当然不爽,奈何他内外交困腰杆不硬,没法强力反抗就是了。 徐禧愤怒起身看了眼沈括,他对沈括一言不发表示了不满,沈括则是无语,他两不相帮也是错了吗,这厮当真是个杀才,沈括心里暗骂。 此番颁旨就这样不欢而散,李舜举再次遇到了抗旨不尊的情况,他只能无语望天了。 当天午后,还是在沈括的官厅里,沈括的所有幕僚全部汇集在一起。 前面坐着的是袁璐和谭琛两人,后面是刘子嵪、肖成栋、秦延。 这就是沈括最信任的智囊团了,所有的人坐在一起共商大事。 ‘职下认为东翁在此事上应对不无不可,毕竟此事成败难料,某观给事中此人轻狂自大,非是能成事之人,’ 作为沈括的首席智囊袁璐一上来就表达了对徐禧的不满,他两次接送徐禧,对此人的秉性心知肚明。 “职下也以为东翁不可靠向种谔,毕竟徐禧在万岁心中笃定的掌总之人,大人和他冲突起来殊为不智,” 谭琛当然晓得自家大人能坐稳经略使是因为官家的支持,但是看来如今沈括在官家那里的地位远远不如徐禧,真是不可硬怼。 两人说的话很对路,但这都是沈括能想到的,无法破局的言论,不是沈括真心想得到的回答,沈括的眉头依然紧锁。 “属下以为还是要上书反对筑城,如果筑城就要在银州故城才是,职下认为在这方面没有比种副总管更清楚的了,” 刘子嵪拱手道。 “不可不可,” 袁璐一摆手, ‘千万不能和其争执不休,皇上面上也不好看,于东主不利啊,’ 回到自己的官衙还是如此的争论不休,沈括头疼欲裂,他也不想和徐禧冲突起来,但问题是他总是感觉那里不对,就是一种直觉,感觉他现下两不相帮的方式哪里错了。 沈括抬眼看看自己的左右亲近,终于发现了一个人,想想以往此娃儿彪悍的战绩,何不一问。 ‘秦延,你讲讲你的应对,’ 沈括一点后面某个沉思不语的小郎。 秦延笑着起身向其他的几位拱拱手,大家有些不明所以,说说而已,何必拱手施礼。 “禀东翁,此番东主的应对失措,须得立即更正,” 秦延转向沈括然后一句话让所有人侧目。 咳咳咳,谭琛正在喝口茶马上就喷了,袁璐则是从前方侧身一脸不爽的看着秦延,心道到底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什么都敢说。 肖成栋向侧面挪了挪,离着这个狂生远点,只有刘子嵪面色如常,他算是看出来了,有秦延在,嗯,事情就会花样百出,千万不要惊讶,坐等就是了。 沈括一愕然,然后颇有兴致的继续笑问, “哦,秦延你讲讲,本官洗耳恭听怎么错漏。” 秦延一拱手道, “此番争执,想来东翁是平日官场规矩来处置,徐禧虽然官阶不如东翁,但是圣眷正隆,因而不可硬怼,所以东翁明知其很可能大败却无法反驳,只能退让一步,其实大谬,” “秦延,你是在和东翁讲话,须知上下有别,” 袁璐脸一沉。 “无妨,你继续讲下去,” 别说,沈括的养气功夫相当的了得,继续颔首道。 “东翁的谬误在于将此事当做官场平衡之道来处置,却不知此番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一个不好东翁几十年的官声毁于一旦,甚至失去了官家的信任,此东翁存亡之秋矣。” 秦延根本不受干扰,如果不能扭转这个局势,他立即就抱病辞官,这个浑水他趟不起,现在就看沈括是否能听入良言了, “东翁须知,此番是空前大战,非是官场所为,此番筑城西军必会举国来犯,鄜延路是一路对西贼倾国大军,大败后所有的官员都要被处置,前途尽毁,因而战前定策赞同和没有反对的官员都会被追责,” 秦延没等其他人呱噪一气说出他的想法。 “慎言慎言,此番大战未起,怎么就说西贼一定举国来攻,再者因何知道必败无疑,” 此番谭琛也忍不住了拦阻道。 肖成栋也在一旁附和。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眼不见心不烦 沈括轻摇折扇笑而不语,他要秦延继续自己应对这个局面,他相信秦延丝毫不会畏惧。 “横山之重对于西贼来说重于泰山,西贼不可失之重,如失去横山,不出十年,西贼残喘,不出二十年灭国矣,西贼可不像朝内一些胡言惑主的无能之辈,西贼将横山视为国之柱石,因而即使这次伐夏过后损失惨重也必会倾国来攻,诸位谁肯和某赌上一年的年俸,” 秦延笑着看向四周的众人,根本没有人响应,很显然这里不是无知的朝堂,他们都是深悉边情的幕僚。 西贼会来大举来犯吗,超过九成会,这样的可能性下还赌什么,白送秦延一年的年俸吗,岂不是其蠢如猪, “至于会不会大败,我信奉种帅,他一生几无败绩,对于胜败他心里自有韬略,他事前就说必败无疑,那就是必败无疑,缺水人马不支还如何作战,除非一战破敌,但是西贼几十万大军而来,一战破敌那是妄想,” 秦延立即把成与败推给了鄜延路的名将种谔, “其实种副总管此番和给事中闹到如此地步是自保之道啊,” “为何,难道副总管已然开始图谋后路了吗,” 刘子嵪惊讶道。 “当然了,如果知其必败,最好的法子是上书劝诫皇上不听从给事中之言,皇上不听从,则全力反对,满朝皆知才好,这样大败后全无一丝罪责,不是吗,” 秦延笑道,嗯,种谔已经打算脱身而去了。 “秦机宜是说种副总管不想争功,只想求去,” 刘子嵪迟疑道。 “根本无功,确有大过,争什么,不争而争了,” 秦延叹道。 经过秦延一说,众人尽皆沉默,因为秦延说的太有道理了,这是战事,不是以往官场所为,如果按照以往官场的规矩处置,那就真可能祸事来矣。 “东翁想想在灵州外,如果刘昌祚不听高经略的将令,而是统兵立即攻城,可能毫无防备的灵州一鼓而下,但是刘昌祚遵从了官场的规矩,因为高经略是当今外戚,太后的族叔,刘经略不敢违背,结果呢大败后一同担责如今也是闭门思过,因而战事非官场,处置只看一样,那就是胜与败,” 秦延最后向沈括一拱手。 沈括的笑容消失了,他蓦然发现他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不能再糟糕了。 早先他还在反对与否挣扎,私下揣测皇上的心意,现下他蓦然发现不用看皇上的圣意,只看战胜与否,其他尽皆虚幻。 ‘秦延,你很好,’ 沈括一摆手没有多说,但是当着所有的幕僚说出这句话足以说明他的心思了,说白了就是小子这份情他领了以后自有封赏就是了。 此时所有的幕僚看着秦延的眼神都变了,这犀利的眼光非是等闲人可以有的,从纷乱如麻的繁缛事情中一下抓出了最紧要处,这才思非人可比,关键是这小家伙还非常有行动力,非是坐而论道之徒,何况还有经略的大力扶持,前途无量就是了。 ‘袁璐、谭琛你二人立即替本官拟写上书,弹劾给事中徐禧飞扬跋扈,不听鄜延路将帅之言,贪功冒进,此战必然是大败无疑,’ 沈括一指袁璐和谭琛道。 两人立即躬身领命。 “秦延啊,此番沐休之时,到府上一行吧,和清直好生聚一聚,” 沈括转身笑对秦延。 其他的幕僚眼睛都绿了。 秦延急忙躬身领命。 “什么,你也要弹劾徐禧,” 当李舜举听到沈括说的这句话,嘴张开没有合上。 他来到这里是想让沈括作为鄜延路的经略使能出来支持一下徐禧,平衡一下徐禧和种谔的冲突,可是他一开口听到是这样截然相反的消息,这让李舜举头大无比。 他到此目的是因为官家知道徐禧的不易,要硬抗军将尤其是种谔这般大将的反对筑城是相当艰难的。 他来此就是监看,联合这些主事人的,结果这倒好,旨意一下,鄜延路军政大佬沈括和种谔没有一个支持筑城的,这是怎样一个乱字了得。 军将中种谔是个标杆,如果他带头反对,有些将领可能更不听话了,这样鄜延路禁军藩骑都可能动摇,军心动荡的结果还用说吗。 而沈括作为鄜延路的经略使,名义上的第一边帅,对于安置鄜延路后方,调集粮秣兵甲乡兵等等支援前方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军政大员都一同闹起来,该是如何了局。 “沈经略,此番官家翘首以盼可以筑城成功,借此谋取横山,最后灭亡西夏,怎的如此不堪呢,” 李舜举点了点沈括,这是官家所望,你看着办,他知道沈括如今和他们阉人一般无二,都只有仰仗官家才能在大宋官场上存活,如果惹了官家不爽,后果是不用说了。 “括怎敢辜负皇恩,” 沈括郑重其事的向东南一拜, ‘正是因为官家翘首以盼,下官才不能看到数万大军数万民夫陷入死地而不阻拦,此番如是大败,我大宋朝内必然对官家攻取西夏群起攻之,下官怕官家十余年的耕耘毁于一旦啊,因而沈括冒死上书,决不可按照徐禧之言从事,万万,’ 沈括向李舜举一揖到地。 李舜举一咬牙花子,尼玛,你们都是对的,只是让他这个阉人跳脚吗。 “那咱家就用急脚递递送入京吧,官家看到后不晓得如何失望,唉,唉,” 李舜臣气的直跺脚。 急脚递是快马报信,每到一个驿站驿丞立即换马,人则是不歇,这样从延州几日内就可以抵达东京,不过每次这般一路上都要坏几匹马,因此等闲不用,只有紧急战报和重大军情,灾情的时候才会启用。 沈括拱了拱手没再多言,这个事儿他也是无可如何,如果不是最后的退路,他不会如此行事的,实在是经过秦延的点醒,他沈括发现他如果继续沉默下去离身败名裂去之不远了。 虽然三封弹劾书已经急送京师,但是这里的筑城安排照旧进行。 由于徐禧是钦差性质,不是当地值守的官职,因此他没法自己开牙建府,但是筑城的筹划以及最后的实施须得有人手支撑。 因此徐禧和沈括商议后,将经略司的一个小小偏院空出来,作为徐禧这个钦差的驻跸所在。 这样的好处只有一个,那就是方便使用衙门内十余个押司还有几十名小胥吏,就是沈括身边的幕僚徐禧也是随意可以调遣的。 对于这些,沈括当然不敢阻拦,只能让徐禧随意了。 徐禧也不为己甚,对于袁璐、谭琛这样的沈括的左右手不会调来支使,而刘子嵪、肖成栋、秦延则是跑不了了,时不时的被招到公事房内核算粮秣、兵甲等物件,为马上开始的筑城做准备。 只是两天,徐禧就发现秦延对于算学极为的精通,同时也发现了算盘这个好物件,因此夸奖了秦延几句。 但是这一日,自从李稷、李浦先后拜望徐禧后,徐禧再次看到秦延的时候,脸色极为不虞,时有斥责之声,甚为不满的模样。 秦延立即晓得有人将他建言沈括弹劾徐禧的事儿说了,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解释。 也只有李稷、李浦这般在鄜延路根深蒂固的人才能打探到那天他所说的话,初来贵地的徐禧还办不到。 这样倒也好,秦延堂堂正正的告假不来这里了,眼不见心不烦,对他和徐禧都适用。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眼不见心不烦 沈括轻摇折扇笑而不语,他要秦延继续自己应对这个局面,他相信秦延丝毫不会畏惧。 “横山之重对于西贼来说重于泰山,西贼不可失之重,如失去横山,不出十年,西贼残喘,不出二十年灭国矣,西贼可不像朝内一些胡言惑主的无能之辈,西贼将横山视为国之柱石,因而即使这次伐夏过后损失惨重也必会倾国来攻,诸位谁肯和某赌上一年的年俸,” 秦延笑着看向四周的众人,根本没有人响应,很显然这里不是无知的朝堂,他们都是深悉边情的幕僚。 西贼会来大举来犯吗,超过九成会,这样的可能性下还赌什么,白送秦延一年的年俸吗,岂不是其蠢如猪, “至于会不会大败,我信奉种帅,他一生几无败绩,对于胜败他心里自有韬略,他事前就说必败无疑,那就是必败无疑,缺水人马不支还如何作战,除非一战破敌,但是西贼几十万大军而来,一战破敌那是妄想,” 秦延立即把成与败推给了鄜延路的名将种谔, “其实种副总管此番和给事中闹到如此地步是自保之道啊,” “为何,难道副总管已然开始图谋后路了吗,” 刘子嵪惊讶道。 “当然了,如果知其必败,最好的法子是上书劝诫皇上不听从给事中之言,皇上不听从,则全力反对,满朝皆知才好,这样大败后全无一丝罪责,不是吗,” 秦延笑道,嗯,种谔已经打算脱身而去了。 “秦机宜是说种副总管不想争功,只想求去,” 刘子嵪迟疑道。 “根本无功,确有大过,争什么,不争而争了,” 秦延叹道。 经过秦延一说,众人尽皆沉默,因为秦延说的太有道理了,这是战事,不是以往官场所为,如果按照以往官场的规矩处置,那就真可能祸事来矣。 “东翁想想在灵州外,如果刘昌祚不听高经略的将令,而是统兵立即攻城,可能毫无防备的灵州一鼓而下,但是刘昌祚遵从了官场的规矩,因为高经略是当今外戚,太后的族叔,刘经略不敢违背,结果呢大败后一同担责如今也是闭门思过,因而战事非官场,处置只看一样,那就是胜与败,” 秦延最后向沈括一拱手。 沈括的笑容消失了,他蓦然发现他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不能再糟糕了。 早先他还在反对与否挣扎,私下揣测皇上的心意,现下他蓦然发现不用看皇上的圣意,只看战胜与否,其他尽皆虚幻。 ‘秦延,你很好,’ 沈括一摆手没有多说,但是当着所有的幕僚说出这句话足以说明他的心思了,说白了就是小子这份情他领了以后自有封赏就是了。 此时所有的幕僚看着秦延的眼神都变了,这犀利的眼光非是等闲人可以有的,从纷乱如麻的繁缛事情中一下抓出了最紧要处,这才思非人可比,关键是这小家伙还非常有行动力,非是坐而论道之徒,何况还有经略的大力扶持,前途无量就是了。 ‘袁璐、谭琛你二人立即替本官拟写上书,弹劾给事中徐禧飞扬跋扈,不听鄜延路将帅之言,贪功冒进,此战必然是大败无疑,’ 沈括一指袁璐和谭琛道。 两人立即躬身领命。 “秦延啊,此番沐休之时,到府上一行吧,和清直好生聚一聚,” 沈括转身笑对秦延。 其他的幕僚眼睛都绿了。 秦延急忙躬身领命。 “什么,你也要弹劾徐禧,” 当李舜举听到沈括说的这句话,嘴张开没有合上。 他来到这里是想让沈括作为鄜延路的经略使能出来支持一下徐禧,平衡一下徐禧和种谔的冲突,可是他一开口听到是这样截然相反的消息,这让李舜举头大无比。 他到此目的是因为官家知道徐禧的不易,要硬抗军将尤其是种谔这般大将的反对筑城是相当艰难的。 他来此就是监看,联合这些主事人的,结果这倒好,旨意一下,鄜延路军政大佬沈括和种谔没有一个支持筑城的,这是怎样一个乱字了得。 军将中种谔是个标杆,如果他带头反对,有些将领可能更不听话了,这样鄜延路禁军藩骑都可能动摇,军心动荡的结果还用说吗。 而沈括作为鄜延路的经略使,名义上的第一边帅,对于安置鄜延路后方,调集粮秣兵甲乡兵等等支援前方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军政大员都一同闹起来,该是如何了局。 “沈经略,此番官家翘首以盼可以筑城成功,借此谋取横山,最后灭亡西夏,怎的如此不堪呢,” 李舜举点了点沈括,这是官家所望,你看着办,他知道沈括如今和他们阉人一般无二,都只有仰仗官家才能在大宋官场上存活,如果惹了官家不爽,后果是不用说了。 “括怎敢辜负皇恩,” 沈括郑重其事的向东南一拜, ‘正是因为官家翘首以盼,下官才不能看到数万大军数万民夫陷入死地而不阻拦,此番如是大败,我大宋朝内必然对官家攻取西夏群起攻之,下官怕官家十余年的耕耘毁于一旦啊,因而沈括冒死上书,决不可按照徐禧之言从事,万万,’ 沈括向李舜举一揖到地。 李舜举一咬牙花子,尼玛,你们都是对的,只是让他这个阉人跳脚吗。 “那咱家就用急脚递递送入京吧,官家看到后不晓得如何失望,唉,唉,” 李舜臣气的直跺脚。 急脚递是快马报信,每到一个驿站驿丞立即换马,人则是不歇,这样从延州几日内就可以抵达东京,不过每次这般一路上都要坏几匹马,因此等闲不用,只有紧急战报和重大军情,灾情的时候才会启用。 沈括拱了拱手没再多言,这个事儿他也是无可如何,如果不是最后的退路,他不会如此行事的,实在是经过秦延的点醒,他沈括发现他如果继续沉默下去离身败名裂去之不远了。 虽然三封弹劾书已经急送京师,但是这里的筑城安排照旧进行。 由于徐禧是钦差性质,不是当地值守的官职,因此他没法自己开牙建府,但是筑城的筹划以及最后的实施须得有人手支撑。 因此徐禧和沈括商议后,将经略司的一个小小偏院空出来,作为徐禧这个钦差的驻跸所在。 这样的好处只有一个,那就是方便使用衙门内十余个押司还有几十名小胥吏,就是沈括身边的幕僚徐禧也是随意可以调遣的。 对于这些,沈括当然不敢阻拦,只能让徐禧随意了。 徐禧也不为己甚,对于袁璐、谭琛这样的沈括的左右手不会调来支使,而刘子嵪、肖成栋、秦延则是跑不了了,时不时的被招到公事房内核算粮秣、兵甲等物件,为马上开始的筑城做准备。 只是两天,徐禧就发现秦延对于算学极为的精通,同时也发现了算盘这个好物件,因此夸奖了秦延几句。 但是这一日,自从李稷、李浦先后拜望徐禧后,徐禧再次看到秦延的时候,脸色极为不虞,时有斥责之声,甚为不满的模样。 秦延立即晓得有人将他建言沈括弹劾徐禧的事儿说了,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解释。 也只有李稷、李浦这般在鄜延路根深蒂固的人才能打探到那天他所说的话,初来贵地的徐禧还办不到。 这样倒也好,秦延堂堂正正的告假不来这里了,眼不见心不烦,对他和徐禧都适用。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大宋版黑火药 赵頊接到十万火急递入皇城的折子后,沉默了好久。 他突然感到哪里不对了,很不对。 沈括什么人他很清楚,谁给他这个底气这般硬顶上,还一改沉默上书弹劾徐禧,而种谔是这次筑城的首倡者,结果呢,拒不奉诏,反对筑城,就是绝不配合的架势。 也就是说,鄜延路军政大员一起反对这次筑城的地点,也反对徐禧这个人掌总,不说别的,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沈括吗,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这里有几个解释,和徐禧相斗不能相容,再就是这确是可能面临一场大败,所以就连一向媚上的是沈括也坐不住了。 那么是哪一种情况让沈括如此不堪呢,竟然如此暴烈的反对筑城。 赵頊一直坚定的信心有些动摇了,他想找人商议一下,但是谁呢,他身边现下最可靠的人选就是在两派间中立的李清臣了,这是他最可信赖的,从不偏帮哪一方,人品学问德行阅历俱佳,按说是个好人选。 但是李清臣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从来没有掌过边事,也就是说不大合格应对这个难题。 那么几个宰辅总是合格的吧,也许,但是现下他真不能全盘托出,这次筑城,他是绕过几个宰辅推行的,因为在那里他没有得到大多数的支持 王珪、孙固反对也就罢了,就连蔡确也是反对,尽言伐夏大战后国用不足,耗费太多,没有钱粮再支撑一场大战。 所以到现在也就是他强力推行,宰辅们捏着鼻子认了,其实心里是很不爽的。 如果此番爆出这么大的丑闻,岂不是徒让人嗤笑。 赵頊蓦然发现他作为大宋帝国的皇帝竟然一个可以商议的人都没有,悲哉。 “刘维简,你怎么看,” 赵頊看向小内廷仅剩下的刘维简了。 ‘奴婢以为三人如此攻讦,鄜延路有未战先乱之忧,因此,因此。。。’ 刘维简也是磕绊着,这话太难讲了,左右不是。 ‘你这个老奴尽管说就是了,’ 赵頊不耐道。 “万岁,早先给事中说的左岸,险要,不可谓不紧要,但是种谔讲的水源有被断之虞,也不可轻忽,” 刘维简擦了把汗。 实在是这样的话是否了上次的决断了。 但是小内廷里的几人都是听从了徐禧的判断,因为这厮善于激辩,不可置疑,同时也只有他到了现场查探,最后官家允了,不过现下看有些疏漏。 “你是说种谔提出的旧银州故城吗,但是那里地势平缓无险可守,极易被四面围攻,” 赵頊摇头道。 他不是一定倾向徐禧,但是在平缓之地对战,城内还算无妨,但是供给线有被切断危险,日后是个大麻烦。 “万岁,那么是否那个水寨可以扩大一些修建呢,只是周数百步真的是无法护佑饮水之处的,” 刘维简忙道。 “在山上和岸边同时建造两个周三里的城池,就怕还没等城池建成,西贼已经赶来厮杀,时间根本来不及,” 赵頊感到脑袋一跳一跳的疼,鄜延路几个臣子闹到如今的地步,他是真的头疼欲裂了。 “也许能在西贼赶来前建成,只要在粮秣、民夫上好好下下功夫,也未可知,” 刘维简道。 赵頊揉着头部想了想,嗯,好像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不过这就要有人去宣抚了,否则这几人压服不住,” 赵頊太知道徐禧、种谔两人了,都是执拗之辈,等闲根本劝服不得,让他们两人各让一步太难为了,” 刘维简默不作声,他实在是不想参合此事。 “看来只有你这个老奴走一趟了,” 赵頊蓦然发现他身边可以信赖的人真是太少了,而一个鄜延路就几乎折进去全部的人手,徐禧、李舜举、杨元孙不说了,现下刘维简还得过去,不过刘维简不去他真的不放心,不是刘维简其他人压服不得。 刘维简心里暗暗叫苦,不想趟浑水偏偏落了这个下场,怎的一个苦字了得啊。 朝中和经略司局势无论如何变幻,秦延是坐看天高云淡。 秦延和徐禧相看两相厌,也就不用去徐禧那里的,倒也清闲了不少。 这两日沐休之日,秦延特地回到了庄子里,而冯小娥早就等待在这里。 只不过,冯小娥来的很神秘,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两车的物件。 ‘冯东主,物件都带来了吗,’ 秦延问道。 “都带来了,只是,” 冯小娥迟疑了一下, “官人这些物件好像是做爆竹用的物件,怕是危险些,官人还须小心啊,” 也难怪如此,秦延让她带来的是硝石、磺、木炭,冯小娥一看就是做烟花爆竹的物件,立即晓得秦延这是打算做什么稀奇物件了。 说实话对秦延版的烟花爆竹冯小娥还是很期待的,不知道能出现什么样的好物件,如何绽放在空中。 只是她太清楚这个物件很危险,特别是混合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起火炸裂很寻常,所以她亲自来到这里就是想当面提醒一下秦延,这个物件非比寻常,要小心。 美女恩重,秦延笑着拱拱手, “多谢冯东主关爱了,某必会小心自己小命的,哈哈,” 冯小娥脸上一红,不过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关爱了嘛。 秦延当即招来了刘振,让他带着两个弟子一起随他做活。 做什么呢,就是黑火药了。 当年在历史群里,有个哥们完全按照戚爷的绩效新书的黑火药配方做了老式的黑火药。 做完后,这厮引爆了,然后还发了一个视频在群里,从视频来看火药爆炸的威力还不小。 这厮还得意洋洋的吹嘘说他换了好几种烧酒搅拌、混合这几样物件,然后捣碎晾晒等等,才有了这个威力巨大的黑火药。 他是为了群里的兄弟姐妹们用生命在冒险啊,印证历史上的戚爷就是靠谱,同意的顶上。 群里的一些小子们一阵逢迎拍马,让老哥得意了好几天,然后就被当地警方行政那啥了,危险爆炸物啊,总之各种灰头土脸,出来瘦了好几斤,不过,这厮叫嚣着下次有机会还作,好玩啊。 既然有了这个保证,秦延为什么不试试呢,当时的比例很清楚,硝、磺、炭的比例是七成半、一成、一成半上下,就是大约的比例,再具体秦延记不清了。 当时能记得这样的情况很不简单了,秦延也不晓得有现在的奇遇,可以亲手研制好嘛。 秦延和刘振等人一起在一个偏院里摆弄这些物件。 而这个院落让亲卫把守,等闲人谁也不得入内,不说别的,就是现下院子里多出来的八十多个男女娃儿就了不得,一个看不住真进来就是一个麻烦。 这次的春天青黄不接严重的很,很多家里实在支撑不下去的,卖儿卖女的不少,有的就是想白送于人让孩儿有口饭吃活下去。 所以很短的时间里庄子里多了近百个小娃,两三岁到十岁出头的都有,立即喧闹不一。 人手不足,就在佃户那里雇了十多家的婆娘一起照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秦延还是很愿意照看这些的佃户的,有恒产有恒心嘛,他要把这些佃户完全的绑在他的车上,这也算是最先投靠他的人,他就是要让这些人家过上好日子,让后来者看看什么叫大宋第一庄。 庄主和佃户一起发家,这才是大宋第一庄,看过他的庄子再看其他的地主老财满嘴冒油,低贱佃户卖儿卖女,高下立判,任谁也不能狡辩。 秦延将硝、磺、炭小心的搅拌了,这个混合要小心,动作不能太大,不能让四周有明火,搅拌均匀后,秦延将烈酒倒入将其再次搅拌,然后捣碎了,晾晒,最后用筛子筛一筛。 第三天均匀的黑灰色颗粒火药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鄜延路发动 秦延让刘振做出了小铁片混入颗粒火药中,然后用麻布麻绳紧紧的包裹好。 这日,秦延召集了所有人,宗泽、米擒那花以及一众小郎来到离庄子不远的一处坡子地。 这些人都是莫名所以,因为秦延什么也没说。 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秦延小心的将一包灰黄的麻布包裹放到地上,然后让大家在百多步外候着,最后秦延亲自点火,然后秦延飞快的跑回来。 在秦延的身后一个冒烟的绳索向那个包裹靠近着。 秦延刚刚跑回众人身边,只听砰一声巨响,远处腾起两丈多高的烟柱,飞沙走石甚是骇人。 地面震动了一下,所有人被地面的震动还有声波的影响,再就是心里的恐慌,身子都有些歪歪斜斜起来,心里越发的惊恐,他们看着那里又敬畏的看向秦延,他们不知道自家的官人又倒腾出来什么物件,只是太过骇人。 “机宜,这是什么物件,如果,” 宗泽激动道, ‘如果用它守城的话,岂不是万人敌,’ 不愧是宗泽,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物件现下的妙用。 “汝霖兄慧眼如炬啊,这个物件守城用起来是最好的了,就是用在砲车上杀伤更为惊人,” 秦延笑着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官人,有了此物,岂不是官军无敌了,” 米擒那花磕绊着。 而他的身旁的米擒长旺呆滞的看着秦延,嗯,现在长旺不是当初,实在是秦延所做的桩桩件件的事儿,都是常人不及的,米擒长旺现下对秦延心里的敬畏不已。 ‘那花,永远记得胜与不胜,主要在人,器物次之了,’ 秦延笑笑。 在冷兵器,些许火药武器是可以改变一些物件的,但是真正的起作用的还是一个体系,还是要政权的组织协调,军伍构成,一个复杂的程序。 当然到了线膛枪大行其道就是另一说了,那时候拥有了尖端武器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接下来,在众目睽睽下刘振又引爆了两个炸药包,惊天几炸让那些塞门寨的小子们对自家的官人惊为天人,对秦延的服从和跟随到了新的高度,从他们追随秦延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秦延将继续生产火药的事儿交给了刘振等人,他们也清楚哪里需要小心翼翼,划定只能在这个院子里。 至于所需的物件的采买,都是宗泽和冯记去沟通就是了。 宗泽如今就是秦延的大管家,庄子里的一切事儿都要先汇集到宗泽那里,由宗泽平衡一下,然后或是报禀秦延,或是自行处置。 秦延是全然不管,一切宗泽自行其是,完全的放权放心,开玩笑,这可是宗泽啊,虽然他不是后世那个久经历练的宗泽,但是庄子也不是后世危急的东京,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然秦延的完全放权也让宗泽十分舒适,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思处理善堂、学堂、田亩以及作坊、购置战马配种事宜。 当然由于各种支出,包括购入河曲母马的支出,让秦延的银钱流水般开销出去,不过为了最终的目的,秦延认为值得,太值得了。 过了十余日,延州的几位巨头万没想到他们等到的是另外一个巨头。 赵頊身边最得宠的内侍总管刘维简一身灰尘的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所有人愈发感觉到了官家对这次筑城前所未有的重视,压力山大。 “上谕,永乐城名分已定,将水寨扩充为城,务必与二十日内建成,以使西贼猝不及防,钦此。” 刘维简简单的寒暄后立即颁下圣旨,告知众人官家最新的决断,你等执行吧。 “刘都知,这不可行,到如今只能调集七万厢军、乡兵,这些人只能建造一个主城的,如果加上一个水寨改为筑城,人手粮秣远远不足的,” 徐禧大惊。 他说的是事实吗,肯定是,但最主要的是他丢了面子。 沈括和种谔弹劾他,不就是说此地虽固,然水源不足,水寨不能坚守吗。 如今官家的决断就是认同了他们的建言,将水寨扩充为城池,这让他脸上感到火辣辣的,徐禧从没这么丢份过,一向来他除了怼上官家,其他的都是乾纲独断,这几年依仗官家的宠信,怼上宰辅也敢顶上不退缩。 而第一次作为重臣出京执掌一方就遇到这样的挫折,扫了面子,徐禧当然不甘。 ‘给事中,这是皇上的决断,你是质疑当今吗,’ 刘维简一瞪眼,他内里对徐禧其实不喜,没人会喜欢一个争宠的对手,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咄咄逼人的主儿。 以往徐禧数次让刘维简吃瘪,这厮太过跋扈目中无人。 因此刘维简借此敲打一下这厮,想清楚,你是在对皇上不敬。 徐禧怒气满格,强制压制下来。 一旁的沈括和种谔倒是看着徐禧吃瘪而神清气爽,这是他们看到徐禧第一次遇挫,官家第一次让步,这就足以了。 “现下的情形就是如此,皇上已经谕令陕西转运司全力支撑鄜延路的钱粮,剩下的就是按期完成筑城,官家已经是拭目以待了。” 刘维简威严的环视众位,他是代表官家的,有资格号令众人。 众人都躬身领旨。 ‘李都知,宣旨后,咱家还要返京,皇上命你监看筑城,将筑城详略用急报京内,’ 刘维简这话就是敲打其他人,皇上可是随时监看这里的情形,谁也别耍些小心思。 众人再次应诺。 不过各人自有心思,徐禧心里不甘,种谔也在纠结,他心里也是不愿。 徐禧不是沈括,沈括这点好,种谔能战,那就将交战的全权放手给种谔,这才有了上次伐夏势如破竹的胜利。 但是徐禧从前后事项来看,他是要亲自领军出征的,说白了,一切决断都在徐禧一人,种谔很不爽,他是都副总管,秦延第一将,让他成为一个唯唯诺诺的副将种谔接受不能,这个战事大不了他不掺合就是了。 只是前次他已经拒不奉诏一番了,这次不能再次拒不奉诏,这是在拿捏官家吗,岂不是自寻死路,徐禧是乐不得如此,那就,另想办法吧。 赵頊的决断终止了一切的争论,永乐城选址已定,剩下的就是怎么能在二十日内建成这两座城池,这是最关键的。 为了这个经略司所有人抓破了头皮,早先的七万的厢军、乡兵是不成了,必须再次全部征集民夫,没有鄜延路所有民夫的支撑,根本无法在短短的旬日内建成两座周三四里的城池。 不过由于去岁伐夏已经征集了全部的民夫,现下再次征集就太过了。 一般来讲,这样是太过伤民,鄜延路可能几年都恢复不过来,所以即使上番也很紧急,沈括也没有想发布征集令,毕竟他是经略司,兵事上要在意,但是细民的耕作也是他需要在意的。 但是此番他是顾不得了,沈括是万般无奈的发布了鄜延路全境的征集令,命令鄜延路全境的民夫向米脂进发,在那里集成大队开赴永乐城。 鄜延路立时怨声载道,沈括的名字被无数细民背地里咒骂着,哭泣和哀嚎在宋境内传播开来。 如果说境内的一切让沈括心烦意乱的话,又爆出一件事让沈括惊诧之余愤怒不已。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两句话叩开大门 都副总管种谔病了,病倒无法任事,向沈括提出无法统军进军永乐城,统军的大将让沈括另选他人。 其实作为一个老将生病真是很平常的事儿,谁没有的事儿。 但是这个时机太不好了,马上鄜延路数万大军就要开进永乐城,为筑城保驾护航。 结果种谔却是病倒,这个影响太大了。 西军能打吗,当然,这是大宋最精锐的禁军。 但是这些骄兵悍将没有强有力的将领弹压也是不成的。 这也是每次征战,朝中都是派出重臣征战的因由,比如安定广南,就先后派出了朝中的大臣以及狄青、曲珍等德高望重的大将统军出征。 上番伐夏种谔统领鄜延路全部大军,众将莫敢不从,最后果然大胜不断。 要知道大宋武将的制度决定了钤辖、都监等人各有部属,相互不统辖,只有皇上、枢密院、兵部才能统属,分散了大将的权力,制衡了他们可能的异心,但是也造成军伍各自为战,没有大将压阵,临战不能协同作战,战事堪忧。 结果现在紧要时刻,种谔成病不起,这太蹊跷了,沈括估摸多半是种谔诈病,什么,种谔有这个胆子吗,当然有,两次拒不奉诏都做的出来,佯病怎么了。 沈括真的很想亲自上门去见种谔,劝他不可如此任性胡为,毕竟国战当头,非是置气的时候,种谔住的地方不远,就在延州南城外的种家的一个庄子,因为这次筑城的事儿种谔在延州滞留月余了。 但是他作为一个鄜延路的经略使,鄜延路第一位的存在屈尊去见一个武臣,着实有些拉不下这个脸面来。 沈括犹疑了半天,去还是不去,还是另外有什么别的法子。 沈括终于想起他的麾下有人和种家关系匪浅,秦延和种家子弟的关系不用说了,就是秦延城外的庄子都是秦家赠予的,两家的关系可想而知了。 于是,秦延赶往了种家的庄子,这是沈经略的叮嘱,让他试探种谔的口风,最后决定沈括是否亲自前往。 其实秦延自身也很想去一遭,在他的筹划里,永乐城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甚至大宋的国运。 永乐城大败,直接让赵頊痛哭良久后身子大坏,接着没停过两年就撒手人寰,如果赵頊身子再坚挺一些,哪怕只有数年,大宋接下来的走势犹未可知。 秦延当然想要挽救这场大宋的危局,但是秦延有自知自明,如果没有上层的帮衬,秦延单枪匹马可做的极为有限,扭转乾坤几乎痴人说梦。 而这次大战与否,可能宋庭还有争论,但是秦延很清楚,西夏必定举国来攻伐。 这场惨烈的大战中徐禧这个眼高手低的货拙劣的指挥让大宋丧失了几万的精锐西军和厢军、乡兵,民夫的伤亡还不算在内,是大宋几十年来最大的惨败。 所以种谔这样和徐禧不对付,能一定程度抗衡徐禧的大将还真是必不可少。 最起码种谔振臂一挥,麾下军将大部分还是会跟随种谔的,这就有了力挽狂澜的基础。 是的,秦延要的就是这样的抓手和臂助,至于徐禧,呵呵,这人此时得了心梗脑梗一命呜呼才是最好的,可惜这厮活蹦乱跳的很。 秦延一行人快马来到了种家庄园。 只见大门口全甲的亲卫守卫森严。 这些种谔的亲卫手持兵器眼神犀利的窥伺着四周,秦延甚至看到庄子的四周布有木制的塔楼,上面强弓硬弩的亲卫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四周的动静。 秦延相当的理解,虽然大宋朝野中很有些人要将种谔除之后快,但种谔却是杀伤西贼最多的大宋将领,最想要他的性命是西夏的君臣。 讽刺吗,一位赫赫战功的大宋边帅竟然大宋内外都有人要除掉他,也不奇怪,这就是奇葩的大宋,斩敌过万的名将不能封侯也就是大宋了。 秦延抬眼看看飘扬的种谔的战旗,君之乘风踏万里,惜乎立身在大宋。 看到到来的是秦延,一个亲卫头目笑着上前拱手招呼着, “秦机宜今日来此有何要务,” 秦延和种家的关系亲近,这些亲卫上下皆知,没有将他当做外人。 “请报禀一声,就说秦延奉命前来探视种副总管,” 秦延拱手笑道。 秦延笑了,这个亲卫头目笑容收了,他为难的看了眼秦延, ‘啧,大帅这些时日身子不好,一概不见客的,机宜让某为难了,’ 亲卫头目一龇牙。 “拜托,拜托,秦延乃是后进晚辈,探视一下不为过吧,” 秦延笑嘻嘻道。 亲卫头目想了想, ‘秦机宜稍候,带某报禀一声,’ 秦延急忙抱拳谢过。 过了顿饭时间,那个亲卫头目从庄子里快步走出,见到秦延一拱手, ‘秦机宜,实在抱歉,大帅身子不适,真的无法见客,’ 亲卫头目脸上肌肉笑的很僵硬,很显然这一位舞枪弄棒可以,但是敷衍来客真的是难为他了。 秦延没想到这位老种太尉这么不开面,这就有些为难了,他的计划里如果没有种谔的配合真的是不大好办,沈括还真没有种谔的魄力。 秦延想了想, ‘敢问虞候,穆衍穆机宜是否在里间,’ ‘穆机宜就在里间,’ 亲卫头目点头道。 ‘那劳烦都头告知穆机宜两句话如何,’ 秦延的话让这个都头迟疑了一下, “都头如能办到,将来某自会在十八郎面前提及此事,” 秦延这句话终于让这个都头点了头。 这次都头进去了盏茶时间,再次出来这位都头可是笑的自然多了, “秦机宜这两句话某传入后,穆机宜立即告知了大帅,大帅召见,机宜快请,” 都头急忙相让。 秦延笑了笑,他这两句话可是直抵种谔内心,种谔只要雄心不死定会见他,如果不见他,秦延也不会再次相求,那表明雄狮已老,再多的规劝徒然了。 秦延被引入这个庄园内,和他的庄子一样,除了正房都是夯土建的房子,灰突突的很不起眼。 秦延被带入一个宽大的正堂中,室内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穆衍侧立一旁,见到秦延进来微笑颔首。 而种谔身穿一袭玄色长衫坐在长椅上,他的腰杆笔直,即使在家中,安坐桌后,种谔身上还有一股凌厉之气,这是其多年行走生死间形成的气场。 种谔鹰隻般锋利的双眸看向秦延,秦延淡然上前拜道, “小子拜见副总管,看到副总管身子无恙,小子也就放心了,” “小子胡闹,” 种谔笑了笑,也就是脸上皱纹崩开而已,此人实在是过于面瘫,他用手一点秦延, “好了,讲讲吧,数十年谋横山,今日前功尽弃,千古叹是什么意思,如果小子敢欺瞒本帅,本帅就将你打出去,” 种谔边说边收起笑容。 穆衍将这句话转述后,种谔沉默了很久,如果是其他小子他早就嗤之以鼻,叉出去了事,但是秦延说的他有些半信半疑了,难道他这次抱病不去任事真的失去了什么不成,这种错失的恐惧让他不得不召见秦延。 不过如果秦延仅仅为了见他完成沈括的所托,而虚言以待的话,今日种谔真会不客气。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两个疯子 “某一直仰慕老种相公,他老人家筑城清涧,就是瞄着绥德,眼望横山,当真是高瞻远瞩啊,” 秦延当先一句话让种谔越发挺直了身躯,这可是种家在西军发迹的家主,他故去的老父种世衡。 秦延瞄了眼心里暗笑,不过他倒不是虚言,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在几年前横山是否是西贼国运所在还争论不休,这几年大家都看清了此事,但老种相公可是数十年前就看到此处的,当真少有奇才,” 秦延一拱手,种谔肃容拱手回礼,继续倾听下去。 “当年种太尉抗旨不尊执意夺取绥德,宁可丢官去职也如此,小子斗胆估摸就是为了继续老种相公的遗志,夺取绥德为了横山,为此您付出了贬官六级,闭门数年的代价,” 种谔闭上了眼,脸上抽动了一下,虽然面前的小郎还未及冠,但是句句说到了他的心里,一切为了种世衡的遗愿,夺取横山,覆灭西贼,收复旧山河。 可惜一路走来坎坷无比,有时觉得近了,有时候因为种种掣肘离得远了,比如现下。 “种家为了大宋付出了无数的代价,如今大帅终于夺取了米脂一带西贼的膏腴之地,如果此番筑城成功,那么横山就在眼前,可说老种相公的遗愿触手可及,如果有那一日的话大帅可以在老种相公坟茔前敬这收回的大好河山一杯,今日河山不再暗哑,千军万马平西去,那时老种相公一定含笑九泉。” 秦延朗声道。 种谔蓦地睁开了双眼,眸子锋利无匹的看向秦延,他厉声吼道, “小子,现下本帅看到的是前功尽弃,几十年的筹划毁于一旦,鄜延路数万大军在一个狂徒的胡言乱语下灰飞烟灭,” 他身侧的穆衍脸上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这是种谔爆发的前兆,现下的情形是很不好,即使秦延是种家子弟的朋友,大帅怕也不会给什么颜面,秦延一个应对不好就会被乱棍打出去。 秦延面对锋利如刀的目光只是轻轻的抬起手风轻云淡道, ‘如果此番大败,鄜延路精锐尽丧,丧军失地,也就意味着老种相公遗愿难成,家祭无望告乃翁,此诚憾事,而给事中眼高手低的模样,此番全军覆没的可能过九成,’ 秦延叹道。 ‘呵呵,小子,那你还来劝本帅随他出征吗,’ 种谔嘴角一扯,秦延什么意思,怎么顺着他说起来了,不过这就是秦延的水准吗,不可能,秦延是谁,那么小子后面埋下的是什么。 “某听闻孙子云,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此话一说,种谔蓦然盯着秦延,秦延淡淡一笑, ‘两城遂成,军卒一心,死守永乐,挫其锐气,避其锋芒,以不败待敌之可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秦延笑着拱手和种谔对视着, ‘然,大帅如果不能随军出征,掌控一部分大权,那么绝没有君命有所不受的机会了,’ 秦延的话就像一个蜜糖,他在极致的诱惑种谔再次抗旨不尊,种谔敢吗,太敢了,以往种谔不是一次这么做过,为何这次就不敢呢。 ‘秦机宜,你说的这些是对官家不敬,’ 穆衍急忙打断秦延,他不能让秦延这般说下去了,否则他感到事情要失控,因为这是个小疯子遇到了一个老疯子,两人疯起来是致命的,引起多大的风波真的难以预测了。 “让他说下去,” 种谔一扬手阻止的却是穆衍,穆衍心道苦也。 “千万征人过,一纸报不得,” 秦延负手在室内走动,嘴里吟道, “秋殇人北望,无定河边是忠骨” “未曾家国梦,壮志未酬死不休,” “君命尤不受,事成数英雄,” 秦延含笑看向种谔, “事成数英雄,好一个事成数英雄,” 种谔眼神复杂的看向秦延,小子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他也是远远不及,当年他是事到临头迫不得已,如果不当机立断抗旨不尊夺取绥德,那个好机会转瞬即逝,下次再来遥遥无期,可能永不再来。 但是秦延在做什么,他是在算计,算计徐禧,瞄着大军的掌控权,真是熊心豹胆了。 “这些还未够,在那个地方守不住水寨一切休矣。” 种谔长叹道,实在没有妙算。 “如果大帅看了小子的一个物件就知道水寨必会守住,” 秦延成竹在胸,否则他为什么来,自取其辱吗。 “哦,什么物件有如此威力,” 其他人这么说种谔不信,但是砲车和远望镜等物件怎么来的,秦延说了必有依仗。 ‘还请大帅移步一观,’ 嗯,不容易啊,终于入港了,秦延擦把暴瀑汗。 在庄子后进荒野里,当烟火暴烈的腾起,大地微微颤动,几个亲卫魂飞魄散的时候,种谔笑了。 他畅快的大笑, “秦小子,鬼斧神工啊,这场大战可不败以待敌之可乘了,哈哈哈,” 灰白的长髯飘洒着,种谔眸子精光四射。 ‘也为尽然吧,小子预期的是此战必胜,不过是先败后胜而已,’ 秦延长笑一声。 ‘大帅移步再看一物,’ 种谔摇摇头用手一点,嗯,这厮像是在显摆,好牌总留在最后。 顿饭之后,一个巨大的圆球在庄子内开始慢慢升起,气球上一个狰狞的战龙俯视着茫茫大地,它在藐视一切,因为它在遨游九天,下面都是宵小众生。 几个人站在框篮上向下面不断的发箭。 庄子里种谔的亲卫发出了惊讶之极的惊呼,甚至有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种谔则是浑身颤栗的看着这个狰狞飞舞的庞然大物,突然他高举双手哈哈大笑, “秦延你就是当世鬼谷子,哈哈哈,” 种谔目光疯狂的看向秦延, ‘事成数英雄,哈哈,事成数英雄,’ 翌日,种谔动身前往经略司衙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拜见沈括,给足了李舜举和沈经略面子。 “咳咳咳,虽然下官抱病在身,自会勉力坚守,直到筑城完毕,” 种谔面色一向很黑,还真看不出有病没病。 “在此危急时候,种副总管能如此尽忠职守,当为我辈楷模,咱家定会上呈官家褒奖,” 李舜举这次心里安稳不少,说实话,那个徐禧就是一个战阵的初哥,虽然嘴炮无敌,但是李舜举真不放心,如果差事办砸了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得好。 “有老将军坐镇,此番大胜可期啊,哈哈,” 种谔既然答应出战,沈括当然要给面子,花花轿子人抬人嘛,目的就是一个筑城成功,谋取横山。 “两位过誉,过誉,本将统领大军前往,也是胜负未知啊,” 种谔叹口气, “横山是西贼国运所在,我大宋夺取横山兵锋直指瀚海外的兴庆府,西贼心中一清二楚,所以我军一旦筑城,不像朝中某些大臣所说的西贼是否大军来袭犹未可知,” 种谔讥讽道,李舜举和沈括面无表情,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个说法在朝中很盛行,那就是横山还没重要到西贼倾巢来夺的地步,不过身在此处当然是另一番感受了。 “因此,本将希望此番粮秣、兵甲充足,再就是还须这样一些物件,” 种谔拿出了一张单子, “如果这些物件能配齐的话,本将才能守住永乐城,” 李舜举接过后一看懵圈,他茫茫然的递给了沈括, ‘种副总管,这里有些物件都是炼丹之物,怎的需用如此之大呢,’ 李舜举在宫中行走是太清楚了,这些物件有些道士炼丹之用,然后呈入宫中,比如硝石和磺。 沈括看了看,砲车不说了,还有很多麻布、绳索,还有就是布帛,再就是大量的硝石和磺,后面这些物件和守城什么关系。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筑城无定川 “天机不可泄露,延州西贼的探子不少,有些商队和西贼勾连甚多,容本将卖个关子,到时候自知,总之,没有这些物件,本将不能保证守住永乐城,毕竟此番是鄜延路是一路抵一国,本将预估西贼会出动三十万大军。” 种谔的话让李舜举和沈括倒吸一口凉气,三十万啊,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三十万如何,正是给我等送来攻击,本官看来是送来封妻荫子的机会罢了,” 一个声音传来,只见徐禧昂然站在门口,相当的意气风发,跃跃欲试,眼神里都带着光。 种谔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即使徐禧是钦差,是官家的近臣又如何,种谔不爽就是如此。 徐禧狠狠的瞪了眼种谔,种谔毫不在意的冷冷的看着他,徐禧强自压制怒气进入了室内。 李舜举和沈括对视了一眼,相当的无奈,一个是钦差,一个是主将,大战当前,两人闹到如此地步,这场大战怎么看都悬之又悬。 “种副总管,这份单子本官收下,一切都按照种副总管的要求办,只是此处有些物件腾贵,只能是尽力了,” 沈括道,一切为了战胜,他只要办到了就没有他的责任,否则任谁都能推到他的身上,沈括虽然贵为经略司却像是一个受气包。 “拜谢大人,” 种谔拱手道。 “沈经略,现下大军基本准备就绪,我等是否也该前驱米脂了,” 徐禧道。 “好,就定在三日后一起前出米脂,” 沈括点头道。 此番大事,延州他交付节判刘成效留守,沈括也要前提到米脂督军。 整个经略司的人员都要到米脂,为的就是调配粮秣兵甲的便利,延州为之一空。 秦府内,充满了离愁别绪,秦伯义和卢氏长吁短叹的。 一年来家里虽然天翻地覆的改变,成为了延州的新贵之家,秦伯义、秦延都有官身在身,但是秦伯义、秦庆的伤残以及秦鄜的失踪都是记忆犹新的事儿。 到现下,秦延也要随着大军再次前往米脂、罗兀城一带的战地,秦家人心里着实不安稳。 “这是钦赐的鱼鳞甲,三郎你带去护身吧,愿官家能护佑你安然归来吧,” 秦延临走的前一天,秦伯义将秦延唤来,将官家御赐的那套鱼鳞甲拿出来。 这套鱼鳞甲,每日里擦得铮亮,秦伯义是好生供奉的,说是要作为传家宝传下去的。 但是这次秦延出征,秦伯义毫不犹豫的拿出来,什么也比不得秦延的性命重要。 “是啊,三郎,你拿去护身,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 一旁的卢氏和秋桃都在抹泪。 “哎呦,爹,娘,你等放宽心就是了,儿如今是经略司的机宜,不用上阵冲锋的,只是随军勾当粮秣兵甲等物件,” 秦延笑着安慰老两口,虽然他心中有数,只要西贼大军来袭,宋军所有人都处在危险中,哪怕是米脂和绥德也是西贼兵锋所向。 “话虽如此,不过上番大战时,敌军四下追击,大军缺粮差点全军覆没,那时任谁也难逃一死,多多小心些才是,” 秦伯义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文官怎么了,大军败绩,西贼衔尾追杀,任谁都有性命之忧。 “是啊,听你阿爹的没错,将所有的护卫都带上,一个都不能少,” 卢氏一旁忙道,她是唯恐人员太少了不能护佑儿子的安全。 “放心吧,娘,此番不但张贺十余人都去,就是米擒那花等藩骑还有塞门寨的小郎都与某一同前去。” 秦延哭笑不得的。 此番鄜延路全境征集令,所有的藩骑都要集中在马忠麾下出征,而塞门寨的小郎也在民夫的征集之列,一个都跑不了。 好在今日的秦延非昨日阿蒙,他走了走门路,这些人都在种朴的麾下听命,实则这些人还是在他的麾下。 ‘嗯,那为娘就放心些了,’ 卢氏拍拍胸口。 晚上,秋桃是放开自己抵死缠绵,很是有些狂放,让秦延想尽了艳福。 翌日早上,秋桃为秦延整理行装,默默的泪如雨下。 西夏宥州军司的所在,此处已经成了一个大兵营,除了石州军司的所部人马驻守在夏州抵御宋军的第一线外,东三司的其他的所有兵马都在宥州整训。 叶悖麻比前几月瘦了十斤,抵御宋军的上番大战,他实际上是败在了种谔手上,损兵折将的结果,他的本官降了三级,入枢密院是不用想了。 叶悖麻如今就在整兵备战,想要一雪前耻,而从宋境暗探发来的消息,宋军正在筹谋在横山东南麓,无定川西岸米脂寨西北四十余里处再次筑城。 叶悖麻知道一旦大战来临,那么就是一场国战,他不愁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这日他在大营内点检铁鹞子的操练,铁鹞子强则强矣,不过在叶悖麻看来灵动不足,这也是西夏军一旦遇上大辽的宫室军总是吃亏的原因,宫室军都是皮甲在身的轻骑,不与铁鹞子硬撼,而是游斗,让铁鹞子总是吃不上力,最后疲惫后被击败。 好在对上宋军铁鹞子却是战力强悍,因为宋军以步军为主,只能被动接受铁鹞子的冲击。 叶悖麻和统领铁鹞子的兴庆府来的正将正在商讨铁鹞子的铁甲和战马的整补之事。 大营门口一阵鼓噪,两人抬眼看去,只见大营门口冲入两骑,人马身上都是厚厚的灰土,战马粗重的喘息很远就能听闻。 “急报统军使,急报统军使,鄜延路宋军五万,民夫近二十万在米脂汇集,开往无定川筑城,” 一个军卒滚鞍下马高声道,他双手将一个汗湿的信札举在头上。 叶悖麻心中一跳,急忙接过了信札,这是石州军司统军使送来的急报,宋军大举出动筑城,就在无定河西岸,横山东南麓。 叶悖麻嘴角一扯,嗯,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呵呵, “本军使等的就是这一天,哈哈哈,” 叶悖麻狂笑道,在知道宋军筑城地点的时候,叶悖麻就好生的探查过那里,他是心中狂喜,因为那里是一个标准的死地,岸边筑城不能囤积重兵,因为每到春夏可能城池有被淹没之余,只有将主力囤积山上,但是山上的水源从何而来。 所以那地方怎么看就是死地,根本无法坚守,不过他心里一直很怀疑,种谔什么人,怎么可能铸下如此大错,这还是那个他敬畏的种谔吗。 但是如今偏偏宋军就在那个死地筑城了,叶悖麻心中狂喜,他期许在那里歼灭宋军,斩首种谔,成就大夏战神的神话。 叶悖麻立即派出了十余信使,向兴庆府的大王,太后、宰辅、枢密院发出了急报,十万火急,宋军图谋横山。 叶悖麻相信国内必会举国来攻,他只需要借势大破宋军就是了,这次将会是三四十万对数万,而且是围困陷入死地的宋军,他叶悖麻没有没有不大胜的道理,一雪前耻在今朝。 无定川银州故城上游十余里处,无定川西岸如今也是一处大兵营。 五万宋军前出三里扼守无定川河谷,而身后则是十五万的厢军、乡兵、民夫在忙碌的筑城。 一共是近二十万民夫,除去数万人修整米脂到永乐城的道路外,其他的十余万民夫都在这里了。 十余万人分为两处,一处在山上修筑永乐城本城,一处在四里外山下无定川岸边修筑水城。 所有的民夫都是赤裸着上身一身大汗的忙碌着,监看他们的厢军军卒则是手拿皮鞭,看到有懈怠的乡兵民夫上去就是几鞭子,就是这么野蛮粗暴,几乎所有军卒都是如此手段。 说是几乎,那是因为有的地方的军卒就是不一样。 比如山下水城的西城墙和北城墙那里的民夫待遇就不同。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不一样 水城的城池是由谭琛、刘子嵪、秦延等监看,谭琛掌总,刘子嵪和秦延负责组织厢军、乡兵、农夫建造四面城墙。 而山上的本城则由李稷统领的转运司衙门的机宜和押司监看。 山下的水城则是由经略司衙门的机宜和押司监看。 在徐禧看来,靠拢他的李稷更为值得信任,能尽快建好城池尽心尽力,而弹劾他的沈括的部下就没那么容易听话了,所以永乐城本城的修造就交给了李稷的转运司。 如果永乐城建成,并且成功的守住,李稷建城一事也是一个不小的政绩,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永乐城和水城两家其实也在憋着劲尽快将城池建造完成。 徐禧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二十日内将城池修建完成,这是西夏军从夏州宥州出发攻伐永乐城最快抵达的时间,如果过了这个期限城没建成,西贼大军已到那乐子就大了。 “你怎么不在军营里,跑这里作甚,” 秦延刚出了自己的帐篷,就发现种师闵这厮在一些护卫的随扈下走来。 “在大营里当真无趣,等了两日,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种衙内这是在大营里待腻烦了,到后面几里的水城遛遛。 “你就不怕哪位都监、副将打你的军棍,” 秦延调侃道。 ‘谁不认识俺十八郎啊,打我军棍,给不给大帅面子,’ 种师闵一撇嘴。 秦延无语,原来衙内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在这里某可是没时间陪着你,还得监看筑城呢,” 秦延边走边说。 “你走你的,我说我的成不成,” 种师闵一翻白眼道。 秦延没管他立即走上了城头的工地,此处两天已经有了规模,地基已成。 只见很多的民夫用绳索吊起石坠子然后重重落下,这就是夯土。 大大小小的石坠子不断的落下,此起彼伏声不断,灰土漫天。 秦延走上城头,不断有民夫向他鞠躬施礼。 秦延问宗泽, ‘汝霖兄,西城墙的民夫做活多长时间了,’ ‘半个多时辰吧,’ 宗泽想了想道。 “嗯,可以让他们歇歇了,正好某也有话说。” 秦延吩咐道。 宗泽喊了一声。 接着一些小头目不断喊叫着,城墙上的民工们接连的停下来,他们大口的喘息着。 此时负责监看的厢军一个指挥擦着灰汗走来, ‘拜见机宜,’ ‘免礼了,’ 秦延一摆手。 “这位是种虞候,这位是田指挥,” 秦延给两人介绍了一下。 ‘拜见种虞候,’ 田指挥恭敬道。 一听是种虞候,那就只有一个,就是号称十八郎的种家新贵种师闵了,敢不恭敬。 “嗯,免礼了,” 种师闵随意的一摆手,敷衍的很,这也是军中常态,军阶高的就是这么牛。 秦延走上了一个高些的地界向四周寻看了一下,只见乡兵、民夫们都跌坐地上喘息休息着。 “诸位乡亲们,你等歇息着,不用动,且听某一言,”秦延吼道。 很多乡兵、民夫们一起敬畏的看过来,他们愿意听官老爷训话吗,当然不愿意,没得腻歪,和后世听到领导训话就瞌睡差不多。 问题是不能不听,如果漏下什么,一会儿没做好可不是罚没钱粮的事儿,一个不好就是鞭子、棍子侍候,谁能撑得住。 “从今日始,每日里城墙只要筑起四尺,本官监看过确实坚实牢靠,那就立即休息,不用继续赶工了,” 秦延的吼声传开,所有的乡兵和民夫都傻了,说啥,说啥,只要建造四尺,就可以立即就停了休息去,没听错吧。 很多乡兵民夫为什么厌恶劳作,那是因为每日里就是做的再多,不到日落西山他们没有停下来休息的可能,每日里累的半死,长此以往谁受的住,因此都要偷奸耍滑一些,真心做下去,没到十天就得累垮。 这也是厢军军卒不断拿鞭子鞭打的原因,不打他们真是偷懒,用他们的话讲都是贱骨头,不打不出活啊。 但是民夫是看不到做完的希望,为了自己身子也得磨蹭,否则就回不去家中,早就累死了。 监看的厢军军卒和民夫那必须是一对冤家。 现下秦延这样一说,所有人立即听明白了,感情还能这么做活,他们做完后立即就可以休息了,那就是可以让身体好好解解乏,放松一下,最起码第二天满血复活了有没有。 只有四尺,呵呵,很难嘛,就看众人干不干了,想做,每班协调好了,好像不是太难嘛。 但是,可但是,秦机宜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要知道很多操蛋的官员说了不算的多了去了,所以民夫队伍里发出里不小的呱噪声,但都是将信将疑,他们有些期盼的看着秦延,又懦弱的不敢问一声。 “秦机宜,这,真的是真滴,” 一个声音传来,秦延侧身看去,一个一身葛衣的四五十岁的男子拱手恭敬问道,正是塞门寨的民夫头目周群,也就是这样塞门寨的老人,看着秦延长大的,这才敢问一声。 “周伯,你是看某长大的,某岂敢骗您,如果您和家父说一声,家父还不得打断某的腿,哈哈哈,” 秦延也是恭敬的拱手,老周这人还是不错的,之所以被推选为民夫的头,那是心思缜密,为人厚道,各家各户希望他能照看好自家的男丁。 “信得过,信的过,秦家人俺信的过,你娃儿此番回去探亲,每家每户给了钱粮,还让娃儿可以到学堂习字,不信秦机宜,俺还能信的谁,” 听到秦延如此说,摆出了子侄的姿态,老周松弛下来,仿佛回到了塞门寨的日子里,他笑着拱手道。 “是啊,信得过秦机宜,信得过。” 四周两百多名的塞门寨民夫吼道,不管其他地方的人,他们是信得过,看看自家的改变,特别是跟在秦延身边那些威武的小郎,谁也不能睁眼瞎般的说信不过。 秦延笑着拱手致谢,场面一时间相当的和谐。 此时其他数千民夫也就信了大半,这些细民相当的淳朴,秦延当着这么数千人如此说,总不能说了不算吧,再说还有他家乡人呢,如果说了不认,还怎么回乡祭祖,所以大半的人都是信了。 “嗯,大家听真,某还有话要说,” 秦延再次环视四周,众人此番认认真真的听着, “从今日始,每日里都有一道肉汤,让大伙打打牙祭,也好有气力尽快做工,” 秦延此话一说,众人哗然,哟,还有此等好事,这些天来他们就是硬的像石头般的黑面饼子,偶尔有些野菜汤,除了这些没啥了,不用说吃了,听了肉汤,他们都是吞咽生津了。 “好了,你等信与不信,今天一过就都知晓了,何不一试呢,” 秦延笑道。 下面呱噪声一片,众人一片议论声。 秦延的身后,种师闵、宗泽以及田指挥以及几个胥吏都是目瞪口呆,这也行,只是这些民夫不去驱赶是否真的卖力做活呢? “三郎,这些个民夫都是不打不做活的,你这般可是要坏事的,徐禧那厮可是下了死命令,二十天内必须完工,如果不成,最少是打板子的,” 种师闵急忙道。 “无事,看两天,十八郎就知道妙处了,呵呵,” 秦延笑笑不语。 现下的这种做工方式就和后世国企里大锅饭一般,做多做少一个样,做多没有奖励,想偷懒当然有鞭子驱使了,但是做工的从心里厌恶,那工程的进度和效果可想而知了。 秦延要做的就是让这一切不一样,后世所谓的改革就是多劳多得,你得给甜头不是,让收益成为无形的鞭子驱使他们努力小步快跑,这样激发民夫发自内心的干劲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至于成不成,没个不成,后世改革开放的前沿东南沿海最初的实践都是证明了的。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如法炮制 秦延说的话种师闵摇头不大信,不过秦延这厮积威已久,他是半信半疑。 宗泽则是不断寻思着,没有言声,自从在秦延身边以来,他是越发的敬佩、敬畏秦延,所以秦延的话他基本不会反对,他知道很多时候当时看不清,过后事情证明秦延说的都对。 田指挥暗地里撇撇嘴,他作为监看的厢军指挥可是知道这些民夫中很多人相当的油滑,一个看不到就偷懒,没有鞭子和棍子是不成的,但是这位可是从七品的宣议郎,他一个赤佬还是别硬怼了。 当然了,秦延没有简单粗暴的将事情一说完事了,那还不能成事。 后世的经历表明分工详略必须清楚,给下面的人一个清楚明白的分工和目标。 秦延将所有各地来的民夫头目几十人聚集一起,将西城墙和北城墙分片包干,每个地方的民夫根据人手多少分到多少丈的地界。 每日里大家也不用换地方就是在自己的地界卯劲干就是了。 同时秦延言道,最后一个离开工地的那个地方的民夫将会遭到惩罚,不是鞭子也不是棍子,而是没有肉汤。 种师闵再次翻了个白眼,这个惩罚,呵呵,呵呵呵。 田指挥暗地里再次腹诽,小子没毛啊。 宗泽则是笑眯眯的听着,他很想看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相当的期待,这就是他一个研习的过程,他每次都是乐在其中。 别看他比秦延大几岁,但在他的心里遵从秦延为长者,宗泽不是士家大族出身,而是寒门挣扎出的学子,没有那般迂腐之气,他信奉的是能者为尊。 “秦机宜,这事儿莽撞了吧,莽撞了啊,” 谭琛闻讯赶来非常的不赞同,但是今昔不同,秦延可是再次救助了沈清直,再就是谁人对种谔都是束手无策,秦延出马,种谔就抱病出征,沈括对秦延的欣赏已经不是含蓄来形容了,现下沈经略将秦延总是挂在嘴边上。 秦延一跃成为沈括甚为倚重的幕僚官,谭琛也不敢轻辱,凡事只能商量着来,以往随意指使秦延那是万万不能了。 “谭机宜勿急,我等可以一探究竟,亲眼看看就是了,” 秦延笑眯眯的。 “某正有此意,正有此意,” 谭琛还真想一起看看如今城墙上糟糕的现状然后敲打一下秦延,事情它不是这么做的,有些时候心软歉疚就是害己。 他们一起来到城墙上,立时被热火朝天的场面惊诧了。 ‘拜见两位机宜,’ 在现场监看的宗泽、田指挥施礼。 谭琛敷衍的一拱手,手缕长髯讶然的看着城墙上面貌一新的民夫。 此时这些民夫干劲十足的挥动绳索,将巨大的石坠子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动作力度就可以看出所有人都不留力,一个个直眉瞪眼的做活。 一个个头目不断的催促下面用独轮车转运沙土的民夫, “沙土不足了,你没看到马上没有可用的吗,怎的如此慢,” 被催促的民夫讪笑着急忙卸下沙土,快步推车而去,当然要尽快,如果不能保证沙土的供应,头儿可是要发飙的。 “这,这般都是如此吗,” 谭琛看的是目瞪口呆,还有这般的,他看到的其他地方的情形都是慢悠悠的做活,一个看不住就偷偷歇歇。 “下官也是第一次看到,此番倒是省了鞭打了,他们自己就相互监看,” 田指挥咧咧嘴,这是事儿邪性啊。 ‘你个杀才,坐在这里偷懒,某打死你,’ 一声吼传来。 几人下意识的看过去,以为又是厢军在鞭打哪个懒汉,结果看到是一个民夫头儿一脚踢向一个民夫,那个民夫点头哈腰的马上起身跑去做活了。 好嘛,田指挥刚说自己监看,现下一看果不其然,当真自己监看,厢军军卒们可以失业歇着了。 谭琛看的目瞪口呆,还有此等形状,这是为何。 当日申时一过,不断有民夫头目请秦延过去监看他们各自地段情形,他们此时已然是完成了四尺城墙的夯制,这要比平日里早一个时辰。 秦延到了地界二话不说,拿起骑枪向下一锥,如果能扎进手掌的距离,二话不说立即返工吧,而且晚上没有肉汤。 就这样,有三处的地段都要返工,其他的地段都是合格了,这些地方的民夫兴高采烈的下城休息,此时太阳还颇高,和以往只有夕阳西下他们才能疲乏的返回鲜明对比。 回到驻地好生休息了一会儿,黑面饼子发下来了,而热乎乎的热汤也喝上了,汤里没有太多物件,一些野菜,再就是几块杂肉,说是杂肉,那是因为不知道会吃到什么肉。 这些都是米擒族人出去打猎一天的产物,秦延给米擒那花的任务就是多多的狩猎,而且是有奖赏的,只要能打来十头以上的鹿、野牛、野羊等,每人十贯钱。 这样的狩猎生活是米擒人最欢喜的了,当然了除了大型猎物,一天下来,打下来几十个兔子,野鸡等物件也属平常。 他们打来的物件最后就成了这样的烩菜汤,此时这些民夫的营地里肉汤飘香。 民夫们大口喝汤,将黑硬的饼子扔在汤里大口香甜的吃着,这个惬意是不用提了。 他们是爽了,有些人是不爽了。 比如那些返工被罚不得肉食的民夫们,返工后回到营地,闻到那个肉汤的残留香气,看看手里的黑硬饼子,这心里的憋屈、这个无奈和悔恨就甭提了。 他们但凡上点心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吧。 当然现在是没法了,但是大家憋着口气明日里好好干,争取喝上热乎乎香喷喷的肉汤,这是个执念了。 而和他们营地比邻的东城墙南城墙的修造民夫们,看到对面的那些民夫的伙食眼睛都红了。 凭啥他们就能喝上肉汤,而他们只能喝凉水啃饼子。 有些实在忍耐不住的就过来抢夺,立即被监看的厢军军卒弹压了,不过是闹出里一些小乱子。 也成了一些人的笑谈。 只是有心人当然不能这么看了。 谭琛、刘子嵪带着一些胥吏一起到这些城墙上看了,也用铁枪扎了,他们的感觉就是这些城墙的坚实程度超过了刘子嵪监看的另外两面城墙。 这就让人无语了,要知道另外两面城墙一日间才起了三尺余,而此处是四尺,而且还比他们那里坚实,而且提早一个时辰完成收工了,这样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秦延用事实证明他这看来荒唐的一套办法当真了得,其他人还有什么话说。 刘子嵪二话不说当即找秦延去了,目的就是一个,和秦延好生商议一下这是怎么一个办法才做到这点的,刘子嵪是不耻下问。 他的压力也不小,上面的压力甭说了,就是同样一个城池,如果四面城墙过几日差了好几尺,他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谈,好嘛,秦延监看的地段两丈高了,他这里一丈出头,羞不羞。 商议后,多少懂得这里面一些妙处的刘子嵪立即决定明日起他也要这般施行,其实刘子嵪也是没法,一旁人如此待遇可以早完事早走,还有肉汤喝,他麾下的两万余民夫看的眼红,如果他不照办,背地里到处都会是诅咒他的声音。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怎么可能 “阿爹,孩儿和你说一个事儿,” 李盎兴奋的跑入半山上李浦的帐篷里。 ‘什么事儿这般捉急,’ 李浦皱了皱眉,他这个儿子眼光还是有的,但是心胸不成,不会忍耐,有时候手深得过长,容易让人看穿心思。 这次秦延的事儿就是如此,最后得罪了很多人,李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李浦也不敢过于放纵他,将李盎运作到了他的麾下,最起码再有祸事他可以立即发现阻止李盎。 “阿爹,水城那里秦延做了一个蠢事,” 李盎兴奋道。 “什么事儿,” 果然还是盯着秦延,果然是睚眦必报,李浦算是知道他这个儿子了。 “阿爹,秦延竟然敢让他麾下的民夫早干完早收工,回去歇着,他这样做恐怕要耽误给事中的大事儿啊,您想给事中是不是要大怒。” 李盎兴奋道。 “哦,你详细讲讲,” 李浦发现这个事儿还真不是李盎故意找茬,确实有蹊跷。 李盎将事情一说, ‘阿爹,某就不信,提早完工一个多时辰,还能做的多好,还能比其他的民夫做的快,这里面必然有些蹊跷,想来秦延这是在争功,显示他是最能干的,是给他的主子沈括争功呢,’ 李盎知道他引起的一系列的误判最后让李家损失惨重,一直到这次出征前,延州方面还是拖欠不少的钱粮,摆明沈括对李浦极为不满呢。 同时独孤部损兵折将,发狠要多收取一成的走私收益,李家被迫答应了,这都是他造成的。 李浦对他很不满,李盎也清楚。 因此种种,李盎痛恨秦延尤甚种师闵,因此总是派人盯着秦延的举动,今日知道秦延如此行事,李盎大笑,机会真的来了。 “最后怕是做出来的城池快是快了,就是不顶事,说不定几场大雨一下就塌了,到时候守城不利的罪名都是给事中的事儿。” 李盎飞快的说道。 “嗯,我儿此番思量的是,水城固守水源确是永乐城的命脉,如果城池朽坏,永乐城危矣,” 李浦点头道。 能抓到秦延的错漏将其拿下为什么不呢,秦延火箭般的蹿升给了李浦极大的压力,虽然现在离他远了点,但是照这个晋升的速度,十年内到他这个官阶毫不费力,况且秦延还是文官,这就越发的让人恐惧了,因为李家和秦延已经是不死不休了,绝无退让的可能。 既然无法和尘同光,那就先毁了他吧,决不能坐看秦延做大就是了。 李盎大快,嗯,此番秦延跑不了,如论李盎深恨的人,种师闵已经在后面了,第一位的就是这个该死的秦延。 “转运使、李都监,你等说的都是真的,” 徐禧刚刚听闻有些不敢确信,怎么可能,在这个抓紧时间修造城墙的时候,有两万余民夫却是可以回去休息了,搞没搞错。 ‘属下说的确是实情,下官也是惊诧万分,给事中每日里殚精竭力筑城,而他们竟然提前可以回去休憩,着实让人愤怒,因而下官一听说就前来禀报,’ 李稷一脸‘正气’道。 李浦也拱手称是,他没有当先找到徐禧这里,而是先找了李稷,立即当即和他一起禀报。 这是因为李浦知道,徐禧骨子里也是朝野文官的内里,那就是对武臣鄙夷和不信任,在徐禧看来如果不是武将无能,西贼早就该灭国了,何至于尾大不掉至斯,所以李浦直接找了李稷。 此番李稷倒不是有什么恩怨,而是酷吏本身的怀疑一切让他立即提告了徐禧,山下属于经略司督造的地界,他这个转运司的判官手还真伸不过去。 当听完两人细说后,徐禧暴怒, “本官是说要在二十天内城池必成,不过本官可没说十天内必成,呵呵,有些官员立功心切,已经有了心魔了,难道他们心里只有自家的上官,忘了本官手持的钦赐宝剑了吗,” 徐禧森然道, ‘来人,’ 他吼了一声。 一个亲卫急忙入内, “去水城将谭琛、秦延唤来,” 亲卫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龙图,此事颇为难办,秦延敢如此做,怕是有种家为他依仗,再就是在鄜延路总是传说秦延简在帝心,否则不能晋升如此之快,只是一年就是其他官员十年之功呢,” 李浦拱手道。 ‘是啊,是简在帝心,’ 徐禧讥讽的一笑,李稷和李浦脸上一僵,感情这些还是真的,这个秦延真是不可貌相了,未及冠就腾达至此果然是有因由的。 “只是为何他能简在帝心,那是接连立下的殊功,而如今他居功自傲在此事上如此行径,造成了城墙劣迹斑斑,官家知道后只怕痛恨不已了吧,” 徐禧淡淡道,有句话他没说出来,却是他心里想法,简在帝心不难,守住其间才是千难万难,只怕一个事儿做坏了,帝心也就不在了,天家的薄凉岂是旁人能揣度的,他看的是太多了,秦延如此行径祸事不远了。 “嗯,李都监说的也是,那就让种副总管也来这里看一看,这个秦延是如何为官家办差的,我想就是他也会无话可说的,嗯,就到水城再说吧。” 徐禧突然想起一切的一切都在败坏城墙上,就是在他这里激辩也没什么意义,种谔如果就是护犊子,他贵为钦差也没法,而到了城墙那里到时候秦延还有话说,种谔还如何为秦延辩驳。 至于城墙没有崩坏,呵呵,可能吗,就像几人怀疑的那般,提前那般多时间,像是玩耍般收工了,这城墙是否坚固还用说吗。 秦延莫名的先收到徐禧召见他和谭琛的命令,他刚刚换了一身官服,正要前往半山腰的大营。 结果再来一个信使,言道让他们在水城这里等候就是了。 “机宜,此事不妙啊,这位给事中怕是来者不善,” 宗泽和秦延一起候着,低声道。 “你我心意一般了,本官改了章程,估摸徐龙图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秦延笑笑道。 自从徐禧、李稷、李浦走近,因为弹劾的事情疏远厌恶沈括、种谔,在经略司开始为难他后,秦延就晓得日后这位给事中对他恶意满满,所以对于这位志大才疏的徐龙图的到来,秦延做好了受到刁难的准备,幸好徐禧还做不到一言九鼎。 谭琛、刘子嵪也是心情忐忑,徐禧可不是一个好上司,这几天来打在山上打了几个人的板子,都是因为进度不佳的,虽然水城的进度不错,但是天晓得这位官家的近臣从哪里挑出错处来,而且自家的沈经略和徐禧不虞,也不是多隐秘的事儿了。 天使出马,场面当然小不了。 前面是几十名骑队,中间是几十名举牌的步行的亲卫,嗯,规模这般大的原因也在于李舜举和种谔的旗帜也间杂期间,他们的亲卫一起足有两百余人的队伍开到此处。 谭琛、刘子嵪、秦延急忙早早迎候。 骑队先至当中间杂一人,他安坐马上居高临下的毛事着秦延,正是李盎。 任谁看到他对着秦延的笑意都得说真恶毒。 谭琛和刘子嵪心中一凉,一看就没什么好事。 秦延看了看李盎恶意满满的狞笑,知道这厮看起来很爽,那好象不成吧,仇人笑那怎么成,秦延看不得啊, “兀那军将,没看到我等官员在此吗,你竟然不过来见礼,好没规矩啊,” 秦延抬手戟指李盎呵斥道。 秦延说的一点没毛病,现在李盎不过是一个殿侍,差遣不过是营虞候,而谭琛、刘子嵪、秦延都有九品到从七品的官身,而且都是文官,李盎这般是相当失礼的,当然了谭琛和刘子嵪看在李浦的面子上不过于计较而已。 但是秦延可不管这个,直接上来就是斥责李盎无礼,还不拜见。 正文 第两百章暴跳的徐龙图 李盎立即脸上变色,但是他还真不敢不从,这事儿没点出来倒是无所谓,如果被点出来,还不拜见,如此跋扈那就是依仗他老爹的权势了,传扬出去,李浦一个家教不严,跋扈的名声是跑不了的,最关键是跋扈的对象是文臣,这对李浦一个武臣来说是很大的风波。 李盎不打算坑爹,最起码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他还是晓得的,他瞪视着秦延向谭琛、刘子嵪拱手道, ‘小的拜见谭机宜,刘机宜,’ 谭琛、刘子嵪笑着拱拱手算是回礼了。 ‘呵呵,看来李公子对某这个宣议郎很不敬啊,’ 秦延负手淡淡笑道。 “拜见秦机宜,”李盎万般无奈咬牙道。 ‘免礼了,下次见礼的时候不要目露凶光,拱手的时候要慢些,这些官场的常识李都监没有同你讲吗,呵呵,今日某算是教授你一番,’ 秦延很是好为人师,李盎满面通红,心里怒火高炽,恨之入骨就在此时啊。 “唉,李都监忙于国事,看来疏于管教于你,这样,过些时日,你到本官的府上,本官不嫌粗鄙,好生教授你一番,晓得一些官场规矩,没的失礼丢了李都监的脸面,” 秦延摆出上位者和长辈的模样哼哼教导道,李盎面皮紫涨,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这一天绝对是他最屈辱的一日。 好在后面接连到来的大员们为李盎解困了,徐禧、李舜举、种谔先后乘马到达,李盎这个不入流的武官可以带着满腔的愤恨靠边站了。 徐禧、李舜举、种谔面前,几人施礼拜见,李舜举和种谔应了,徐禧则是冷着脸半天没有言声,任由谭琛、刘子嵪、秦延在那里躬身,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清楚徐禧很不满,谭琛和刘子嵪越发的恭敬,因为得罪了这位钦差,怕是沈经略也不好说情的。 秦延却是心知肚明,徐禧估计还是为了他而来,昨日他方弄了个新的筑城方式,今日徐禧就气势汹汹的驾到,任谁也没这么巧吧,何况还有李盎那厮幸灾乐祸的模样,一切了然了,肯定是李家父子搞的鬼,徐禧被当枪使了,问题是这厮被人当枪耍了,还没有察觉,果然是个无能之辈。 ‘谭琛,刘子嵪、秦延你等知罪吗,’ 徐禧开口了,不过一上来就是兴师问罪。 李舜举和种谔讶然,徐禧只是和他们讲一同探查一下水城修造的情况,按说已经开工三四天了,过来看看未为不可,但现下一看这个场面就感到不对了,这里面有事啊。 “禀徐龙图,下官实不知何事,” 谭琛和刘子嵪懵了,好像他们就是监造有些疏漏,也不至于治罪的地步吧。 秦延则是没有言声,既然是找茬的,他说与不说有什么大的区别吗,没有。 不,还是有区别的。 徐禧说的是三个人其实瞄着的就是后面个子最高的货,结果前面两人回话,后面那个高个子一言不发,徐禧一股火苗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最近给事中大人火气极旺,一个是做事的压力,也有执掌一方后的狂放,在京中他是不会如此,比如现下,徐禧一指秦延, ‘秦延,你做了什么你不晓得吗,’ “下官这些时日来尽忠职守,始终在忙着尽忠职守,没有一日不早起晚归,下官俯仰无愧,” 秦延拱手道,话里面却是含着机锋。 “呵呵呵,好好,” 徐禧怒极反笑。 “某问你昨日你麾下的民夫怎么申时末就返回营地歇息了,嗯,你讲,” 徐禧还是戟指秦延。 种谔皱了皱眉,徐禧这般一点气度都没有,就是他一个武人也看不上眼,这厮太狂妄了。 ‘回禀徐龙图,我这里的民夫按照某说的每天四尺高的进度已然完成了,既然这般快的完成,下官当然允诺让他们回去休息,毕竟他们也不是铁人,也要休息解乏,翌日再劳作不是,’ 相比徐禧的怒气冲冲,秦延倒是很平静,他稳稳的回话,没给徐禧太多的无端借口,两相比较下,未及冠的倒像是徐禧这般重臣,年近五十的倒像是秦延这般年纪的小郎,总之相当的怪异。。 “你和那些乡兵民夫讲的本官不想多问,只问你一个事儿,五个时辰就完成四尺高的城墙,能挺立在那里抵受住敌人冲击和雨季的大雨吗,” 徐禧不想继续绕了,直接说出了秦延荒谬之处,徐禧用手向四周一指, “这四周有二十万人为了这两座城坚守,操劳,官家调集了数路十余个州府为鄜延路调运粮秣,如果你等修筑的城池朽坏,你能担负这个罪责吗,” 徐禧说的这个义正言辞,好像秦延已经将这座城池废弃了般。 一旁观看的李盎看的这个爽快,这个场面他想象了很久,现下终于盼到了,秦延这个能言善辩,运气无敌的也有今日,看着他被徐禧指点狂喷的场面,李盎心里分外解恨,嗯,报应还在后面,一旦证实墙体不堪,秦延最少是个缉拿待勘,这辈子算是完了,那才是他最畅快的时候,值得满饮几大杯。 秦延冷眼看着徐禧的表演,心道他来到此处的一切目的就是避免历史上永乐城的杯具,结果却是让徐禧一顿说教,真的太荒谬了。 李舜举的眼神在几人间游离,他是刚刚听闻这件事,还有些掰不开,不能站队。 种谔则是稳稳当当的旁观着,那个到了他的庄园,顶着他的压力侃侃而谈的秦三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徐禧降服,不可能的事儿,秦延明明是个谋而后动的主儿,他现下倒是期待秦延怎么反击。 “徐龙图所言尽显忠君爱国之心,不过在场的众人谁人不是如此,” 秦延笑笑, “只是给事中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昨日此处建造的城墙相当的坚固,给事中没有亲眼看过就如此呵斥我等经略司的机宜,伤了我等的权权忠君报效之心啊,” 秦延点了点他,轻点自嗨,根本没看过城池,你还是别胡说的好。 “哼哼,五个时辰四尺城墙,我亲眼所见,民夫累的半死,一日下来最多三尺高,这里却是这般快,可想而知城墙虚浮,不堪大用,” 徐禧昂然鄙视道,他可不是无知之辈,而是亲眼看了修造的整个过程,三尺余是个极限了,这样他才设定二十天内建成。 四丈余高的城池用时十余天,还有城门、马道等处建造,总计二十天,没错,徐禧认为很是快速了。 但是秦延这个建造时间大大缩短,怎么可能,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偷工减料,土石虚浮,不堪一用,大雨来临时候四处漏水,很快坍塌。 ‘人言百闻不如一见,现下各位上官可以随秦延城上一观,如有疏漏,秦延甘愿受罚,’ 秦延笑着拱手道。 ‘秦延,你好生思量,不可轻佻,否则的话此番是万劫不复,’ 李舜举一唬脸道,他的面色很黑,其实心里也不大相信这个建造的速度。 但是他很清楚官家对这个秦延的期许,如果这个事儿真是贪功冒进的事发了,那就没法了局了,传播开来官家也不好收手,秦延这辈子就没什么前程了。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可怜的心胸 徐禧横了李舜举一眼,他没想到李舜举如此说,别看是厉声斥责,但却是护佑这个胆大的娃儿,让他很是不满。 作为官家的近臣,徐禧很清楚官家对秦延的看重,但那又怎样,秦延所为在徐禧看来都是小道,没有秦延,还有张延、王延来做,他做的才是灭夏的大事儿,两人的功业高下立判。 徐禧就是这般狂放,就连内都副总管李舜举照旧不放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权阉罢了。 李舜举对徐禧的不满视而不见,他的前程都在官家一念之间,其他的大臣他需要太过在意吗,何况他如果和徐禧走的很近,官家很可能非常不满呢,这就是天家的制衡之道。 ‘禀李都知,秦延向来坦坦荡荡,言出必行,说了墙体勘合合格,那就足堪大用,徐龙图没看过墙体就如此斥责我等,我等当然不服,’ 秦延此话一说,后面的谭琛、刘子嵪一哆嗦,好嘛,你有胆气和徐禧硬钢,但是别拽上我等,我等很怕的晓得吗。 四周的人都是一惊,一般下官对上上官都是唯唯而已,即使受了些委屈也忍字当先,还没见过这般刚烈的反击上司,尤其是一个钦差的呢,因此所有人都是一惊,就连李舜举也咧咧嘴,只有种谔多少了解这娃,嗯,果然是个刚烈的性子,西军的底子啊。 “好好好,事到临头你还如此狡辩,我等立即一观,只是事到临头你不要悔之莫及,” 徐禧大怒道,这厮当众不给他面子,徐禧打定主意要借这个机会好生收拾这个杀才,就是因此触怒了官家也是顾不得了。 ‘好叫徐龙图得知,秦延这里没有后悔无及四个字,在夏州抵抗西贼突袭时候没有,救助后军营的时候没有,此时也不会有,因为下官从来不会虚言搪塞。’ 秦延回答的十分的刚硬,将自己的功绩一摆,他是血火里冲杀过来的,什么也不怕。 众人绝倒啊,这是两个拗货对撞在一起了。 众人一起登上了城头,走了几步后,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和昨日谭琛发现的一般,那就是这些民夫乡兵做的这个起劲,他们动作协调,表情轻松,甚至有些说笑打闹的意味,但是手里的活计一点不耽搁。 而民夫和乡兵们看到秦延走来都是纷纷的施礼,而不像是其他地界躲闪官员,最好是别让官员看到,显然秦延很受民夫和乡兵的欢迎。 在这个较为轻松的气氛下,活计就那样推进着,相反手拿皮鞭寻看的厢军军卒倒是有些松松垮垮,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这和其他地段的修造场面截然相反,其他的地段都是民夫看到军卒走来立即绷紧了,深怕上来就是一鞭子抽打。 两处现下看截然不同,让人狐疑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这里的墙体是比山上的高出不少,’ 李舜举探出头去看了看这里城墙的高低点头道,一望可知,高出足有两三尺,这差距就很大了,才开工几天而已。 “高度无妨,还得看是否坚实,哼哼,” 徐禧一摆手,他的两名护卫上前操起骑枪立即锥向地面。 蓬的两声闷响,枪头只是进去了不足寸,所有人都是一怔。 按说尖利的枪尖如果在两个健壮的亲卫手中怎的也该进入寸许,在其他的地段,也是如此点检墙体坚固的,无不如此,但是在这里怎的不足寸呢。 徐禧脸上一黑,横了两个小子一眼。 两个护卫急忙换了一个地方,狠狠的锥下,然后,尴尬了,这次他们用了全力,也就是一寸的模样,比其他的地方要坚固不少,只是怎么可能。 两人不信邪,接连猛力锥着墙体,结果累的两人气喘如牛,换了几处地界都是如此。 “呵呵,几位军爷不必如此,小的们建造完成了,都是如此检点的,如果不成我等重新来过,否则秦机宜点验不成,小的们只能重来,晚饭还没有肉汤喝,岂不是馋死人了,” 这个地段所属金明寨的民夫头目看着几个军卒这般吃力的点验急忙道,也是一种显摆的意思,这样的墙体就是结实,你等是白费力气,他也知道干系秦延的事情,就是实话实说呗。 ‘哦,如此墙体都是这般结实,但是你等建造的飞快,怎的如此迅快。’ 李舜举一指他, 李舜举虽然一身便装,但是自有气势,和那几个军卒决然不同,这个头目急忙弯腰恭敬道, “贵人有所不知,以往小的也建造过城墙,每日里都是不停的做活,如果不是偷懒一些,每日里七八个时辰是撑不下来的,因此不敢发力,在此地,秦机宜讲我等只要完成了四尺就可以休息,再者每处来的人都是修筑一处地方,也不怕前面的人偷懒耍滑了,因而我等可以尽全力做活,早点完事儿了回去好生歇着了,还有肉汤喝,各处都是卯劲做呢,最后一位或是返工不成的没有肉汤,只能啃饼子,谁肯落在后面,” 头目为众人脱盲,看到有些人不大信, ‘不瞒众位贵人说,我等昨晚吃饭的时候,有人还流下了泪水,这肉汤比他家里年节的时候的吃食还好呢,为了这顿好饭菜也是拼了呢,’ 头目赌咒发誓道。 李舜举总算是大略明白了究竟,他赞许的看向秦延, ‘三郎果然智计百出,轻轻松松的驱使民夫尽力赶工做活,果然是多智,哈哈,’ 对于如此神速的进度,他当然满意,最满意的是官家果然没看错人,如果他将此事发回去官家定会格外欢喜,因为官家是伯乐吗,谁可反驳。 ‘小的不过有奖有惩,不是一味的惩处,明确了他们的奖惩,他们自然奔向奖赏而躲避惩罚,就像他们想方设法的躲避厢军的鞭子一样,因此小子才能成事,呵呵,其实讲明后不值一提,’ 秦延拱手笑道。 “不然,李都知,如果此法推而广之,那么我大宋沿边一带将会省却多少钱粮,少征发多少的民夫乡兵,这个可是无法估量的功业啊,” 种谔叹道,他是从一个名将的身份说这番话的。 大宋沿边为了消减西贼和辽国的骑兵威胁,建造了数百个城寨,为的就是削减对方骑兵的冲击力。 作用当然不小,确实将边界巩固下来,但是耗费的钱粮那是天文数字,而以后还得大量花费,比如占据了横山、银州、夏州一线后还得如此建造一批的城寨,耗费的钱粮更是不知凡几,但是秦延这个法子推广出来,节省工时节省钱粮可能有两成之巨,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这是一笔巨款。 “种副总管说的极是,某这就上书官家,这个法子,唉,它大善啊,” 李舜举拍手慨叹道。 两位大员纷纷赞同表示了对秦延的褒奖,谭琛和刘子嵪心里松快了不少,但是眼睛却是瞄向了老大,给事中徐禧,他不发话两人心里不踏实啊。 “前行几十步,再行锥击看看,” 徐禧黑着一张脸吩咐亲卫道。 “待本官再行勘合后处置,” 徐禧转身对其他几人道。 秦延无所谓,这样的点检他早就施行过了,毫无问题,徐禧如此请便。 李舜举和种谔等人却是心里鄙夷,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位给事中就是在硬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心胸嘛真是可怜,可说是没有,哪里有大宋龙图阁直学士的心胸和气度。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千斤闸 众人前行到了下一段的城墙,两个亲卫使出全身气力来锥击墙体,结果和前面没什么区别,就这样,徐禧固执的坚持锥击了北面和西面的两面城墙,墙体的坚实犹在其他地段的墙体,显示了这样修造的结果非常的喜人,而进度更是快的多。 到得最后,徐禧是默默无语的黑脸离开了工地,但是褒奖的话和给事中大人无缘,这位官家的近臣保持着他可怜的颜面。 谭琛、刘子嵪、秦延一起将几位大员送到城下,李舜举和种谔笑着上马而去,给事中大人早就上马离开了,只言片语没有留下。 秦延则是对着缀在后面的李盎笑的这个灿烂,然后伸出了一个中指,李盎铁青着脸乘马离开护卫给事中离开,心里的愤怒是甭提了,他没有上城头,因此到现下还是懵逼的状态,怎么这样一个收拾这个小赤佬的好机会也错过了,这个徐禧是怎么做事的,枉费他李少始终盯着这个赤佬。 “好险啊,” 谭琛擦了擦汗, “秦机宜,你什么时候招惹的这位给事中,他此番过来一看就是找你的麻烦的,” 他还有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差点牵连他和刘子嵪,他们才是无妄之灾好嘛。 当然了,今时不同往日,这句话是无论如何是不能说了。 刘子嵪也点了点头,他也受惊不小啊。 “说到和这位给事中积怨,还是某劝说东翁上书弹劾他吧,这事儿肯定是传到他的耳中了,从那时起他就对某不睦了,” 秦延也只能苦笑了。 谭琛和刘子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徐禧对秦延这么不喜,原来根子出在那里,还真是无法开解。 翌日种师闵来到了水城,听说了徐禧来水城的事儿立即痛骂不已,他对这个给事中最是看不上眼,本来种家为了筑城的事儿和沈括多次商议,并且派出种朴等人入京觐见,结果最后被这厮得了便宜,夺了掌事的大权,而将沈括和种谔弃之如履,更是逼得种谔差点没法统领大军。 如果说这里有谁最恨徐禧的必是种家人。 因此听到徐禧刁难秦延种师闵怎么忍得住, ‘某就是不明白,这样的一个杀才,官家怎么让他掌权的,唉,早晚会出事的,’ 种师闵真是想不通啊,在他看来徐禧除了手伸的长极为贪权外,其他的几乎是一无是处,毫无气度到处树敌,这样的人掌控数万鄜延路精锐是多不靠谱的事儿。 ‘你错了,在京中在朝廷里在大内,嘴炮无敌是第一位的,因为不在沿边根本看不出糟点来,因此只要胆大敢言思虑紧密些,出些风头非是难事,毕竟我们的官家常年在大内,对于外间庶务并不知晓,’ 秦延笑笑讥讽道,嗯,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少吗,赵括、这位徐禧,日后的明朝的李璟隆都是这般嘴炮无敌,皇上看着这人十分光鲜锐气十足,因而托以军国重任,结果都是大败亏输,直接造成了家国的重创,甚至灭亡。 说白了,就是官家都是深宫里长成,实在缺乏外间的历练,否则其他人一眼看出此人的底细,皇帝却是依为柱石,因为皇帝的天生缺陷注定很难发现常人一眼看穿的毛病。 别的不说,赵頊和建文帝不知道历史上赵括的教训嘛,当然知道,而且耳熟能详,但是在他们确定统军的人选的时候绝不会认为他选择错了,而是认为选择了一个可堪大用的将才帅才,否则绝不会这般多的精锐托付于他,所以这是皇帝的出身缺陷注定的。 牵扯到官家了,种师闵也只能徒唤奈何了,种衙内胆子不小,但是面临这么大个的一个官家,他可是不敢胡言乱语的。 从种师闵这里,秦延也知道石州军司派出了一千多的轻骑不断的想突破防线骚扰永乐城的修建,但是都被马忠统领的近两千名藩骑阻挡没有成功。 ‘现下就是石州军司一家而已,没多少的兵力,他们的主力不敢前来,也就是轻骑来去的快,损伤少敢如此放肆,’ 种师闵撇撇嘴,旋即, ‘不过,据传西贼已经全员整备军力,据说要倾国之兵四十万征伐永乐城呢,’ 种师闵倒是没有害怕,相反倒是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这位给事中大人根本不信,说是西贼上番疲敝,此番最多能出征二十万,呵呵,’ 种师闵再次撇嘴。 “徐禧太托大了,他根本不晓得横山是什么,那是西贼李家的逆鳞,横山一失,西夏危矣,只要我大宋逼近横山,西贼会倾巢而来和我等拼命的,” 秦延也是对徐禧的幼稚相当的鄙视,作为一个统帅要有必要的战略预判,可惜这厮这方面的嗅觉几乎没有,那就是一个瞎子在领军作战,将全军置于万劫不复的险境。 本来宋军可以准备的更为充分一些,毕竟这可是鄜延路几万宋军怼上西夏几十万军队,是,宋军的战力现下比西贼稍强,但是几万怼上几十万,这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问题了。 所谓十而围之,五而攻之,这是西贼全军之力的围攻,准备的多充分都不过分,战略上可以藐视对手,但是战术上要尊重对手,备战一定要充分,防止种种不可料到的局面,而徐禧却是自以为是的轻描淡写般的应战,真是个战场的雏儿,不怪种谔以在其手下奔走为耻。 筑城继续进行,只是山上永乐城还是按照原有的筑城手法来进行,而山下水城经略司负责建造的水城则是全部按照秦延的方式进行。 结果就是十日后,水城城墙已成,只剩下马道、女墙、城门等物件。 而永乐城还不足四丈高,此时就是目不识丁的民夫也看出山下山下的差距,高下立判。 但是徐禧徐龙图就是当一回鸵鸟了,还是按照原有的路子来,硬拗到底,即使受到耻笑也是如此。 为此,李舜举和他也大吵了一场,李舜举斥他因私废公,罔顾国事,有负圣恩。 徐禧则是以筑城过半,不可轻动搪塞李舜举,李舜举只能愤恨的上书官家弹劾徐禧,种谔当然也上书弹劾,同时两人一起上书褒奖秦延,只是现下徐禧还是主事人,他们还真的拿徐禧毫无办法。 开工的第十三日,水城的千斤闸终于安放完全了。 水城的布局非常奇特,为的就是守住水源,紧靠着无定川,因此水城没有四面的城门,只有一个向西面永乐城的城门,再就是东向的水门。 其他的北面和南面完全没有城门,是封死的。 西面的千斤闸就是锁死全城的唯一通道。 千斤闸相当的紧要,好像不起眼,就是一个铁铸成的数千斤的铁闸门,其实是城内攻守交换的枢纽。 敌人攻击的时候,城门是很容易被圆木撞碎或是被火油焚毁的。 此时守军有两个选择,用土木将城门封死,任外面如何守军就是不出门死守,往往是敌众我寡极为悬殊的情形下才如此,因为那意味着放弃了攻击对手的可能,只能被动的一味抵抗,丝毫没有反击的机会了,攻与不攻全在敌人。 再就是放下千斤闸,阻止对方的攻击,轻易无法破门,守军也因此有了反击的能力,当时机出现的时候,守军可以快速的升起千斤闸,有给敌人致命一击的可能。 所以安放千斤闸是一件大事,此番水城千斤闸安放,李舜举、种谔都来此祭祀天地无定川,然后主持安放千斤闸。 至此,水城已然建成。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血战将至 六日后,永乐城终于建成,不过千斤闸等还没有安置,也就是规模差不多的两座城建成相差了近十天,这就是两种建筑方式和组织形式的差距。 同时,两处地方乡兵和民夫的待遇也是差距明显,城下的民夫乡兵健壮结实,而且相当的欢快。 山上的乡兵和民夫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瘦了好几圈,疫病开始出现。 山下的民夫有几十人死伤,有数百人生病,最后死亡的不足三十人,生病的基本都痊愈了。 有秦延在,营地的卫生状况做到了最好,大幅度的降低了疫病传播的风险。 而山上死亡了几百人,还有数千人生病,营地里脏乱不堪。 民夫营地里充满了对徐禧以及李稷、还有转运司机宜、押司等胥吏的咒骂声,这是数万人的诅咒,因为五六万的民夫受尽了折磨,看着山下的民夫好吃好喝,还能休息着,而自己只能每日煎熬,这样强烈对比让他们身心充满恶念。 就连酷吏李稷也是胆战心惊,他除了最初几天加大了鞭打的力度,发现怨念深重,有些地界来的民夫竟然敢动手反抗后,立即收敛了不少,因为他怕了,这是几万人的民夫队伍,在永乐城的关键时候要是弄成了民乱,那就是毁了这次筑城,那么他李稷就是替罪羊,对永乐城寄望极深的官家怎么惩处他可想而知。 永乐城基本建成,剩下城头和城门、马道等杂活,永乐城立即开始清退民夫,再不减少人流,李稷深怕出事了。 此时李稷最恨的那人是秦延,如果秦延不是弄出这个新的营造法,两边的民夫相差太远,他何必如此的狼狈,所以千错万错秦延这个小赤佬的错。 李舜举和种谔已经将修造的过程上书官家,包括两处民夫的情况,营造时间长短,不过还是那句话日后可能有大用处,但是在这个紧要时刻,官家是不可能临阵换将的,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根据从藩人那里打探的消息,还有藩骑渗入夏境探查的结果,西夏大将叶悖麻已经统领大军前往夏州的途中了。 此番西夏全国动员全部男丁也是证实了的,一共合计四十三万男丁被征集,甚至妇人和老弱也被征集运送粮秣、兵甲,西夏要拼命了。 “此城是我等封妻荫子的时机矣,” 听到西夏大军将至,看到两城鼎足而立,徐禧意气风发道。 “封妻荫子是将士所愿,不过,好像不大容易了,” 种谔现在一声不发,所以常常出声的是都钤辖曲珍和高永能。 比如现在,高永能大着嗓门道, “此番西贼出兵数十万,如果没猜错,临近的环庆路和河东路都有十余万的西贼攻伐,牵制临近的两路不能增援鄜延路,而泾源路、秦凤路、熙河路路途遥远,官家虽然已然下令救援,就是战事已了,他们怕是才赶来,” 曲珍点头, “高钤辖此言甚是,此番大战就是我鄜延路禁军厢军七万对二十余万的夏军,敌众我寡啊,太过棘手,” 曲珍和高永能就是点点徐禧,没那么容易大胜,什么封妻荫子,先醒醒,想想怎么守住为先了。 “永乐城两城掎角之势已成,此外我军军卒七万余,还不能与西贼一战吗,” 徐禧冷冷的看着曲珍和高永能,虽然高大炮向来敢说敢为,但是他不傻,眼看徐禧就要发飙,他也噤声了。 “徐龙图所言极是啊,我军以逸待劳,虽然不如西贼势众,但是战而胜之是一定的,” 李浦威武豪迈状,立即附和徐禧,如今他是第一徐吹。 “想想三国孙刘、晋时谢安,无不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我军数年来战力大增,七万对二十万如何不能战而胜之。” 徐禧负手而立,气势十足的环视众将,众将虽然心里颇为不服,但是无不避开他的目光,这位可是官家身前的红人,谁敢顶撞。 “咳咳,” 种谔轻咳了几声,有些军将心中一震,腰杆一挺,知道他们的主心骨该发话了, “非是本将灭自家威风,此战应当是避其锋芒以守为攻,以不败待敌之可乘,最后未尝没有大胜之机,奈何此路不通,” 种谔的转折让徐禧脸色一白,让李稷、李浦惊诧,做了近月闷葫芦的种谔果然是语出惊人啊,很是不给徐禧面子啊。 对于徐禧、李稷、李浦等人的脸色种谔毫不在意,他继续道, “两个周三里的小城,只能容纳多少军卒和战马,只有四五万吧,那么剩余的那些军卒怎么办,只能在城外驻扎,那么西贼大军一到立即就会围剿他们,所以我等实际上只有最多五万的守军,没有什么七万,多则无用矣。” 种谔说完冷冷的看了眼上窜下跳很欢实的李浦,种谔积威已久,威压之下的李浦低下头没敢对视种谔,因为他知道种谔说的对极,只是他不可能站在徐禧的对立面就是了。 “那就不要一味的防守,在敌人来到的时候当先出城大战数场,也许西贼立即溃散了呢,我等也做一回谢安就是了,” 徐禧一如以往的豪迈,他的气势很足,很有一种感召力,如果坐下的是京中人士或是一些士人书生,那么很容易很容易被他忽悠起金戈铁马踏破雁门关,恢复旧山河的豪情,但是可惜这里坐着的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不吃他这一套。 “出战,如果敌军是十万,本将立下军令状,不破敌军提头来见,不过敌军最少会二十万杀来,就说西夏的铁鹞子怕是最少出动千余骑,宫室军擒生军更是会倾巢而来,这是西贼最悍勇的军卒,本将也没把握抵挡住数万西贼精锐的冲阵,” 高永能摇头叹道。 “因而你等才数十年没有剿灭西贼,让其如此坐大,哼哼,告诉你,本官徐禧不是以前的种种无能之辈,官家派我来此就是一雪前耻的,哼哼,” 徐禧冷哼道, “本官在此明示,谁敢畏战逃离,某可先斩后奏,到时候休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徐禧说完鄙夷的巡视了众人。 曲珍、高永能、景思谊等人都是避开了他的目光,谁都晓得此时不能硬拗,这个徐疯子真敢将他们先斩后奏。 种谔常常叹息一声,不再言声。 李舜举心里则是七上八下的,他倾向于种谔所言,固守为上,不过想想五万守军对二十多万敌军的攻打,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得七万军卒齐上阵,但是两城装不下这般多守军怎办,李舜举纠结万分,此时他终于认识他就不是一个行军打仗的料子,只是事前备战已然进退失据了。 宋军等候了半月之久,具体的军情终于传来,西夏军三十万在叶悖麻统领下汇集夏州,离着永乐城两百里,同时偏师十余万向环庆路和河东麟府路开进,就像事前种谔等人预估的,西贼断绝了相邻两路宋军救援鄜延路的可能。 此时,众人都清楚,一场前所未有的血战就要来临。 因而沈括不断调集厢军、乡兵向永乐城抢运粮秣兵甲,以备守城大战所需。 到了八月末,永乐城的宋军禁军三万,厢军四万,藩骑三千,鄜延路绝大部分的精锐皆汇集于此。 种谔、曲珍、景思谊、高永能、高永亨等宿将数十员齐聚于此,鄜延路历史上最大的一股宋军在此驻守,不过他们面临的是鄜延路史上最强大的敌军,三十万西贼,西贼宿将数百员,此时的永乐城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孤城一片 东京双龙巷不远处太庙正殿里,赵頊冠冕齐全,正容祭拜赵家列祖列宗。 此时的大殿内只有赵頊和刘维简两人。 赵頊跪倒在地上久久不起,今日突然驾临太庙,那是因为赵頊最近时常头疼难忍,许是平日劳累而成,许是永乐城大战将至他思虑过多,彻夜难眠所成。 身子不好,梦魇不断,让赵頊感到有必要祭拜先祖,让祖先护佑一下他。 赵頊好久没有起身,只是慢慢的身子开始抖动起来,侧后的刘维简大惊失色,他急忙靠近两步,从侧面一看,只见此时的赵頊泪流满面。 “官家,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刘维简急忙将赵頊搀扶起来,此时他惊恐的发现赵頊的身体软的很,好像没有支撑一般。 ‘刘维简,朕问你,朕是否像有些士人所言是个桀纣之君,擅改祖宗之法,是否将来没有面目见列祖列宗,’ 赵頊喃喃自语道。 ‘官家自登基以来,每日里殚精竭虑为大宋强盛,吃不过平常饭菜,睡不过两个时辰,天下间可有这样的桀纣之君,谁可这么说,咱家去抓来砍了他,’ 刘维简痛哭流涕,别的不说,他见识过的仁宗、英宗可曾有赵頊的坚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勤政,这样的帝王历经三世的刘维简仅见这么一位,这样的帝王被称为桀纣之君,那些士人将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士人怎的杀得,呵呵,” 赵頊惨笑,即使这些人痛骂他不已,他最多也只能贬谪而已。 就在方才想起他这十余年来的种种不易,内忧外患不断,赵頊万分的感怀,就要不虞可是他希望那个强盛的大宋至今还是遥遥无期,他死不瞑目了。 赵頊知道他的病状和其父英宗极像,再想想最近几个赵家帝王就没有一个长寿的,而他的病症越发的沉重,有时候头疼欲裂,彻夜难眠,因此感怀。 此时此刻他再也承受不起一个巨大的失败了,永乐城千万要带给他一个好消息。 赵頊颤颤巍巍的被刘维简扶出了太庙返回皇城。 刚刚返回垂拱殿,赵頊刚刚喝点热茶舒缓一下,殿外一个内侍呼唤了刘维简,刘维简出门一看正是童贯。 “刘都知,这是鄜延路发来的急报,” 童贯恭敬的双手呈上。 刘维简点了点头接过了急报, “做的不错,记住最近走动讲话都要轻,不要大声大气的,” 童贯急忙应是。 待得刘维简走开,童贯眼珠子不断转动着,他是若有所悟。 “什么事情,” 恢复了心情的赵頊抬眼问道。 “官家,鄜延路来的急报,奴婢还未曾拆看,” 刘维简急忙递上。 赵頊平稳一下,然后拆开了急报, 沈括的急报聊聊数语,说明了一件事,九月十日,永乐城被围住,西贼大军三十万倾巢来攻。 分兵五万直驱米脂,佯攻延州,二十余万将永乐城团团围住,从此时始,永乐城失去了和大宋的一切联系,军情晦暗不明。 赵頊手里抖动着将急报放在龙案上,他起身走向殿门,他感到气闷,想要透口气,只是外面的天空上突然飘过厚重的云朵,厚重的云山垂下,接着大风呼啸而来,将赵頊的璞头吹落,他的须发飘散,一旁的刘维简发出了惊呼。 赵頊丝毫没管其他的,只是眼望苍天,嘴里喃喃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万望苍天护佑大宋啊。’ 聂胜手握着铁枪站在城头远眺远方,只见沿着河谷是无边无际的营帐,一直蔓延到水城。 兵甲的闪光点缀期间,这就是宋军的大营,看了让人心生敬畏。 聂胜挺直了腰身,颇有些骄傲自豪,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如果想为至今不知道死在哪里的阿爹报仇的话,只有在秦机宜这里才有指望。 他对他能来到这里一点都不后悔,甚至内心里是万分感谢机宜,他将他带到了一直希望来到的地方。 “机宜来了,” 一旁传来一声低语,几人急忙屏息而立,目视前方。 接着传来嘻嘻的笑声,几人转头一看,只看到队尾的郑全一脸顽劣的笑着,这厮是个能扑腾的,总是愿意调侃众人,就是让众人敲打几回也是如此这般,不过,因为如此,倒也让人感到没了他少点什么。 聂胜看了看瘦削的郑全,很快的抬腿作势要踢他,郑全双手合十笑嘻嘻的求饶不已。 “不行,老是这般饶了你,下次还是如此,弟兄们揍他,” 聂胜抬起了自己粗大的拳头示威般看着郑全,郑全双手合十,表情越发的哀怨了。 就在几人打闹的时候,突然前方的兵营喧闹起来,很多人影在里面不断的走动着,接着十几匹藩骑旋风般冲向了山上。 接着大营里的乱势还在扩大着。 聂胜、郑全几人开始沉默起来,他们手拿兵甲居高临下默默注视着这个变得不一样的军营,心里大约猜测出原因,恐怕是西贼就要来了吧。 须臾,永乐城城头上响起了密集的钟鼓声,这是在召集军将评议军情了。 不过顿饭功夫,从大营里、水城几十骑旋风般奔出,直驱永乐城。 聂胜几人抬眼看着所有的一切,一时间所有人都是失去了说话的兴趣,毕竟他们也就是经历了一次作战,还是在后面砲车那里忙碌。 接下来他们经历的是真正的一次大战了。 “怎的,你等怕不怕,” 一个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秦延在张贺陪同下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禀机宜,小的不怕,” 聂胜麻利的握枪拱手道。 ‘好,不怕就好,不过记住某的话,如有战事一定利用阵势多胜寡,不可逞强斗狠,’ 秦延笑着一拍聂胜的肩头,他很是喜欢这个聂胜胆气,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在后世是个兵王的料子。 聂胜、郑全等人一起拱手应诺。 秦延拿起手里的望远镜眺望过去,只见大营里的禁军和厢军都在慢慢汇集一起,他们手里都拿上了刀枪,不过看着不算慌乱,毕竟这几年一直在厮杀,倒也不是初哥了。 嗯,这场大战就要开始了吗,想到这里,秦延不由得一阵子兴奋,能从后世来到这里,参与一场改变大宋格局的大战是他的荣幸吧。 永乐城不大的官厅里,徐禧、种谔、李稷、曲珍、景思谊、高永能、高永亨、马忠、李浦、寇伟、张舆、吕整、种朴等人坐的满满当当的。 只是大战前的最后一次评议,所有的主要军将都围坐在这里。 “此番西贼倾巢而来,大军二十五万,哼哼,在本官看来都是一些土鸡瓦狗耳,正是送与我等建功立业的良机,” 徐禧环视众人,眼睛里闪烁这野心, “诸位,是否大胜西贼献俘陛下就在今时,” 徐禧说的激昂无比,但是下面是一片静默之声,这些宿将都清楚倾巢而来的西贼战力有多强横,宋军七万不少了,但是真正的顶尖战力就是三万禁军,厢军守城还可,出击大胜那是这位给事中想多了。 厢军根本没有那个能力的,所以真正的战力是三万对十五万,西贼去掉负担后的真正战兵也就是十余万,但那也是勇悍的羌人战兵,不是负担那样的辅兵,真正的西夏战兵的战力不比禁军差。 何况铁鹞子、轻骑众多,骑兵的战力远在宋军之上,这场仗不好打,也就是徐禧在那里妄想而已。 “怎么不敢一战吗,” 徐禧脸一沉道。 ‘末将敢,’ 李浦第一个拱手应诺,如今他就是跟着徐禧走,徐禧决断后他只能应从。 其他的一些军将也是闷声拱手应了。 “本官在后阵关敌料阵,如果哪个军将敢不奋勇杀敌,畏敌怯战的,本官不介意用他的项上人头来祭旗。” 徐禧手拿着远望镜环视众人,他是告诫众人他手里有了远望镜,可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自入死地 “徐龙图,此番必会与敌决战的,别忘了给事中召集了七万军马,此地城池根本容不下这般多的人,因此必须与敌决战,死的多了就没那么多人需要进入城内守城了,” 种谔打断了徐禧,冷冷的说出了冰冷的事实,在城外是必有一战的,损耗多了城池也就容得下了,徐禧所做的筹划血腥无比。 徐禧一眯眼,他没想到种谔临战和他争执,真是一条不听话的老狗。 ‘现下是庙算先算败,如果出征失利的话,水城和永乐城必然是被分割成两半,各自为战,谁在水城、永乐城掌总的事儿,’ 种谔根本不理徐禧,他太清楚面对的是谁,既然西贼出动了他们的绝大部分精锐,那么鄜延路是不可力敌的,也就是徐禧这个眼高手低的白痴还想着战而胜之,一域抵一国,可能吗,现下守住水城和永乐城就是胜利。 “种副总管所言极是,确是老成谋国之言,现下是如果出征不敌那么退回来谁掌总守城,不可让永乐城失陷于敌手,” 李舜举第一个赞同,他不想和徐禧一起疯,他还是想稳妥一下,守城是第一位的。 李舜举赞同,徐禧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我意水城的防守交与李浦处置,’ 徐禧道。 李浦作为鄜延路内最为靠近他的将领,他当然信得过,必要的时候李浦只会听从他的将令,用的顺手就是最好的。 徐禧倒也清楚水城的重要性,必须找个听话的将领协同永乐城本城一起作战。 “李浦不可,” 他没想到很长时间没有反对他的种谔今日火力全开,再次反驳他, ‘水城的驻军也有万余,李浦一个区区的都监压服不来,’ 种谔直接点明,李浦的官阶以及资历根本不够资格,一个都监指挥都钤辖吗,简直是笑话, ‘我意鄜延路都钤辖曲珍南征北讨,是为鄜延路勇将,官家也陛见褒奖过的,水城重要之地须得曲珍这般的老将镇守,当然了,李浦可以作为副将守城,’ 种谔说的极为的充分,而且给徐禧留了面子,都监李浦可以作为副将,所以李舜举表示了赞同, “种副总管所言甚是,” 徐禧脸色一黑,这个阉人怎么和种谔这厮走的这般近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也好,曲钤辖,水城的防卫某就交给你了,” 徐禧一指曲珍。 曲珍笑着起身拱手应了。 坐下前,曲珍和种谔交换了一个眼神,嗯,事先的筹划成了。 “我意副将种朴驻守水城,” 种谔缓缓道。 所有人都是惊诧的看向种谔,须知两相比较,还是水城危急些,毕竟军卒较少,如果西贼不计代价的狂攻,万余守军的小城可能几日内就危在旦夕,而种朴是种谔的嫡子,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就这样进入险境,其他人当然惊愕。 “种副总管,此事还须再议,毕竟水城那里凶险了些,” 李舜举阻拦道。 “是啊,种朴还是在本城驻守的好,” 徐禧难得回护了一下种谔,他倒是怕如果种朴在水城遇险,种谔可能进退失据。 “国战之时,种家儿郎首当其冲,为君分忧,责无旁贷,就这样定了,种朴、种师中、种师闵一同入水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种谔斩钉截铁道。 “老将军忠肝义胆啊,种家不愧为大宋忠良,” 李舜举颇为感佩,看看有谁在临战时候将自家子侄送入险境,反正他经历过的只有种谔一人。 “种家世受皇恩,今日到了该报答的时候,岂能惜命,都知过誉,” 种谔淡淡道,其实他心里知道他说的是套话,全是废话,真实的想法是,在他看来徐禧的筹算就是没有筹算,永乐城成败就在水源,其他的都是浮云。 而根据他和秦延的筹划,永乐城之战胜与不胜,和永乐城本城没多大关联,如果说有那就是牵制的作用,水城才是主战场。 因而他派出了种家军主力,为的就是一个,生死存亡关头种朴、种师中、种师闵一定会拼死力战,其他人,呵呵,种谔真的看不好。 众人纷纷起身称颂副总管。 待得众人纷纷落座, ‘徐龙图,本将以为,水寨是西贼必取之地,只有万余的守军极为不妥,是否再行增加人手。’ 曲珍道。 “哼哼,水城不过守护水源,本身非紧要之地,万余军卒足以了,倒是永乐城居于险要之地,必是首要之地,决不可分兵,” 徐禧一口拒绝,他还是坚持他的,那就是永乐城是险要所在,西贼主攻的必会是这里。 曲珍无语,两军杀伐,断敌水源粮秣此为首要,那么只须付出小的代价就可以轻松破敌,这是用兵常事,这个给事中怎么如此顽固呢。 评议已定,所有的军将按照自己的辖区调动军卒,然后随时听令出征,争取在永乐城前无定河谷一举败敌,这就是徐禧最后的决断。 “拜见种副将,种机宜,” 水城门口,秦延依礼拜见种朴、种师中,由于有曲珍、李浦、谭琛、刘子嵪在,秦延是规规矩矩的施礼。 种朴笑笑拱拱手,种师中则是哈哈一笑。 至于李浦,秦延收起笑容浮皮潦草的随意一拱手然后迅快的收回,李浦深恨之,瞪了他一眼,而李盎则是恶狠狠的盯着秦延,秦延回以鄙视的一笑,两家都清楚双方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拜见曲钤辖,您可是老当益壮啊,” 到了曲珍,秦延笑着恭维道,对这位老将,秦延只有敬意。 “哈哈,你小子这张嘴,哈哈,嗯,如能黄忠般战殁疆场才是本将之幸啊,” 曲珍笑道,为将者应马革裹尸才是,临老病卧床榻非所愿矣。 “这怎么成,小子还要追随钤辖杀入兴庆府呢,” 秦延拱手笑道。 “哈哈哈,” 曲珍畅快的仰天大笑道。 虽然他知道秦延凑趣而已,不过心里面还是高兴。 李浦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越发厌恶秦延,但愿秦延别让他抓到报复的机会,否则秦延决回不去延州,注定成为这里的黄土。 秦延回转身看到了李浦眼中的一抹厉色,呵呵,看来要先下手为强了,今日这个机会难得了。 “三郎,某又来了,” 跟随三千种家军最后的种师闵马上哈哈笑着,这厮敷衍的和谭琛、刘子嵪打了招呼,直奔秦延。 “十八郎,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也敢来,小心项上人头,” 秦延调侃道。 “有什么,呵呵,不过是杀敌而已,放心,十八郎最多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好汉,不会像某些怯懦之辈临阵逃亡,图笑大方,” 种师闵边说边瞥了眼李盎。 “种十八,你胡言乱语什么,” 李盎脸色涨红道,这是他最大的耻辱,让种师闵当众说出来,李盎火烧火燎的。 “说什么了,我说你了吗,你个杀才,怎么出来认了,哈哈哈,有趣,” 种衙内这般的嘴炮也是惯常的了,这是李盎一辈子的小辫子,有机会种师闵就抓住敲打一番,每次李盎都跳脚,屡试不爽啊。 “种副将,你怎么说,” 李浦没有理会种师闵,他知道别看他是都监,种师闵不会给他面子,他直接看向种朴。 ‘老十八,住嘴,’ 种朴简单扼要。 种师闵悻悻然的不言声了。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出城野战 众人统领这八千军卒入城,其中种家军三千余,曲珍部两千余,李浦部近两千。 这些都是战兵,相当的精悍。 “曲钤辖,此番布阵,不知道,怎么分兵固守四面城,” 落在后面的秦延低声问道。 ‘小子你有什么说的尽管说就是了,就你鬼心眼多,’ 曲珍一指秦延道。 “嘿嘿,” 秦延一笑, “老将军,李都监那里好像惯于临战逃脱,没有死战之心,因而我意不可各守一处,而需混编守城,” 秦延决不放心将一面城墙交给李家父子,那是将自家的性命拱手相让。 “甚合吾意,呵呵,李浦嘛,此人不是靠战功晋升的,或者说此人战功虚浮,” 曲珍鄙视道。 李浦此人的战功一多半是抢功虚报,都是西军将门谁不知道谁的底细,种家、曲家、姚家等各家大部分都是真实战功荣升,李家嘛呵呵,说来让人鄙视。 “曲钤辖目光如炬啊,” 秦延一拱手恭维道。 曲珍哈哈一笑。 接下来两日,水城八千战兵和七千的厢军一起整理城池,熟悉值守之地,倒也颇为忙碌。 到了第三日临近午时,突然永乐城城头升起了浓烟,同时钟鼓大作。 水城的所有军将问询登上城头,只见值守的种师中眼望永乐城城头竖起的黑烟, “一个,三个,四个,五个,额,” 种师中拿起了望远镜看去, “过二十万了,来敌过二十万,” 自曲珍以下所有的军将心里都是沉甸甸的,那是过二十万凶神恶煞般的西贼,可不是二十万头猪。 “燃烽火,整兵甲,准备出征,” 曲珍下令道。 须臾,水城烟火大起,几个时辰间烽火燃遍鄜延路,告知鄜延路全境百姓,西贼来了。 而急报快马加鞭直驱京城,告之千里外的东京城,永乐城大战开始了。 从此日始,不知道多少人关注着这场几十万人的大会战。 无定川西岸的河谷平地里倒是是人喊马嘶,数万宋军铺满了浅滩,各色军将的旗帜飘扬着。 当中一杆大旗正是徐禧的旗帜,曲珍、景思谊、高永能、高永亨、李浦、寇伟、吕整等都钤辖、都监、副将的旗帜飘荡着,唯一可疑的就是没有种谔的旗帜,甚至种家的旗帜一个都没有。 “曲钤辖,徐禧这厮真的太贪权了,他竟然留下种帅在永乐城,说什么也不让出征,摆明是想抢功嘛,” 高永亨骑在马上低声道。 “呵呵,在徐龙图看来,几十万西贼就是几十万头猪,随意砍杀就是了,大胜就在今朝,呵呵,怎么可能让种帅分润战功,种帅若来,这场大胜算是谁的功业呢,” 曲珍鄙夷道。 “我等老将为君上拼杀一辈子,在他看来都是无能之辈,只要他来,西贼旦夕可下,” 年近古稀的老将高永能嗤笑道。 到了如今他还是想不通英明的陛下怎么选了这么个统帅,就是一个废物,嫉贤妒能倒是一把好手,呸。 号角声大起,接着百余骑藩骑从东面飞奔而来,在他们的身后尘头大起直上云霄。 藩骑不管不顾的冲入无定河中,然后踏水返归本阵,他们不断的高喊着,西贼全军已至,全军已至。 其实不用他们的告警了,只见数里外的河谷中漫天的尘埃里兵甲的闪光晃花了人眼,震天动地的马蹄踏地声轰响在河谷中,震动人的耳膜,敲打在数万宋军的心里。 接着数千轻骑迅快的由远而近,他们狂野的吼叫着向河对岸的宋军示威,腥臊之气扑面而来,各色的战甲,各色的战旗混杂期间,这是西夏轻骑和横山诸羌的族兵组成的轻骑前哨。 他们手持骑弓警惕的看着对岸的宋军,防止宋军趁机渡河,掩护后面的诸军。 此时后面轰轰轰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庞大的军阵走来,中央是步阵,阳光的照射下兵甲闪出一片亮色,气势恢宏。 而两翼无数战马在嘶鸣,马匹也感到了大战临近的紧张,它们不断的吼叫着。 无边无沿的军阵哗哗的走近着,天地间失去了其他的一切声音,河谷里只有这一种声音回荡在所有宋军那里,让很多宋军心里蓬蓬的跳着,毕竟很多宋军也没有见过如此气势逼人人马无数的西夏军。 永乐城头,种谔、穆衍站在城头远望数里外的战场,由于登高望远,还有远望镜相助,种谔可以一窥战场全貌。 西贼大军的气势让种谔心里沉重,他的预估是宋军无法取胜,因为出击的只有四万宋军,而最精锐的禁军只有两万余,其余的一万余是厢军,军力对比太过悬殊了,成功的可能只有一个,在敌人阵势没有落成前先发制人猛烈的攻击,让西贼前阵崩溃,然后裹挟乱军冲击西贼本阵,这样的攻略才有可能大胜一场,待得西贼整军再战就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至于利用乱势彻底击败西贼,种谔想都没想,因为西贼军阵过庞大,不可能一次冲击到后阵,再就是对面的统帅名唤叶悖麻,这个敌人有多棘手,种谔一清二楚,有叶悖麻在,西贼绝无大败奔逃的可能,叶悖麻很快就会整顿后军卷土重来。 而现下的统帅是毫无战阵经历的徐禧,种谔对战胜敌人毫无期待。 “大帅,此番堪忧啊,” 穆衍忧虑道。 “天意如此啊,如某指挥定会当先出击大胜一场振作士气然后回守本城,守住永乐城就是胜利,现下只看给事中如何处置了。” 种谔手扶城垛眺望着,虽然他深深厌恶徐禧,不过那是个人争斗,本心来讲他期待奇迹。 水城城头,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秦延一字排开,手拿远望镜关敌料阵,城头一片寂静,守卫的军卒们也静静的观看着远处的战场。 “西贼这回是拼命了,我军怕是抵受不住啊,” 种朴叹口气道。 “如果都是我种家军,胜负犹未可知,” 种师中举着远望镜道。 “可惜出征的军将里李浦、李盎这样的无能之辈太多,麾下也尽是一群杂兵。” 种师闵对李浦等人还有那些厢军毫无信任,他们是顶不住的。 ‘既然我等判断大军必败,那么乱军溃败,他们怎么逃回城中。’ 秦延道。 “东边的军阵中的军卒会当先冲向水城的。” 种朴看了看地势道, ‘西边的军阵会向本城退军,不过在西贼大军追击下恐怕入城不易,’ 谁都清楚,后面追击下,守军恐怕是不敢开城门的,否则西贼追着乱军趁机夺取城门,失守就在旦夕间。 “看来我等要想些法子了,幸亏也想到了一些,” 秦延自嘲的一笑,嗯,这一仗打的,未战先想到了败,这就是徐大帅力主出战的结果,这个脑残之人不知道要坏掉多少人的性命,而他秦延就是给他擦屁股的,而且这个疯子还不会领情,真是做好人做到泪流满面啊。 “怎么处置,” 种师闵好奇道。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瞠目结舌 人喊马嘶的西夏大军中军中,叶悖麻在数百亲卫的护卫下来到了阵前,此时一辆元戎车被赶了过来,接着瞭望台被竖起,梯子搭好。 瘦削的叶悖麻身手矫健的登上了绳梯,攀登五丈高的支柱。 也许其他的军将每逢关敌料阵都是派出亲卫登高望远,然后转述战阵情形,但是叶悖麻不同,他一向在两军交战前自己亲自关敌料阵,那样他对敌军的阵势有个大略的估计。 叶悖麻登高后眺望河对岸的宋军大阵,宋军盔明甲亮根本不入他的眼,他要看的是其他的。 须臾,叶悖麻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对面的军阵里竟然没有种谔的旗帜,这就很奇怪了。 真的太奇怪了,种谔是谁,几无败绩的名将,他竟然没有在这个宋军大阵中。 旋即,叶悖麻就想通了很多,比如为何宋军敢于出城野战,数万对二十余万,好大的胆量,如果是种谔主持战局,他应该是迎来一场艰苦血腥的围城战,但是现下首先是一场野战对敌,这本来是有利于西夏军的,种谔本不应该这般愚蠢的,原来愚蠢的是其他人。 而叶悖麻眺望了一会儿,终于确定此番宋军的大帅是徐禧,因为他的战旗就在中军。 叶悖麻无声的笑了,很好,如果他没猜错,种谔主将被这个徐禧废了,徐禧提兵出战,这是唯一的解释了,种谔这时候被废,当真是苍天护佑,大白高国有幸。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叶悖麻手脚麻利的从五丈高的柱子上滑下, “击进军鼓,告诉前队,迅疾过河,防止宋军半渡而击,阵势稀疏些,告诉独孤亦荣,如果被宋军冲击,阵势动摇,本军使立斩不赦。” 叶悖麻严厉道。 数个亲卫立即打马而去,须臾,西夏军中金鼓大作,前军轻骑开始蜂拥过河,他们鞭打着战马,踏入只有尺许深的无定川中。 不过,即使水不深,也是骑军较为虚弱的时候,毕竟人马在水中失去了骑军最大的优势那就是速度,失去机动力的骑军当然是最虚弱的时候,这也是叶悖麻一再叮嘱警告部将的原因。 万马奔腾冲入水中的画面当然极为震撼,胆怯者会因此失去了胆魄,但是老手们看到了机会。 “给事中,应立即派出选锋冲击,这可是半渡而击啊,” 曲珍急忙道。 “不急,这算什么,趁人之危吗,等西贼渡河后,我军一鼓而下,让西贼输得心服口服。” 徐禧对这种偷袭嗤之以鼻,他需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大胜书写他的威名,如果他能大败二十万西贼,那么他将来必定配享太庙,成为大宋的柱石。 曲珍、高永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徐禧,这人想什么呢,他就是一个榆木脑袋啊。 ‘给事中,敌众我寡不可常理度之,而应以奇胜,’ 高永能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他立即拱手道。 “些许手段不屑为之,我堂堂大宋就是要正面击垮西贼,你等听令就是,” 徐禧手缕长髯淡淡威压道。 曲珍、高永能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绝望。 “阿爹,徐给事中为何不让选锋半渡而击,这是多好的机会,” 李盎想不通,他抬起马鞭一指前方水花四溅的无定川。 “小乙,我等不是文官,不晓得他们的心思啊,” 李浦叹口气,最好的机会徐禧也放弃了,李浦对这场大战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徐禧从备战直到此时的机会丧失,种种应对没有一步走对的。 李浦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徐禧的信心,他跟随李稷依附徐禧,为的是飞黄腾达,那可是皇上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平日里想方设法也靠近不得的,而现在顺理成章的就可以追随,那是多幸运的事儿。 但是前提是徐禧还当红,现下如果徐禧大败亏输,丢失了永乐城,那么徐禧将会万劫不复,从红人变为无能罪臣,那么李浦何必还跟随这样一个罪臣呢。 “一会儿看着点,告诉兄弟们不要死拼,前方一败立即向水城方向撤退,” 李浦低声道。 李盎猛点头,其实他早就吓破胆了,这样气势汹汹人多势众的西贼他从未见过,上番不过数千西贼就是攻势如潮,瞬间击垮他的麾下,他至今都是胆战心惊的。 今日的怪事真多啊,叶悖麻感叹,因为渡河都没有丝毫的攻击,大宋的两千选锋纹丝未动,这也罢了,就是轻骑也没有上来射箭袭扰,宋军就是如同呆头鹅般站在那里看着西夏军上了岸。 宋军为何如此,难道希望击溃他背水结阵的西夏军吗,怎么可能,因为统军的是他叶悖麻而不是其他的无能之辈,比如梁永能。 总之宋军的一切应对叶悖麻都喜欢,让西夏军太舒服了。 叶悖麻统领中军不疾不徐的渡过了河水,后军数万没有前行,而是留在了东岸,因为地界实在有限,大军不可能全都摆开。 叶悖麻号令中军整队,还是雁形阵,中军是厚重的擒生军,再两侧是撞令郎和步跋子,两翼是铁鹞子和轻骑,这是堂堂正正的阵法,此时两军大战,二十万人搅在一起,这是最稳妥的阵法,他不是对手,占有绝对战力数量优势的西夏军碾压就是了。 西夏军眼看就整军完毕,宋军阵势却是出现了不稳,对面的西夏军军容鼎盛,兵甲森然,最为紧要的是铺满了对面的浅滩,无边无际一般,即使很多目不识丁的宋军军卒也能预估出来是宋军的数倍。 而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他们十年来依为柱石的种谔却不在军中坐镇,以往形势不论怎么险恶,种谔总能带领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而今日种谔根本没有出现在他们之中,这让他们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丝毫都没有。 徐禧根本没有察觉麾下宋军心里的微妙变化,他再次发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命令, “曲钤辖,命令选锋冲击右翼,命令步甲攻击西军中军,轻骑袭扰西贼左翼,” 徐禧像模像样的发出了一系列的命令,既然西贼列阵完毕,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问题就在这里。 “徐龙图,现在敌军列阵已毕,阵势已成,我军人数不足,不可主动出击,只能凭地势固守啊,” 曲珍要疯。 现下他们的阵势正好是一山一城之间,就是永乐城山和水城只见,地势还是不错的,现在利用这个地势造成西贼的优势兵力不能展开,抵抗住西贼的冲击,待得太阳落山守军回去固守就是了。 但是如果冲击出这个有利地势就将面临人数众多的西贼三面攻击,宋军根本抵受不住。 “是啊,给事中,右翼选锋面对的正是西贼战力最强的铁鹞子,不可硬冲啊,” 高永能急忙道。 “哼哼,要不是你等这般军将临阵怯战,怎能有敌军的坐大,别忘了本官才是大军统帅,你等听命从事就是了,” 徐禧怒道。 两人迟疑起来,这样做是必败之局啊,他们总不能让宋军陷入死地不是,最受不得是放过方才半渡而击的机会,现下却是敌人阵势已成后冲击,取死之道了。 “嗯,” 徐禧一拉长音手按在佩剑上森然的看向两人。 “唉,苍天不佑啊,” 曲珍大吼一声离去。 高永能狠狠地盯了眼这个一无是处的混蛋,打马离开。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欢迎之至 须臾,宋军战鼓轰响,震动山谷,西军的战吼声回荡开来,兵甲闪烁中,宋军左中右三军向东鼓噪而来。 叶悖麻先是大惊,接着无声的笑了,今日苍天护佑,宋军接连铸下大错,因为什么不知道,但是他叶悖麻承情了。 “命左翼铁鹞子务必击碎宋军选锋,然后直插宋军中军侧翼。” 叶悖麻刚一说完,一个亲卫打马而去,而左翼战旗晃动,给了左翼铁鹞子军令。 “命令中军擒生军、撞令郎、步跋子缠住宋军中军,” ‘命右翼轻骑游斗宋军的藩骑和轻骑就可,让他们无法靠近我军中阵,’ 叶悖麻根据宋军的错处,接连发出了他的命令,亲卫、亲将干净利落的执行了他的军令,因为叶悖麻的威望在此,因为叶悖麻面对宋军胜多败少,这就是无上的威严。 两方大军齐齐开动,大地震动,风云变色,人马荡起的风沙席卷无定川河谷。 一片喊杀声中双方战阵接近到两百余步,双方的强弩军当先射击,嘶嘶嘶的响声中,空中密布遮天蔽日的箭枝,带着恐怖的啸音一头扎向对方。 西夏的强弩和宋军的神臂弓在两百步上已经可以杀伤敌人。 百多步可以破铁甲,这就是这个时代顶级的远程武器,现在它们的威力爆发在对手身上。 由于军阵庞大,战场狭窄,因此无数的军卒在一瞬间被弩箭射伤,前方的宋军和西夏军军阵倒卧一片中箭的军卒,他们哭嚎着捂着伤口滚动着,惨叫声回荡在山谷里,就像地狱般恐怖。 好在弩箭上弦一向是个难题,须得有几十息,因而双方军卒快速的利用这个机会冲入对方百步内,接着第二次的死亡打击来临,又是大片的双方军卒扑到嚎叫着。 后阵的徐禧脸色变了,因为这种拼消耗的战事是他竭力避免的,人数少的一番这样消耗小去是最吃亏的。 他下令战鼓快速擂响,催动宋军加速靠向西夏军。 当双方靠近到五十步内,双方的步弓骑弓如雨而下,双方的步阵前沿为之一空,异常的稀疏,留下的都是手里有盾牌护体的,其他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血海尸山一般的场景。 这就是两军对阵的血腥处,个人勇武的作用微乎其微。 两座移动的大阵呼号着冲击在一起,兵甲的撞击声,呐喊声蓦然上升充斥了河谷。 保捷重甲和擒生军重甲猛烈的对撞在一起,由于移动不易,双方就地缠斗一起,此时弩箭丝毫不起作用,只有大刀、铁枪、狼牙棒向对手身上砍去、砸去,战线上嚎叫扑倒者众。 不过也正因为移动的缓慢,重甲间的搏杀不容易马上分出胜负来,血腥的搏杀还得继续。 在大宋步阵的最前方有数百个身穿铁甲的汉子,他们疯狂的冲击西夏军的军阵,可以用悍不畏死来形容,他们往往毫不顾忌自己的伤亡,只为了杀伤西贼。 他们满脸通红,血贯瞳仁,挥舞刀枪蜂拥而上,这就是大宋陷阵营,他们都是重囚,临上阵时候先行饮酒,然后一起冲阵,如果斩杀了敌人能活下去就可以脱罪离开了,否则就继续熬着吧,营中的煎熬让他们苟且偷生,他们是无比希望这样的搏杀机会,要么生要么死,只求一个痛快。 数百陷阵营的亡命冲击,让西夏擒生军重甲前沿损失惨重,最重要的是大阵的锋芒被陷阵营所摧毁,后续的宋军重甲蜂拥而入,如论步阵,可说宋军不惧天下任何强军,他们有这个自信和胆量。 中阵的对撞中,虽然西夏军人数占优,但是阵势不但没有继续冲近,反而停滞甚至后退中。 右翼的宋军选锋骑军和西夏的铁鹞子撞击在一起。 副将吕政统领选锋先锋纵马当先冲阵,他挥动硕大的狼牙棒接连将两个铁鹞子击倒马下。 不过大股的铁鹞子呼喝着喷涌而来,吕政的护卫们急忙将吕整环护期间。 这是铁和血的对撞,双方都是各自军阵的铁拳,谁都清楚此番大战的紧要处就在双方的对决,如果宋军胜,则西夏军气焰泯灭,再次发动攻势怕是要在几日后了。 西夏军胜,则可以攻击保捷军步阵的侧翼,则中军阵危矣,此番会战宋军必败。 正因为此战对两军的意义不同,宋军是濒临绝境的冲击,而选锋一向是宋军的铁拳,所以他们奋勇搏杀。 西夏的铁鹞子是全身铁甲的,就连战马也是披甲,这就是一个铁罐子。 而大宋选锋骑军是半身铁甲,战马没有披甲,或是只有皮甲,没法子,大宋战马极为紧缺,尤其欠缺可以担负全身铁甲还有马甲的强健战马,因此大宋只能组建这样半甲的选锋军,因此和铁鹞子的战力天生就有差距。 这也是铁鹞子在近战中总是占据上风的原因。 不过此番大战如果失利的话,数万大军可能葬身于此,因此督阵的高永能发下赏格,激励将士用命,同时吕整在前阵,高永能在后阵亲自上阵拼杀,因此选锋各个奋勇,一时间和全身铁甲的铁鹞子杀个难解难分,他们对阵处黄沙飘荡,喊杀震天,战况分外激烈焦灼,也是一时间也是相持步下。 左翼,马忠率领三千余藩骑和宋军轻骑和五千余西贼轻骑杀在一处,相对压力轻些,他只要抵挡对手的冲击,护住步阵的侧翼就好,而双方都是皮袍皮甲护身,倒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因此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后阵的徐禧心中焦急万分,相持不下不是他想要的,徐禧可是想毕其功于一役的,只是相持那么就是一个结果最后宋军回返城内固守,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徐禧一咬牙立即命令将最后一千五百轻骑派去右翼支持选锋,寄希望突破铁鹞子,从右翼突破西贼的防御。 徐禧自己则是来到战鼓旁,抢过了鼓手的鼓槌,猛烈的鼓声响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鼓声号令全军冲击西贼的大阵。 在步阵中军监军的曲珍怒极,他太清楚了,如今宋军已经用了十分的气力,将所有的筹码压上了,不过是得到了一个相持的局面,但是西贼不过使出来不足五分力,后劲充足,长远看对宋军极为不利。 但是后面这个眼高手低的混蛋却让宋军再次攻击,这特么是自寻死路呢。 奈何徐禧是主将,曲珍只能驱使后阵继续前行攻击。 再次登顶绒车上观战的叶悖麻笑了,他真没想到对面的徐禧愚蠢若斯,竟然继续攻击,别看宋军可能一时间占据些许上风,但是提前将所有的潜力耗尽。 要知道大战相持的时候,须得保持一定的生力军,等闲不得动用,目的就是一个,万一战事不顺,前阵溃败下来,阻挡敌军的追杀,掩护主力安然撤离,这是至关紧要的所在。 只要主帅不疯,或是已然大胜,这股力量等闲不得使用,但是这个徐禧发疯般将这些投入进来进行第二次的赌博,赌的就是一下冲垮西夏军的阵势,如果没有呢。 叶悖麻欢迎这样的赌徒,如果都是这样的宋将他夺取永乐城轻松的很。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力战而亡 叶悖麻立即下令,将半甲的宫卫军、质子军投入左翼,支援铁鹞子,目的就是一个击垮选锋军。 同时号令步军后阵全员压上。 叶悖麻要的就是全员碾压击垮宋军的抵抗。 西夏军后阵金鼓大作,旋即烟尘大气,从中阵到左翼,整个后阵移动起来,轰轰轰的马蹄踏地声,步军前行踏地的呐喊厮杀声震天动地,这可是三四万人的大军阵,形成了一股惊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此时中阵的宋军和右翼的选锋军阵开始有些松动,宋军拼死的两次搏杀只是让西夏军有些松动,而没有溃散,而现下数量数倍于他们的西贼大军全部压上,而宋军锐气已尽,伤亡大增,怕是不能抵挡这样的攻击了。 当然,如果大帅种谔站在他们身后的话,他们或是可以坚持,毕竟那是种谔啊,不知道种帅还有什么后招,保住军阵后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现下后面是他们从未跟随征战过的徐禧,一个他们心里看不起的一个文臣,他能做什么,能抵挡住二十余万西夏大军的反复冲击吗,答案他们已经有了。 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军心士气至为紧要,它能让数千人大胜数万人,也可以让几十万脆败于数万敌军。 所以当相持不下,宋军军力耗尽,此时西贼大军齐出后,宋军的军心士气开始动摇。 轰轰轰,烟尘大起中西夏后阵旗帜飘扬,吕整眼神一缩,宫卫军。 西夏宫卫军平日就驻守灵州和京师兴庆府,它和铁鹞子是西夏王室手里的最强悍战力,当然要手握在西夏王族手中。 也是压服四处诸羌部落和一些重臣的王牌,此番宫卫军和铁鹞子都派出到了东三司,可见西夏是拼命了。 对于宫室军的战力经久战阵的吕整当然一清二楚。 不过,此时在战阵中,他毫无后退的可能,如他退后,此战大败,就是能返回后方,也必然获罪,就连家小也得受累被收押。 吕整没有任何办法,他只有拼命,吕整命人通禀后面的高永能,让他前提继续和铁鹞子缠斗,他自己则是带领数百选锋迎上了气势汹汹扑来得到两千西夏宫卫军。 双方的搏杀激烈无比,骑弓的对射后,双方骑队猛烈的对撞上,不断有人伤亡坠马。 吕整前方八名亲卫只剩下三名了,吕整前面的防护稀疏起来,但是吕整凛然不惧,他是从一个骑兵小卒一路晋升上去的,征战凡二十余年,大小数十战,因此从不惧怕搏杀。 一杆骑枪当面刺来,吕整长枪一磕,接着枪杆闪电般一横,根本没有用力,对方那个面孔很是青涩的宫卫军军卒自己撞上了枪杆,接着惊呼中坠落马下,接着嚎叫一声,被后面的战马踏与马下,眼见是不成了。 吕整眼前一清,已经冲过了敌军的阻拦,吕整立即下令整队翻身杀回,目的就是一个,阻止宫卫军和铁鹞子汇合一处,冲击高永能所在的本部,否则局势就要大崩。 就在吕整整队之时,东面马蹄踏地轰轰传来,又是数杆战旗飘扬,千余骑西贼呼喝杀来。 吕整抬眼望去,苦也,西贼的质子军杀来了。 西夏为了控制境内数百上千的羌人部落,压服他们将自家成丁的子侄献上,组成了质子军,既是一个牵制,也是组成了一支战力相当强横的质子骑军。 他们都是一色的皮甲,弓马娴熟,战力相当的不俗。 吕整统领选锋,平日里真不把这些质子军放在眼里,但是现下却是无可奈何,他如今深陷前面质子军后面宫卫军的重围中。 吕整知道今日绝难善了,因为他后面不可能再有援军解救于他,而他还必须拖住对方,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吕整在马上回身看去,漫天的尘土中依稀看到后面数里山上的永乐城头,他知道种帅一定在那里观战。 吕整遥遥一拜, ‘种帅,知遇之恩容来生再报了,’ 吕整一咬牙,调转马头统领剩余的不足两百骑不顾身后质子军的威胁杀向从西面扇面扑来的宫卫军,就是死也要拉上这些战力强的垫背。 轰轰轰的轰鸣声中,吕整随着战马起伏着,手中紧握着骑枪,眼中盯着对面临近的西贼。 双方轰然对撞在一起,短促激烈的搏杀立即开始了。 吕整前面的两个护卫先后伤亡落马,吕整来部及看一眼提枪冲入。 一支狼牙棒蓦地的砸下,吕整左手的小圆盾伸出砰的一声,狼牙棒砸在皮盾上,对面满脸络腮胡须的西贼骑兵脸上一喜,他对自己的力道有足够的自信,对方的皮盾一定飞开,狼牙棒会击打在对方的身上。 但就是这时候,吕整的手腕一抖,皮盾一侧,西贼感觉手里的狼牙棒一滑,就这样他的巨力被卸开。 这个西贼军卒一惊,吕整的骑枪一闪而没,西贼军卒嚎叫一声,铁甲破开枪头没入肋下,西贼发狠的拽住吕整的骑枪。 吕整毫不迟疑的松开了骑枪,然后卡一下抽出了肋下的马刀,此时一把马刀砍来,吕整右手刀急忙磕开,接着左手盾牌一击,对方惊叫着掉落马下,然后被马蹄践踏不成摸样。。 就在此时一杆长枪刺来,吕整来不及躲闪,只是勉力错开,咔一声,长枪破开了铁甲,吕整左肋血肉飞溅,受了重创。 他咬牙坚持,对面一个宫卫军狞笑着狼牙棒挥下,吕整面无表情的左手盾牌顶上,砰一声巨响,盾牌飞出,吕整的左臂受了重创,已然抬不起来了。 对方刚刚脸上一喜,吕整闪电一刀切掉了对方的左臂,对方浑身颤抖着嚎叫着从马上掉落。 此时的吕整一身鲜血摇摇欲坠,对面一个宫卫军快马冲上,接着马速长枪闪电刺来。 吕整好像毫无察觉,身子丝毫没有抖动,咔一声,骑枪破甲甲贯入吕整的腹部,吕整狂吼一声挥刀砍下了对方的头颅。 吕整视线模糊到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大吼一声, ‘某不服啊,’ 吕整带着无比的怨恨掉落马下。 永乐城头上远望镜里,种谔眼看着吕整的战旗陨落,他眼睛湿润了,种谔,狠狠的将远望镜摔得粉碎。 吕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在他的麾下冲锋陷阵十余载,情同父子,却是在今日殒命,一切只是因为那个白痴徐禧的荒唐命令,种谔恨极。 此时的种谔花白的须发随风飘荡,瘦削的身子颤抖不已,他恨意比天高。 “大帅保重身体啊,” 穆衍急忙道,作为嫡系幕僚,他清楚种帅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这也是种谔一再发起对西贼的攻伐的原因,因为种帅怕他看不到西贼灭国的那一天,哪怕能看到收回横山也好啊。 “吕整啊,痛杀某也,” 种谔泪水汩汩而下。 左右默然,作为种谔的身边人谁不和吕整熟识,没想到今日吕整坏在此处。 “命军卒从城后面上山,从两侧山地接应大军吧,” 种谔收拾心情道。 “大帅,” 穆衍道。 ‘此战必败了,溃军来不及从城门进入的,只能从两翼山上到城后入城。’ 种谔叹道, ‘再命强弩军封住左右两翼,让西贼不能从两翼深入后城,让他们也好撤入城内,城内守军不多,没有他们守不住城池的,’ 种谔叹道。 穆衍领命而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那是什么 水城城头,种朴呆看着吕整阵亡的方向,种师闵则是泪水涟涟,种衙内从没有哭的这般伤心, “徐禧这个杀才,这个蠢材,这个蠢货,孽畜啊,” 种师闵嚎哭大骂。 引得四周的军卒不无侧目。 秦延根本没有阻止,如果是以往他会阻止种师闵犯浑,但是今日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此战大败后,徐禧就是一个待罪之臣,一个垃圾,大宋上下讨伐的对象,根本没有必要在意这样杂碎了,就是徐禧站在他们面前,也可以唾骂之。 “我等按照事先的准备接应败军入城吧,除了这个没有任何办法了。” 秦延长叹一声,败局已定。 宗泽面皮抽动,此时他无话可讲,此番执掌大军的是京城来的徐龙图,而不是什么当地的军将,偏偏这位徐龙图统军毫无章法,一味斗狠,让西军伤亡惨重,果然是赵括之流。 吕整的战殁是灾难性的,因为他在选锋军中的威望实在太高。 他的战殁简直是摧毁了选锋军的战意,本来和数股敌人死战就是勉力坚持,此番战意退去,开始有军卒向后打马逃去,毫无希望的死去谁也不想,不是谁都能成为吕整的。 后阵的高永能喝止不住,最后被乱军裹挟向后退下。 此时剩余的一千余骑铁鹞子、千余宫卫军、近两千的质子军向步阵的侧翼冲去。 宋军的步阵已然发觉了侧翼崩坏,此时战局大坏,不用军将提醒,所有的步军立即后退,好在曲珍就在步军掌总。 面对这样覆灭的危局,曲珍能作的就是投入了所有的保捷军重甲,阻挡铁鹞子的冲击。 虽然这样就是让重甲面临覆灭之灾,但是最起码能掩护大部撤回去。 铁甲战阵横在右翼,铁鹞子疯狂的冲入,但是前行数十步,被保捷重甲消磨了冲击力,迟滞下来,当然了这两千余重甲也陷入了铁鹞子、宫卫军、质子军的包围中毫无幸理。 铁甲阵后面的就是李浦所部,如果他能趁机摆下阵势,能进一步的迟滞西夏军的攻击,为后面的宋军撤离争取宝贵的时间。 但是李浦却是二话不说带着亲卫立即逃离,因为他清楚,他是可以迟滞西夏军的追击,但是两翼追击的西夏军完全可以绕开他们继续追击,而他所部会陷入重围,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李浦的信条,为其他人挡枪自己陷入险境,那不是李浦,李浦可不是吕整那样的傻子。 李浦掩护的侧翼立即崩散,结果乱势扩大开来再也控制不住。 后阵的宋军趁机丢盔卸甲将沉重的铁甲抛弃一空向后面疯狂的奔逃,生与死就在这一刻了。 作为一军统帅的徐禧此时只剩下目瞪口呆,他希望的一战定天下呢,他可是有着千山万水只等闲,荡平西贼也平常的豪气,待得他长袖一挥尽扫天下宵小,这才是他西入函谷的目的好伐,最后一个朝天阙赢得生前身后名。 这是徐禧几十年来的志向,怎的如今迎来的是一场大败,难道一直眷顾他的老天抛弃了他了吗。 徐禧身边的亲卫二话不说立即扯了他上马就跑,作为一路的大帅说什么也不能落入西贼之手,那会是从未有过的屈辱。 徐禧坐在马上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向后奔逃,但问题他是大帅,数万宋军的中枢,他决定了宋军的战还是撤,他转身逃离,结果就是数万宋军成了一团乱麻。 所有的宋军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向后逃亡,靠东边冲向了水城,而靠向西边的向永乐城逃跑。 结果在河谷里宋军开始了逃亡竞赛,什么编制、军将的号令,逐步抵抗等等全部存在,就是一个字逃。 数万宋军丢弃的兵甲堆积路上倒是给追击的西夏军造成了一定麻烦,不过胜利大追击的西夏军怎么会在意这一点呢。 阵后观阵的叶悖麻哈哈大笑,这是他最辉煌的大胜,没有之一,而且胜的干净利落,甚至损失的人马极其轻微,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叶悖麻号令全军乘胜追击,争取留下更多的宋军,这样会极大的削弱守城宋军的战力,战败宋军当然欣喜,但是夺取永乐城,摧毁宋军觊觎横山之心才是最紧要的。 这就是西夏的无奈了,就是将鄜延路的宋军消灭干净如何,这不过是沿边宋军的一路,还有其他几路宋军精锐呢。 而大宋关东还有广袤的国土,甚至可说那才是大宋的根基所在,大宋内陆可是毫无损伤的,将来必会卷土重来。 而损失的一路之军早晚会让富庶的大宋重建。 水城城头所有军兵都是沉默的看着前方纷乱如潮水般退下的败军,他们丢盔卸甲,他们抛弃了一切,此时他们没有大宋官军的模样,倒是和一群流民大军可以一较高下,比比谁更狼狈。 “呵呵,一头羊将一群狼带成了一群羊,” 秦延看着这个场面长叹道。 “徐禧这个畜生,他坏了我种家的声名,” 种朴恨恨道。 “可惜叔父一世英名,” 种师中捶胸顿足。 “待俺提刀斩了这厮拜祭这些被他害死的兄弟们,” 种师闵发狠道。 “那是以后的事儿,想来官家都不会放过他,现下该我等忙碌了,徐禧作孽,我等给他善后,便宜这厮了,” 秦延冷笑道。他回过身看向宗泽点了头,宗泽立即来到内城墙的垛口,向下招了招手。 城内响起冒起了烟火,接着巨大的响声传来,接着城内四处惊呼传来。 “这,这是什么啊,” 种师闵指着城内道,一旁的种师中也是惊讶的无以复加说不出话来。 满城的军卒此时不再看向城外如潮般奔涌的溃兵,而是转身看向城内,他们几乎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但见一个个巨大的气球慢慢的升腾起来,气球上画着斑斓的猛虎,凶恶的浪头和狰狞的战龙。 它们慢慢升腾在空中借着不大的风力向西北方前行。 满城的军卒敬畏的看着所有的这一切,甚至有些军卒跪地叩首,他们实在不知道经历的是什么,子不语怪力神是存在的好嘛,他们信奉这个。 逃亡半路上的不少宋军军卒也被惊吓的无以复加,他们被这些从未见过的物件惊吓的停住脚步,恐惧的看向天空。 而追击的西夏军更是魂飞魄散,相比宋军来说,越发野蛮的部族兵更是信奉鬼神,这是什么样的神祗来告知他们什么吗。 正在欢实的追击宋军的西夏军们有大半人跪倒地上纷纷叩头,他们在请罪,在询问什么原因招来了神祗,难道是他们的过于喧嚣惊动了他们吗。 站在绒车上的叶悖麻惊恐的看着蓝天上十丈余高的气球,这也超出了他的认知,这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此时当先的一个气球已经飞到了追击的西夏军的上空,只见这个气球上突然洒下了大股的液体。 这股子液体蓦地的泼洒在气球路过的地面上的西夏军上,西夏军很多人莫名所以的被泼洒上液体。 他们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其中有些人狐疑怎么有股子火油的味道,接着上面突然落下几只火把。 登时下面升腾起巨大的火柱。 几处升腾起火光和烟柱,一些西夏军卒浑身被点燃,他们在烈火中疯狂的翻滚,希望能压灭火头,但是可惜猛火油不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焦臭声嚎叫声四起。 接着下一个气球到来,一路上播撒烈火和死亡。 三个气球从西夏军阵势前经过所过之处烟火四起,西夏军向后疯狂的奔逃,他们此时的速度比追击的速度迅快太多,他们只想离着这些该死的物件远一点,远一点。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横尸遍野 空中几个气球泼洒的猛火油有限,能够燃起的更是一小部分,对于西夏军的伤害几近于无,但是西夏人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他们现在只想逃离逃离,其他的什么也不在意了。 这就是恐惧造成的营啸,此时就是西夏大王来此也阻止不了西夏军的溃逃。 逃亡的宋军这才想起来,这是大好机会啊,他们可以放心的撤退了不是吗。 宋军如梦方醒般向水城和永乐城狂奔,此时的水城城门大开。 七八千的溃兵拥堵城门口想要进去,结果却是谁也进去不得。 只有一些高阶军将可以利用威仪惊吓军卒,让军卒勉强让出一条通道来冲入水城。 李舜举在亲卫的随扈下排众冲入水城中,他是在后阵观敌,骤然大败,他立即被亲卫裹挟冲向了水城,水城离得近嘛,总算是逃得了性命。 李盎用马鞭不断的抽打着挡住去路的军兵向城门口前行,李浦和李盎等在百多名亲卫的随扈下挤入城门内。 经过了幽暗的门洞他们进入了城门,就在他们松了一大口气,以为逃出升天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城门旁,马道下站着一脸寒霜的几个人,正是种朴,种师闵、种师闵。 “种副将,” 李盎挤出一点笑意来拱手道。 李盎对于种师中和种师闵完全无视,那俩人他最为痛恨,但是种朴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不得不拜见。 “来人将其拿下,” 种朴戟指李盎。 种朴身边的亲卫如狼似虎的上前,李盎大喊, “种副将,某是李盎啊,李浦之子,您为何要羁押某,” 李盎他想不明白啊。 “抓的就是你,” 种朴咬牙道。 “嗯,这是为何,种副将你过于放肆了,” 此时李浦带着亲卫走来,他拦在李盎身前指着种朴斥责道。 李浦是鄜延路第二将,鄜延路都监,而种朴是副将,差遣差他一级,而官阶差他几级,因此李浦可是不惧种朴。 “来人,将他们父子一同拿下,” 种朴理都不理他,立即下令道。 左右轰然应诺手持刀枪涌上前来。 “种朴你敢,某是鄜延路都监,你不过是一个副将怎敢如此,” 李浦七窍生烟,他怒指种朴吼道, ‘某看谁敢收押我等,’ 李浦的亲卫也拔刀挡住众人,他们是李家的私兵,只会听从李浦一人的命令,其他人就是沈括,种谔亲来也是不成。 “怎么,你等竟然维护一个带头逃跑的罪臣是吗,” 种朴怒视这些李家的亲卫,亲卫们还是刀枪相向, “哈哈哈,李浦果然养了一群好狗,” 种朴怒道, “来人,将这些人一道格杀,只留下李家父子,” 种朴一声令下,身后跑过来几十人的弓箭手,他们几十张弓瞄向了李家人。 只带种朴一声令下就是射杀李家护卫。 “慢着,我等放下兵甲就是了,” 李浦看到局势不妙立即喝道,他的这些亲卫都是用钱粮堆砌起来的,李家如此他们有很大作用,看到种朴不管不顾的要击杀他们,李浦知道今日无法善了,他不可能让这些亲卫就这样死去。 “爹,这怎么使得,他们来者不善,” 李盎急的大叫。 “混蛋,你有什么法子吗,” 李浦怒道,现在退出城外等着西夏人宰割吗,那只有放下兵甲入城喽,活着就有机会,总比死了强。 李家父子几人决定放下兵甲,李家护卫立即抛去了兵器,然后乖乖受缚。 最后李家父子也被押解起来。 “李盎,你也有今日,呵呵,” 种师闵哈哈大笑道。 “种师闵,你小子且先笑着,等日后小爷定会找你报仇的,” 李盎发狠道。 “还想报仇,小爷等着你,” 种师闵狞笑着。 李家人的一去,门口一清,后续的溃兵陆续进入了城内。 他们一入城,立即被种朴下令解除了兵甲,先入城等候勘合,有不服的立即被种朴的亲卫弹压,血淋淋的刀枪一下,倒毙了几个刺头,所有的军卒都老老实实的从命。 就这样万余的溃兵进入了水城,水城城门再次关闭。 大部分的溃兵是跑向了永乐城,他们或是骑马或是步行冲入了山坡,上了坡道,就开始拥堵起来, 毕竟上山的道路开始狭窄,不是数万人可以走的。 何况这些溃兵毫无秩序,他们都是想争先入城,越发让道路无序拥堵起来。 也幸亏种谔早有交待,派出亲将弹压,让这些军卒从两个城门入城,永乐城也只有两个城门,一个南城,一个面对后山的北城门,勉强将这些军卒收容了大半。 就在此时,后续的西夏军在叶悖麻的严令下,在叶悖麻的亲将监押下追杀而来,西夏军的轻骑已经衔尾杀到了山脚下。 剩余的数千军卒在种谔亲卫引领下放弃了兵甲战马,上了后山先行避开了西夏军,然后从后山经过早已准备好的绳索坠入北城门进入永乐城。 只是一千多匹精壮的战马和大批的堆积如山的兵甲将南门团团堵住,也堵住了追兵的去路。 也就是如此,绝大多数宋军两万余逃入了永乐城本城中,只余下一些伤患的宋军军卒被追踪的西夏军斩杀在当场。 徐禧是在亲卫的拖带下从城门入城的,入城后,徐禧终于舒缓了过来。 他想了想,虽然此番大战开端是败了,他封妻荫子的想法绝对是破灭的了,但还未到完全绝望的时候。 他相信他如果能守住永乐城,还是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否则,就凭此番大败,他将会被贬谪到岭南钓鱼晒太阳喂蚊子去。 徐禧在亲卫的搀扶下登上了永乐城的南城头,刚刚登上南城头放眼一望,简直不忍目睹。 河谷里到处是人马的尸首,大部分都是红色的大氅,很显然绝大部分尸体都是宋军的,还有些宋军的伤患在蹒跚而行,后面追上的西贼骑军当即砍杀,场面十分的残忍。 作为胜利者的西夏军卒在地上的尸首间翻弄寻找着他们的胜利品,就手砍下了头颅,那些是有大用处的,既可以示威也可以换赏钱。 如果运气好找到军将的尸身那就小发一笔了。 只是这个场面太过血腥冷酷了,看到这些徐禧差点没当场呕吐出来,他读的圣贤书指引他为君主建功立业,但是从来没说过战后尸山血海,尸首被亵渎的一面,龙图阁直学士哪里受的了这样的场面,他就是也一个战阵的小白,偏偏屠场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这就是大宋的文臣领军。 徐禧一身甲胄的跌坐在城头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的看着远处的修罗殿,血腥气就着东南风直扑他的口鼻,如果不是为了维持钦差的颜面他早就呕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越俎代庖 气喘吁吁的高永能也被其孙高昌裔扶上了城头,他的明光铠上插了六七枝箭,有血渍渗出,此时也该卸甲包扎伤口。 不过高永能还是让其孙高昌裔扶着他登上了城头远望城下,他的弟弟高永亨没有赶回来,他不甘心,必须远望一下心里才能安生。 很遗憾,城下及远方没有宋军的身影了,高永能焦急的眺望着。 “阿爷,伯爷可能退向了水城也未可知,” 高昌裔劝慰道。 “唉,最好如此了。” 高永能叹道。 “高钤辖还是裹伤吧。” 高永能回头一看那,原来是副总管种谔走了过来。 “种帅放心,老高一时还死不了,哈哈,” 高永能惨笑道。 这点小伤他还不放在眼里,他心里急的是别的。 高昌裔不管那个急忙为高永能卸甲,按照秦延的法子处置高永能的箭伤。 “拜见种帅。” 很是狼狈的景思谊也上了城头, ‘如今军卒约有两万两千人返回了城内,大约有万余退往了水城,某看到李都知、曲钤辖、李都监去了水城,怕是,怕是有万余人扔在了外边,还有些自行溃散逃离的。’ 景思谊负责点检伤亡以及返回的士卒,看看守城的军卒还能有多少。 “这般守城的军卒还有四万,足以守住永乐城了,” 一个让人极度讨厌的声音传来,徐禧这厮走了过来。 高永能起身默默的拱了拱手,景思谊随意的施礼,他们对这位大帅是深恶痛绝,如果不是他的胡乱指挥不听劝告,何至于这般的军将伤亡在外间,鄜延路西军何至于如此惨败,这会让鄜延路军将都抬不起头来,这些伤亡和耻辱都是这厮带来的,这个混蛋。 但是这厮是钦差的身份,两人还不得不依礼拜见,心里不甘和愤恨才是真的。 徐禧有些狼狈,不过方才崩溃的表情消失了,钦差顾命的威仪再次出现在脸上,只是这里已经没有人敬畏他了,他将所有的尊严已经挥霍一空。 “徐龙图所言大谬,” 种谔冷冷的反驳,丝毫没有给徐禧颜面,徐禧一愕,他没想到种谔这般不给他面子。 “城内的守军数量是一方面,但是还有一个,那就是要想守城须得考量城中的粮秣和饮水、兵甲,缺一样军卒再多都是无用,甚至失守的更快,” 种谔叹口气, “永乐城的供水一向是山下运来,城内的水窖只能让数千人饮水之用,现下却有四万军卒在此,不出数日,城内饮水就会不足,到那时候军卒渴死众多,怎么守城。” “那就出击和敌军死战,” 徐禧咬牙道。 ‘徐龙图此言荒谬,此番大战大败,很多军卒空着手跑回来的,兵甲丢弃一空,这般的军卒怎么上战阵,那双手掐死西贼吗,’ 高永能愤恨道,因为大败的屈辱因为弟弟的生死不知,高永能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发飙。 “那么城中缺水如之奈何,在城中渴死吗,还不如出城死战。” 徐禧强忍怒气斥道,他也知道此番大战他的指挥失当,铸成大败,众人对他的怨气很重,不宜太过激烈的处罚高永能,如果是以前他早就下令棍棒伺候,哪怕是都钤辖质疑他这个钦差也不行,现在他只能希望以理服人。 “这不是给事中的罪责吗,不是龙图你非要在这个没有水源的山上修建城池,丝毫不听种帅的苦劝,我等何至于此,呵呵,现下何至于进退不得,” 高永能愤怒道,吕整死了,那是他多年的副手,骁勇善战,每逢大战吕整前方引军冲阵,他在后面调度军马支撑,多次大胜,没想到这次屈辱战死,高永能看着徐禧这张脸就怒火万丈。 “高永能,你怎敢如此对某说话,这是对官家的不敬。” 徐禧红着脸怒道。 “只怕圣上晓得你如此大败早就让你下昭狱了,” 高永能是豁出去了,和徐禧硬抗。 ‘来人,将高永能羁押起来,等战后报禀官家问罪,’ 徐禧咬牙道。 徐禧的亲卫迟疑着,他们也知道此战后他们的老爷地位岌岌可危了,这般暴烈的羁押大将真的好吗。 “徐龙图,此时新败,不宜过于苛责大将,须知高钤辖在鄜延路禁军中声望极高,别是引起变乱,” 种谔当即阻拦了徐禧,而且语调非常的坚定,他的眸子冷冷的注视着徐禧,没有退让的意思。 徐禧迟疑了,他真的看不出种谔的喜怒,不知道他要是强行羁押高永能,是否种谔要出手,他毫不怀疑,种谔喊一声,很多军卒立即就会领命将其拿下。 一场大败让徐禧的胆气消减大半,在此前他乾纲独断的性子,谁敢如此对他,毫不含糊的拿下问罪。 “给事中,大军新败,军心不稳,实在不是惩处大将的时候啊。” 景思谊也急忙劝道,他是个厚道人,希望双方不要闹得太过,永乐城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好吧,既然种帅求情,本官就饶你这遭,” 徐禧咬牙道。 高永能梗着脖子心里一万个不服。 不过种谔横了他一眼,高永能低头认了。 “现下不是出击的时候,只能固守了。” 种谔不容置疑道。 徐禧蓦地看向种谔,这话即使说也是该他说,种谔这是做什么,越俎代庖吗。 种谔和他的目光怼上,当真火星乱冒,种谔的眸子里森寒的紧,有种噬人猛兽的感觉,徐禧最后只能强忍下来,此番大败让他的腰杆不硬啊。 水城城头,李舜举阴沉着脸看着远处的屠宰场,这场大败,让他心里凉透了。 也让他看透了,徐禧此人果然是个幸进之辈,纸上谈兵的赵括,也终于晓得在战阵上最靠谱的还是那个面瘫的种谔,他相信如果按照种谔的安排,那么他们现下应该是固守,让西贼在城下流足了鲜血,最后待敌之可乘,那样的话最起码没有这个大败。 不过一切都晚了,他寄望的像李宪那般可以执掌一方的梦也破碎了,徐禧该死。 “李都知,这次败的惨啊,如果不是给事中胡乱指挥,我军怎么如此大败,” 曲珍扶着城垛眼睛通红的看着狼藉的一片。 他也看出来,李舜举也是怒了,对徐禧肯定相当的怨尤,所以才敢这般说出来。 ‘那就看你能不能守住这座城池了,否则咱家也就是前边的那些军卒一般了,’ 李舜举苦笑道。 他当然会上书弹劾徐禧,这是毋庸置疑的,甭说本身就是徐禧一意孤行的结果,就是徐禧的干系一般,他也会甩锅在徐禧身上,总不能自己抵罪吧。 “都知放心,只要某在,定会让西贼流够了血。” 曲珍恶狠狠道。 李舜举哭笑不得啊,他不想让西贼流够了血,只想脱困好吗,他不想死在这里,问题现下看来他真的很可能埋骨于此。 剩下的数万军卒还分成了两处,面对二十余万西夏军的攻击,水城和永乐城都是危在旦夕。 李舜举真的没报什么希望,尤其看到铺满河谷,旌旗招展,胜利后疯狂庆贺的二十余万西夏大军。 “咱家埋骨于此本没什么,只是可惜了官家的筹划,你等不知官家这些年为了新政,为了挤出钱粮,都受了多大的罪,甚至高太后都和官家不睦,那些世家大族更甭说了,官家每日里在垂拱殿一坐就是七八个时辰,就是为了批改奏折处理政事,此番五路伐夏还有修造永乐城花费了大笔的钱粮,却是大败于此,咱家愧对官家啊,如果某埋骨与此,倒也是好事,省的无颜回东京。” 李舜举痛心疾首,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了这时候李舜举没什么不能说不敢说的了,他估摸几日后两城就不是宋军所有了,他可是清楚徐禧这厮就没想过好生的对敌,本城内的水根本就是几日的,没有水大军立即崩散。 “李都知对官家的忠心日月可鉴,不过李都知想忠骨埋青山,青史留名还得等等了,” 一个声音道。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极致羞辱 李舜举、曲珍转身一看,只见秦延走来,他笑着向李舜举拱手道。 “小子,到了此时还巧言令色,呵呵,” 李舜举笑着一指秦延,秦延说的忠臣义士,再就是忠骨埋青山,留名青史都极对他的胃口,让他心里疏解不少,不过他随即再次叹气, ‘唉,可惜了,官家对你甚为看重,怎的你也在此,唉,可惜了,’ 秦延一听,嗯,这个权阉倒是不差,最起码比徐禧懂人事儿。 秦延从李舜举身上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为什么皇帝为什么总是喜欢重用宦官,因为宦官真的没有他太多羁绊,虽然也有争夺,都是为了争取皇上的宠信罢了,一切还得围着皇上转。 到了身死泯灭的时候,李舜举想得还是赵頊的事儿,果然是忠犬。 “李都知,您错怪某了,您忘了小子在夏州让西贼吃尽了苦头,来到此处后,小子已然知道此处必有一场大战,因而早有准备,哼哼,此番嘛,” 秦延看了看城边流过的无定川, “此番不让西贼的血染红无定川,怎么配得上土山秦郎的威名。” 秦延用手一指南去的无定川。 “哈哈哈,好好好,官家果然没看错你,如果你真能做到这点,某死也瞑目了,” 李舜举大笑道。 秦延说的他信,这个小郎非比常人,有个称呼也是千人斩了。 在这里再斩首数千西贼,将来万人斩也很寻常,到了如今的地步,能斩杀尽可能多的西贼也算是为官家最后尽忠了吧。 秦延晓得李舜举还有些不信的,不过他也不多解释了。 此时马忠也上城来拜见李舜举,他的藩骑在左翼,正是靠近水城的位置,结果大乱下他当然率领藩骑直奔水城,幸亏气球升腾惊吓了西贼,他统领藩骑最后冲入水城,当真足够的幸运。 “嗯,怎么没见到李浦呢,” 李舜举有些奇怪,他是晓得这厮是个能钻营的,这时候没出现他面前真是有些奇怪了。 “李浦被羁押了,临阵脱逃,让西贼长驱直入,” 曲珍就在步阵中他清楚的看到李浦所部不战而逃的情况,因此他对这厮也是痛恨非常。 ‘哦,此事是真的吗,’ 李舜举道, “此番有他麾下的口供,上千部众都能证明他临阵脱逃的罪名,” 曲珍黑着脸,相比力战而亡的齐整,这厮就是一个败类,如果他在侧翼多支撑一阵,那么还可能有更多的人逃出生天。 “既然是罪有应得,那就先行拿下就是了,” 李舜举现下对这些临阵脱逃之辈极为痛恨,如果不是这些混蛋,大战也不会这般脆败。 “嗯,小子,水城升腾的那三个物件是你弄出来的热气球吧,” 他一看那个物件没有太多惊讶,当时秦延在宫内拿出过画像,给官家详细说过, “不错,难得你弄出了这个物件,如果不是它估摸还得有上万军卒无法逃离会被西贼擒杀,你是立了大功了,” “都知过誉,不过是我儒家所言格物致知罢了,小子不过是身体力行,加以探究罢了,” 秦延笑道。 “可惜这物件太少了,如果能多些给西贼更多的杀伤就好了,” 李舜举可惜道。 ‘小子财力有限,能做出几个物件也是不易了,’秦延相当的无语了,这些还是他和种谔想法设法运来的,即使分为几部分,但是这么大体积的物件运到水城,还得保密,也就是种谔这般大帅能办到的了,其他人真是不成。 “唉,这倒也是了,晓得你和徐禧不睦,能做到此已然不易了,” 李舜举点头。 “小子肯定是还有其他的好物件,要不怎么夸口要西贼血染无定川呢,” 对于秦延的鸡贼曲珍可是领教过了,他笑指秦延, ‘一个不好,这个小小的秦郎还能写出另一个满江红来,’ 他说完他和李舜举都是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为之轻松不少。 就在此时,河谷里马蹄声声,众人抬眼看去,所有人眼睛都红了,但见很多的西夏军将很多宋军的无头尸首用马匹拖拽而来,直到离着水城两百步的地方随意的扔在了河岸边。 一路上这些尸首被地上的砾石摩擦的破损不堪,留下了黑红的血路,有些渗入河水中,很快河水赤红一片。 这些尸身像是一段段破木桩子般被甩在水城外三百步,然后这些西贼军卒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他们在羞辱着水城中的守军,借此瓦解着水城守军的士气。 一具一具的尸体被堆成了几座小山,此时温度还是很高,熏人的味道隐隐传来,好在是水城的西侧,不是上风的位置。 不过这是一种极致的羞辱,所有城上的军卒都是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他们呼吸急促心中郁闷。 高永亨、马忠、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等人闻讯纷纷登上了城头。 “这些西贼当真该死,” 种师闵握拳脸色涨红的看着这一切。 “其实我等还得感谢这些西贼,” 秦延笑了。 李舜举不解的看着他,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什么情况。 曲珍等人也是看过来。 ‘这样的羞辱岂不是告诉守城的士卒死战到底,如果落在西贼手中就是这般被羞辱的下场,嗯,应该让所有的军卒上城一观,’ 秦延一指西北方的尸山血海。 “秦机宜说的是,是该让所有的军卒好生看看西贼的残暴,如果不死守水城,将来就是这个被羞辱的下场。” 曲珍首肯。 此间的大佬曲珍点了头,其他人立即赞同了。 几人号令下面的军将分批带军将上城一观。 就在大批的军卒上城的时候,百骑驰来,他们将一具一具军将的尸首拖拽而来,一个个堆砌在一起,他们身上的甲胄说明了一切。 数千人聚集的西城头上一场的沉闷寂静,所有的军卒看着外面西贼肆虐的场面,有恐惧的感觉,更多的是耻辱,这十年来,不是二十年前,每次都是西贼攻伐沿边五路,而是互有攻守的模样,从战绩上看沿边西军还占据了一定的上风。 因此西军上下对西贼占据了一些心里优势,别的不说,人数相当时候更为惊惧的绝不会是西军就是了。 但是今日却遭到了如此的凌辱,所有人都是一种憋闷的感觉,这一点秦延从很多军卒冒火的眼睛中看的出来。 几骑驰来,一个身穿皮甲的西贼将身穿明光铠的无头尸首拖拽而来,所有宋军军卒都清楚这是谁的尸首,因为明光铠阵亡的怎的也得是副将以上的军阶,而这样阵亡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吕整。 果然,又是一个西贼轻骑飞驰而来,他的骑枪上挑着的正是吕整的首级。 这个西贼轻骑在两百步外沿着城墙呼哨炫耀着,肆意羞辱着宋军的军卒,所有的宋军军卒眼中冒出火来,却是无可奈何,开门出城抢夺过来吗,西贼看到后定会大笑不已,那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到时候趁机夺城就是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败绩传来 秦延看看四周的沉默以对的军卒,立即认识到如此下去军心士气是个大问题,他蓦地抽出了佩刀,就在身边的人极为惊讶的时候,秦延单膝跪地手拄佩刀,向着前方吕整是尸首, “恭送将军归天,我等在此盟誓,定会用叶悖麻的首级祭拜将军。” 秦延做出这些,其他人还是莫名,身边张贺、马桥、谭永兴、聂胜等十余名护卫已经是随着秦延单膝跪下,异口同声的随着秦延高呼秦延的话, “恭送将军归天,我等在此盟誓,定会用叶悖麻的首级祭拜将军。” 此时种师中,种师闵也反应过来也是照此办理,他们的护卫也随着主子一起单膝跪地。 接着临近的军卒们也在军将带领下单膝跪地祭拜吕整,一时间城头扩展开来,整个西城墙上全部的宋军军卒全部跪倒高呼,数千人祭拜吕整的声音远远传播出去,回荡在山谷中。 接着山上数里外的永乐城本城也传来了成千上万宋军军卒祭拜吕整的声音,盖过了西贼炫耀羞辱的声音。 正在后阵安排二十余万西夏军卒驻防情况的叶悖麻惊讶的抬眼望去,看到的水城上到处挥舞的赤色旗,不禁眉头一皱。 他让麾下夸功炫耀,是威逼压迫宋军的军心士气,也是战胜者通常的作法,但是没想到宋军返回来的是这样的一个反应,不但完全化解了夸功羞辱的态势,甚至是振作了宋军军心,这完全是另一个效果了。 宋军中有能人啊,叶悖麻越发的警醒,种谔的麾下没那么容易被击垮,不过,哼哼,也是困兽犹斗了,先不管他,待明日开始攻城就是了,待得拿下永乐城,定要杀他个干干净净。 夜晚降临了,永乐城内寂静无声,白天的失败大大打击了军心士气,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恢复的。 相反水城里倒是总是发出一些动静,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来。 第二天永乐城下喧嚣异常,数万西夏军里面的撞令郎和步跋子被抽调出来,向河谷两侧的高地进发。 鼓噪声不绝于耳,他们用兵器砍伐树木让后放下山来。 然后马匹拖拽到永乐城山下,在那里大批的人手在作匠的指挥下开始打造壕桥、云梯、驴车、砲车。 这时候的军事进程也到了有些标准化的地步,很多关键部件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只要砍伐下树木打造好了然后连接就是了。 但是要攻击永乐城这个坚固的地方,数量不能少了,即使是数万人一起动手也整整忙了一天。 当然,这些活计铁鹞子、宫卫军、质子军、擒生军是不动手的。 所有的活计都是地位最底下的撞令郎和步跋子来做,其中撞令郎最是悲催,谁让他们是最低等的步卒呢。 第二天午后,大批的壕桥、砲车、云梯等摆放在城池的数百步外,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守城军卒的心里愈发的沉重。 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基本上击毁一批,还有一批跟随着。 这天日头西垂,天色暗黑下来。 所有的宋军军卒都清楚,明日就是一个死战的日子了。 东南四十余里的米脂寨城头,沈括登上了城头,北方官道三里处一座硬盘横断了官道。 到处飘扬的白色旗帜表明了那是大白高国的军队。 人数不算多一万余人。 但是米脂城内也不过只有一万余人的宋军,其中厢军还占了大多数,鄜延路宋军最精锐的战力大部在永乐城。 沈括也就没产生击溃敌军的想法,即使毁伤众多击溃当面之敌,离着区区数十里,永乐城那里的西贼不过两三日就赶到这里,米脂和永乐城的联系还是会被割断,沈括的首要目的是守住米脂,这是永乐城的后路。 只是西贼围困永乐城三天了,到处是肆虐的西贼大军以及斥候,宋军的斥候想方设法探查,但是到现在永乐城的消息还是没有传来。 沈括心急如焚,永乐城一战如果胜了,那么这里众人得到的封赏无可想象,如果有个对比那就是建立熙河路的王绍,当时偏师开辟熙河路,击溃吐蕃所部和西贼干涉的王韶,王韶当年为大宋拓地两千余里,事实上完成了对西夏的侧翼包围。 因此王韶先后被敕封为资政殿学士、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枢密副使,参知政事等要职,最紧要的是还有个开国候的爵位,家中数子蒙荫,长子王厚更是平步青云。 今日击退永乐城来犯之敌,永乐城就算是一战而定,横山近在咫尺。 依照沈括对赵頊的了解,这位帝王不是一个吝于赏赐的,因此升官进爵蒙荫一个都跑不了。 但问题是要大胜,现在他有种不详之感,因为这两日西贼的斥候众多,这说明大战没有爆发,或是宋军已败,退入城中固守。 可是现在他怎么向东京禀报,杨元孙已经两次前来催促战报,可见官家的急切。 “大帅,大帅,” 机宜袁璐急急忙忙的跑上城头。 ‘何事如此惊慌,’ 沈括一皱眉,平日里袁璐气度沉稳,如今这是怎么了。 ‘经略,斥候来报,前日给事中率领大军和西贼在永乐城前无定川决战,结果大败,损失万余,剩余军卒退守水城和本城,现下两座城池已经被团团围住。’ 袁璐磕绊道。 沈括眼前一黑,这是最坏的消息了,大败,而且损失惨重。 “你头前带路,本官亲自询问,” 沈括不甘心啊,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当初徐禧不是言之凿凿此战必胜的吗,为何如此惨败,而且西贼损失轻微呢。 哪怕给西贼重创也好,这样的失败也可以向朝中交待,现下算什么。 沈括快步下城,经略的体统都不要了。 沈括亲自询问了五名身上多少带伤的斥候,终于确定永乐城大败,甚至副将吕整的尸首就在永乐城前悬挂示众。 沈括呆坐良久,最后提笔写了两封战报,告知官家、政事堂,这一份儿战报就是一场大败的消息,沈括可想而知在朝中和官家造成的恶劣影响,他沈括和徐禧一样都会被朝野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不过他有别的选择吗。 急报沿路驿站换马不换人,狂奔六日后急报送入了东京。 大宋的枢纽政事堂震动,接着消息传出,朝中官员鼓噪开来,弹劾上书如雪片飞来,就快将垂拱殿龙案淹没。 赵頊面临空前的压力,因为这是他力排众议的决定的,政事堂的王珪、蔡确、章惇、以及枢密使孙固一致反对徐禧这个所谓的钦差任事,执掌此番征伐,但是赵頊乾纲独断拍板定局的。 现下徐禧大败,永乐城和鄜延路诸军有覆没之局,以几位宰辅为首的官员们立即开始了反击。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后就是官家也不可一意孤行,要尊重和加强政事堂的权力,而不是甩开政事堂自行其是,这次就是一个最大的教训。 永乐城战况惨烈,后方却是继续争权夺利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隐疾发作 垂拱殿内,政事堂诸位国之大佬全部在列,随着他们来到的还有无数的弹劾上书,如今刘维简正指挥几个小黄门一起摆放这些上书。 如果排满龙案的话真的过三尺高,可以将赵頊埋入期间。 赵頊脸色的铁青的盯着这些上书和奏折,他心里憋闷,头上突突的跳着,偏头痛这个毛病越发的厉害了,甚至他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 “陛下,您这次不顾政事堂、御史台的反对交给徐禧这样一个重任,铸就大错,” 蔡确拱手道, “徐禧宦途中都是京中任职,没有在州县任职,历练短浅,惯会口若悬河,夸夸其谈赵括之流,百无一用之书生,因此此番大败不算唐突,本是意料之中。” 蔡确本来就是口才甚好而且有些毒舌的人,此时将他这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难道王韶不是一个书生,王韶领兵五战五胜,夺取熙河,你等如何不说,” 赵頊忍不住反驳道。 这是他的得意之作,当初赵頊任命王韶为秦风路经略使的副手,负责开拓熙河路的时候,也是弹劾声一片。 因为王韶也是一介书生,没有独领一军的经历,让他开拓一路,当然很多人不服气,纷纷上书反对。 特别是王韶到任一年多毫无寸进的时候,朝中反对之声到了一个顶点,当时说王韶束手无策的有之。说王韶百无一用一书生的有之,说王韶胆略不足畏敌不前的有之,朝野一片反对之声。 赵頊顶住了这样的压力,坚持任用王韶,结果王韶数年里建立互市,安抚藩部,先后两次大战收复了洮州等处,为大宋拓地两千里,从西南逼近西夏,让西贼两面受敌,给了赵頊大大的惊喜。 也给了那些诋毁王韶的人响亮的耳光,这是赵頊可以吹一辈子的任用典范。 “陛下,王韶当初为了探究边事,深入陕西诸边数年,这才上书陛下边事书,提出经略熙河,侧翼围攻西贼,徐禧如何,他可曾沿边考量,提剑三尺深入不毛,” 章惇一脸怒容的拱手道,徐禧怎能和王韶比,虽然王韶最后和新党闹掰,但是王韶的干练他是深深佩服的,徐禧也配。 他当初激烈的反对任用徐禧,奈何官家不听啊,结果现下铸下大错。 赵頊哑口无言,是啊,他也许真的错了,他期许徐禧是王韶第二,但是这里有个最大不同,王韶自行提三尺剑深入沿边多方探查这才上书边事,引起他的注意,最后被委以重任,而徐禧就在京中馆阁中辗转,和王韶截然不同。 “徐禧此人奸佞罔上,实乃是奸佞小人,必须严惩,我意将其定罪贬谪岭南,以儆效尤。” 一向躲在暗影里王珪少有的跳了出来。 如果说保守派和守旧派有什么共同利益的话,维护政事堂的权力就是少有的一个,不管谁上任都不想政事堂被官家的小内廷架空不是吗。 ‘不只是徐禧,沈括身为经略一味的屈从徐禧,未能监看好此番大战,也得去职待勘,’ 蔡确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打倒沈括然后踩上一脚。 “你等做什么,没看到陛下如今身子不适吗,如今永乐城还未失陷西贼之手,这些言之过早吧,” 内都总管刘维简大怒道。 大家看着不断用手揉头,脸色苍白若斯的赵頊,众人也收了声,施加压力表达出态度就可,不为己甚了,对方可是官家。 “现下如之奈何,” 赵頊虚弱道。 “陛下,此时应该立即命环庆路、河东路出动兵马破除西贼阻拦增援延州,无论永乐城是否陷落,延州不可再失,” 这里面相对通晓边事的章惇急忙拱手道, “此外命熙河路、秦凤路、泾源路立即袭扰西贼边寨,牵制西贼用兵,围魏救赵吧,但愿犹未晚矣,” 章惇叹口气,他估摸来不及了。 “就如卿家所言吧,其余官员、军将的惩处等此战过后吧,” 赵頊也晓得此番凶多吉少,说话丧气了不少,同时罕见的做了让步,过后再议了。 说完这些,赵頊突然头疼欲裂,不禁哼出声来,一手捂头趴伏桌上。 此时众臣大惊,他们没想到赵頊的病情如此严重,方才他们还以为赵頊有些虚张声势,为了逃避他们的弹劾呢,结果看来全然不是如此。 刘维简大急,急忙派小黄门引领当值的御医前来,垂拱殿里一时间乱作一团。 官家已然如此,各种非议也暂时告一段落。 李清臣一脸凝重的下了马,侍候的小厮和护卫屏气凝神小心翼翼,任谁都知道老爷心情很不好。 李清臣来到正房后,侍女呈上热茶,李清臣没有碰茶碗,而是坐在那里发呆。 他的脑海里出现的是歪坐在龙床,头上冷敷着,一脸憔悴的赵頊的面容。 君臣相得十余年,这是李清臣第一次看到赵頊灰心丧气的模样。 在以往就是熙宁新政接连遇挫的时候,赵頊也没有如此的绝望。 没错,是绝望,以往赵頊也有低落的时候,但是低落中还有不服的倔强,赵頊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如果说有就是这种倔强,为了维新和皇族斗,高太后斗,和保守派的大臣斗,从来都是不屈的官家。 这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出现哀莫大过心死的表情,让李清臣心里惴惴不安,如果没猜错,永乐城彻底失败之后可能就是官家心灰意冷的结束变法之时。 问题是,官家和他都清楚,大宋病入膏肓几十年了,如再不振作,来日嘛,时日无多了。 但是想想,官家负重前行十余年,得到了什么,好像一切维新都回到了原点,除了得到了皇族和士人的背叛,再就是一片骂声,也难怪官家如此心灰意冷。 李清臣长叹一声,心中不知什么滋味,难道坐看大宋继续沉沦下去吗。 “老爷这是怎么了,” 韩氏出现在李清臣身边,她笑着递上了一杯香茗。 听闻丫鬟和小厮们讲老爷今日神情不虞后,韩氏和李婉在后院说话的立即就赶来了。 虽然她不知道老爷如此,但是心里却是晓得此时她必须在此才是。 “永乐城战败,朝中一片哗然,纷纷指责官家,官家如今卧床不起,唉,多事之秋了。” 李清臣接过了香茗敷衍的饮了一口,其实他心里郁结,什么也不想饮用。 此时外面传来惊呼声,李清臣一皱眉,刘氏忙道, ‘老爷,是婉儿,她方才和妾身一起,不放心老爷也是随后来了,就在门外呢,’ “进来吧,偷偷摸摸的作甚,” 李清臣摇了摇头道。 “爹爹,女儿不是怕你在气头上惹你厌烦吗,” 李婉闻言笑着进来,雪雁就跟在她的身后,李婉几步来到李清臣身后, ‘爹爹,婉儿给您好好的按按头,您啊就不头疼了,’ 也没等李清臣回声,一双小手已然开始为李清臣揉捏起来,李清臣无奈的叹口气,家里的小女子使上这等手段他还真没辙。 李婉看到李清臣没有生气,向着韩氏得意一笑,很是显摆,却也极为俏皮。 韩氏白了李婉一眼, ‘老爷就是对婉儿偏心,’ ‘阿妈,婉儿最心疼爹爹了,总是为爹爹着想的,一直陪在你等身边的,爹爹当然欢喜哦了,’ 李婉不服道。 韩氏撇撇嘴,偷眼看向李清臣,李清臣带着一丝笑意一脸享受,比方才是好的太多了。 “嗯,爹爹,那个很多鄜延路的官员都被围困了吗,” 李婉问道。 ‘鄜延路大部分军将和一些文官都被围在永乐城中了,’ 李清臣眯着眼道。 ‘那么,元日中来到家里的那个秦延也被困了吗,’ 李婉大着胆子道,她不问不行,心里没着落的很。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女大不中留 ‘也在永乐城中,唉,可惜了啊,’ 李清臣点点头叹口气,接着他感到头部一重,不禁诧异的抬头看看,只见李婉娥眉轻皱眸子不知道看向哪里有些呆滞。 李清臣无奈的和韩氏对视一眼,嗯,自从元日里一见后,这个婉儿对秦延总是时不时探听一下,他们两人都是清楚,不过故作不知而已,现下看来自家的女儿是留不住了。 此时四郎李偲也返回了家中,只是李偲的脸上带着一丝丝喜气。 “四郎,怎的这般欢喜,是不是和七娘见面了,” 韩氏笑问,三月前,李清臣和程颐定下姻亲,李偲和程颐之女程七娘订亲,许下的是下次大比过后无论李偲是否能中进士都会完婚。 “不是这个,” 李偲脸上一红,急忙否认,李婉则是在一旁笑嘻嘻的羞臊他, “我等程氏弟子方才议论着,这次永乐城大败算是让那些主战派可以休矣了,” 李偲极为兴奋。 程氏兄弟对北虏的看法是以守为主,不要轻动刀兵,应该生息国力为上。 因此程氏弟子们对主战派从来看不上眼,当然了根子里程颐程颢是旧党,政治理念的疏离也让他们的弟子们对新党的主战反对。 李清臣一皱眉,说实话他没想到李偲在今时今日能高兴如此,这还是在他的面前,如果和同窗一起岂不是欢笑不已了,问题是他们笑的出当真可恶,鄜延路禁军精锐在永乐城危在旦夕啊,他们怎么能。 但是李清臣没有说什么,因为老妻在此,他不想弄得一家不宁。 “四哥你怎的如此,那里可是有数万宋军为我大宋杀敌呢,” 李婉却是接受不能了,李婉熟读诗书,自小崇敬为国征战的豪杰,因此对李偲现下极为的鄙视。 ‘你晓得什么,’ 李偲瞪了眼, ‘最近十年来,官家在新党的怂恿下过于穷兵黩武,就说这两年先是伐夏,损失了十余万众,接着不待恢复元气又是永乐城之战,如此劳民伤财如何不败,只有此番大败才能彻底打消那些新党的图谋,让士人看清新党的无能,’ 李偲说的底气十足,因为这两年大宋的一再失败证明西夏不是那么容易击败的, ‘还是两位程先生有远见,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万不可轻启战端。’ 李清臣瞄了眼自家的儿子,看来他这个四子被程氏兄弟教授的很好啊。 李清臣对程氏兄弟的人品学识十分的敬佩,教书育人首屈一指。 但是在教授学识的时候程氏兄弟当然会将旧党的一些观念加入其中,他的弟子基本都是保守派,对新政极为仇视。 然李清臣久在中枢太清楚大宋的情形,大宋是不变不成了,抱残守缺大宋会慢慢朽坏。 只是变革从来都是利益的交换和争夺,因此双方相互争斗很凶,从官职到学派都是如此,而程氏兄弟利用他们的名声在这方面给旧党可是做了不少事。 李清臣是不赞成的,但是他从来不说,就是他的几个儿子也是从来不知道李清臣的想法,因为他们的老爹和新党和旧党都交好。 只是如今看到程氏弟子如此幸灾乐祸,李清臣心里真是有些厌烦了,实在是失德, “婉儿说的对,此时数万将士在为大宋和官家冒死拼杀,我等在京中应该为这些将士祈福,万望他们可以平安归来,世间可少数万孤寡,四郎,你过于轻佻了,” 李清臣冷冷道。 李偲刚要反驳,却是看到李清臣森冷的眸子急忙闭嘴不言。 ‘爹爹说的是,数万军卒为大宋死战,婉儿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是可以为他们上香祷告祈求上苍保佑他们平安归来的。’ 李婉说完白了眼李偲,然后起身盈盈而去。 就连韩氏也横了自家儿子一眼,在她看来李偲所为极为不厚道。 李偲一时间呆滞,好嘛,他成了家中的异类。 须臾,室内只剩下李清臣和韩氏两人。 “看腕儿的情形,对那个秦延有些不同,不过,程颢家的二郎对婉儿有些倾慕,程颢家的和妾身讲过一次,不知道老爷的意思是。。。。” 韩氏问道。 ‘呵呵,秦延如今困在永乐城不提也罢,至于程家嘛,有了李偲足以,就不要再行添加李家之人了,没得将来不好相见,’ 李清臣叹口气立即否了。 韩氏没有再说什么,如果说其他人认为李清臣颇为中立左右逢源的话,作为李清臣的夫人她却是晓得自家的老爷是什么人,如李婉去了程家,将来真有可能和王介甫的长女一个悲催的下场。 战鼓声在河谷里擂响,羌语的喊杀声震天动地,数万西夏军的撞令郎和步跋子亢奋的推动壕桥、云梯、木驴车、撞车等物件向着永乐城本城靠近着。 而对面的永乐城的宋军却是异常的沉默,和西夏军的呱噪对比明显,一个士气高涨一个低落之极。 几辆高大的望楼车被推送到离着城池只有百多步步的位置上,高达八丈的四个支柱将一个小木箱子吊起,躲藏在里面的西夏军卒利用瞭望口观看城内宋军的布防,利用旗帜号令各部。 永乐城的宋军只能被动的等待着敌军的进攻,因为目前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当攻城器械来到了护城壕前沿后,数万西贼军卒停了下来等候着。 随着绒车来到后阵的叶悖麻打量了一下这个不算很大的城池,城墙上宋军旌旗招展,兵甲闪耀,严阵以待。 “统军使,宋军人数依然不少啊,望楼车上传来的消息是四五万之众,此番攻城伤亡怕是很大。” 叶悖麻嫡系部下正将野利保忠道。 “按说此时该团团围困,有个旬日光景,宋军饮水耗尽,不攻自溃,可惜,天不佑我啊,” 这个道理叶悖麻怎么能不清楚,正道当然是围困宋军,然后待宋军熬不住大崩之时轻松获胜,就像熟透的了果实一般掉落下来,胜利是措手可得。 但是西夏军的麻烦也是一大堆,不得不让西夏军立即开始攻伐。 叶悖麻挥了挥手,金鼓齐鸣,旗号闪动。 西夏军轰然开动,推动各色攻城车靠向护城壕。 同时,前面的西夏军举起手上的盾牌,形成一个移动的城墙,开始防护。 也就在此时,城上鼓声大作,号角齐名,弓弦声密集的响起。 同时下面西夏军的强弩军也开始攻击,如蝗般箭枝密布空中,喊杀声不绝于耳,很快盾牌上、地面上、城墙上插满了箭枝,不断有中箭的人惨叫扑倒,残酷血腥的攻城战开始了。 几十座壕桥接连的放倒铺在护城壕上,大队的西夏军推着云梯、长梯、木驴车、砲车踏着壕桥冲入。 接着,几十台砲车被安置妥当,开始了向城头的轰击,大块的石头被抛向了城上,同时城头宋军中秦延发明的新式砲车开始了反击,城下的砲车高大笨重,城上砲车小巧的多,不过双方射程却是差不多,不断有双方的砲车中弹倒塌,还有很多的宋军和夏军的军卒被石弹击中骨断筋折,场面骇人。 也由于大队的西夏军靠近了城池几十步的距离上,大股的西夏军利用骑弓射向城头,西夏军的长程火力大增,立时压过了宋军的箭雨,占据了上风,为了躲避西夏军的箭雨,宋军的箭枝有些稀疏起来。 西夏军卒利用这个机会支起云梯,高大倾斜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这样沉重的云梯是不可能用人力推开的。 因为云梯下面有个沉重的底座,其实云梯就像后世机场用的乘客上下飞机用的梯子,极为沉重。 大股的西夏军卒一个挨着一个登上云梯,挥舞着马刀和皮盾附蚁攻城,一时间几十座云梯密集的搭在城头,众多的西夏军卒快速的向城头攀登,给守军以极大的威压,好像很快就要破城而入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猛攻永乐城 此时已然不是野战,守城宋军是丝毫不惧,早已恢复了士气,倒也开始顽强抵抗。 一些宋军军卒在军将的指挥下冲出从城头上泼洒猛火油在云梯上,然后火种接连扔出,云梯蓦地燃起大火,很多西夏军卒身上的猛火油一同被点燃,他们嚎叫着从空中掉落。 蓬蓬蓬,接连不断的擂石被抛下,打碎了一些云梯,也将云梯上和城下的不少西贼击杀击伤,嚎叫一片。 同时由于跃出盾牌的保护攻击敌人有些宋军军卒被西贼的箭枝所伤,从城头掉落。 血腥的熬战继续着,云梯被焚毁,被擂石打断,残破的云梯被推走,后续的云梯被推上,而木驴车厚重的木板蒙皮护佑西夏军卒靠近城墙。 一些长梯被竖起,很多西夏撞令郎的军卒被驱赶着踏上了长梯,他们也开始附蚁攻城,接着就被宋军的猛火油、滚木礌石所伤,有些撞令郎用汉话嚎叫着从数丈高的梯子上掉落,双方炎黄后裔在拼死搏杀着。 种谔身前身后二十余名护卫手拿盾牌护卫着,按说这样严密的防护足以了,箭枝真是无法伤了他,但是今日为了对上宋军的砲车,西夏军的砲车也足够多,因此,不断有石弹落下,这才是最危险的。 ‘大帅,还是进入城楼里躲避吧。’ 身边的种建中焦急道。 “某在,军心稳,毋庸多言,” 种谔纹丝不动站在城楼前关敌料阵,刚刚大败,军心不稳的紧要关头,种谔在城头和消失在城头对军心士气的影响巨大。 当军卒看到种帅不畏艰险和他们一起城头坚守的时候,心里不慌,可以同心协力杀敌。 身经百战的种谔太清楚这一点了,因此他决不允许自己退入较为安生的城楼内。 呼哨声传来,空中一个石弹传来,几个亲卫大喊, ‘护佑大帅,’ 喊声未绝,一个石弹击打在种谔左侧三步远处,两个军卒手中的盾牌碎裂,被砸的骨断筋折眼见是不成了。 四周的军卒见此一片惊呼,种谔眉头都没皱一下,身子标枪般挺立,让四周惊恐的士卒放下心来。 城楼内,徐禧坐在椅子上表现的还算镇定,其实他心里明白他现下四肢颤抖,根本没法支撑起他的身体。 外面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箭枝不断击打在城楼上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符。 徐禧哪里经历过这个,这就像在被动的等死一般,区别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击中罢了,徐禧这个战阵的初哥肝胆欲裂,他从没想到守城战是如此的血腥恐怖。 在这一刻,徐禧后悔不已,他怎么就领受了这样一个职位,简直就是一个催命符般。 蓬的一声,城门楼被一个石弹击中,城门楼内沙土纷纷而下,城门楼晃动了几下,徐禧身子一抖,脸上苍白,冒出一身的虚汗。 陪着他在城门楼内的景思谊心里鄙夷,徐禧的狼狈他看的一清二楚,果然是个银样镴枪头,驱赶军将迎敌的时候挥舞尚方宝剑凶神恶煞般,如今大难临头惊恐万状了,虽然景思谊是个厚道之人也是极为看他不上。 城下后阵的绒车上叶悖麻观看着这场鏖战,不断伤亡的西夏军卒他丝毫不放在心上,为将者如果不是铁石心肠,根本就是一个蠢材,叶悖麻早就锤炼到无视士卒的伤亡,只要达到他的目的,何况这伤亡的都是外族的撞令郎和步跋子。 他看着城上的宋军军卒奋力反击,能想象到他们伤亡渐增、精疲力尽的模样,嘴角抽动了一下,虽然代价很大,但是很值得,他相信宋军不会坚持太久。 水城西城外一里处,西夏的铁鹞子和宫卫军以及擒生军列出了一个纵横数里的大阵。 这个旌旗招展,兵甲森冷、气势汹汹的军阵将水城和上山的通道割裂开来,水城只能坐看永乐城被围攻而丝毫帮衬不上。 按照那位眼高手低的徐禧的谋划来说,一方被攻击,另一方出城攻击牵制西贼的攻势,反之亦然,这就是所谓的掎角之势。 问题是那样的相互支援是建立在敌军实力不足,只能攻击一处的基础上的。 但是此番到来的二十余万的西夏大军却是足以对两座城池发起围攻,如果水城的不足两万军卒出城迎战,正中西夏军的下怀,西夏人乐于和宋军在野外决战,十万余人还拿不下不足两万的宋军吗,这样的损失比攻城造成的损失小的太多太多了。 当然曲珍也不傻,根本没有出城迎敌,而是坚守水城,他的筹划是只要守住水城,哪怕本城陷落,宋军也不算大败亏输。 此时的水城的西城头,李舜举、曲珍、高永亨、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秦延等人人手一支远望镜望向山上本城,依稀可以看到两军在奋力厮杀,一攻一守战况激烈,乌云般的箭枝穿梭着,而星星点点的石弹穿梭其间。 李舜举看的心惊胆颤,握着单筒远望镜的手微微颤动着,他不知道永乐城本城能坚持多久,西贼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曲钤辖,你看本城能否坚守住,” 李舜举问向身边的曲珍。 “哈哈,李都知请放宽心,我军守城战可保无虞,何况还有种帅在,种帅在本城,城内必会坚如磐石,” “这就好,这就好,” 也许昔日远在京城,只是听闻种谔如何如何,心中窃以为有些吹嘘过甚,这是京中京官中寻常想法,但是他来到这里以来算是体会到了,种谔就是鄜延路西军的柱石,有没有种谔鄜延路诸军的战力全然不同。 离着他们稍远,种师中和种师闵秦延也在用远望镜观看,不过他们看的是西城外西夏军阵的旗号。 “呵呵,还有独孤亦荣的旗帜,哈哈哈,这个左厢神勇军司的统军使也在此,哈哈哈,” 种师闵看的眉开眼笑,这厮就是心大,本城厮杀的呐喊响彻河谷,这厮却在这里笑出声来。 “小子笑闹什么,” 种师中哭笑不得给他这个弟弟肩头一拳,左侧不远处就是李舜举、曲珍、高永亨等巨头,种师闵也太作了,还能嗤笑出声来。 “二哥不知,这个独孤亦荣就是统兵攻击后军粮秣营的那个统军使,呵呵,当时他的麾下被我和三郎统兵杀得血流成河,这厮不得不狼狈逃窜,哈哈,没想到这厮也在此处,嗯,这厮怎的不攻打过来,再让爷虐死他,” 种师闵一指远处独孤亦荣的旗帜道。 种师中不禁莞尔,他这个弟弟倒是有勇将的气度,临危不乱,谈笑用兵,嗯,不错,这时候丝毫不惧还想求战,果然是种家人了。 “西贼是不会马上攻击水城的,水城粮秣水源充足,西贼一清二楚,攻击水城伤亡甚重,而永乐城本城虽然有四万余守军,但是内里存水不多,只是这般狂攻数次,内里的用水很快就会见底,那时候本城不攻自溃,因此本城虽然看着更加不易攻取却是最容易拿下的地界,叶悖麻此人狠毒啊,” 秦延叹道,叶悖麻此人果然心机甚深,精于算计,本城和水城的优劣早就在他的心中,因此才有了此番围住水城,先攻伐本城的谋划,端的击中宋军的要害。 须知守城之时,大军数万奔劳,饮水是平日数倍,这会让永乐城本城的耗水大增,偏偏还没法节水,因为军卒供水不足还怎么守城,因此只能坐水源耗尽却是束手无策。 “某就不服,如某是叶悖麻根本不用大举攻城,只要为主本城旬日时光待本城水源耗尽一鼓而下就是,这般耗费军卒的性命,这厮也是个和徐禧一般好大喜功的,” 种师闵听不得叶悖麻这厮如何,这话是秦延说的,如果是其他人,他早就急了,非得理论一番才是。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这是何物 “问题是叶悖麻耗不起,西贼须速战速决,如果某没猜错,上番伐夏西贼也是耗尽了财力,如今粮秣和人手紧缺,无法保证三四十万大军长久的粮秣供应,也就是说这些军卒所带的粮秣不多,如果拖宕下去,就是夺取了永乐城,怕是二十多万大军可能没有返回去的粮秣了,怎么从横山穿越瀚海返回灵州和兴庆府,” 秦延是从预估的情况来讲的,他就不信经过几十万宋军的攻击和掠夺,西夏的国力没有大损,那是不可能的,宋军入境也是同乱兵一般,什么钱货粮草女人一个都不会放下,这般兵痞在国内还肆意妄为呢,何况在西夏境内。 再者说了,由于粮秣供应不上,多少宋军在西夏境内饿着肚子,怎么办,抢他娘的,这是他们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总不能饿死吧,那种情况下军将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否则麾下军卒就会大崩。 因此西夏境内也被祸害的不轻,损失惨重,伐夏之战说白了就是两败俱伤而已,没有真正的胜利者,而不像西夏方面和朝内有些文臣讲的那般宋军大败,战争有些时候不是简单的看伤亡,也得看造成的后果。 战略目的没有达到,但是战术目的达到了也是取得了战果,不过宋军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就是了。 “说的好极,朝内的宰辅和官家也是如此认为的,” 李舜举的声音传来,他满脸笑意的看着秦延,嗯,这个小郎果然心有沟壑,对双方判断的如此精准,宰辅和官家如此认为那是因为有很多边臣的奏折陈说此事,因此判断西贼也是损失惨重,这也是当初徐禧当时判断西贼未必倾巢出动,永乐城可能轻松建立的原因。 “此番西贼大军如此不顾伤亡的攻伐,本将怕本城坚守不了几日啊,” 种朴担忧的看向山上,那里喊杀声震天,他担忧是老父就在本城内,看着局势,种谔凶多吉少啊。 “种副将如果想让西贼掉转过来攻击水城,稍减本城的压力,倒也不难,” 秦延笑道。 “当真,” 种朴惊诧看过来。 “当真如此,那俺还机会杀敌了,三郎你尽管说,” 种师闵大喜道。 李舜举则是大惊失色的看着秦延,这个小娃不会这么坑吧,那可是让他处在西贼兵锋之下了。 时已过,血色残阳映照着残破的永乐城,西夏军终于鸣金收兵,宋夏双方脱离了攻击,各自退回去舔伤口了。 当晚退回山脚下大营的叶悖麻接到了伤亡六千余撞令郎和步跋子的战报,可说伤亡惨重,但是战报随手被他抛弃了,他不看这个,他只要永乐城。 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血与火照旧在永乐城前展开,此番五千擒生军开来压阵,就是监看四万步跋子和撞令郎拼死攻城。 在他们的刀枪相逼下,擒生军和撞令郎冒死攻城,云梯被摧毁,接着换新的,长梯被推下,接着有长梯搭上来。 双方的军卒不断从城上掉落,在城下铺了一层的尸首,各种形状的倒卧在那里,甚或有伤重未死的军卒哀嚎着,永乐城变成了修罗场。 临近午时,西夏军的攻势暂歇,大股的人潮退了下去,西夏军需要喘息一下,也需要将砲车、云梯、木驴车等物件送上去,原有的基本被焚毁一空了。 撞令郎们忙碌着,冒着城上箭矢的偷袭将损毁的云梯、木驴车、砲车等物件的残骸扔入护城壕中。 他们是西夏军地位最为低下的,连步跋子都不如,这些活计都是他们要做的,而其他的军卒都可以休息吃饭,等待午时过后再行攻城。 叶悖麻接到了一个大略的统合,只是一上午又有三千撞令郎和步跋子伤亡在城下。 此刻就是叶悖麻也是肉疼了,他不是心疼这些人手,而是这就意味着撞令郎和步跋子两天损失了一成多,这时候是很大的伤亡了,很多步跋子就是族兵构成的,如果都战损了,自家的部族怎么办,在横山要不要立足了。 撞令郎也是相同,别看是汉人,之所以跟随党项人,不过是因为要生存下去,这才屈从,如果损失太大,那么怎么都会是死,那么就有哗变的可能。 果然,很多部族的族长找上门来希望不要这般无畏的攻击坚城,毕竟宋人善于守城,这样攻不下永乐城的。 叶悖麻笑眯眯的和他们谈笑着,最后将他们一个个应付出去,但是一个承诺没有,因为他清楚,血是必须流的,永乐城是必须拔除的,否则日后会是大麻烦。 城外叶悖麻有些小烦恼,而城内则是大麻烦了。 “禀给事中、副总管,城中的水窖已然见底,怕,怕是不足一天使用的了,” 副将寇伟前来禀报。 “这般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徐禧起身叹道,此时的徐禧真应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很多事情报禀他这里,他只能哀叹如何是好,这话如今都是他的口头禅了。 也确实没法,战况激烈,天气炎热,士卒大量的饮水可以拖个五六天的水基本就快消耗光了。 “徐龙图,如今城内限水了,军心开始不稳,而战马、驮马、牛等大牲口因为缺水烦躁踢打,而且很多不堪再用了,” 高永能一边鄙夷,一边只能报上来,这厮再是废物也是军中大帅。 “那就出城于西贼拼了,就是死也拉上几个垫背的,万不能让西贼捡便宜,想措手可得永乐城,不可能,” 徐禧发狠道,如今他就是一个赌徒,宁可出门战死,也不要憋屈死,否则他身死也就罢了,别是弄个族灭的下场。 “不可,城内可堪一战的战兵只有两万,而西贼的擒生军一直以逸待劳,等着我军自投罗网,他们之所以不断攻打,也晓得很难攻入城中,目的就是耗尽我们的粮秣和饮水,然后逼迫我军出城一战,而他们只须一战而下就足以了。” 种谔摇头道。 “难道就在此等死不成吗,” 徐禧气急败坏道。 此时他哪里还有宋军大帅的模样,一旁的高永能、景思谊、寇伟等人看着极为的不耻。 ‘等,只要等一天就可以了,天时有变啊,’ 种谔望了望天,此时的天空风速不大不小,只是天空万里无云,丝毫没有风雨的模样。 “呵呵,就这天时,还有风雨的可能吗,没有雨水,我等在这里就是等死,我的决断就是明日出城决战,” 徐禧发狠道,他一指城门楼外晴空万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没看向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种谔。 徐禧脸色铁青,这些人当他不存在吗,这是抗旨不尊呢。 “看,看那里,看啊,” 种建中突然一指东南的天空,接着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庞大的气球升腾在空中,当然它不过是刚刚升腾起来,下方的框栏刚刚飞出水城。 和前日的气球不同,这个气球怕是有以往气球的两三个大。 众人莫名气球升腾起来何用之时,种建中却是笑指框栏的下方, ‘诸位请看,那里是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和前日看到的气球不同,这个框栏却是吊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柜,这个木柜很大,很沉重。 “这,这是何物,” 高永能目瞪口呆的指着那个气球道。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图谋破产 “这是副总管和秦延一起差人制出的热气球,可将水柜调往山上,呵呵,” 种建中当然清楚,这个水柜的大小以及怎么调运,多大的气球合适,都是他和秦延一起在种家的庄子试制的,几经勘合,终于选中了这个大小的热气球,然后在水柜里堆放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袋,这一切都是升空试用过的。 如今正是它大发神威的时候, “这些气球有几十个,足以每日将饮水和粮秣从水城调往永乐城中,西贼想要渴死饿死我军,那是做梦,” 种建中狠狠道,这几日憋屈的狠了,终于可以给予西贼沉重一击,他心里敞亮不少。 “竟然有如此妙用,哈哈哈,哈哈哈,” 高永能笑出眼泪来, ‘种帅啊,种帅,俺老高这一辈子谁都不服,就服你啊,哈哈,’ 高永能郑重一辑,这意味着宋军只管守城,可以让西贼在城下留足鲜血,就是拿下永乐城本城,也得付出数万军卒的性命,虽然鄜延路精锐尽失,但是西贼也会元气大伤,没有个数年光景再也组织不起三十万大军攻伐大宋。 众人抬眼热烈的看着那个气球忽忽悠悠的飞来。 “竟然有如此妙用,可杀敌,可载物,呵呵,好物件啊,” 李舜举抬眼看着慢慢飞远的气球道。 “可惜东京军器监做出的气球就是摆在那里毫无用处,” “小子可是不敢等东京的物件,只好和种副总管自行订制了一些,如今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秦延笑道。 “种谔,嗯,果然是威震西贼的将才,未雨绸缪,终于大用,没让官家失望啊,” 李舜举清楚,虽然是秦延的法子,但是没有种谔的配合,根本做不出这般多的气球,就是制出了,也不可能运到此处,要知道运力是如何的紧张,都是为了向永乐城运送粮秣兵甲,其他的物件谁肯押送过来,也只有种谔有这个能力了。 水城上,李舜举、曲珍、高永亨、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等人一起抬头望去,都是希望这个气球可以顺利抵达永乐城,要晓得这个物件后面是有两个小小的三角帆的物件可以调整一下角度,但是没有大的改变可能,主要是借助风力,幸亏水城就在永乐城的东南,如今还是夏季的尾声,东南风为主。 看到这个庞大的气球再次升空,西夏的军阵产生了骚动,他们可是晓得这个物件是可以喷火伤到他们的,而且让人死的相当的悲催,所以看到这个物件再次升空,所有西贼军卒都是眼望天空,嘴里念念有词,希望这个物件千万别是飞到他们的头上。 也许他们的祈祷有了作用,这个气球忽忽悠悠的向着西北而去。 气球越过了永乐城城下的军阵,再次引起了骚动,有些恐惧的西贼军卒向天空中的气球射出了箭枝。 但是可惜气球远在几十丈的天空,根本遥不可及,倒是下面的木柜上插满了箭枝,但是外面的木板挡住了箭枝,气球就这样安然无恙的飞过了军阵向着永乐城而去,此时,气球上火焰小了不少,气球在下降,不断的下降。 下面的西贼军卒一片欢呼以为气球被箭枝戳破要落在他们这里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有了伤及这个天上让人恐惧的物件的可能。 只是很可惜,气球还是向前飞着,不紧不慢的边下降边接近了永乐城本城。 下面的水柜在城头上方几丈高处飞过,然后继续下降,水柜下沉不断下沉,下面的所有军卒都接到命令,只要水柜落下,立即抓住上面的麻绳,将气球拖拽下来。 砰的一声,沉重的水柜撞击在地面上,四周的军卒显示躲避,接着争先恐后的上前抓住上面的麻绳,使劲的拽着,上面的气球慢慢的下降,最后消失在外面人的视线中,缓缓的降落在城内。 城内的军卒将框栏的人放出,然后打开水柜,里面是大大小小装水的水袋,都是大大小小的兽皮制成的。 当大家发现这里装的是水的时候,立即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任谁都清楚,他们得救了。 接着第二只气球起飞了,安然落地,第三只气球起飞了,很不妙,风向有些不对,他们偏过了城头,向着西北继续飘去,上面的人立即隔断了绳索,然后水柜沉重的落下,降落地面砸死了几骑羌人。 接着第四只气球飞临永乐城,带去了饮水。 然后,水城方面爆发出欢呼,成了,他们圆满的为本城送去了最紧要的饮水,本城可以继续坚持下去了。 当被甩脱的水柜被打开,里面的水袋被搬运到叶悖麻面前的时候,叶悖麻抽出了腰刀狠狠的砸入其中,水流一地,叶悖麻怒火高炽,他清楚他的筹划破产了,现在流的是水,但是以后流的是党项人的血。 同知枢密院事拓跋珪、同知枢密院事宥州嘉宁军司统军使叶悖麻、左厢神勇军司统军使独孤亦荣、石州军司统军使细封再荣、铁鹞子正将野利容继、质子军统领野高八斤、擒生军统军房当夏、米擒长荣、撞令郎统军张继成、步跋子正将费听溪谷,这些西夏的高级军将汇聚一堂,一同评议战事。 “诸位,本统军使本想利用永乐城缺水一举攻下,然后携大胜之威攻取水城,奈何水城竟然用那些天上飞的物件给永乐城供水,某看了看水柜,一日有四五个水柜,城内数万人勉强渴不死,也就是里面有近四万的宋军等候着我等,” 这两日西夏军伤亡万余,都是老于战事的军将,叶悖麻估计的宋军损失数千是可能的, “而水城的宋军只有一万余,而且是宋军水源所在,我意改变攻伐,先行攻取水城,断绝永乐城的水源,到那时永乐城必定溃散。” 叶悖麻说完环视了众人。 如果是他的属下,他从来不询问其他人,都是他乾纲独断,那才是大帅的气势。 但是此番不同,虽然大王、太后以及枢密院已经下令他是此番攻伐的大帅,但毕竟派出了皇族的重臣同知枢密院事拓跋珪,那就是在牵制他,毕竟西夏过半的军力都在于此了,所以不得不有所制衡。 再说野利容继、野高八斤都是国中勋贵,叶悖麻还真不能过于跋扈了。 ‘也好,此番永乐城大战,宋军最大的破绽就在水源上,叶帅如此本官赞同,’ 拓跋珪点了头,他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叶悖麻此人虽然狂悖了些,但确是一员悍将,攻城拔寨的事儿还得依仗他。 “某赞同,” 野利容继又和野高八斤先后点头,其实他们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你攻城有撞令郎、步跋子这样的炮灰,说什么也轮不到铁鹞子和质子军上阵,野战才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听叶帅将令。” 房当夏和米擒长荣先后拱手道。 “叶帅,此番再次攻打水城,不可只是我军攻城了吧,如再如此,本将怕是压服不得下面的一众部落了,” 费听溪谷起身道,他脸上颇有怒容,上番不少的部落首领找了叶悖麻,这厮表面上点头,实际上还是将步跋子送上城头,只是两天,步跋子伤亡五六千人,这般下去,步跋子真要哗变了,毕竟步跋子都是横山羌人诸部构成的,内部最是混乱,各有利益,如果这般下去,必会分崩离析不可,就是他也压服不住。 “是啊,大帅,撞令郎已然伤亡过了七千,此番如果继续让撞令郎一部攻城,本将就要上书弹劾大帅,” 张继成冷着脸拱手道。 他其实不想招惹这些党项贵戚,但是没法,如果他不能维护撞令郎的利益,今后谁还听他的号令,那会军心不稳的。 “哼哼,本帅晓得了,” 叶悖麻横了两人一眼,很是不满,不过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 ‘从明日始,张继成领撞令郎攻击北城,费听溪谷统领步跋子攻击西城,房当夏统领擒生军攻击南城,’ 水城东城入水,有水门,对于怕水的西夏军来说几乎无法攻击,因此叶悖麻只有猛攻其他三城墙, “你等三人谁当先攻入城中,某上书保举官升三级,荫子,” 这个赏格不小了,一般来说出征大帅上报酬功,不过分一般都会恩准,大胜了嘛,上下都要褒奖。 “我等领命,” 三人叉手施礼道。 费听溪谷和张继成虽然还得被逼得攻城,不过好在有擒生军加入,也有了交待了。 而房当夏虽然要统领擒生军上阵,但是不是有这般的奖赏在那里嘛,为了这个赏格伤亡数千人又算得什么。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士气飙升 水城西城头,李舜举、曲珍、高永亨、种朴、种师中、种师闵等人也在评议战事,此时的西夏军攻势停滞,所有人都清楚,西夏军怕是要改为攻击水城了,不用多么聪明的头脑都能看出来,水城现下变成了攻取永乐城的关键,因为水城可以让本城的四万宋军变成虎狼之师,不解决水城,攻取永乐城必会损失惨重。 “此番大战,虽然是秦延引来的,不过咱家也晓得水城早晚必有一战,” 李舜举叹口气,不无怨念的点了点秦延这厮,没有他发出的气球水城不会立即成为众矢之的,不过也就是拖个几日的问题。 知晓李舜举调侃多过斥责,其他几人都笑了笑,秦延则是笑着拱了拱手,向这个权阉表示了歉意,嗯,这阉人胆子着实不大、 “嗯,此战干系官家筹划的大计,是否能经略横山,全在此战,诸位须得奋力杀敌,有畏敌怯战者,某立即提拿,骁勇敢战者,某上书举荐,官家定不吝赏赐。” 李舜举蓦地圆睁双目看向众人。 他很清楚官家对此战的期许,他也不允许出什么纰漏。 众人轰然应诺。 “此战本将统领西门,” 李舜举讲完,战事就交由这里的军阶最好的曲珍了, ‘高永亨主守北门,种朴主守南门,马忠主守东门,’ 几人一一应诺。 “马忠,虽然东门临水,西夏军不能强攻,不过小心西夏军偷袭,他们也是有水军的,” 曲珍叮嘱道,东门守军最弱,藩骑加上李浦的旧部,好在平日里倒也无事,但是晚间却是重中之重,别是让西贼的水鬼上城。 “曲帅放心,藩骑别的不敢说,小心探查敌情是第一要务,” 马忠拱手道。 “秦延,你随我守西城吧,” 曲珍很清楚,如论对此城的熟悉,就是秦延了,从建城开始就在此处,此外秦延和种帅筹谋已久,是守城最有心得的人,西城是最主要的战地,秦延真是不可或缺。 “都知,钤辖,自从建造永乐城之日始,下官就与种副总管商议防御水城之道,当时副总管和下官都是以为水城才是永乐城存废的关键,水城失守,永乐城必不可保,” 秦延拱手道。 ‘唉,徐禧志大才疏,不听人言,罔顾皇恩啊,’ 李舜举抬头叹道,如今事后证明,当时种谔拼死反对是多么正确,就是秦延这个小郎也看出永乐城本城不可守,但是徐禧一意孤行才招此大败, “只是如今一切休矣,” 李舜举很悲观,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还是晓得的,城外大败虽然折损的只有万余人,但大部是宋军精锐所在。 “都知无须懊恼,其实出城失败副总管和下官已预知,因此在水城留下了一些布置,这个气球只是其一,还有别的制备,一切都是为了重创西贼,让水城成为血城,从此后只要提起水城,西贼不敢直视。” 秦延露出狰狞的笑容。 一旁的众人尽皆惊诧,众人半信半疑中,种朴上前一步拱手道, ‘下官可以为秦机宜佐证,家父和秦机宜所做的一切都是由下官和种建中种机宜协同办理的,隐瞒都知多时,还请都知勿怪。’ 种朴沉稳大气,从来不曾虚言,他的信用那是相当高的,他的为人就是李舜举也是清楚,李舜举闻言哈哈大笑, “如种副总管和秦延的制备当真能让西贼留足了鲜血,咱家为你等上书请功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等,你啊,” 李舜举一指秦延, “你个小郎啊,怎的这般多手段呢,哈哈哈,快与咱家讲一讲。” 李舜举是今儿真高兴啊,他内里不断的担心自己的小命,但能让西贼流够了血的法子保住水城没什么问题吧。 种朴和秦延一五一十的交待了他们的恶行,说的其他众人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可能吗,这世上真有这个物件吗。 翌日,天亮的晚,灰蒙蒙的天气了湿气极重,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刚刚吃过早饭,大地震动起来,庞大的军阵向水城缓缓的移来。 压阵的铁鹞子、轻骑、质子军当先赶到压住阵脚。 接着步军推动着大批的攻城器械滚滚而来,一眼望去这股洪流扑满了河谷向水城涌来。 和喧嚣、嘈杂以及气势汹汹的西贼大军相比,水城城墙上的宋军静默着,任谁看到这样如山压来的敌军都会心中忐忑不安吧,人之常情。 秦延一身鱼鳞甲,在数十名护卫以及塞门寨的小郎护卫下遥望敌人的军阵,他的身边是种师中和种师闵两兄弟,此时两人一身明光铠,在亲卫的随扈下,人手一支远望镜,正在观望敌阵。 秦延看了看四周沉默的宋军,这样的静默太过可怕,是,宋军一万余怼上西贼二十万,处于绝对的劣势,不过军心士气不可夺,否则溃败可能就在一瞬间。 “张贺,起歌,” 秦延喝道。 什么歌,秦延麾下操练时候唱的最多的只有一首歌,那就是无衣。 张贺吼了一声,一众护卫一起高唱, “你我兄弟,岂曰无衣” “生死来去,且留青史一笔” 几十人的小小军阵发出了土山秦郎的西军曲,如今这首曲调有些怪异的西军曲传唱鄜延路各处,无他,唱起来让人热血沸腾,因此大多数的鄜延路军卒都会哼唱。 因此张贺等人起头,附近的军卒立即响应, “封狼居胥,气吞万里” 开始的时候参差不齐,最后越唱越响,汇成一个声音, “荡尽天下之敌,遂某平生意” “大风起兮,山河叱咤” 万余人的歌声扩散开来,整个山谷清晰可闻,颇有扶摇直上之势。 他们的歌声压过了西贼的呱噪和威压,也让一种军卒豪气陡升,方才心里的寒气不翼而飞,是啊,他们才是这里土地的主人,如今不过是重拾失地,而凶恶的西贼不过是盗贼,是强盗,他们要做的就是卫我汉家天下。 在后阵马上的叶悖麻、拓跋珪目无表情的听着这首宋军的西军曲, 叶悖麻的脸上抽动着,心里特别的烦躁,听听,贺兰山缺彼黍离离,重把轩辕架,敢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杀,杀谁,不就是杀他们大白高国吗。 行,相当于骂战了,大风吹过就是了,但是叶悖麻听出的是那些宋卒的士气在飙升,从他们开始纷乱的歌声到现在千万人如同一人的喊声就可以听出来,这首歌凝聚了宋军的军心士气。 可是叶悖麻自问,好像他真没什么好办法,是吧,因为西夏军还真没什么军歌,唉,和宋人比西夏还是粗鄙啊,叶悖麻心里无奈叹息。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杀,” 三遍唱吧,水城传来冲天的杀声,声震无定河谷,万千只手挥舞着战旗和兵甲,水城沸腾了,方才的惊惧消失不见,宋军战意爆棚,恢复战心,冷兵器时代的军心士气就是这么微妙和奇妙,高起回落尽看为将者的调动。 秦延身边得到种师中和种师闵也在癫狂的挥动着佩刀,沉浸在这种狂热的气愤中。 秦延环视了一下满城的挥动的赤血旗,心道成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城下烤肉 西城城门楼里的李舜举激动扶窗观望,心里也是激荡不已,今日始知战阵之雄浑慷慨,不禁愈发的羡慕李宪,这厮可是统领数万大军的主儿啊。 嗯,秦延果然手段层出不穷,无论事前筹划,战前鼓舞军心士气,果然是栋梁之材啊,此为天赐官家之祥瑞。 城上宋军军心凝聚士气大振,此消彼长,西贼气焰消减了不少。 叶悖麻能做的就是下令全军尽快攻城。 这两日在永乐城发生的一切在这里重演。 夏军先用砲车轰击,然后壕桥放下,各色的军卒和攻城器械过里护城河,接着双方的砲车、弓弩相互攻击,伴随着的是不断的喊杀声,以及各式各样的惨嚎声。 秦延手拿一个盾牌护着全身,此时耳中都是箭枝的呼啸而过的声音,砰砰砰,接连的箭枝在他和身边护卫的盾牌上肆虐着,手里的一顿一顿的感受到了箭枝的力道。 秦延通过墙垛看到西贼的很多军卒在箭雨中扑倒,但是大多数的军卒在威逼下推动云梯、木驴车靠近了城墙。 终于咔的两声,在秦延左右两侧各十步的位置上两个粗大云梯搭上了城头。 此时几个宋军快速的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油泼散在云梯上,一声惨叫,一个宋军军卒被箭枝贯穿了肩部,他身后的军卒将其拽回盾牌的后面。 接着又是几个军卒甩出了火种,接着云梯燃起了烈火,看不到的下面传来羌语的嚎叫声,接着刺鼻的火油和烟气的味道传来,间中夹杂着一股子烤肉的味道。 几个宋军军卒作呕,就是秦延闻了也是反胃,这就是守城战,什么味道都要闻到,什么血腥都要看到。 此时宋军军卒将擂石推下,下面响起一片的哀嚎声,显然不少的西贼军卒中招。 同时也有些军卒因为冒头推动擂石被箭枝所伤惨叫扑倒在地。 双方的弓弩手们都是向天攒射,箭枝抛起然后坠下杀伤敌人。 西贼的弓弩手更是不顾砲车和箭枝的威胁靠近到四十五十步疯狂的射箭。 没法,城上的宋军有多种办法杀伤西夏军,但是西夏军暂时只有一种法子杀伤宋军,那就是砲车和弓弩,这也是攻城一方损失远远大于守城一方的原因。 李舜举坐在城楼里听着外面喊杀震天,墙壁上不断传来的噼啪声,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不禁瑟瑟发抖,哀叹自己真不是一个上阵的料子。 秦延、种师闵带着护卫回到了后面等候着,前方都是忙碌的宋军军卒的身影,他们将火油、擂石,金汁一一投下,杀伤着西贼军卒。 此时还没有西贼登上了城头,因此秦延、种师闵还不需要上前助战,近战才是他们和护卫的特长,秦延也不会依仗勇武利用他的箭术射杀敌军,就在他在垛口瞄准西贼军将的时候,不知道多少箭枝已经飞向了他,那是飞蛾扑火,蠢死的。 双方的攻击让滚木礌石、火油、箭枝飞速的消耗着。 由于此时的宋军的箭枝开始减少,伤亡大减的步跋子涌入城下,城下的人非常的密集。 秦延在后阵向城内招手。 须臾,外面不断登梯的西夏军卒听到了城头呼呼的响声,他们都是莫名,什么物件。 但是他们看不到,这时候下面的很多西夏军军卒惊呼起来。 前阵督战的石州军司统军使细封再荣抬头一看,只见几个红色战龙图案的庞大气球升了起来,他们从城中飘出西城,就在城外西夏军卒的上空几十丈高的地方。 难道是又要给永乐城供水吗,这一幕让人想起水城给永乐城供水的那一幕,特别像的是,这五个气球下面都有几个粗壮的绳索拖拽着,可能那个水柜就在后面。 就在西夏军卒度过最初的恐慌开始无视这些气球的时候,这些气球的框栏里洒下了大批气味熏人的液体。 接着火种泼下,立时很多火头冒起,众多的步跋子陷入火头里,他们身穿的油脂很多的皮袍子正好成了极佳的引火之物,火势越发的扩大开来。 很多着火的步跋子发出不是人声的喊叫,他们抓住身边一切其他士卒当做救命稻草,妄图让其他人救助他们,但是往往将其他人也变成了火人。 一时间西城下到处是火头,平心而论,火油泼洒下来,没有明火有些还真是没引燃,但是有一半火油引燃就足够了,何况那些火人不断的游走继续引燃火油。 此时西城下一片火光和烧肉的味道。 这是西夏军看到的活生生的地狱,还幸存的步跋子不顾一切抛弃了一切转身就逃,因为火油还在泼洒,还在引燃,火人的厄运还在等着他们。 这些步跋子逃回百步就遇到了质子军和铁鹞子的阻拦,他们砍杀了一些逃卒,但是还是无法阻止大股的人潮,甚至有些步跋子开始用刀枪还击,斩杀了几个铁鹞子和质子军,他们已然疯了,为了逃离那个地狱他们可以杀死一切阻拦他们的东西。 细封再荣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切,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军卒已经溃败。 细封再荣立即号令鸣金收兵,因为他看出来营啸就在眼前,如果强行弹压,可能一场兵变就在眼前,这可是蛮荒不知礼数的横山羌,迷了心智什么都做得出来。 一万余名步跋子撤了下去,城下百余步到处是火海,到处堆积了残破的攻城器械和叠压了几层正在燃烧的尸首,焦臭气味随着东南风吹来,将河谷里的十余万西夏大军包裹其中,引得无数军卒作呕,他们恐惧的看着城下的火头,心里冰寒一片,那里就是死地。 叶悖麻、拓跋珪带着护卫快马驰来,转瞬间突然的爆发,他们不清楚因为什么,他们无法想象怎么方才形势变好,步跋子已经大股到了城下,正在蜂拥攻城,怎么突然遇到了这样的局面,那些气球造成这般的恐惧后果。 到了两百步外,他们无言的看着那里还未燃尽的火头,如果他们知道后世说的非抗拒不可预测因素他们一定会甚为赞同,没想到几个气球给步跋子造成了这般的重创。 “叶帅,叶帅,不能再攻了,不能啊,” 费听溪谷跌跌撞撞跑来,粗黑的脸上一把泪水。 “只是这多半天,已然有近万人伤亡了,如果再行攻击,步跋子再也驱使不动了,” 叶悖麻抬眼看去,只见很多步跋子眼睛看着前面的火海眼睛呆滞,甚或有些人身子还在颤抖。 叶悖麻打眼一看就晓得军心已丧,这是一支如同惊弓之鸟般的丧家之犬了,绝对不可驱使。 ‘撤回营地吧,他们不堪一用了,’ 叶悖麻叹息道。 费听溪谷长出一口气,他不知道如果叶悖麻强令攻伐的话,他是否也要抗命了。 “叶帅,小心其他的城门,” 拓跋珪突然喊道,如果其他的城墙下攻伐的撞令郎尤其是擒生军如果悲催的遇到这样的情形,那么可是元气大伤的,将擒生军当做眼珠子的大王和太后定然暴跳如雷,惩处是一定的。 “拓拔同知勿急,宋军只有这个西城能放出这个怪物,其他的城池不可能,” 叶悖麻一指还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气球, “这个物件必须借助风势,此时总是东南风,因此它只能出西城,如果在南城和北城,它根本无法出城。” 叶悖麻咬牙切齿道。 其实这个物件不难对付,只要注意风势就可,只是叶悖麻没想到这个物件是如此的歹毒,这才着了道。 “这可如何是好,” 拓跋珪急的乱转,西城是最宽阔的地方,利于展开兵力狂攻,而南城和北城相对窄狭,不是太好展开兵力攻城,东城是无定川,如今西城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玩意守住,这怎么攻击。 “哼哼,这好办,本帅立即让他们收起这些物件就是了,” 叶悖麻发狠道。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无耻手段 永乐城城头上徐禧、种谔、高永能、景思谊、种建中等人一起用远望镜望去,虽然离得远,看的不是太清晰,不过还是看到了面对永乐城的水城西城墙下到处是火焰,还有仓皇退下的西贼们。 ‘恭喜大帅,如果没有大帅的筹划,就没有此番的大败敌军,’ 高永能撕扯着花白的胡须大笑道。 “咳咳咳,咳咳,” 高永能笑到一半,一股烟云到来,差点没把他熏吐了。 ‘某不敢居功,实话实说了吧,这些都是秦延的筹划,某只是帮衬了一些,天佑敷衍,赐予我军一个秦郎,今让西贼陷于水火之中,哈哈,’ 种谔哈哈大笑,对那些熏人的气息毫不在意。 “还是恭喜种副总管,今次大败西贼,” 徐禧笑着拱手道。 种谔还礼,心里却是冷笑,这个给事中怕是看到了一丝反败为胜的可能,因此开始示好,嗯,这厮怕是也清楚,他如果不顺着些种谔,令不出三步了,但是,礼让这厮可能吗,他可不想为子侄留下这么一个祸害。 此时,水城城中再次升起几个大得多的气球,下面吊着水柜,又开始为永乐城补充饮水了,这一幕让宋军欢呼,让西夏军痛恨不已。 此番西城大火,步跋子溃败,不但让西城的攻势溃败,而且也让东城和西城的西夏军也闻讯退后,他们实在不像叶悖麻般头脑清楚,督战的独孤亦荣和房当夏只有一个念头,可不要烈火降临,否则真的没法抵挡。 其实是颇为可惜的,当时南城有些军卒已经快要接近登上城头,他们在云梯顶端和守卒开始了搏杀,有可能登城肉搏的。 半个时辰后。后阵的西夏军向一旁闪开,只见一群身穿红色战袍的宋军军卒被压来。 他们很多人鼻青脸肿,或是身受创伤,只能相互搀扶着走来,他们赤手空拳,身上的衣甲破败不堪,很显然落入西夏人手中后吃尽了苦头,其中重伤员一个不见,都被砍杀了,这里都是未受伤的或是轻伤患。 他们在西夏军卒刀枪的威逼下走来。 离着城池还有两百步,这些人被刀枪威逼着跪倒地上。 一个特地被选出的嗓门特大的西夏人骑马向前接近到百步, ‘城上的南蛮听了,我家统军使叶帅号令城上宋将,如果继续让这些物件泼洒火油,就会将这八百余宋人人头落地,到时候这些都是你等所为,传入你等京中,定是弹劾不断,你等君上必会迁怒你等,’ 这个大嗓门的官话相当的纯正,一听就是一个汉人,不过是被西贼驱使罢了。 “呵呵,好生无赖啊,好生无赖,” 李舜举气极反笑,被宋军的气球大杀四方,想不出来办法却是这般威胁宋军撤出气球,就是李舜举宫斗出身的,内里的无耻见得多了,但是这般厚颜无耻的也不多见。 “哟,我大宋朝中那些无耻文人的勾心斗角也是天下谁人不知了,丢脸到了外邦,” 种师闵一撇嘴。 好家伙,就连粗鄙的西贼都知道利用这些无耻的东西来威胁边军的守将,都是什么玩意儿呢。 “唉,那些朝野的官员众口铄金,就是官家也是头疼不已啊,” 李舜举叹口气,这破事真是没法说。 “曲帅,你怎么看,” 李舜举只能问计曲珍了。 ‘秦机宜,你说呢,’ 曲珍笑眯眯的问向秦延,现在统领诸军的是他,但是真正的智囊就是这个小郎了,当然了,这一切都不是谁赐予的,而是秦延打出来的功业,今日的大胜又是出自他的筹划,而且是早在数月前就发生的,这样的未雨绸缪可以和诸葛一比了,谁敢不看重他的建言。 “为什么不呢,既可以保存那些可怜的军卒,又可以引那些西贼大胆放马过来,我等摆下了盛宴,客人却是未至,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秦延一指远处西贼的军阵笑道。 虽然他笑吟吟的,不过众人都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只是宴前小菜就烧死一两千步跋子,这道大餐呢,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秦延就是他们这边的人,幸甚幸甚啊。 “哈哈哈,如此就放他们一马,” 曲珍哈哈笑道,不过曲珍笑容里是恶意满满。 过了顿饭的时间,水城头上狰狞的俯视众人的气球慢慢的向城内降落了。 看到这样的场面,西夏军的军阵中不由得升起欢呼声,实在是这个物件太恐怖了,它竟然可以在空中攻击他们,而西夏军竟然毫无招架之力,这是他们第一感受到立体进攻的威力,代价是数千丧命的步跋子还有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弓弩手。 在两百步外跪伏在地仓皇不已的宋人军卒也缓过一口气来,他们终于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这一天的征战也随之结束了。 叶悖麻带着满满的憋屈统领军将撤了回去。 夜晚城头上点点星光,大多数的宋军军卒都是睡的很香,白天粉碎了西贼的大举攻城,让他们看到了守住水城的希望。 当然城内也有忙碌的地方,伤患营全力运转,费医官和他的弟子们已然忙疯了。 数里外的西夏军大营则是通宵忙碌着,火把燃了一夜,已经军心溃散的步跋子疯狂的忙碌着,他们在打造攻城器械。 虽然步跋子折损近半,军心已丧,但是叶悖麻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上不得战阵,还做不得活计吗,叶悖麻将他们往死里用。 “怎么样,有消息吗,” 看到李达急匆匆的进入大帐内,沈括急切道。 而他身边的杨元孙已然蓦地弹起了起来,什么养气功夫都抛之脑外,他不顾危险,从延州跑到被半包围的米脂为的什么,不就是第一时间掌握永乐城的战况吗,这可是官家的严令,否则他也不会在几十名护卫的随扈下冲入米脂,这一路上可是要了卿命了。 “回禀经略,走马,” 李达拱手道, “斥候发来了前日和昨日的消息,西贼大军附蚁攻城,被我军击退,只是因为水城向永乐城利用热气球供水,西贼转向攻击水城,” 虽然西贼对斥候的绞杀越发严密,不过,总是能想出应对的法子的,李达为斥候派发里远望镜,可以在远离战阵数里远的河岸上瞭望战场,可保斥候安全,然后将消息发回来,当然了,损失的人绝不少,不过只要能将战事发回就值得了。 “气球供水,” 杨元孙讶然,那个气球还有这样的妙用。 ‘经略、走马有所不知,’ 李达将斥候看到的大号的热气球为永乐城供水,同时探出的气球向西贼泼洒烈火,等等一一描述了一遍。 沈括和杨元孙讶然,没想到热气球如此妙用。 “唉,据闻京内的军器监才将气球造出来,而这里的气球却是开始杀敌了,真是相差太远了,” 杨元孙感叹道。 “军器监的监判、机宜,没有人推动那是宁可安分守己,绝不多做一件事,哈哈,” 沈括笑道,他曾经判军器监,执掌过帝国的军械制造中枢,对此一清二楚,非常的僵硬,没有灵活度,里面的执掌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运作军器监,绝不多事搞什么新鲜物件,因循旧例就是了。 “李都监,你看永乐城能否守住,” 杨元孙看向李达。 李达迟疑了一下,杨元孙忙安抚道, “你尽管说就是了,绝不会因言获罪一说,”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不会独行 “下官以为怕是守不住水城,当初分兵把守的时候,徐龙图只是派出了一万军卒守卫水城,可知未将水城当做守卫之重,如今怕是也就是万余守军,须知敌军三面围攻之下,守城军卒须得分为几班守城,否则修整不得,很快就会疲敝,而守军只有万余,加上伤亡怕是到得后来只能全部上城值守,最后。。。” 李达很不看好能守住水城,那可是二十余万西夏军的强攻,当真有排山倒海之势,水城城小兵寡还没有地势之利,很难守住。 “唉,如此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难道不能派出援军,” 杨元孙一脸的苦相,他很明白李达没有说出来的一件事,那就是水城不保,永乐城也不能独存,还是水源的事情,唉,看看那个徐龙图做的什么事儿,现下看果然西贼要拔出水城,让永乐城断水崩溃,这个蠢材,还龙图,呸,也配。 问题是这当然不是官家希望得到的答案,永乐城如果大败,他能想象官家压力之大,可能和当初三江口大败可以一比了。 李达为难的看向沈括,他不过是个军将,怎么答对这位走马真的没有太多法子。 ‘杨走马,现下鄜延路禁军主力都在永乐城,延州一个首府不过留守四千军卒,其他的城寨只有平日一半军力,此处米脂和绥德共有万余军卒,但是大部分都是厢军,守城尚可野战必败,’ 沈括解说着, ‘而西夏军分兵十万攻入环庆路和河东路,让他们不及救援鄜延路,如之奈何啊,’ 杨元孙叹口气,沈括说的都对,但他不是也很无奈嘛,怎么向官家呈报呢,死战战死吗。 新的一天开始了,今日太阳早早升起,西贼大军也早早的开动。 各色的攻城器械在弓弩手和砲车的掩护下再次越过了护城壕,只是于前两日不同的是,此番西城外列阵涌上来的已然换做西夏军主力擒生军,显示了叶悖麻势在必得之心。 擒生军全身披甲,虽然登城缓慢一些,但是抗打击能力也大增。 不过养护这样一支军队花费是海量的,如果不是此番永乐城太过紧要,否则叶悖麻实在不想投入夺城战中,擒生军不是撞令郎和步跋子那样的炮灰,如果折损太重,西夏上下对他都会怨声载道,不过为了早日拿下水城,叶悖麻是豁出去了。 金鼓齐鸣中,擒生军靠近了水城。 曲珍、种师中、种师闵、秦延都全身甲胄带着亲卫站在城头观战。 而高永亨、种朴已然在南城和北城督战,任谁都清楚存亡之时到了。 西城内城墙下,一队军卒很是特殊,他们看护着几个大木箱子,马桥手扶刀把监看着路过的军卒,有些军卒过于靠近,立即被他带着军卒斥退,看到这厮不好惹,其他的军卒都是躲着走。 马桥时刻记着秦延的叮嘱,任谁也不得靠近这些木箱,如果箱子有闪失提头来见。 城上再次成了攻防的焦点,箭矢如蝗般落下,攻伐的战鼓鸣响,鼓噪声再次回荡在河谷里。 城下督战的细封再荣号令擒生军开始登城,当然,细封再荣没忘了将数百宋军军卒立于两百步外,如果宋军敢于放出那个喷火的怪物,立即斩杀这些宋军军卒。 至于太过无耻什么的,和战阵无关,一切的目的都是取得胜利,其他的和大白高国无干,在这点上细封再荣庆幸他是在以军功立国的大夏,而不是朽坏的大宋。 擒生军也许长途跋涉、快速行军不如步跋子,但是战阵的战力绝对要高出一大块,和步跋子由各个纷乱的部族兵组成,内部纷乱不同,擒生军号令统一,令行禁止。 后方军令一下,擒生军冒着箭雨利用木驴车靠近城墙,然后开始用云梯登城。 城上还是用滚木礌石和火油反击,给擒生军极大的杀伤。 喊杀声、惨叫声不断。 血战就这样持续着,擒生军的伤亡不断增加着,城上的宋军冒着箭雨伤敌,自身也开始有不小的伤亡。 就这样经过几次的攻伐,临近午时,随着城墙上以及靠近城墙制备的滚木礌石火油开始耗尽,擒生军在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后终于逼近了城头。 如今有十几架云梯上端的西夏军卒和城头用长枪搏杀着。 秦延、种师闵带着护卫在后面观战着,守城战是宋军最熟悉的了,包括秦延和种师闵都是如此,他们知道现下还算不得什么,一会儿敌军登城搏杀才是最紧要的关头,如果不能将敌军反击下去,那就一切休提了,到时候他们一个都跑不了,都要投入搏杀中。 而此时,曲珍也将他的护卫和城内留存的选锋以及保捷重甲分成十几个小队,等候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和西城墙上一般,南城墙和北城墙都是如此,专门将战力很强的亲卫和选锋以及保捷重甲组成了战队,等着敌军登城后将其反击下去,那可是干系水城的存亡。 终于从两个云梯上全身锁子甲的十余个擒生军冲上了城头,和宋军军卒展开搏杀,趁着城墙西段的这块守军无暇顾及西贼军卒的时候,又有三个云梯上的擒生军冲入城头,城上的形势急转直下。 此时的城下的擒生军爆发出欢呼声,想要夺城必先登城肉搏,否则一切休提,这个任谁都清楚,而西夏军如今已经成功的卖出了第一步。 “听闻有这句话犯我强汉者虽远必杀,” 种师闵哈哈笑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甲,看向秦延, “三郎,兄弟我先行一步,” 秦延也是哈哈一笑,也是起身整理了衣装,拿起了身边的狼牙棒, “十八郎,你记得你永远不会独行,” 种师闵眼睛一热,整容一拱手,然后手提盾牌佩刀在张荣等护卫随扈下转身昂然离去。 “汝霖,” 秦延转向在身后的宗泽拱手道, “一切拜托,” 宗泽拱手回礼正容道, “机宜尽管放心,汝霖绝不会误事,必不负机宜重托,” 秦延看了看宗泽平静无波的脸,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如果说有那就是眸子里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 秦延大笑,果然是独守京都凛然不惧的男人,足堪重用,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秦延一挥手,张贺、谭永兴、刘三、周四等三十余人簇拥他向右前方战况激烈初冲入。 单成心里扑腾扑腾跳着随着秦延冲入激烈搏杀的战阵中,虽然不是战阵的初哥了,但是面对生猛的擒生军还是第一次,心里还是有些仓皇。 前方一个宋军军卒狂喷鲜血,被手持狼牙棒的擒生军砸翻在地。 单成抬手一枪刺向了这个擒生军,这个擒生军冷笑一下,狼牙棒从下而上砰的一声,挡开了单成自认为稳稳的一枪。 这厮气力极大,单成的长枪飞起,一时间难以收回。 这个擒生军哈哈一笑,他一眼就看出脸色苍白瘦削的单成是个初哥,果不其然一个回合这厮就门户大开,这个擒生军将狼牙棒荡回一棒挥打单成门户大开的下身,在他的估计这一棒会将这个宋卒的双腿击碎。 单成的长枪才收回一半,眼见是来不及格挡了,单成心道苦也。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赤旗飘扬 就在单成绝望之时身旁一杆长枪毒龙般刺出,擒生军慌忙改变狼牙棒的方向放弃单成磕开这支长枪。 单成此时的长枪趁机狠狠前送,擒生军慌忙扔了狼牙棒狼狈后退躲开了单成这一枪,接着另一支长枪电射而来,擒生军勉强闪开,单成发狠的直刺,从这个擒生军的胸口透入,鲜血泼洒了单成一脸。 擒生军不可置信的看着刺杀他的宋军军卒那张稚嫩的脸,缓缓倒卧地上。 单成的位置被他身后的一个小郎补上,单成则是脚踏这个擒生军的尸身将枪尖拔出。 此时他终于晓得了秦机宜教授的话,相互配合杀敌,绝不逞强好勇,此番就是明证,一个凶悍的擒生军就这样被他刺死,而他毫无损伤,如果没有身边小郎的配合,他早就死透了。 谭永兴盾牌一抖,将对面一个擒生军的巨型环首刀弹开,接着一刀挥出,他鸡贼的根本没有向对方的上身挥刀,而是向对方前屈的膝盖来了一下,这是战阵老手的小手段,不过小手段可是能要人命的。 这个擒生军膝盖受创,疼得龇牙咧嘴的跪伏于地,谭永兴上前一刀刺入对方的喉头,轻松的解决了对手。 就在这时候,风声起处,一柄硕大的带把铁骨朵砸来,将谭永兴的长刀砸断,接着如疾风暴雨般砸向谭永兴,这是一个悍勇强壮的擒生军。 谭永兴只能双手持盾抵挡,就像狂风暴雨中的小舟般随时倾覆。 就在此时一柄狼牙棒狠狠落下,正在狂虐谭永兴的擒生军慌忙挥动铁骨朵抵挡,谭永兴退后一步抽出了腰刀喘了口气,危机已过,他抬眼看去原来是秦机宜已到,救了他的小命。 此时的那个悍勇的擒生军遇到了更加生猛的主儿,秦延接连两下,将这厮砸的是歪歪斜斜。 秦延踏上一步狼牙棒侧身挥出,擒生军急忙侧着铁骨朵格挡,力量速度全面落在下风的擒生军只能堪堪抵挡。 可惜还是落后了一步,秦延的狼牙棒击打到铁骨打,铁骨朵没有挡住秦延的巨力被狼牙棒打回,狠狠的撞击在他的肋下,擒生军狂喷鲜血,秦延又是一棒挥下,擒生军身子飞起撞向后面的擒生军。 此时这伙擒生军结成一个圆阵目的就是为了抵挡宋军的攻击,掩护两个云梯,让云梯上的擒生军可以趁机上城加入他们,扩大在城上占据的位置。 别说还是颇为成功的,当初的十余人到现在的二十余人,还有更多的擒生军登上云梯,接近了城头。 秦延当机立断,挥动狼牙棒狂野的挥击,他不为了伤敌,目的就是一个利用他的巨力击垮对方的阵势。 果然他的气力让挡者披靡,那些擒生军为了避开这个悍勇无比的宋人纷纷退开,结果就是圆阵立即崩散,结果就是单打独斗怼上小郎们齐整的军阵,如林的长枪将他们单兵的挣扎扑灭,先后十余人被长枪刺杀,甚至有两个擒生军被几支长枪挑在枪尖上,场面极为的骇人。 剩下的几个擒生军在枪林阴影下左支右拙,而小郎们因为枪阵顺利杀敌,还有秦延张贺等人斩杀敌人破阵而士气大振。 一个擒生军身上中了一枪,不过还不致命,但是他实在无法面对这般多的长枪,根本无法御敌,他嚎叫一声抛去了长刀转身一跃跳下城头,因为他清楚如果继续在城上他最后就是枪头上的一堆烂肉,而跳下城还有一线生机,毕竟城头下已经铺了一层的尸体,有可能安然落下。 其他的几个擒生军恍然大悟,还是这个兄弟聪明,想出这个办法,其他几个立即抛去兵器疯狂的纵身跳下城头。 他们如此,让那些小郎们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 “立即将云梯毁掉,” 秦延吼道。 众人围上去只是一会儿功夫立即将就要上城的几个擒生军军卒刺杀当场,接着几个宋军军卒甩下火油,云梯燃起火头,显然是不能用了。 秦延挥动狼牙棒大声号令小郎们随他去支援其他激烈搏杀的地方。 种师闵大口喘息着向后退去,他这里涌上来二十余名的擒生军,此处的宋军军卒大部份被砍杀,是种师闵和他十余名护卫顶上和对方厮杀作一处,只是百息间,数名护卫和几个擒生军就伤亡倒地。 而后面两处云梯口处还在有擒生军涌入。 种师闵和他的护卫立即压力大增,被迫退让开来,种师闵虽然砍杀了一名擒生军,但是如果不是张荣拼死相救,他已然倒地毙命了,这短短的接战是种师闵经历的最激烈的搏杀。 而现下种师闵绝望的看到越来越多的擒生军登上城头。 就在这时,齐整的脚步声传来,种师闵欣喜回头,只见枪林浮现,一种塞门寨小郎们在秦延的统领下快步冲入。 如今的长枪,和齐整的军阵,让擒生军很不适应,他们怼上的不再是单打独斗的对手,而是一个相互配合,轮转自如的整体。 什么时候他们都会面对的好几杆长枪,让他们顾此失彼,其实这样密集的军阵最好是箭枝杀伤迫使军阵碎裂,然后破阵而入,但是如今由于擒生军已经开始登上城头,因此下面的西贼的弓弩手都停止了射箭,所以根本没法毁伤军阵。 既然无法破阵,还有秦延和他的近卫破开擒生军的阵势,很快,这个防御圆阵也被击碎,这些擒生军变成了散兵游勇,等着被屠杀。 只是百余息的功夫,剩余的近二十名擒生军被斩杀一空,剩余的两名擒生军奋起余勇投身城下。 两个云梯被其他宋军军卒用圆木支开,或是用巨石砸毁,最后的隐患被消除。 种师闵大口喘息的一下子坐在地上,不过此人皮的很,他向着秦延一拱手调侃道, ‘多谢机宜救命之恩,’ ‘好说好说,回去延州金银美女奉上,某不嫌,哈哈,’ 秦延也不含糊。 回答他的是种师闵的一个白眼。 曲珍得到了其他两处的禀报,北城的高永能处还算稳妥,伤亡惨重的撞令郎没有全力攻城,但是南城的种朴处伤亡了百多名选锋军和重甲,才将擒生军反击下去。 不过也就是这样一场攻城战,终于让叶悖麻看出了城内的虚实,城内的战力一般,而且人数不多,由于城内滚木礌石等物件的缺乏,守城宋军的反击逐步衰落中。 叶悖麻立即号令三万擒生军加入攻城战,虽然只是多半天又是数千人伤亡,但是叶悖麻全然不顾这些伤亡,城池旦夕可下的时候赌一把的心理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这次倾力来攻,城头宋军的砲车基本被毁,箭枝也稀疏了不少,都表明宋军的反击有了强弩之末的趋势。 这也让所有的西夏军将意识到可能最后的时候就要到来了,所以叶悖麻、拓跋珪都提前到一线监看。 军心士气不碍如此,当有人登上了城头,差点夺取城墙的时候,所有的西夏军卒都意识到下次真的可能夺取全城,因此西夏军七八万人再次怒涛般奔涌冲向城头,此番不但云梯登城,军将监看着很多擒生军士卒架起简易的长梯向城头搭去。 此番水城的城墙上就像被灰黑色的西夏军卒铺满,有了一层蠕动的外挂,只有城上依旧飘荡的残破的赤色旗帜表明城池依然在宋军的手中。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君命不授 曲珍全身甲胄站在城头看着蜂拥而来的西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怎么看都像是一丝狞笑。 坐在内城墙边上休息的种师闵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叹口气, “三郎,某的麾下只有四个人了,张荣也受创,哥如今就得投靠你了,” 秦延看了眼求罩的种师闵哈哈一笑, ‘这有何难,跟着某就是了,不过不要离着某太近,某可是冲锋陷阵的猛将,随时有性命之忧的,’ 秦延倒也是半真半假,跟着他种师闵真有一定的危险。 “唉,三郎真是当世猛将,你说入什么文职呢,” 种师闵可是亲眼看到了秦延手持狼牙棒怒龙出动横扫敌酋的威势, ‘不过你神勇一些也就罢了,你带出这些小郎们怎的也这么凶猛,’ 种师闵不服气啊,他带着的十几个亲卫也是沙场老手,方才的搏杀中伤亡大半。 而秦延那里只有数人带伤,而且伤势也不严重,这些还没完全长成的小郎怎么操练出来的,他一旁看的是从来一体出击退后,数十人如同一人般,种师闵可是羡慕,他不理解的是秦延是怎么不知不觉中练初的。 秦延呵呵一笑非常欠揍道, “这是个秘密,” 回答他的是种师闵的一拳。 永乐城城头上种谔、徐禧、高永能、李稷、景思谊等人一脸的凝重,他们用远望镜眺望着城头,心中都是忐忑不安。 种谔和高永能家族都有人在城池中,徐禧却是清楚水城存亡干系永乐城是否能守住,也就说他能否全身而退,因而极为的关切。 嗯,如今的徐龙图也终于醒悟,他的所谓的本城至为紧要的筹划早已破产,现今永乐城内没有战事靠着水城接济饮用水还是勉力维持,如果有战事他很清楚,根本支撑不来几天,那时候人马没水饮用,何来战力。 所以他现今也是捉急的很。 特别是他们方才已经看到西贼登城的情形,此番又是数万军卒威压而去,所有人都是十分沉重,不晓得此番曲珍等人能否守住水城。 “诸位,某身为钦差,龙图阁直学士,命高永能、景思谊统兵三万精锐出击,牵制西贼不能全力攻取水城,” 徐禧终于忍不住发下命令,不过由于上番大战后他的威望大降,因此他这次特意将自己的头衔罗列出来,提醒下面的军将,他才是这里的大帅,他现在命令大军出击,解救水城。 他这话一说,场面诡异的静默,没有人慨然应诺,就是一向哈徐禧的紧的李稷也没有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此战过后徐禧肯定要被追究的,李稷脑袋秀逗了还跟随这个废物。 高永能、景思谊、李稷、寇伟等人都是看向了种谔,危难时候才显英雄本色,此时这些人心里信任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种谔,余者不在。 “不可,叶悖麻没有大意,而是在山下留了铁鹞子、质子军擒生军轻骑足有五六万,如我等下山出战正中这厮下怀,一个弄不好就是前几日的那场大败,” 种谔当机立断的反驳。 种谔毫不客气,丝毫没给这个废物丝毫的颜面,提出的建议一无是处,只会纸上谈兵,接连误事,什么东西。 种谔真不是怯战,如果是战事方起之时,种谔手握四万大军决计敢和五六万西贼决战,但是如今很多逃归的士卒赤手空拳,根本没有衣甲,这怎么出城作战,送死吗。 “种副总管,你这是要抗命吗,须知如果没有大军再侧出击,水城必不可保,水城陷落,永乐城也不能独存。” 徐禧怒喝道。 高永能一撇嘴,早特么的做什么去了,到了这个进退不能的地步才想到这一点,晚了,可惜那些死去的士卒了,可惜吕整,太过冤枉。 “呵呵,徐龙图终于醒悟了,晓得永乐城最大的破绽就在无水之源,” 种谔讥讽道。 “孰人无措,有则改之可也,” 徐禧老脸一红道。 “你说的本将不懂,” 种谔的脸上抽动了下,徐禧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万千人的性命就能轻易抹去了不成,越发让种谔鄙视, “不过在战阵上没有改错的机会,因为大败后就丧军失地,是国之大耻,” 种谔揭去徐禧虚伪的掩饰, “此外,本将没看到龙图的改正,须知此时出击就是让疲敝无备之军面临虎狼之师,徐龙图你这是接连的乱命,要丧尽鄜延路西军精锐的,” 种谔怒道。 高永能、景思谊点头,他们太清楚了,虽然军中还没有断水,但是都在节水,很多军卒和战马缺水,身子都很虚弱,再就是上番大战丢失了太多的兵甲,可说很多军卒徒有双手,此番种种如何迎敌,说白都是徐禧惹的祸,徐禧这人太多轻敌冒进,根本不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主帅料子,根本就不该掌总上阵。 ‘胡言乱语,此时再不出击,难道坐看水城陷落,最后渴死山上吗,’ 徐禧狂怒,种谔的讥讽让他失去了理智,他转身吼道, “来人将种谔拿下监押,” 他的亲卫恐惧的看着他,此时此刻徐禧发出这样的将令就是疯了,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没有那种威压了。 亲卫看的很清楚,所有的这些军将眼中看着徐禧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已经不满到了极点,而徐禧茫然不知的还在四处点火,问题是这里到处是火油了。 “唉,” 种谔仰天长叹, “诸位为某作证,种谔实在忍无可忍,不能让这厮再断送数万大军的性命了,” 众人惊愕,听出了种谔话里的不平之气, “种帅不可,” 景思谊急忙拦阻,李稷则是眸子闪烁却是一言不发,而高永能则是冷笑着斜睨徐禧。 “来人,将徐禧拿下监押,直到战事结束,本将自向官家和朝廷请罪,” 种谔沉声喝道。 他身边的近卫轰然应诺,和方才徐禧的亲卫犹犹豫豫的情形截然相反。 十几个亲卫上前将徐禧的几个护卫推搡开,立即将徐禧夹住。 “种谔尔敢,某是钦差大臣,” 徐禧吼道,他没想到种谔如此胆大妄为。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种某为大宋抗命也非一次了,” 种谔嘿然一笑,毫不在意徐禧的吠叫, “来人,将其压入地牢中,任谁也不得和他见面。” “种谔,你个老狗,你竟然再次抗旨,你目无君上,早晚遭报应的,” 徐禧疯狂的折腾着,他拉不下个脸面,当初风风光光的出京,亲朋故旧谁不知道徐禧发达了,功成名就封妻荫子就在今朝,而且他当时酒过三巡的时候,说了些谋图横山,击溃西贼弹指一挥间之类的话。 但是如今他竟然被监押,而且面临大败覆灭之局,真真的没脸见人了,脸面的事儿对于读书人来说有时候比死了还大,徐禧可不想让家族子弟蒙羞。 “徐龙图,留些口德吧,种帅岂是你能诋毁的,他斩杀的西贼足有数万,种帅守护鄜延路凡二十年,您呢,来了后除了将一切弄的不堪,让万余军卒丢了性命,您还做了什么,” 徐禧的唾骂让高永能忍不住了,他戟指徐禧斥道。 徐禧脸上铁青,胸口起伏着,几番欲言又止,但是真的没脸继续分辨下去,他确实办砸了差事,自己腰杆不硬,说什么,怎么分辨。 “唉,某一生与西贼厮杀,为大宋尽忠,功罪自有后来者评判,就不劳徐龙图评议了,来人,带下去,” 后来者评判是种谔是壮士暮年回顾一生后自己的感悟,但是无论如何徐禧真的没资格评判他,凭他也配,此时此刻的种谔看都不愿多看一眼这厮。 徐禧表情悲壮的被带了下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嚎啕大哭 “种帅,此时出兵确实不妥,只是如果我军不出,水城怕是顶不住西贼的猛攻,此事万分棘手了,” 李稷拱手道,拜托,李转运使还对这滚滚红尘充满了眷恋,可是不想就此离开人世,他真的怕水城失陷,永乐城不保。 “呵呵,别看西贼气势汹汹,势在必得,水城兵少势微,嗯,某家和秦延另有布置,还是那句话,你等等着水城变成赤血城吧,水城没有让西贼留够鲜血之前,怎么可能陷落,” 种谔狂放一笑,为了能狠狠的重击西贼,他和秦延筹划了多长时间,一直隐忍至今,就是前次大战,他也按捺住没有提前发动,隐忍徐禧犯错,为的就是利用徐禧的大错将他的所谓威望摧毁,他才能乘机执掌大局,为此付出的万余军卒的性命,岂是如今这些西贼军卒可以换取的,早得很呢。 种谔气定神闲的想继续向东方眺望着。 其他所有人面面相觑,筹划,还是和秦延,什么情况,种谔只是说了只言片语,却是留下了更多的疑问。 只有种建中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在叔父面前侃侃而谈,说服种谔的少年郎的模样,任谁也没想到吧,一切的筹划都是那个秦延所为吧。 战鼓声、喊杀声前所未有的激荡,水城的防御似乎在摇摇欲坠中,城下的米擒那花再也坐不住了,她抬起身来向城头凝望着,除了看到城上的战旗还有些兵甲的闪光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花盯着西城头,他现下还好吗,是否安然无恙呢,越是如此想,那花心里越发的不安,心跳的没个点数,仿佛什么东西就要失去一般。 自从永乐城以来那花就在秦延的身边,但是秦延却是没有让米擒族人参与战事,而是留在城中安生的地方,不用在城上留守。 说实话,米擒那花心里是甜蜜的,这是她和秦延最为及亲近的日子,也是她最为向往的。 不过今日以来,不断的喊杀声传来,还有众多的伤卒被转运下来,战况炽热血腥之极,但是她始终没有看到秦延的身影,米擒那花开始心慌慌。 ‘长旺,你在这里和族人候着,某去去就来,’、 米擒那花边为自己披锁子甲边吩咐道。 ‘不成,你去哪里俺也要去,’ 米擒长旺摇头道。 “哥哥,妹妹我只是登城看看,” 米擒那花笑道。 ‘不是,你肯定是看秦机宜去,或是和他一起厮杀的,哥哥我也要去,’ 米擒长旺的内里可不想他憨憨的外表一般好诓骗,他旁观下早就看出了妹妹的心思。 米擒那花一时间无语之极。 城头再次吃紧,守城的军卒不断的向下投掷石块和滚木、火油,而城下的军卒疯狂的向城上搬运着,谁都清楚,是否能将西贼反击下去,不在城上的军卒,而在向城上搬运守城辎重的速度,如果箭枝、火油、滚木礌石接济不上的时候,就是西贼军卒登城的时候。 不过,很显然,抛掷的速度太快,而反复登上城头搬运的速度远远不及,方才停歇时搬运堆放的物件快速的消失中,谁都清楚当那些物件消失的时候,也就是西贼登城的时候。 不过在这以前,种衙内还是坐在内城墙那里靠着休息,他如今是浑身酸疼,须得好生修整才能再战。 不过他眼睛一扫不禁诧异, “这两父子怎么来到城上了,” 只见几个军卒监押着脸色灰败的李浦和李盎来到了他们近前。 “十八郎,我等再次拼死奋战,他们在下面安生的很,这怎么成呢,呵呵,” 秦延淡淡一笑,他可是没忘了李家的这两个毒蛇,他在延州受到的两次暗算都是来至李家父子,早先是时候不到啊,现在是时候到了,因果有报。 ‘对对,三郎说的在理,我等在这里提着脑袋搏杀他们在后面如此安生那怎么成,’ 种师闵狞笑着看着李盎,此人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种师闵如此狞笑着看着李盎,让李盎心里冷飕飕的, “种十八你要作甚,” 李盎的声音抖个不停,他所依仗的一切都崩塌了,就是他老爹的地位权势也没有护佑他所以李盎这两日度日如年,现下看到老冤家种师闵如此狰狞的笑着心里胆寒啊。 “秦机宜,你要做什么,某是鄜延路都监,只有官家、宰辅、兵部、枢密使才有权处置本官,你不要放肆,” 李浦倒是镇静的多。 临阵脱逃的多了,以往也不过是去职待勘,回家闭门思过,几年后不是没有起复的机会,他李浦没那么容易被击垮。 秦延一眼就看穿了李浦心里的念头,嗯,大宋有个让人蛋疼的规矩,临阵退缩者很少被当场斩杀,而是议罪后被宽纵,往往是去职,降官阶,罚金,最后撵回家闭门思过,几年后使些银钱不难重新起复。 秦延可是对这两父子心里痛恨的很,怎么可能让李浦如此轻易的逃脱,日后再在他背后打冷枪吗,他不可能永远那么好运,一切还是在此了解的好。 “李都监,此刻水城就要倾覆,任谁也不会在意你了,” 秦延一指四处乱糟糟的情况,箭枝不断的泼洒下来,所有人躲在盾牌后面躲避着箭枝和石头,谁还会在意失去权势的李家父子, ‘如果,某说如你在这里中箭而亡,怕是无人知晓的吧,’ 秦延哈哈一笑道, “你,怎敢,” 李浦眼睛一缩吼道,却是相当的心虚,因为他清楚秦延真有可能做出来,因为四周都是秦延的亲信。 “某如何不敢,” 秦延冷笑着手扶着刀把盯着李浦,李浦在他的眸子里看到的只有森冷,李浦确定秦延还真不是恐吓他,现下的情况他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 李浦身边的李盎在那里瑟瑟发抖,从里到外的森寒,他真的没想到他老爹一个都监在此时此刻的秦延眼里不过是牛羊而已,随时可以斩杀,李盎无比后悔他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凶徒。 “好,你说你待如何,” 李浦缓缓道。 “很简单,拿起武器随某一起上战阵,如果能在搏杀中活过来以往某既往不咎,否则的话,那就格杀当场,” 秦延淡淡笑道。 ‘你这是想逼死我父子,’ 李浦眼睛一缩。 “那又如何,某最痛恨的就是你依仗权势欺凌他人,甚至为了你李家的利益随意荼毒其他人的性命,哼哼,不要以为你父子暗算了某两次,某一无所知,” 秦延咔的一声将佩刀抽出了一半,森寒的刀光映照在李盎的脸上,李盎本就抖个不停这下差点跪坐地上。 “如果你等父子能从战阵上活着回来,某就放过你等,那是老天开眼,某自然不能阻拦,否则自有天谴,能不能存活下来,呵呵,那就看你等没有那个福分了,” 秦延说的很实在,生死有命,一切天注定。 “你如果不守诺言呢,” 李浦咬牙道。 ‘不要将某当做你等父子,何况还有种虞候作证,你等父子随意,’ 秦延是他们愿信不信,随意了。 ‘我种家不是李家,做不来那些卑劣之事,’ 种师闵一撇嘴,种十八傲着呢,这点破事他真不屑为之。 ‘哼哼,生死在李都监一念之间,某只给你十数的时间,’ 秦延冷冷道。 ‘好,某就信你等一会儿,但愿你等不要失言,否则比遭天谴,’ 李浦咬牙道。 在这个乱世他不得不低头,否则被白白做掉岂不是冤枉,答应下来还有一线生机。 ‘爹,不可啊,这可是九死一生啊,’ 李盎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及颜面,看看四周风雨压城的局面,西贼的雷霆一击就要来了,他们和西贼搏杀真的没有胜算。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谈笑扫千骑 看到李盎如此丑态,李浦大怒,难道看不出来他是迫不得已吗,如果不应允立即被做掉, “孽子,起来,李家没有你这般贪生怕死之辈,” 李浦狠狠的踢了李盎几脚,李衙内这才万般不甘的哭泣起身。 种师闵是一脸的嫌弃,这样的狗才也是将门之后,李家真应该灭绝了。 “发给他们兵甲,” 秦延厌恶的看了他们两眼,吩咐道, ‘李都监,别怪某没有讲明,如果你二人再敢临阵脱逃格杀勿论,’ “呵呵,那可说不定啊,李家人是兔子托生的,腿脚轻快的很,” 种师闵冷嘲热讽道。 李浦狠狠的横了种师闵一眼,不过没有言声,现今多说无益自取其辱而已。 两个近卫递给李浦、李盎两人锁子甲和刀枪,于是乎李浦和李盎在前呼后拥的随从消失后成为了孤零零的两个赤佬,被驱赶着前去守城,这是怎样的一个悲催了得。 “三郎,都见底了,” 忙活完李家父子的事儿,种师闵一回头一指道。 只见堆放滚木礌石和箭枝的地方几乎空无一物了,水城也到了最后的关头。 “我等还得再坚守一下,到时候就让西贼留足了血,这里以后的名字就叫血城好了,” 秦延握紧了狼牙棒。 李舜举此时心中没有最初那般害怕了,他通过封死的城门楼窗扇的孔洞向外瞄着,只见已经有西贼再次登上了城头,他身子不禁一抖,身子一晃。 “都知,我等扶着您下城去吧,西贼马上就要登城,这里又是厮杀不止,” 一个小黄门颤颤巍巍道。 “不用了,到城下就得安生吗,现下就看曲珍和秦延的手段了,某就不信他们两人不想活了怎的,” 李舜举向后靠去,闭目养神,他算是明白了,水城的一切尽皆在曲珍和秦延的身上,他是只能寄望他们能杀退西贼,否则他就是下城也是逃脱不得,还是候着吧,但愿那个小郎能再展神威了。 不过,李舜举是不打算继续看下去了,实在是心里虚的不行,突突的跳的厉害,所以他眼不看心不烦,此时此刻饱读诗书的李舜举特别体会了千古艰难惟一死啊。 曲珍身边的亲卫不断的穿梭传信调动保捷重甲反击已经登上城头的擒生军搏杀,务必将擒生军反击回去。 “大帅,还是到城门楼里退避一下,西贼太多了,” 身边亲卫头目劝道。 “本将在军心士气在,此时退避绝不可行,” 曲珍当即拒绝。 西城墙上已经有四五处西贼利用云梯登上了城头,此时和宋军军卒展开搏杀,保捷重甲已然围拢过去。 此时在秦延左侧二十步处,两处云梯上跃下十余名擒生军,他们列阵护着云梯,开始和围攻的宋军搏杀。 秦延起身操起狼牙棒,冷冷的看着不断冲入的擒生军, “浩然贯长空,雕弓射白羽,怒发冲冠处,满城赤血旗,” 秦延转向种师闵大笑道, “今日有幸与君行,谈笑扫千骑,十八郎,杀尽宵小,待得你我携酒纵歌去。” 秦延说的豪迈之极,让种师闵心中热血沸腾,豪气大发, ‘好,你我兄弟在此大战一场朝天阙,’ 秦延一扬手,小小几十人的军阵昂然而去。 他们刚刚接近城墙,只见一股宋军败退下来,他们有人身上血流如注,其中两人正是如今的军卒李浦和李盎。 两人答应死战的时候很痛快,但是当西贼凶猛冲入,两人身上受创的时候,极其惜命的李家父子带头就跑,带了十余个军卒一起逃亡。 在生死关头,就怕有人带头溃散,其他人会立即从众,他们的逃离让这个云梯这里的城头几乎没有防御。 只是他们方才对敌的时候没注意,或是无暇他顾,秦延就在他们附近,因此跑了几步正好看到秦延领军压上来,李浦和李盎惊慌失措,两人惊吓的魂飞魄散,秦延大步走来,将他们视若无物。 ‘秦机宜,我等实。。。’ 李浦急忙拱手想要分辩,秦延单手一挥狼牙棒疾劈而下,立即将李浦砸飞,鲜血飞溅中李浦眼见是不成了。 “啊啊啊,” 李盎疯狂的叫喊着,他无法想象秦延怎么敢将他老爹一个都监格杀当场,不过他的叫声戛然而止,种师闵一枪贯入他的胸口, “临阵脱逃者杀,” 秦延环视了四周,接着一挥手, ‘诸位随某一同杀敌,’ 众人狂喊着追随秦延冲入,任谁都清楚,如果西贼攻入城池,宋人没有可能得到善终,守城一方大量杀伤了对手,破城后几乎都是面临屠城。 聂胜挺枪冲上,只见一个擒生军猛挥铁棒,将两个宋军军卒击倒翻滚,相当的凶猛剽悍。 聂胜一枪刺出,擒生军横棒一磕,聂胜的长枪蓦地挡开,门户大开,对方铁棒横扫过来,眼看聂胜下腹不保。 此时一杆长枪疾刺擒生军的胸腹,擒生军铁棒急忙转向磕开这杆铁枪,聂胜此时大枪来不及抽刺,情急之下聂胜将枪当棒挥动,向对方左肋的空档打去,擒生军被大枪打了一个趔趄,此时另一杆长枪疾刺擒生军来不及退避,小腹被刺中,立时血流不止,方才还蛮力无敌的擒生军嚎叫退避,聂胜挥枪疾刺一枪贯入他的左胸,擒生军全身气力散尽颓然倒地。 聂胜看了眼左边正是郑全,不禁感激一笑。 种师闵长枪刚放倒一个擒生军,狼牙棒向他蓦然砸下,种师闵急忙退避,一杆骑枪向他左肋刺来,种师闵心道苦也,只能收腹硬挨了。 咔的一声,骑枪被磕飞空中,骑枪的主人身子震动,接着被一棒击出撞在另一个擒生军身上,一下子倒了三个人。 “哈哈哈,多谢三郎,” 和勇武的秦三郎并肩作战就是爽啊,种师闵笑着挺枪上前。 秦三郎可没有他说的那般轻松,为了救助身边的种师闵,他被正面的骑枪袭扰相当的狼狈,还是身边的张贺刀盾抵御,让秦延回棒击倒了对手。 三百步外,叶字大旗下,叶悖麻从左到有,得以观看战场全貌,擒生军可以说全面突破,有十几处登上了城头,正和宋军大呼酣战。 叶悖麻下了命令,旌旗一展,西城下剩余的近万擒生军金鼓齐鸣鼓噪的冲向城墙,西夏军像是一股浪涛般呼啸冲击而来。 擒生军涌入得到越来越多,而且都是生力军,城上的宋军抵抗的越发的艰苦,伤亡不断,内城下的宋军不断涌入城墙支援陷入苦斗的宋军,此时整个的城墙上就是一个角斗场,搏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双方都知道此番大战的失败者损失惨重,宋军军卒不想成为城外死去的宋卒一般,尸首被亵玩,而擒生军不想再一次冒着箭矢火油擂石前行,双方抵死拼杀,血流成河,水城真正成了血城。 秦延所在的小小军阵压力也是渐渐加大,擒生军就像杀不完般涌来。 秦延挥动狼牙棒挡者披靡,为军阵破除最凶悍的顽敌,他如今也是一身的鲜血,看着也是相当的骇人,身边的张贺、种师闵已然伤退,刘三补上充当了他的侧翼。 不过,刘三的水准相较张贺差了不少,秦延需要不断给他抵挡,秦延一棒将一个擒生军的铁盔砸瘪,擒生军的头部成了奇怪的形状,刺向刘三的骑枪颓然抛下身子歪歪斜斜的倒地,门户大开的刘三心悸不已。 此时秦延左侧的一个擒生军挥刀看向秦延脖颈,看准的就是秦延无暇他顾的好机会,秦延无奈立即就想撒手后退,最有威力的狼牙棒是甭想保有了。 就在此时一柄弯刀一闪而逝,那个擒生军挥出的手臂被切断,擒生军疼得跳动起来,秦延一棒将其击飞,这厮狂叫着掉落城下。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天降雷神 秦延转身一看,只见米擒那花手持刀盾站在他的身边,不禁心中一暖, 不过嘴上却说, “胡闹,怎的来到此处,太过凶险,” “官人在此,那花未觉艰险,” 米擒那花说的简短,却是包含情意,秦延不由自主的搂了搂米擒那花的肩头,米擒那花脸红心跳,却是甜蜜不已。 秦延拉着那花的手向后退去,米擒那花不明所以,不过只管跟着秦延走就是了,至于其他的有必要知道吗,她冒着奇险来到这里不就想和秦延并肩杀敌吗。 秦延揽着米擒那花来到了后城墙处向下看去,只见宗泽仰头望穿秋水般看着城上,他只等秦延的命令,却是久久没有等到,还不敢低头,脖子都僵直了。 秦延没有喊叫,在这个时候,喊叫也听不清楚,他向上蓦地的一挥手,宗泽秒懂,回身向他身后的一队人吼着什么,接着他统领这些人从那些大箱子中开始拿出一个个布包,然后人手一个转身沿着楼道向城上狂奔。 秦延转身拉着米擒那花返回了正在苦斗的军阵中,他挥动狼牙棒接连砸翻了几个全身铁甲相当凶悍的擒生军,破开了一个防御的圆阵,小郎们挺枪直刺,凶猛搏杀,让剩余的擒生军步步后退。 米擒那花此时就在秦延的身边,利用她灵巧为秦延消除擒生军对秦延的偷袭,而秦延则是悍勇的横扫前方的一切,为他们遮蔽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虽然在献血横流的战场,虽然凶险非常,但是米擒那花却是感到最是安心的时候,因为有秦延为她遮挡风雨,不再是她一个人肩负一切了,这是盼了好久的事情,为了这个面临凶险在那花也毫不在意。 曲珍站在城门楼前俯视着整个西城墙上的争斗,他的腿有些酸麻了,曲珍不禁感叹他确实有些老了啊,早些年他照旧可以挥舞大枪上阵杀敌的,如今只是站了这些时候就不成了。 此时他特羡慕在那里大呼酣战的秦延,真是勇猛非常,挡者披靡,而秦延身边小小的军阵也是那般锋利无比,几十人如同一人般厮杀,比那些保捷重甲还要凶悍,真的让人刮目相看,嗯,只要和秦延沾边都会让惊讶。 曲珍环视了整个城墙上的战况,虽然秦延那里杀的擒生军步步后退,但是其他方向,擒生军的大股涌入,让宋军左支右拙,开始步步后退,丧失了对城墙的控制。 曲珍看了眼西垂就要隐没在山后的如血残阳,心道这一天真的太长太长,好在就要到了尽头了不是,为了这一刻奋战了这几天,一切都值了。 就待曲珍刚要发出将令的时候,突然,南城方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接连爆响,响声震动天地,而且接连不断,整个的城墙都在晃动着。 曲珍一怔,哦,南城先支撑不住了,想想也正常,南城也是擒生军主攻,战力也是相当强悍。 此时的城上的所有双方军卒都是惊疑不定,他们方才的搏命厮杀都是为之一停,惊魂未定的看着四周,宋军军卒想得是不是南城被攻破了,而西贼军卒则是不知道南城遇到了什么。 曲珍发出来了号令,他身边十几个亲卫号角齐鸣,发出了信号。 马桥等百多人早就等在内城墙边上,他们每隔几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同时手里拿着一个燃起的火折子,听到号令,他们立即点燃了布包上的绳索,接着他们大步的向外城墙冲去,冲了几大步,借力将布包奋力掷出。 布包越过不明所以的宋军军卒和西夏军军卒,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个冒烟的布包,心道这是什么玩意,但是他们清楚这不是什么好物件,在这个兵凶战急的地方谁能有心思作那些无用之事。 叶悖麻抬眼看着如今万余军卒蜂拥在城下,在登城中,而从城上扔下的滚木礌石和箭枝都消失了,很明显,城上的宋军都在搏杀根本无暇顾及登城的擒生军了。 依照以往的经验,叶悖麻清楚这时候破城就在眼前,根本没有可能逆转。 “恭喜叶帅,水城措手可得,水城一下,永乐城崩散就在眼前了,” 拓跋珪笑道。 “恭喜叶帅,这可是数十年来没有的大胜了,到时候怕是宋军大将都要擒获不少,就是种谔也是瓮中之鳖,” 细封再荣也拱手笑道。 “哈哈哈,同喜,同喜,” 叶悖麻摘下了头盔,摸了摸剃光了中间头发的脑壳,羌人除发,留辫的模样真心丑陋, “诸位,我等共同铲除永乐城,拔除了鄜延路宋军精锐,大王封赏的时候一个都不会少,哈哈,额。。” 叶悖麻畅快之极,这些天的殚心竭虑、呕心沥血都是值得的了。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瞪圆了痴痴呆呆的看着城墙,其他两人蓦然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城上突然掉落了很多的包裹,这些麻布包裹被麻绳裹的严严实实,而且很是不小,此时冒着烟气从天而降。 “这,这是什么,” 拓跋珪哑声道。 蓬蓬蓬,刚刚落在城下的擒生军中的包裹接连爆响,给了叶悖麻和拓跋珪答案。 只见爆响处一些军卒被炸的左右翻飞,甚至有军卒正在爆点上方,整个人惨叫着不成人形的飞起一丈多高掉落。 一些云梯的底座被炸毁,正在半空的军卒莫名失去了支撑,狂吼着从半空中跌落。 随着爆炸接连响起,西城下的擒生军们陷入一片火光中,四处飞腾起擒生军军卒,此城下成了一片修罗场,一片倒卧的擒生军还有四处乱飞的残肢碎片,鲜血将灰黄的城墙染得赤红一片。 叶悖麻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的这些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的嘴巴滑稽的上下开阖着想说什么,想发出什么命令,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因为即使他身经百战,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都是什么,天降雷神吗。 城下倒毙了一地的擒生军军卒,哀嚎声传出好远好远,满河谷里都是这样的嚎叫,让人闻风丧胆。 城上剩余的擒生军军卒大惊失色,下面都是发生了什么,城下的惨状把他们惊吓的无以复加,接着他们发现云梯和长梯基本都被摧毁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后路,想要安然无恙的退回城下根本没有可能。 此时曲珍再次发出了号令,城上的宋军发起了反击,城下西贼的惨状给了宋军无比的信心,此时敌人后援断绝,宋军嘶吼着挥舞着兵器冲上。 而军心丧尽的擒生军军卒步步后退,被宋军围攻,被枪刺,刀劈,棒打,每次想要反击都是面临三面宋军的反击,而且根本没有后援到来,这样毫无希望的抵抗毫无意义。 当一半的军卒倒毙的时候,剩余的擒生军嚎叫着抛弃了兵器一跃从四丈多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别说竟然有一多半人活了下来,虽然大多数摔断了筋骨,不过毕竟活着不是,因为下面已经铺满了厚厚数层的尸体,都是软垫。 曲珍此时在护卫的随扈下来到了城墙边向下看去,当看到西贼如此狼狈万分的时候,曲珍仰天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解恨啊,解恨。 不过看到还在四处挣扎的西贼军卒曲珍极为的不爽,他立即下令军卒开始向城上搬运箭枝、滚木礌石以及火油。 种师闵瘸着一条腿在张荣的搀扶下来到城墙边秦延的身边,看到下面西贼惨象哈哈大笑不止,只是一下牵扯了伤口龇牙咧嘴的。 “果然猖狂尽头是灭亡,” 秦延也在欣赏他导演的佳作,方才宋军被虐的多狠,现在西贼就被虐的多惨,报应来的既快又狠。 城下呆若木鸡的叶悖麻终于缓过神来,他大吼着, “立即撤军,立即撤军,” 他身边的亲卫疯狂的鸣金,但是晚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狂笑不已 城上的滚木礌石和火油如雨而下,在城下二十步内还存活的擒生军受到了致命打击,而那些跳下城来受创的军卒一个都没来得及逃出来。 少数机灵的军卒跑出这次打击,接着遮天蔽日的箭雨坠下,虽然很多擒生军身穿重甲,但是没有盾牌护体,那么就得祈祷弩箭不要击打在甲叶接缝等薄弱的部分。 不过在箭雨下这样的幸运儿还是少数,噼噼啪啪的箭枝击打甲叶的过程中不断有人被刺穿倒地,迎接他们的是更多的箭枝扫地。 ‘反击,反击啊,’ 叶悖麻痛苦的大喊。 此时后阵的陷入目瞪口呆的强弩军、轻骑、质子军等立即前驱靠近向城上射箭反击,没法,方才登城已经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于是他们撤下休息。 他们早已两臂酸麻疲惫不堪,结果突然发出这般天崩地裂的轰击,他们战马很多都是惊吓的乱窜乱蹦,别说反击了,只是安抚下来重新列队就很不容易了。 西贼弓弩手的反击开始了,可惜一切都是晚了,他们的反击只是接回来少数的擒生军,在百步内留下里大片的尸山血海。 叶悖麻痴痴呆呆的看着面前成片成堆的擒生军尸体,浑身冰寒,他知道他大败了。 就在将要血洗水城的那一刹那失败了,叶悖麻不服啊。 “叶帅,现下如之奈何,” 拓跋珪磕磕绊绊的,他吓的至今面无人色,因为他至今不知道为什么败了,这个大败太过莫名其妙,也太过惨烈,让他有些失魂了。 ‘撤离吧,撤,’ 叶悖麻嘶吼着狠狠的一甩马鞭子,此时叶悖麻恨天恨地,郁闷欲死。 从百步外稀稀拉拉的擒生军队伍向后逃去,这些幸运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西贼的弓弩手们开始后撤了,因为他们没有留下的必要,几乎没有擒生军生还了。 西夏军来时气势汹汹,夺城血洗势在必得,大败后凄凄惨惨戚戚,成为血色黄昏中的背景。 秦延心中热血奔腾,可以说此番大胜一切的筹划都出自他,他是反败为胜的真正主帅。 他此番回宋有了一个太过完美的经历,可以让他铭记终生。 秦延顺手抓起周四手里的红色秦字战旗蓦地跳在城垛上挥舞着, “大宋万胜,” “万胜,万胜,” 城头上不知道多少的宋卒高举自己手中的刀枪疯狂的喊着跳着笑着,水城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在跳动在奔腾。 宋军满城欢腾声震四野,引得无数西贼军卒回头眺望,看到是满城飞扬的大宋赤色旗帜,尽皆胆战心惊。 叶悖麻坐在马上东望,东南望长安再次飘远,称雄关内是大白高国的一个远去的梦了,而自家的后院横山也不可保了吗。 城门楼里,李舜举兴奋的推开了密密麻麻插着箭枝的大门走出来。 他看着西贼倒伏一地尸首的情形,西贼仓皇撤离的狼狈不禁悲喜交加,想想官家为了这一刻盼了多久多久,多少夜晚筋疲力尽才返回寝宫,也因此落下无数病根,李舜举跪伏于地仰天大喊, ‘官家啊,官家啊,您看到了吗,咱们大宋胜了啊,大胜了啊,横山啊,就在眼前了啊,’ 李舜举喊完哽咽的跪地接连叩首。 一支大手扶起来了他, “李都知,此时要笑啊,哈哈哈哈,我等要大笑,因为我等可以报捷朝天阙了啊,” 李舜举转头一看是笑的一脸褶子的曲珍。 “是是是,是要笑,哈哈哈,” 李舜举起身仰天大笑。 永乐城头当看到西贼附蚁登城,水城就在旦夕间,所有的人都是沉默了。 只有方才大多是在闭目养神的种谔却是突然拿起了远望镜关注的望向水城。 “种帅,永乐城是否该趁此良机立即突围向南,” 李稷突然提议道。 在他这个超级的机会主义者来看,此时西夏军重点围剿水城,可说将大部分兵力投入其中,趁此机会永乐城全军立即冲出去,不求什么支援水城,不求战胜,只求突破西贼阻拦,能逃回米脂就好啊。 ‘李判官的建言倒也不无不可,大帅可以思量一下,’ 景思谊迟疑一下道,在他看来大败不可避免,水城一万余人覆灭也就罢了,本城的四万人决不能再被围困这里了,与其渴死,不如杀出一条血路。 ‘稍安勿躁,局面还没那么不堪,’ 种谔没有回头看他们,而是极为平静的继续眺望水城。 李稷脸色苍白,心情急切,种谔不急他急啊,他还不想死在这里好吗, ‘种帅,再不走来不及了,我军不能错失良机,’ 李稷急忙道。 任谁多看出他声嘶力竭的建言,不是为了什么全军,目的就是为了他自己。 实在是他的脸色和急切出卖了他。 “某说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是有,别忘了,水城里有种家军还有秦延,呵呵,” 种谔冷冷道,不过他心中也有些焦急了,怎么还没有发动,会不会时机已过,那就不妙了。 “种帅,如果你葬送了鄜延路大军,您可是大宋的罪臣,” 李稷撕破脸道。 为了小命他真的全不顾脸面了。 种谔蓦地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稷, “将全军置于死地的好像不是本将吧,李判官你休要信口雌黄了,” ‘李判官不可无礼,这一切败局都是徐禧那厮所为,你怎可颠倒黑白,’ 高永能怒道。 李稷脸上一白,这话真没法反驳,徐禧这厮的错判将他们所有人置于本城这个死地,好像他还是帮凶来的,他情急下确实口误了。 就在此时突然山下响起接连不断的爆响,在山谷李回荡后越发的响亮。 所有人放弃争论急忙看去, “种帅,好像是南城,” 高永能一指冒着大量烟气的水城道。 种谔颔首,嗯,确实是南城。 ‘大帅,这是什么物件,怎的响动这般大,有惊天动地之势,’ 方才措不及防下被唬了一大跳的景思谊大惊道。 这也是李稷想问的,可是方才的冲突让他实在无颜询问。 “此物嘛就是火药,” 种谔笑笑道。 火药,众人当然晓得,爆竹烟花里的物件嘛,还有一些突火枪也用,不过那东西虽然可以炸裂,但是怎么这么大响动,怎么能伤了西贼的。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轰轰轰轰的巨大爆裂声再次响起,这次出现在和他们相对的西城,只见火光和烟雾将水城围拢期间,响声震天动地,几人的耳膜一时间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了。 几人急忙用望远镜看去,只见烟雾渐渐散去,城下方才涌动的人潮仿佛都停滞下来,接着看到很多西夏军卒从城上跳下来,仿佛受到了无可抵御的恐吓,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城下那般多涌动的小人活物呢,怎么没得有多少站立的了,接着城上滚木礌石火油洒下,箭雨遮天蔽日,打杀着城下的西贼。 此时他们从远望镜中看到西贼大军仓皇后退,只是人数少了那般多呢。 ‘种帅,为何他们的军卒少了那般多,不会都是被我军射杀了吧,’ 高永能磕磕绊绊道,他是心大的,但是有些事也不敢想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真真该死 永乐城头当看到西贼附蚁登城,水城就在旦夕间,所有的人都是沉默了。 只有方才大多是在闭目养神的种谔却是突然拿起了远望镜关注的望向水城。 “种帅,永乐城是否该趁此良机立即突围向南,” 李稷突然提议道。 在他这个超级的机会主义者来看,此时西夏军重点围剿水城,可说将大部分兵力投入其中,趁此机会永乐城全军立即冲出去,不求什么支援水城,不求战胜,只求突破西贼阻拦,能逃回米脂就好啊。 ‘李判官的建言倒也不无不可,大帅可以思量一下,’ 景思谊迟疑一下道,在他看来大败不可避免,水城一万余人覆灭也就罢了,本城的四万人决不能再被围困这里了,与其渴死,不如杀出一条血路。 ‘稍安勿躁,局面还没那么不堪,’ 种谔没有回头看他们,而是极为平静的继续眺望水城。 李稷脸色苍白,心情急切,种谔不急他急啊,他还不想死在这里好吗, ‘种帅,再不走来不及了,我军不能错失良机,’ 李稷急忙道。 任谁多看出他声嘶力竭的建言,不是为了什么全军,目的就是为了他自己。 实在是他的脸色和急切出卖了他。 “某说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是有,别忘了,水城里有种家军还有秦延,呵呵,” 种谔冷冷道,不过他心中也有些焦急了,怎么还没有发动,会不会时机已过,那就不妙了。 “种帅,如果你葬送了鄜延路大军,您可是大宋的罪臣,” 李稷撕破脸道。 为了小命他真的全不顾脸面了。 种谔蓦地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稷, “将全军置于死地的好像不是本将吧,李判官你休要信口雌黄了,” ‘李判官不可无礼,这一切败局都是徐禧那厮所为,你怎可颠倒黑白,’ 高永能怒道。 李稷脸上一白,这话真没法反驳,徐禧这厮的错判将他们所有人置于本城这个死地,好像他还是帮凶来的,他情急下确实口误了。 就在此时突然山下响起接连不断的爆响,在山谷李回荡后越发的响亮。 所有人放弃争论急忙看去, “种帅,好像是南城,” 高永能一指冒着大量烟气的水城道。 种谔颔首,嗯,确实是南城。 ‘大帅,这是什么物件,怎的响动这般大,有惊天动地之势,’ 方才措不及防下被唬了一大跳的景思谊大惊道。 这也是李稷想问的,可是方才的冲突让他实在无颜询问。 “此物嘛就是火药,” 种谔笑笑道。 火药,众人当然晓得,爆竹烟花里的物件嘛,还有一些突火枪也用,不过那东西虽然可以炸裂,但是怎么这么大响动,怎么能伤了西贼的。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轰轰轰轰的巨大爆裂声再次响起,这次出现在和他们相对的西城,只见火光和烟雾将水城围拢期间,响声震天动地,几人的耳膜一时间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了。 几人急忙用望远镜看去,只见烟雾渐渐散去,城下方才涌动的人潮仿佛都停滞下来,接着看到很多西夏军卒从城上跳下来,仿佛受到了无可抵御的恐吓,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城下那般多涌动的小人活物呢,怎么没得有多少站立的了,接着城上滚木礌石火油洒下,箭雨遮天蔽日,打杀着城下的西贼。 此时他们从远望镜中看到西贼大军仓皇后退,只是人数少了那般多呢。 ‘种帅,为何他们的军卒少了那般多,不会都是被我军射杀了吧,’ 高永能磕磕绊绊道,他是心大的,但是有些事也不敢想的。 “为何不能,方才震天动地的物件能杀死多少西军,” 种谔此时心情大好,大胜就在眼前,也有心情谈笑一下,卖个关子。 “种帅,到底是何物件,” 高永能兴奋道,其他几人也看着种谔。 “这事儿,是种建中和秦延一同操持的,彝叔,你讲讲,” 种谔笑着点了种建中,也该让种建中先露锋芒了,他也好借势保举,这可是内里他期许的未来种家柱石之一。 “回禀各位钤辖、都监,此番火药和气球伤敌的战略是种帅和秦延秦机宜一同筹划的,为此秦机宜提供方子,种帅在兖州城外的庄子购置物件,秘密制作了这些大批的火药和气球,为了测试威力还多次试爆,试飞,” 种建中不慌不忙的说着,一切了然于胸,因为这就是他一手秘密操持的, “城内已建成,大帅命我带领卫队将这些物件运到水城交与秦机宜保存。” “这个火药经过改良,夹杂碎铁片,然后用麻布紧紧包裹,我等试爆的时候,十步内的甲兵非死即伤,威力巨大,我等制作了数百个,” “那个气球的水柜我等也使试用过,只要风向合适运水也可一用,” 种建中将事情一一说明,简短而有事例,说服力非常的强大。 其实这个黑火药的药包威力太一般了,和后世的黄火药比不了,也就是十步内杀敌,这么大的火药包只能杀伤十步内着甲的军兵威力很一般,但是在种建中看来威力极大,震天动地般存在了。 ‘哈哈哈,秦延这个小郎果然花样百出,西贼遇到他算是遇到了,折损无数,哈哈,’ 高永能大笑道。 ‘还是大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才是,’ 景思谊就圆滑多了,立即向种谔拱手道,心里鄙夷高永能,当着种谔的面你夸奖秦毅,愚蠢之极。 种谔哈哈一笑,很是受用。 ‘恭喜种帅,不过,这般好物件为何不早日和徐龙图讲解一番呢,’ 有些人天生就是让人厌恶,比如李稷。 “李判官,你要晓得,火药和气球只是试用了一下,而不适宜战阵上试用,战阵上对面的西贼排列稀疏,就是几百个投掷过去伤了数千西贼,但是于几十万西贼损伤太小,我军还是绝对的劣势,” 虽然李稷这厮很是让人厌恶,不过这次他的质疑倒是让种谔可以讲解一下隐秘这一切的缘由,, “这个物件最适合的就是守城用,当敌人附蚁攻城,城池上下到处是敌人的时候,投将下去击杀大批西贼,只是要想杀伤西贼就不要显露出来,要像今日般一上来就让西贼大败亏输,最大的杀伤西贼,所以才不想其他人晓得,至于放置水城,本帅和徐龙图不同,本帅以为西贼最后必会全力攻取水城,破坏我军水源,因此水城得失干系永乐城是否能守住,为此,水城为先,” 种谔的话让其他几人都是点头赞同,事实证明种谔判断是极为准确的,西贼发现水城才是此地宋军的命脉立即全力狂攻,而徐禧的决断一无是处,拖累宋军差点全军覆没。 “唉,其实某也不是不想和徐龙图说这件事,只是徐龙图好大喜功,必会在两军阵前使用,那般会让西贼警觉,他们绝不会攻击水城,宁可围困永乐城,这样的话一切筹划成空,” 种谔叹道,其实他心知肚明就是徐禧答应不在两军对垒前使用,他也不会告知徐禧的,因为他绝不会给这个志大才疏之辈助力,这厮爬的越高对西军和朝野都是大害, “其实本帅宁可不用这个物件,只要徐龙图不出城野战,只要守住永乐城就好,可惜了万余西军大好儿郎,可惜吕整啊,” 种谔虎目含泪道,他是痛彻心扉啊,徐禧是崽卖爷田,知道他种谔为经营鄜延路的军阵费劲了心力吗,结果一次大战,将鄜延路野战精锐几乎丧尽,徐禧真真该死。 种谔这话一出,就是李稷也是无话可说,徐禧的自大贪功确是让人不耻,就是李稷也羞于为他辩护,而且李稷还晓得获胜者不能忤逆,如今种谔和秦延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其他的都是虚幻之事儿。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动摇国本 当晚,无定川河谷中的西夏军大营内,灰暗的油灯下,大帐里坐着的数人脸色极为的难看。 因为他们接到了撞令郎和擒生军方面的禀报,撞令郎数日内折损了一万一千人,而擒生军则是折损了近三万,加上损失的万余步跋子,还有前些时日攻伐永乐城本城轻骑,铁鹞子,质子军、宫卫军,此番征战西夏军战死的足有六万人。 还有伤患的士卒两万人左右,伤亡军卒总数接近八万,一共此番征讨永乐城的西夏大军二十三万,号称三十万。 如今三分之一的军卒战损,这是多么庞大的数字。 尤其是擒生军损失了近三万,这是三万的自由民灭顶之灾。 西夏举国上下才三百多万人口,其中能上阵的丁口大约是五十万到六十万,除了守卫驻地不能轻动的,真正能调集一处的军卒也就是四十万,一下损失了六万,已经动摇西夏的国本了。 大夏西面的河中地区诸部,还有回鹘诸部,北面的大辽,西南的吐蕃诸部,这都是大宋外的敌人,西夏强盛罢了,如果知道西夏虚弱哪个都会扑上来咬一口,尤其是贪婪的大辽。 所以这次损失是无法估量的,加上去年宋军伐夏的损失,最起码数年里西夏没法恢复元气,将会是大夏最虚弱的几年。 “叶帅,撤军吧,实在是折损不起了,” 拓跋珪叹口气道。 叶悖麻手拄腰刀坐在马扎上一言不发,不过紧握的指节发白表明他十分的不甘。 “叶帅,不可再战了,虽然我军还有十余万军卒,不过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折损,我大夏就会有倾覆之虞,” 独孤亦荣道。 其实他心里是有些幸灾乐祸的,以往叶悖麻都是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此番大败后怕是得被追责,丢官去职是肯定的。 也难怪叶悖麻如此不甘心。 “本将不是为了自己的官位,” 叶悖麻是谁,很清楚其他人怎么想得, “而是为了我大夏,如果这般放过永乐城,怕是数年间横山就要落入宋军手中,那时候大夏东南屏障尽丧,兴庆府就在宋军兵锋之下了,” 叶悖麻长叹一声,无论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大夏,他都不想这么放弃。 ‘本官问叶帅一句,你可曾晓得宋军投下的是什么物件,怎么给我等造成这般大的伤亡,’ 拓跋珪沉声道。 “本帅未知,” 叶悖麻一摇头。 “这就是了,如果我等再行攻城,宋军再投下那些物件,我等是否还得有这般大的伤亡,那时候可是精锐尽丧,我等只有自裁谢罪了,” 拓跋珪吼道。 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同意叶悖麻再行猛攻水城了,损失如此之大他承受不得,到时候被追责的后果他承受不住。 叶悖麻蓦然起身来回快速的踱步,显示他心里的极度不甘,他真的不愿意这样背负罪名返回国中,而且横山之重没人比他更清楚。 相比西夏军大营的凄凄惨惨,水城一片喜气洋洋,虽然这几日的征战,共计有四千余人伤亡,占了永乐城守军的三分之一,加上轻重伤的宋卒怕有近万之众,不过相比夏军的战损真的不算什么,这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为此曲珍宴请了所有的军将,酒是现成的,宋军的辎重粮秣里什么时候都有酒水就是了,不够还有裹伤用的烈酒,菜是马肉,战阵中也只有这样的肉食了,这样被箭枝杀死的战马都成了军卒的腹中食。 酒宴上,曲珍规定就是一人一碗酒了。 酒虽然不多,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谈起这场大胜来,曲珍、高永亨、种朴兴奋的说着这些年来的辛苦,以往杀伤数万西贼,自己得损失多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绝对是真的,而如今轻轻松松的杀敌数万。 于是秦延成了众将感谢的焦点人物,每人都与他敬酒。 酒宴在一片喜气中结束。 秦延再次返回了西城头,在这里他刚歇了会儿,谭琛、刘子嵪也前来道贺,秦延如此大出风头,他们也是知晓了,在他们看来秦延是注定要鹏程万里的人物,须得早早交结才是。 送走了两人,秦延打算休息,还得为明天保持精力,毕竟城外还有十余万西贼大军的。 即使秦延是所谓的机宜,他也得在室外睡了,由于城池间的仓促,城内什么也没有,只有地下的牢房和库房,再就是简易的马厩,城内唯一有点体统的房子就是西城的城门楼了,可惜那里还被李舜举和曲珍占据了,其他人即使种朴也是露天歇着,没一个特殊的。 秦延有些醺醺然了,这酒后劲上头,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到半夜,他蓦地醒了过来,只见那花就在他身边依偎着他,这才想起返回后临睡的时候都是那花服侍的。 此时那花将她的大氅褪下一同放在秦延的身上,而她身上只有短衣,此时缩成一团靠着他。 此时白日里的天气还是很热,但是夜里却是很凉了,但是这个傻丫头还是将大氅给他保暖,秦延很自然的将那花搂入怀中,然后将两件大氅扑在他们两人身上,接着又是沉沉睡去。 当晨曦降临的时候,那花先醒过来,然后她忽然发现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秦延的头就和她的脸靠在一起,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上,那花心里先是怦怦跳着,接着收了收大氅,想了想,突然嫣然一笑,安然的意味着秦延的怀里,望着天空从青白变成湛蓝。 天明后,一个打着白旗的信使来到了城下,向城上喊话,希望让夏军收拢一下阵亡将士的尸身,回答他的是一阵箭雨,信使仓皇而逃。 夏军收拾尸身,对宋军没有丝毫的回报,曲珍懒理,立即打回。 接着第二个信使来到了城下,言道可以交还数百宋军战俘,换取收拢一些尸体。 这次曲珍应了,这个条件他不答应是不成的,如他突然拒绝了,传过朝中,一片弹劾声再起,他的压力山大,这就是大宋武臣的悲哀。 数百萎顿的宋军军卒被驱赶着当先进入水城,然后数千人的撞令郎开进水城三面城墙下。 陈尸数万,夏军根本无法全部打理,这些军卒就是翻找一些正将、副将、指挥的尸体,最起码要将这些军将的尸体带回去,其他的都顾不得了。 经过一天的翻找,数百军将的尸身被翻找出来运到后方,夏军立即堆砌几十个柴堆,点火焚烧,羌人一向信奉的是火葬。 第二日晨时刚过,夏军全军开始收拢营盘撤军。 叶悖麻骑马利于河谷的入口眺望着红黑斑驳的水城,长叹一声打马而去,他知道永乐城已然站稳脚跟,现下只能去那个寄望接下执掌鄜延路的宋臣是个顶级的蠢货,否则大夏在横山几十年的统辖岌岌可危。 西夏军离开一日后,种谔派出了数百藩骑过河向东北方探查。 同时派出斥候向南方报捷,这是永乐城被围后第一次主动发出了内部的消息。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尸山血海 米脂寨中的沈括这两日度日如年,因为两伙潜伏的斥候带来了不同的消息。 一个说水城危在旦夕,西贼数万大军三面围攻,昼夜不息,陷落就在一日间。 一伙则是说水城突然爆响,城内投下的很多物件在西贼中爆响,让西贼损失惨重,水城坚如磐石。 沈括听了这两伙斥候的禀报,气的七窍生烟,这样的情况让他怎么向京内发出战报。 仔细询问,两伙人都坚称他们看到的绝对是真实的情况。 这就让沈括无语之极,不过他还是倾向于危在旦夕的禀报,什么投下那般物件让西贼损失惨重,呵呵,他真的不大信。 要知道他是执掌过军器监的,因此对这些攻城守城的器械很清楚。 他就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犀利的守城物件,如果有,那定然是大宋的国之利器,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依照常识他判断水城危在旦夕,水城一失永乐城必然失陷, “经略,难道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一直在煎熬的杨元孙垂头丧气道。 他特麽的甘冒奇险跑到这里可不是见证数万宋军覆灭的,这个消息真的让人太沮丧了。 “唉,杨走马,今次一败,本官定是去职待勘,什么时候能有复起的时候只有天晓得了,” 沈括长叹一声,其实他何尝不是内里痛苦万分。 沈括本身就不容新党旧党,只是因为赵頊的力挺才可以在鄜延路经略使的位置上做下去,此番大战,他正是新旧两党紧追不放的替罪羊,就是官家也保不住他了。 这么大的一个失败,也只有他这个经略使才能承担罪责,起复遥遥无期。 “如果真的有机会反败为胜,某怎么会留之不用,只是可惜,天不佑我大宋啊,对我沈括太薄,这一切都是徐禧所为,沈括不服啊,” 到了此时,沈括还有什么不敢说不能说的,他特麽就是真的不服,论政绩,他怕过谁来,谁敢说他不是一个能臣,但只是因为仕途上走错了几步就落到了如此地步。 当然了,也幸亏有他坚决反对徐禧,因此他的后果不会太惨,这也是不幸的万幸了。 想到这个他不禁感谢为他出谋划策的秦延,这个小郎可惜了,在乱军中不知道能不能跑回来。 杨元孙两眼发呆靠坐椅子上,他清楚,沈括需要背锅,他何尝不是,不久他就要被回宫废黜,不是什么鄜延路的走马了。 “啊,准备好急报吧,你晓得怎么写的,” 沈括心灰意冷下已经懒得费尽心思写奏折了,写出来他誊写一下便了。 很没心气的答应下来,沈括如此作为沈括的首席幕僚能有什么好下场吗,也是官途尽毁了。 第二日,沈括早上起来干渴难耐,头疼不已,脖颈酸痛,这几日的煎熬让他患了风疾,身子很是不爽利。 沈括歪在帐内,内事交与袁璐,而军情皆交与焦思耀。 他就是等着最后确切的消息,然后打道回府,等待所谓的圣裁了。 他方迷糊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呱噪声,将他惊醒了,停了一下原来是焦思耀想要进来,而亲卫在阻止。 “快快禀报沈经略,北面紧急军情,耽误了大事你等吃罪不起,” 焦思耀暴躁道。 “经略风寒在身,如今刚刚入睡,现下不可啊,” 亲卫不放人,亲卫也都是身边人,都是清楚永乐城如此还有更差的结果吗,还不如让自家老爷好生修养呢。 “你等晓得什么,永乐城我军大胜,种帅派人急报了,” 焦思耀吼道。 里面扑通一声,接着沈括光着脚没带璞头就跑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焦思耀, ‘焦都监,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括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不堪,他的嗓音颤抖不已,这是他最最希望听到的消息,却也是最渴望不可及的消息。 “经略,永乐城我军大胜,杀敌数万,现下西贼围攻不下已然撤离永乐城,正在返回银州的途中,” 焦思耀大笑道,他向身后一指,只见三个一身灰尘的宋军轻骑候在那里, ‘这就是种帅派出的斥候,’ ‘小的乃是种帅身边亲卫,奉种帅令向沈经略报捷,永乐城此战我军先败后胜,击杀西贼凡四五万,横尸遍野啊,’ 这个亲卫急忙单膝跪地报喜,这个亲卫沈括见过,确实是种谔身边侍候的。 这个亲卫接着从怀内拿出了一个信札高举过头, ‘此为我家大帅给经略的报捷书,请经略过目,’ 沈括急忙接过了信札,只是打开一看他就知道是种谔亲笔无疑,种谔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有股子霸气,不是其他人能模仿的来的。 沈括急忙看去,只见内里详细说明了永乐城之战的因果。 沈括看罢,不可置信,什么样的气球可以跨越两城运送饮用水,什么样的黑火药可以让数万西贼葬身城下,这是怎样的军国利器,看来先前那伙斥候真的没虚言搪塞,而是亲眼看到了宋军的大胜。 不过这些到底是什么物件呢,既然大胜,沈括那远超常人的大科学家的好奇心再次泛滥开来,他详细的询问起这三个信使。 “回禀经略,小的随种帅一直在永乐城本城,不在水城,还真没看到那个火药是什么物件,不过,小的看了那个气球。。。。,当气球带着水柜缓缓落下的时候,我们永乐城内的军卒欢声一片,都知道大家渴不死饿不死了,” 亲卫将当时看到的气球运水的情形一说。 沈括立即晓得西贼为何改为主攻水城,因为水城在,永乐城有了水源那就是一个险要之地,根本无法攻陷。 “沈经略,听说有战报传来,现下如何了,” 此时颇为肥硕的杨元孙气喘吁吁的跑来,他也是惊闻好像是大胜了,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信使不能全信,因此风也般的跑来询问。 “杨走马,种帅统军杀伤数万西贼,西贼攻取不下已然退走了,” 沈括哈哈笑着将种谔亲笔交与杨元孙。 杨元孙拿过立即低头看过旁若无人的看起来,很快杨元孙仰天长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接着普通一下跪倒于地向东南遥拜, ‘官家,此番大胜了啊,’ 杨元孙是喜极而泣,他本以为要去洗衣局养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因果。 沈括急忙将杨元孙扶起。 须臾,米脂寨内响起一片欢呼声,城上旌旗飘扬。 翌日,五百多轻骑的马队向北方行进,沈括、杨元孙被随扈其中,两人是再也忍耐不住了,必须亲眼看了胜利才能发出报捷的文书。 一路上遇到的一些零散的西贼斥候看到这样一大股宋军立即退避。 马队临近河谷,就发现了异状,很多的秃鹫飞舞在空中不散,还有很多飞禽正在赶来,地上的走兽也是不少,虎豹狼鬣狗一样不缺。 当他们一行人进入河谷,一股异味飘来,杨元孙立即呕了。 刺鼻的尸臭味弥漫在河谷中,让所有人都是极为的不适。 沈括用手捂鼻,眼睛则是惊讶的看到了河谷里,只见临近水城一带到处是倒卧的尸体,一层层的叠在一起,数量无法估摸,一看衣甲就是西贼军卒,到处是干涸的血迹,尸山血海不碍如斯。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挂印而去 城池前面两百步内很多围住口鼻的宋军军卒正在搬运西贼的军卒尸身向几处巨大的深坑,而一旁已经有了两个隆起的土丘,看那个新翻动的黄土就知道是填埋什么的。 这个时候,所有人再也无法怀疑这是一场几十年来没有过的胜利了,沈括和杨元孙相视大笑,心里最后的一丝狐疑灰飞烟灭。 就在两人大笑的时候,永乐城方向上烟尘滚滚,发现了他们两人旗帜的种谔在亲卫的随扈下放马而来,迎候这两位巨头。 “恭迎沈经略,杨走马,” 种谔马上拱手道。 ‘种帅威武,今次能大胜西贼,全仗种帅的神威,本官钦佩之至啊,’ 沈括心情大好笑着还礼,此时气味不佳什么的都是些许小事了。 “种帅果然是鄜延柱石,不负官家期望,大胜西贼,从此横山可期啊,哈哈哈,” 杨元孙笑的见牙不见眼。 ‘种谔不敢独居次功,此番大胜,秦延当即首功,某次之,鄜延路众将也是拼死力战,才有此番大胜,’ 种谔淡淡一笑,呵呵,这两位只看到了大胜,还不知道他捅的大篓子呢,这破事一会就得让两人惊掉下巴。 “哦,秦延,秦延如何首功的,” 杨元孙惊讶道。 沈括则是又惊又喜,秦延等人可是他经略司借出的,如果有大功他也是运筹有功的。 ‘此番气球和杀敌极重的火药,都是秦延所造,当时未到永乐城之时,秦延找上了本将,说出了这两个物件,本将和秦延一起监看着造出,然后秘密运到水城,果然在西贼大举攻城之时重创西贼,杀敌盈野,’ 种谔将事情一说,两人才知因果,为何说种谔说秦延当记首功。 也确实如此,没有气球,西贼不会放弃永乐城攻击水城,没有火药就没有杀敌盈野,秦延首功是没错了。 ‘哈哈,沈经略举荐有功啊,如果没有沈经略的举荐,没有沈经略的派遣,秦延无从立下如此大功呢,’ 杨元孙笑道。 ‘本官记得杨走马当初也举荐过秦延的,也是小子的伯乐之一了,’ 沈括恭维道。 两人当即相互吹捧一番。 “嗯,怎的没有见到李都知,” 杨元孙问道,他在宫中的位置可是不及李舜举,那才是官家身边最为亲近的几个人,可以入小内廷的,他算什么。 “哦,李都知因为激战疲惫身子有恙,正在城中静养,” 种谔笑道。 其实李舜举是惊吓过度了,水城那里险些倾覆又是大胜,李舜举煎熬了好几天,终于是身子不济,有些发热,在永乐城静养,说白了就是惊吓过度,此时的水城臭气熏天,李舜举只有到永乐城将养了。 “哦,下官立即前去探望,” 杨元孙忙道。 “嗯,徐龙图还在城内吧,看来要本官亲自拜见了,” 没看到徐禧,沈括以为知道这位给事中大胜后矜持,等着他去拜见呢,虽然沈括官阶在上,但是那可是钦差,还获得了这场大胜,有高高在上的资格,他还真得放低姿态拜见,当然沈括心里很有些不爽就是了,都是种谔、秦延以及众将士的功劳,他算什么。 “唉,” 种谔长叹一声,肃容拱手道, “种谔告罪,下官罪不可赦。” 沈括、杨元孙一时懵逼,什么情况,形势一片大好,种谔告罪为何。 ‘种帅为何如此,’ 沈括惊道。 “因为徐龙图乱命不断,险险葬送鄜延路数万大军,因此下官万般无奈只能将其羁押,今次沈经略来此,种谔可将数万大军以及永乐城交与沈经略手中,下官也好闭门思过,静待圣裁,” 种谔一脸灰暗道。 沈括和杨元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好久没有合上。 两人无法想像大胜之后怎么弄到如此的地步,不应该啊,这可不是小事了,敢把钦差禁锢,这是欺君的罪过,即使种谔统军大胜西贼,但是这个功劳怕是也抵受不得这项罪责。 顿饭时间后,永乐城本城内,沈括、种谔、一脸病容的李舜举、杨元孙、曲珍、景思谊、高永能、高永亨、种朴以及包括秦延在内的各处机宜几十人汇集一起。 沈括和杨元孙总算是弄清楚了永乐城之战的原委,以及徐禧被执的经过。 感情在那般敌众我寡的情形下,徐禧竟然让残破守军出城野战,啧,这人得狂妄到何种地步。 沈括和杨元孙不是朝中纸上谈兵之辈,他们久在沿边行走,对西贼的战力十分的清楚,虽然宋军的重甲略占上风,但是强的有限,如果西贼人数太多还是无法匹敌的,但是这位徐龙图带着只有区区两万多的禁军就敢和十余万西贼野战放对,真是狂妄的没边了。 这样的情形下吃到大败实属平常,如果不是骤然升空气球的阻喝,怕是有全军覆没之虞,这般是多么愚蠢的举动。 想想因此丧命的万余西军精锐和几十员军将,种谔等人提及这一切的时候愤恨之极也是情有可原了。 在西军中的经历让他们明白,这样一场大败会让这些西军的悍将劲卒彻底失去对徐禧的敬畏和信任,也就是说这次大败后徐禧就完蛋了,下达的将令没有人会听从的。 结果很能作死的徐龙图竟然还要出兵援助水城,全然不顾城内军卒缺粮缺水兵甲不全,外面西贼大军怕是乐不得宋军如此送死吧。 这时候种谔忍无可忍发难也是情有可原了。 如果让徐禧这般继续发疯,永乐城就要倾覆,鄜延路宋军精锐丧尽。 只是情有可原,却是铸下大错,钦差岂是能这般被禁锢的吗,那是对皇权不敬,这,着实为难了。 ‘经略,走马,徐龙图就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之流,其乱命不断,葬送了我西军百战精锐万余人,选锋伤亡大半,重甲伤亡过半,种帅实在是无可奈何了,而我等也是忍无可忍,种帅是为了我鄜延路军兵数万人才不得已而为之,万望经略和走马上书为种帅美言几句。’ 曲珍郑重的单膝跪地拱手道。 ‘我等愿保种帅,万望皇上开恩,’ 高永能、景思谊、高永亨、种朴、寇伟、马忠等一大批军将跪伏在地。 李稷蓦然发现他在此地是唯一没有拜求的,也忙拱手恳求,总不能自绝于鄜延路官场吧。 沈括和杨元孙相视苦笑,看看种谔这人缘,就知道徐禧多不招人待见了。 “诸位请起,此事干系重大,本官只能报禀官家处置了,我等还是等候圣裁吧,” 沈括叹气道,虽然他也对徐禧这厮很厌烦,但是这事做决断的只有官家。 “本将多谢诸位看顾,” 种谔上前将这些军将一一扶起,然后向诸人郑重一辑,随即除下了自己的头盔,然后从亲卫那里拿过了自己的印信放于案上,然后遥向东南, “罪臣种谔有负圣恩,今日始闭门思过等候圣裁,” 言罢,种谔向众人一揖,随即转身离开了大帐。 “种帅,” 曲珍、高永能高声挽留。 种谔没有回头昂然而去。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重掌大权 秦延颇为钦佩,种谔倒是颇有事了拂衣去的古风,非常人,这样的果决勇毅才真正是国之柱石,可惜啊,好像这位大宋的悍将来日无多了,秦延没有记得清楚,好像就在这几年种谔逝去,着实可惜。 沈括无语摇头,此战大胜了,但是麻烦事一大堆,怎生了得呢。 种谔不在,沈括坐在了大帐案后,开始执掌大军,成为真正的大帅。 ‘诸位,种帅之事,本官自会上书求情,此番我军大胜西贼,官家和朝廷怎么也不能薄待功臣,你等只管恪尽职守就是了,’ ‘下官遵命,’ 众人拱手领命,如果这次大败种谔这么做当真祸及家族了,不过现下大胜之下,朝廷怎的也要给些颜面,不能太过吧。 “嗯,秦延,此番大战你立下首功,本官定会报禀朝廷,” 沈括看向和一众幕僚站在后方的秦延笑道。 ‘小子惶恐,只是尽忠职守罢了,如果没有诸位钤辖、都监率军死战,绝不会有此大捷,’ 秦延甚至得意之时勿忘形。 “小子休要过谦了,你和你的亲卫怕是杀死了数百西贼吧,” 曲珍向着沈括拱手道, “当日水城之上最为悍勇的军卒非秦延所部莫属,当真挡者披靡,” 秦延的奋勇杀敌曲珍看的一清二楚。 ‘哈哈哈,果然是文武双全,沈大人有福了,’ 杨元孙恭维道。 沈括哈哈一笑旋即转向秦延蓦地冷脸道, “秦延,你制出那般火药,为何不早早告知徐龙图,否则出城之战我军岂不是可以大胜,未必折损那般多人的性命,” “禀沈经略,当日是种帅和下官一同制定的隐忍之策,” 秦延无惧压力侃侃而谈, “因为即使两军阵前抛出此物,不过是伤及数千前方的西贼而已小胜一场而已,后阵的西贼毫发无损,最后无干大战胜局,但是如果守城之时待得敌人围攻上来,城下密集万千敌军的时候掷出此物则可重创西贼,再者鄜延路中西贼耳目众多,因此种帅乾纲独断,隐秘此事,为的就是偷袭西贼,最后果然功成,” 秦延说出了因果,这物件根本不适合战阵中使用。 “嗯,倒也言之有理,” 杨元孙点头道。 “正是,当日里本将就是先行下令死守,接连两次挫败西贼攻势,西贼叶悖麻最后派出了大股军将,从南城、北城、西城同时大举攻城,城下城上到处是绵密西贼军卒,此时火药包抛下,击杀了数万西贼,下官对种帅的决断甚为感佩,没有种帅的决断就没有此番大胜,” 曲珍将守城战的过程说明,同时点出了种谔的功绩,没有种谔的运筹,哪有此番的大胜,变相的为种谔求情。 众将纷纷的赞同。 接下来沈括、杨元孙接到了此番大战宋军的伤亡,宋军阵亡两万两千余人,还有七千余伤患。 虽然损失极大,不过却是让西贼付出了数倍的伤亡,最关键的是守住了永乐城,达到了窥伺横山的目的,无可争辩的大胜了。 当然既然损失了这般多的军卒,几十名指挥的伤亡也是不可避免的了,这其中最有名气的就是都监李浦和副将吕整了。 “吕整身先士卒领军冲阵,最后壮烈殉国,” 曲珍沉痛道, ‘李浦首战当先溃逃,被某拿下,最后在守城之时李都监拼死搏杀,与敌同归于尽,同他一同殉国的还有他的长子李盎,’ ‘李浦、吕整等数十军将尽皆为大宋和官家战殁,尽皆大宋忠臣良将,’ 李稷听的脸上一抽,一个被羁押的罪将怎么又出现在城头搏杀的,这本来就是一个怪事,但是又能如何,在场的都是曲珍和种家麾下,只能是个谜团了。 “本官定会向朝廷上书厚加封赏,” 沈括肃容道。 议事完毕,沈括留下了谭琛、秦延、刘子嵪等人,这都是他的嫡系,而且此番以秦延为首的幕僚无论建城中还是守城之时都有耀眼功业,算是为沈括和经略司挣了颜面,沈括好生的安抚了一下。 ‘秦延,方才本官询问你为何不早通晓徐龙图火药气球之事,为的是为你开脱,日后必有人拿这个攻讦于你啊,’ 沈括点出他方才是所谓的诘问就是为了让秦延当众解说一番,好让有些人因此弹劾秦延,可是为他秦延着想的。 “多蒙经略照拂,小子感铭在心,” 秦延躬身施礼道。 谭琛和刘子嵪也是恭维了秦延一番,两人都清楚,别看秦延如今就是经略司的一个机宜幕僚官,但是此番酬功之后,秦延必是一飞冲天,天途无量,现下必须好生笼络一番了。 灰暗潮湿的地下室内,徐禧木然的听到牢门被打开,他以为是守卫的种家亲卫来送饮水吃食的,虽然他被囚禁了,不过吃食上还是相当的不错,总算是没有苛待他,是徐禧唯一的优待了。 不过,这次显然不是,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沈括和杨元孙。 “存中兄,” 徐禧惊喜道。 徐禧蓦地一下站了起来。 沈括看到如今官袍上污秽不堪的徐禧,啧,这还是那个傲然赶赴鄜延路,意气风发执掌数万大军的徐龙图吗,嗯,好臭,好臭。 杨元孙一旁冷眼旁观,他早就看出了徐禧对他的轻视,只因为他是一个阉人,现下什么情况了还是对他这个阉人无视,这让杨元孙越发厌恶,活该这厮被羁押,嗯,种谔做的好啊,杨元孙在一旁碎碎念。 “德占兄,你受苦了,” 沈括执手慨叹道。 “唉,此番某愧对官家,引军出战大败而归,唉,” 徐禧惭愧道。 “德占兄何必如此,昔日你讲过胜败乃是兵家常事的,” 沈括笑了笑。 “事到临头想不开啊,存中兄见笑了,” 虽然沈括是来放他出去的,让徐禧很惊喜,但是沈括也是当初弹劾他的一员,这让他越发尴尬。 “徐兄请,我等出去叙谈,” 沈括想让下,徐禧终于走出了被羁押数日的地下。 来到帐中,徐禧更衣完毕,精神一振,接着就是听闻了水城大胜的消息,斩首数万西贼啊。 徐禧立即呆滞,不会吧,这可是他一直想做到的,结果是种谔、曲珍、秦延等人做到了,这怎么可能,在二十余万西夏军的围攻中,兵卒不多的水城是如何守住的,又是如何击杀如此多的西军的、 当沈括说出了一切后,徐禧先惊后喜,这岂不是说永乐城之战他没有败,而是反败为胜了吗,徐禧立即陷入了癫狂, “沈经略,可否向京中报捷,” 徐禧急忙道。 “这还未曾,” 沈括倒是想,但是他没亲眼看到前如何敢,这也是他冒着风险直驱永乐城的原因,不好好看看他不放心报捷。 “那就好,某立即报捷,” 徐禧急忙道。 沈括一怔,一个声音却是传来, ‘徐龙图,你如今是戴罪之身,还是由沈经略来报捷吧,’ 杨元孙慢悠悠道,这句话惊醒了徐禧的一切美梦,他才想起来他是被羁押的,是被下克上夺权的,这事儿传出去,恐怕他徐禧要成为京中的笑料,还谈什么功业, ‘种谔,这个逆臣,’ 徐禧咬牙道,如果没有种谔,他是不是独占大功,封妻荫子不在话下,成为大宋的新王韶风风光光的返回京中,将来拜相都是极为可能的,如今呢,他却是惶恐的等待着圣裁,境遇如此悬殊都是种谔所赐,徐禧对种谔是恨之入骨。 ‘给事中好生修养,等候圣裁,本官这就上书报捷,同时说明给事中被执之事,’ 沈括淡淡一笑,呢,重掌大权的滋味就是爽啊,在此他发现他又欠了种谔的人情,不是种谔没有忍得住羁押了徐禧,他不会有机会执掌大权,还会憋屈的成为一个副手,徐禧这厮肯定还在发号施令。 徐禧闻言颓然坐下,他忽然感觉身子里的气力都抽走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所谓举才 三日后,永乐城前方的河谷里出现了十几个硕大的土丘,其中有几个属于战殁的宋军军卒。 而其他的都是阵亡的西夏军卒。 在这里,树立了两块碑文,一块是表功碑,记录了永乐城之战的始末,由沈括亲自执笔,点了李舜举、种谔、秦延等数人的名字,其实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铭记,而且是在背面的,正面的碑文则是留给了官家题写。 而另一面碑文则是记录了战殁的数十军将的名字,其中最高官阶者都监李浦,副将吕整的名字屈居其下,而很多人看到后都是冷笑不止,一个逃跑将军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位居上位。 徐禧此时也恢复了他的钦差身份,可以随意到任何地方去,但是他发出的命令再也无人听从了,他这个钦差,龙图阁直学士成为了一个明晃晃的牌坊,一个摆设。 徐禧愤怒之余发出了弹劾,种谔和秦延当然是罪魁祸首,种谔不用说了,下命令拘押他的就是这个老贼子,在上书里徐禧将种谔称之为鄜延路隐形的藩镇,言种家在鄜延路有尾大不掉之实,阴损的在君王心中埋下一根刺。 而秦延也跑不了,徐禧弹劾秦延心术不正,虽有大才而不可重用,此番拥有军国利器,却是和种谔沆瀣一气,隐秘不报,坐看鄜延路精锐丧尽,应当开革官职徒岭南。 其他的一些军将在他被执的时候坐视不理,也被他喷个遍,李舜举、高永能、景思谊等人一个都没跑。 介于战事结束,而驻军在永乐城粮秣负担沉重,沈括和曲珍、高永能、景思谊、李舜举商议后,决定留下景思谊统领一万军卒守永乐城,高永亨统领八千军卒守水城,其余军卒撤离永乐城返回米脂和绥德。 延州城北人山人海,很多城中的百姓出城迎候大军返回。 有富商城外劳军的,有百姓迎候的,也有很多是禁军的家眷出来看看自家的子弟是否安然归来的。 沈括统领大军到达的时候,北门外悲喜两重天,看到自家的子弟安然返回的欢呼雀跃,而没有看到自家子弟的禁军家眷着急寻觅,扯着熟识的禁军军卒打探,当知道最终不幸战殁时哭喊一片。 秦伯义和卢氏一脸紧张的看着官道,两人提心吊胆,听闻此番虽然大胜,不过伤亡甚重,折损了三四成的军卒,而自家的小子是个什么性子他们是一清二楚,所以不看到秦延返回两人当真安心不得。 冯小娥和秦家人一起在这里候着,她脸色苍白的看着一旁痛哭不已的那些军卒家眷,心里暗暗祈祷苍天保佑。 秋桃和唐丫呆立一处痴痴的眺望后方,期盼看到秦延的旗帜。 她们等了许久,身为经略使的沈括当然要最后出场,秦延等人身为他的机宜肯定是伴随身旁。 当数百骑沈括的护卫禁军出现后,秦家人终于看到了一片旗帜中秦延的旗帜,这下众人发出欢呼声,总算是放了心,有旗帜说明人肯定是安然无恙了。 过了会儿马队走到近前的时候,虽然秦延一身灰尘,秦家人还是一眼看到了安居一匹大食马上的秦延的身影,实在是人和马都特殊了些。 “官人,官人,” 秋桃和唐丫不管不顾的挥手喊着,希翼引起秦延的注意。 秦延听到喊声望去急忙在马上向秦伯义和卢氏施礼,秦伯义捻须笑着,卢氏擦拭着泪水。 秦延的眸子含笑看向冯小荷,冯小荷脸色微红的轻轻道个万福,秦延拱了拱手。 马队来到了城门,此时节判刘成效和都监李达在门口迎候沈括、李舜举、徐禧、种谔、杨元孙等一行人,口称恭贺大军凯旋归来。 沈括等人下马和刘成效、李达寒暄着,众人兴致都很高,谁都清楚此番大胜在此的诸位飞黄腾达就在此时。 不过两人是例外,徐禧一脸木然,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官途一定很悲催。 种谔也是毫无表情,仿佛这才大胜不是他统军所为。 众人进入城池,一同来到了经略司衙门。 然后沈括一声令下,众人都可以先行返家沐浴更衣,然后申时末到经略司汇合,一同参与庆功宴。 种师闵跟随种谔、种建中、种师中返回了种家在延州的宅院。 秦延、宗泽在几十名护卫的随扈下赶回了秦府,他还有几十步就到府门的时候,府门前鞭炮齐鸣,秦府大张旗鼓的庆祝秦延安然返回。 而门口还有鼓楼东街的一些有头脸的相邻、本地甲长迎候。 秦延下马和众人寒暄后,引入室内敬茶致谢,这些人先后离开了,谁都清楚秦机宜还要赶赴经略司的晚宴。 秦伯义、卢氏简单询问了秦延在水城的情形,秦延简单说了一遍,火药等物件立下大功讲了讲,但是上阵搏杀坚决不说。 秦伯义和卢氏听的自家儿子又是立下大功,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秦延则是在秋桃、唐丫的侍候下一同到中院沐浴更衣。 秦延在秋桃侍候下进入内室,唐丫在外面侍候着。 沐浴已罢,秋桃忙碌的衣衫尽湿,酮体必现,脸色红扑扑的分外诱人,秦延一把将秋桃搂入怀中,将扣子一颗颗的褪下,秋桃白中泛着红的肌肤显露出来,秋桃眸子迷离,欲拒还迎着。 室内传来秦延粗重的呼吸声还有秋桃断断续续的娇喘声,外间的唐丫脸红心跳的候着。 东京崇政殿内,王珪、蔡确、章惇、孙固等宰辅全部在场,而御史中丞刘挚、左司谏王岩叟、右司谏苏辙等人都站在下首。 赵頊一脸病容进入殿内,众人躬身施礼,赵頊很不耐烦的抖了抖袍袖,然后在刘维简的搀扶下坐在了龙案后。 “你等急着见朕是何事,” 赵頊讽刺的看了看他麾下的一干重臣们。 自从晓得徐禧领军野战大败后这些重臣们就上窜下跳,不断呱噪,言道官家决不可绕开政事堂和枢密院自行其是。 赵頊很多任命都是全然不顾政事堂的反对自行任命的,比如当年的王韶,到秦风路上任的时候就是政事堂反对的,然并卵没什么用,赵頊不厚重的身体里蕴藏着一个强硬的灵魂。 结果呢,一个书生王韶竟然做成了千难万难事儿,凭着万余军卒数年间拓地两千里,建立熙河路,从西面围攻西贼,那么小的投入那般大的产出,出乎了包括赵頊在内的很多人的意料,赵頊的冒险成功了。 从此后赵頊总是这般从小内廷里擢拔人手,比如张方平、比如沈括、比如李清臣、比如徐禧,不过有一点很神奇,那就是这些人相当的精明能干,虽然饱受弹劾,但是政事上没有明显的漏洞,只是私德方面有些盈亏罢了。 因此保守派始终没有太好的办法来追究,但是此番徐禧大败,给了这些宰辅和重臣一个抓手,他们像借此来约束赵頊的权力,重大的官员任用必须经过政事堂,如果不,呵呵,那么徐禧就是例子,即使官家也不可任性胡为。 这些重臣们想什么,赵頊一清二楚,其实从内心里讲赵頊真的不想绕过政事堂自行其是,他很清楚他看人过偏,没有政事堂诸位宰辅一同参详看人看的准。 问题是这些重臣哪一个是当真为国举贤的,都是深陷新党旧党的争斗中不可自拔的,没有一个可以置身事外。 他们要么为同党的后进子弟奔走,或是举荐自己的子侄,为国举贤不过是挂在他们嘴边的口号罢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胡言乱语 赵頊对于这些私心甚重的大臣们毫无办法,迫不得已擢拔人才,而擢拔的这些人才还算堪用,对新政的推进颇有裨益。 直到徐禧大败,赵頊到了今日很清楚他看错了徐禧,他期望徐禧是王韶第二,没想到这真是一个赵括。 不过着动摇不了他如此擢拔人才的心思,如果按照政事堂的路子走,那么他不会想要得到他想要的人才,而是和新旧党万般纠葛的官员,这些人不会为他尽心竭力的。 “御史中丞刘挚、左司谏王岩叟、右司谏苏辙上书陈事,禁言徐禧大败,应当立即追究其罪责,再者,皇上罔顾大臣劝诫,执意任命徐禧为钦差执掌数万大军才招致此败,官家也该下罪己诏。” 王珪此时一反平日的韬光养晦拱手道。 ‘臣下附议,官家所为让一些幸进之辈有了觊觎之心,总想着如何幸进,顺着官家说辞,而不是将实情一一道来,此诚不可取。’ 孙固整容道。 赵頊心中恨极,孙固是潜邸就追随他身边的人,当初他是看着赵頊很多想法到了政事堂,或是被政事堂任命的官员拖宕的,本以为孙固即使不赞成也不会反对,赵頊这才将孙固擢拔到枢密使的,没想到孙固竟然如此随着守旧派从事,攻讦于他。 赵頊下定决心此事一过立即将其从枢密使的位置上移除,孙固如此不单是阻拦他的行事,最紧要的是让守旧派耻笑。 “好,朕等永乐城战事停歇后立即下罪己诏,” 赵頊面无表情应允,其实五内俱焚,生出一种孤寂无助之感,十余年来殚精竭虑,为的就是壮哉大宋,可是结果呢,大宋如同深陷泥沼的大象,不管怎的挣扎都是跳出不得,赵頊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之感了,难道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不成。 王珪没想到赵頊答应的如此利落,不禁一呆,官家什么时候这般容易讲话了。 “皇上,此番大败,种谔干系不小,如果不是他再三上书建言要在鄜延路筑城,永乐城之战就不会损兵折将,因此此人的恶劣之处远胜徐禧,望皇上一体下旨惩处,” 干瘦的王岩叟施礼道,他的弹劾直指种谔。 “臣下附议,种谔不去,边事不止,” 御史中丞刘挚忙道。 “臣下以为附议的沈括也极为可恶,没有他的赞同,永乐城根本无从而来,因此沈括也是此战大败的首恶之一,须得为此担责,也在重惩之列,” 苏辙拱手道。 沈括对苏轼的落井下石,苏辙永远不会忘,从那一日起苏辙对沈括就是除之而后快。 赵頊眯眼看着王岩叟、刘挚、苏辙,眸子闪烁着愤怒,他没想到这些所谓的大臣在这时候一同发难,这是对他的最大冒犯,不过机会真的太好了,此番徐禧的无能,给了他们极好的借口,赵頊即使贵为君王也无可奈何。 “刘中丞、左司谏、右司谏,永乐城此时战况还未明了,此时言之过早了,” 章惇冷冷道。 他也希望赵頊不要削弱政事堂的权力,毕竟他也是参知政事,须得维护政事堂的利益。 但是这些保守派的官员借着此番大战明着追究罪责,暗里却是直指维新派,这让章惇不能容忍。 “城外一战,徐禧将鄜延路禁军精锐丧尽,如今就是退回本城怕是也抵挡不来三十万西贼的昼夜攻打,西贼兵力之雄厚怕是能分成两部攻击永乐城和水城了,必无幸免,” 王岩叟鄙夷道,他和章惇多次爆发过冲突,他对这个维新派的参知政事是汉贼不两立。 “无知之极,西贼国内一共多少男丁,能调出国内出征大宋不过三十万众,你以为其敢大举两处攻城,如果折损了十万人西贼怕是没有十数年恢复不来国力,叶悖麻没那般愚蠢,” 章惇讥讽一笑,又是一个嘴上谈兵的,根本不知道西贼最弱的地方在哪里, “此番就是永乐城大败了,鄜延路禁军尽丧,只要守将尽忠职守,而不是临阵脱逃,也会让西贼军力大损,没有数年根本恢复不得元气,怎的如你等说的不堪,” 章惇曾出征广南,可谓知兵,因此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 ‘不知道西贼兵力折损多少,去岁和今年我大宋折损多少军兵,抚恤钱粮耗费几何,我大宋本就是元气大伤了,实在不能这般穷兵黩武下去,’ 苏辙冷笑驳斥道。 赵頊闻言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穷兵黩武吗,和那位所谓始皇帝一个评价不成,赵頊感到头疼难忍。 ‘诸位噤声,须知陛下经年操劳,近日为永乐城的事儿辗转难眠,身子有些不好,你等怎可如此顶撞陛下,’ 刘维简怒道。 ‘刘都知,陛下本可不用如此劳累的,陛下过于参与庶务,结果是让众臣无所适从,须知举重若轻,知人善任才是为君之道,’ 刘挚对皇权有敬畏,但是刘维简算个什么东西,何敢如此狂吠,必须弹压下去,他的话里面还暗讽赵頊如此奔劳也是自寻烦恼,很多事儿听从政事堂以及众位重臣的就是了。 嗯,宋代的大臣就是这般牛掰,刘挚暗讽也不算什么,很多宰辅那是和官家对吼的。 刘维简立即反驳,和刘挚争执起来。 门口的童贯看着众人如此争执,不禁心中暗暗捉急,刘维简是寡不敌众了,这可是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宫中不知道哪里一片鼓噪之声,这让童贯等人大惊,什么情况,怎么在大内中还有这般多的人敢鼓噪,不要命了吗。 突然童贯看到几个小黄门疯了似的狂奔而来。 童贯大怒,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没有眼力,这时候怎敢如此放肆,童贯狠狠的盯着几人走了过去。 赵頊冷眼旁观着刘维简和刘挚、王岩叟争执着,心中却是盘算着另外的事儿,那就是他的身子开始不济了,而他的子嗣还是弱小,能否镇住这些重臣,十分堪忧。 蓦然赵頊一呆,他怎么想到这些的,此为不祥之兆吗。 就在崇政殿纷乱之时,外面传来一片鼓噪之声,好像很多人在呼喊着什么,崇政殿里所有的嘈杂停止了。 所有人看向殿门口,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是什么,每逢大军出征后战报传来,就会有人鼓噪开来,因为急报的军卒会把胜利和失败的消息传播开来,而东京人丁百多万,这会形成极大的威势。 当然了,这样的情形都是胜多负少,等闲大败,很多军卒不敢对百姓传播开来,只是也不是没有大败的时候,比如当年广南失陷的时候,急报传来,东京就是一片哗然,只是今日是胜还是败了呢,所有人屏息注视着殿门。 一个黄门快步抢入,这让王珪十分的不满,他怒道, ‘何事如此慌张,岂不知这是崇政殿,内里官家正在议事,’ 王珪的资格怼上一个小黄门毫无压力,阉人在他看来算个什么,不过是皇家一犬而已。 进来的正是童贯,此时的他哪里有时间顾及王珪,他扑通一声跪伏于地,高举双手, “启禀陛下,鄜延路经略使沈括、鄜延路走马承受公事杨元孙发来急报,永乐城大捷啊,” 童贯的嗓音激动的已然变声,但是让这些人听清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句话一说包括赵頊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呆呆的看着童贯,这个内侍说的难道是真的。 他们其实内心里已经将外面的呱噪定为永乐城失守的消息传来了,因为无论怎么看,永乐城之战必然是大败。 就连最希望获胜的赵頊也没有抱什么期望,他以为得到的是最坏的消息,好在他心里早将永乐城定为失守了,唯一的念想就是多逃回一些军卒而已。 “大胆,怎的胡言乱语,” 王珪大怒,永乐城精锐尽丧怎么获胜,还是大捷,这厮说的是什么,别是将大败说成大捷,真是一个蠢材。 “禀王大参,奴婢说的句句是真,永乐城大捷,击杀西贼悍卒六万有余,奴婢手里的就是鄜延路经略使沈括、内都副总管李舜举、鄜延路走马杨元孙的报捷文书,请陛下御览,” 童贯语气坚定,跪伏于地不断的叩首。 王珪众臣尽皆摇头,这厮胡言什么。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挽救 ‘刘维简,将急报拿来,咳咳咳,’ 赵頊脸上激动的脸上潮红,胸口起伏不断,这个消息到现在他还是有些不信,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了,但是报捷文书应该不假吧,沈括还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搪塞朝中。 刘维简小跑着上前一把夺取了文书然后急忙跑回龙案前为赵頊打开。 赵頊此时双手有些颤抖的展开,其他的人都是看着他的脸色,揣测官家看到的是真还是假的。 赵頊脸色越来越红,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胸口不断起伏着,急的刘维简推开赵頊身边小黄门亲自为赵頊捶背。 赵頊平稳一下心情,手狠狠的抓着厚重的文书看着下面众臣,眸子里闪着锋利的光芒吼道, “沈括来报,种谔率领鄜延路剩余六万大军在永乐城击溃西贼大军,杀敌六万余,我军折损两万,西贼损失惨重,久攻不下只能退军,永乐城大捷。” 什么特麽的罪己诏,什么特麽的追责,都去他的吧,赵頊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痛快,他励精图治十余年永乐城终于还给他一个大胜,快哉啊。 下面自王珪以下众皆哗然,他们不可置信的有些无礼的盯着赵頊。 赵頊长啸一声,将这些臣子甩在一旁继续看着报捷书,实在是方才他也只看了一个开头,他不想方才肆意攻击他的那些臣子们过于得意这才将大捷说一下,他还得继续看下去,毕竟能有十几页纸的文书肯定不会前面简短的一点物件。 不过众人的反应足以让他满意,他错了吗,不。 这个消息是如此让人震惊,所有的臣子都惊呆了,很简单,如果鄜延路大胜的话,他们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他们是趁着徐禧大败,永乐城不保来趁机弹劾主战派来向皇上夺权的,要这位拗官家守规矩,不能逾越有些规矩。 结果呢战报传来永乐城大胜,那么他们是其蠢如猪呢还是其蠢如猪呢。 所以所有人都是盯着赵頊的脸色相面,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这个大胜是真的呢,还是有些说道呢。 什么说道,当然有了,以往不是没发生过,春秋笔法将惨胜说成大胜,或是将败局说成大胜,那真是不要太少。 只见赵頊脸上越看越凝重,脸上的惊喜的笑容收起不少,很显然遇到了很大的难题。 “陛下,难道这场大胜惨胜如败不成,” 孙固拱手问道。 赵頊一皱眉,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赵頊一听到孙固的声音就从心里厌烦,他就不明白当初怎地抬举了这样一个蠢材, “大胜绝无问题,沈括、种谔、李舜举、杨元孙尽皆签字画押了,李舜举和杨元孙绝不敢一同欺瞒朝廷,” 赵頊抬起头来看着下面的诸位, “此战不但杀伤西贼甚重,而且大多数是西贼主力擒生军,用沈括的话讲没有数年西贼绝不会恢复元气,此战大涨我军军心士气,让西贼从此不敢东向。” 赵頊此时兴奋的语调有些抖动,他今年不过三十余岁,正值壮年,血犹未冷,他十余年的不断努力为的不就是剿灭西贼,夺回燕云吗,此战大胜后横山就在眼前了。 “敢问陛下,既然出城大败,如何又斩杀了如此多的西贼,这,这不大可能吧,” 苏辙还是不信。 赵頊深深的看了眼这位颇有才气的臣子,心里再给他下了一个评语,心胸狭窄不能容人,非是良臣, ‘这是因为种谔和秦延一同筹划,利用气球和火药重创了攻城的西贼,这才有了此番大胜,’ 赵頊示意刘维简, “刘维简,你为宰辅们将战报念一下,” 刘维简应诺,将沈括的战报接过朗声读起来,此时的刘维简气定神闲多了,颇有些得意的语调在内里。 此时众人才知道永乐城之战的整个经过,原来,徐禧大败是真,然后西贼开始攻击永乐城,想趁着永乐城缺水一股而下,但是没想到水城的秦延派出气球为永乐城供水,此时所有人都呆了,这个气球还能如此做, “这般气球如此妙用,哈哈哈,” 章惇能想象当时西贼的愤怒和无奈,他是此间主战最为激烈的,因此对此番大胜是最为开怀。 接着刘维简念到,西贼被逼只能先攻取水城,为了掐断水源。 而徐禧留在水城的守军只有万余,曲珍统兵死守,先后打退了西贼三次猛攻,最后秦延、种朴、高永亨等人都是统领护卫亲自上阵杀敌,就连曲珍身边的亲卫除了十余人外,其他的人全部上前助阵,但是西贼还是登城,水城危在旦夕。 此时所有人都是心有戚戚,可以想见当时的战况激烈,他们是因为徐禧和皇上争权,但是股子里还是希望大宋获胜的,只是这个大胜真的很不是时候而已。 刘维简念到就在西贼大军蜂拥城下之时,城上抛下数百个火药包,里面裹着铁片的火药爆炸,将三面城下的西贼杀伤大半,然后趁着敌人来不及撤离,城上箭矢擂石聚下,将城下二十余步内的西贼尽皆击杀。 此时殿内众人终于呼出一口气来,终于晓得此番大胜是切切实实的,不是什么虚报战功。 ‘果然是数十年少有的大捷,臣等恭贺陛下,’ 蔡确第一个拱手道,作为新党还是倾向主战的。 其他众人也是纷纷拱手施礼向赵頊道贺。 赵頊笑着矜持的虚扶了一下,只是微微泛红的脸色表明他内里绝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官家擢拔秦延于微末,今日终于回报官家,官家目光如炬啊,” 章惇拱手道,小小的逢迎了一下。 果然赵頊微微扬了扬头,徐禧这厮可是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好在还有秦延。 两人都是他擢拔起来的,徐禧去了鄜延路就给他将天捅破了,而秦延呢,从去岁开始,功绩不断,特别这次,制造的气球和火药直接让永乐城大战逆转胜,杀伤西贼数万,这样的功绩太过耀眼了。 到了此时有谁还敢说擢拔秦延于微末是官家任性之举,相反都要称颂他慧眼识人了吧。 这也解了危局,否则只是一个徐禧就让赵頊颜面无存,特别是无法再说什么进取横山窥伺西贼,种谔和秦延可说挽救了赵頊对西夏的攻略。 “只是徐禧为何不在捷报上,” 刘挚疑惑道。 赵頊脸上一黑,一切好心情都不翼而飞了,因为接下来就不大好讲了,但是这事是欺瞒不住的,他看了眼刘维简, “接着念吧,” 刘维简脸一抽抽,只好接下来念下去,随着刘维简继续读报捷书,众人哗然。 感情,徐禧大败后,接连应对无措,竟然还要出城和西贼野战,结果被种谔当即拿下。 王珪心中一喜,徐禧越是如此折腾,越是显示他是个无能之辈,越发的让官家面上无光,而种谔羁押钦差,这是欺君之罪,罪名端的不小,虽然战事的结果表明种谔这一步做的很对,但是欺君不论对错,这个罪名种谔是必须担下的了。 而徐禧和种谔两个官家麾下的主战派自相残杀,真的让守旧派拍手称快啊。 ‘陛下,种谔胆大妄为,蔑视君上,应立即羁押进京问罪,’ 王珪拱手道。 王岩叟和苏辙立即附议,同时对种谔以往的拒不奉诏,以及多次抗命拿来佐证,如不严惩,恐怕日后不知道还能惹出多大祸事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赵頊发飙 赵頊一脸阴沉的听着,心里越发的愤怒,种谔如此,赵頊心里也是极为惊诧,对种谔是必须惩处的,这个不消说了,但是为何这几人只抓住种谔不放,徐禧呢,接连铸错的徐禧吃了大败,葬送了大批鄜延路禁军精锐,是不是有负圣恩,是不是该严惩。 结果呢他们绝口不提徐禧,而是盯住了种谔不放,那说明什么,他们这是要继续攻击主战派,徐禧战败被追责已经不足为惧了,他们要将现在主战派一面旗帜而且刚刚统兵大胜的种谔罢黜。 一切都是党争吗,只是因为种谔一力主战,和守旧派不和,就如此对待一个功勋宿将吗,赵頊心里已经将王珪、刘挚、苏辙等人划归另类,决不可重用,应该立即踢出京去的那一类。 在他们的心里,他们的私利以及朋党间的利益高于他这个君王,他们甚至比徐禧还不如,徐禧虽然志大才疏,不过还敢于任事,这几人呢,呵呵,居庙堂之高勾连错节,心中实无君无父。 “王相、王中丞、左司谏、右司谏言过其实了吧,” 章惇面沉似水道, “种谔铸下大错,自当惩处,不过当时徐禧继续执掌大军,数万军卒就要倾覆之险,永乐城也将不保,种谔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可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诸位一点不谈及他的功业,却是一味诋毁种谔此为何来,” “章学士此言差矣,须知种谔如此做是蔑视陛下,决不可轻纵,否则后患无穷,” 刘挚、王岩叟立即和章惇杠上,就是咬住欺君之罪必须严惩,其他的功业休提。 ‘蔡学士以为如何,’ 赵頊看向蔡确。 “这个嘛,臣下以为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蔡确迟疑一下道。 赵頊有些失望。 ‘陛下,还须严惩种谔,’ 孙固一边建言道。 “你等一口一个须严惩种谔,偏偏种谔为大宋立下大功,他击杀数万西贼,保住了永乐城,你等却是让朕将其下昭狱,与谋反罪论处,可曾想过让天下人如何看朕,嗯,天家就是如此无情无义吗,” 赵頊蓦地站起双手拄案怒吼道。 方才还喧闹不已的崇政殿立时沉寂下去。 赵頊是一个拗皇上,不过不意味着他是一个随意发飙的暴君,正相反,遇到抵制新政的大臣,赵頊一般不在众人面前表示愤怒,而是在过后惩处就是了,或是降了官阶、罚俸,严重的去朝就野,眼不见心不烦到地方上去得了。 但是今日赵頊少见的大发雷霆,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赵頊对他们的所为极为痛恨。 当然了如果这几位心中没鬼的话倒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关键是他们心里都清楚为何抓住种谔的事情不放,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北辽也就罢了,幽云也就罢了,西贼几百万的小国都可以收取岁币,都可以派出使臣恐吓朕,你等不是朕的肱股之臣吗,不是大宋柱石吗,你等是怎的为朕分忧解难的,看到朕忍受屈辱,可曾想出法子来,嗯,” 赵頊红着眼睛怒视众人,众人尽皆躲避赵頊的目光,开玩笑,他们心里也清楚如果真上战阵,怕是连徐禧还不如,徐禧虽然无能,最起码还有胆气。 “哼哼,计从何来,你等掌管着大宋的政事堂,乃是大宋的中枢所在,但是可曾解决西贼,西贼和北辽边事每年吃掉大宋国帑的三四成,你等可曾有好筹划,难道只能对战胜的官员问责追责吗,” 赵頊的声音不断的回响在崇政殿里,他蔑视的看着这几人。 大殿里气氛压抑,鸦雀无声。 “陛下息怒,还是坐下休息,” 刘维简急忙劝诫,他可是清楚最近这几日赵頊的身子很是不好。 赵頊忍了忍坐了下来,然后一拍龙案, “现下商议一下封赏的事情,种谔的处置先行搁置,朕不想寒了有功之臣的心,为国拼杀,封赏却是迟迟未下,” 王珪等人相视一眼拱手应诺。 种谔的问题搁置几人倒也没什么反对,毕竟种谔已然挂印归家,按照大宋官场的规矩,那就是无诏不会返回军中了,而他们只要极力反对发出起复的诏书就是了。 剩下的就是鄜延路其他人的封赏了。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沈括,沈括如今是三品的龙图阁学士,差遣是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可说是大宋几十位重臣之一了。 此番大战沈括在供应粮秣兵甲,守护鄜延路安危立有功勋,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虽然王珪和蔡确都看不上沈括这个随风倒,不过该有的赏赐还是有的。 不过赵頊提出的资政殿学士立即遭到了王珪和蔡确的反对,怎么说沈括连参政知事都未曾担任过,资政殿学士太过了。 最后沈括的散官从银青光禄大夫升为金紫光禄大夫,荫一子为县尉。 赵頊没有太过坚持,让了一步,确实,沈括已经是三品,上升幅度真的不大了,每一阶都很艰难。 再就是沈括毕竟在后方而不是永乐城职守,封赏不可太过。 种谔由于搁置,下面就是曲珍,曲珍可是统领军卒守护了水城,也就是说永乐城最凶险的一战就是在水城展开的。 城内军卒只有万余,大半还是厢军,面对的是十倍于己的西贼,能先后击退西贼三次猛攻,曲珍的功勋怎么可能小了。 曲珍的官阶从东副上阁门使直接升为东上阁门使,官阶直上十级,正式成为统军大将中的一员,遥郡为益州刺史,曲珍终于迈入了大宋将帅一列,赏赐不可谓不重。 没法,本来曲珍此番功劳不小,再就是,种谔因罪待勘,所以为此番大胜树立封赏标杆的人物就只能是曲珍了。 当然最后还少不了荫一子为承信郎,正式纳入官身,元丰改制后蒙荫严控之下,能荫一子可见恩厚。 而同在水城的高永亨打退了撞令郎的数次攻击,官阶也从西京左藏库使升为左藏库使,一跃数级,差遣也升为鄜延路第第二将,顶替了阵亡的李浦位置。 在水城南城击退了撞令郎的种朴从武略郎升为皇城副使,差遣也升为鄜延路都监,鄜延路第七将。 按说种谔是鄜延路副总管,种朴如果到了都监这个位置必须避嫌,出外路任职了,不过谁都清楚种谔是不可能保有鄜延路都副总管的职位了,因此种朴得以继续留任鄜延路,也因此迈入鄜延路大将的行列。 其他留守水城的藩将都监马忠,虽然战绩不显,不过毕竟独守东城,因此官阶升了两级为武略郎,差遣仍为鄜延路都监、藩骑厢指挥使。 种师中的官阶升为左库藏副使,跃升三级,差遣仍然为机宜文字。 种师闵则是从东头供奉官升为供备库副使,差遣从保捷军厢都虞候升为广锐军厢都指挥使,也是大幅飙升,成为一厢的主官。 而在本城的众将没这么好运了,谁都清楚他们就是一个旁观者,何况还有出城大战后的大败,没有降职降阶就是皇恩浩荡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十九岁的奉直郎 此番封赏中永乐城本城中获得升迁唯一列外是种建中,因为报捷书里讲明了种建中是种谔和秦延谋划后的执行人,监看制作气球、火药,并且将其秘密运到水城,防止被西贼探知,此战大胜种建中出力匪浅。 因此,种建中官阶从承事郎一跃为正七品的宣议郎,差遣变为鄜州节度判官,虽然鄜州也就是一个下州,那也是步入州郡的要职,还有蒙荫一子,彰显皇恩,可谓封赏极厚。 其实越是如此大家越是没有阻拦,无论王珪、刘挚、王岩叟等旧党,还是蔡确、章惇等新党都赞同了,因为众人都清楚官家越是如此厚赏种家诸人,种谔必然要受到严惩,鄜延路都副总管的职位必然不保了。 其他一切都好说,到了秦延的封赏时候,双方又开始争论不休了。 秦延功业很大,不但献上了火药和气球,而且在水城亲上战阵杀敌,沈括言披坚执锐勇不可挡,杀敌近百。 不用多说其他的大家也能脑补秦延奋勇杀敌的情形,这份勇悍不须多说了,只是气球和火药吧,没有这两样宋军兵力还处于绝对弱势,遇到徐禧那般大帅,宋军很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因此秦延和种谔的功业相当,种谔因为羁押钦差蔑视君上被搁置待勘,惩处是必须的了。 但是秦延却要厚加封赏的了,只是什么官阶和差遣众人争论不休。 赵頊打算封赏秦延为从六品的奉直郎,差遣为一州的节度判官,也是正式迈入州郡要员的行列。 官阶跃升两级,从六品啊,只有十九岁的从六品,很高吗,确实,从没有这样的先例。 但是也不高,谁都清楚,秦延在先后献出气球、伤病篇、马掌后就该升职,多了不讲一级总得有吧。 此番大胜西贼,秦延功勋最著,升一级多吗,真的是不多了,其他的不如秦延功业的官阶都是几级的跃升,最少也是三级,但是秦延呢,才两级,真的少了。 至于节度判官吧,官职不小,但不过是甲等进士入仕的入门级官职。 也就是只要每三年一次的大比后甲级进士一上任外放州郡一个节判是必有的,入门级别的,否则怎么彰显甲等进士的荣耀。 但是进士很少有二十岁以下的,最多的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因此秦延的年龄颇为扎眼了。 关键是王珪等人不想让秦延升的如此之快。 因为秦延从来没有讲出他的立场是什么,也就是没站队。 如今的大宋官场必须站队,像李清臣那般没有站队获得擢升的必须是少数,大多数是必须表明自己是新党还是旧党,才有可能被各自派别的大佬报送升职。 而秦延呢,他从来没有有站队的表示,但是也有了端倪,那就是他和种谔走的近,而新党很多人是主战的,所以王珪等人就将秦延归入新党其中,因此对秦延擢升的如此之快极为不满。 “秦延虽立功不小,然年纪尚小,阅历不足,未经历练,骤然升为一州节判,怕是耽搁政务,冤狱横生,到时候反倒是害了秦延,不如徐徐图之,” 王岩叟反对道,他绝不说官职,就是抓住年纪、资历这两个秦延的最大弱点说事。 “老臣附议,秦延擢升太快,恐其骄纵,差遣须得谨慎,谨慎。” 王珪立即赞同道。 余者刘挚、苏辙立即附议,几人立即结成了一个反对的阵营。 赵頊看了这几个人,他现在对这几人心灰意冷,日后继续会投闲放置,不过现下是极为讨厌。 赵頊看向蔡确这位副相,毕竟蔡确是新党一员,总该说句话了吧。 ‘陛下,臣下也以为秦延资历尚浅,不足以支撑一州之地,毕竟节度判官掌管牢狱、辎重,权限极重,’ 让赵頊没想到的是蔡确也反对,其实蔡确此人心胸实在很不宽广,秦延没有亮明正身到底是新党旧党,蔡确绝不会贸然支持,还有就是十九岁就任节判,真的让蔡确嫉妒了,十九岁他还在苦读好嘛,你秦延怎么可以升职如此之快。 ‘臣下以为从秦延屡立功勋来看,他向来都是谋而后定,颇有城府,不能只看秦延的年纪行事,因此臣下以为秦延可以掌一州的节度判官,’ 倒是章惇旗帜鲜明的表示赞同,无论是本身还是秦延主战都对章惇的胃口,他不介意拉秦延一把,何况秦延还是赵頊看中的青年才俊,落得一个人情为何不呢。 但是王珪、蔡确都表示了反对,基本这就是尘埃落定了。 因为王珪、蔡确麾下的中枢门下省就是点验圣旨颁发修改的地方,他们有权将圣旨打回。 如果赵頊强行下令,他们还可以让吏部不予审官,那样的话就会将这个任命拖宕很久,这是宰辅的权力,皇帝遇上了也只能咬牙。 赵頊要的是尽快封赏下去,用这场大胜激励大宋上下的军心士气,只说明一件事,在他赵頊的治下,大宋夺取了米脂等处,直驱横山,这就是他赵頊的文治武功。 但是如果这几人拖宕下去一切的庆祝都会失色,种谔搁置,秦延封赏拖宕,这是大胜了呢,还是大败了呢,这场辉煌胜利就会黯然无光。 赵頊最后捏着鼻子认了,不过在官阶上他不打算再行退让了,也是一种置气的表现,他就是不想推了,所以王珪提出的七品官阶,被赵頊当即卷了回去。 于是君臣双方各退一步,秦延的官阶擢升为从六品的奉直郎,差遣最为确定为一个上县的知县,就是如此苏辙也说太过。 上县的知县,那就是一个百里候了,别看差遣不大,但是执掌一方,是可以任事的,所以苏辙对此表示不平,认为秦延到了哪个上县那个地方的百姓可要吃苦了。 赵頊根本无视之,历史上徐禧的大败让赵頊收敛了他有些偏执的任人方式,但是此番永乐城大胜,却是说明他特意擢拔的人才的方式没错,虽然徐禧那厮太不争气,但是秦延呢,同样被超格擢拔的秦延还给他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他赵頊擢升的这个方式最起码不能说全错吧。 所以,赵頊照旧依照自己的眼缘来识人任事,没法,宰辅那条路太窄了,而进士每三年才能给他提供一批人才,而且还得历练多年才可以执掌一方,毕竟刚刚入仕的进士就是一群书呆子。 赵頊可是等不起,他已经感到身体越来越差,拖不得了。 接下来就是徐禧的惩处了,这在两方面都是出气的一致,徐禧此人依仗赵頊的宠信在朝中傲然行事,将两方面的人都得罪了,所以双方都乐于落井下石,立即羁押徐禧回京师入昭狱,然后等待刑部论罪,最后交由官家和宰辅论罪。 徐禧的命运就这样定下了,赵頊没有反对,此时的他对徐禧也极为的不满,他重托于徐禧,寄予厚望,是徐禧辜负了了他,最后反倒让赵頊脸面无存,赵頊此时打杀了的心都有了,因为在任人上赵頊第一次犯了大错,这让以后那些反对他任人的大臣们有了充足的借口,赵頊甚为痛恨。 最后章惇提出米脂一带鼎定,有了永乐城在前面阻拦,必定安生不少,此处可以立县了,南边的绥德也可以成军,正好相互依托。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站队与否 绥德城改为绥德军是很早就议了的,现下绥德城向北扩展百多里,是该效仿保安军成军,也好守护边地了,这没什么可说的,众人尽皆同意,下面就是谁镇绥德军的问题了。 就在此时,王岩叟突然想起一件事, ‘方才,议定秦延为一县的知县,如今米脂方立,四周尽是羌人,此处没有干员压阵怕是不成,而秦延出身边地,接连大战颇有威名,正可做米脂的县令,’ “还是左司谏思虑周详,确是如此,” 刘挚抚掌笑道。 章惇冷冷的看着他们的表演,真的是太过了。 边地的县令什么样,而且是一个新建的县治,何况四周到处是羌人,西贼还在一旁窥伺,在这样的情形下能守住县城就是不错了,谈不上耕种、厘金、教化,祭祀等政务了。 而吏部审核县令却是三年一审核,治下的人丁、田亩、赋税、厘金都要大幅增加,而刑狱却要尽量的少,治下的文治还得有些改进,最起码县学等要建立起来,这些都合格后才可升迁,否则就会被吏部弹劾,丢官去职被人取代很平常。 秦延立下这般大功来到了知县的职位上,然后一年后找个由头将其罢官去职返家待勘,下场可是够凄惨的,忙碌了这般多那般的出生入死就是这样一个下场,悲哉。 而这所有针对秦延的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吏部审官程序进行的,冠冕堂皇的很,谁也不能说吏部另眼相看,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于是秦延轻轻松松的被扫地出门。 章惇怎么看不出这些人的所想呢。 “这个不妥,朕以为还是在京畿寻个上县为好,” 赵頊也很清楚这些人想做什么,所以立即道。 王珪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后没有再提,不过很显然这并不算完,双方得到博弈在后面呢。 李清臣笑着下马,他返回府中路上听闻东京城内爆竹声连片爆响,街上欢庆永乐城大捷的人群很多,很有些节日的气氛在里面。 这样的情形连带着李清臣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爹爹,您下值了,’ 笑颜如花的小女儿搀扶他进入内宅。 ‘老爷,听说此番永乐城大胜了,附近的街巷到处庆祝呢,’ 韩氏也迎出来笑问,而李婉则是关切的看着自家老爹。 “永乐城大胜了,种谔领军以六万破三十万,杀伤西贼六七万众,” 李清臣笑眯眯的点头,登时韩氏和李婉都是惊呼出声来,两人在家里估摸大胜是真,但是没想到此番大胜却是如此惊人, “老爷,好像十几年没有如此大胜吧,” 跟随李清臣在京师多年,还真没听闻如此捷报。 ‘正是如此,此番是陛下登基以来少有的大捷,’ 李清臣很清楚,别说赵頊朝,就是英宗朝和仁宗朝也没有这样的大胜了。 但是话不能那么说,那是对先帝的不敬。 ‘那,那,秦机宜安然无恙吗,’ 李婉的睫毛眨呀眨的看着李清臣,小脸上极为关切。 李清臣和韩氏对视了一下,都是很无奈, ‘此番大胜两人首功,其一种谔,其二就是秦延,杀敌最多的两个物件气球和黑火药就是他做出来的,’ ‘真的吗,’ 李婉已然笑的眼睛很小了,贝齿闪闪发光。 ‘当然如此,’ 李清臣将秦延所为讲了讲。 “这后生竟然亲自上阵,” 韩氏也是吃惊不小,而李婉既为秦延自豪也为其担心,手捂樱唇吃惊的看着李清臣。 “当然,鄜延路都钤辖曲珍战报,秦延和他的亲卫击杀西贼数百,迫使百余西贼跳城逃生,后生可畏前途无量了。” 李清臣也是感叹当世豪杰了,不说以往,大宋开国以来还没有见过这样智勇双全的臣子,这是方才赵頊和他讲的原话。 韩氏心中一动,和李清臣对视了一下,都是明白对方想的是什么,接着两人看向了一脸欢喜茫然不知的李婉。 晚饭的时候,韩氏吩咐厨娘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庆贺这来之不易的大捷。 当晚李偲回家的时候一脸的晦气,很显然程氏弟子们心情都不大好。 这也让李婉好生的取笑了一回, ‘四哥,看看秦延如今杀敌立功,你比他年岁还长一些,要奋进才是,’ 李婉撇嘴道。 这下李偲可是再也忍不住了,被自家人鄙视怎么可能接受, “妹妹此言差矣,这般大胜不如大败,那些主战派日后更是肆无忌惮的攻伐,兵连祸结啊,永无宁日,” 李偲瞪了李婉一眼, “那个秦延就是主战派一员,我等都已经将其视为新党了,哼哼,一看就是幸进之辈。” 啪,李清臣将筷子拍在桌上, “此番大捷无关党争,毕竟是逼近了西贼的重地横山,此外保全了数万我大宋精锐,同时打出了我大宋的军心士气,身为宋人,政见不一但不可讥讽,否则是会被视为心胸狭窄不能容物,以后前程受损的,” 李清臣最不满的是李偲一点城府没有,自己有政见可也,但是要有气量,要有成就,然后反驳,而不是看到政敌大胜就跳起来指责,这让其他人看着是极为鄙视的,李清臣想不明白睿智如他怎么有这样的儿子。 韩氏也斥责了李偲几句,李婉则是不用说话了,给他几个白眼让李偲越发的郁闷。 “汝霖兄,此番某已将你立功的举荐书交与沈经略,这次大胜,估计朝廷不会驳回沈经略的举荐,你一个官身是走不了的,” 去往北门外自家庄子的路上,秦延和宗泽透漏一下消息。 在秦延看来,宗泽的才干远非其他人可及,只是宗泽此人不善经营,最后只能耽搁了自己,那么他就得伸手相帮了。 “多谢机宜相助,某感激不尽,” 宗泽躬身道。 “你我之间那须如此客套,本官只希望你我能一同走下去,在大宋创下一片基业,方不负大好男儿,” 秦延哈哈一笑。 这一生是偏得的也罢,是偷得的也罢,秦延就是想好好折腾一番。 “机宜将来拜相并非不可,只是,” 宗泽迟疑了一下, ‘汝霖兄,你我相交甚笃,你尽管说就是了,’ 秦延道。 ‘机宜,朝中如今两派相斗的十分激烈,颇有水火不容之势,机宜以往在偏僻边地,倒也无妨,今日封赏后必会引起朝中很多大员的窥伺,到时候您是从新党呢,还是旧党呢,如果此事安置不好,怕是宦途坎坷啊,’ 宗泽不担心秦延才干,但是他担心的是秦延在朝中没有臂助,关键时候没有人帮衬,在他看来秦延须得站队了,否则将会是一个大麻烦。 “汝霖兄所言极是啊,” 秦延叹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如今的局势呢,不过站队很难,一旦站队后,日后双方各领风骚之时就是另一方罢黜之日,只能在颠簸流离中, “不过,汝霖兄,某可以为主战派,却不能成为新党,否则后患无穷啊,” 秦延叹道。 秦延决意绝不加入其中,否则永无宁日。 “只是这般,怕是谁也不肯重用机宜了,” 宗泽担忧道。 “哈哈哈,汝霖兄放心就是了,大风起兮云飞扬之时,总有人想起某的,哈哈哈,” 秦延大笑洒脱的打马而去。 宗泽懵懂中,好像抓住了什么由没什么发现,只能打马跟上。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种衙内的心事 秦延在返回延州的第二日就赶到了城外的秦家庄子上。 到了庄子后,他和秦庆好生聊了聊,兄弟俩也是多日未见。 待得晚饭时分,他在中院摆下流水宴,将所有的五十余人的小郎们还有十名护卫、米擒族人全部请来,大家围坐成十大桌,算是秦家自己的庆功宴了。 酒宴开始,下面诸人向秦延道贺,谁都清楚,他们的主家将会飞黄腾达了。 酒过三巡,秦延站起来, “诸位随我在水城死战得还,你等尽皆奋勇杀敌,没有辱没本官的名号,本官在此多谢了,” 秦延一拱手,下面诸人急忙起身回礼。 “嗯,本官宣布参战的每人赏百贯,十石米粮,三匹锦帛,” 秦延此话一说,下面气氛立即热烈起来,他们心中都是期许自家官人的赏赐,这是边地的规矩。 他们这些属于亲卫的随官人上阵必然有赏赐,否则谁肯为主家拼命呢。 但是他们没想到秦延是如此的豪气,一出手就是百贯,要知道其他家不过是几十贯罢了,只有为主家阵亡了才有百贯的奖赏,那是给家眷抚恤的,家眷要靠着这笔钱挨过十多年的光景,将子嗣拉扯大呢。 而他们此番没有人阵亡,只伤了十余人,就得到如此的赏赐,真的让他们喜出望外,大家急忙拜谢秦延。 秦延笑着看着四周热烈的场面还有不断涌上来施礼拜谢的诸人,嗯,这就是他想要得到效果。 “嗯,你等静一静,” 秦延伸手示意一下, ‘此番大战,有下面诸人奋勇争先,本官看在心里,因此此番报捷封赏,某已然将其报于经略司,’ 秦延此言一说,众人立即收声目光炯炯的看着秦延,钱粮虽然好,但是哪有官身好呢,他们谁不希望能搏一个官身, “张贺、马桥、谭永兴、聂胜、单成、马道。。。。” 秦延一气说了二十余人近三十人的名字,占了所有人的近半,这些人兴奋的满脸通红,其他的人虽然羡慕之极但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些人确实是每次都冲在最前面几排,可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因此马桥、马道、张贺、聂胜尽皆受创,这是他们应得的,下面这些人其实很好安抚,只要你公平,他们都能接受。 此时秦延府中就是扁平化管理,谁都可以轻易接触到秦延,可以看到秦延如何奖赏的,所以没什么不信服的。 “敢为官人效死,”张贺激动的单膝跪地道。 他一个后来投身秦家的没想到这么快被主家保举,心中这个激动了。 “敢为官人效死,” 其他的人属于想拜谢秦延,却是口拙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为好了,听的张贺这一声尽皆醒悟都是单膝跪地拜谢。 此时在秦延的身前跪倒一片,这种让人不由自主跪拜的场面让秦延心中豪气陡升,怪不得说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呢,这感觉实在暴爽, ‘你等听真,跟随你家官人官身不成问题,奖赏定然丰厚,不过需要你等奋力搏杀,搏出一个封妻荫子来,你等可敢否,’ 秦延朗声道。 “属下誓死追随机宜,” 张贺纳头就拜。 其余人者齐刷刷拜倒于地。 宗泽感慨的看着这个场面,短短的几句话就让麾下归心如此,机宜果然能人所不能,豪杰般人物啊。 秦延笑着虚扶了一下,众人起身,酒宴越发热烈的进行。 很多人最后都是酩酊大醉,相互搀扶着返回住处的。 第二日早上起来,秦延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蓦然看到的是那花那张英气十足的脸。 原来秦延酒后沉睡,说些米擒那花从来没有听过的话,米擒那花没敢返回,就在这里侍候着,结果困顿下也睡在了秦延的身边。 秦延看着米擒那花微翘的鼻子,以及有些凝结的眉毛,秦延伸手将米擒那花的眉毛揉了揉,好好看了看那花的剑眉。 随手将那花揽入怀中,那花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痒痒的,慵懒中秦延再次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惊呼,秦延睁眼看着那花的眸子盯着秦延,模样极为的捉急,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让秦延十分的爱怜。 那花呆滞的被秦延印在她的双唇上,接着忘情的和秦延吻在一处,久久不成分开。 情动之处那花伸出双手搂住秦延强健的身子,让两人在无缝隙。 此时那花突然感觉下面有个硬硬的怪东西,她不解的抽手摸了一下,秦延呼痛了一声,那花这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不禁脸色通红,急忙一按床榻翻身而起不顾衣冠不整冲了出去,只留下一脸苦笑的秦延,嗯,就这样被晾在了半路,这个那花啊。 这一天秦延观看了善堂的情况,如今已经有近百名的男女娃儿,都是西军子弟。 有被发卖的,有流浪街头的,都被善堂收拢,主要经手的都是冯小娥,用冯记的名义收拢来然后送到庄子上,这样其他人无法知道最后经手的人是谁。 善堂如今就在刘彦承执掌下,一切就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学堂也开始运作,这些娃儿们每日里半日时间读书习字,其他的时候玩耍在一起。 秦延没什么不满意的。 由于小郎们离开而停摆的作坊又开始冒烟喷火,冯小娥可是等得急了,京师中催了好几回,毕竟每日断供流失的都是钱,冯道骥怎能不心疼。 其实秦延也急,他从京中带回来的,还有冯家先垫付的订金足有二十余万贯,不过他扩建庄子建善堂,打造兵甲,最主要是制造气球和火药,那个量太大,耗费了不少的银钱,如今也就是还有十余万贯。 而且奖赏亲卫等也要一万多贯,而吉贝子已然收获了,他可是要全部收购来的,也是一笔开销,因此秦延可是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富人,穷的很呢。 翌日一早种师闵就跑来了庄子上,种衙内心情很不好。 “你说叔父为大宋忍辱负重,关键时候羁押了那个蠢材徐禧,取得这场大胜,怎的落到这个下场,” 种师闵憋屈啊,种谔如今挂官归家,好像风声对种谔还是很不利, “难道坐看此战大败不成吗,太过荒唐,” 种师闵急的在中院乱转。 秦延不徐不疾的吃着早饭,最后反倒是种师闵气极一把抓过秦延的筷子, “三郎,你想个法子解了叔父的危局才好啊,” 种师闵对秦延的信心一向满满。 “羁押钦差没有立即押往京师入昭狱就是很给面子了,你还想如何,” 秦延斜睨了他一眼,这厮什么时候能成熟点呢,唉和他是比不得的了。 也就是种谔立下泼天大功,如果换一个人早就被囚车押运回京师了。 “难道真的一点法子没有,” 种师闵抓了抓头发。 “你啊,不如种帅远矣,种帅在动手之前就想到了后路,此番干净利落的交出大军挂印返家就是种帅以退为进,想想当初抗旨攻取永乐城的事儿吧,” 秦延一把夺过筷子继续吃饭,其实秦延特别钦佩种谔,拿得起放得下,而且时机掌握的极好,沈括一到毫不留恋的放下军权,绝不居功自傲向官家和朝廷讨价还价,这就是后世说的认错态度极好,好的让人不好下手惩处。 种师闵想了想终于悟了, ‘三郎,你是说,叔父这是打算闭门几年,等事情过去后再行起复是吧,’ “孺子可教也,” 秦延筷子一点这厮, ‘很可能不是几年,可能就是一两年而已,边地战事频仍,再有大战,官家茫然四顾发现横刀立马还须种大将军。’ “哈哈哈,还是三郎看的远,哈哈哈,” 种师闵眉开眼笑,什么心事都没了, ‘那啥,给我来几个饼子,某也没吃饭呢,’ 秦延一翻白眼,这厮真是一个心大的,他这么一说他就信,都不带自己想想的,什么人呢。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皆大欢喜 秦延、宗泽、秦庆、董管家一同来到庄子的演武场。 今日这里可不是演武场的用处,演武场这时候已经来了三十多户的佃户,他们都是挑着自己的吉贝子来到此处的。 不过现下他们都是苦着一张脸,因为对今年收成实在没底。 因为他们收获的吉贝子一亩收获不到二十斤,看着是装入麻袋后很是不少,但是斤数在那里呢,这么点物件怎么算钱呢。 以往种麦或是粟子都是论石的,几十亩地收获几十石粮秣,那个看到眼里都是沉甸甸的粮食,看到心里一点不慌,而现在呢,他们收获的是轻飘飘的吉贝子,心里就是不踏实。 这些佃户们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能赚多钱,粮食总有个谱,大约是一贯多一石,具体看年景了,但是一般相差不大。 但是吉贝子呢,别说延州附近,就是整个鄜延路都没有种的。 所以佃户们根本没有相互的比较,一切都是东家说了算,东家说多少就是多少,这最让他们揪心了,何况看看一亩地轻飘飘的将近二十斤的吉贝子,心里虚啊。 当看到秦延一行人走来的时候,这些佃户们恭敬的施礼。 秦延笑着回礼后来到了当先的柳佃户那里,柳佃户既敬畏又希翼的看着秦延, 秦延一把抓起柳佃户身前的吉贝,略带褐色的软软的感觉,秦延点点头,不错,在这个时代关西种植收获了棉花足以让他自豪了,秦延放下吉贝,接着一把抓起一旁摆放的带绒的吉贝子,也就是棉籽。 没有去绒的棉籽很是粗糙,不过秦延不以为意,却是笑着把玩着这些小东西,这些可是好东西了,这样的棉籽可是第一代在关西大地上生根发芽的棉籽,适应了当地的气候环境,这就是以后扩大种植的基础。 看到自家的老爷笑眯眯的端详着吉贝子,其他的佃户心里总是放下心来。 “老柳,你家里多少地,收了多少吉贝,多少吉贝子,” 秦延看出了老柳的紧张于是和颜悦色道。 ‘回禀官人,小的家里租种了庄子上四十亩地,今年秋上收了七百一十斤的吉贝,还有五百六十斤的吉贝子,’ 老柳急忙弯腰恭敬道。 “不错,收成还行,” 秦延点了点头道。 老柳咔吧着眼睛看着秦延心里这个起急,他现在是特想知道这吉贝子官人打算多少钱收取呢。 秦延怎的不知道这些佃户的急切,他哈哈一笑也就不吊胃口了, “此番老爷我一百钱一斤收取你等的吉贝,此外,同样是一百钱一斤收取你等的吉贝子,” 秦延这话一说下面一阵哗然,所有佃户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延,他们当然是不可置信。 就拿老柳家里来说吧,四十亩地七百斤吉贝除了佃租三百五十斤,还有两百多斤的吉贝子这是要当作五成的佃租交给东家的。 但是就是剩余的吉贝和吉贝子加在一起就是六百斤,足有六万钱,那就是足有七十贯的收入了。 什么概念,往年这些田亩一亩地也就是一贯多的收益,去掉给的佃租,自己剩下的也就是不足三十贯,这些就是柳家一年的吃食,这些都是勉勉强强度日,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是野菜汤度日。 但是现下呢翻了一番有余啊,这还不算东家给的有些吃食呢,如今大半年他们不需要自己开销吃食了,所以如果有了这六十贯,每年积攒三十贯好像不是问题,这惊喜太大了,多少年他们没有经历过攒下钱的时候了,只是这样的惊喜可能吗。 所以这些佃户心中狂喜又不敢置信,都是呆头鹅般看着秦延。 秦延有些微微不爽,嗯,这样的大好事,掌声呢欢呼呢,怎么什么都没有呢,咳咳,真是好无趣的。 ‘官人如此厚待你等,你等还不立即拜谢,’ 董管家不干了,他天天是算账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这些佃户收入翻番他早就算清楚了,怎的这些憨货不知道感激官人呢,于是立即瞪眼道。 “小的拜谢官人啊,” “俺给您磕头拜谢了,” 好家伙,这些佃户们终于反应过来后立即跪拜一地,很多人都是流下热泪啊,没想到好日子就是这么到来了,好像来的太快,只是他们遇上了好东家了。 “起来吧,起来吧,” 秦延将他们一一扶起。 “你等记着,秦家从来不会薄待自家人,秦家人锦衣玉食,自家的佃户吃糠咽菜,那样的所谓富贵秦某深恶之,那实在是丢脸的富贵,秦某要的是秦家上下一切过上好日子,” 秦延此话一说越发的让佃户们感激涕零啊。 众人再次跪倒一地拜谢秦延,场面鼓噪热烈,此时秦延简直是化身为他们心中的神祗。 “好了,回去家中好生候着,一会儿董管家派出牛车马车到各家收取吉贝子,到时候直接给予钱粮,都回去好生候着吧,” 秦延笑道。 一众佃户千恩万谢的拜别秦延,兴高采烈的回家等着去了。 “机宜,给这些佃户这般多的银钱,您就不怕亏了本钱,” 宗泽有些怀疑道。 他旁观这一切心里也为秦延点赞,秦延确是不是那些穷凶极恶拷掠佃户的东主们,不过在宗泽看来这样的话这个庄子不但无法收益,甚至还得开销不少出去,不大好办了。 “汝霖兄,某晓得你以为某是亏本如此,其实不然,如只是亏本运营,绝不长远,某还没有那般愚钝,哈哈,” 秦延哈哈一笑, “你忘了那几个找来的几个织布匠人了吗,他们早就将织机备好了,大约是两斤多吉贝织出一匹吉贝布,如今吉贝布在延州怎的也要十二贯以上一匹,呵呵,就是去了这些匠人的月钱,一匹布在这里不过是不足一贯钱,到时候某给冯记四贯钱,余者是冯东主发卖的事儿了,” 这生意稳赚不赔的,最起码这时候是如此,至于以后,呵呵,太长远了想得太多,有用吗。 ‘哦哦,还有这般因由呢,’ 宗泽恍然,心中也是好笑,秦延一向做事绵密,这样的错漏怎么可能有,他这是多虑了。 “汝霖兄,我等做事要谨记双赢,只有这样才能走的长远了,” 秦延意味深长道。 “双赢,” 宗泽惊闻这样一个说辞,一怔下旋即反应过来,细细的体味起来。 “正是双赢,只有双赢的关系才能长远,否则没有追随者、合作者的日子长不了,” 秦延指着北面的山脉道, “比如那位徐龙图,他想要的不过是名扬天下封妻荫子,这没问题,但是他想独揽大功就大错了,这般的泼天大功就是谦让他人又如何,如果有那般心胸,沈经略和种副总管也会尽心竭力的辅佐他,此番大战可能又是一个结局了,这样岂不是双赢,多赢,” 秦延冷笑一声, “只是这位龙图太过专权贪婪,结果呢将自己的前途断送,因此做事要多赢,无论是庙堂高官还是贩夫走卒,与之交结还得是双赢,没有收益谁肯追随呢,” 宗泽细细思量秦延的话然后扩展开来,越发觉得神妙,想想秦延所为,从开始就不介意和其他人合作,从种师闵、马忠、曲珍、甚至种谔,都是大家一起担责一起筹划,到时候分润功绩,一路走来果然臂助无数,种师闵、马忠、曲珍、种谔,乃至沈括谁人不从中获益,也难怪一路走来颇顺。 而最初善待这些佃户,这些佃户倒是尽心竭力的耕种,才有了吉贝子在关西的生根发芽。 如今秦延给了这些佃户一个好的收购价钱,而秦延的收益也是丰厚,从方才佃户的欢喜万分的情况来看,确是双赢了。 庄子不大,田亩也就是方圆十里内,佃户也不多,三十余户而已,只是两日就将他们的吉贝子收购完毕。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野外拉练 柳树坐在自家的土坯房子里看着摆放在桌上地上慢慢的钱粮心里五味杂陈,六十贯近二百斤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里,柳树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 柳树的浑家胡氏站在一旁抹着眼泪,想起这些年缝缝补补的不易,再就是每年春天里喝野菜汤耕种的难熬,看着眼前的摆放的这般多的银钱心里欢喜的哭了。 “阿爹,以后家里能吃饱饭了,哈哈,” 柳家大郎柳方山和二郎柳方远笑嘻嘻的,十六七的两个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看到这些银钱首先想到是不饿肚子了。 老小只有十岁的柳方河抹着鼻涕莫名的看着面前一切,他最关心的是老妈怎的哭了,其他的可没有放在他的心上。 “是啊,以后家里不用饿肚子了,” 柳树此时颇有些豪气的道,这辈子这般有底气还是第一回啊,看看三个儿郎一身破烂的衣衫,柳树差点掉下泪来,没法,以往他真没法找到钱粮,能让家里不饿死人他也算是竭尽所能了,其他的真的超出了他的能力。 现今不同了,现在看来家里吃饭穿衣不再是个问题,不过所有的一切从哪里来的柳树没忘记。 “孩儿她娘,明日里咱们去延州赶集去,给孩儿们扯些麻布做几个衣衫,买些粮米,再就是买些礼物,” 柳树想想道。 做几个衣衫柳树家的拿手,买些米粮是应该的,田亩里种的都是吉贝子,柳家都要买粮米度日了,但是买礼物是做什么,胡氏很不明白, ‘他爹,怎么还买礼物呢,给谁家的,’ “给谁家的,给东家送去,没有东家,柳家能有现下的好日子吗,” 柳树一唬脸道。 “应该的,应该的,是该谢谢东家的,只是我家里买的物件能入东家的眼吗,” 胡氏想得是另外的事儿,作为佃户对上东家总是自卑了点。 “看不上那是东家的事儿,送不送是柳家的事儿,柳家是穷,不过还识得礼数,” 柳树一瞪眼道。 冯小娥一行人来到秦家庄子,此行还带来了几匹吉贝布,至于为什么秦延有这样的要求她有些懵懂。 不过根据以往,只要秦延讲的她就是服从而且期待就是了,此番也是如此,她想的就是能在秦家庄子看到什么。 不过她没想到看到是这个。 离着秦家庄子还有两里地,冯家的马队走在官道上,就看到远远的田亩里走着一支队伍,人数不是太多,只有数十人而已。 不过这支小队伍异常的齐整,即使在田陌到处高低不平的田亩里还是相当的齐整走着。 所有人都是全身披挂,当先几人还是一身的明光铠。 “十六娘,那是秦机宜呢,” 秋菊眼尖一下认出了当先领头走着的人。 冯小娥手搭凉棚望去,只见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步履轩昂的走着,即使身上穿着鱼鳞甲也是步履飞快。 秦延身穿重达五十斤的鱼鳞甲大步走在队伍的开头,这几日他已经带着这些小郎和护卫们开始急行军和野外生存的训练。 急行军这项就是他教练这些生瓜蛋子,至于野外生存就要米擒族人了,他们才是这片大地上野外生存的好手,个个都是专家。 这几日急行军,每日围着庄子的田亩走一圈,正好是十多里,开始的时候小郎们累的半死,像是被抽断了筋骨一般,捱回去瘫倒像是死狗。 这两日已经适应多了,最起码到了最后的阶段可以跟得上了。 单成盯着前面大步疾行的高大身影咬牙坚持着,虽然他感到胸口灼烧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机宜还在快步行走,他也不能落在后方。 聂胜此时大口喘息着,身上的棉甲是如此的沉重,特别是被汗水浸湿后更像是拖着一棵树在行走。 不过聂胜就是有股子狠劲,他的双腿还是不间断的行走,决不让自己被队伍落下,如果让机宜因此看他不起聂胜不可能接受。 宗泽没有全甲而行,因为他没有随着一起整训过,当时他认为和一些塞门寨的小郎一起奔走有些失了身份了。 但是经过永乐城之战,宗泽对融入这个军阵有另一个认识,秦延为何能让这些小郎拼命随从,面临险境而不弃,秦延可不只是依靠着钱粮的奖赏,最主要的也是自己的身先士卒,宗泽亲眼看到在最危急的时候秦延是首先冲上击杀西贼,为军阵解除危险的,因此这些小郎无不心悦诚服的追随。 宗泽很清楚,如果想要融入期间,他也得成为其中一员,不过时日太少,他还无法全甲而行,这几日他就是带着佩剑一起行走就是了,饶是如此,宗泽也是感到吃力非常。 秦延早就看到了官道上的马队和冯家的旗帜,不过他在整训也就没有言声。 此时官道上冯小娥却是挥手喊了起来, ‘秦机宜,妾身可是奉命到了,’ 喊声过后,传来是冯小娥的娇笑声,很显然冯小娥看到秦延心情很是愉悦。 秦延向着百多步外的冯小娥摆了摆手,然后一指依稀可见的庄门。 然后秦延自己突然加快速度向庄门小跑而去。 秦延不过是比走路快点,身穿甲胄还带着狼牙棒和佩刀,身背长弓,想要大步跑起来是不可能了。 不过在操练的尾声小跑而去,也足够恐怖了,后面的跟随的小郎们努力了一下,最后发现如果跟着下去恐怕得累死,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秦延渐行渐远,心中不得不叹服秦机宜果非常人,他们远远不及了。 秦延当然是故意的,在冷兵器时代,部下对主将的尊敬就是在这些操练和厮杀中得来的。 秦延就是要展现给麾下无敌统帅的模样,通过不断的暗示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追随。 秦延飞快的在田亩中穿行着,速度快的让人吃惊。 冯小娥等人骑马到了庄门前没多久就看到秦延在田亩中快步而来。 冯小娥看着大步疾走大氅飞扬气势十足的秦延,心中美滋滋的。 待得秦延来到她的马前,冯小娥很随意的拿出手帕为秦延擦汗,只是纤手抚上了秦延的额头才蓦然发现她在做什么。 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旁边还有不少其他人呢不是。 幸亏秦延倒是很自然的接过了冯小娥的帕子,两人的手一碰都是急忙收手,秦延心虚的瞄了眼冯小娥,然后拿起手帕擦汗。 秦延除下了头盔,此时冯小娥才发现秦延头发湿透了,小小的帕子怕是都不当事, “秋菊,将你的帕子给机宜,” 冯小娥忙道,然后看了看秦延一身汗湿的模样,不禁心疼道, “机宜,让他们自行操练就是了,您一个官人何必一同操练呢,” 冯小娥其实内里以为秦延如此有些辱没了身份了,秦延可是经略司的机宜,此番酬功还不晓得是什么一个大好前程,这样和护卫一同行走有些太过了。 “某非那些官员,就欢喜这样的操练,如果只是纸上谈兵,岂不是成了另一个徐龙图了,” 秦延擦汗道。 “嘻嘻,这倒也是,” 冯小娥捂嘴笑道,确实如此,想想徐禧拙劣的模样,如今延州的人都说他是大宋的赵括,纸上谈兵而已,而秦延每次大胜,也许就是从这操练来的吧,冯小娥又觉得好像这样辛苦操练没什么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早晚秦家妇 后面的队伍在张贺和马桥的统领下也来到了庄门前,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汗湿重甲,几十人的大声喘息着。 不过即使如此疲劳,张贺一声整队下,所有人都是迅快的条件反射的排列成三列,手持刀枪弓弩挺胸抬头看向秦延。 秦延负手从队头走到队尾,从每个人的脸上看过去。 所有的亲卫们的目光都追随着他,他们发自内心的崇敬,秦延是用身先士卒征服了他们,谁家的官员老爷可以随着他们亲卫一同操练,只有机宜一人罢了。 这就是秦延和其他人的不同处,就是这样同甘共苦才他们越发的敬畏。 “今日你等无一人掉队,某为你等骄傲,要晓得你等不过才操练了几日而已,” 秦延倒不是只是为了提振士气忽悠这些亲卫们,虽然有以往操练的底子,但是只是几日间就全员可以坚持下来,这时代人的忍耐坚持确实远远超过后世的人,后世一个越野行军,没有个十次八次不要讲全员抵达,不可能的事儿。 亲卫们一个个的抬头挺胸作威武状,能让秦机宜如此的夸奖确实让他们颇为自得。 “好了,多了不讲了,今日晚上加餐,你等回去等着就是了,” 秦延笑道。 “拜谢机宜,” 马桥首先道。 一众人等齐整的叉手施礼一起恭敬齐声拜谢。 冯小娥在一旁眼热的看着,她能看出所有亲卫对秦延的尊敬和追随,没有人可以动摇秦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待得亲卫们进入庄子,宗泽向着秦延拱手笑道, “恭贺秦机宜尽收麾下之心了,” 宗泽不得不佩服秦延的手段,有赏赐有惩罚,赏罚分明,让人无话可说,加上亲自上阵激励士气,所有亲卫无不敬服。 “汝霖兄,奖罚分明身先士卒如此而已,” 秦延淡淡道。 “只是如此怕是没有几人做到了,” 宗泽叹道,与部下争功的官员多了,世间多得是贪婪之辈,反倒是能做到秦延这地步,所谓多赢的凤毛麟角了,最起码宗泽只是看到秦延一人而已。 几人进入庄子,秦延简单的更衣后回到正屋,然后命人将几匹布拿来。 ‘官人,这是,’ 冯小娥看着眼前的布匹有些诧异,因为这些布匹她没认错是吉贝布,但是和南方来的不同,宽幅稍微少了寸许,所以冯小娥迟疑没敢认。 “这是庄子里产的吉贝布,” 秦延笑眯眯的用手轻抚白色的布面,感受了一下棉布那熟悉的绵密厚实的手感。 “哦,真的吗,此处有吉贝布了,” 冯小娥惊讶道。 庄子种吉贝子她是知道的,因为很多人都议论秦家此事,很多人都是不信秦家能引种成功,因为吉贝布就是福建路和江南东西两路产的物件,在中原都没多少种植的,何况是在关西,所以这些人谁也不信。 不过,冯小娥对秦延是充满信心的,不过饶是如此,冯小娥也没想到秦延能将吉贝布一起织出来。 ‘既然吉贝子有了产出,当然要织布,吉贝子才多少银钱,而吉贝布发卖出去多少银钱,呵呵,’ 秦延淡淡一笑,他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机宜,你是说这里可以织布了吗,’ 饶是冯小娥历练不浅,也是吃了一惊。 吉贝布可是从来没有在关西有产出,就是在中原也很少见。 大多数的吉贝布都是福建路和江南的产物,因为在福建路和江南两路吉贝子种植最多,这样布匹当要靠近产地。 这是因为吉贝子这个物件很特殊,最怕沾染雨水,极易霉变变质,运输是个大麻烦,所以最好是靠近产地织布。 当然了,就是织布后由于南方雨水很多运输中还是有相当的一部分霉变,不过比起吉贝子的损失吉贝布的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 因此冯小娥很是惊讶。 “当然这是庄子上产的吉贝布织出来的布匹,我感觉和福建路的吉贝布没什么大的区别,当然这方面某是不如十六娘多矣,还是十六娘拿回去多多看看了。” 秦延一拍自家的布匹道。 “哦,妾身倒是可以在鄜延路发卖一下,” 冯小娥好生的端详着,甚至用手撕扯了一下,接着她的美眸一转, ‘只是不晓得这里有多少布匹,给予冯记是多少银钱,’ 此时的冯十六娘又恢复了精明的头脑。 秦延没有多说,而是看向了宗泽,此时秦家的一切生意都汇总到宗泽那里,宗泽成了秦延名副其实的大管家, “这里约有不到两万斤棉,其中可以织布的是一万余斤吉贝,越能织布五千匹,给予冯记嘛,呵呵,三贯五吧,这是最低的底价了。” 宗泽拱手笑道,留有一半的吉贝是为了制成吉贝甲。 冯小娥不满的看了眼秦延,嘴角轻轻的一撇, “秦机宜对十六娘和冯记心不真呢,三贯五这是什么价钱,冯记和秦家的交情如此,就是三贯钱好了,” “冯东主有所不知,本来秦家赚取的不多,打算四贯向外发卖的,正是因为冯记和秦家的关系非同一般,这才三贯五发给冯记的,” 宗泽态度很好,但是拿住底价不变。 秦延笑眯眯的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并不插嘴,他也体会一下有人代劳的滋味,什么供货谈价都有人执掌,他这个东主此番倒是名副其实起来,也省的和冯记过多的因为这些琐事争执,感觉不是一般好。 不过他想要躲清闲,有人却是不依的,冯小娥当即找上了他, “秦机宜,妾身可是一直和机宜联络的,怎的现下你一句话也不讲呢,不过是三贯钱而已,秦机宜一向豪气也不会在意这点银钱吧,” 冯小娥嘴角含笑,眸子秋水般的闪烁着,颇有些楚楚可怜的看着秦延。 靠,这是向他放电呢,秦延也看出来冯小娥在向他发嗲,不过男人嘛,真的难过美人关不是,何况冯小娥以往帮衬他的时候也是不少,翻脸不认人秦延还真做出来。 秦延咧了咧嘴, “三贯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就钱货两清好了,” 秦延是不得不让步,不过让步总得有点由头吧,否则多没面子。 ‘好,钱货两清就是了,’ 得了好处,冯小娥答应的极快,一脸阴谋得逞的模样。 宗泽摇了摇头,机宜还是没守住了,不过想想,看冯东主的模样,将来也是秦家妇,何必太多计较呢。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那花的心事 秦延的亲卫们野外生存的训练相比全甲行军可是麻烦多了。 米擒那花和亲卫们不算是很亲近,不过她毕竟是女子,亲卫们还是有些轻视。 但是随着米擒那花开赴延州东南的嘉岭山,进入茂密的深林中,他们才发现米擒那花的可怕处。 米擒那花带着十几个族人和众人一起入山,头三天,那花将所有必要的常识,比如怎么寻找水源,怎么打猎,怎辨别野菜能不能吃,晚上怎么防御野兽的袭击都演示了一遍。 然后米擒那花就离队了,临走的时候说是从现在开始要寻找队伍的漏洞,随时攻击这些亲卫们,因为秦机宜讲了,捉住一个亲卫赏钱十贯,都是赏给米擒族人的。 好吧,走就走吧,至于捉住一个人赏钱十贯,没谁在意,刀剑在手天下我有的,不会拔刀怼上,怎的那般被捉住的,正经是打猎有吃食才是真的,在这些亲卫看来这些可是比被捉住难熬多了。 可惜,他们很快发现他们太小看米擒族人了,也将他们自己看的过高。 第一天,就有五个出外打猎的小子们失踪了,接着其他人倾巢出动分成三路去寻找,结果找了两个时辰也没发现。 精疲力尽的众人饿着肚子在林中休息了,他们也按照米擒那花的吩咐草草的布置了一下防御,不过因为疲累有些敷衍。 结果当晚其中的两伙四十人被摸进来的米擒那花带着米擒族人擒获,一个个在睡梦中被解除了兵甲,成为了阶下囚。 本来就是相当的丢脸了,结果第二日天一亮他们被押解到秦延面前的时候,所有人羞愧不已,被自己大佬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确实丢脸。 “今次是米擒族人擒获了你等,如果是真正的羌人呢,你等就是横山里的一个农奴了,一辈子劳累至死,可能一辈子都回返不来家乡,” 秦延唬起脸在这些丢盔卸甲的小子们面前走过,小子们一个个蔫头蔫脑的羞臊不已,确实够丢人的,没法反驳。 “聂胜,你怎么说,” 秦延盯着聂胜道。 “属下无颜面见机宜,只求机宜饶过一次,日后必好生操练,重新来过,” 聂胜涨红着脸立正道。 秦延拍了拍他的肩头表示还算满意,接着向后面走入,秦延笑眯眯的看着面前这货,正是谭永兴,此时高壮的谭永兴一脸的紫涨,手足无措的模样,这货是其中一伙的带队人,结果是连他也没跑了。 要晓得平日里这厮可是亲卫里资历最深的几个,就在军中行走,自视颇高,很多小子们也敬畏这厮,确实比他们身手好,战阵历练多,很多时候谭永兴和马家兄弟可以指点他们。 结果这次倒好谭永兴这个领路人被一道拿下,谭永兴此时看到秦延脸上火烧火燎的。 “这不是谭队嘛,怎么落得如此下场呢,” 秦延啧啧道,谭永兴脸上立时黑紫。 ‘好了,这月月钱扣下五贯,可以返回了,’ 秦延终于饶了这些小子们。 不过十贯钱想让秦延全部支付不可能,秦延可是没想这么放过这些小子们。 亲卫们返回去找唯一没被拿下的张贺部,留下的米擒族人各个兴高采烈,不过是几天光景每人有多了几十贯的外快,足够一年家中的吃食穿衣了,怎的不高兴。 米擒那花却是黯然神伤, “怎么了,” 秦延有些诧异。 “官人,妾身是怕他们太过安逸,不愿返回横山老家了,” 米擒那花看着这些兴奋的族人道。 “放心,作为横山王者的麾下会让他们放弃其他一切的,” 秦延胸有成竹道。 “横山之王,” 米擒那花惊诧道,她没想到从秦延那里得到的是这样一个信息。 “既然你想要恢复米擒家的荣光,那么某会全力支持你,不过,只是夺取米擒家可以吗,当初米擒家是如何被西贼和族内的叛徒夺权的,” 秦延的话让米擒那花沉默,她最初只是想夺回米擒族长之位,告慰含恨而逝的父兄,但是夺取米擒家后如何做却是想得不远,毕竟重新夺取米擒家对她已经是高不可攀的事情,哪里还想到以后呢。 “你夺取族权后,立即就陷入大宋和西夏对横山的争夺中,现下看西夏稍占上风,但是长远看大宋是必须夺取横山的,如今永乐城战后大宋定会夺取横山和银夏两州,因此米擒族怎么办,” 秦延可是没有打算让米擒那花一定投向大宋的打算,那要看米擒那花自己的想法。 “大宋和西夏妾身都信不过,那些所谓的官员没有一个说话算数的,只是利用藩部厮杀罢了,” 米擒那花英眉紧锁,在两面她都经历过,大宋和西夏其实对藩部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需要横山羌部作为炮灰而已。 “妾身只相信机宜一人而已,余者妾身一个都信不过,” 米擒那花美目投注在秦延身上。 “你就不怕因此失望,” 秦延苦笑道,他也在冒险求生,怕是担负不起这样的大事儿,毕竟横山远了点。 “既然是妾身选得路,那就永不后悔,” 米擒那花挽住秦延,眸子柔柔的看着秦延,秦延从不负人的性子最是让她信任。 “好吧,既然那花如此错爱,某就勉力一试吧,” 秦延摇头笑道,他将那花轻揽入怀,美人恩重不可轻负了。 那花嘴角含笑投入秦延的怀中。 亲卫们在张贺的统领下再次汇集一起,这次小心多了,从不敢马虎大意敷衍了事,一次的羞辱难道不够吗,可是不想再次经历那般羞臊的场面。 接下来数天,只有寥寥数个独自外出的亲卫被俘获,接连两天晚上米擒族人的夜袭被击退,亲卫表现算是合格了。 此时秦延将两支队伍汇合一起,由他一起带领,他将林中设陷阱杀伤敌人的绝技一一拿出来,伪装、潜伏、坑杀等等一一展示出来。 当众人看到他设计的绳套、木排,陷阱等等诱杀敌人手段之时,众人才明白自家机宜才是这片林地里的大boss,手段太多太过歹毒。 和秦延一比,就连米擒族人也是良善不少,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清秦延是从哪里想出种种办法的,他们很多人是在塞门寨一起长大的,好像没见到秦延展示过,难道是秦机宜埋得深。 就这样十余天后,这些亲卫虽然黑瘦不少,但是异常精干起来,成为了真正的林中的精灵,深入林中等闲人甭想轻易的抓住他们。 此时这些亲卫操练已成,秦延让张贺继续带队,他则是在马道等护卫的随扈下返回延州,因为天使驾临相招,他悠闲的小日子告一段落了。 秦延先回到了秦府,此时的秦府已然晓得天使来颁旨的事情,秦伯义和卢氏是既欢喜有担忧,怕秦延有时候粗砺的性子恶了天使。 秦延沐浴更衣立即赶往了经略司衙门。 官厅中沈括、李舜举、徐禧、曲珍、景思谊、李稷、高永能、高永亨、种朴、马忠、种建中、种师中、种师闵等人早已到达此处,最后抵达的就是秦延了,没有办法,谁让秦机宜到山上一行,让经略司派出的人手好生寻找呢。 “三郎,你可是谱大的很呢,到现下才来,这些大人们可是等了你半日了,” 种师闵嬉笑着在官厅口候着。 秦延晓得这厮是为了让他心里有个准备,让这些官员等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有些大佬不爽嘛。 “还请种虞候恕罪则个,小的惶恐啊,” 秦延作怪的恭敬施礼道。 回应他的是种师闵的一记老拳,两人嬉笑着相伴进入官厅里。 进入官厅后秦延老老实实的给诸位大佬见礼,口称恕罪。 沈括、李舜举笑而不语。 曲珍、高家兄弟讥讽几句算了,种家人更是没什么说的。 只有徐禧看到秦延后怒容满面,秦延此时没工夫和一个废人较劲,这货都是肯定回家种田北朝黄土面朝天了,秦延也就是放他一马了。 当然了李稷也是冷笑不语,他看这个秦延也不大顺眼就是了。 “有请天使,” 既然人已经到齐,沈括发话道。 众人立即来到下首,将官案空出,杂役上来摆放后香案,接着几个小黄门当先走来,在他们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走来,秦延一看之下不禁一怔,却是那个童贯,没想到这次宣旨的内侍是他,倒是爬很快,这厮倒是很会经营呢。 童贯带着几个小黄门先给李舜举见礼,这位可是内都知副总管,身份远在他们之上,可是得罪不得,李舜举笑着颔首。 接着童贯问候了沈括,沈括也寒暄了几句。 至于徐禧则是尴了一个尬,童贯视同他为无物,弄得他脸色一红一白,颇为的羞惭。 童贯上的香案轻咳一声, “龙图阁学士沈括接旨,” “臣下在此。” 沈括跪伏于地。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厚加封赏 “今永乐城大战,经略沈括守护后方,调运民夫兵甲粮秣供给大军,功勋甚著,晋升为金紫光禄大夫,蒙荫沈清直为晋城县尉,” 童贯嗓音洪亮道。 “臣下叩谢皇恩,” 沈括叩拜。 以往他的长子也是有蒙荫的,此番次子清直也有了官身当真不易了,要知道元丰来官家和宰辅严控蒙荫,可不是元丰以前蒙荫泛滥的时候了。 “曲珍接旨,” “微臣在。” “永乐城一战曲珍以寡敌众,镇定自若,击杀数万西贼,立下殊功,今晋升益州刺史,东上阁门使,蒙荫一子承信郎,” ‘臣下谢主隆恩,’ 曲珍异常兴奋,临老终于迈入统军大将之列,怎的不让他欢喜。 其他众人也是纷纷向他道贺,曲珍高兴的脸色通红,嗓音响亮。 “高永亨晋升为左库藏使,鄜延路第二将,鄜延路都监,” 高永亨谢恩后起身是眉开眼笑,他狼狈逃亡水城的时候能保住性命都是万幸,根本没想到此番能够大胜,最后加官晋爵,庆幸不已了。 高永能、马忠、景思谊也得到了封赏,都是意思一下小升一级,但是几人已经心满意足,毕竟当时大败他们可能的后果是丢官去职的。 “种建中运筹火药诸事,晋升为宣议郎,差遣鄜州节度判官,审官后到任。” 种建中沉稳的跪拜。 种师中晋升为左库藏副使,官升三级。 种师闵晋升为库备库副使,差遣为广锐军厢指挥使,种师中和种师闵也是没那个所谓的养气功夫,两人谢恩后起身大笑不止,欢乐的不成。 惹得徐禧和李稷直翻白眼。 “秦延何在,” ‘臣下在,’ 秦延跪拜在下。 童贯笑着颔首, ‘秦延阵前定策显出气球和火药等利器,在水城身先士卒杀敌近百,永乐城之战当得首功,今晋升为奉直郎,差遣待得进京陛见时再行通晓,钦此,’ “臣下拜谢皇恩,” 秦延叩谢起身,四周一片的恭贺声。 无人不惊叹这个十九岁的奉直郎,要晓得其他人十九岁在做什么,大部分还在嬉闹胡混而已,沈括等人也在苦读诗书,官途离他们太远。 而秦延已经进入了从六品的官职,一年间就跃升如此,这样的额晋升速度怕是前无古人了吧。 不过,倒是没几人嫉恨他,如果没有秦延的筹划,其他人都清楚封赏绝不会有,甚至能不能从永乐城活着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副将吕整则是被追封为鄜延路都监,左库藏副使,蒙荫一子入太学,蒙荫一子为承信郎。 这在蒙荫极严的时候是天大的恩典了,一家两个官身,不是天大恩典是什么。 至于说如太学没说给官身呢,那是一个说辞而已,入太学基本上都会有个官身的,除非很是顽劣被除名的,所以说吕家一下是两个官身,还有金银的赏赐,所以真是天大的恩典了。 代父接旨的吕整长子十五岁的吕世禄痛哭跪拜谢恩。 众人封赏完毕,就是没有种谔的颁旨,大家也很默契的没有追问,对于种谔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在者大家也都看的出来,种家封赏极厚,不也说明是官家的一个意思吗。 有赏就有罚,徐禧终于迎来了他的终极审判,徐禧脸色苍白身子发抖的跪伏在地接到了革除一切官职锁拿入京下昭狱的旨意,徐禧还只能跪谢恩旨,起身后的徐禧一脸灰白,他立即被除去了官府和印信,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白身。 不过迎接他的绝不是什么同情,而是室内所有人的鄙夷和奚落,因为正是因为此人才让万余大好男儿无端丧命永乐城,在鄜延路不知道多少孤寡要找他拼命。 丧命的李浦父子则是被追封一番,梦荫一子为县尉,便宜了李家的庶子了。 也意味着朝廷认同了李浦战殁的原因,在守城战中力拼西贼阵亡。 其实西军很多军将知道李浦死亡的真正原由,但是谁会揭破呢,很多军将和秦延交情不错,就是有个别不睦的也没有多言,和秦延这样的功臣怼上压力怕是不小吧。 除了徐禧这位大宋版赵括丢丑外,那就是李稷无比尴尬了,因为出永乐城的文武官员非赏即罚,只有他和种谔无赏无罚。 种谔什么因由谁都清楚,就是李稷自己私下也有点同情之心,种谔虽然做的过了,但是当时好像别无他法,如果不是种谔当机立断,依照徐禧那个脾气出城野战,弄不好再次大败后丢失永乐城,就是全军尽墨之局,就是他李稷也未必全身而退。 当然了私下同情如果让李稷为种谔上书辩驳还是免了,没那个交情。 不过种谔没有奖赏惩处也就罢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他呢,可是私下里指望着利用此番大胜恢复鄜延路转运使的官职呢,这个判官算什么。 但是此番颁旨官家就像将他这个昔日的能吏忘却了,只言片语没有,真的是太没面子了,虽然没有贬谪其实是对他变相的不满。 李稷因此对沈括有些嫉恨,他估摸该是这位说了什么,其他人除了种谔还没资格直接向官家递折子,所以他瞄着沈括的眼神里相当的不善。 “内都知副总管李舜举不负皇恩,守城有功,待得回去皇城另行封赏,” 童贯说完笑眯眯的拱手, “恭贺李都知了,” 这厮笑的极为恭顺。 李舜举傲然点头应下,虽然他没有亲自上阵,但是坐在城头监阵,其他的内侍谁可以,这就是功劳。 沈括以下众人也是一一道贺,李舜举笑的这个见牙不见眼。 “沈经略,此番官家还有口谕带给种副总管,还请沈经略带人引路才是,” 童贯转向沈括。 众人一听心中都是一宽,听童贯的话和这个笑容种谔估计没有受罚的可能,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种谔即使去职也为种家子侄搏取了前程。 这个隆重的颁旨仪式结束了,童贯在袁璐的引领下去往种谔闭门思过的种家庄子。 其他人则是热烈的谈论着,谁都是赢家,基本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相互的恭贺声不绝,只有李稷拂袖而去,这位还留在尴尬的转运判官职位上,好在官家和宰辅没有给他送来一个新的转运使,也算是给了他一些颜面,否则李稷就要吐血。 “怎么样,这次还是一同上京呗,” 种师闵笑问。 按照他这个品阶那是必须到吏部和军头司审官,至于是否陛见就看官家的心情了。 ‘好啊,一同去吧,就是一路上少喝点酒吧,’ 秦延也是跑不了,虽然差遣没有确定,但是从六品的官阶决定了他进入了绯色官袍的中阶官员行列。 既然是中阶官员吏部一行是必须的,而且此番必须是礼部尚书来审官了,官阶在那里呢,而且还有官家的陛见呢,这可是圣旨里言明的。 “有你在也喝不痛快,也就是聊胜于无了,” 种师闵哪一点都服秦延,就是酒水上不成,总觉得秦延推脱,让秦延喝醉真是个难事,不是太痛快。 秦延一笑置之,大醉不醒不是他的风格,在这个世界里他充满了危机感,他从来不让自己处于失控的状态里,那太危险。 “三郎,你说我家叔父此番如何,” 种师闵看看四周低声道,这厮也是一个平日迷糊关键时候很机灵的主儿。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大肆庆贺 “大宋的官家和宰辅一向以理服人,如何严惩杀敌数万的大将,其实很没脸面,放心,不过日后副总管怕是不易起复了,” 秦延叹口气, “永乐城一战副总管的威名直追当日的狄相公,而羁押钦差有了跋扈不羁的名声,呵呵,” 秦延摇摇头。 功高盖主是哪个朝代的君主都忌讳的事儿,如果这个军将胆子还特大,屡次抗命那就更要闲置不用了、。 秦延预估除非大宋有灭顶之灾,否则种谔怕是没有再次起复执掌大军出征的机会了。 “那正好,不瞒三郎说,我们兄弟几人私下商议过叔父如此退隐最好,一生几无败绩,功勋卓著,武臣巅峰,日后若有小败岂不是污了自家声名,这样好啊,” 种师闵喃喃道。 其实种师闵也是有口难言,有些话其实就是对秦延也是没法直说的。 方才他说的是种建中说出的话,种朴很是赞同,但是种师中和种师闵非常的愤怒,难道种家如此能征惯战是个错吗,难道不废黜徐禧,任由他崩坏鄜延路大军吗,心中满满的悲愤啊。 甚至于种师闵心中极为怨尤,为赵宋如此卖命值不值,感觉特麽的不值,种谔将他和种朴的身家交给了大宋,上番种朴断后军差点战殁,此番永乐城也是守护最危险的水城,得到是什么,种师闵不服啊。 秦延哈哈一笑没有多言,其实他心里对种师闵所想心知肚明,如果在种家的位置上得到了这样的回报心里没有一丝怨尤反倒是不正常了。 人嘛付出必然期望回报,付出的如此惨重回报是如此微薄,谁心里不悲愤,那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走吧,到我庄子上打猎散散心吧,” 秦延提议道。 其他人他不是太在意,但是种师闵这个世界上他最好的朋友的心情他不能不在意。 “哈哈,走着,就晓得三郎不会忘了某的,” 种师闵哈哈大笑。 “不过某那里可是没有歌舞姬,怕是你玩不好啊,” 秦延调侃道。 “这有何难,待俺带去三千桃花,你的庄子变成桃花庄就是了,” 种师闵大言不惭道。 ‘牛嚼牡丹啊,’ 秦延鄙视道。 “桃花愿意你又能如何,” 种师闵皮厚道。 “当然愿意,寄望铜臭嘛,” 秦延的鄙视迎来了种师闵的老拳。 两人嬉笑着一同离开。 秦延、种师闵刚来到秦府,门前鞭炮齐鸣,家里人早就得到消息了,家里的小厮们在此鸣放爆竹烟花,秦伯义和卢氏喜气洋洋的在众人簇拥下在门口看着自家儿子下马给两人请安。 嗯,看看这可是秦家的从六品的高官,谁家的儿子如此争气,秦伯义和卢氏脸上笑开花了,笑容怎的也收不住。 种师闵见礼后,大家一同热热闹闹的进入了正厅里。 秦伯义先后问了当时的情况,再就是关于官阶和差遣的事儿,秦伯义对这个官阶和差遣一无所知,不过晓得一切是真的就是了。 种师闵在一旁没有看不起秦伯义的失态,到是羡慕秦家的没有太多规矩,兴高采烈就表现出来,不绷着,随意,不像种家规矩大,太无趣。 秋桃和唐丫站在秦延的身后不断打量着自家的公子,脸上的崇拜一望可知,在两个丫头心中这世上公子是无所不能的,没看到西贼几万人就是在公子的筹划下灰飞烟灭的,大宋还有哪位大臣有如此功业,也就是她们的公子了。 秦伯义刚吩咐摆下庆功宴,要为儿子庆贺,派人将秦庆一家接回来的时候,门子来报,冯小娥冯东主前来道贺。 秦家人将冯小娥迎入宅院中, “妾身恭贺公子前程似锦呢,” 冯小娥抚媚的万福道。 “十六娘太过客气,” 秦延笑道。 “好像前途似锦的非是一人吧,怎的只见你见过秦机宜呢,” 一旁的种师闵怪话连篇。 ‘哟,这不是种指挥使嘛,恭贺您高升数级了,’ 冯小娥娇笑道,不过方才表露的抚媚是全没了,引得种师闵对秦延挤眉弄眼的表示不满。 秦延没理这厮。 冯小娥去给秦伯义和卢氏请安去了。 接着四处的邻居不断来府上道贺,秦家蒸蒸日上,秦延一飞冲天,谁不想结交一下,用相邻的名义道贺交结是最好的方式了吧,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结果就是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秦家人根本没有一个闲暇的时候了。 翌日一早秦延和种师闵就跑到了庄子上,实在是烦不胜烦,应酬有时候让人头疼。 秦延、种师闵、宗泽在庄子上痛痛快快的涉猎一番,到了未时才欣欣然带着猎物返回了庄子。 结果在庄子门口遇到了一位客人。 “清直兄你怎的来到此处,” 秦延惊讶道。 “啧啧,秦机宜,你和种指挥使出猎,怎的不叫上为兄,如此太过了吧,” 沈清直很不满道。 ‘哈哈哈,我等也是被逼无奈,秦家上门庆贺的人太多,我等就跑到这里多清闲来了,’ 种师闵笑道。 “哦,忘了向你道贺,清直兄如今也是县尉的之职了,” 种师闵拱手道。 ‘你如此岂不是羞煞某了,某不过是依仗父辈蒙荫如此,而三郎如今可是凭着自己的功劳成为从六品的奉直郎了,’ 沈清直无奈道,想到这个就是无语,沈括倒是没什么,晓得秦延非是常人,可是张氏每日里就是拿秦延说事,教训沈清直那才是日后的榜样,让沈清直郁闷无比。 “和他攀比什么,大宋就这末一个土山秦郎,我等何必自讨无趣,” 种师闵心大,根本不嫉妒。 “这倒也是,哈哈哈,” 别人的说教沈清直可能听不进去,种师闵和他的相近,如此洒脱,他如此确实过于拘泥了。 沈清直立时心里松快不少。 几人一同进入庄子,家仆拿了打来的猎物去拾到,很快一桌酒菜摆放来。 几人围桌吃喝起来。 刚刚饮了几口酒水,董管家来报,外面有佃户上门道贺。 ‘他们怎的晓得老爷我晋升官职的,’ 秦延困惑道。 “老爷,这可是家中的大事儿,老儿已经通晓了庄子上下,” 老董急忙揽功道,在他看来他没做错啊,如此再能让那些下人佃户们归心,晓得老爷愈发的尊贵了,他们也是有面子的事儿。 秦延苦笑,他不想宣扬就是因为这时候不是后世,如果他大张旗鼓的庆贺,前世不过是同事间走动一下,日后还回去就是,人情往来必不可少,最后轮回一圈还得收回来不是。 但是这里不同,如果老爷大肆宣传,很多佃户就得拿出家里的积蓄庆贺,然后自家回去喝风,所以秦延不想弄得人人皆知。 老董一看秦延的脸色就晓得不对,他也算是老人了,晓得秦延从来不愿收刮下面的佃户,怕是认为他做差了, ‘老爷,小的可就是宣扬老爷高升,绝没有让各家各户上礼的意思,这些都是佃户们自己提着礼物上门的,’ 老董急忙辩解道。 “嗤,如果不是催逼,佃户能自行上门提着礼品道贺,” 种师闵嗤之以鼻,他就不信这个。 “种指挥使,小的冤枉啊,” 老董大呼冤枉, ‘这次秋收,老爷收了庄子里佃户的吉贝子,每家每户都是收益照往年翻倍有余,这些佃户们无不称颂老爷,他们都是自家买了礼物送来,口称天见可怜让老爷来到了庄子呢,不过老爷一直不在庄子里,小的也不敢收就是了,此番老爷再次被封赏,这些佃户们晓得老爷来了庄子,这不又来了,如今庄门外有十几户人家等着呢。’ 秦延想了想, ‘清直兄、十八郎,汝霖兄,你等在此,某去去就来,’ 秦延起身道。 沈清直和种师闵留下,宗泽却是随着秦延走了出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试探 秦延出了庄门,只见外面站着二三十男女,大多数都是身穿新衣,手拎着礼盒或是包裹恭敬的候着,看到秦延等人大步走出,这些佃户们立即跪拜于地,为秦延道贺请安。 秦延急忙一一扶起,口称不敢。 大宋不是后来明清,此时的细民除了天地君亲师是不跪拜的,没那么屈膝卑颜,所以这些佃户给他下跪,秦延可不能安然受之。 “老爷,我等能有今日都是老爷的恩德,跪拜是我等自愿如此,” 柳树拱手道。 其他的佃户一一附和道。 “你等自愿的,可曾问过老爷愿意否,” 秦延还是一一扶起, ‘你等记住了,在咱们秦家,没有跪拜一说,人人都是挺直脊梁说话,’ 也许有的老财让所有的下人和佃户见面跪拜,不是没有,但是秦延深恶之,真是折损人的尊严,满足变态的心里。 众人看秦延执意如此都纷纷起身。 “官人,这是柳家自制的点心和果子酒,献于老爷,万望老爷不嫌粗鄙,” 柳树递上自家的礼物。 柳树虽然说胡氏讲是不是献上礼物是自家的事儿,老爷收不收是老爷的事儿,但是心里还是极为的忐忑,偷眼看着秦延。 秦延笑着打开礼盒,只见里面是白面的炊饼,上面点着红枣,煞是好看,秦延随手拿起尝了尝,不错,很是香甜, “老柳,你家里的手艺当真不错,好吃的紧。” “多谢老爷夸奖,其实浑家粗砺的很,也就是勉强入口,” 柳树笑的一脸的褶子,随即呆滞, ‘老爷,您记得小的名字,’ “谁人某不记得,哈哈,” 秦延随手一指四周几个佃户,点出了他们的名字,所有人都是十分的激动,以往谁记得他们是谁,路人甲而已,他们就是种地大的佃户而已。 “好了,你等好生安心耕种,出了吉贝子老爷都是收了,不过能种出多少就看你等是否尽心耕种了,” 秦延笑道。 “老爷放心就是,” “小的们一定尽心耕种,” 众人纷纷,都是一脸的笑意,方才的拘谨敬畏消散了很多。 “你等就在此候着,一会儿某让庄子里做些吃食你等带回去,算是为老爷道贺了,” 秦延吩咐道。 “这怎使得,小的们实不敢,” 柳树等人急忙道。 “那你等将这些礼物带回吧,” 秦延一指他们的礼物,众人一呆, ‘须知礼尚往来,怎的让老爷失礼不成。’ 秦延一唬脸。 众人急忙连称不敢。 宗泽在一旁旁观也是心中感叹,秦延所为和一些贪婪的地主绝然不同,那等人何曾在意细民的死活,反正细民有的是,大宋人多,根本不愁招不来细民耕种,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他们在意的就是佃租是否按时交纳,其他的死活不论。 宗泽出身贫寒,家中也租赁过田亩,深知其中苦痛。 “机宜对细民极厚,他们定会感恩戴德好生耕种的,” 返回庄内宗泽感概道。 ‘汝霖兄,不晓得那些重臣大家如何看待细民,某是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某敬畏之,从来不敢轻辱细民,’ 后世无数的经验教训就在眼前,上位者轻视下层百姓,无视生死困苦,最后就是刀刃加身身首异处。 “只是如今的朝野很有人从不在意,” 宗泽摇头道, ‘望机宜早登高位,才能利国利民了,’ 秦延笑笑不语,如果都是这般想还好了,问题是秦延很清楚,大宋是人到中年,百病缠身,赵頊绞尽脑汁变革图强,但是朝代后期想要变革何其难也,在秦延的印象里大一统的中国王朝中期变革好像还没有成功的先例,有些痼疾一旦形成,获利阶层势力何其庞大,即使是皇帝也是如之奈何。 登上高位又能如何,下一个王介甫吗。 几人一同饮酒,几人兴致颇高,倒也尽兴。 种师闵刚刚晋升,而沈清直也有了官身,兴致当然高起,宗泽则是不急不躁,在他看来将来官身是一定的。 相比下,沈清直和宗泽走的更近一些,毕竟都是读书人,有些想法还是相通的。 谈起种师闵和秦延的入京,沈清直也想一同去,他是依照张氏的想法去国子监入学的。 ‘你不是有了官身吗,还去国子监作甚,’ 种师闵奇道。 ‘那不过是蒙荫官,最是让人看不得,非是自身功业,家母望我能像家父般进士及第,’ 沈清直道。 “啧,某是读不得书的,” 种师闵吧嗒一下嘴, “某是愿意看书的,有时候觉得很是有趣,不过让某天天死读书,誊写背诵可是受不得,受不得,” 这厮就是这么粗砺,有什么不爽就说出来,让沈清直和宗泽不禁莞尔。 沈清直摇头,他不可能像种师闵那般,沈家是士人家族,祖父、父亲都是进士及第,他也必须走这条路,没法的事儿。 酒宴过后,沈清直找了个机会将秦延扯到一旁, “三郎,你晓得绥德成军,米脂设县的事儿吧,” 沈清直问道。 “当然,圣旨里已然说明了的,” 秦延点头道,接着他心中一动。 “三郎,米脂可是富庶之地,良田数千顷,不晓得三郎对米脂县令有没有兴趣,” 沈清直问道。 秦延微微一笑,他大略知道怎么回事了, ‘米脂属于新建的小县,人丁数万而已,藩部众多,好像某一个奉直郎有些屈尊了吧,’ 秦延如此推脱,沈清直有些急了, “为兄的也晓得让三郎屈尊了,不过,米脂仅靠横山,西贼就在一旁窥伺,其他人任职家父真的信不过,怕是有倾覆之危啊,” “于是将某推入火坑中,清直兄你对朋友好生无情呢,” 秦延嗤笑道,没这么做朋友的好嘛。 “哎,三郎,某可没有此意,” 沈清直脸上一红,其实他老爹如此吩咐他探视秦延的口风,他自己心里也是心虚,米脂一个边陲小县真的有些配不上秦延的身份,不过没有办法不是,老爹说的他也的认,沈括知延州,米脂新立,须得稳固,用沈括的话讲如果米脂荒废,永乐城大战将毫无疑义。 这事儿他也理解他老爹,沈括作为一个经略使没法直接问秦延,毕竟被秦延拒绝了怎么办,岂不是伤了沈龙图的脸面。 那就是儿子服其劳了,沈清直出头询问倒是正合适,于是有了沈清直来到秦家。 “三郎可知,延州知州就是家父,如果三郎就任,家父一定会尽力支持,岂不是比起其他地方任职便利的紧,须知官场倾轧平常事呢,” 沈清直是官宦世家出身,这里面何等卧槽他是清楚的,这也是他摆出的条件,或者说是沈括的条件,虽然米脂简陋,但是有了知州的全力支撑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秦延思量起来,沈清直就在一旁候着。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退避上县 秦延没有考虑很久,就像沈清直讲的,有沈括的支持,又是在熟悉的环境中,确实很好,当然了面临的压力也很大,虽然西贼损失惨重,但是西贼绝不会放弃攻伐米脂一带的,可能需要时间舔伤口,大的攻击可能没有,但是偷袭突袭是必须的,因为彻底放弃永乐城和米脂一带,横山必不可保,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不过好像这样的生活秦延很适应,如果给他一个内地的所谓上县落入和士家大族的争斗中也是凶险万分,甚至凶险性在米脂之上,因为那是逼迫他提前站队,是靠拢维新派还是守旧派,如果他站队已毕,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开始对付他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呢, ‘清直兄,某当然可以留下任职米脂,不过如果将来令尊支撑不利,某可是要找你的,到时候你可是跑不了,’ 秦延点了点沈清直,可是给了沈清直面子,到时候沈清直可不要临阵脱逃。 “如此谢过,哈哈哈,” 沈清直倒也清直,心事一过笑的这个开怀,深秋的日子里折扇飞舞, “三郎放心,如果家父薄待于你,某找上家母和他理论,不怕家父不允,哈哈哈,” 和秦延走的近,沈清直也不怕露出家中秘辛。 秦延不禁莞尔,沈括惧内可是落了实锤,连沈清直都是如此说。 送走兴高采烈的沈清直,宗泽疑惑问道, “机宜,中原江南的上县商贾众多,人烟稠密,政绩彰显,何必在此边陲小县就任呢,” 大宋官场问十个官员,怕是十个向往上县,根基摆在那里,不缺钱粮,还能和当地的士家大族扯上深厚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为了谋取这样的好位置很多官员去吏部运作,这里面都是有很多猫腻的。 但是秦延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宗泽当然困惑,他作为秦延的幕僚当然有提醒的责任了。 “汝霖兄,如某想安生度日那里倒是不错的地方,但是如要奋发图强,那里就是一个陷阱,士家大族掌握了那里的实权,一个县令,呵呵,出了城池一里,看看谁还听命从事,” 直到清末民国都是令不出城,真正掌握乡里的是亲族势力,越是人口稠密经济发达的地方越是如此,很多事情都是族长说了算,县令对此没有丝毫办法,秦延很清楚那所谓光鲜的上县意味着什么,按照他的脾气怕是和当地争斗不断,弹劾是一定的,最后的结局不会好, ‘米脂虽然荒僻,不过没有士家大族的羁绊,可以任某随意挥洒,至于兵凶战急嘛,呵呵,怕是没有暗箭伤人来的凶险吧,想想王大参新政之前被称颂为贤者,大人,新政后被万人唾骂就晓得了,’ 宗泽叹口气,不得不承认秦延说的是,士家大族确实是一个大麻烦,任谁也得罪不起,因为他们有最锋利的武器,那就是掌握士人的口风,可以肆意攻击,王安石的下场想想可知了,秦延退避上县不能不说很有道理,不过米脂此处还是惊险了些。 米擒那花、张贺带着亲卫们返回了庄子里,所有的亲卫都是廋了两圈,不过看着精神很好,很是精干,有些处乱不惊的劲头。 秦延只是看了两眼就知道这些家伙们算是过关了,部队的时候看到这样从新兵蛋子最后淬炼成特种兵的多了,那个神态和这个一模一样。 当然了,这些亲卫们也不可一味的操练,须知松弛有度是必须的,弦绷的太紧不是好事。 秦延立即宣布沐休三日,加餐肉食,赏赐银钱,亲卫们登时欢声笑语一片,跟着秦机宜做事虽然很苦,但从来没有让他们白白付出,有付出必有回报。 鄜延路此番入京人数较多,而且运回去的物件特殊,还有数百的所谓西贼战俘一同入京,所以整备的时间较长,因而秦延只能等待着。 其实永乐城之战没有什么战俘,伤患都被西贼带走了,至于出城追击,那更是只能意淫一下而已,数万残破之军根本没有那个余力,否则就有反胜为败的可能。 但是,永乐城这般的大胜没有一个很隆重的献俘仪式怎么成,官家那是期盼已久,永乐城大胜没有战俘陪衬,没有一个盛大的献俘仪式,国人谁信宋军大胜了。 所以在童贯的催逼下,鄜延路的藩骑和轻骑开始四处擒获西贼的游骑凑数。 秦延很清楚,这里面大部分可能是被掳掠来小部落的羌人,给他们披上兵甲不就是俘获的西贼军卒嘛。 这般运作是西军一贯的恶习了,不过那关秦延什么事儿,他等待着出发的命令就是了,里面的龌龊事他是绝不会参与的。 亲卫们几天的修整后都是有些散懒,毕竟在山里损耗了不少的精力。 这点秦延很清楚,绷紧神经后适当的松弛是很自然的事儿,后世的练兵经验说明松弛有度才是最后的法子。 不过这里不像是后世娱乐手段超多,就连军营里也有电脑房,可以让士兵们放松。 当然,这一切倒也没有难倒秦延,秦延立即搬出了后世第一运动,足球。 其实宋代也有蹴鞠,当然和后世第一大运动足球不是一回事儿。 秦延的看法大宋的所谓蹴鞠就是摆拍。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现在的蹴鞠分为两种晚饭,一种是白打,一种也是双方摆开阵势竞争。 白打,那就是一个人杂耍般的将足球在头部腿部等位置盘桓游戏,只要不落地还能潇洒自如的获胜。 另一种则是各在各自的场地,不会踏入对方的场地,也有球门,各自的队员按照规矩一一垫传给下一个队友,球不得落地,最后贯入风流眼中,规定时间内贯入次数多者胜。 这种方式也是不涉及双方的冲撞,都是各自半场完成。 两种方式都有自己的球迷,有些人就是爱看杂技般的白打,有些人爱看铺开阵势的对峙。 不过秦延对此真的无感,足球没有激烈的冲撞和博弈多么无趣,还不如弄几个篮球架子随意打打呢。 秦延将这些亲卫们分成了两部分教授足球,其实不用手挡球这点和蹴鞠是一样的,其他部分不同了。 小子们倒是很喜欢,因为他们可以撒欢的踢球,而不是白打那般不可触碰。 秦延当然首先成为了裁判,没有他作为掌控者是不成的,只怕有人被踢断了腿,这般小子生猛的很。 只是经过了一日,这些小子们就欢喜上了这个新式的蹴鞠,一个个玩的是不亦乐乎。 秦延最先是让他们随意踢球,在几个小子可以接替他的裁判事情后,他带了红队。 秦延的红队在他的掌控下接连击败蓝队十次,这让对方的领头张贺无可奈何。 直到秦延讲出了团队配合的道理,很简单,秦延一说战阵的情形,所有人立即晓得原因了,原来这般蹴鞠和战阵一样都需要讲究阵型和配合。 如此秦延在庄子里倒也悠闲,直到第二道圣旨的到来。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有些忘形的童贯 “奴婢领旨。” 童贯跪下领旨后起身。 这次颁旨除了恩准沈括、曲珍等人的报功名单外,还有一个口谕是给童贯的。 不过虽然这是个口谕,份量可是不轻。 童贯想了想,立即派出人手通禀各人。 秦延在庄子上的悠闲的小日子也结束了。 秦延接到了童贯护卫的通晓后,立即带着护卫赶往延州。 到了走马承受的衙门,秦延被人引入了后面的官衙。 秦延惊讶的发现杨元孙竟然没有在此,只有童贯坐在官案后。 ‘秦机宜请坐,’ 童贯一扬手笑道。 虽然还是带着笑,但是秦机宜还是一眼看出了这厮和以往的不同。 那就是一股子志得意满的味道在生成中,看来虽然只是短短的多半年时光,童贯这厮在宫中的地位已然不同,而地位的变幻则是从这人待人的态度上表现出来。 此时的童贯对上从六品的小官秦延也有了上位者的些许傲慢。 ‘多谢,’ 秦延一拱手安安静静的坐下。 这让童贯很有些诧异,毕竟他此番来颁旨,谁人不恭敬几分,就是沈龙图也是恭谨的待他,但是这个秦延却是清清淡淡的,没有什么恭维之词,就是脸上也没有奉承之意,嗯,让童贯心里颇有些不爽。 不过想想官家对这小郎的看重,得,忍了吧。 “秦机宜,方才官家圣意到了,” 童贯一说,秦延立即起身,童贯嘴角一扯,嗯,饶你小郎跋扈也得在皇命下低头,而他童贯现下就是皇家的传令人,呵呵, “官家对你产出的黑火药非常的看重啊,” 童贯点了点这个有些愚钝的小子,还不立即献上,这可是官家看重的物件不是。 “此物却是非比寻常,下官却是有献上之意,不过嘛,下官此番正好上京觐见,到时候自会献于皇上,” 秦延笑着拱手道。 但,这绝对不会是童贯想得到的答案,在他看来,皇上看中的物件秦延还不得立即奉上,反倒是推脱到觐见的时候亲自献上,什么意思,就不让他领取功劳吗,好像只有这个意思了。 童贯心里越发的不喜,他没想到他遇到的是这样一个货,这让他十分的不爽,不过还是那句话秦延如果没了官家的眷顾,他当然可以趁机落井下石,打压一下秦延,现下嘛,刚刚在宫中冒头的他还真没有那个胆子。 如果招惹了秦延,引得龙颜大怒他可是吃罪不起,不过给这个不晓事的杀才搞点事儿童贯还是办得到的, “呵呵,秦机宜倒也不要急切,咱家须得看看这个黑火药的威力如何,如实不堪用,咱家看来也就不用进献了吧,” 童贯皮笑肉不笑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事儿还得过他这关,如果他查看此物实属一般,那就没必要进献了,也就没什么劳什子功劳可言。 “如此甚好,就看天使什么时候有空闲,到时候一看便知,” 秦延淡淡笑道。 他知道童贯的怨尤,不过他真的不在意,献上黑火药那也是他自己献于赵頊,让赵頊领取他的人情,经过童贯过一手算什么。 黑火药的威力已然用万千西贼性命证明了的,这厮能阻挡什么。 至于童贯可能产生的嫌隙,呵呵,他如果是武将可能真的有些麻烦,但是庆幸的是大宋对文官的各种雍容,让他真的不须注意一个半残之人的仇视,如果童贯敢过于放肆,将会受到大宋士人的全力反击。 毕竟大宋不是明清,权阉的权势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制约,再说了,童贯还不是后世的郡王,别说什么封王,现在这厮不过在内侍省中苦苦挣扎呢,想用天使的身份压他秦延还真是不配。 “咱家现下就有时间,还是请秦机宜带路一观吧,” 童贯冷笑道。 此时的所谓迎接天使也是一样的套路,那就是事前准备,给天使留下了好印象。 而现在童贯就没打算给秦延这厮留下什么准备的机会,他现在就是要去看看这个黑火药的情形,如此秦延也就没法事先制备,可能黑火药的威力大不了多少。 童贯打算让秦延这般吃个亏,然后利用威力不足这点拿捏一下秦延进献的事儿,这就是童贯的小心思。 秦延一怔,童贯嘴角一扯,嗯,果然被惊吓了吧,活该,谁让这厮对他不敬了呢。 “那下官立即陪同天使出城,到秦家庄子上一观就是了,毕竟火药易爆裂,下官不敢在城内打造,” 秦延笑道,他当然明白童贯的小心思,不过黑火药的威力足以让他无视童贯不入流的手段。 秦延带着自家的十几名护卫在前,而童贯则是带着十几名护卫在后出了衙门。 鼓楼西街的街口不远处,一个有些陈旧的铺面,虽然不起眼,却是很宽大。 这是一家羌人开的铁匠铺,其实说是铁匠铺,其实还不如说是兵器铺,这里面除了没有甲胄外,其他的弓弩刀剑一应俱全,外面的牌匾下的小字上就有河西良弓的字样。 铺子的东家四十多岁的李讹移坐在台案后,使劲敲打着铁赞上的一把马刀,只见他单手持着铁锤上下纷飞敲打在铁坯上,能将一把沉重的铁锤耍的如此上下灵动,足见李讹移可怖的臂力。 倒也是难怪如此,李讹移身材高大骨骼粗壮,现下卷起的皮袍袖子里露出的是筋肉发达的臂膀。 就在李讹移快速敲打的时候,一个身穿皮袍的羌人快步走了进来,看看四周没有人低声道, “东主,那个天使在护卫的随扈下出了北门,” 李讹移立即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问道, ‘随同的护卫多少人,’ ‘不足三十人,不过,’ 那个羌人犹疑了一下, “不过其中有那个秦延陪同,” 李讹移冷笑一声, “秦延如何,上番草市帮不过是大意失风而已,此番,呵呵,难逃我等手下,立即召集人手吧,就在西街路口就是了,快,迟恐不及,” 李讹移等待童贯许久了,可惜的是这厮竟然在走马承受的衙门呆着不动,等闲不去活动。 此番有了这个好机会,李讹移怎么会放弃。 至于这个秦延嘛,这就是意外之喜了,他没想到能等到这样一个猎物,相信无论死活,哪怕击杀了秦延,回去大白高国国内奖赏绝不会少,只是想想秦延杀伤了多少大白高国的军卒,就知道国内多少人痛恨他。 当然了能活捉更好,只是饶是李讹移相当的自负也以为这个机会渺茫,毕竟草市帮一战秦延过于勇悍,击杀容易些,活捉几乎不存在。 那人走了后,李讹移恋恋不舍的抬眼环视了四周的店面,十年,从一无所有折腾到如今在延州小有局面多么不易,今朝全部放弃心里真有些不舍。 更为不舍的是青楼里的几个相好了,回去后粗鄙的羌人女子怎么比得了眉目如画温柔多情的宋人女子,可惜了啊,只是他作为西夏在这里的暗子只有听命的份。 李讹移抛弃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回身拿下挂在墙上的巨型马刀。 咔一声,有普通马刀两个宽的这把马刀出鞘,一抹森冷的寒光映在李讹移坑坑洼洼粗糙的脸上,他的眸子映射在刀上歪歪斜斜的,愈发的狰狞。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冷箭 童贯一行人来到了秦家庄子上,先是在正屋饮茶等候,秦延吩咐下面制备。 而在等候的时候里童贯也没见到秦延上礼,心中越发的不喜,要晓得作为天使,官家身边的近臣出去公干,银包收的手软才是,到了秦家,呵呵,这厮真是一点都不懂规矩。 须臾,童贯被引入庄子的后进,出了小门走了三百步一处荒地,此时刘振几个匠人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看到天使驾临,刘振几个匠人都是惊惧的很,颇有些手足无措。 “刘振,将火药包放好,引燃立即离开就是了,天使就是看看这个药包的威力而已,” 秦延的镇定让刘振放心不少。 刘振引着两人拿着布包去引燃。 秦延则是带着余者退出了百步。 众人注视下,只见刘振带着两个作匠向两侧快跑着,动作很有些滑稽,跑了三十步外三人一头扎进一个土包后面。 童贯鄙夷了一下这三个匠人的胆小如鼠,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大股的烟尘腾起,地面抖动了一下,然后,然后京城来的天使大人惊惧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随从中也有人惊吓的坐在地上,场面极为不堪。 童贯在左右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起身,脸色苍白四肢乏力身子颤抖,很是狼狈。 此时他越发的看一旁不动如山的秦某人不顺眼了。 秦延也是冷冷旁观,什么封王,什么安定西北,其实所有的战阵还不是都是西军的军卒拼下来的。 这个童贯和其他的监军的文臣没什么不同,都是躲在后边胡乱指挥罢了,今日一看这厮的胆略阔怜的很。 当然了必须要承认这厮对局势的判断很有敏锐性,从他发迹的过程就能看出来,为了爬上去身段软脸皮厚,抓住机会咬住不放松。 当然看到局势不对这厮立即就会逃离,比如收回燕云后发现不对立即逃亡太原,太原危在旦夕他不惜抛弃了自己建立的嫡系军也要跑回南边,这厮对于功绩和危险看的很准,是个投机的高手,不过现在看到这厮的窘相,秦延只有鄙视他。 “咳咳,” 童贯干咳了两声,掩饰一下方才他惊慌失措的窘态,然后看向秦延, ‘秦机宜,这个火药包神通的很,能否让咱家一观,’ “天使想一观,下官当然无不遵从,” 秦延笑眯眯的,他是态度良好,但是跪添肯定是没有,他来到此处不是给一个阉人跪添的。 童贯笑着点头,其实内里算是记住秦延了。 秦延吩咐一声,刘振等人拿着两个药包过来,他们将药包解开,只见里面是黑灰色的粉末,同时里面夹杂着不少的填料,那是黑乎乎不大的铁片,不要小看这些玩意,被火药爆裂开来,十步内等闲的皮甲和锁子甲抵挡不住这些铁片的冲击。 “秦机宜果然奇思妙想无数啊,” 童贯笑笑一指这药包和刘振等人, “秦机宜要将这些药包和这些作匠一同带入京师,千万不可传扬出去,” 童贯此时收起笑意命道,所谓天使的派头摆了出来。 “这怕是不行,” 秦延一摇头,童贯眼睛都直了,怎的,这个小郎就算是和他怼上了不成,怎么他说什么都不成呢。 “天使怕是不知,这些药包最怕颠簸,一个不好可能爆裂开来,因此药包就不能带了,只要将几个工匠带去京师的军器监,让他们做一次,军器监的作匠们一看便知了。” 秦延一说此物这般危险,童贯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总之,他发现他以往无所不利人人逢迎的天使身份在秦延面前就是不成,各种不顺就是了。 因此秦延要在庄子里宴请童贯,童贯也没答应,他的概念是这样的,秦延让他很不顺,心里很不爽,他当然也要让秦延心里不爽,对,相互伤害好了,任谁也别舒坦。 只是他不知道,秦延对他的离开是相当的欢迎的,当然了,作为秦延对天使的身份是必须要尊重的,他必须将这厮安然送返城内。 于是一行二十余人出发返回延州。 进入延州北门后,人流大增,马道警觉的四下观看着,他就是如此,灵动不足,这也是马桥可以做个军头,他只能是一个军卒的原因,但是马道做事十分的认真,秦延也就看上了他这一点,所以把他留在身边做个亲卫。 ‘马道,到了延州了,不用这般小心了,’ 郑全笑道,在他的概念里进入延州,禁军值守之地,可不是安生了嘛,谁敢在这里造次。 ‘那可不成,要是有羌人要刺杀官人呢,’ 马道一摇头。 他可是没忘了上次在米脂寨的时候,秦延遭到西贼刺杀的事情。 “就在这里吗,这里可是延州,可不是米脂城,” 郑全笑道,他认为马道实在是多虑了。 马道还是照旧警觉的上下左右查看着,一点也不放松。 一行人鼓楼西街的街口,就在一行人刚要度过这个路口的时候,走在他们前面的一辆牛车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车辕突然断了,车把式很是手忙脚乱的弄着,问题是他这个车上堆满了柴枝,很是庞大,将路面堵住了大半。 ‘哪里来的杀才,竟然敢挡住天使的去路,再不闪开,先行打杀了。’ 童贯的亲卫吼道,平日里无事都要依仗钦差仪仗的身份作威作福的,何况真有了事,亲卫很是霸道的吼着,手里的马鞭跃跃欲试,大有一言不发立即鞭打的意思。 那个黑瘦的车把式急忙点头哈腰的赔罪牵着牛车想要让开,只是断了车轴的牛车哪里那么容易移动的。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前面这个牛车,心中都很不耐,就在此时马道的吼声传来, “举盾,举盾,” 马道的喊声一起,童贯的亲卫茫茫然,什么举盾,神马意思这是,他们也知道举盾的意思怕是有危险,但是在哪里呢,他们急忙四下看去,但是仓皇间哪里是那么容易寻觅的。 和他们全然不同,秦延的亲卫一听到马道的喊声,根本没有抬头第一件事就是将手里的皮盾抬起护着胸腹,然后再观看四周。 秦延也是如此,他应声立即将战马马鞍上的皮盾拿下举起,动作麻利迅快,接着滑下战马,此时安坐马上就是一个巨大的靶子了,秦延当然不会那般傻缺。 童贯一听到举盾,心里慌乱,他惊恐的看向四周,只见斜对面三十步的距离上一家铺面的二层楼上突然出现了十几张弓弩,森冷的寒光正对着他们。 童贯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因为他知道躲避来不及了,何况他的双股颤栗不已,根本移动不得,怎么躲避,难道这就挂了不成,他不甘啊。 就在此时一股大力传来,两拳击打在童贯的身上,童贯被击打的喊叫一声掉落马下,接着弓弩声传来,箭枝带着嘶嘶的破空声转瞬而至。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活着真好 冷箭突袭下,童贯的亲卫一片的嚎叫声,十几名亲卫也就是三四名精灵些的亲卫举起了盾牌,其他的亲卫大部分被羽箭所伤滚倒哀嚎一片。 接着弩箭不断飞来,很快那些嚎叫的亲卫就无声无息了。 推倒童贯的亲卫举着盾牌为童贯遮挡,结果羽箭正中他的腿部,亲卫吼叫着丢弃了盾牌,童贯死命的抓住盾牌,接着这个亲卫面门中箭躺在地上挣命。 童贯看着鲜血喷溅的亲卫在地上翻滚,他躲在盾牌下瑟瑟发抖,此时这位天使魂魄都没了,他虽然在西军中行走过,在李宪身边效力过,也不是没见过军阵搏杀。 但那时他在李宪身边侍候,安生的很,前方的打杀和他无干。 此时此刻是童贯一辈子离着死亡最近的时候,童贯心里腾腾的跳个不停,偏偏手脚麻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的看着那个亲卫渐渐没了声息。 就在此时从那家铺面里冲出了几十人,他们身穿皮袍,手拿刀枪狼牙棒疯了似的冲上。 不过是三十多步,这些凶徒几息间就冲到了。 童贯身边剩余的四名护卫立即拔刀挡住了对手,可惜他们实在是人单势孤,何况对方头里有个高壮的大汉,手里拿着一条黑红的铁棍,只是两棍,四名护卫的盾牌就飞了出去,四名护卫手臂酸麻,只剩下单臂迎敌,那怎么是羌人的对手,只是数息间就被打杀当场。 于是童贯肝胆巨寒的发现前方这一带竟然只剩下他一个活人,其他的护卫都死翘翘了。 而那个大汉垫步向前一棍向这个呆头鹅挥下,童贯啊啊的指着大汉,却是迈不出一步去,只能呆立着等死。 就在此时他的脖颈大力传来,他被拽着飞跌出去,他飞在空中终于看清楚谁救了他,秦延挥出的手臂收回,举起了盾牌抵挡住了那个巨汉的铁棒。 嘭的一声巨响,盾牌破裂,但也挡住了这暴烈的一棍。 秦延随手抛去了盾牌,既然羌人不再发箭盾牌本就没用了。 此时秦延的护卫们挥动兵器和盾牌堪堪将其他的羌人抵挡住。 秦延对面那个黑红的壮汉再次挥臂,秦延用马刀格挡,砰一声响,秦延身子一晃,马刀火星乱冒,但还是抵挡住了对方的挥击。 头上四周的小辫子一甩,李讹移惊疑的看向对面高大的宋人,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他的巨力怎么可能有人抵挡得了,何况对方根本没有用枪棍抵挡,只是一把单薄的马刀而已,这让他想不明白。 “官人,接着,” 张贺一声喊,随手扔出狼牙棒。 秦延飞快的将手中的马刀扔向了对面刚要冲上的巨汉,马刀一闪而至,李讹移急忙挥棒抵挡,铿一声马刀磕飞,不过此番可是险之又险,李讹移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延右手抓住张贺抛来的狼牙棒心里笃定,真是一棒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凭借他的巨力还有近战搏杀的历练,他根本不惧任何人。 此番秦延当先一棒挥下,狼牙棒带着恐怖的啸音砸向李讹移,李讹移急忙挥棒格挡,砰一声,李讹移惊恐的发现他竟然身子在巨颤不已,两臂酸麻的要脱手一般,他勉力抓住铁棒想要反击。 可惜秦延没给他这个机会,疯狂的两棒砸来,李讹移惨呼一声,铁棒脱手,他的双臂酸麻的根本抬不起来。 方才还是杀神般横冲直撞的李讹移不顾脸面的向后退去,他身后的几个羌人挥舞刀枪嚎叫着杀向秦延。 秦延昂然不惧,狼牙棒挥动开来,只听得一片金铁之声,马刀长枪被磕飞开来,几个羌人骨断筋折的倒毙当场,场面既快速又极端的暴烈,让在后面刚刚喘息几下的李讹移惊恐万状,按照他的估计根本不是这样的好嘛,本来大杀四方的应该是他。 幸亏此时有十几个人从店面再次跑来冲入,他们是楼上射出弩箭的羌人,此时也冲入战阵中。 秦延挥动狼牙棒迎面冲入,只是两三个回合,扑上来的羌人一半倒毙当场,这些羌人的四肢和头脸成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形状,血液喷溅的四处都是。 在最后面两个秦延亲卫的随扈下的童贯瞪大眼睛看着秦延大杀四方,猛烈不可一世,不禁心肝都在颤抖,这人怎么这么凶悍。 当初总是接到报功的折子说秦延如何勇冠三军,如何打杀数十羌人,他是不信的,军将是如何吹嘘的,他是门清,很多报功的折子是如何出炉的他一清二楚,李宪身边的历练可是让他开了眼,所以他对西军的报功单子从来只敢信一半。 但是此时看到秦延身先士卒一人打杀了十余名羌人,他是惊诧万分,不由得心中也升起这般勇猛的猛将你说怎么去入了文职呢,不应该的念头。 李讹移看着那边二十来人的麾下竟然被接阵的宋军军卒杀得不断后退,而对面这个宋人又是如此的悍勇,晓得今日情势不妙。 他缓过一口气拿着一把骑枪冲上。 秦延一棍将一把盾牌击打得粉碎,持盾的羌人身子巨颤,眼看着狼牙棒击打在他的胸口,这厮身子立即腾空狂喷鲜血。 就在此时,一个羌人一柄马刀偷袭秦延侧后,秦延侧身一闪,接着狼牙棒荡回,立即将羌人的双臂打折,羌人滚到地上不似人声的嚎叫。 就在秦延姿势用老之时,寒光闪过,一柄骑枪电闪而来,秦延此时门户大开,全无防护之力,李讹移一脸的狞笑。 秦延心中非常的沉静,冷兵器时代和后世的枪林弹雨相比还是差上不少,秦延根本没有慌乱。 秦延立即抛去了手里的狼牙棒,该丢弃的就该丢弃,而不是犹疑不决,接着他蓦地闪身,骑枪擦身而过,将他的官袍刺穿,露出了里面的锁子甲,秦延是从来不放松自己的防护的,因为延州就是战地,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秦延一把抓住了枪头,李讹移眼睛一缩,他蓦地的一拽,枪身纹丝不动,李讹移心里慌乱急忙再次抽动,额,枪身闪电而回,李讹移身子摇动,他被骗了,秦延就在他用尽全力回拽的时候竟然松手了。 秦延就是利用这一握一松,化被动为主动,接着他一个垫步铁肘挥出,李讹移身子被秦延晃动中间大门洞口,秦延一肘狠狠的击打在李讹移开放的左肋下,咔的一声,李讹移感到肋下剧痛完全无法忍耐,接着口中鲜血狂喷,身子一下萎顿下来。 秦延一拳挥出,李讹移身子被击打的飞起,他赶到脖颈就要断裂开来,接着他失去了一切意识。 李讹移就是这些人的魂魄,李讹移被秦延暴烈的击倒,剩余还活着的十余名羌人立即私下逃散,既然没有击杀他们的目标,头儿还被击倒,那么还不快跑做什么。 马道郑全等人正要追击,秦延一声令下,所有亲卫重新整队裹伤。 秦延对追击这些余孽没有兴趣,那是禁军和衙役的事情,不是他的事儿,正经是防止再有意外发生才是真的。 此时鼓楼上金鼓之声大作,不远处已经传来大股军卒踏地的纷乱脚步声。 秦延亲自为两个伤了的亲卫裹伤。 童贯此时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他跌坐在一个铺面门前的椅子上气喘吁吁,虽然他方才没有搏杀,不过不知不觉中屏息等候着,大气也不敢出,此时才算是顺畅的呼吸,不由感叹活着真好啊。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献俘东京 童贯看着前方忙碌的秦延,不禁叹服,他是亲眼看着这位秦机宜如何大杀四方的,以往被他嗤之以鼻的万人敌看来真是有啊,眼前就有这么一位了。 想起方才秦延的勇悍,不禁扫了眼秦延身边放着的狼牙棒,只见铁钉上挂着的血肉,童贯再也忍不住当即喷了出来,他哪里看过这个,本来四周血气弥漫让人作呕,结果看眼这样的凶物童天使怎么忍得住呢。 四周传来兵甲响声,只见几十名军卒当先赶到,这是在鼓楼驻守的禁军,他们居高望远第一个发现这里的搏杀于是急忙赶来。 带队的是一个都头,当他看到天使的旗帜倒放在地不禁当即色变,心道苦也。 果然,童贯身边仅存的一个小黄门厉声道, “还不快追击刺客,没看到已然惊吓了天使吗,” 都头磕头如捣蒜,急忙起身领人欲走, “哎,像什么话,这里不留下两人保护天使吗,” 小黄门狗仗人势继续喝道。 都头回头一看童贯身边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急忙下令留下几人值守,心里却是大骂这些阉人,他就该晚来点,让这些阉人死透了才好。 童贯则是从店家那里要了水净了口,整了整衣冠这才来到秦延这里。 ‘多谢秦机宜救命之恩,多谢,’ 童贯此番弯腰施礼,身段放的很低。 秦延如此悍勇,才智又极为高绝,这样的人才必定会官家大用,真是挡也挡不住的,这点见识童贯还是有的。 而这样的人不可与其争斗,交好为臂助才是,童贯此番笑眯眯的,态度和方才是天壤之别了。 秦延起身用一块麻布擦拭了手,然后回礼道, “天使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童贯当然不会真的相信什么举手之劳,方才的凶险他一清二楚,如果不是秦延那一拽,他早就死在当场了。 童贯再次拜谢,然后和秦延攀谈起来,此番笑意就没离开他的脸上。 他的此番所为越发的让秦延警醒,这厮果然是个人物,倒也是能屈能伸,不好对付。 过了会儿,沈括、刘成效急急忙忙的赶到了现场,都被血腥的场面惊诧到了。 “刘节判,咱家在延州城内遭到刺杀,你怎么说,” 在秦延身上没敢发泄,沈括那里还是算了,虽然沈括在朝中名声不佳,毕竟是沈龙图,童贯将方才的惊吓泄恨在刘成效身上毫无压力。 刘成效是诚惶诚恐,虽然童贯一个阉人他极为的鄙视,但是毕竟是天使,如今在延州城内遭到刺杀,他作为掌管刑狱的节度判官绝对是无可推脱,急忙请罪。 ‘刘节判你还是立即缉拿凶徒的好,最后弄清西贼为何在城内行凶,’ 童贯冷冷道。 ‘下官遵命,遵命,’ 刘成效一头的暴瀑汗,天使遇刺好像在大宋开国以来还未曾有过,此番是第一遭了,偏偏他就是所在地的节判,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秦延冷眼旁观,当然心里有些幸灾乐祸,毕竟刘成效这厮对他可是有些小冲突的,虽然他官职低微了些,没法直接办了这厮,不过看到如今童贯对刘成效颐指气使心里当然小爽。 刘成效急忙派出衙役全城搜捕,而赶到此处的曲珍也派出了禁军一起搜捕,毕竟这些都是兵甲齐全的西贼,衙役捕快那些平日里欺压百姓的货真不济事。 沈括让卫队随扈下将童贯护送到经略司衙门,秦延也一并前往。 过了一个多时辰,消息传来,缉拿格杀了十五名西贼,余者还在锁拿中。 经过拷问,总算是晓得此番是银州的石州军司谋划的,在延州击杀大宋天使算是对永乐城之战的一个报复,当然了如果能俘获天使,弄清楚那些火药包的来源更好。 为此石州军司动用了藏匿延州的数家羌人细作,平日里他们相互不晓得对方的身份,此番却是一同行动。 正因为如此平日里隐秘,此番突然汇集一起发作,差点就得手了,如果不是遇到秦延带人就在童贯身边的话,因此童贯极为的庆幸。 越发庆幸的是沈括,他很清楚,朝野多少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恨不能找到一点错处弹劾他,如果童贯有个好歹他必然要被勒停,弄不好官途到此为止。 天使差点被刺身亡,这当然是大事,沈括震怒,派兵将城内的羌人好生的折腾了一番,抓了几十个私藏弓弩者徒刑处置,也算是这些人倒霉了,平日里不算个事儿,但是这个关键时候就撞枪口上了,还是那句话,宋律的解释权归于官府,边地平日里约定俗成佩刀带弓,需要的时候你就是私藏兵甲。 时隔近一年,秦延再次来到东京城外。 此番鄜延路进京的队伍庞大,有五百禁军军卒,五百余名所谓西贼战俘,李舜举、童贯、种师中、种师闵、秦延、沈清直等人尽在其中,他们的护卫也有数百人。 一行千余人怎的一个威势了得,一路上简直就是一个胜利大游行了。 每到一处都是引来无数百姓兴高采烈的围观,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所谓炫耀武功的西贼战俘是什么成色,他们只管为大宋的战胜欢呼就是了,宋军如此献俘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 就这样队伍夸功般一路走来,近月后抵达东京城外,这才被人引领到西门外等候。 秦延、种师中、种师闵、沈清直一起坐在马上看着城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就像是瓦弄里的所谓艺人般被围观着。 这些人群流动着,不断有新人看着他们这些全身披挂,甲胄闪烁的西军军卒们,就如同戏子般成为被吃瓜观众品评的对象,这就是给秦延的感观。 “靠,爷还不够粗壮,这些杀才说的什么鸟语,” 种师闵听到十几步外一些细民说他不如身边的人雄阔,登时有些不愿意了,真特么的没见识。 “嗯,你确实不如三郎多矣,” 种师中倒是点头称是,他也是一个直性子。 种师闵一囧,没想到二哥这般不给他面子,他很是不满的撇了撇身边一身闪亮的鱼鳞甲很是雄阔的那位, “三郎岂是他人可比的,西军中几人能如他般雄壮。” 没得种师闵也是泄气了,几个人可以和秦延比身躯雄阔的,没得比嘛。 在一旁的沈清直、宗泽哈哈大笑起来,种师闵虽然有时候有些小肚鸡肠,总是和其他人攀比,但是认输的时候倒也是爽快。 “我这所谓雄阔到了战阵中就是弓弩手最好的靶子,你确定你羡慕,” 秦延瞥了眼种师闵这厮。 种师闵哈哈一笑,心里舒坦多了,宗泽和沈清直不禁莞尔,果然是个直肠子。 前方突然鼓号齐鸣,队伍开始入城了。 鄜延路的队伍从新郑门入城,然后直驱御道,他们在御道要进行所谓的献俘仪式。 此番御道两侧排满了人群,都是东京百姓围观西军所谓献俘仪式。 此时算是看出东京城果然人口繁盛,到处是簇拥的人头,后面很多看不到前面情形的人拿着凳子梯子各种的登高望远,让秦延看了有种后世观看足球比赛的赶脚,东京百姓这是将这次西军献俘仪式当做了一场娱乐秀来围观了。 秦延想想,好像也难怪东京城的百姓如此,因为大宋受挫太久太久,自从太祖后几乎没有过痛快淋漓的大胜,就是偶露峥嵘也是签署合约奉上岁币了事。 虽然期间有过王韶和安南的所谓大捷,不过王韶只是击败的羌人部落为主,而安南大胜到底是谁胜还不好说呢,惨胜如败了,最起码大宋广南被抢掠一空,而交趾国国内几乎没有受创。 所以这次杀伤数万西贼的永乐城大捷,在宋庭的宣扬下给东京的百姓打了鸡血,这才有了十余万人围观的场面。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容光焕发 鄜延路献俘队伍威武雄壮的入城,行进途中御道两侧围观的人不用说了,只是安歇黑压压的人头就让人咋舌。 而道路两侧的住宅、酒肆、酒楼等铺面窗扇里,也有不知道多少人探出头来观看,甚至还有很多人为了看的清楚些,猴在了道路两侧的树上,也算是京中一景。 总之,虽然已然到了冬季,但是东京百旁观的心是一片火热,献俘队伍所过之处到处是欢呼和喧闹,这就是东京的一个节日。 而那些所谓西贼战俘们算是霉运到家了,一路上飞向他们的彩蛋无数,什么臭蛋、霉了的干粮、甚至是小石子等等,让这些战俘身上色彩斑斓鼻青脸肿那是不消说了。 关键是很多押送他们的军兵也逃不开,同样鼻青脸肿,没法他们身上披甲,但是脸面上没有遮挡。 终于队伍来到了皇城的南边,进入了宣德门前面的小广场。 然后队伍在这里等候着,须臾,宣德门正门大开,只见黄罗伞盖下,赵頊被一群紫色、绯色官袍的臣子们簇拥下步出宣德门。 此时四周响起一片的万岁声,整个广场四周军民跪下一片,叩拜这位大宋官家。 赵頊容光焕发的向四周招手,这是他人生最为得意的时刻,励精图治十余年,终于盼来了对西贼的大胜,宋夏两方的局势在他的治下终于逆转,西军一改以前的乌龟流,不断的主动出击,不断的收割胜利,永乐城之战斩杀了五六万的全甲西贼,这是数十年来无可置疑的大捷。 今日鄜延路西军献俘仪式是赵頊登基近二十年来最为风光的时刻,因此赵頊虽然略有小恙也是亲自主持献俘仪式。 赵頊在刘维简的搀扶下登上了高台,随着一声号令,献俘仪式开始。 首先登场的是三衙禁军,也就是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的禁军,这是守卫皇城和京城的主要禁军力量,人称三衙禁军,也就是天子亲军。 三衙禁军镇守京畿,压服四夷,没有他们天子如何坐的稳,三衙禁军也是大宋军卒中俸禄最高的,领军军将也是官阶最高的,各大指挥使是可以直接面对枢密使的存在。 此番献俘仪式开场就是由殿前司骑队开路,而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燕达当先领队,这位可是在西军和安南都立下战功的军中宿将,也有了节度使的称号。 燕达领着三百骑军开路,只见明光铠闪花了四周围观的百姓的眼,这些骑军一色的闪亮的明光铠,就连马匹也是格外高大,同样身披战甲,当真是威武非常。 路过高台时候军卒们高呼吾皇万岁,场面热烈之极,确实很涨气势,惹得四周的百姓一片欢呼声。 “不过是一群木桩子而已,” 种师中手缕长髯淡淡道,眼中充满了鄙夷。 种师闵当然附和,在他看来都是土鸡瓦狗耳。 宗泽、沈清直如果在没去西军前肯定要理论一番,不过经历了西军沉浮,看到了惨烈的战阵,如今这些表面光的军卒真的毫无英武可言,相反他们身边一身征尘的很不起眼的那些西军军卒们的战力却是强了不知多少。 秦延则是笑眯眯的看着这场大秀,嗯,后世可是没有这样的大场面,须得好好观看一番,至于战力嘛,京中禁军有吗,如果有,靖康之耻中怎么两月丢失京城的,那可是十余万东京禁军啊,不是十余万头猪。 三衙禁军在宣德门下来个武装大游行,给三衙禁军好生打了一个广告,赢得京城百姓一片喝彩,不管其他人说什么,反正京中百姓对三衙禁军的战力信心十足,这般英武的军卒谁人可敌呢。 三衙禁军后鄜延路禁军终于登场了,比起方才闪亮登场亮瞎了围观百姓的表现来说,鄜延路西军那是差的远了。 别的不说,只说一个那就是期间有蔫头蔫脑的五百多西贼战俘,这队伍怎么雄壮起来。 何况鄜延路西军的状况能有锁子甲、步人甲等甲胄护体就是不错了,哪里来的亮瞎眼的明光铠。 他们走来,京中百姓的目光都集中在西贼战俘上,登时一片唾骂声,至于鄜延路西军军卒没多少人真正在意了。 就这样鄜延路西军也高呼万岁走过高台,然后在高台斜对过整齐列队等候着。 李舜举代表鄜延路西军上台所谓献俘,赵頊笑眯眯的接受了李舜举报捷书,然后宣读诏书,昭示胜利,最后宣布京中大庆三日,下面一片欢腾声。 然后,嗯,献俘仪式也没有结束。 三衙禁军护卫着赵頊沿着官道向南开进,要进行最后一项,太庙献俘仪式和祭祀。 赵頊在新任首辅蔡确、副相章惇、参政知事李清臣等人陪同下进入太庙祭拜了列祖列宗,同时斩杀了十名西贼祭祀,宣读捷报禀明祖上后,此番献俘仪式才能正式结束。 赵頊在太庙内过于激动,也是因为折腾了两个时辰身子早就疲累不堪,最后是在刘维简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登车返回皇城的。 至此献俘仪式正式结束,三日后在皇城内举办庆功宴,到时候君臣同庆此番大胜。 献俘仪式结束了,种师中、种师闵、秦延则是一同再次来到了城南驿,他们须得在这里等待审官。 至于那些西贼战俘和禁军军卒已然入了京师禁军的军营安置,和他们已然没有什么干系,自有营指挥统领就是了。 只是种师闵的性子怎么呆的住,只是第二日早上就开始筹划着出门玩耍东京城了。 “本将也算是战阵中死里逃生了,谁晓得有没有下次东京之行,趁着此时须得玩耍的痛快,” 种师闵大言不惭道。 其实也没有言过其实,永乐城之战他差点没回来。 “正是,什么樊楼,什么花茶坊、甜水巷都要游玩一番,方不负东京一行啊,” 种师中笑道。 离开鄜延路来到东京,种师中也露出了和种师闵差不多的猥琐面目。 秦延鄙视的看着种氏兄弟臭味相投的嘿然笑着,其实他心里也是有点痒痒,回到此时观摩一下大宋的娱乐业也是一乐,男人嘛。 不过当听闻很多青楼都是吟诗作对的所在,秦延就断了去的念头了,想想在那里和那些歌舞姬般吟诗作对就是头大,什么心思都没了。 既然不打算去那就有了鄙视两人的资格了。 “嘿嘿,三郎,你也休得掩饰,某就不信你就不想找个红颜知己之流,嘿嘿,谁信,” 种师闵哈哈笑道。 “禀机宜,外间萨托娜求见。” 张贺进来禀报道。 种师闵的笑声戛然而止。 “啧,你怎的到处都有红颜知己呢,” 此番种师闵是赤果果的嫉妒了,延州城那里有冯小娥也就罢了,此处还有一个萨托娜,真的让种师闵极为羡慕嫉妒。 “呵呵,某的威仪是青山挡不住,美女自寻来,哈哈哈,种指挥请了,某去去就来,哈哈,” 秦延大笑起身返回自己的房间。 其实他和萨托娜关系并非如此,但是有个机会刺激一下种师闵为什么不呢。 回答秦延的是种师闵竖起的中指。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晦气 秦延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门口就看到了几个异域服饰的侍女,看到秦延立即施礼,只是一身大食风情的服饰来个万福,真的太过奇怪了。 秦延走入室内,萨托娜笑着起身施礼,只见她一身淡粉色的长裙,月色的褙子,和宋人女子不同长裙收的紧些,曲线玲珑毕露,白纱遮面,只是灵动的眸子含笑看着秦延, ‘见过官人,’ “萨托娜,你怎知本官到此了,” “官人有所不知,永乐城大胜鄜延路禁军前来献俘传扬已久,妾身早就让这里的店伙注意是否官人到此,昨晚消息传来,妾身欣喜万分,今早寅时末就睡不着了,起身妆扮,官人你看妾身都有黑眼圈了呢,” 萨托娜走近到秦延面前,指着自己眼眸吐气如兰道。 萨托娜贴近秦延,一个丰满的酮体就在秦延前面一掌之处,萨托娜还指着自己的美眸让秦延一观,芬芳包裹着秦延,如此美貌和丰满让秦延大饱眼福,简直是各方面的刺激着秦延的感官,让他大感吃不消。 ‘咳咳,萨托娜你暂且坐下,’ 萨托娜嘟了嘟嘴坐了下来。 ‘这些时日你做的如何,生意可否入港,’ 秦延决定还是谈点正事岔开话题吧。 ‘好的紧呢,’ 说起这个,萨托娜一脸的兴奋。 ‘自从老爷走后,妾身拜会了冯行首,托他引荐,开了几家店面,做些女红珠宝之流,都是大食波斯式样的,生意倒也尚可,也是蒙冯行首引荐,妾身派人去了海州、明州,在那里也有了店面,’ 秦延讶然, ‘你与冯行首是旧识吗,’ “非也,妾身不是晓得官人和冯行首交好吗,就上门求见,嗯,自称是官人的外室,” 萨托娜略带羞涩道。 擦,秦延好好看了眼萨托娜,只见她白皙的两腮上略带粉色,不过眸子却是很大胆的盯着秦延,很显然对于她这个贸然的行径还是很满意的,胆子大的很呢,这算是让秦延发现萨托娜绝对是一个行动派,属于敢想敢做的。 “冯行首能信,” “当然了,行首对萨托娜这里照顾有加,妾身早就说了因为是外室,所以官人不能收入府中,只能让妾身在外间做些生意聊以度日,凄苦的紧呢,” 转瞬间萨托娜美眸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 秦延无语,不过也是佩服萨托娜手段了得,晓得冯道骥有求于他于是自荐上门,冯道骥就是有些疑惑,但也笃定没多人知晓秦延和冯记的事,既然知道必然是知情人,当然是不得不信,出手帮了萨托娜。 “官人此番入京,正好可以宴请一下冯行首,妾身也好拜谢一下冯行首,” 说着萨托娜坐在了秦延身边挽着秦延的手臂道。 秦延是温香满玉依身,咳咳,总不好将萨托娜推脱出去吧,不过毕竟是不熟,身子还是一僵。 ‘官人,京城中谁不知元夕是您为萨托娜所写,萨托娜本来就是你的人了呢,’ 萨托娜当然晓得两人相聚有限,秦延还没有真正的接纳她,因此点了点她可是他的人了,这没错啊,因为两人的私情,秦延为她写了元夕,本来她就是他的人了啊。 额,这倒是,秦延差点忘了当时游戏之作,结果有了这样的后果,萨托娜说是他的人倒也没错。 萨托娜感到了秦延身子一软,不禁欣喜,接着美滋滋的靠在秦延的肩头一脸的小欣喜。 到了此处秦延好矫情什么,伸手将萨托娜揽入怀中。 萨托娜娇俏的笑了,这一刻她渴望的久了,终于得到了秦延的首肯是她最在意的。 兴奋的萨托娜提出让秦延去看看她的店铺,秦延本就无事当然应了。 待得两人在护卫随扈下来到外间,只见种师中和种师闵也带着护卫准备出去玩耍,看到秦延身边高挑艳丽的萨托娜,种师闵羡慕嫉妒恨的直咬牙。 第二日一早,秦延洗漱完毕,种师闵就一脸晦气的来到了秦延的房中。 “哟,你这是到哪位姐姐那里玩耍,成了如此模样,” 秦延看到这厮额头有些青紫不禁好笑道,和美女玩耍的狠了点吧,让女人打了不成。 “别提了,昨日到了一个韩行首的私宅,正要好生玩耍一番,却是有人拜访,想要我等走人,我和二哥怎的忍得了,就和来人厮打了一番,娘的,当真晦气,” 种师闵提起这个怒道。 秦延哈哈大笑,他估摸是这个女子以往的恩客看到种师闵等人不满,于是两伙人争风吃醋起来,于是种师闵就有了这个熊样。 “种家的威名谁人不知,谁敢如此太岁头上动土。” “唉,这是东京城,人家的地面上,也是勋贵之后,他娘的是高家人,晦气,” 种师闵是一脸灰败。 种家在西军中大名鼎鼎,谁人不知,就是在京城中很多人一听说是种家人也要给些颜面。 但是京城中勋贵太多,尤其是有些顶级勋贵,比如高家,宋之前高家不提,只是从龙功臣武烈王高琼,这位这位抗击辽国的大将是何等牛逼的人物。 从高琼而下,高家又出现不少大宋柱石人物,因而高家恩宠不绝。 最为关键的是现下的太后高滔滔就是高家人,其兄高士林,而高滔滔的族叔高遵裕,曾任环庆路经略使,想想这都是第一流的外戚了吧,这样的勋贵岂是种家能招惹的。 所以老拳相向后得知对方是高公纪,高士林之子,种家兄弟这个晦气, 而且还不只是一家,还有个混小子叫王禀,其祖父西军王铁鞭,好水川战死,其父王光祖,如今剿灭泸州之乱,知泸州,泸南安抚使,这也是鼎鼎有名的勋贵之后。 嗯,种师中种师闵一下和高家和王家冲突起来,最后是不欢而散,各回各家。 “某打探了一下,幸亏是高太后对高家约束极严,因此高家收敛的很,否则,唉,此番是个大麻烦,” 种师闵是庆幸不已。 “嗯,小心无大错吧,虽然高太后可能约束了本家,不过邀宠的官员怕是也很多,到时候拿你等开刀,示好高家也不稀奇,这几天还是小心为上,” 对于所谓的高太后约束本家,秦延根本就不信,因为后世的传言后世的史书本就是高家代表的守旧派所书写,天知道里面有多少真,多少是假,只怕脸上贴金的多些吧。 只看高家以后在大宋的得宠情形,持宠而娇的事儿肯定是有的,秦延从不会把这些勋贵看的太好,失去约束的权贵们丝毫没有底限。 “这倒也是,这几日就在城南驿中了,不去玩耍总可以了吧,” 种师闵憋屈道,好不容易到了东京的花花世界,正想好好的玩耍一番,第一天出去就遇到这个破事,让种师闵这个无语,得,到了东京坐监来了。 秦延突然发现他好像漏了什么,王禀这人怎么这么熟悉。 好像日后抗击数万金军死守太原近一年,最后力战而亡的大将就叫王禀。 此人勇烈非比寻常。 他先是抗击十余万金军围攻,屡劝不降,死守太原数月之久,让金军无可奈何,就是钦宗割让太原的乱命也被他抗命不尊。 最后是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城中军民饿死近半,最后才被金军攻破,太原是被饥饿所陷,而不是被金军武力攻陷的。 就是如此,王禀父子带领亲卫和金军巷战到最后,父子两人殉国,满门忠烈了。 别看王禀声名不显,其实其勇烈和后世南宋中兴四将不须多让。 只是秦延只是记得这人的名字,其祖父其父是谁,秦延可是一无所知,不会这么巧就遇到这位王禀吧。 不过想想可能真是这位王禀,因为哪里这般巧还有这样一个勋贵之后王禀。 只是不晓得这位王禀还有没有机会太原一战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定下联姻 种师闵是乖了,一步也不出城南驿,其实他胆子不小,但是种家此时是多事之秋,种谔欺君之事还没有平息,他哪里敢再行生事,作死也不是这般作法,没的为种家添乱。 种师闵成了宅男,秦延却是接连的出去玩耍。 首先,秦延是必须要去李清臣府上拜望一下的,这时官场上的规矩,如果没有进京罢了,进京而不上门拜望那就是失礼了。 此番拜望秦延发现李府门前等待的长龙进一步加大,也不稀奇。 李清臣如今已经晋升为参政知事,成为宰辅中的一员。 大宋的宰辅有多少人呢,不过是区区四五个人而已。 首辅、次辅,两个参政知事,还有一个枢密使,这就是五位,有时候缺位一员,就是四人。 可想而知是个大权在握的位置。 而李清臣还是皇帝的近臣,将来很有可能成为李大参,大宋的首辅。 所以趋炎附势的人不要太少就是了。 不过介于秦延的情形和其他的不同,秦延先被引入府中。 李清臣不在府上,韩氏见了秦延,收下了秦延的礼物,和秦延说了些家常也就放了秦延出来。 秦延回到城南驿,冯道骥早就等候多时了,他也是个活泛的,也盯着鄜延路献俘的情形,探听到秦延入京,而且他的消息让他更近一步,秦延已然是从六品的奉直郎。 同时此番入京是官家要亲自为他挑选差遣,什么叫简在帝心,这就是了,一个从六品的官员让官家亲自挑选差遣,以前有过吗,反正冯道骥是没听说过,冯道骥是越发的觉得秦延奇货可居了。 因此他这天早早赶来拜见秦延,可惜来晚一步,秦延出行了,他就拜见了种师闵。 终于在午后见到了秦延,再次在鸿远楼摆下酒宴宴请秦延,种师闵当然也一同赴宴了。 晚间李府,李清臣下值回到家中,李偲、李婉从城外的庄子上返回。 “秦延讲了什么,” 李清臣问道。 “除了问候你倒是没什么了,” 韩氏这一说,李婉皱了皱眉,很显然她对秦延没有提及她有些不喜。 “不过,妾身问了他一些家中情形,听他讲倒是有意米脂县令的,” 韩氏这一说,李清臣讶然,不禁陷入沉思中。 看着老爹对秦延颇为看重的模样,再看看妹妹对秦延不经意间的挂怀,这让李偲很不爽, “不过是个堪堪入流的小官而已,大人何必如此斟酌,此人还未及高位听说就有几个侍妾,京城中还有一个大食舞姬出身的侍妾,也是个酒色之徒,将来成就有限,” 李偲是对秦延一通贬损。 “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李婉心里有些酸意问道。 她既不想这些是真的,但是也晓得很可能是真的,现在的官人未曾订亲大婚却是有几个通房丫鬟侍妾的多了。 “他的事情谁人不晓得,不说延州几个侍妾,就是东京的大食女人谁人不晓得,秦延可是为了此女写下了元夕一词的,” 李偲一撇嘴,他嘴里鄙夷,其实心里的嫉妒,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赋诗一首传唱开来,那是多闪亮的事儿,这种风雅之事可以流传千古的,可惜他是不成了,没那个才思,这也让李偲越发的嫉妒。 “这个妾身也是问了,秦延自家亲承了,是有两个侍妾,一个在延州,一个就是这个大食女人,” 韩氏叹口气道。 ‘哦,你今日问他之时,他是怎么说的,’ 李清臣懒理李偲而是问向了韩氏。 “他当时好像很坦然,脱口而出,没有磕绊一下,” 韩氏想了想道,她其实当时心里有些小气恼的,于是将留饭的事情当即抹去,就没提。 “哈哈哈,倒也是个有承担的,” 李清臣哈哈一笑。 ‘阿爹为何如此偏袒秦延,一个小小的官员未及冠就有几个侍妾成何体统,’ 李偲就想不明白李清臣为何对这个秦延如此宽纵,家里本来有联姻之意,按说秦延如此多的侍妾本应让李清臣着恼,毕竟李家可是参知政事,这样的女婿传扬出去也不好听不是,但是李清臣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李偲可是忍不住。 “你晓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倒也平常,紧要处是能否名扬于世,余者都是小节,” 李清臣呵斥道,养几个侍妾算什么,多少官员蓄养家姬随意亵玩呢,就连一些驸马也豢养私妓,风气使然, ‘你如果击杀数万西贼,让西贼望城兴叹,让官家赏无可赏,为父的也不介意你多几个侍妾,’ 李偲一缩脖子,他也是男人,当然有这方面的想法,奈何程颐程先生那里得罪不起的,他怎么养妾侍,这也是他格外嫉恨的原由了, “不过是一个杀戮匹夫,非是东华门唱名的好汉,” 李偲也只能从秦延武夫出身,非是士人出身来攻讦了, “如今东京城里谁家选婿不是首选进士及第的,我家何必看重这样一个粗鄙之人,” “这样的粗鄙之人可以让鄜延路没有尽落西贼之手,没有让沿边局势大崩,这样的人可以让你安安静静的在太学读书,” 李清臣冷冷盯着李偲道,他发觉自家的四郎有时候太过愚蠢,总以为什么读书为最高,头脑有些愚钝,前程有限了。 说白了大宋进士及第当然了得,只要本身努力加上有人提携,可说是前程无量,但是没有进士及第就没有前程了吗,那也不是。 远的不说,看看薛向就知,没有进士及第还是能成为皇帝的肱股之臣,无数士人羡慕的参政,关键是又没有才能货卖帝王家,这才是紧要的。 李偲脸上一红,他居于李家,对于朝廷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很清楚,如若永乐城大败,由于鄜延路禁军精锐尽在永乐城,全部覆灭的话,鄜延路真的危在旦夕,西贼大军如果在永乐城伤亡不多,真有可能趁着大胜的余威席卷鄜延路的。 而鄜延路若失,则是关西震动,河东震动,中原震动,从这一点上说秦延所为确实让大宋局势安稳下来,也确实让他有了安稳读书的境遇,不过他心里还是很憋屈,凭甚么比他年纪还小的秦延能立下这般大功,能让官家如此看重,而他却还是太学的学子,两相对比简直太羞辱他了。 “婉儿,作大妇的就要有大妇的作派,只要你为秦延誕下儿女,大妇的位置就是稳如泰山,晓得吗,” 李清臣懒理这个痴儿,而是笑眯眯的看向小女儿。 李婉有些傻傻的点点头,阿爹说的话她是似懂非懂的,不过接着她就是一脸的嫣红,双手捂嘴心里惊喜交集。 很显然李清臣已然打算允了要和秦延家联姻了,这是她多少次想过的事情,不过总是没法向老爹求告就是,实在是太羞人了,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 “老爷,这事儿真就定下来了,” 韩氏虽然也看重秦延,但是秦延的出身,再就是侍妾的事儿,再就是身在战地恐怕以后事情少不了,一旦有个闪失丢官去职很寻常,总之是有各种微瑕,让她患得患失,没想到今日李清臣就这么快的定下来了。 ‘当然,这样的青年才俊不可多得,再者说,婉儿可要是老姑娘家了,哈哈,’ 李清臣捻须笑道。 李婉娇羞着上前就是不依,让李清臣笑的越发的畅快了。 只是李偲在这里悻悻然,心里还是纷纷不平的呢,不过他根本做不了家里的主,只能看着老爹下了决断,和他看不上的或者说嫉妒的那个粗鄙武夫联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庆功宴 三日后,皇宫崇文殿,朝臣汇集一堂,赵頊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 自首辅蔡确,副相章惇,参知政事李清臣,枢密使孙固等宰辅尽皆出席,李舜举作为内侍监军也一同出席,鄜延路诸人种师中、种师闵、秦延也到场。 当然了,这个欢乐庆贺的场合是朝中诸位大佬相聚的时候。 秦延等人偏居末座,是功臣怎么样,官阶低微,上不得台面就是了。 如果沈括来了那就是另一说了,毕竟是龙图阁大学士、翰林学士,非比寻常,但是沈括、曲珍、种朴等人有军务在身,真的是不能轻离,所以鄜延路来的这几个小猫小狗很轻易的被众人抛在一旁了。 种师中、种师闵、秦延等人毫不在意,在他们看来,这些对西军向来弹劾不断的所谓朝中大臣甚是可恶,眼不见心不烦了。 三人在后面喝酒吃菜倒也轻快。 秦延静静的躲在角落里观察了各位大佬的表情,从各位的脸上和隐晦的表现中可以看出谁是主战的,谁是反战的,颇为有趣的一次历练。 比如刘挚、苏辙等人扫过来的冷冷的目光,就让他很清楚这些人对他是什么观感。 而章惇偶尔扫过来的眼神里带着相当的欣赏,当然最为古井无波的是李清臣了。 秦延不得不给这位参知政事点个赞,就是晓得他日后变身是个新党,但是从目下看也是没有丝毫痕迹,果然内心强大造就演技强大。 秦延有滋有味的旁观着听闻着,比如西夏已经派来使臣,指责大宋擅动刀兵,希望归还西夏米脂等处城寨。 卧槽,很奇葩吧,派个使臣就能让大宋归还占据的土地不成。 其实没啥,想想那位大名鼎鼎的司马公,被旧党吹嘘写入史书的司马公日后是如何将几处种谔辛苦打下来的城寨归还西夏的,就知道这事如果换个皇帝和宰辅,没准真成了,大宋就是如此奇葩的朝代。 想想后世促成以城寨换和平的怂人中还有刘挚和苏辙,秦延看这两人的眼色也愈发不善了。 嗯,还有一个消息,那位志大才疏的徐禧已然被弹劾勒停,贬谪去广南西路晒太阳喂蚊子去了。 广南啊,也许后世是不错的风光宝地,但是现在就是大宋的蛮荒之地,很多地方都没有开发出来,这位徐禧去了可以开荒数顷,当然凭秦延对徐禧的所知,这厮一定相当的悲愤愤慨。 其实这厮应该感谢秦延才对,否则他早就如同那一世般死于永乐城,现在毕竟是活着不是。 酒过三巡,赵頊将目光看向了末座,只见一个雄壮的身躯笔直的坐在那里,赵頊不禁笑着点头,呢,虽然年纪不大,但格外的沉稳,确是良才, “秦延何在,” 一众大臣勋贵将视线看过去,秦延急忙起身趋前大礼参拜, “禀皇上,臣下在,” “没有你造出的气球和火药,没有你亲身搏杀近百西贼,就没有此番永乐城大捷,秦延,你很好,” 经过两日的调养,赵頊今日起色不错,声音颇为洪亮。 “陛下擢拔臣下于微末,臣下唯有尽忠职守,杀尽西贼才能以报君恩,” 秦延拱手道。 场面上的话秦延当然会讲的很漂亮,何况他说的也是事实,没有赵頊的一再擢拔,就没有他身为经略司机宜参与战事,那么也就绝无可能逆天改命,逆转永乐城之战。 “哈哈哈,” 秦延此言让赵頊极为得意,是啊,没有他的力排众议的封赏,怎么有秦延此番大功,赵頊得意的看看四周当初一再提出异议的人,比如刘挚、苏辙、甚至蔡确、孙固,众人都是面露尴尬,这事是足够打脸, “其实朕对你颇有歉疚,封赏并非过厚,而是过薄了些,只是朕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立下如此大功,已然是大宋肱股之臣,” 赵頊这话说的相当的重了,只有十九岁的秦延被说成是肱股之臣,如果是其他人早就被重臣喷死。 但是如今嘛,众人听着还是很刺耳,心理面有些不服气,但是真的没法反驳,因为秦延可是让数万西贼葬身永乐城,试问大宋和西贼血战几十年,还有谁有如此战功,还有谁。 秦延心里不禁感动,他没想到身为帝王的赵頊如此看重他,还是如此直白,知遇之恩极厚了,就是异位相处他自问做不到赵頊这一点,果然是历史上有名的敢用人的帝王,可惜,实在是时运不济啊, “陛下知遇之恩,臣下绝不敢忘,必尽忠以报,” 秦延大礼拜谢道。 赵頊哈哈大笑, “好好好,但愿我等成就君臣佳话,哈哈,” “秦延,你为何制出威力如此惊人的火药,却是没有告知陛下和朝廷呢,” 章惇在一旁笑问。 “回禀章相公,当日下官制出火药之时,深感此物威力极大,因此筹划让西贼为此大吃苦头,当日没有上报,只是不想让西贼的细作探知内情早有准备,此番出其不意,果然杀敌横野,” 秦延滴水不漏道。 为了隐匿火药的消息他肯定要遭受攻讦,秦延早有准备,自有脱罪的借口,反正杀敌横野,朝野看着办,过于执拗追责好意思吗。 章惇笑笑没有再言声,他之所以说这句,就是为了点点秦延,朝里面很有些人为此要找他麻烦呢。 “秦延,既如此为何在两军阵前不让徐禧知晓,为此徐禧铸下大错,让万余军卒丧命,你可知罪,” 苏辙冷冷道,别说有人皮厚好意思。 秦延看向瘦削的苏辙,此时这位三苏之一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秦延可不是后世人云亦云的书呆子,对于三苏他自有看法。 虽然苏轼在大宋新旧党的冲突中显得很可爱,对于看不惯的都讥讽评论一番,但是还算是公允,新旧党的执政弊端他都指出来。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新旧党都是不大得意这位苏学士,在政治上幼稚的很,最后也没有什么太出彩的执政业绩。 这也和苏轼本人不是一个坚韧强硬的政治人物有关,到了中晚年家中饮酒作乐,焚香吟诗作对是他的最大乐趣,真正的忧国忧民早已远去。 但是毕竟幼稚的可爱,非是心计深沉之辈,用后世的评语是一个很萌的大诗人。 相反这位苏辙就是一个党争的顽固派,新党的一切都是看不惯,而他本身的执政又是错漏百出,想想送还西夏几个城寨,向西夏主动求和,寄希望西夏感恩戴德息兵不在袭扰的就是司马光和这位苏辙主导的。 想想这个就让秦延颇为的不耻,因为那是用数千上万军卒的性命换来的,是谋图横山的大战略,结果却是让这两个货一朝奉送,真是崽卖爷田毫不心痛,什么人呢。 而且送出城寨后,夏人并不领情,看作是宋人软弱可欺,照旧春秋扰耕,征伐不断,将当时执政的旧党几大臣脸都抽肿了。 “苏学士,怕是不晓得徐禧此人刚愎自用,想象的是出城野战,一战功成,对于此类火药守城的小道不屑一顾,当初种帅提醒他水源不足如何,最后不是某用气球运水,岂有永乐城大胜,至于其中原委想来种帅和曲帅都向朝廷禀报,想来皇上和官家自有公论,” 秦延冷冷道,对上苏辙他是毫无压力,他点点苏辙,这事儿自有宰辅和官家决断,他还是别多事的好。 “小小年纪如此心机,怕又是一个桀骜之人,陛下,此人万万不可重用。” 苏辙转向赵頊道,十分阴鸷的点点秦延是心机之徒,不可重用。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张学士邀见 “秦延数次斩杀西贼数万,功勋卓著,不能厚加封赏,右司谏是想要朕成为一个昏庸之君吗,” 赵頊大为不悦,赵頊一向是信奉赏罚分明的,如此御下让他羞耻。 “陛下,右司谏言之有理,此子桀骜不可重用,日后必有祸事,” 左司谏王岩叟也附和道。 “好了,” 赵頊重重一拍桌案,怒视两人, “朕意已决,你等无须多言,坐回去,” 赵頊对这几个旧党之人极为的愤恨,但是他很清楚,执政已经全面新党化,蔡确、章惇都是新党之人,他不得不留下台院中的旧党之人,这就是制衡之道,否则他早就将这几个呱噪之徒贬谪四方了。 他很清楚这几个人作为谏官差强人意,作为主官那是会误事的,所以从不给几人执掌一方的机会。 “秦延,” “臣下在,” “可将匠人带来,在军器监能否制出火药来,过几日朕要一观,” 赵頊对这个威力巨大的火药心里颇为的期待,这可是杀伤了数万西贼的大杀器,他当然想亲眼看看威力。 “臣下已然将匠人带来,只要物件足够,几日内就可制出火药来,” 秦延回道。 ‘好,明日你带人去军器监,将制法传授过去,待得五日后朕要看看火药的威力,哈哈,’ 赵頊大笑道。 ‘臣下遵命,’ 秦延拱手道。 庆功宴完毕,种师中、种师闵、秦延等人走出宣德门, “真是晦气,一场大捷还让这些混蛋攻讦如此,真是没有天理,” 一出宣德门,种师闵立即开喷,他也是憋屈的久了,那些大臣们对他们这些种家小辈毫无顾忌,旧党中人对此番大胜极为贬低,言道以后沿边必是烽火不断,非是百姓之福,同时对种谔所谓欺君都是讥讽之能事,让一旁的种师中和种师闵气愤难平。 “好了,老十八,就是叔父在此也得隐忍,我等还是不要给种家招灾惹祸了,” 种师中虽然脾气也很火爆,不过毕竟在官场行走多年,比种师闵城府深些,这破事只能忍着。 “唉,忍到何时是个头呢,” 种师闵丧气道。 “这些书呆子只是一厢情愿了,如果不是西军抵抗住蛮族,中原怕是早就一片烽火了吧,李唐就是前车之鉴,息兵止战,呵呵,那是蠢货才臆想出来的,自汉晋隋唐以来,北虏就是中原大患,息兵,问问北虏们答不答应吧。” 秦延鄙视道。 想想司马光、苏辙、吕公著等人执政后一再向西贼讨好,结果呢,西夏还不是每年袭扰,真是送脸上门,而且留下千古骂名。 再想想后世金军入侵,当时的徽宗钦宗以及一众大臣还不是一再示弱,割地赔款,走的就是司马光等人的路子。 结果呢,最后被金军一扫而光,这些被变异儒家毒化的酸儒根本不明白肉弱强食强者为王的丛林法则,软弱会让禽兽越发的亢奋和撕咬,只要强硬才能求得生存,后世中原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都是这些酸儒所为。 想想后世到了二十一世纪,说白了还是丛林法则主宰世界,一家独大的美国强权节制全球,逆者亡顺者昌,什么以理服人,强权即真理。 后世到了靖康之耻后,无耻的这些酸儒还甩锅到新党和神宗身上,天下最无耻者就是这些东华门唱名之辈。 ‘对对对,三郎所言极是,我西军如此守卫边地,与西贼搏杀,却是被如此讥讽,当真是天下奇冤,’ 秦延的话说到种师闵的心里,此时种师闵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对朝野的愤慨,有冤不能申啊。 ‘好了,你这话让人听到又是祸事一件,唉,回馆驿吧,’ 种师中叹口气,其实他心里也是极为怨尤,种家兄弟一年间数次经历生死得到的就是这般的贬损吗。 种师闵回头看了看极为威仪的皇城,昔日的敬畏消失无踪,只有满满的憋屈和愤怒。 第二日,秦延带着刘振等人来到了城东的军器监。 军器监濒临汴河,占地颇广,有些高大的风车水磨一望可知。 军器监东西作坊将作院共有五千余匠人,还有数百杂兵守护军器监。 军器监在各州都要将作院,作为军器监在各州的分支,生产弓弩刀枪、甲胄等,还有营帐旗帜等物件,算是大宋的总装备部吧。 秦延赶到军器监的时候,一个柳主薄等候多时了,毕竟是官家看重的物件,军器监怎敢怠慢。 不过如今监判出缺,少丞方虞派了柳主薄在此迎候。 待得秦延入内,方虞亲自引领秦延到了东作坊,然后根据刘振的要求,将硫磺、木炭、硝、烈酒等物件准备完毕。 然后招来二十余名作匠随着刘振学习如何制作黑火药。 “秦机宜,除了这几个作匠在没有人会制作火药了吧,” 方虞探问道。 他接到的命令很清楚,必须习的制造之法,但是还得保密,不得流传出去。 ‘有啊,’ 秦延的回答让方虞一惊, “那就是本官,呵呵,” ‘秦机宜说笑了,呵呵,’ 方虞擦了擦汗,这个物件本来就是秦延做出来的,秦延当然会。 “嗯,刘振对火药制作极为精通,须得按他说的做就是了,须知火药此物最怕明火,一旦引燃在东京暴烈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秦延还得叮嘱几句。 方虞点头称是,一切按照秦延说的办,他也唯恐出事,如果军器监里爆裂开来,乐子可是大了,他到时一定是获罪的下场。 留下刘振等人在此,秦延就走人返回城南驿了。 返回城南驿,他发现有一个管家在拿着拜帖等着他。 ‘张学士邀见,’ 秦延一时间诧异,因为这是资政殿大学士张方平的拜帖。 张方平此人在后世他没怎么听说过,没什么印象。 到了大宋,晓得此人宦海数十年,不过好像没有被官场打磨的圆润,几十岁的老头子了还是极为的生猛,对新党旧党都是攻讦。 这股子劲头和苏轼很像,而他就是举荐苏轼的恩师,和苏家来往颇深。 张方平在赵頊登基初期就任参知政事,后来反对变法被一再贬谪,最近因为年事已高以资政殿学士致仕,这就是秦延的英雄谱里张方平的资料。 其他的,没了。 此人如果非要划分的话也是靠近旧党多些,在如今旧党将其作为主战派纷纷攻讦的时候,张方平怎么让他上门拜见,这是什么情况,秦延完全摸不着头脑。 至于去不去,那必须得去。 好嘛,如果一位故参政知事召见,他敢不去,那还不得让一些谏官喷死,就是官声也得受到牵累。 所以秦延还真得去,再说他也很好奇,这位生猛的张学士召集他做什么。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纳彩吧 秦延整备了礼品,然后去往城南的张宅。 张方平的宅邸一看就是租赁的,因为只是三进的小院落,和张方平资政殿学士、曾经的宰辅身份极为的不符合。 秦延在门子引领下进入了宅院,里面家仆很少,秦延只看到了两人,清冷的很。 秦延被引入正厅,然后有个老仆奉茶。 过了会儿,脚步声响起,一个老者在那个老仆的陪同下进来,只见他身材瘦高,须发斑白,脸上沟壑纵横,只有一双眸子颇有神采,不像是古稀老翁。 一看此人的气度,秦延已经笃定必是张方平本座了, “后进秦延拜见张学士,” 秦延大礼拜见。 “哦,你就是秦延,哈哈,倒也雄壮,哈哈,” 张方平嗓音洪亮,一点都不像是七十多岁的人,他上下端详了一下秦延, “虽然雄阔,却颇有文采,陛下目光如炬了,” 张方平夸奖了一下秦延。 这让秦延颇有些受宠若惊了,不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两次入京,只是因为他不断杀贼,就被旧党中人归为新党主战派,因而对他都是攻讦为主,此番这位张学士夸奖于他,还是第一次,这位张学士怎么个意思呢。 ‘小子愚钝,历练还浅,还请张学士不吝赐教,’ 秦延忙道。 “小子圆滑之极,” 张方平一点秦延呵呵笑道。 秦延舔脸赔笑,他真是没法多说什么,因为全然不清楚张方平唤他来的目的,只有,嗯,尴笑吧。 张方平示意秦延落座, “老夫听闻你是新党中人,一味主战,是否是真的,” 张方平倒是开门见山,差点打了个措手不及,嗯,大宋的读书人中这么爽利的,秦延只遇到这么一位。 “禀张学士,下官非是新党中人,也非是旧党中人,因为下官出身边地,对庙堂中的争论茫然不知,对新政诸条未有研判,也未曾执掌一方,因此对新政利弊全然不知,知行不一,未有建言,不敢直言利弊,还望学士明察,” 秦延回道。 张方平捻须盯着秦延,目光相当的锐利。 秦延坦坦荡荡的和他对视着,本来他对很多新政的内容也不大赞同,因为在新政开端就走差了,绝不可能取得成功。 张方平忽然哈哈一笑点头, “小子果然勇毅,非寻常人也,” 对秦延的表现颇为的赞许。 ‘学士过奖,过奖,’ 秦延恭谨道。 ‘然有人说你一味好战,将来必是种谔第二呢,’ 张方平笑笑道,眼睛里颇为的捉狭。 靠,有没有完了,秦延头大无比,因为到现在他还是不清楚张方平对他什么意思,所以没法正确应对,颇有些左支右拙的感觉, “此言差矣,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大,忘战必危,如今中原虽平,然蛮族四立,窥伺中原,幽云威压,待天下有变,未有铁军在手悔之晚矣,” 秦延应对道。 ‘此言大谬,天下何处有变,如今天下升平嘛,’ 张方平不满道。 “晋时五胡乱华,唐之安史之叛,其前也是天下升平的,变乱只在转瞬之间,因而我大宋须得整兵修武枕戈待旦,以不变为万变,毕竟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秦延朗声道。 张方平手一顿停了下来紧紧的盯着秦延,嘴里喃喃自语,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某一时,” 张方平再次抬眼好生的看了看秦延, ‘虽然历练还浅,不过胸有大志,嗯,李清臣好福气啊,’ 秦延一时懵逼,什么,和李清臣什么关系。 “呵呵,某点醒你个小子一声,最好是上门纳彩,呵呵,” 张方平挑了挑眉毛点了点秦延。 秦延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这是李清臣看中了他,打算将女儿嫁给他,这是让张方平点醒他。 秦延如果有意的话,应该立即找人上门纳彩,求娶李婉,如果当真无意,那么此事到此为止,也就化于无形了,全当没这回事,谁也别失了体面。 “哦,怎么,对婉儿没有看中不成,你可知你困守永乐城之时,婉儿天天为你焚香祷告,哼哼,不要不知足,” 张方平一拍桌子不满道。 本来他想考究一下这个秦延,如果不错那就点醒他赶紧去李府纳彩去。 结果这秦延怎的没有欣喜若狂的模样,那可是宰辅的闺女,不怕辱没了自家的身份看中了出身粗鄙的秦延,就是张方平知晓后也是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 结果这个秦延却是很不晓事,还犹疑什么。 “张学士,下官是欢喜的傻了,勿怪,勿怪,” 秦延急忙道。 秦延真是没想到,他同意吗,当然了,李婉他见了两面,品貌都是顶尖的,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于自由恋爱,自己选择,他想都没想过,这里就是大宋,一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儿,无论男女,比如李清臣属意于他,李婉的命运基本就订下来了,秦延没什么不满意的,到一个地方就要守规矩。 更为紧要的是李婉儿对他用情颇深,两辈子这般为他祷告祈福的女子只有李婉儿,那就是她了。 “小子也是有运气的,李家的小女是多少大臣勋贵子弟看中的,却是便宜了你,呵呵,还不快去准备纳彩,” 张方平哈哈一笑。 此公此时乐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此时的张方平才像是一个古稀老头。 “不瞒您,如今家父家慈离此太过遥远,此外家父身有残疾,不能远行,这是如何是好,” 秦延有些挠头。 ‘嗯,这是个事儿,’ 张方平想了想, “如此老夫就勉为其难为你上门求亲就是了,” “秦延多谢学士,三郎不敢忘学士提携之恩呢,” 秦延的嘴很甜,身段放的这个低,态度恭谨。 “哈哈哈,小子也是个小滑头,嘴抹了蜜般,如此老夫也放心了,某看你方才言辞犀利,怕你行事过于锋利,须知老夫一辈子因此蹉跎数十年,现下一看嘛,你小子倒是圆滑的很,好好,李清臣捡了块宝啊,” 张方平一指秦延笑骂道。 “三郎全当张老夸赞了,哈哈,” 秦延厚着脸皮笑道,照单全收。 张方平也是无语,嗯,有野心,有眼光,也有手段,果然前程无限呢。 秦延出了张府,宗泽上来询问,他也是关心这位昔日的宰辅为何招秦延来见。 “这位张老有意做月老,” 秦延想想这个直爽的老头不禁一笑。 ‘哦,是京中哪一家看上机宜了,’ 宗泽倒是一点没惊讶。 因为在京中官宦、富商家榜下抢婿实属平常,很多进士家境贫寒,倒也愿意和这些富商家结亲,而富商则是借着女婿的官身抬高自家的身份,也是各取所需了。 因此京中官宦家看中了好人选也是毫不犹豫的出手,因为这样结亲的进士女婿,将来可能是家族臂助的。 这些榜下抢婿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抢夺一个前景。 秦延虽然不是进士及第,但是短短一年多就晋身绯色官袍,而且圣眷正隆,日后的前程锦绣,有人家看中一点不奇怪,问题就是官宦之家还是商贾之家就是了。 ‘正是李翰林眷顾,’ 秦延笑道。 ‘可是李尚书,’ 宗泽不可置信道。 “正是。” “如此恭喜机宜,李翰林如今是官家重臣,在朝中人脉广阔,日后对机宜助力良多呢,” 宗泽大喜道。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主动申报 对宗泽的恭喜秦延只能说表示呵呵,日后宗泽怕是要失望了,李清臣自身难保,谁帮衬谁还不好说呢。 日后赵頊病逝,高太后、司马光、范纯仁、吕大防等人恢复旧法,李清臣起身反对,昂然不惧旧党的打压为新政疾呼的时候,只怕秦延也得受牵连。 不过秦延还真是不怕,再就是秦延的婚事也不好办,说实话如果是和旧党结亲,秦延更是不愿,那些一口道德文章虚伪的只为自身利益的伪君子们秦延羞于为伍。 所以和李清臣家联姻,秦延没什么不满意的。 “汝霖兄,同喜了,不过某现下还得去制备采纳之礼品,也是一个麻烦之事,” 秦延想想也是头大,他对此一无所知就是了。 ‘这有何难,冯道骥冯行首久在京中行走,对此应该一清二楚,’ 宗泽笑道。 至于他本身嘛,还是算了,他本来就是外乡人,在东京也就是客居两年,而且如今他也是单身一人,也未曾采纳,所以对此也是个门外汉了。 “如此恭喜机宜了,哈哈,没想到您能被李相公看中,哈哈哈,机宜日后前程似锦喽,” 冯道骥听闻这个消息那是惊喜之极了,他在京城内不是没有自己的官场交游圈子,但是和李清臣搭上关系,呵呵,那是做梦,李清臣是谁,那是皇上身边清贵的重臣近臣。 但是没想到啊,他着力交结的秦延就这样被李清臣相中为女婿了,这,对于冯记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了,果然人生各有境遇。 “机宜放心,纳彩所有的事情小的都一力包办了,” 此时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冯道骥立即不断发号施令,几个管家立即忙碌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不用秦延插手,什么上礼,问亲,都是冯道骥一手包办。 冯道骥制备了金银首饰,宝石饰品,再就是一些锦帛到了张方平府上。 张方平带着冯行首一起到了李府提亲,李清臣面见。 张方平假模假式的提亲,然后李清臣首先给秦延和李婉纳名,其实就是两人阴阳八卦顺不顺,结果当然一路通畅,其实早先就是算过了,不过是走个排场。 接着冯道骥纳币,其实就是奉上彩礼,就是商议婚事什么时候举行。 最后是李清臣和张方平一起商定过十日举行订婚仪式,一年后,秦家人一起来京城举行婚礼。 结婚后李婉现在东京陪父母一年,然后去往鄜延路秦家。 总之吧,两个老头巴拉巴拉将婚事就安排明白了,根本不关秦延和李婉什么事儿,冯道骥就是一个陪客,赔笑脸而已,其他的也没他参言的份。 当张方平被李清臣送出府门的时候,李家和秦家的联姻就定下来了。 待得李清臣返回府中,韩氏依然有些患得患失。 “老爷,你说秦延马上就要上任米脂,那里你们凶险,如果仕途有个起伏,岂不是耽误了婉儿,就不能再等个一年半载的订下婚事,” 以往李婉的婚事未定,这是韩氏最大的担忧,总是惦记着。 但是近日她却是恨不得婚事拖后两年才好,因为从秦延的行事来看,以后怕是受到旧党的不少攻讦,加上米脂地方荒蛮,如果仕途不顺,婉儿岂不是就困在鄜延路那个荒僻之地。 “你晓得什么,妇人之见,” 李清臣冷哼一声, “此子别看外表雄壮,其实内里锦绣,心思极为缜密,如果是两年后形势明朗,再行提亲,怕其心有芥蒂,此时他还曾发迹,正是提亲的好时节,待得将来他感恩于婉儿就是了,至于秦延宦途是否顺畅,只看他圣眷在心就是了,” 李清臣对秦延是极为看好的,就是秦延不断折腾的劲头就让李清臣明白,秦延根本就不在意旧党的攻讦,秦延要作的就是简在帝心,让官家什么时候都惦记着他,将来的前程,呵呵,那还用说吗。 “什么,你和李清臣家联姻了,” 种师闵听闻后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围着秦延好好转了几圈, “你不过是赤佬之家出身,嗯,是勇悍了点,嗯,身子强健了些,还有什么,嗯,还有什么,怎么就让李相公另眼相看了呢,” 种师闵这个羡慕嫉妒恨啊,那种酸意是喷薄而出,都不带掩饰的。 “某有头脑,你不过是个莽夫,” 秦延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某看你就是头大了点,哼哼,’ 种师闵还是各种的不服。 “好了,别闹了,” 种师中呵斥了一声, “三郎,为兄的恭喜了,” 种师中笑道,他知道从今日始不能再用以往的眼光看秦延了,这位可是李相公的贤婿了。 “恭喜了哈,” 种师闵懒洋洋道,其实他就是看着秦延脱单不爽,他还单着呢,虽然家里已经为他在洛阳说了一门亲事,不过毕竟还没成亲不是。 今日官家简从出京城,说是简从,也是近千的队伍,五百护卫班值是少不了的,必备的仪仗,侍候的小黄门,再就是跟从的大臣,近千的队伍从新郑门出了东京城。 仪仗来到了金明池附近的禁军演武场,赵頊在数个小黄门的掺扶下下了车。 而蔡确、章惇、李清臣、孙固等人早已等候在侧,说是跟从大臣,其实就是宰辅同行。 因为此番出城是点检黑火药的威力的,军器监昨日禀报黑火药已成,请官家点检。 所以才有了此番官家和宰辅的点验,但是这个范围不能太大,黑火药据称威力极大,可算是军国利器,朝中一致认为不可轻易透漏出去,所以一同前来的只有宰辅们。 赵頊下了车辇,当先问道, ‘秦延等人在何处,’ “陛下,秦延等人还有殿前司侍卫禁军五百人都在演武场西侧候着呢,” 负责今日之事的刘维简回道。 “嗯,好,那就赶去那里,” 赵頊点点头。 一众人等在班值的随扈下走向西侧,众人一起闲聊着,气氛倒也轻松。 此时赵頊身侧的李清臣拱手道, “启禀陛下,臣有一事禀明皇上,” 赵頊看看一脸正容的李清臣, “李卿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赵頊对这些大臣的品行还是很了解的,李清臣一向严谨,从来不给他惹麻烦,而且他也期待李清臣能说出的消息。 ‘陛下,前日,臣下已然和秦延订下姻亲,将小女嫁给秦延为妻,今日特来禀报皇上。’ 李清臣拱手道。 这是大臣的私事吧,但是身为朝廷重臣就没什么私事,子女的联姻也非常注意,比如官家一定会介意重臣之间的联姻。 因为那可能产生新的利益集团,官家是必须掌握的。 所以大臣都是自觉的申报这些所谓的私事,如果隐匿不报,最后被人揭发出来,官家心里肯定会有芥蒂。 ‘哈哈哈,其实朕早就晓得此事了,就看李卿何时报喜,’ 赵頊哈哈大笑。 从赵頊的反应看众人都知道赵頊很是欣喜赞同,这就是一个态度,赵頊是乐观其成的,当然,大家也都清楚,官家也在敲打一众人等,即使是大臣家的所谓私事赵頊也是晓得的,就看是不是老实的交待出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这就是皇帝亲军 “李卿,你倒是迅快的很啊,将大宋才俊抢先入手了,哈哈哈,” 嗯,才俊,看看赵頊对秦延的评价,简在帝心是实锤了。 “陛下有所不知,上番秦延到东京审官,在东京夜市救过小女一次,因此臣下和秦延见过面,当时就有此意,不过是这次正式定亲而已,” 李清臣的回答是滴水不漏,这可不是秦延此番在立大功才有的念头,而是上次秦延还在微末的时候就有联姻之意了,嗯,大家都听好了啊。 ‘哦,还有如此佳话,’ 赵頊大感兴趣,他是最愿意听这样的八卦之事了。 “李卿讲讲,” “此事说来还是辽国使馆的武士横行所致,” 李清臣将当时发生的事情讲了讲,虽然简略,但是秦延当时阻拦辽人行凶维护了李婉的过程无一遗漏。 赵頊脸上一沉,他看了看四周的大臣一眼, ‘这就是辽国,如此蛮野不识礼数,竟然在朕的都城内肆意横行,怎敢如此,还不是因为辽国铁骑之威吗,当真欺人太甚,’ 众人噤声,真的没法多说,因为数百年来,辽国就是一把利刃般压在中原头上,到现在依然如此。 “陛下无忧,此番如果黑火药威力强悍,我大宋城池岂不是固若金汤,就是辽国也是无可奈何,” 李清臣拱手道。 这个不愉快是他带来的,他当然要消弭。 ‘嗯,这倒也是,嗯,众卿一同前往一观,’ 赵頊脸上和缓下来,其实他就是敲打一下诸位大臣,不要他一整军备战,就有人跳出来反对,看看现下这些辽人的恶行就知道他做的有多么正确。 从这点上他要感谢李清臣这个臣子呢,让他可以有的放矢好生敲打一下朝中的顽固。 赵頊既然不是那么生气了,气氛自然和缓过来。 “李学士倒是谋定而动,眼光长远,本官本也是想将族中的小娘与秦延联姻,却是没想到被李学士抢先一步,哈哈,只能恭喜李学士喽,” 章惇拱手笑道。 他确有此意,他怎么看秦延都是前程远大,甚至将来有封相的可能,什么,不是进士及第怎么可能成为宰辅,还真有可能。 远的不说,就说薛向不也是参政一员了,关键看是不是有能力,是不是被官家赏识,这两样秦延是都不缺,所以日后真是很有可能的事儿。 不过联姻这事还得和族中联络一下,福建路老家还没有传回信来,这事儿就落实了。 “是啊,本相也没想到李学士如此迅快,看来到时候须得讨几杯喜酒喝了,” 蔡确哈哈笑道。 他对李清臣就从来没有看透过,李清臣这人和旧党新党的人都交往极厚,比如旧党的一些重臣文博彦、司马光,比如和新党的章惇、薛向等人,此外还和属于旧党一派的大儒程颐结亲,因此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立场,谁也捉摸不透,而偏偏此人深得官家宠信,如今列入宰辅,所以最好是交好。 “下官定当扫榻以待啊,哈哈,” 李清臣笑道。 “嗯,到时朕也会前往,李卿到时不可小气哦,” 赵頊笑道。 ‘臣下受宠若惊了,’ 李清臣惶恐道。 看看这恩宠,蔡确心里真的有一丝酸意,果然是天子近臣,恩宠无以复加了。 此时的演武场西侧,种师闵在那里嘀嘀咕咕的, “这几个杀才怎的也在这里,” 秦延奇道, “十八郎说谁呢,” “就是那日和我等冲突起来的高公纪还有那个王禀了,” 种师闵向一侧撇撇嘴。 秦延看过去,只见两个高壮的小子眼神不善的瞪着他们这里。 其中一人极为白净,四方大脸的,一个黑红,五官立体,有股子狠厉。 “那个白脸的奸臣就是高公纪,那个狼奔之相的就是王禀,呵呵,果然对我等种家怀恨在心,看看这两个小子的嘴脸,” 反正种十八对两人还是耿耿于怀,这两个小子坏了他玩耍东京歌姬的心情,弄得这些天只能枯守城南驿,心里当然极为的憋屈。 秦延也是看出来了,种十八对两个货耿耿于怀,那两个小子对种十八也是惦记着呢。 “行了,十八郎,陛下马上就到了,还是好生候着吧,” ‘不候着,也不成了,这几个小子在京城地面上俺是招惹不得,待得他们去了西军,哼哼,’ 种师闵一个劲的发狠。 秦延知道他也就是嘴巴痛快一下,其实这两个货就是到了西军种十八也是招惹不得,就是一个高家谁人敢怼上。 赵頊一行人姗姗来迟,待得靠近数百人军阵附近秦延等人在内纷纷跪下叩拜,到处是万岁之声。 赵頊招了招手,让众人站起。 刘维简发下命令,军器监的少丞立即亲自到三百步外的那里交待一番。 然后此处的禁军散开,将四周五百步内团团围住,中间随扈皇上那是由皇宫班值的事儿。 接着赵頊只见到几个身影从两百步外窜出,他们飞快的逃入一个土坑里,然后但听得轰然炸响,两百步外腾起了大股烟尘,大地都晃动了一下。 赵頊感到耳朵生疼,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幸亏刘维简和李舜臣扶住了他。 “这,这火药声威竟然如是,” 赵頊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两股到现在没有力气自己站立。 此时在此处的不禁赵頊这般,蔡确、章惇、孙固都是脸上变色,身子发抖,毕竟他们都是士家大族出身,一辈子在书本、案牍中行走,怎的见过如此场面。 四周随扈的班值也惊吓的够呛,不过为了保护皇上倒也站的还算稳当。 不过那五百禁军却是七零八落的,大多数军卒震倒地上。 赵頊稍稍和缓看到这样的场面脸上又是一白,这就是京中的禁军,真是给他丢脸啊,因为什么,因为有对比所以有伤害呢。 这里只有一处分外扎眼,就是一个小小队伍沉稳如山,放佛方才惊天一爆从没有发生过,一个个如松站的笔直,和四周里倒歪斜盔歪甲斜的禁军军卒高下立判。 赵頊看到后当然大怒,好嘛,天下月俸最高待遇最好的京中殿前司禁军,皇帝亲军就是这个水准,他赵家还能指望这些蠢货吗。 “官家有所不知,秦延和他的亲卫当时可是经历了数百个炸药包暴烈开来,这几个火药包根本不会让他们惊惧,” 看到赵頊的脸色,李舜举怎么不知道官家的想法,急忙解说道,其实他是想要为这些班值和禁军军卒解说一番,毕竟这些班值和禁军里很多都是勋贵之后,如果不是家族显赫,忠心无虞,怎么能在官家身边值守,他为这些家开拓,日后当然自有回报。 赵頊冷哼了一声,他也要优容这些勋贵,这是没说的,没有这些勋贵的鼎力襄助,他的位置也坐不稳不是。 但是这些人也要给力,就是眼前的模样怎么勤王护驾,废物有何用处,只能徒费钱粮。 “陛下,请移步一观,” 还是刘维简机灵急忙道。 赵頊等人向前走去,来到了那个爆炸地点,只见地上有个几尺宽半尺深的坑,此时还冒着烟,都是呛人的味道。 而四周几个身穿步人甲的草人七扭八歪。 赵頊命人卸除了衣甲,只见一些铁片破开了甲胄刺入了稻草人体内,虽然死不死不知道,但是重创是一定的。 “恭喜陛下,此物大利我中国,” 章惇喜气洋洋道。 其他人也是纷纷庆贺。 赵頊此时终于开怀大笑,此物之猛烈非比寻常,而且就像是为大宋量身打造的,极利于守城,有了这个物件,可说大宋的城池固若金汤,即使面对辽国的威压大宋的腰杆也硬实了不少。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怼上高衙内 “秦延何在,” 赵頊四下一看。 秦延从后面排众而出,没法他现下的地位实在是低微,也只能被排除在赵頊内卫的圈子之外。 “秦延此番你又是立下大功,看来朕不得不封赏于你了,” 赵頊笑道。 这个小小臣子总是让他不得不一再封赏,大宋立国以来也是没有这般的人物了吧。 ‘陛下对臣下封赏已然过厚,臣下不敢受,此番制出黑火药即使以报皇恩,’ 秦延当然晓得进退,没看到四周的宰辅中有人面色不善吗,也难怪他现在的升官速度本来就是做了火箭,要知道很多人熬到他这个从六品的官阶也得十年,这还是快的,而他不过是一年多而已,也难怪很多官员嫉妒如狂,声称他是幸进之辈,此时他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好了。 “哈哈,秦延你倒是自谦的紧,” 赵頊捻须一笑,他当然明白秦延这是在自保,嗯,作为他看重的臣子也是当真不易,多少人等着喷呢,他赵頊宠信谁,谁被弹劾的折子众多,这都是常态了。 赵頊没有多讲,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朕方才看你的亲卫在爆裂声中挺立不动,甚为威武,果然是整训有素,你是从哪里招来的猛士,’ 如今的军将亲卫私有化很严重,赵頊也很清楚,但是没法,亲卫在战阵上不能誓死捍卫主将,主将阵亡战阵立崩,所以大宋朝中也是纵容,好在即使到了一路的副总管,也就是种谔的职位也不过只有两三百亲卫,还掀不起大风浪。 赵頊以为秦延的亲卫也是如此招募的家丁性质的。 “禀陛下,臣下的亲卫大部分都是臣下昔日在家乡的玩伴,如今粗粗整训一下随扈臣下身边,” 秦延拱手道。 “哦,还有此等事,” 赵頊惊讶,秦延还未及冠,也就是说这些亲卫大部分也是未及冠的小郎了,那么怎么做到这般勇武的。 他从战报上可说这些亲卫随着秦延亲上城头杀敌,只是这些人就是击杀了数百西贼的,就是这些小郎是怎么做到的。 赵頊趋前看了看秦延的亲卫,只见三十多名的亲卫中一多半人很是年轻,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嘴上还多是小绒毛呢。 赵頊惊诧,感情秦延说的不虚。 “陛下,秦延亲卫当时却是和敌人厮杀,奴婢当时是亲眼所见的,” 李舜举在一旁附和道。 秦延被官家如此看重,李舜举不介意加把火。 其实他当时被惊吓的躲在了城门楼里,根本就没敢观看,他这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哦,哈哈哈,这些小郎如此悍勇,果然是西军的好儿郎了,” 赵頊笑道,接着他看了眼四周的禁军军卒笑容一收, “哼,倒是这里的禁军让朕越发的失望了,只是不晓得大风起兮,能否守护朕的安全了。” 赵頊到此时也没忘了方才这些军卒的狼狈相,和秦延的亲卫一比,呵呵,还是扔了吧,太丢人了,丢的还是他官家的脸面,天下谁不知道京中禁军就是皇室亲军。 “皇上,这厮也就是诓骗皇上而已,”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声音不大,但是说的很严重了,直接指责秦延在欺君,很严重的指责了,相当于一次弹劾,而且是大庭广众下的。 “谁人这般无礼呱噪,” 刘维简一瞪眼,很是凶悍道。 太没规矩了,和官家说话要先拜见,官家发话再说,而这厮却是喊了这么一声,太没规矩了。 赵頊身边的班值也在寻觅这个无礼之人,不过这人却是出来了。 只见二十多步外禁军的队列里走出了一个军将,此人上前跪伏在地, “陛下,臣下看到秦延欺君所以出口反驳,惊了圣驾臣下万死,” 众人抬眼一看,呵呵,大多数人都识得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子,因为他名唤高公纪,是高士林之子,当朝高太后的侄子,这位可是亲侄子。 得,怪不得他敢如此行事,其他人拿他根本没法,是吧,这位算是皇上的便宜弟弟吧,国舅之子嘛。 赵頊看了眼高公纪,也是很无语,在他记忆里高公纪虽然是世家子弟,不过算不得一个纨绔,还算沉稳,怎的今日如此跳出来呢。 赵頊怎知道种师闵和高公纪、王禀冲突起来,两人看种师闵就是来气,连带着看秦延也不顺眼。 所以看到秦延被官家如此称赞心中不平,最主要的是他们这些殿前司的亲军竟然被贬了,很让他们丢脸,于是高公纪第一个爆了。 说别的都可以忍,此时却是不能忍了,否则殿前司其他的指挥都得痛骂今日当值的,也就是高公纪,因为今日这五百兵的指挥就是高公纪,营虞候则是王禀。 “高公纪你怎的如此胡闹,” 得,一句话就看出赵頊对高公纪很是看护,别的人如此惊扰圣驾最少也是拉出去打军棍,赵頊此时一句话就是胡闹,这词用在这里真的不合适,但是官家就是用了,让所有人明白赵頊根本没有太过责怪的意思。 “呵呵,果然是自家的子侄啊,” 种师闵一撇嘴在秦延身边低声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高公纪这是在给秦延找麻烦呢,一切还是他弄出来的,偏偏皇上还有维护之意,这破事让让他蛋疼。 “禀陛下,属下非是胡言乱语,陛下如此说殿前司军兵,我等不服啊,” 高公纪硬着头皮道,他当然不服了,服了的话回去不好做人呢,还不得让其他人笑话为软蛋。 高公纪的硬拗,让赵頊还真是没法,他总不能说让爆炸声惊倒了战力就是不堪吧,但是也确实不怎么样,但是尴尬就是如此,明知不怎么样,还得留几分颜面,毕竟是他赵頊的亲兵,不能生出嫌隙不是。 其他的大臣也是无语,怎么说这事儿呢,高公纪失礼,但是还不能严办。 高太后是这样的,高家一大家人出去跋扈那不成,高太后必会严厉申斥,高家人谁也不敢过于跋扈。 但是,如果有人先招惹了高家人,那高太后也是毫无顾忌的出手。 何况现下是高公纪对皇上说的话表示不服,和秦延怼上,其他人怎么说,不好插话啊,人家毕竟是姻亲,不,皇亲国戚。 “陛下请让臣下辩驳,” 秦延拱手道。 赵頊看了看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子笑笑点头,他倒是想看看秦延打算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 “敢问名讳,” 秦延转向高公纪。 “本官高公纪,殿前兵马司第三营指挥使,” 高公纪冷冷道。 当然没好气了,不是眼前这厮殿前司怎么被官家亲口贬低呢。 “敢问高指挥你开口说本官欺瞒官家,有何凭证,” 秦延问道。 “秦延你统领的都是不及冠的小郎,身量还没长成,气力有限,他们如何能斩杀那般多的西贼,呵呵,也许不过数十人,被你谎称为数百人,” 高公纪讥讽道,他真想说可能也就是几人而已,其他的都是虚报军功,这样的法子他见得多了,这是宋军的恶习了,实在不过就是杀良冒功就是了,都是军中人谁人不知道。 “呵呵,照高指挥这么说临战前将双方的军卒排列齐整,看看谁家的雄壮一些就是谁家获胜好了,” 秦延讥讽道。 四周有笑声传来,只是不晓得谁发出的,不过秦延说的确实能让人发笑,如果按照高公纪说的看身量那就比一比呗,谁高壮谁胜就是了,还厮杀作甚。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对战 “你,这是巧言令色,” 高公纪大怒,他面皮紫涨,因为秦延反击极为狠辣, ‘本官说的是战力,’ 一旁的李清臣心里有些担忧了,因为高家真是惹不得啊,这可是两百年不倒的勋贵,此时更是声势最隆的时候,不宜正面对撼,秦延虽然才智极高,但是那是外战,对内这些勾心斗角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去。 “战力,呵呵,” 秦延一笑, “这么说高指挥是向本官下战书了,想要和我的亲卫战一场了,” “求之不得,倒是让官家看看是不是有人巧言令色,虚报军功,” 高公纪一梗脖子。 “不可,” 一人大呼, 众人看去正是章惇, “陛下,都是陛下的忠臣,如此刀枪相见实不可,” 章惇是很看好秦延的,如今的主战派里能有这样的常胜之人当真不易,章惇可不想秦延出什么岔子,和高家人刀枪相见岂不是嫌活的太长了,日后,嗯,好像没什么日后了。 ‘陛下不可啊,’ 李清臣也急忙劝阻。 赵頊当然心里也不想,虽然高公纪是姻亲,秦延是他期许甚深的后起之秀,为了这个杀个你死我活吗,他刚要否决。 ‘诸位相公勿急,下官没有刀枪见红的意思,下官自有办法决出胜负却是不失了军卒的性命,’ 秦延拱手笑道。 “哦,秦延你有什么法子,” 赵頊好奇道。 如果真有这样的法子他不介意试试,如果秦延败了,那就是秦延虚报战功,对于秦延的言行就不可全信,如果高公纪等人败了,正好堵住这些人的嘴,看看谁还妄议对秦延赏赐过厚。 “陛下可令我和高指挥各带三十人,带着兵甲和木制刀枪,在此处厮杀一番就是了,到时候看看谁是胜利者,谁就所言非虚,败者向胜者赔礼道歉就是了,” 秦延提议道。 章惇眉头一皱,他是掌过兵的当年在荆南他和山蛮厮杀多次,正因为如此他清楚很多秘辛,禁军因为内里勋贵子弟众多,因而臂助极多,等闲人碰不得。 比如现下把双方厮杀,谁做评判都会倾向于高公纪,这不仅仅是禁军的事儿,还有高家在其中。 秦延才智虽高,但还是历练不足啊。 李清臣也是面色不虞,他也想到了此处。 ‘陛下,到时候只要在刀枪上抹上石灰,看到军卒身上要害中了刀枪就算阵亡,到时候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秦延这话让李清臣心里宽泛不少,嗯,确是一个好法子。 赵頊点头,这个办法不错,能决出胜负,但是不伤及军卒性命。 ‘只是不晓得高指挥敢不敢应战了,’ 秦延说完笑着看向高公纪。 “下官当然敢,” 高公纪喝道,他对自己没啥子信心,但是他麾下的王禀本就是一个能带兵的,别看只有十八岁,但是平日里枪法好,勤操练,王禀的麾下在殿前司有名的能战。 “如此,那就立即制备,朕要看看你等双方厮杀一番,胜者朕不吝奖赏,负者嘛给我修筑城墙一月,” 这就是羞辱了,平日里那都是厢军的活计,现在让禁军中的战兵做活,真是莫大的羞耻。 秦延和高公纪拱手领诺。 秦延是昂然不惧,就是想当面打脸。 高公纪就像通过大败秦延出口恶气。 双方是谁也不会退缩的。 赵頊坐在华盖下坐等看一场热闹,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而李清臣、蔡确、章惇、孙固等人在一旁相陪,李清臣心里还是担忧,在他看来胜不足喜,败了更是被处罚,挑起这场争斗秦延是得不偿失的,不过想想一切好像都不是秦延引起的,只能说造化弄人,好像和高家冲突不可避免了。 官家既然发话,自有人去禁军军营去搬运木制的刀枪,这些作为军中操练的一部分还是有的。 不过此处离着城西的大营也有数里地,没有半个多时辰是运送不来的。 所以众人都是等候着。 今日阳光是不错的,毕竟皇上出行还是要选个好天气的。 此时赵頊出来迎驾等待,随扈等等已然过了两个多时辰,很多军卒都有些疲惫不堪了。 最开始时候威风凛凛的护卫队伍此时有些歪斜,疲态尽显。 但是有那么一小撮还是显得那么特别,就是秦延的亲卫们,他们在秦延身后还是如同标枪般挺立,和四周的军卒一比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是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不一会儿赵頊的目光又投在了这些亲卫身上,这里就像是有磁场一般吸引着赵頊,总是让赵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这里。 赵頊看了看护卫,接着看看前方的秦延,头部高昂,身子长枪般笔直伫立,也就是说这般时间过去秦延还是那个站姿,而有他在此,其后的亲卫谁敢偷懒,也都是军容齐整的挺立在那里。 赵頊不禁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高公纪咬了咬牙,心里不爽, “二郎勿急,一会儿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身边的王禀低声道,他是心中有底,他整训的军卒还是颇为强悍的。 高公纪点点头。 “十八,他的亲卫怎的如此强悍,” 种师中在种谔身边,见过操练军卒的。 别的不说,就是保捷军精锐站立一个时辰后也得向四周的禁军军卒一般,不可能还保持军阵如此齐整。 “啧,这个俺还真不晓得,” 种师闵一咧嘴,倒不是秦延瞒着他,而是秦延操练亲卫的时候,种师闵还真没在秦家庄子,怎么知道为何如此。 “不过当初他的亲卫是如何斩杀西贼的我是看的一清二楚,呵呵,一会儿高公纪好生受着吧,” 种师闵当时在永乐城可是看到这些小郎如何砍杀西贼,确是悍卒无疑,这些养尊处优的禁军军卒一会儿的狼狈模样让种师闵偷乐,这里要说对秦延的信心他得论第一。 半个时辰后一些木枪和木刀运到了。 高公纪、王禀选了王禀的麾下战力最强的三十人,开始披甲换木刀木枪,这边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与之相反,这边秦延的护卫在张贺、马道的统领下也开始换装,他们相互帮忙快速的披甲,只有偶尔的几声低语,迅快的换装完毕。 张贺一声吼,所有亲卫快速的整队,盔甲鲜明,军容整肃的小小军阵已然矗立起来。 而此时对面还在乱糟糟的,换装还没结束,两下的对比真的全然不同。 看的赵頊也是一咧嘴,他突然也不大看好高公纪一方了,因为只是这精气神就全然不同。 秦延负手站立在自家的军阵面前,看到麾下斗志昂扬心下满意,这数月的辛苦没有白费。 这些亲卫他是当做强军的种子来处理的。 身为大宋的文臣是没有资格组建自己的军队的,体制完全不允许,就是武臣也不成。 直到南宋南渡避难,天下大乱之时,武将才算有了些权力,可以组建自己的亲军,在钱粮方面放松,才有了岳家军、吴家军、刘家军等等。 但是秦延久在沿边行走,很多政事离不开军事,甚或一次战败就会让他前程尽毁,他败不起,所以手里必须要有一支强横的军队。 怎么办,向后世的德军学。 一战过后,德军被强制裁军,德军保留战力的方式就是组建种子部队,精兵战略,一旦需要将这些种子撒出去,利用这些精锐整训部队,很快就建立起大规模的战力强悍的陆空军。 秦延也是如此,他相信经过他的整训,战阵淬炼过,野地生存过,捆在战马上折腾过的这些亲卫们都是百战精锐,最关键的是他们不是那些军将的简单护卫,怎么练兵的他们一清二楚,如果需要,秦延赋予他们重任,他们也一定会为他组建一支强悍的部属。 “见过大人,” 在张贺带领下所有亲卫向秦延叉手施礼,声音齐整洪亮,声震演武场,气势先声夺人,让所有人侧目。 “虎,” 秦延举起右拳,所有的军伍立正站好,昂首挺胸屏息静气等待秦延的训话。 他们整齐划一,数十人为一人的气势惊诧了所有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就是对面的殿前司禁军也是如此,王禀一身甲胄凝神打量着对方的阵势。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脆败 “弟兄们,此番对战,干系某的颜面,干系西军的尊严,因为有人讲了我等是虚报战功,须得战胜他们才能承认我等的功业,你等说,能否一战胜之,” 秦延大声吼道。 ‘能,’ 众人齐声吼道。 “好,我等是永乐城上斩尽西贼的英豪,我等为大宋尽忠杀敌岂容他人诋毁,是不是,” 秦延环视军阵吼道。 “是,” 所有人齐声吼着,他们被秦延的话激起了万丈豪情,他们顶住了最凶恶的西贼的拼死攻击,杀得西贼血流成河,他们还有何所惧。 “必胜,” 秦延单手指天喝道。 “必胜,必胜,必胜,” 亲卫们齐声吼着,吼声里充满了凌厉的战意。 赵頊、蔡确、章惇、李清臣、孙固都是暗自点头,这样的锋利之战意他们还真未见过,他们此时已然毫不怀疑秦延曾经统领这些亲卫上阵杀敌,因为这股百战精锐的凌厉杀气遮挡不住。 “直娘贼,这些小子们是厮杀过的军汉,” 高公纪家中世代为武臣,家中退役作为护卫的悍卒不少,看出了秦延这些亲卫和那些悍卒共有的一些物件,因此心里突然打鼓,没甚底气,说白了就是气为之夺了。 “声音齐整有何用,班值的气势更盛,某看来土鸡瓦狗耳,” 王禀和高公纪不同,这厮心智坚毅,不易动摇,他还是对他的麾下颇有信心。 王禀带领禁军军卒也整队完毕,和秦延所部遥遥而对。 赵頊点了点头,下了对阵的命令,他突然对这场小小的争斗越发的感兴趣了,他倒是真想看看双方谁是胜利者。 刘维简一声号令,双方的军阵开始移动了。 由于没有弓弩攻击,因此双方就是近战搏杀。 演武场上一片的哗哗的甲叶撞击声。 双方的军卒快速的接近中。 单成手持长枪站在第二排,他离着十余步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的脸面,只见这些禁军军卒身材高大健壮,基本都比他们高半个头,一看就是精锐,不过单成丝毫不惧。 也许一年前他早就胆战心惊,可能对战的勇气都没有,但是现下嘛他却是知道战阵争雄,个人勇武干系不大,还是要发挥战阵协同之妙,这方面几经历练的阵型给他极大的信心,他也充满斗志,让傲慢的殿前司军卒好生看看西军的厉害,狗眼看人低是要不得的。 “风,” 秦延一声吼。 接着整个军阵快速的启动,几十人如一人般疯虎般的冲上,这股子气势完全压制了对手,禁军军卒手握刀枪惊愕的看着对手嘶吼着冲上,这股子不要命的气势首先就将禁军军卒的气势完全压住。 蓬的一声,双方的第一排军卒撞击上。 双方的长枪快速的穿刺着,虽然不带铁枪头,但是木头刺上即使隔着铁甲,也是极为疼痛的,说实话有时候都不用看石灰印,就先疼得丧失了战力。 双方第一排过半人倒在地上翻滚疼痛,双方还真都是硬汉,挣扎着继续厮杀,接着第二排补上 这时候就看出淬炼的不同,禁军军卒速率不一,有些补上了,有些没有,而对面秦延的第二排已经快速补充了空出的阵型,当他们对面没有敌人补充上的时候怎办,他们立即攻击侧翼的禁军军卒,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等到对面禁军军卒慢上几息补上空缺的时候他们发现已经晚了,因为以多打少,以快打慢的结果就是第一排已经几乎全军覆没。 补上来的人突然再次成了少数,成为被对手第一排群殴的对象,接着他们也是中了刀枪倒地,秦延的亲卫阵势轮转实在是太快了,快到禁军军卒根本来不及反应,第一排就莫名的崩散了。 就连第二排高公纪也被一枪刺中肋下倒在地上涕泪横流,直接阵亡了。 同在第二排的王禀目眦欲裂,他挥出长枪一枪刺中了一个对方的军卒,王禀身材高大,极为强悍,刺伤对方,接着回枪格挡另一个对手的攻击,然后反击刺倒了对方。 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对面一柄长枪怒涛般刺来,正是秦延赶到, 王禀心道正好,眼见阵型崩溃,如果能刺杀秦延正好可以让主将阵亡反败为胜,对此王禀充满信心,别看他只有十八岁,但是在禁军中几乎没有一合之将。 王禀挺枪格挡秦延的长枪,咔的一声,两枪撞击,王禀期望的荡开长枪出现了,不过悲催的是他的长枪被荡开了,结果王禀中门打开,王禀魂飞魄散,他无法想象他的巨力怎么一下就被荡开,这个秦延怎的如此悍勇。 秦延只是长枪轻轻一送,王禀就被这一枪撞击的飞在了空中,引得四周大哗,这是怎样的一个巨力才能让一个全甲在身两百斤的壮汉飞腾在空中。 王禀一招被执,剩下的十几个军卒立即崩散,主将都阵亡了,继续厮杀已经毫无意义了。 ‘林,’ 秦延右手握拳举起。 所有的亲卫收起长枪,立即整队。 剩余的二十余人立即再次成为一个小小的军阵,在其他人看来,这些军卒不管还剩下多少人,身边的人是否换过,只要军令一下还是如同一个整体般运转,很显然这些亲卫经过了严苛的整训才能如此。 ‘马道,单成,探视伤员,’ 马道,单成立即领命而去。 秦延手持长枪向天一指, ‘我军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剩余的亲卫高举刀枪嘶吼着,发泄着大胜之后的畅快淋漓,无可阻挡的信心迸发出来,自从跟从秦延以来他们已经还未曾一败,军心士气已然到了顶峰。 这股子胜利的气势感染的四周众人,让人看得是目眩神驰,心向往之。 秦延转身大步走向了赵頊前方手拄长枪单膝跪下拱手道, ‘禀陛下,秦延奉命出战大胜而归,不辱圣命,向陛下交令。’ 赵頊手缕长髯仰天大笑,甚为开怀, “秦延无须多礼,起来回话,” 秦延应诺起身, “众卿以为如何啊,” 赵頊得意洋洋的看向众人,心里其实颇为畅快,谁敢再说他所用非人,看看秦延就是他着力提拔的,是顶着众臣的一再阻拦提拔的新锐,被他期许为王韶第二的。 结果如何,带给大宋的是一而再的大胜,杀敌盈野,屡立战功,还有谁敢因此弹劾秦延和他这个伯乐,就是一个字,爽。 “恭喜陛下得一良才,” 章惇第一个恭喜,他看着秦延是两眼发光啊,因为他看到了主战派又多了一个极大的助力,而且秦延所为证明了西贼非是不可胜,还要看主将是谁,这才是最紧要的, ‘陛下,如边地军将都是日此操练军卒,西贼指日可灭啊,’ 赵頊哈哈大笑。 蔡确和李清臣也是拱手道贺,蔡确别看是新党,但是在主战上是个骑墙派,而李清臣还真没法庆贺,毕竟秦延是他的女婿不是,再就是如此不给高家脸面的大胜,是在它就不是一个好事儿。 孙固则是面沉似水的道贺,他别看是枢密使,但是如今因为反战已然失去了宠信,就是一个牌位,不过因为赵頊没有合适人选,先让他挂在那里,其实等闲不问他的建言,所以孙固实在是没什么心情乐呵起来。 “陛下,当日里秦延也在城上上阵搏杀,一柄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 李舜举也凑趣道。 赵頊点头,方才秦延一枪将王禀挑飞,确是不世的猛将,不过相比之下,赵頊还是希望秦延是个文臣,不为别的,只为他可以放心使用秦延。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侵略如火 “秦延,朕来问你,这些亲卫你是如何整训出来的,” 赵頊关心的是这个,如果大宋军卒都是如这些亲卫般勇悍,大宋边患无忧矣。 “臣下不过按照孙子兵法整训他们,孙子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而已,” 秦延拱手谦逊道, ‘依照孙子所言,臣下整训军卒,全甲越野十里,烈日暴晒暴雨侵袭不动如山,潜入山野敌无所知,猛烈攻敌雷霆万钧,辅之奖罚分明,故人人奋勇,’ 赵頊等人还在懵懂,还在思量这些话,孙固确实嘴角一扯, ‘秦延休得胡言乱语,全甲行军十里岂是人人能办到的,就是每日里持械行军二十里都是步军的极限了,’ 孙固身为枢密使后也对军伍有些了解,就他所知京中禁军持械行军一日行十余里就是极限了,而边军可做到持械行军二十余里,但是全甲,呵呵,好像没有一处军卒可以做到,实在是身披几十斤的甲胄行军是太过难为了。 因此他当即反驳秦延,这个幸进的小辈太过欺人不知了,邀功之心太甚。 “枢密使,如果下官麾下可以全甲行军十里呢,” 秦延冷笑道。 对于怀疑他和和麾下功业者他是必须反击,这干系他在官家中的地位,他不怕新旧党的攻击,他目下的只怕一样在赵頊心中的地位出现动摇,那么一切就玩不转了。 ‘哼哼,本相拭目以待,’ 孙固本性就是一个固字,硬拗的很。 “请陛下下令点验,” 秦延不看这厮转向赵頊。 赵頊虽然讨厌孙固多事,但是对于这个结果还是想要知道的,他发现他今日在演武场上对军伍所得良多, ‘也无不可,不过你等方交战完毕怕是体力不济吧,’ “陛下,大胜后追敌须得侵略如火,麾下的亲卫久经整训,绝无问题,况且方才嘛不过数合之战,耗费不了太多的体力。” 秦延淡淡一笑。 李清臣嘴角一抽,额,还能再得罪高家一点吗。 其实李清臣是不清楚,高家从骨子里也是保守派一员,甚至可划入主和派,早晚不是一路人,大宋这一时段主要是君王锐气十足,其他的秦延可以毫不在意。 “如此,你就让所部一试,” 赵頊允了,他搬个板凳,不对,刘维简立即搬个板凳让赵頊围观。 秦延走回了队伍,对队伍吼了几声,然后立即开始统领队伍开始也沿着演武场行走起来。 其他人则是在一旁围观着。 只见秦延领头前行,后面二十余人跟随,队伍哗哗的行进,他们就如同方才一般的齐整划一,默默的行军着。 演武场一圈是两里有余,在所有人的目视下,他们已经走过了一圈。 让赵頊等人惊讶的是,秦延还是带头走着,而且步履轻盈丝毫没有沉重之感。 在他们看来作为主将领军行走一圈足以了,带动一下士气,然后就是麾下军卒自己行进了。 但是秦延在第二圈还是领军行进中,丝毫没有歇一歇的意思。 当军阵再次走到赵頊等人面前的时候,赵頊等人都是看到了秦延等人的汗水从脸上汩汩而下,但是这些人照旧气息悠长,继续走着,直到三圈后,六里地过后,秦延一声令下,所有的亲卫一同坐下休息。 即使赵頊在一旁观看,秦延也没想过让亲卫一气走到头,今天等待的时候,然后对战,本来就有消耗,所以休息是必须的,好在是冬季,如果是夏季,秦延可没把握一气走下来,两个季节的消耗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别的。 盏茶功夫后,秦延再次下令,他亲自领头,队伍又开始行进。 战旗飘扬,甲胄铿锵,小小军阵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圈,秦延看到了亲卫们好像到了一个极限,于是吼了一声, ‘起歌,’ “你我兄弟,岂曰无衣,” 无衣的歌声再次响起。 词曲激荡,振奋人心,让本来疲敝的队伍好像提振了士气, “封狼居胥,气吞万里,” “荡尽天下之敌,马革裹尸遂我平生意,”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杀,” 最后军阵实在战歌的吼声中到了终点,气势昂扬,精神焕发。 赵頊捻须观看心情激荡,秦延做的西军曲一脉相承的忠君爱国,让他没法再满意了。 而且他从中看出了秦延整军之法实在太过强悍,只是一些边寨小郎整训的如此勇悍,如果推广开来呢。 其实赵頊是想当然了,练兵好像简单,其实不易,大宋军将因为自身贪婪,或是文官掣肘,或是钱粮不济,等等各种因由加在一起,想练成精兵太难了。 孙固则是一脸的羞臊,他是真想到,这样一个不足二十的小郎真的是一支铁军,刚对战完立即全甲行军十里地,而且极为迅快,他心里其实不得不佩服秦延,果然是个带军的好料子,非常人非常事。 不过越是这样的他越是厌恶,果然是有种谔,秦延这样的人在,边事不绝了,战事延宕,徒废钱粮坏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高公纪和王禀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这支涌动的军阵,心里是不得不叹服,这样的军卒他们是真没见过,就是他们家中的悍卒也远远不及,败在这样的军卒手下真的是不冤,就是颜面上实在有些挂不住,败的太惨。 种师中和种师闵则是与荣乃焉,这就是我西军精锐,怎么样,都被镇住了吧, 当然他们也清楚,其实,咳咳,这是秦延的精锐,西军所谓精锐也是差上不少的。 一杆秦字大旗下,小小军阵踏地而来,在几十步外,秦延领衔所有人齐齐向赵頊大礼参拜, “见过陛下。” 赵頊心中傲然,猛士虽然凶悍,却是他的臣子,唯他的谕令是从, ‘都起来吧,’ 众人轰然应诺起身列阵。 赵頊向前走去,秦延引领赵頊点验军阵,赵頊来到最前面张贺面前, “此人名唤张贺,原是保捷军都头,现为下官亲卫,永乐城斩杀过十名西贼,” 秦延一指张贺,张贺急忙单膝跪下见过。 赵頊颔首以示鼓励, 向下走入马道处, ‘此人名唤马道,伐夏期间斩杀三名西贼,永乐城斩杀数名西贼,屡立战功,’ 马道傻呵呵的不知道怎么向皇上见礼,整个一个手足无措,他捉急到满脸通红的模样,让赵頊不禁莞尔。 ‘还不跪下,’ 秦延踢了他一脚。 马道急忙跪倒地上,他倒是实诚,双膝跪倒叩见。 赵頊也看出了这个军卒是个憨货,虽然见礼的迟了些,也没怪罪,点头而过, ‘此人名唤单成,其父在塞门寨为大宋尽忠战殁,其在永乐城斩杀数名西贼,’ 秦延一指单成。 单成急忙单膝跪地,他不能像马道一般,全甲跪地起都起不来,太丢脸了。 “哦,原来是忠良之后,” 听闻单成其父为大宋战殁,赵頊伸手拍了拍单成的肩头以示慰藉,单成泪流满面。 ‘此为聂胜,家中父兄在塞门寨战殁,’ 秦延一指跪下的聂胜。 赵頊照例鼓励一番。 走出这个队列,赵頊仰天长叹, ‘西军多忠烈,近年来苦战不休,多少人家有丧父丧子之痛,难道是朕当真穷兵黩武了不成,’ 赵頊也是感伤,短短二十余人,有七八人家中父兄战殁,何其悲惨也。 ‘陛下不必如此自责,想那西贼是夺取我大宋疆土,杀伤抢掠我大宋百姓,我大宋是被迫反击,如不能铲除西贼,西贼定是我大宋心腹之患,西贼从李元昊开始就觊觎我中原,因此西贼和我大宋决不能并立,陛下用兵西北实属无奈,绝非穷兵黩武,’ 秦延拱手道。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正义之战 说起大宋攻伐西夏,大宋其实很无奈,可以这么说,大宋主动攻击西夏境内的战事,整个北宋存续期间一只手掌都能数出来。 剩下的征战都是西夏主动攻击大宋,这种情况下大宋内部有些朝野官员和士人说宋皇穷兵黩武,耗费大笔钱粮实在是荒谬。 这就是后世的开车一样,你遵守交通规则开车谨慎小心,但是能躲过车祸吗,不可能,总有些人肆意横行,或是酒驾醉驾,他主动碰瓷啊。 西夏就是如此,就是抢掠立国的,国内的经济凋敝也决定了西夏须得四处抢掠拟补不足,这就是党项人强盗的逻辑和盗匪的狼性决定的,司马光之流一味的退缩根本就是助长他们的贪婪,最后待得羽翼丰满再来抢掠大宋,大宋和西夏只能有一个存续下去。 “正因为我大宋是抗击西贼入侵一方,更要宣讲出去,我大宋是防守反击,此为正义之战,须得全国上下一心,此时如有人三心二意,扰乱后方不宁,此为祸国之举,应唾弃之,” 秦延此话一讲,赵頊大喜。 赵頊如何不喜,直到此时对西夏的战事还有人在唱反调,所谓偏僻之地,弃之也未可惜。 倒是他发动伐夏之战,却是招致了很多官员和士人的不满,弹劾谩骂声不断,就是太后对此也是反对的。 争论无非就是徒费钱粮,祸及百姓,什么国帑大半耗费禁军厢军以及边事上。 这股势力以司马光、文彦博等洛党为首,言之凿凿,在士人中很有影响,让赵頊头疼不已。 今日秦延一说,却是开了另一个天地,是啊,是西贼占据了大宋的土地,还不断袭扰抢掠大宋,好水川和三江口之战,大宋损失惨重,不都是西夏大军攻入大宋境内吗。 所以大宋实在被迫反击,注意,是被迫,所以他赵頊所做的是迫不得已好嘛,根本和穷兵黩武牵连不上。 赵頊和李清臣两眼一对,都是看出对方的喜意,嗯,师出有名了,按照这个说辞好生传扬一番,伐夏失败以来的窘境可以缓解一下。 孙固则是脸色不虞,本来他就是反战一派,如今听闻秦延的说辞,对秦延不是厌恶,而是痛恨起来,一个黄口小儿,懂得什么。 秦延今日种种让赵頊实在不能再满意了。 “秦延,此番大战你极麾下屡立战功,上番你的封赏已下,此番你的麾下的酬功已毕,封赏折子昨日已下,你等可以好生庆贺一番了。” 赵頊唯一遗憾的就是对于秦延赏赐不足,实在是秦延的年纪摆在这里,这个硬伤每次都被反对的大臣提及。 “臣下代属下拜谢万岁,” 秦延大礼拜谢。 后面的一众小郎也是单膝跪谢。 赵頊哈哈一笑,这种封赏自己看重的才俊,让其对他这个君王感恩不已的感觉就是好,想起多少次他捏着鼻子封赏心中厌烦的人选来比真是天壤之别了。 ‘好了,你等暂且退下吧。 赵頊施施然道,他也是倦了,想要回宫了。 ‘臣等遵命,’ 秦延领命带人退下。 秦延是退下了,有些人不敢走啊。 高公纪和王禀鼻青脸肿的来到面前跪下, ‘臣等有罪,无颜面圣,还请皇上责罚,’ 两人真是灰头土脸的,简直就是脆败,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太逊了。 “哼哼,坐井观天,须知西军那是每年和西贼厮杀中生存下来的精锐,他们不是靠家族和蒙荫,” 赵頊讥讽了两人就是衙内,真上了战阵差的远了。 ‘臣等惭愧,确是技不如人,日后定当日夜操练不负皇恩,’ 两人面红耳赤叩首道。 赵頊一挥手将两人挥退。 赵頊吩咐宰辅们回去皇宫再谈谈这个火药的事宜,因为这个火药对守城帮衬极大,但是不好运送,是个大麻烦。 因此须得合议一番,到底怎么在各路产出,又不至于流传出去,可说做个明君是没有闲暇之时,如果图个享乐国事尽付于他人,国运就难说了。 “恭喜三郎了,以后多多照应小弟,” 种师闵嘻嘻哈哈的,看到高公纪和王禀的狼狈相,种十八心情大好,此时开始插科打诨。 “福祸相依啊,十八郎你不会真以为都是好事吧,” 秦延淡淡一笑。 “额,官家如此赏识难道还是坏事不成。” 种师闵一时懵逼。 “呵呵,叔父前些年也简在帝心,不过在朝野可是风评不佳了。” 种师中冷笑一声,他毕竟历练的多些,思量起来不像种师闵那般简单。 ‘二哥说的是,某此番虽然是让官家赏识,但是,呵呵,却是让很多旧党厌恶了,后面的麻烦事儿多着呢。’ 秦延很清醒,赵頊也就是贵为天子,否则大宋上下的读书人早就痛骂开来,毕竟动了士家大族的奶酪,而现在所谓的风评,也就是舆论的导向是掌握在他们手里的,没看到后来从龙新政的没有一个好下场,赵頊重用谁,谁就被史书所唾骂。 就现下来说,那些大臣们对赵頊是毫无办法,但是对他,呵呵,绝不会手下留情,麻烦事在后面呢。 ‘真麻烦,做事怎的这般不痛快,’ 种师闵嘶吼一声,极为的不满。 不满又如何,这就是束手束脚,党争不止的大宋,这种利益缠绕任谁来也是没辙。 在秦延的记忆里,历朝历代中后期的新政好像就没有成功的,最多是人亡政息。 可惜了,赵頊,是个英主,然不得其时啊。 秦延等人返回了城南驿,翌日,秦延被找到吏部审官,此番还是李清臣亲自打理,这次不是什么特殊的礼遇了。 秦延已然到了六品的品阶,只要吏部尚书有时间,就是尚书审官,毕竟是大宋中阶官员了。 秦延在吏部还受到了麾下众人的敕封令,永乐城之战的奖赏已然全部下发。 秦延回到城南驿一宣布,登时欢声雷动。 他的亲卫都得到了封赏,官阶最低也是殿侍,最高者是张贺和马桥,刚刚入流的承信郎。 虽然他们都是只有官阶,身份没变,还是秦延的亲卫,也就是没有差遣,但是毕竟是迈过了天堑,进入了官员的行列中。 此时方觉得当初秦延所说的跟随他走,封妻荫子也等闲千真万确,于是众人纷纷向秦延道谢。 秦延则是吩咐张贺摆下酒宴庆贺,给他们放假三天,好生游玩一下东京城。 他不怕亲卫被东京的繁华所迷惑,只有有了野心才有恒心,有自己的野望是一件好事。 “多谢机宜了,” 宗泽感慨道。 他没想到从秦延不到一年,他的官身就下来了,真的是太迅快了。 益州別驾,从八品的官阶,还是遥郡,他的差遣依旧是秦延的幕僚官,不过这就已然迈入了官身。 这是他一直期待的,本身来讲家境贫寒,如今有了官身,本官和在秦延这里的月俸加在一起可是不少,可以将父母接来侍奉,一家体面的团圆,当初他离家的时候颇为的狼狈,如今算是衣锦还乡了。 再就是他心中是极有抱负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士人理念深入他的内心,但是他清楚,只有迈入官员的行列才能实现这个抱负。 他不迂腐,即使没有进士及第,他也可以依照薛向的官途行事,只有才干在当今官家的治下就可能升迁上去。 问题是他一个贫寒书生,没有人为其举荐,就是当一个官员的幕僚官,对不起,那都是要相邻、姻亲等知根知底的人担任,他谁也不认识。 那就是只有科考一条路了,问题是他家境贫寒,他无法安静的读书,无法,他只有自行靠着教授赚取钱粮,直到赚足了钱粮才能安心备考,遥遥无期了,他预计没有五年以上的时光不可能。 就是开始备考,一次就能考上吗,不大容易了,他没有众多的同年同乡可以襄助,也没有家族为他支撑筹划,更没有同族进士及第者可以帮衬,他预期自己三十余岁能进士及第都是幸甚。 而现下呢,跟随秦延只是一年就迈入了官身,从此前方一片坦途,而且秦延官途看好,外放一任主官就在眼前,他立即就是可以作为有实权的幕僚官。 一切的一切都是秦延所赐,他怎的不感激涕零。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武将都很憋屈 宗泽拱手拜谢, “没有机宜,没有宗泽今日,日后望辅佐机宜尽心办差,” 秦延笑笑,后世宗泽三十余岁才进士及第,而由于性情耿直,虽然颇有才干,但是仕途坎坷,直到赵构南迁,宗泽被扔在北方,留守残破的汴京,宗泽这才脱颖而出,只是那时的宗泽垂垂老矣,来日无多了,可惜可叹。 这一世,秦延相信宗泽不会如此,因为宗泽遇到了他,也许在官场中人看来宗泽过于耿直,办事古板认真不够圆滑是官场大忌,却是他正需要的。 他要的是能办事的,还能有一定专断能力,临危不惧的人才,因为秦延日后不可能有分身,就是需要这样危机时候独挑大梁的人才辅助,因此他和宗泽是相辅相成的天作之合。 ‘汝霖兄,某对你期许甚深,你勤勉、刚毅、有决断,望你我两人相互扶持,成就一段佳话,’ 秦延笑道。 “汝霖得机宜襄助可一展所学,敢不效命,” 宗泽万没想到秦延对他如此看重,不禁让他心里激动万分,其实他心里知道他本身的短处,不善纵横,人脉可怜的很,怕是没有什么大的前程,因此秦延如此待他当有知己之意。 “哈哈哈,汝霖兄,放心,日后你就知道有何种重担在候着你我,到时候不要叫苦才是,” 秦延极有深意道,他心里太清楚他能在这个世界上造成何等的波澜,绝对小不了,只怕到时候宗泽怕是有疲惫不堪的时候,也会有天人交战之时。 宗泽笑着应了,只是他真没想到日后他遇到的是何种艰难的选择,秦延交给他的是何种艰巨的重担。 这天晨时中,秦延命护卫们准备出发到蒋苑一行,这几日他就是等待而已,终于有闲暇逛一逛这个东京城。 秦延还没有出发,种师闵当先来到,这两日种师闵神出鬼没的,两人还真没见面。 种师闵是来了,随他一起来的那个人唬了秦延一跳,因为此人正是王禀,这两人不是对头嘛,怎么跑到一起去了。 “我们是不打不相识,王禀找来我一起游历一下东京,呵呵,别说有了东京人领路,此番某可是把东京游历了一个遍,哈哈,好玩的紧,” 种师闵一向大嘴巴,这几日王禀也确实有意交结,因此早就将早先的芥蒂抛之脑后了。 “这般快活,为何不叫上某,” 秦延调侃道。 “秦机宜,非是下官有意,来了两次相约机宜,机宜却是不在,” 王禀恭敬道。 “哦,这几日确是忙了点,” 秦延苦笑道,到京这些日子比在经略司还要忙,颇为无奈。 “走,今日就是寻你的,王禀说到个卖艺不卖身的小娘那里玩耍,正好我等一同走一遭。” 种师闵边说边舔了舔嘴,显然是希翼的紧了。 “不去,某如今是个就要定亲的人,呵呵,从此后这些的地方某是不会去的,” 秦延一摇头。 开玩笑,在京中去那些风月之地,几日后就是订亲,让李家人晓得后怎么想,其实那天韩氏问他是不是有侍妾,他就看出来韩氏对这点很有些芥蒂。 如果这时候传出去他到那种地方寻欢作乐,对李家的名声不好,秦延可不想沾惹麻烦。 “哟,好像你没有几个侍妾,是个小童子似的,” 热脸贴个冷屁股,种师闵不满道。 “家中敦伦之事怎的和风月之处相提并论,” 秦延大言不惭道,嗯,这就是此时男人的好处了,说起这个不带一丝羞惭的,有几个侍妾怎么了,就是李家也是管不着,他秦延也不蓄养家姬亵玩,也不去风月之处玩乐,有几个侍妾很正常吧。 种师闵一翻白眼,他算明白了,想要辩赢秦延他是没有那个口才,就是吃瘪的命。 ‘那秦机宜想去哪里看看,’ 王禀热切道。 他找上种师闵道歉交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接近秦延,他倒是想直接和秦延道歉,问题是直接够不上,于是他来个曲线救国。 王禀武将世家出身,一向羡慕前辈名将,自诩很高,勤练武艺,操练军卒,想要成为一个功臣名将。 在殿前司中他官职低微,但是练兵却有些名气,但是前几日败在秦延手中是心服口服,他有一点好,就是不耻下问,就是想要得到这个练兵之法。 这才是他曲线交结秦延的真正原因,为此陪着秦延、种师闵好生在京中玩耍算得了什么。 “某想去樊楼一行,再就是游历一下京中风物,” 秦延笑道。 后世在历史群里就想听说樊楼的繁盛,怎么能错过,再就是到一些闹市去游历一番,体验一下民风,对所谓的风月场所没多大的兴趣,都是一些吊男人胃口的场所,后世见得多了。 ‘那小弟带路就是了,一路上的花销小弟包了,’ 王禀爽快道。 不过秦延定了,种师闵也是没辙了。 前往樊楼的路上,王禀指着路过的喧闹街市好生讲解了一番,他的经历宗泽是比不得的,宗泽寒家出身,很多地方根本没有经历过。 王禀怎同,他是将哪家酒楼酒肆的顶级酒水菜肴一一道来,有哪些名妓,有哪些对赌场所,蹴鞠的好地方等等一一介绍一番,给几人脱盲。 几人来到了樊楼,五层楼的樊楼里熙熙攘攘,生意兴隆,一看服饰气度都是颇有身份地位的。 但就是如此也不是谁人都能到五楼顶楼的,因为樊楼临近皇城,从五楼可以遥望皇城内部,所以每日里都是满员,王禀当然不同,要了个雅间,带几人上了顶楼。 秦延一路沿着楼梯蜿蜒而上,只见每个楼层的走廊里都有一些盛装打扮的舞姬歌姬在候着,随时等候客官的挑选。 “怎样,是否点两个歌姬,” 种师闵是念念不忘。 此番秦延点了头,在酒楼点几个歌姬助兴,在大宋很平常,这个和风月场所去玩耍真不一样。 几人在雅间里听着歌姬的伴唱,喝酒吃菜,倒也快活,也在樊楼眺望了皇城。 其实此处虽然可以看到皇城内,但是不过是小片地方,而且里面的人物小的很,根本看不清晰,不过是个夸口的所在,毕竟登楼眺望皇城了,那可是皇帝的居所。 酒宴上秦延得知王禀的父亲王光祖此时还在泸南知州的任上,不过弹劾他的奏折甚多,马上这个位置就坐不住了。 ‘机宜有所不知,其实家父也是苦的很,弹劾家父纵兵抢掠,在当地敲骨吸髓,横征暴敛,私下敛财,呵呵,其实,官军平叛,有些军将就此纵兵抢掠岂是家父可以一一查缉的,不过抓几个打杀罢了,如果一一抓来拷问,平叛军就要哗变,’ 王禀提起这个愤愤不平。 种师闵在一旁附和,武将世家这一点都相同,被文臣压制的狠了,心中怨尤。 秦延当然明白泸南的困局,虽然王光祖平叛有功,不过很多宋军军纪废弛,将平叛的机会当做大肆抢掠的机会,而主将虽然节制全军,但是抽调的禁军平日却不是主将的麾下,平叛后各自返回驻地,因此很多军将对主将阴奉阳违,而叛乱之地州县被叛军攻下,刑律政事全无,正是大肆掠夺的好时节,乱兵为祸可想而知。 因此怪责主帅容易,节制平叛军不易,甚至这种惩处主将的处置办法极为短视,下面的军卒照旧祸乱不止,不过这就是大宋,身为大宋的武臣那就认倒霉吧,解说再多都是多余。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西军蹴鞠 蒋苑,是京城蹴鞠最为盛行之所,秦延、种师闵、王禀一同来到此处的时候,只见蒋琬靠近御道的东端的人流插肩接踵。 在十几个场地里,有很多人在白打,也有几只队伍在对阵。 其中齐云社的旗帜也打了出来,还有州桥社、弓箭社牌子的队伍,他们摆下了阵势,看谁踢入风流眼的球多谁获胜。 而围着这些场地很多人在观战,他们或站着活着坐着,很多人热烈的讨论着。 必须要热烈,因为他们就在蒋苑的赌场下了赌注了。 蒋苑这个东京城里最大的休闲空地,此处每日里都有不同的队伍对战,还有不少有名的高手在此白打挣胜负。 因此围绕他们就有了这个赌场,当然了这个赌场是稳赚不赔的,这样下金蛋的鸡早就被勋贵们把持了,据说不少勋贵有股子,其中就有高家,这都是王禀解说的。 围绕这个赌场和大批的客官,又有了很多衍生的产业,比如出租桌椅观看,比如四周的一些小吃,再就是借贷者,稍远些,围拢蒋苑的酒楼也是大发利市,因为在他们的三四楼上可以远远观看蹴鞠,尤其是双方摆阵对垒的时候。 “赌场不要说了,我王家根本靠近不得,不过嘛,我们王家在此也有一家酒楼,也算是小有收获吧。” 王禀庆幸道,别看王家是军中宿将,不过在东京城内很一般的官员了,赌场这样生发的生意王家只能看着而已。 当然这间酒楼给王家带来的收益也是极为可观的,毕竟这地方是旱涝保收的好地界,每年的租金都在上涨,而王家的酒楼还是自己的,只是每年的地价上涨都不是小数。 王禀说起这个还是有些自傲的,不管怎么说吧,王家在京中也算是有些地位的。 不过很快,王禀就发现面前这两位面对这些东京人极为喜爱的蹴鞠好像是很不感兴趣。 “唉,早日里听闻齐云社是京中蹴鞠的翘楚,上番来京城还看了一场齐云社和其他社团的球赛,当时看到很多人为齐云社助威,某也喊了两嗓子,今日怎的一看,唉,太过没劲,” 种师闵没精打采道。 “当然,我等的蹴鞠岂能是他们能比的,太过无趣。” 秦延嘿然一笑。 种师闵的感觉太正常了,大宋蹴鞠双方对阵就是各守半边场地,中间是那个风流眼,也就是球门,用木柱支在半空中的。 各自的队伍挨个用脚颠给下一个人,程序不能错,最后踢入风流眼,分为上下场,最后踢入风流眼最多的获胜。 有的颠球半道落地了,或是没有按照顺序颠球,或是球踢到了风流眼外边就不算了。 总之吧,总是有各种意外不能算是进球。 双方队伍各守半边,身体根本不接触,没有相互激烈冲撞让人兽血沸腾的场面,所以经历了秦延那里的蹴鞠,再看这里的蹴鞠真的没甚滋味可言了。 ‘唉,也就是如此吧,食之无味,’ 种师闵摇头叹道,现在他看这个心里毫无兴奋的感觉。 王禀诧异之极,不可能吧。 王禀也是很关注的看着这些人的颠球,如果他买入胜利的队伍颠球落地,或是最后一脚踢飞也是懊悔不已,如果一切顺利入球门那就是欢喜不已,四周因此不断有欢呼声和叹息声,王禀是很愿意投入其中,颇有些刺激的感觉。 怎的到了这两人却是如此贬低蹴鞠呢,难道是不喜欢蹴鞠这个物件不成。 “呵呵,三郎,咱们应该给他们看看什么叫西军蹴鞠,” 向来喜欢出风头的种十八咔吧了眼睛道。 在他看来和秦延发明的西军蹴鞠比起来,这些所谓的蹴鞠弱爆了, ‘以后大宋提起蹴鞠就的说是西军蹴鞠,你我兄弟那多有面子。’ 嗯,种十八又开始畅想开来,虽然这个蹴鞠是秦延想出来的,但是想在东京闪亮登场的是他种师闵好伐。 “这倒无不可,” 秦延立即允了,回到大宋留下他秦延不可磨灭的印记就是秦延这辈子的追求,这样张扬的事儿为什么不做呢。 “额,西军蹴鞠,” 王禀这娃一时懵逼,什么东东,西军蹴鞠,没听过好嘛。 “到时候你一看就知,这是三郎自创的,” 种师闵得意洋洋道。 王禀呆呆的看着秦延和种师闵的护卫在远处相邻的一大片场地上开始用生石灰划出场地,这个场地比起这边双方对垒的场地大多了,只有两三个大。 这里生石灰,立柱、皮球都是现成的,就是为了有新队伍加入,当然了你得支付租金就是了,这里所有的物件多是算钱的。 只是一支香的功夫,一个简易的足球场地就搭成了。 对垒的双方嘛,是秦延卫队和种十八卫队。 种十八在自己的队伍前面这个许愿, “这次都给爷打起精神来好生踢着,如果能胜了那些小郎,嗯,也每人赏三贯,听到没有,是三贯,” 种十八说的这个吐沫星子乱冒,可惜回应却是七零八落的。 没法他们对战过几次,都是败了,别看塞门寨的小子们年纪小,但是体力足,而且操练时候总是练习,因为这个足球对体力锤炼效果很好,关键是乐在其中不是太累,所以秦延总是用此替代一部分跑圈,这样淬炼的机会很多。 而种师闵的部下接触短,而且总在军营,不是很有机会对战练习,这就差出不少,所以每战必败,不过种十八属于越挫越勇的,总想着能赢一回的。 “都没吃饭吗,方才樊楼吃的还少吗,” 种师闵一瞪眼,所有人急忙挺胸抬头听训。 “你等能不能胜,” 种师闵吼道,次次大败让他太没脸。 “能胜,” 护卫齐声喊道。 种师闵这才哼了一声,放过这些护卫,别的不说,最起码两军对垒未战先怯还怎么作战。 王禀看着双方共计二十多人拉开阵势,这样的场面别说让他稀奇的很,毕竟球门在两边的,而不是中间,此外双方的人虽然分为两边,但是看样子是不设自己半场,是可以进入对方半场的,这个西军蹴鞠怎么玩的。 待得中圈开球,双方立即开始厮杀起来。 只见双方的球员拼命的厮杀在一处,目的当然是抢夺皮球。 夺取皮球的一方目的就是为了攻破对方的球门,只是片刻,王禀就看出来一些门道。 很快王禀就被吸引其中了,因为双方的球员双手互搏,脚下使绊子,推搡等等无所不用其极,即使被吹什么劳什子犯规也要阻止对手的推进。 双方的球员杀得眼红,身体蓬蓬的碰撞声,以及相互的喊叫声,显得场面激烈非常,有时候节奏快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方才还在左边的场地,此时已然传递到另一个半场,球员快速的移动冲撞,找准机会就是一脚射门,而门前守门员在那里抵挡着防止球入球门。 当双方开始的弄场地准备开球的时候,很多看客注意到了他们,不过他们籍籍无名,连个球队的旗帜都没有。 所以谁会在意他们,能到不看齐云社的球去看他们的球不成。 待得场地里激烈搏杀了盏茶功夫,只见场地四周围拢了不少的看客,都是被这样快速激烈的场面吸引过来的。 后世激烈之极的竞技场面,不是千年前的蹴鞠可以比拟的,特别是不分场地同场对垒,你来我往的攻伐太多刺激,让人肾上腺素急速分泌,随着场面推移跟着上升,很快就被吸引其中。 渐渐的体力和技战术都占据上风的秦延卫队开始围攻种师闵的卫队,接连数次围攻打门没有攻入球门,最后打在门框上飞出后,四周响起一片的惋惜声。 种师闵擦了把汗,这个庆幸,逃过一劫啊。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试探 王禀因为四周的惊呼声四下一看,他方才也是沉浸其中没有在意,现下一看四周的看客已经将四周的场地排满了。 而有些看客则是赶紧租下了椅子来到了场边观看,四边到处是涌动的人头,他们随着球和人的涌动晃动着头部。 ‘怎的这般多人,’ 王禀惊诧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怎样,是不是这个西军蹴鞠好玩的紧,” 种师闵此时也看了看四周随即哈哈笑道,嗯,四周这些看客的表现很符合他的期待,这样激烈快速的西军蹴鞠岂是其他的那些慢悠悠的白打什么的可比的。 就在此时,一声爆响,接着四周欢声雷动,种师闵看过去立即陷入癫狂,因为他的球队竟然先进球了。 ‘哈哈哈,今日开门大吉啊,哈哈,今日看来某是大吉大利。’ 种师闵兴奋的是手舞足蹈一般。 王禀四下看着周围的看客笑逐颜开指指点点的模样,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西军蹴鞠确实好看,吸引了不少的看客,还有不少看客在向这边靠拢中,嗯,这个西军蹴鞠是个好玩意了,种师闵疯了似的表现也可以理解了,这个蹴鞠确实有够热血的。 种师闵获胜的想法没有实现,最后他的球队被秦延的卫队三比一逆转,这让种师闵很是暴跳。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的想法是实现了。 当半个多时辰后,球赛完毕的时候,这个地点偏一些的球场被挤得人山人海,很多人拥堵在一起围观这个新式的蹴鞠。 双方激烈的拼抢和攻伐,让众人看的如醉如痴,随着双方的攻伐叫好或是遗憾,现场呱噪非常。 就连赌场也派出人在这里下注,而有些摊贩将他们的摊位推到球场边上贩卖吃食或是出租桌椅,好不热闹。 就像种师闵期望的那般,所谓西军蹴鞠只是一场就征服了挑剔的东京市民们,帝都的人有钱有闲的很多,他们寻求刺激的期望永远都在,因此只是一场西军蹴鞠就让东京人喜欢上了这个新式的蹴鞠方法。 “新的方式带来新的改变,呵呵,” 秦延看着四周如此的变化也是极为满意,这就是他带来的变化,也是他最在意的。 “机宜所到之处带来的变化数不胜数,汝霖甚为佩服,” 宗泽叹道。 这绝不是逢迎,跟从秦延以来,宗泽发现只要秦延想,那么他的很多举措都会带来不一样的变化,最后一定带来新的改变,而往往都是向好的方向前行,这个能力是绝无仅有的,宗泽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看到的,这么说吧,其他人认为不可能办到的事宜到秦延手中,秦延总是能所不能。 “汝霖兄也不要如此说,最起码大宋新政某是做不来的,大宋利益集团固化是某是改变不得的,唉,新政,新政,谁推动新政谁就离败亡不远了啊,” 秦延叹息道,大宋固有的利益集团是任你千变万化他是岿然不动,大宋已然固化,任谁也推动不来了。 固化的利益集团作祟,新政不可能成功,宗泽从秦延的话语里得到了这样的信息,不禁思量良久,越想越是惶恐, “机宜是说当今的新政不可能功成,只是某看陛下已然命令蔡确和章惇为相,岂不是新党占尽上风,表明官家革新之意无人可挡,” 宗泽不解道。 “呵呵,汝霖兄,我说新政坎坷,将来你会晓得的,” 秦延没有多说,是,现下看来官家因为永乐城大捷声威大振,也打算彻底摆脱旧党的束缚,任命新党蔡确和章惇执掌门下省和中书省,新党在王安石退隐后再一次迎来了崛起的时机。 但是秦延晓得赵頊怕是没有太多的时光,而且国内旧党实力太过强横,这么讲吧,现在既得利益者基本都是旧党,这是怎样一股强大的势力,就是官家也是在想法设法的避开主要矛盾,平衡双方的利弊,否则异常的凶险。 大宋的变革没有任何出路,谁来也不成,历史上多次证明了的,任何王朝中后期的改革是必须的,但是没有一次成功,最后基本上都是人亡政息的结果。 秦延如此说,宗泽心中沉重,因为这是秦延讲的,那就意味着新政必然夭折,大宋还得还得拖着疲敝继续前行,国帑不足还得继续下去,他如今在秦延身边深度参与经略司事,深知这里面的凶险。 翌日,秦延、宗泽来到了太学探望已经入学的太学生沈清直。 “三郎,你可是来了,为兄的可是盼的苦了,” 沈清直看到秦延后就像看到了家人一般,差点没有痛哭流涕。 “沈兄何以至此,” 秦延很是惊讶。 ‘唉,为兄的如今只能在这里住宿,不能回府,两人一室,还不得使用侍从,唉,太过煎熬。’ 沈清直面相是相当的痛苦。 “沈兄,两人一室,那可是上舍所在,” 宗泽可是清楚,太学两人一室是顶级的上舍了,等闲人都是五六人一室内,甚或还有八人一室的,其实宗泽就是八人一室的也无法入住,因为他一个寒生根本没资格进入太学,就是可以入住,当日他也没有钱粮入学,偏偏这位小爷连上舍生都接受不得。 “某自幼都是有丫鬟婆子侍候的,如今嘛,咳咳咳,” 沈清直只是摇头,太过不便,其实主要是夜晚和早上不便,随从不能在内侍候,另外室内多一人他是接受不得而已。 秦延无语,呢,这位就和后世那些无法适应大学自主生活的巨婴学生一般了。 即使是巨婴症秦延也没法,这是沈括的决定,张氏都已经同意,他总不能带走沈清直吧。 秦延只有请沈清直出去酒宴,让这厮好生的发泄一番心里的郁闷,然后将其送回太学了。 待得秦延回返城南驿,却是发现高公纪和王禀前来拜访,他不在,种师闵倒是和高公纪谈笑风生,只是不长时间,两位衙内就已然成了好友一般,果然都各有手段。 待得秦延回来,双方施礼,闲谈了一会儿,高公纪就问起了西军蹴鞠的事情。 原来高公纪对此极为感兴趣,他敏锐的发现了这个西军蹴鞠可以吸引更多的人前来蒋苑观赛,这会大大增加赌场的利益。 这里面收益太大了,也难怪高公纪屈尊来拜见秦延了,没法,怎么个组织,怎么个玩法,两人实在是不通。 只有找原主就是了。 “秦机宜,如果此事成了,我等拿出百分之一的股子酬谢,机宜千万别嫌少就是了,” 高公纪笑眯眯的,一点不耻于谈利,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谈利谈什么。 秦延看着高公纪白净的笑脸,心里真的呵呵,这就是大宋的武将世家,前些日子被他暴揍一通,如今还在谈利,对于过往的失利没有丝毫的耻辱之感,这就是大宋皇室依仗的姻亲勋贵,可想而知这样的人执掌京中禁军有什么后果,不足一月丢掉东京就是后果之一。 不过那离着过于遥远了,秦延还得处置眼前, “高虞候过于客气了,股子嘛某就不要了,不过嘛,这个蹴鞠必须要说明是西军蹴鞠,” ‘这怎使得,无功不受禄嘛,还请秦机宜收下才是,’ 高公纪很惊讶,送出去的股子秦延竟然不要,这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秦机宜,这股子虽然只有不多,其实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王禀就很羡慕,等闲人还求不来呢,比如他。 “还是算了,某远在关西,这里帮衬不上,” 秦延坚决推了,他不想和这些勋贵扯上关系,也不愿和赌场的股子有什么干系。 至于说什么股子,只要这些勋贵一句话,就能被强行吞没了,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底限,贪婪的只有利益。 虽然这些利益秦延不屑,却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人品。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取字定亲 “好,既然秦机宜如此坚持,某就不强求,这般,以后这里的蹴鞠名唤秦郎蹴鞠如何,” 高公纪哈哈笑道。 秦延不想收,他正好也不大想送,不过是因为秦延如今在官家那里得宠,他们不好平白得利就是了,以后他们已经商定自会收取回去的,而秦延不收,呵呵,正合高公纪之意。 “如此也好,” 秦延点头允了。 心情大好的高公纪宴请了秦延和种师闵,秦延答应派出几个护卫为高公纪调教球队。 回返城南驿的路上,种师闵很不解, “三郎为何不收他的股子,既然王禀讲了,那就不是小数目,” 虽然种师闵不解,但是他没当面说什么,因为一向以来他很清楚秦延都是谋而后动,既然拿定主意,必有主张。 ‘哼哼,股子不多还极为烫手,谋利也就罢了,还是赌场,呵呵,’ 秦延摇摇头, “再者来说,和这些外戚走的近只怕不是好事,陛下那里真的希望看到吗,” 种师闵到吸口凉气,这却是他的疏忽,秦延如今除了李清臣外,没有其他的臂助,之所以升迁不断还是简在帝心,如果官家对秦延和高家走近不喜呢,别说,秦延就是比他思虑的高多了。 这日是秦延订婚的日子,两辈子第一次,上一世秦延交了几个女友,但是没缘分走到结婚的地步。 这天秦延准备了礼品,首先去了张方平那里,陪同张方平一起到了李府。 李府是张灯结彩,府门打开,待得张方平、秦延到来,府门前爆竹声声,充满喜气。 李清臣在府门迎候了张方平,将这位事实上的婚媒迎入府中。 李府其实还同以往一般清静,李清臣的其他三个儿子都在外地为官,家中还是李偲帮着忙碌,当然李偲还是看秦延不大顺眼就是了。 进入家中奉茶,李清臣和张方平谈笑,而秦延和宗泽在下首相陪。 过了一会儿,李偲陪同一个清瘦的中年文士步入正厅。 李清臣、张方平起身拱手笑着施礼,此时秦延方知此人是程颐,李清臣之子李偲已经和程颐之女定下了亲事,因此两家实打实的姻亲,来往密切。 “家兄有恙在身,未能亲自,还请李学士不要怪罪才是,” 程颐笑道。 他兄长程颢最近一年来身子不爽,很少走动,只在洛阳修养。 “程颢兄将养身子要紧,不大紧,不大紧,” 李清臣边说边让程颐入座。 秦延和宗泽急忙上前见礼。 ‘这就是家中贤婿吧,果然一表人才,’ 程颐捻须道,他举止沉稳,笑容和煦,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尽显大儒的气度。 “程兄过誉了,还粗劣的很,” 李清臣谦道。 秦延谦逊回礼。 “贤婿可曾取字,” 程颐问道。 ‘禀程先生,还未及冠,因此还没有取字。’ 西军子有几个取字的,等闲没有那个待遇。 “邦直兄,看来还得你为贤婿取字了。” 程颐笑道。 虽然还未及冠,不过依然入仕,按规矩是可以取字了。 李清臣捻须想了想, “就取字子衡吧,” “哈哈哈,邦直兄对贤婿期许甚深啊,” 衡,有几个意思,但是此处程颐当然知道李清臣之意,那就是房梁,房木的含意。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的寓意不错了,期许为一家之主呢。 但是程颐知道李清臣说的是国之栋梁之意,秦延这两年来所为也当得起这个责任。 “正叔兄过誉,过誉,” 李清臣哈哈一笑,他这算是自承了,笑声里透着得意,因为秦延当得起子衡这个字。 ‘多谢岳父取名,’ 秦延急忙施礼,从此他也算是有名有字的人了,在大宋算是正式成人顶门立户了。 “还得谢谢程先生,没有他的提醒已然忘了你还未取字。” “多谢程颐先生。” “不必多礼,” 程颐一扬手笑道, “子衡你入仕一年来功勋卓著,确是大宋栋梁,不过,某提点你一点,” ‘先生尽管吩咐,’ 秦延恭敬道。 “某观你杀气太盛,行事向来以杀对杀,须知刚柔并济才是王道,对夷狄也要多多安抚,让其感慕大宋之恩德才是,” 程颐的提点,秦延其实不以为意,就是到了后世的二十一世纪,还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冷酷世界,美国这个超级大国照旧是强取豪夺,对一些弱小的国家横加干涉,什么无人机杀戮,什么在他国国土上驻军,用莫须有的罪名入侵,轰炸,种种不义的事情多了,虽然世界上大部分的国家对它极为的厌恶,但是丝毫不影响美国王霸地球百年。 说白了这个世界上是讲求实力的,实力够了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将自己的一切价值理念强加于人,你不遵循都不成。 而实力不足,推行什么德行,突然让人取笑而已。 这就是后世走岔路的封闭儒家学说的缺点之一,盲目自信、抱残守缺。 再就是虚伪性,其实后世研究人性很清楚了,人性生来是自私的。 比如孔融让梨为何传为美谈,因为少见,等闲的孩童为自己争抢是第一位的,孩童没有经过世俗礼教的禁锢,因此一切发自内心,人类本就是自私之极的。 所以后世西方普世理论是承认人自私的一面,然后用各种法律来规范人的言行。 而儒家正相反,倡导所谓人生来本善,教导德行,以为人人只要固守内心高尚的品德,如此推广开来,将来自会大治天下。 可惜,无数的事实说明这种理念的不靠谱,很多大儒人前虚伪的谈德行,背后争权夺势,为子侄的上位无所不用其极,卑劣无耻之极,这说明利益的驱动性是无法阻挡的,而自私性也推动这个社会按照它的规律运作。 所以,秦延尊重某些大儒的修身养性,但是从来不追随,因为那是一条南辕北辙的路,后世行走千年证明错漏百出。 不过,对这些深受儒家教诲多年的大儒说这个就没有必要了,秦延唯唯应了,其实内里清楚他一个字都不会照做的。 而李偲则是接着程颐说的这几句颇为得意的瞄着秦延,意思就是看看,我们先生都点了你杀戮过重一事,你还不得承认下来,小子还是谦虚着来吧。 秦延看到了四舅哥的得意模样,他笑笑无语,实在是不值得一驳。 第二 在李家人、张方平、程颐的见证下,秦延和李婉订婚。 李婉淡粉色的长裙,月色的锦服褙子,挽起高髻,金步摇摇曳着,脸上含羞带怯的出来和秦延见礼。 当然了,两人也就是订婚这一刻见了面,然后李婉就被韩氏叫到她的身边,不过美眸总是追随着秦延。 待得秦延看过去,李婉立即抽离了视线,然后又不舍的回转过来。 李清臣注意到了这个场面,不禁捻须而笑,能让爱女嫁给她中意的人,也算是老怀大慰了。 酒宴完毕,秦延将张方平和程颐一一送出府门,这才返回。 “李偲,你且先回你书房好生看书,为父的和你妹夫有话要讲,” 李清臣这句话让李偲很着恼,合着有了女婿儿子无用了是吧,李偲横了秦延一眼只能走人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布下暗子 李清臣的书房里,家仆上茶后退了出去,只留下翁婿二人。 “岳父有何见教,” 秦延问道。 “此番你返回鄜延路,执掌米脂,是个机会,毕竟那里是新建的边县,没有士家大族掣肘,这就是最大的利好,不过,那里羌人过半,蛮横无礼,怕是兵事不少,你也要小心,” 李清臣叮嘱道。 ‘多谢岳父指点,小婿一定多加注意。’ 秦延拱手道。 “嗯,不过,这些事也就罢了,下面说的你记住了,不可外传,” 秦延立即应了,他明白这可能才是李清臣唤他到书房叙谈的关键, ‘绥德城改绥德军已然定了,定为下州,’ 秦延一怔,这确实是一个大消息,绥德城改为绥德军,米脂就是绥德军的治下。 ‘而朝内的多人发力,举荐了范纯粹为知州,皇上碍不过一些老臣的颜面也就应了,’ 李清臣的话让秦延吃了一惊。 这对秦延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向来你也知道,范公当年是庆历新政的发起者,但是他的几位公子却对王大参的新政最为嫌恶,范纯粹此人倒不是刘挚、王岩叟之辈,不过此人也一向对抗新政,对夏主和,他上任后你须格外小心在意,’ 李清臣郑重道。 “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会好生应对,让这位范知州休闲的很,” 秦延笑道。 “嗯,你小心在意就好,此人是个油滑的,须得谨慎些,” 秦延行事向来谋而后动,李清臣没有太过担心,点到为止吧。 “此外,鄜延路经略司换个主人的话子衡也不要太惊讶,” 秦延发现这位岳父说的好像都是丧气的话,来个保守派知绥德军,对他大力提携的沈括也可能走人。 啧,这些消息没有一个提振精神的,尤其是在订婚大喜的日子里。 晚上离开李府,秦延行走在东京的街头还想着这两个消息。 范纯粹,范仲淹第四子,仰仗老爹的威风,仕途还算顺利,这位如今在陕西副转运使的任上。 这位和他的大哥范纯仁都是保守派,而且据说范纯粹有贪功的名声,不过也有人说称得上能臣,估摸这也是最后赵頊应了他知绥德军的原因。 不过,秦延宁愿此人是个酒囊饭袋,也不需要精明能干的保守派,这个位置他的顶头上司,对他的掣肘极大。 再一想沈括可能的转任,秦延感觉今天是他来到东京心情最不好的一天了。 “官人,范家人可是守旧派,和司马光、苏辙、刘挚等人走到很近,这次怕是要麻烦,” 宗泽这是在提醒秦延范纯粹此人不可轻视,他是太知道秦延了,到哪里都不可能循规蹈矩,也都会牵扯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这和守旧派的深怕麻烦牵扯是截然相反,哪怕秦延没有亮出他是守旧派还是维新派,这样能折腾的绝不讨喜就是了。 “汝霖兄放心,虽然此人可能有心而来,某必让他扫兴而去,” 是个麻烦,但是秦延也是不惧,如今的他不是当初的那个秦三郎就是了,自有法子好生应对。 ‘话虽如此,子衡还须小心在意,’ 宗泽叹道,他也算是发现了,做个实事真难。 东京萨珊女红店,秦延坐在后进,萨托娜为他煮茶。 萨托娜一边煮茶一边不忘了瞄着秦延,同时身子摇曳着,颇有些别样的暗示。 秦延则是悠哉悠哉的欣赏着萨托娜婀娜的身姿。 “官人今日才来此,妾身可是望眼欲穿了呢,” 萨托娜奉茶,随即靠在秦延身边,火辣的身子让秦延颇有些心猿意马,男人嘛不可避免。 不过秦延可是不想进展太快,想成为他亲近的人,必须经过事儿。 “萨托娜,你看看这个两个图案,” 秦延拿了几页纸。 萨托娜一看,十分惊讶。 因为这艘船不是她以往看到的任何一艘海船,但是很多地方和大食人海船有很类似。 比如,这两个大小不一的海船,分别是两主桅、三主桅,前面的主桅以横帆为主,而后面的主桅却是以纵帆和三角帆为主,后面的主帆形制和大食海船极为类似。 只是前面的主帆却是横帆,这是大食海船所不用的。 关键是这两艘海船都是软帆,和大宋海船的硬帆完全不同,却是和大食海船再次类似。 此外,这两艘海船比大食海船干舷高很多,很明显海船能多装不少的物件,也可以抵抗更大的海浪,绝对更加适合远洋航行。 总之,这海船是如此熟悉,但是又如此陌生。 萨托娜已经判断出这是一艘新式的海船,只是秦延拿出来的可能吗,因为这是大食人才有的帆具,宋人根本不屑习之。 看到萨托娜目瞪口呆的模样,秦延很是得意,嗯,在萨托娜擅长的海运海船上他也远远超过了。 这是他特种兵生涯的产物,海里面的船只驾驶必须掌握的,他不过是多留意了大航海时期的风帆船而已,很是羡慕那个时代人们探索的勇气和运气。 他画出的是海上马车夫尼德兰人的海船,圆滚滚的,肚大能容,虽然没有风帆战舰快捷,但是安全,在这个时代改为战舰毫无压力,绝对是霸主般的存在。 “萨托娜,你可以离开东京了,到海州购置一个船厂,然后把这个船型造出来,你能不能报仇雪恨,就看这艘海船了。” 秦延笑道。 萨托娜美眸盯着秦延, “这么说,官人允许妾身筹划复仇了,” 秦延刚一点头,萨托娜依然跃在空中,撞在秦延的身上,香吻雨点般落在秦延脸上。 好一会儿,激情过后,萨托娜再次拿起这些纸张,有些忧虑道, ‘这船很好,却是从未见过,不知建造出来是否可以远行,’ ‘放心,慢慢来,其实它的帆具和大食人海船很相似,只是横帆和横椟不大一样,需要慢慢打造、熟悉,一年不可以,那就两三年,只要这艘海船可以纵横大海,那就多打造几十艘,大食海商莫敢不从,报仇之日还会远吗,’ 秦延选得海上马车夫的专属海船虽然船速不是最快的,却是安全性极高的海船,也适合生手掌控,在秦延看来只要用时间熬,没有不成功的理由。 秦延这句话说完,萨托娜再次投身秦延身上,两条长腿紧紧的夹住秦延。 三日后,秦延启程返回延州。 此番东京之行,还算是顺利,觐见了官家,得到了差遣,去了字,订了亲,关键是为了日后下了一步暗棋,打下了根基,虽然有些许的心烦之事,秦延不能求的再多了。 秦延返回延州,秦府再次爆竹声声,庆贺秦延的升职,虽然只是一个边地的县令,那也是百里侯不是。 秦伯义、卢氏满脸笑容的迎来送往,接待前来道贺的邻里,他们当然对儿子的高升乐的合不拢嘴,更是对来客有意无意的说出秦延和李清臣家的婚约,那可是尚书右丞啊,大宋的宰辅,闻者无不动容,秦伯义对此是心满意足。 老夫妻二人却是秦延到米脂任职可能的风险一无所知。 秦延当然不会说,作为如今秦家的真正的家主,他信奉的有事自己扛,他如果扛不住,老爹老妈也承担不起。 一天忙碌下来,酒宴完毕,秦延返回后宅,秋桃和唐丫侍候秦延沐浴更衣。 “那花姐姐如今随着十六娘去了鄜州,这两月来,那花姐姐就在十六娘身边学着怎么打理生意呢,” 秋桃边给秦延擦拭身子,边叽叽喳喳的将家里的所有事情一一说来。 有了秋桃这个小管家婆,秦延可算是将家里的大小事情了然于胸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客气疏远 自从秦延走后,米擒那花就跟从冯小娥,如今也是两个月,据说是长进极大。 家中的香水生意照旧十分的红火,不断的产出给家里带来了近六万贯的收益,而吉贝布也在鄜延路和河东路扩展开来,带来了几千贯的收益。 收入不小,但是家中也花销了一万贯收取了两百匹的河曲良马,作为和马瓦尔马、大食马交配的马匹。 秦延深知他急需一种耐力、速度、负重都均衡的马种,在这个时代那就相当于出现一个犀利的步战车,战力强悍,可惜大宋没有。 他所要的就是培育出这个马种来,当然他这没想过彻底改良马种,那是几辈子的事儿。 他现下只要能培育出哪怕只有数千匹可用的战马就足以,其他的绝无可能。 所以秦延数月来在此一项上的开销就是两万多贯,引入了四百多匹两三岁的母马,都是一水的良马,为此支出的粮秣也有两千余贯了,不是一笔小钱。 “听说有了十几个小马驹,好快,” 秦延笑道。 “可不是,都很顺利,米擒族人还会给马匹接生呢,就是。。。” 秋桃笑眯眯的说着当时她看到的米擒人为马匹接生的情形。 说话后才意识到和秦延说这些有些。。。,不禁面色一红,喃喃不语起来。 “再就是家里的善堂也有七八百个男女童,家里的佃户家的女眷几乎都在善堂忙碌呢,每月五贯钱月钱,婢子看她们欢喜的很,” 秋桃尤自在那里边擦拭边说着。 她没发现,秦延的目光落在她浸湿了的胴体上,尤其是前面的丰满和后面的娇翘。 秋桃正说着,突然一双大手落在她的丰臀上,秋桃身子一软,心里也是期盼的紧了,不过她的眸子却是看向在另一旁的唐丫。 唐丫立即醒悟,悄声的走了出去。 秦延从浴桶中走出,将秋桃一把搂在怀里,秋桃手扶着秦延结实的胸膛,眸子能滴出水来,秦延将秋桃的裸衣扯去,秋桃嘤咛一声投入秦延的怀里。 内室外唐丫在外面听着秋桃一声接一声的娇喘声,脸上红扑扑的有些不能自持。 临近元日,冯小娥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延州,其实她的心里归心似箭,因为秦延已然在十日前返回了延州,延州的总号已经将信息发给了她。 最开始冯小娥沉默了几天,因为秦延和尚书右丞李清臣家联姻了,也就是说冯小娥想要作为秦家大妇的愿望落空了。 虽然冯小娥从来没有把这个看的太重,想想秦延的前程,以后就是成为沈括那般的大帅也不无可能,甚或位列宰辅也未可知,她一个商贾之女,还比秦延大上三岁,想成为秦家的主母有些妄想了。 不过毕竟有些念想的,如今是全部破灭了。 但是她心里多少知道一些因由,那就是她老爹反对和秦延结亲,原因不碍乎是秦延作为主战派,将来下场不会太好,别是牵连了冯家,因此决口不提上门提亲的事儿,这让冯小娥很是幽怨。 不过只是过了些时日就放下了此事,毕竟有些事实在无法强求。 她心里想的是怎么尽快的见到秦延,有了这个牵挂,冯小娥急忙的收拢了鄜州的首尾就带着那花返回了延州。 那花在冯家总号栏柜后随着秋菊一同打理账目,如今那花也能作为秋菊的小帮手的存在,为秋菊做些力所能及的筹算,最起码算盘打的又快又好,充分发挥了她手巧的优势。 两人终于将一本账目捋清,下人上了热茶,在冬日里能喝上一碗热茶算是很幸福的事儿。 “那花姐姐,你现下这身服饰穿的太好看了,” 秋菊端着茶碗有些羡慕的看着米擒那花,米擒那花如今身穿淡紫色的褙子,月色的裤装,将自己的一双大长腿显露无疑,高髻挽发,青玉的簪子随意一横,剑眉入鬓,总有些别样的味道在。 秋菊没有说米擒那花漂亮,而是好看,是因为米擒那花即使穿上汉人的女装也是英气十足,尤其是那剑眉,让人无法说出漂亮两个字。 米擒那花满意的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服饰,不禁点头, “我也觉得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官人觉得如何,” 米擒那花没有宋人女子的扭捏,而是感觉很好立即就说出口来,为的谁也毫不掩饰。 秋菊嘴角一扯,她很想笑出声来,还没有一个女子想情郎当其他人这般说出来的呢,不过她还是没出声,随着冯小娥多年也算有些历练,秦延在十六娘心里什么地位她很清楚,而那花呢,也是心系秦官人,她在中间最好乖乖的一句话不说就是了。 秋菊不说,那花也不是一个话多的,她边抿着热茶,边想着何时才能见到官人,据说官人早就到家了,如果不是刚刚返回总号,有些账簿需要整理,她早就想返回秦府了。 此时前面脚步声响起, ‘是那花吗,’ 一个男声传来。 米擒那花闻言心中一喜急忙起身看去,只见秦延正在大堂里看向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官人,你怎的来了,” 虽是如此说,那花却是笑语盈盈,怎的也掩饰不住从心里迸发的笑意。 “真的是那花,某差点没有认出来,” 秦延感叹的看着那花的婀娜的高髻,心中感叹,那花原来也是这般美丽的精灵,麦色的肌肤不但没有降低她的魅力,在秦延看来越发的性感诱人,剑眉下的那双闪动的眸子如今用少有的柔情瞄着他。 不怪秦延如此,他没想到改变装束发式的那花是如此惊艳,方才他在大堂内虽然侧脸看到了那花有些棱角分明的脸,如果是以往他早就认出了,但是方才他没敢认。 “真是那花,官人怎的不识得那花了吗。” 那花听了秦延这句话不禁心花怒放,那花再是勇悍也是一个女子不是,看到秦延倾注的目光心里甜滋滋的,终于以一个美娘的想象展示在情人面前了。 “哈哈,那花摇身一变成为淑女,某一时惊诧,” 秦延笑着来到栏柜前细细欣赏着那花。 那花浅笑着回视秦延,丝毫没有退缩之态,让心仪之人如此欣赏她巴不得的呢。 秦延搭在柜台上的手一热,那花的手敷在他的大手上,那花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思念。 秦延随即一翻手将那花的手包裹住,两人浅笑情意绵绵的相视着。 秋菊只能把视线盯着茶杯上,不敢四处乱看的。 “哟,原来是秦知县来了,小女子有礼了,” 打破这一切的是冯小娥。 她听说前面禀报秦延来到了店里,刚刚梳妆整理完毕立即来到了前面总号店面。 刚一来到大堂,就看到秦延和那花的执手相望的一幕,心里立即就有些酸楚,虽然晓得秦延的女人少不了,不过看到后还是心里不大舒坦。 “某听闻十六娘归来就立即赶来了,看十六娘容光焕发也就放心了,” 秦延回身笑着拱手道。 原来是前来看她的,听了这话,冯小娥娇俏的一笑,虽然她知道有些话不实,不过秦延能如此说她就心满意足了, “十六娘听闻官人返回了延州,立即催促我等收拾后也从鄜州折返的,” 秋菊在一旁插话道,身为冯小娥身边的大丫鬟,她很清楚什么时候为主子助攻。 冯小娥听了立即看了眼自家的贴身丫鬟,嗯,回去必须打赏,说的太是时候了,有些话她是不好说的,秋菊说来是最合适不过的,有眼色。 ‘某何德何能,让十六娘如此挂怀,’ 秦延笑道,话里别有深意。 冯小娥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是甜丝丝的,秦延知道她的心意就好, ‘官人随妾身到后进吃茶,’ 冯小娥说完当先带路,秦延随着她踏入后进。 秦延到得后进拜见了冯道清,当然是以后进的身份。 冯道清摆下酒宴,为秦延接风洗尘,酒宴间,冯小娥为两人添酒布菜,美眸环转中不离秦延左右,冯道清看的一清二楚。 酒宴上冯道清和秦延客气的有些疏远,为什么两人心里都有个谱,那是因为早在数月前冯道清递过去的信札说明了他想和商贾联姻,还望秦延为他多多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这里面的含义不言自明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话痨 待得酒宴后秦延离开,冯道清将冯小娥唤来, “小娥,秦延已然是定亲的人了,还是放过的好,明日起,阿爹为你寻个合适的人家,” “阿爹,你以为还有其他人能入女儿的眼吗,” 冯小娥黯然,和秦延相交一年,其他男子怎有秦延的万一,这一点她早就想清楚了。 “难道为父的将你养大是做人家妾侍的吗,” 冯道清怒道,他其实很清楚秦延在冯小娥那里的位置,不过那又怎地。 “阿爹,女儿的婚事您就不必管了,” 冯小娥叹口气起身走了。 冯道清一伸手将心爱的茶盘掀翻,茶碗、茶宠碎片四溅。 秦延和米擒那花一同走在回秦府的路上, ‘那花,此番你在冯记多时,可有历练,’ “可多呢,” 那花此时手扶着佩刀,让她的装束失去了颜色,让秦延不禁莞尔,那花毕竟姓米擒,到底离不开长弓和马刀。 ‘原来主持一个店面事情这般多,因为客官采买发卖,须得让客官满意下次还来,而内部的掌柜的店伙也得要安抚,奖惩,用十六娘的话讲,没有奖惩,就没有方圆,还要考量奖惩的多少,不可过于宽纵,也不可过于严苛,这几月那花是学的太多了,’ 米擒那花几月间见识了她以往不了解的太多东西,就是她自己也感到她和数月前的自己大不同了,那时候她只会弯弓射雕而已,现下她用冯记知道的一切回看族内的一切豁然开朗,作为族长要平衡族内人的利益才能掌控好米擒家才是。 “那花终于成为合格的族长了,” 秦延笑道。 由于米擒人离开部落太久,人数太少,形成不了部落的气候,那花虽然是名义上的族长,倒是越发的像一个村长,见识远远不足,这就是秦延让冯小娥带带她的原因,要返回米擒族重掌大权只有愿望可是不成,那是自不量力了。 那花如果返回横山米擒部,那么她将会面临民勤内部的争权夺利,四周部落的窥伺,那些部落乐不得米擒部内乱而趁机夺取更多的人口牲畜,羌部都是这般强取豪夺壮大自己部落的。 此外羌部在大宋和西夏间的平衡,不次于在钢丝上行走,一个不小心被大夏和大宋出兵剿灭。 所以那花如果返回横山面临的局面无比凶险,如果是以前的那花秦延是不放心的,如今的那花他认为勉强合格了吧,当然还得历练,没经历风雨没有展翅翱翔的底蕴,都是长不大的雏鸟。 ‘官人,此番我可以返回横山了吗,’ 从秦延那花听出了一些含意,不禁欣喜问道。 “还不成,还得扩大你的根基,你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秦延摇头。 米擒也是横山的大部落,控弦千帐有余,族人数千,现在的族长有多少帮手,而那花呢,只有区区不足百人, ‘待得先到米脂,某为你筹划一番再说,’ 秦延笑道。 ‘嗯,那花听官人的,’ 米擒那花乖巧道。 临近元日,秦延筹划是过了初十前往米脂就任,于是他留下了张贺等护卫,将全部的小郎放回家中团聚,过了初五到延州重新集合就是了,此外他没人发予了十贯的过年钱,登时小子们沸腾了。 他们向秦延叩谢,提前为秦延道个早年,领取了自己的奖赏后立即返家,临近元日他们是归心似箭了。 当然了,离开延州前众人没有忘记采买年货带回去,为了利于他们往返,秦延允许他们骑着战马回去,因此众人都是将马鞍袋塞的满满的才返回塞门寨。 聂胜和单成没有返回塞门寨,他们的父亲已经战殁,在塞门寨没有了什么牵挂,而他们的月钱也足以让他们将家里人都搬到延州生活。 为了方便弟弟们读书习字,家里就安置在秦家庄子里。 因此聂胜和单成买了糖果、肉食、炊饼、爆竹等物后出北城直奔庄子。 两人放马奔驰一路上好不快意, “单成,你回去家中婶娘一定欢喜的紧,” 聂胜用马鞭一指隐约可见的庄子道。 “三郎怕更是如此,你可是聂小乙呢,” 单成哈哈一笑。 “可是两个多月没见家里人了,不知道家中如何了,想念的紧,” 单成盯着庄子道。 聂胜知道单成归心似箭,他家中行三,阿爹、大兄阵亡,二兄落下了残疾,但毕竟健在,他不在老妈还有人商议。 而聂胜家老爹战殁后,就是他和老妈撑着一家人,毕竟聂胜是老大嘛, “那就快点走着,” 聂胜一扬马鞭挥出一个锐响,马匹再次加速。 两人侧着身子半蹲在马上彪悍的呼哨着冲向庄门。 两人顺利进入庄子,然后向左侧新建的院落走去,他们两家就在这里的耳房中。 虽然房子不大,也没有自己的院落,但是两家人倒也知足,毕竟实在秦家庄子,比起塞门寨是安全的紧了。 一个四十来岁穿着麻衣的妇人正在点火做饭,听到后面马蹄的响动急忙回身一看, “大郎你可是回来了,” 说着妇人手捂着嘴泪水涟涟,正是聂胜的老妈滕氏,她已然几个月没看到儿子了,虽说是去了东京好地方,毕竟出门千里能不牵挂,今日见到儿子平安归来也算是喜极而泣。 聂胜也是眼中模糊,急忙下马走去妇人那里搂住老妈, “娘,儿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您就别哭了,” “是啊,婶子,我等都是平安归来了,您该欢喜才是,” 牵马在后的单成笑道。 ‘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 滕氏抹着眼泪急忙道。 此时,相邻的耳房大门一响,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踉跄而出,看到门口的单成不禁抹着泪水扑过来,口中喊着吾儿。 单成心里一酸,晓得老妈经历了太多家人的生离死别,越发牵挂他,毕竟他还是与刀枪为伍,他急忙上前几步扶住老妈, ‘娘,孩儿没事,你摸摸,结实着呢,’ 单成笑道,他没发现的是自家也是泪两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单母周氏抬眼打量着完全长开了的单成,脸上带笑眸子含泪,手里扯着自家的儿子不放。 “咳咳,三郎,你擦把泪吧,” 那边的聂胜搞怪道。 方才他在这厮面前落泪多没面子,必须找回来。 单成抹了一把脸上这才发现自己也流泪了,随即他一指聂胜瞪了眼,聂胜涎着脸讪笑着。 “娘,二哥呢,怎的不在家,” 单成问道。 ‘你二哥如今在将作坊里做活,一个月六贯钱呢,’ 单母笑道, “这不到现下还没下来,还得两个时辰吧,” “二哥右腿不良如何做工,” 单成不信道。 “你二哥就是在那里打铁片而已,不用来回走动,坐的来呢,” 提起这个单母喜气洋洋,毕竟家里有两个男人找到活计,这家就足以撑起来了, ‘你二哥如今在那里坐的高兴着呢,不想早先在家里唉声叹气的,现在为娘的看他拄着拐走起来可有劲呢,’ “这就好,这就好,” 单成大喜,毕竟他二哥失去腿脚后丧气的模样他是一清二楚,本想日后积攒一些钱粮在延州为他二哥租下一个铺面,好让他有个营生,现在当然是不用了,真是大喜。 “走,进屋了,” 两个当娘的扯着两人就要进入室内。 两人急忙到马匹那里取出了采买的物件,几个人欢天喜地的进入房内。 久未回家,聂胜回家后问了十二岁的弟弟,十岁的小妹在学堂的情况,然后和家里人说起他的东京见闻,说的最后弟妹和老妈都是听他讲着,聂胜感觉自己说的了一辈子的话,从来没有过的话痨。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跋扈的县尉 元日,秦延相当的忙碌,全家团圆是必须的,抽出时间到庄子上巡视也是必须的,因为他是秦家的族长,这是他的职责。 今年元日庄子上收到的贺礼又是众多,所有的佃户都送上了礼品,虽然很多都是家常之物,但代表了他们的心意,秦延也是让董管家回赠礼物,里往外来吧,对于自己受佃户的拥戴秦延心里还是小小得意的。 元日已过,还有三天就是上元,一支马队出现在米脂城外。 这支马队百余人,近三百匹战马,十余辆马车。 如今米脂的城头已然不是米脂寨了,而是米脂县。 秦延带着藩骑和护卫从米脂县的南门入城。 城内来往的人很少,来往走动最多的是军卒,这里驻扎了三营禁军和一个厢的厢军,合计三千出头的宋军。 秦延一行人一直来到了米脂县衙下马,此时把守衙门的衙役急忙向里面通禀。 须臾,几个人急匆匆的出迎。 当先一人脸上蜡黄,一身绿色官袍,他拱手道, “不知道知县驾临,未能出迎,下官陈裕惶恐之至,” “下官申奕迎候知县,” 另一个绿袍官员拱手陪笑道。 秦延笑着回礼,听到两人的名号,已经晓得是谁,陈裕是县丞,而申奕是主薄,不过申奕的名字比较蛋疼,他希望两人最后别是另有深意。 秦延将宗泽向两人做了介绍,两人当然明白这是秦延的心腹之人,急忙见礼。 陈裕和申奕将秦延请入官厅中,秦延看了看这个官署,果然是成立仓促,这里根本就是不是衙门的规制,而是从一家私人宅院改良而成的。 官厅、耳房、到处窄狭,连内地的一个小镇的官署都是不如。 几人围坐在官厅内,加上秦延的护卫,竟然就有些拥挤之感,嗯,一切都是在应付的感觉。 ‘知县一路劳顿,待休憩片刻,下官已经使人摆下了酒宴,为秦知县接风洗尘。’ 陈裕谦卑道。 秦延拱手道谢,这都是官场俗成,不可避免的。 秦延和陈裕两人寒暄着,对这两人他只是晓得,陈裕是从延川县主薄调任,算是小升了一级,申奕则是从绥德一个押司,胥吏出身,调任至此,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反正这一步是从吏员晋身官员。 总之,他们三人都是外来人。 “乞买多敕怎么不在此处。” 这位乞买多敕是米脂的县尉,一年多前收复米脂开始,他就是县尉,米脂四人中唯一的本地派。 “他缉盗去了,怕是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拜见知县。” 陈裕回道,不过脸上不大自然就是了。 几人寒暄几句,秦延来到官衙的后进,他的宅院,此处也是窄狭的很。 “官人,此处最多留下十余个亲卫,其他人小的已命马桥去外面就近租下一个院落安置。” 张贺回禀道。 ‘好,你等自己安排,所需银钱找秋桃支取就是了。’ 秦延进入房内,只见秋桃和那花边说边手脚麻利的收拾房间。 那花对于这种事着实不擅长,好在秋桃也不让她动手,只要陪着她说会儿子话就好。 见到秦延入内,秋桃急忙去打水,为秦延宽衣。 待得秦延更衣后返回衙前,一桌子酒菜早就摆好了,算不上精致,不过都是山野味, ‘知县勿怪,此地粗陋,只有如此了,’ 陈裕怕秦延不满意急忙解释一番。 米脂前身就是一个寨子,连城都算不上,而且羌人占据过半,这还是最近一年来迁来了不少的宋人耕种,否则的话此处八成都是羌人,极为的荒蛮。 “此处确是蛮荒,不过越是这般地方越是容易出政绩,如果我等能在两三年内让米脂大变模样,呵呵,我等可是前途无量了。” 秦延笑道。 嗯,米脂这个地方是他第一次作为主官,必须做出成绩,激励一下下属是很必要的。 陈裕脸上带着笑意点头称是,很有些口不对心,而申奕脸上抽动了下,勉力附和,很显然两人都是极为的不看好。 羌人占据一大半,对汉官充满猜忌,而北边西贼虎视眈眈的边地怎的做出政绩,只要能守住米脂,好像就是不小的政绩了。 两人心里就是好生度过两年安生时光,然后立即转任离开这个险地,至于什么政绩,呵呵,从没想过。 秦延怎么看不出他们的敷衍,不过倒也无所谓,以后自知。 “春耕也是快了,据闻绥德方面要我等在今年要有三万石的产出,啧,很是让人头疼啊,” 喝了两杯,陈裕脸上发红,有点发出牢骚,一看就是一个酒量很一般的。 ‘是啊,米脂虽然是膏腴之地,那也是边地,米脂四周不过五千三百顷田亩,不足三十万亩田地,其中过半在羌人手中,去岁亩产不过七斗粮米,预估也就是二十多万石,现下要产出三十万石,岂不是难为人,’ 申奕也是叹息着附和,确实让他们无法接受,这里的很多羌人不大懂得如何耕种,去年一年虽然绥德方面派出劝农官和老农加以扶持,但是效果有限,能让很多羌人耕作出来就是不易,还提高四成的产量,那是做梦,但是如果作为他们米脂县的政绩考量,真是要亲的命了。 “不用理会,粮食增长哪里有那般容易的,” 秦延一撇嘴,真是高坐堂上的官老爷,张张嘴就派下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下范纯粹还没有到任,估计这是绥德军的判官越俎代庖发下的敕令,秦延可不是身边这两位,很简单,抗命就是了。 ‘这,这不好吧,’ 陈裕嘴上这般说,脸上却是笑开了花,嗯,也只有秦郎这样的猛人才能顶住上峰的压力吧,如果能,感情清爽了。 ‘乱命就是不从,他若是弹劾本官,本官也可以弹劾他,’ 秦延极为霸道,他可不是一般忍气吞声的小小知县,就是想向上申辩,找谁呢,没那个门路。 秦延找沈括、甚至捅到李清臣那里,或是找延州的阉货,都可以直达天听的,想拿捏他那是做梦了。 “哼哼,此处就是精耕细作,待得上秋,西贼也定会前来扰耕,烧毁大片的良田是肯定的,如何能达到三十万石,一拍脑袋的乱命,” 去岁米脂方面靠近罗兀城和永乐城的地带就被石州军司的轻骑烧毁了两百多顷地,那就意味着近万石的粮食没有了,这些绥德城方面根本不提,一味提高粮食产出,什么东西。 ‘知县说的极是,这等乱命我等就该不尊从,’ 申奕附和道。 当然这厮自己绝不会挑头对抗的,躲在秦延身后小声的喊两嗓子倒是可以。 秦延懒理这两个猪队友,喝酒吃菜吧。 酒宴就要结束的时候,外面进来几个人,当先一人一身皮甲,身材不高,但是极为的壮实,罗圈腿,豹子眼,络腮胡子,瞳仁泛黄,一看就是一个异族的形制。 “乞买多敕拜见秦知县,” 进到室内这人当先拱手笑道,口音艰涩,勉强听懂吧。 秦延冷眼看着对方,不是他蛮横,而是对方拱手的姿势很随意,真的就是随意一拱手,丝毫没有对上官的敬意。 “坐下喝两杯吧,县尉辛苦了,” 秦延决定还是不做出激烈的反应,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见面就开怼有点太好斗了吧。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当即夺职 ‘多谢知县,哈哈,’ 秦延的冷淡谁都看得出,但是乞买多敕毫不在意,他大刺刺的坐在下首拿起酒壶自己倒酒,操起筷子就开始大吃起来,吃的这个汁液淋漓。 陈裕和申奕都露出有些厌恶的表情,不过谁都没言声。 只是第一次见面,秦延就看出很多东西了,这个米脂县衙十分的不和谐,偏偏县丞和主薄都有些敬畏着县尉,这就很有说道了,为什么,县丞可是辅职中地位最高的,却是惧怕县尉,呵呵。 酒宴完毕,衙役将酒席撤下,接着上了热茶。 ‘本官此番就任,对米脂有些筹划,’ 秦延放下茶碗道。 几人看向他,都知道秦延这是要训话了。 ‘米脂膏腴之地,甚或是延州良田最多最集中的地方,朝廷将我等派遣来此就是希望利用好这里的良田,做出一番成绩来,’ 秦延环视三人, “某希望诸位能听从本官的指派,尽心竭力的办差,数年后你我都能更上一层楼,” 陈裕和申奕都是急忙拱手附和,乞买多敕还是敷衍了事。 “县丞,今年的春耕,本官之意是只是种下两千顷的粮食,其余的田亩都种植吉贝子,” 秦延此话一出,三人呆滞,啥,吉贝子,这是个什么物件。 秦延看出了几人的茫然,就把吉贝子解释一番,几人才恍然,就是产出吉贝布的物件。 “知县,上峰可是让我等种植粟米、冬麦的,这个,” 陈裕咧嘴,绥德军方面毕竟是上官,米脂县这里不过是绥德军的属县,不听话可是要吃排头的。 “一石米多少银钱,不过是一贯多钱而已,近两亩地才收取回来,如果是吉贝子呢,一亩地吉贝和吉贝子一处可收入三贯多钱,” 秦延的话让陈裕大惊, ‘知县,这是真的吗,这可是翻了一翻有余,如此就是发卖后买入粮秣也好啊,’ 当真多了这般多的银钱,意味着税赋大涨,拿出这笔多出钱粮的来买入口粮都可以,而且下面的百姓也是收入大增,这是官民两利的事情。 “只怕我等边地种不得这个吉贝子吧,毕竟吉贝子最近的也要在京东路京西路才有,” 申奕提醒道,作物这个物件不是随便种下的,一个不好颗粒无收。 ‘谁说没有,哈哈,某在秦州城外的庄子去岁引种了千余亩,每亩收获了十几斤的吉贝和十几斤的吉贝子,佃户收入大增,这些吉贝已然被冯记收购,制成吉贝布发卖了,’ 庄子上引种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扩展开来吗,在边地土地较为贫瘠,和关内比田亩产出是不成的。 但是这里少雨的气候比南方适合吉贝的生长,所以秦延才决定引种,他可不是现在的什么劳什子劝农官,一味的盯着田亩的米粮,只要能收入高起,自然可以买入米粮,关键是创收才是最主要的,那会激励民心士气。 “那是真的不成,” 申奕还是不敢相信。 “绥德城就有冯记的店面,那里就有吉贝布发卖,你问店面肯定是延州产的。” 秦延笃定道。 ‘只是,吉贝布毕竟是新物件,这里的百姓怕是不会耕作了,’ 陈裕道。 “无妨,我家里的佃户可以抽调出来,预估一个村子能有一人指导耕种就是了,决计不能误了农时,” 这些秦延都是心中有数。 ‘大人早在延州之时,这些都有筹划,’ 宗泽一旁帮衬道。 他守着他幕僚的本份,虽然他也有官阶,但是从不多言。 “这就好,这就好,” 陈裕和申奕突然发现他们感到种植吉贝的一切难处秦延早就胸有成竹,根本是如从反对。 ‘这样的话,本官就将耕作吉贝之事托付陈县丞了。’ 说实话,秦延对陈裕不大放心。 不过这是县丞的值守,而主薄是整理文书、账册,县尉整治治安缉拿盗匪等等。 “这个嘛,” 陈裕磕绊道,他脸上微红的看向了那个一直悠哉悠哉,对他们商议不参与的县尉。 看到秦延不解的看着他,陈裕脸上一红,这下再也遮掩不住了。 “秦知县,一向来米脂的屯田事宜也是乞买县尉担负的,” 陈裕说的这个心虚啊,他来了之后不是没提到过自己来接过这里的屯田事宜,毕竟那也是他的值守,他当然要握在自己手中了。 但是乞买多敕一句话,懂得怎么和羌人说屯田的事儿吗,在这类出去巡视各地有性命危险的,不知道县丞会搭弓射箭否。 是啊,这个地方羌人占了多数,不晓得羌人的土话怎么说屯田事宜。 再者说,路上羌人出没,就是西贼的轻骑也是有的,一个不小心坏了性命,陈裕想到这里就没再提出什么收回屯田事宜,没那个能力。 他只能等着秦延来此定夺了,没法,他怂,他认了。 秦延听了后这个无语,一个县丞被人架空到如此地步太过滑稽。 这样看来这个乞买多敕占据了米脂县大部分的实权,县丞、县尉一肩挑了,也就是主薄的值守估计乞买多敕也看不上,也没法做,这才幸免吧。 ‘秦知县,非是下官占据屯田之事,这里西贼四处出没,而屯田之人大部分是羌部,就是陈县丞接过来也无法到各处巡视不是,下官也是勉为其难,’ 乞买多敕笑着呲着龅牙拱手道。 此时此刻他是气定神闲,很不以为然的模样,在他看来就是秦延这个所谓的什么劳什子土山秦郎对他也毫无办法,因为这是藩部事宜,这些宋人谁能插手进去,只是一样藩部皆不信任就让这些宋人却步。 秦延看了眼乞买多敕,心知这就是所谓的当地豪族无疑了,看来有了把持一县之地的心思,这在大宋不是没有,也很正常,只要豪族势大财雄,遇到的知县有点怂就行,县中就是豪强当道,县令就是傀儡。 不过,在米脂行不通,因为秦延就不可能怂。 “从即日起,乞买县尉将屯田事宜交与陈县丞,嗯,本官给你十天的期限交接完毕。” 秦延的话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知县,下官根本不晓得羌人土话,也不晓得羌人的习俗,” 陈裕声音有点抖。 “陈县丞稍安勿躁,大人自有计较。” 宗泽沉声道,宗泽也是无语,米脂什么地方,可以说是化外之地,上官怎么让这样一个软蛋来此任职呢,真是乱命。 “藩骑我这里有,他们不但弓马娴熟,言语也是同族,没什么问题,帮着陈县丞通译就是了,陈县丞在他们的随扈下接收屯田,想来也不过于难为。” 面对这么个怂人,秦延没有丝毫诧异,一味的死读书培养出来的大多是这样的货,而北方的蛮族是冰天雪地里为生存厮杀出的悍卒,于是才有了冷兵器时代的更野蛮的才是胜利者,野蛮蛮族摧毁文明族裔比比皆是。 ‘属下遵命,’ 陈裕边擦着暴瀑汗边应道,显然出城可能遇到凶蛮的西贼让他肝颤。 乞买多敕瞪着一双牛眼盯着秦延,迟迟没有多说一句应承的话。 秦延这是一甩袍袖站起,昂然走到乞买多敕的面前,和乞买多敕分毫不让的对视着, “乞买县尉看来这是想抗命了,” 秦延刺激他道。 “不敬上官者立即拿下,乞买县尉还不遵命,” 宗泽怒道,他最恨骄傲不逊的蛮族。 张贺手扶刀把上前一步盯着乞买多敕,而在门口窥伺的秦延亲卫以及乞买多敕麾下的捕快们也都是蠢蠢欲动,官厅内外剑拔弩张。 “下官遵命。” 乞买多敕咬牙盯着秦延一拱手,显然是恨极,他当众被夺权心中当然恼恨。 ‘好了,既然县尉一切都清楚,就照办吧。’ 秦延随意挥了挥手。 乞买多敕转身就走,连个招呼都没有,什么体面都不顾忌了。 一旁的陈裕和申奕出了一身大汗,他们万万没想到秦延到了的第一天,米脂县衙差点拔刀相向,他们两个文士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凶险的场面,方才小心脏差点停跳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雷霆手段 秦延没理这两人,这般怂的官员还运作边地就职,迷了心智,如果不是遇到他,任期内都得是傀儡。 ‘张贺,你将米擒那花唤来,’ 张贺应了。 过了会儿,那花匆匆赶来,陈裕和申奕瞪着眼看着藩骑打扮的米擒那花,感觉今日事儿真多,这又出现一个女藩骑,怪哉。 “那花,派出人手打探县衙的县尉乞买多敕,将他所有情况都摸清楚了,族人,靠山,还有臂助,” 秦延简短道。 那花应声领命而去。 ‘张贺,衣甲不离身,’ 秦延命道。 这是一句暗号,意思是戒备敌人偷袭。 张贺领命,当然要小心为上。 陈裕和申奕心里寒气直冒,他们不傻,否则来不到这个位置,他们预感要有血光之灾,不禁大骂迷了心智怎的钻营到了这个险地。 秦延的命令就在此被一一执行着,过了盏茶功夫,外面突然有密集的梆子响,这是在告警。 一个衙役匆匆跑入官厅,急忙禀报, “禀知县,西城红柳巷有羌人打斗,已经动了刀剑,” “为何不禀报乞买县尉,” 陈裕急道。 “方才已然禀报了,只是乞买县尉说他饮酒多了,头疼欲裂,去不得,” 衙役一缩脖子,他也知道他说的这个事儿找骂,不过没法,乞买多敕就是这么说的。 陈裕和申奕如何不明白乞买这是故意推脱,不过这招很是狠毒,最起码他们两人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干瞪眼。 “披甲,拿兵器,我去一遭,” 秦延命道。 ‘秦知县,您怎么亲身犯险呢,’ 陈裕急忙劝道,他就没见过知县亲自披坚执锐的,那都是赤佬做的事儿好嘛,没地辱没了斯文。 “为何不可,陈县丞许是忘了本官是万人屠了吧,” 秦延哈哈一笑走出官厅。 陈裕和申奕脸上一僵,差点忘了,他们这位上官可是杀人盈野的,听着就让人胆寒。 秦延披上鱼鳞甲,在护卫的随扈下立即赶往西城。 西城红柳巷,三十多个身穿皮袍,秃发细辫的羌人刀枪相对,其中几人身上带伤。 他们用羌人的土话大声的吵着,同时他们也截断了来往的主道,他们中有些羌人向四周对躲避的汉人女子吹着口哨,袭扰着,一副色色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表明他们才是米脂的主人,而宋人在这里都要低人一等,都要忍耐。 秦延骑在马上几眼就扫出了这些内容,嗯,米脂虽然收回一年了,但是羌人独大的场面丝毫未改。 “秦知县驾到,你等还不迎候。” 张贺一声喊。 两伙羌人中各有一人走向马队, “党荣拜见知县,” ‘赏柞拜见知县。’ 两个羌人向马上的秦延施礼。 “你们两人为何带着族人在此械斗,” 秦延一指后面剑拔弩张的情形。 “大人,赏柞数次偷盗党家的牛羊,因此小的才找上门来,” 党荣愤愤道。 “胡说,决无此事。” 赏柞喝道。 “上番你族中的两人偷盗被我亲自抓到,最后乞买多敕为我们做主,罚了你家十贯,你还要否认吗,” 党荣怒道。 ‘上番不过是两个小娃嘴馋而已,乞买县尉也认为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处了十贯的罚金,已然惩治了,还得如何,’ 赏柞不以为意。 “此番我家又丢了三头牛,十多只羊,草场附近只有你党家的人放牧,不是你等是谁,” 党荣气血上涌,提起上番的惩处他就火大,几头牛的损失,只给了十贯钱,乞买多敕就是在暗中帮衬赏柞,因为赏家和乞买家走的极近。 “呵呵,你没有抓住实据不可胡言,呵呵,” 赏柞冷笑道。 党荣气的满脸通红。 “你等让族人立即撤回,等本官派人勘察此时,到时候本官自有裁断,你等如此当街械斗,扰乱街市,袭扰行人,如再不撤离,小心本官将你等锁拿问罪。” 秦延喝道。 两人没想到秦延对他们如此的严厉,丝毫不给他们颜面,党荣迟疑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赏柞则是一梗脖子, ‘在米脂某只听乞买县尉的,其他的宋人某信不过。’ 赏柞这般说,而他后面的族人也是用轻蔑的眼神瞥着秦延,在他们看来米脂虽然在大宋治下,不过这一年来城内除了城防外,其他的都是羌人自行打理,或是乞买多敕号令,或是各族族长自行协商,不成就斗上几场,最后靠武力解决问题。 至于宋人嘛,呵呵,不过是城内的帐房先生,记记账而已了,就是来个宋人知县如何,没人听他的命令,他还不是徒唤奈何。 “你等当真不听本官所言吗,” 秦延气极反笑,他用马鞭一指两人,眸子森然的盯着他们。 两人都是心中一颤,在宋人的身上他们从没有看都过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宋人和他们打交道一向都是极为和善的,甚至就是城中的押司和他们见面也是好说好商量的,唯恐触怒他们,但是这个秦知县一上来就是如此雷霆万钧,真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党荣咬了咬牙, “小的听从知县的发落,” 秦延笑着点点头, ‘不错,还识得进退,’ ‘某只听乞买县尉的,’ 赏柞发狠道,他的眼睛狠狠的和秦延对视上。 秦延长笑一声,用马鞭一指赏柞, ‘很好,某还真少一个祭旗的,你很好,’ 秦延大怒,他现下也算是一个衙内了,相公女婿嘛,竟然在此被一再扫了面子,那就别怪他无情了,让这般羌人好生看看什么是衙内手段。 赏柞心中一寒,还没等他说什么, “来人,将他们全部锁拿,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秦延马鞭一指。 他身后的二十多个护卫立即抽出马刀,在马道带领下冲了出去。 ‘秦知县,这里可是米脂,不是延州,做事不可太过,’ 赏柞急道。 ‘你这杀才怎的如此多的废话,’ 马道已然赶到马刀立即挥下,赏柞根本来不及反应,他长嚎一声等死。 蓬的一声闷响,赏柞捂着肩膀倒地嚎叫,马道用对是刀背,狠狠的给了这厮一下,虽然赏柞逃过一死,不过也难逃肩胛碎裂。 其余的护卫在马上用挥舞马刀击打赏家众人,其中两人持刀反抗,立即被砍杀当场。 米脂的长街上血腥气弥漫开来。 党荣大惊,他没想到秦延真的敢动手,不禁大为庆幸,他没有像赏柞般愚蠢。 “将他们全部缉拿回县衙下狱。” 秦延命道。 护卫开始下马将这些人一一用绳索捆住,此时的赏家人都是有些呆滞,要多老实有多老实,这些宋人的冷血无情震慑了他们。 ‘党荣,你随某返回县衙,’ 秦延马鞭一点党荣。 党荣立即小鸡啄米般点头,他很明白,他如果说个不字,下场和赏柞一般无二。 众人回返县衙,一路上看到的羌人都是惊疑不定,因为他们看到的是宋人武装押运鼻青脸肿的羌人返回,甚至还有两个羌人的尸体就被拖在马后,这情形从未见过,怎的不心惊。 待得返回县衙,陈裕和申奕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禁又有些受惊过度了, ‘秦知县,此番您锁拿这些羌人,怕是城内的羌人头领们要闹起来的,’ 他们很清楚米脂城内的规矩,藩部内斗可以,但是如果宋人想要插手他们还是一起对付宋人。 “无妨,某倒是要看看谁敢为他们求情。” 秦延冷笑道。 此时乞买多敕出现在十几步外,他看着被拖入的赏家人不禁冷笑起来,然后他盯了眼秦延施施然不顾而去,丝毫不给秦延的颜面。 “此人如此无礼,应当即锁拿问罪,” 宗泽怒道,他本就是一个刚正之人对羌人如此蛮横愤恨非常。 ‘不急,那不过是撤职而已,某要的可不是这个,’ 秦延淡淡道,撤职吗,如何能解他心中的恨意。 秦延和宗泽交待了一番。 秦延雷霆万钧的行动后果显现出来,很有些羌人在县衙前面鬼鬼祟祟的出没。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强压地头蛇 事隔一个时辰后,令介驰遇求见。 秦延要在米脂任职,不能不背下此地的英雄谱了,米脂昔日其实也属于西夏的飞地,由各个部落的酋长来掌控。 而最大的一支就是令介家,种谔围攻米脂的时候,城守就是令介讹遇,令介家的族长,是他带领数十个酋长抵抗宋军的攻城。 种谔围点打援,击败来援救的西夏大军后,令介讹遇才不得不投降宋军。 当然了,大宋立即封了令介讹遇一个都指挥使的虚衔,然后调入京中,摆明是一个调虎离山,羁绊人质。 而令介驰遇就是令介讹遇的弟弟,如今掌管令介家在米脂的族人。 此人早不来晚不来,此时却是前来,肯定是为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了。 “拜见秦知县,” 令介驰遇进入官厅后拱手施礼,倒也是中规中矩,但是绝没有敬畏。 因为他的兄长也是六品的官阶,而他也有八品的官衔,再就是这是米脂,米脂虽然驻守着禁军,但是城内外的庶务大部分还在藩部的掌控中的。 秦延看看这个干瘦秃发,带着大大的单耳环的令介驰遇, “请坐,” 秦延做个手势上茶, “看来方才是的事情惊扰很大嘛,现下把令介家都惊动了,” 秦延刺了他一句。 “咳咳咳,” 令介驰遇呛了一口,他真没想到秦延是如此的直接,宋人不是这样的吧, ‘令介家在米脂有些名号,因此某过来问一下赏家为何被执。’ “为何被执,呵呵,” 靠,真是大刺刺哈,敢当面问他为何被执,秦延相信这厮知道因为何事,就是因为知道还敢这么发问简直是目无王法,也是难怪,他们酋长间见面一顿酒宴就定下来,如今秦延一来夺取了他们的权力,还锁拿了一个酋长,当然不爽的很。 “忤逆不尊,持械攻击本官,这个罪名如何,” ‘咳咳,知县有所不知,米脂这里我等羌人居多,平日里我等都是随身带着刀剑,因此。。。’ 令介驰遇解说这是他们的习俗,然而立即被打断了, “那是以往的规矩,而不是现下的规矩,本官上任正要发下敕令,从今日始行走在米脂,只能配短刀,不可能佩戴长刀和弓弩,” 秦延冷冷盯着令介驰遇道。 “但您还没有发布敕令,” 令介驰遇脸上黑红道,显然怒极。 “哦,方才本官忘提及他们持刀枪攻击本官,” 秦延淡淡道,立即让令介驰遇无语,是啊,和上官讲罪名就是一个笑话,秦延怎么说他真是没法。 “大人,您这么做是没用的,此地的风俗就是如此,只怕你最后结局不妙,” 令介驰遇恶狠狠道。 ‘大胆,你是在此地父母说话,还不赔罪,’ 宗泽呵斥道。 令介驰遇一扭头根本没理宗泽。 ‘呵呵,令介驰遇你胆子不小,哼哼,本官晓得令介家在米脂根深蒂固,很有威望,不过越是如此怕是越发做下一些暗地里的事来,走私怕是有的吧,争夺田亩怕也是有的,和横山、银州联络怕也是有的,’ 秦延没说一句都在令介驰遇心里打上一根刺,让他肝颤,因为所有的这一切令介家都是占全了,没错,走私是必须的,临近宋夏交界,有权势有族兵不借此走私大发利市岂不是傻子,和夏人交结是必须的,令介家现在说白了还是骑墙,如果西夏大军围攻米脂,情势不对,令介家反回西夏也没什么。 这些破事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但是秦延如此说出来就有些骇人了, ‘秦知县你这是诬陷,某要让兄长弹劾你。’ “弹劾本官,呵呵,你怕是不晓得一件事吧,” 秦延起身支撑身子前倾盯着令介驰遇, ‘尚书右丞、吏部尚书李清臣是某的岳父,你说本官修书一封,令兄在京中境遇如何,至于令介家,呵呵,只要朝廷决心一下,哈哈,’ 令介驰遇惊惧的看着秦延,他虽然半信半疑,但如果是真的呢, ‘秦知县,你就不怕令介家出走银州,’ 这是他最大的威胁了,爷不侍候了,反走银州,回西夏去,到时候他相信秦延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米脂数千军卒不知道能不能允许令介家出走,退一步说你等损失一半人马逃脱了,敢问令介家在银州可有田亩庄子和牧场,到时候还有米脂的声势地位否,’ 秦延根本不为所动,想逃走没那么容易,如果可有令介家早就叛离了,问题是令介家的根基就在此地,不说田亩和放牧,只是走私一项的利润就不知道多少。 去了银州走私是甭想了,以后令介家的商队在大宋就得绝迹,最大的财源失去,意味着令介家没有钱粮招募族兵,没有财力武力的支撑,令介家很快就会星散,被其他部落并吞,这个弱肉强食的道理这厮不会不明白,所以令介驰遇的所谓威胁在秦延看来根本不够看的,欺瞒其他的官员还可以,在他这里根本就是小儿科,秦延早就知道令介家的死穴。 令介驰遇呆呆的看着秦延,这个颇为英武的脸在他看来却是催命鬼,一个宰辅的女婿即使有些错漏被责罚,将来起复也是很容易的,这点他在大宋一年来还是清楚的, “这次,令介家的存续还有令兄的存亡就在你一人身上,令介驰遇你可考虑清楚了,” 秦延继续威压道。 “某,某,” 大股的汗水从令介驰遇脸上掉落,他一贯是压着其他人摩擦,结果这次被秦延按住摩擦,心里这个愤怒和无奈,但是毫无办法,他只能屈服,否则令介家岌岌可危, ‘某听从秦知县的就是。’ 令介驰遇磕绊道,方一来时倨傲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疑不定。 ‘如此甚好,只要令介家遵从本官的指令,本官可保令介家的安危,’ 秦延点点这厮,如果不遵从,呵呵。 ‘令介驰遇遵命,’ 令介驰遇起身恭敬施礼,身上冰冰凉的,他知道他被这个毛头小子拿住了,毫无挣扎的可能。 ‘那么一会儿本官派出人手搜拿赏家,望令介家派出族兵一同行事,不知道可否,’ 秦延很和煦的笑道,却是让令介驰遇献上投名状。 只要令介家派出族兵就是代表了一种风向,这样的话其他部落看到后绝不敢轻举妄动。 “敢不从命,” 令介驰遇心里大骂秦延嘴上却是应了下来。 ‘如此,送客,’ 秦延端茶送客,将这厮打发走了。 不过,秦延当然知道这厮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屈服的。 “来人备马,本官要前往大营一行。” 秦延道。 米脂东城如今就是一座兵营,禁军和厢军的营地就屯住此地。 如今米脂驻军的统领是鄜延路副将寇伟,此人历史上在永乐城一战中战殁,如今嘛活蹦乱跳的很。 当然秦延不知道他救了这位副将一命,寇伟当然也没什么感激涕零一说。 但是寇伟却是清楚这位土山秦郎在官家那里的地位,再者说他是种谔一手提拔的,而秦延和种谔的关系谁不清楚,因此听闻秦延登门急忙迎出营外。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谋叛 “听闻秦知县上任,本想亲去道贺,奈何事情繁多,没有去成,还望秦知县海涵了,” 见面寇伟拱手道。 虽然两人官阶差不多,但是武将能和文臣相比吗,再者秦延在永乐城如何扭转乾坤的寇伟是亲眼看到的,从那时候起寇伟在心里对这小郎就有了敬畏。 ‘怎敢劳烦寇副将,寇副将独领一军镇守米脂,事务繁巨,不可轻离啊,’ 秦延笑道,两人寒暄着步入大营寇伟的军帐内。 亲卫上茶后,秦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寇副将,此番本官是有事相求了,’ “哦,秦知县尽管说就是了,” “来到米脂后,某看此处羌人横行无忌,极为的跋扈,宋人倒是被排挤戏弄,本官极为的愤恨,此处乃是大宋的治下,非是羌人的飞地,因此本官意欲重整此地的规矩,因此请寇副将派兵一同行事,” 秦延的话让寇伟吃了一惊, “实不相瞒,本官也是看这些贼子狂悖,不过本官是武臣不敢贸然从事,秦知县所为某是赞同的,不过,就怕闹出乱子来,对秦知县前程不好,” 寇伟提醒一下秦延。 “无妨,如果不整饬一番,本官根本无法施政,因为此地还是大宋的化外之地,因此必须恢复大宋的秩序,一切行事必须按照大宋的规矩来,而不是所谓的酋长们拍拍脑门就定下来了,” 秦延斩钉截铁道。 他来此为了政绩,一切他都有自己的筹划,但是政令不行其他的都是妄想,所以即使闹出一些风波来他也是在所不惜,因为那干系他的成败。 “那好,本将就派出一营的厢军服从秦知县的调遣。” 寇伟决定配合秦延行事,他也是看着不顺眼,不过那不在他的职守,此番嘛,有秦延出头他是乐不得的,否则每日看着也是憋屈。 令介驰遇返回府中,立即派人打探秦延的跟脚,要不说作为地头蛇消息真是灵通,不过一个多时辰,秦延就是那个杀得西贼横尸遍野的土山秦郎消息传来,唬了令介驰遇一跳,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且不说秦延是不是李清臣的女婿,真是这一点就让令介驰遇惊惧,一想到秦延手里沾满了羌人的鲜血,令介驰遇就肝胆巨寒,当即下定决心不和秦延为敌。 第二天,县衙内,所有人全部到齐了,包括那位巨忙的乞买多敕。 ‘今日开始,乞买多敕陪同县丞到各部勘合田亩之事,一定要在限期内交接完毕,因为春耕之前有些事就要办妥,你等晓得吗,’ 秦延吩咐道。 “下官遵命。” 陈裕恭敬道。 “领命。” 乞买多敕敷衍道。 秦延就当没看到, “城内缉盗之事乞买县尉放心就是,我的亲卫做的不错,昨天处置了三次械斗之事,没出什么乱子,当然了,等到乞买县尉交接完毕,县尉的职守还是你的,” “那就多谢大人了,” 乞买多敕僵硬的笑道,可惜他不善于掩饰,表情极为生硬。 城内的一个三进三重的宅院被甲兵团团围住,这里有宋军军卒,有衙役,有令介家的族兵。 他们将赏家族内的是几十人羁押,开始搜寻整个院落,有县衙的押司进入勘合宅内的账簿。 很快就有所发现,快马很快飞报县衙,接着秦延和寇伟的命令下达,赏家因为走私被封禁,所有人羁押起来,同时派出一千军卒讨伐城外党家的庄子。 庄子内的几十人被压往军营,县衙实在没地了。 而一千宋军军卒和一百余名的令介家的族兵在两个营指挥使的统领下出城而去。 此时城内所有的藩部都清楚赏家完了,这样被抄家还没有藩部翻过身来呢。 第二天就传出赏柞等兄弟几个被徒罗兀城充军陷阵营,家产全部罚没。 秦延如此雷霆万钧的手段让一众藩部噤若寒蝉,是,米脂羌人是众多,但是他们都是各自为战的,想合为一体抵抗新来知县的威压殊为不易。 关键是势力最大的令介家已然臣服了知县,看看出城讨伐都一同出兵就知道了。 其他的藩部不过是千帐、几百帐的小部,谁敢和禁军、令介家硬怼。 于是米脂城内一片肃杀之气,酋长们都告知下属夹着尾巴,千万别给这个破家的县令什么机会,这个秦延太狠了。 秦延接着在县衙前和各个城门张贴了告示,羌人不得持械欺凌宋人,如有发现,即刻徒三千里充军。 擦,徒三千里充军,弄不好就是南方了,让这些羌人到了大宋腹地炎热的南方能不能返回家中都是一个问题了。 藩部们都是极为老实,这些天就没发生什么欺辱宋人之事,当然关上门或是进入荒野里,无数藩人大骂秦延,各种画着圈圈诅咒。 延州南城一个宅院正堂内,一灯如豆的暗影里诡异的坐着几个人,室内静谧的很, “那个秦延让我交接所有的藩部屯田的事宜,利用屯田事宜抓到我部的那两百顷地眼看就要遮掩不住了,” 乞买多敕的声音在室内响起,那里面充满了恨意。 ‘那,那都交出去不成吗,’ 另一个声音磕绊道,这是乞买多敕的幼弟乞买多迦。 “看他将赏家连根拔起的狠辣,加上多敕将其得罪狠了,他怎么可能放过乞买部,” 乞买家的老大族长乞买多奚叹道。 “那怎么办,难道逃亡到银州去不成,不过就是到了那里我等也没有庄子操场,如何过活,难道投靠其他的部落不成,” 乞买多迦郁闷道。 “这般去银州当然不成,不过嘛,如果击杀了秦延,提着他的人头去银州,西夏方面可是给个正将的官阶,而且还给千亩的牧场,再就是五万贯的赏金,” 乞买多敕道。 “真的有这般多,” 乞买多奚不敢相信道,秦延是名气很大,只是官职就是一个知县,这般重赏刺杀有些不真实了。 “当然,不要忘了秦延斩杀了西夏多少军卒,那可是数万之众,这数月来西夏人一次没有用兵鄜延,实在是伤亡太重,没有数年缓不过来,所以西夏大王和梁后发下的谕令,通晓全国悬赏秦延的人头,必杀之而后快,” 乞买多敕笃定道。 “那就砍杀了这个秦延,然后去投银州,” 乞买多奚咬牙发狠道。 “斩杀了这个秦延,后面宋军必会追杀我等,不成让一些妇孺先走一步,” 乞买多迦道。 “那岂不是告诉秦延乞买部要动手了吗,蠢货,” 乞买多敕大骂道。 “刺杀秦延之前不要露出破绽来,待得杀得秦延后立即轻骑逃亡银州,其他的都扔了他,只要有官职和草场,我等在大夏可以复起,” 乞买多敕发狠道。 他心里在滴血,他将乞买部经营到如今的地步多么不易,结果要让秦延逼得远走他乡,嗯,如此更是不能放过秦延了,必杀之。 ‘官人,乞买部有族兵五百余,庄子两处,田亩两百顷,不过据说他们还有两百多顷在无定川河谷北段,不过账目上看不出来,他们世居这里数代,’ 宗泽将乞买部的情况解说了一番。 ‘那花此番立下大功了,’ 秦延笑着向那花一竖大拇指,那花嘴角含笑的瞄了眼秦延,如果不是四周有其他人真想一下扑到秦延怀里。 宗泽就当没看到两人虐狗的动作, ‘大人,您预估他们能屈服吗,’ “羌人叛降不定,谁也说不准了,不过留给他们的路就是两条,时间也不多了,如今过了五天,就看乞买部什么选择了,某倒是希望他们叛逃才好,这般某又有两万多亩田地可以处置了。” 秦延此时对田亩十分的贪婪,不是一定要归属他,但如果归他整饬,那么种植吉贝子何必费劲口舌呢,即使作为官田租赁出去也是好的。 “只怕他们被吓怕了,不敢和官人对抗,想想赏家的下场吧,” 宗泽笑道。 他如今对米脂风气的转变很满意,如今米脂羌人谁还敢对宋人颐指气使的,现下的米脂才像个大宋的治下。 “难说啊,乞买多敕心太野,” 秦延摇头道,他将这厮看透了,一个投机者,做出的决断只有这厮自己清楚。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完美欺骗 宗泽走后,那花看看四周,低声道, ‘官人,我派出的人和米擒部叔父米擒玛多联络上了,’ “哦,怎么说,” 秦延也是低声问道。 一年前米擒多纳落入宋军手中,米擒那花求秦延放了他,至此两家一直有联络。 “永乐城一战,米擒部的部族也有编入步跋子和轻骑,折损很大,四周的一些部落因此对米擒部的草场虎视眈眈,日子很不好过,米擒善荣的位置岌岌可危,” 说起这个名字,那花的美眸里透漏出仇恨的目光, ‘官人,这是你说的好机会,’ 米擒那花希翼的看向秦延,她知道如果想重整米擒部,没有秦延的筹划是不成的,此外她也极为看重秦延的判断。 ‘那就差不多了,不过还得我再加一把火,’ 秦延想了想道。 米擒那花没有再问怎么加把火,因为她很放心秦延的决断。 “不过,那花,此番回去米擒部死生各半,极为凶险,你可要考量好了,” 到了米擒部即使掌权成功,也是面临四周皆敌的局面,还有西夏和大宋两个怪兽,远离米脂,中间隔着大小部落,秦延不可能照顾周全,因此秦延不是太想她返回横山。 “想起家里父兄的惨死,妾身心中无一日不恨,” 米擒那花贝齿紧咬,英眉竖起,胸口起伏着,很显然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忘怀。 “好吧,某成全你就是了,” 秦延将那花揽入怀中,下颌摩擦着那花的额头安慰着她。 米擒那花双手揽住秦延的腰,两人相拥一处。 “到时候,某和你一起去,” 秦延轻声道。 那花啊的一声抽出身来看向秦延, “官人,那里太过凶险,那花怎能让你亲身赴险,” ‘某不会让自己的女人陷入孤寂无助的境地,所以某到了那里帮你夺取族长之位再行返回就是了。’ 秦延宠溺的抚摸着那花的脸颊。 “不,妾身不想。。” 那花还要坚持。 “就这么定了,某不想茫茫两处不可见,” 秦延将其再次揽入怀中。 “官人怎的对那花如此好呢,” 米擒那花红了眼,只是嗅闻秦延的气息。 “只因那花水城上陪秦延从容赴死,只要是那花的事儿,秦延不辞千里陪你铁骑踏故里。” 秦延笑着抚摸米擒那花的秀发。 那花只是呜咽着将头埋在秦延的胸口,片刻后秦延的胸口湿了一片,那花紧紧的搂住秦延,就像秦延马上离开一般。 秋桃走入室内刚要开口看到这个场面急忙止步然后转身悄然退出,秋桃从来没忘那花相助之恩,那花的心思她当然明白,也是乐观其成的。 ‘是不是秋桃来了,’ 背对着秋桃的那花问道。 ‘没有,’ 秦延道。 “来了,我听到了,今日可是丢人了呢,” 那花抬起眼来抹了把泪道。 秦延哈哈一笑。 那花嘟着嘴白了秦延一下,秦延一呆,这可是那花少有的风情。 ‘呆子,’ 那花调侃一下秦延然后嗖的一下跑了出去。 秦延狞笑着在后面假意追赶着。 一连三天的阴翳天气后,这天是个大晴天,在冬日里暖阳永远都是受欢迎的使者。 早上为秦延梳洗打理完毕,秋桃将秦延送出后宅,在门口秋桃搞怪的向等候的米擒那花鞠躬道, “现下妹妹将官人交给姐姐了,姐姐辛苦了,” 米擒那花先是惊诧的捂脸,接着反应过来去撕秋桃的脸,秋桃留下银铃般的笑声跑入室内去了。 米擒那花刚一转身,正看着秦延暧昧的笑着盯着她,那花脸上一红, ‘官人你看什么呢,’ 颇有些撒娇的模样。 秦延哈哈一笑得意的负手前行,米擒那花红着脸跟随在后。 张贺抬眼望天,这天气是真不错。 秦延来到他的官厅,刚刚入座,门一开,只见乞买多敕推门走进来,只见他一脸的尴笑, “禀知县,乞买家的族长下官的大哥乞买多奚求见。” “哦,乞买族长此来是。。。” 秦延奇道。 ‘我家大哥是向秦知县献上田亩两百顷,这些都是我家的私田,在族中有些时日了,今次献出,万望秦知县饶恕则个。’ 乞买多敕低下了头仿佛不敢看秦延的眼睛。 此时此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因为这个宋人乞买部不得不踏上流亡之路。 “哈哈,好,很好,乞买县尉,如果乞买部再不说出此事,怕是来不及了,” 秦延刺了他一下,其实他的打算是如果乞买部还是不识时务,那么三天内就会兵围乞买部,到时候乞买部的下场和赏家一般无二。 不过乞买部识趣,自己献上这些巧取豪夺的田亩,他也就不为己甚,罚没罚金,让乞买部失血后放过,毕竟他不想锋芒毕露,让羌人草木皆兵,这对米脂的安定也不利。 “多谢知县成全,多谢,” 乞买多敕前所未有的恭敬施礼。 ‘将你的兄长带进来吧,’ 秦延一摆手道。 乞买多敕应了转身出去。 须臾,外面脚步声响起,只见乞买多敕陪着两个粗壮的汉子走了过来。 进入官厅后,乞买多奚立即抱拳施礼, “罪人乞买多奚拜见秦知县,” 乞买多奚和乞买多迦都是大弯腰请罪,姿态极低。 秦延起身走过去搀扶, “两位迷途知返也算是善莫大焉了,” 秦延这是按照规矩,他不想完全的撕破脸,还是那句话,杀不能解决所有米脂的问题。 就在秦延弯腰的一刹那,异变突生,在一旁相陪的乞买多敕手中寒光一闪,此时张贺和马道惊呼扑前,他们看清楚那是把尺长的匕首,但是来不及了。 乞买多奚突然伸手抓住了秦延的双臂,乞买多迦却是退后一步抽刀,而寒光闪处乞买多敕使出了全力匕首一闪刺入秦延的左肋下,根据杀生无数的乞买多敕估计,只是这一下足以要了秦延的性命。 但听匕首破开锦帛的声音,接着没传来血肉被刺穿的闷响和液体的飞溅,倒是乞买多敕感到手中一顿耳中听到了金铁之音。 秦延双手被执,肋下一疼,心中愤恨到了极点,他最愤恨的倒不是受创什么的,而是深恨自己的愚蠢,没想到乞买部诸人竟然成功的欺骗了他,嗯,一次完美的战略欺骗,让他完全丧失了应有的警惕。 在他看来乞买部不是没有可能困兽犹斗,但是在城内不大可能,毕竟大军云集,而且他的护卫也都在,乞买部最可能的是偷偷的全族叛逃,他已经让寇伟派出轻骑监看城外乞买部的庄子。 但是他万没想到在县衙里就这样被敌人暗算成功了。 秦延怒吼一声,声震官厅,他蓦地向左一闪远离匕首,同时身子一扭双臂一振,乞买多奚一下被一股巨力甩在了半空中。 乞买多迦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哥这么壮实的一个汉子飞腾空中,这特么是不是眼花了,看到的都是什么。 相比之下乞买多敕却是没有被带离跑道,他清楚的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他蓦地再踏上一步右手一身继续刺向秦延,就在此时一声怒吼马道冲入,他来不及拔刀,身子蓦地撞向乞买多敕,乞买多敕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秦延身上根本没法闪避,但听蓬蓬的肌肉相撞的闷响,两人滚在地上。 乞买多迦总算是回过魂魄来,他拔刀砍向秦延,此时身侧人影一闪,张贺也是有样学样一下子撞在乞买多迦的侧面,两人疼得嚎叫一声倒地。 此时空中的乞买多奚嚎叫着就要落地,秦延恨恨的提出一脚,乞买多奚就像一个破布口袋般被击飞,他的肋下就像被巨锤击中般碎裂,乞买多奚疼得大吼一声,开口后喷出了漫天的血雨。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斩杀一空 倒在地上的乞买多敕知道此番是失败了,但是他必须要跑出去,决不能陷在官厅里,但是他挣扎不起,因为那个马道死死的拽住了他,乞买多敕想都没想挥动匕首刺下。 这么短距离上怎么可能刺不中,乞买多敕狞笑着加把劲,希翼看到对手痛苦狰狞的脸。 但是他忽然发现手撞上对方后怎么这么疼呢,接着剧痛传来他左手一捂,惊讶的发现原来他的右手竟然齐肘而断,现下是鲜血狂喷。 乞买多敕发出了震天的嚎叫声握着手肘抖成一团。 宗泽挥动着长剑砍断了乞买多敕的小臂,他没有停留而是继续滑步上前一剑刺出,刚从地上爬起还没等站起身子的乞买多迦被一剑贯身, 乞买多迦跪伏地上翻滚着。 秦延赞赏的看了眼宗泽,在这个紧急的时刻,宗泽显露出了应急专家的本色,临危不乱,稳准狠的解决问题,这就是宗泽的价值。 可惜这个价值不到紧急时刻没有人会发现,这也是后世宗泽沉浮宦海蹉跎半生,最后是被弃在东京才发挥出最大的才干,可惜那时候晚了。 此时外面传来了喊杀声,秦延已经听出来有人在试图攻入衙门内,不用问,秦延就知道是乞买部在作乱。 秦延大怒,乞买部的肆意妄为远远超出了他的底限,秦延步出官厅,只见门口,地上倒卧着伤亡的十来个衙役和捕快,而十多个秦延的亲卫在接阵抵挡着大股羌人的攻击。 而攻击他们的人群里竟然有身穿着皂服的捕快,显然是那是乞买多敕所谓忠心的手下或是族人。 秦延看到这一幕心里感到十分的滑稽可笑,但是这么荒唐的事儿就在他面前发生着。 秦延趋前几步将一个散落在地的盾牌捡起,接着抽出自己的大号马刀快步冲前,正在冲击亲卫阵型的乞买人突然遭到了猛烈的攻击。 秦延从侧方挥动马刀劈开一条血路,所到之处没有一合之人。 秦延左手猛烈的撞击,他的盾牌击打在对方的盾牌上,巨力输出,对方的盾牌随之飞出,这个羌人犹在目瞪口呆忍受着手臂的酸麻,寒光一闪,被秦延一刀砍倒。 接着秦延一脚踢飞了一个羌人,亲卫前面的羌人在他和亲卫的攻击下被斩杀一空。 此时秦延一挥手,众亲卫随着他扑向官衙大门,那里还有羌人在不断涌入,双方立即短兵相接。 秦延作为军阵的矛尖冲锋在前,他就像一个坦克版蛮横的冲撞,将敌人破碎开来,而亲卫只要抽冷子打黑枪就是了。 很快他们就要将府衙的大门堵上。 而他们凶狠的杀戮放倒了数十的乞买人。 此时远处金鼓齐鸣,有不断的呼喝声以及兵甲的碰撞声传来,禁军出动就在不远处了。 方才还在凭着一股悍勇向里面冲杀的乞买人立即崩散了,攻不进去,眼看就要被围歼,任是铁打的神经也坚持不住,他们抛弃了一切四下奔逃。 秦延的压力登时无影踪,他手持滴血的马刀来到了大门口的台阶上,只见右侧赤旗挥舞,宋军的军卒手持兵甲向这里狂奔。 而剩余的几十个乞买族人向着没有宋军的地方逃散开来。 街道四处传来惊叫声,场面慌乱极了。 “秦知县,您没受伤吧,” 带领禁军赶到的是一个营虞候,这几天配合过县衙行事,识得秦延,不过此时的秦延一身血迹,长刀斜指地下,还在滴滴答答的低落粘稠的血液,不知道秦延身上受了多少伤,看样子是伤得不轻。 “某无事,刘虞候你立即带着军兵捕杀乞买叛逆,格杀勿论,” 秦延简短命道。 刘虞候领命带着军兵追踪而去。 “子衡快快卸甲包扎伤患,” 宗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秦延一身是血的模样吓住了很多人。 秦延苦笑,他这一身是太有欺骗性了,其实内里如何他很清楚,没有大事儿。 不过眼下无事,也到了卸甲包扎的时候了。 “汝霖兄,劳烦你打理县衙伤亡情形,再就是立即派出人手安定城内百姓。” 宗泽立即领命。 张贺走来为秦延撕开了不成摸样的官袍,露出了里面的一层锁子甲,秦延什么时候内里都是披着三十来斤的锁子甲,他不在乎这点重量,但是如有万一却是能救他一命,今次果然如此,没有这件做工精良的锁子甲,此番他是在劫难逃。 就在此时,秋桃仓皇的跑来,看到秦延一身的血迹,秋桃唬的身子抖个不停, “爷,您是怎么了。” 秋桃带着哭音问道。 “无事,这些匪类还伤不了爷,” 秦延伸手刮了一下秋桃的鼻子,秋桃很是不满, ‘爷总是这般大意,真的伤不了怎的一身鲜血,’ 秦延只有摸摸鼻子尴尬的份了。 秋桃和张贺好生的为秦延查看了一下,伤口只有一处就是乞买多敕匕首刺中的位置,那里锁子甲被刺破,伤口入肉不足寸,其他的位置根本没有受伤,秦延身上的血迹更多的是被他击杀的羌人喷溅的。 这让秋桃松了口气,她拿着药酒为秦延清创裹伤。 官厅口脚步凌乱起来,甲叶撞击声阵阵,寇伟一身甲胄在一众亲卫的随扈下到来。 “秦知县,你的伤势如何,” 如果秦延有个好歹,寇伟也得受到责罚,驻军没有守护好城内,让文臣主官重创或是死亡,武将当然是背锅的靶子。 “还好,就是一处轻伤,寇副将,本官这里不便施礼,海涵了。” 秦延坐在椅子上拱手道。 “俺不讲究这个,” 寇伟松口气道。 “秦知县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刺杀你。” “县尉乞买多敕和乞买部。” 秦延一指官厅一角已经疼晕过去的乞买多奚和乞买多敕。 “这些贼杀才,本将早就看这个乞买多敕不顺眼了,所有和藩部的事儿都是他一手操办,其他的汉官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果然是个有反骨的混蛋。” 寇伟大骂。 ‘嗯,下官也没想到这厮这般胆大,带着百余人刺杀某,还意图攻入县衙,’ 秦延算是领教了米脂的险恶了,以后要对藩部着意提防,收缴藩部的兵甲是不现实的,因为他们放牧抵抗西贼的突袭需要武器,因此只能多加防范, “寇副将,还请你立即派出骑营剿灭城外乞买部的庄子。” “本将即刻派出骑营,一定将其抄家灭族。” 寇伟凶狠道。 身为边将绞杀这些叛逆的藩部见得多了。 寇伟急忙去安置。 秋桃为秦延裹伤完毕,秦延重新披上护甲,秋桃则是返回后宅为秦延去取新的官袍。 “将这两人拖过来,” 秦延一指躺倒一角的两人。 马道和一个护卫上前拖着两人过来。 “把两人弄醒了。” 秦延吩咐道。 马道上前一脚踩在乞买多敕的断臂上,乞买多敕嚎叫一声醒了过来,蹦达的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另一边乞买多奚也是如此翻腾起来。 秦延走到乞买多敕的旁边,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乞买多敕就要挣扎,被马道狠狠的给了两下,这才老实了,他知道如果他挣扎就得吃更多的拳脚。 秦延拿过马刀用刀背拍了拍乞买多敕的脸, “说,为何刺杀与我,” “呵呵,就是要斩下你的首级到银州军司报功,那可是发予正将的官阶,还有万亩的草场,呵呵,” 乞买多敕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你个南蛮来了后不给我乞买家活路,那就斩了你的狗头。” 乞买多敕疼得声音都在抖动,但是掩饰不住对秦延的刻骨恨意。 秦延怒极反笑,乞买多敕该清楚秦延不过是想收回县衙应有的权力,一个羌人县尉占据主导,三个汉官成为附庸也许有的人能忍气吞声,但不是他秦延。 秦延所为合情合理,倒是这厮倒打一耙,秦延没有和这人继续理论的兴趣了,装睡的人唤不醒就是了, “来人,将两人用铁锁挂在城门口,让所有人看到叛逆的下场。” 秦延命道。 几个护卫如狼似虎的冲上,将两人像拖木头板拖走,两人后身和后脑在石板地上在门槛上砰砰作响着,两人嚎哭着咒骂着秦延,直到护卫用刀背狠狠的给两人嘴上几下,这才消停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相招述职 一身皮甲的米擒那花风一般冲入,一脸捉急的奔向秦延, ‘官人你怎样了,’ 她焦急的看向秦延的身上。 她带着藩骑陪着陈裕去城内的一家酋长家谈屯田事宜,城内大乱,她得到消息后急忙赶回,看到秦延身上的血迹越发的急切。 “没事,只是这里小创而已,” 秦延一指肋下轻描淡写道。 米擒那花没有宋人女子的含蓄,她立即单膝跪地,拉起秦延半身的锁子甲去查看秦延的伤势。 一个女人如此对秦延,秦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心里只有感动,这种滋味上一世真没经过,也就任由米擒那花施为。 四周的护卫都将目光投向官厅的门窗,就当什么也没看到,咳咳,观看上官的私隐岂不是找不自在。 米擒那花用手探查了秦延的伤势后终于放心起来,然后剽悍的给了秦延肩头一下, “官人总是如此不经心,藩部中人内外勾连,暗藏祸心的人多了,怎的不多加提防呢,如果官人有个好歹,妾身也不活了,” 米擒那花就这样在这里表达了自己对秦延的心意,此时的她美目中水光浮现。 秦延心中一暖伸手将其揽入怀中,米擒那花不甘的挣扎了一下,她还没有好生的斥责秦延两句呢,他总是那么冒险,但是她怎么能抵受得住秦延的神力,只好停止了无畏的挣扎。 “哟,看来婢子来的不是时候呢,这可怎么好呢,” 拿着裸衣和官袍进入官厅的秋桃看到这个辣眼睛的场面不禁用手假意捂脸,其实是调侃那花,秦延脸皮厚度她是晓得的,还是调戏一下那花吧。 “嗯,是来的不是时候呢,怎的不等会子再来呢,” 在秦延怀里舒服的有些慵懒的那花哼了一声不满道。 秋桃目瞪口呆,她是想调戏一下那花好吧,结果内人家毫不在意,倒像是将她调戏了一般,羌女都是如此剽悍不羁吗。 “好了,你觉得那花在意这个吗,” 秦延好笑道。 ‘哼,婢子看她不在意呢,’ 秋桃白了那花一眼道。 那花再是胆大不羁也不能还在秦延怀里了,她也知道这里是官衙不是,不是后宅。 两人开始为秦延更换裸衣和官袍、靴子,秦延很快打理完毕,秋桃为秦延擦拭了身上的汗,正在给秦延打理有些散开的发髻,外面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知县你如何了,” 陈裕、申奕一脸的仓皇的跑进来,看到秦延安坐桌案后这才松口气。 “乞买多敕叛乱已然被打压了,你等回来的正好,立即带着衙役出去安抚百姓,查缉不法,” 秦延吩咐道。 两人急忙领命去了。 亲卫们此时也开始打扫官厅和县衙的前院,实在是太多血腥骇人。 接着令介驰遇带领着十几个酋长求见,上官如此他们是必须前来探望的。 “此獠一贯跋扈,里间我等和汉官,我等也是敢怒不敢言啊,现下秦知县算是为我等解难了,” 令介驰遇恭维道。 心里却是叹服,这位果然是个煞神,每到一处羌人都是人头滚滚,惹不得了,只要他在位一日只有臣服一途。 “都是小的事儿引起,小的惶恐啊,” 党荣确实惶恐,当日里果然听从了这位,如果不,当日里可能就是这个下场了。 “好了,诸位不要惶恐,本官只对叛逆挥舞刀枪,也一定会夷灭其族,不过对大宋忠心无二者,本官一定会一视同仁,尽力帮衬,” 一味的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秦延经历过后世,那里最有名的策略就是大棒加胡萝卜的政策,真是屡用不爽,说白了就是恩威并施而已。 十余个酋长唯唯应了,人与人的交往往往如此,当发现对方强势碾压的时候,只有甘居下位自保。 现下就是如此,敢于出头挑战秦延官威的人有吗,有啊,监牢里既有赏柞,城门口暴晒的乞买家,找死速去。 否则的话那就乖乖听话就是了。 “嗯,本官和你等讲讲此番屯田的事宜,” 此番屯田的事儿有些不顺,因为陈裕谈了几家,但是对种植吉贝子都比较消极。 因此秦延决定趁着他最为强势的时候讲讲这个事儿。 秦延将吉贝子种植以及收购还有织布的事儿说了说。 “你等放心,产出的所有吉贝子都由冯记一体收购,你等不用担心卖不出价钱来。” “秦知县,不是我等不愿意种植,实在是摸不着门路,再就是怕产出后没人购入就是,既然知县如此体恤下情,那我等就将三分之一的田亩种植吉贝子如何,” 令介驰遇忙道。 秦延讲了一半田亩,他们还价三分之一,秦延想了想不为己甚,第一次种植也就是如此,待得他们尝了甜头自然就好了, “好吧,就照此办理,不过怎的种植本官会派出人手指引,如果哪家阴奉阳违的话,小心本官辣手无情了。” 秦延沉脸道。 几人慌忙应了,谁敢虚言应付,这位实在是个杀神,真的惹不得,他们只求相安无事就好。 秦延对于这些人的心里是十分的清楚的,说阴奉阳违是过了,但是各自都有小九九。 不管怎么说吧,这些都不是靠谱的力量。 “那花,从秋桃那里支应出两万贯,给你就一个目的招募足够多的羌人游骑,作为县衙的乡兵,县衙不能没有自己的力量。” 米脂不是没有军兵,但是那些都不在秦延的掌控下,而且面对西贼可能的袭扰,以及下面三心二意的藩部,只有一营不足五百的骑军实在是不够看的。 ‘官人,您是文官,怕是不好着手吧,’ 那花一无所知,宗泽却是很清楚这件事,朝廷最忌讳文官掌控兵权,当然了宗泽倒不是怀疑秦延有什么异心,米脂的情况确实需要有一支自己的力量。 “没法,如果没有自己的军伍就没法让米脂彻底转变过来,好在某也而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倒没有太多的祸患,” 秦延自嘲道, “再者这个米脂乡兵某打算挂在寇伟那里,如此也让朝廷放心才是。” 宗泽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没其他的法子。 米擒那花对秦延的话从来是不折不扣的办理,她立即去后宅找秋桃去支取银钱去了,她是不顾及秋桃不满的。 如今秋桃作为秦延的管家婆,对银钱把的紧着呢,美其名曰秦延开销过甚,不过每次秦延大笔支出她嘟囔几句还得乖乖支出。 秦延也招来了马乔和谭永兴,让他们作为那花的副手参与组建这个乡兵。 当然此中的宋人军卒就有他们招募了。 秦延到来后不足半月强力镇压了乞买部和赏部两个藩部的叛逆,乞买部酋长的尸身吊挂在城门示众,让所有的藩部噤若寒蝉,秦延用铁血的手段压服了一切抵抗,虽然是暂时的,但是也足以让他的屯田耕种以及清理田亩等事项推进开来。 米脂县进入了平顺的时期,米脂县衙的各人各负其职,陈裕终于接手了他的一切活计,而党荣被任命为新的县尉,显示了靠向秦延应该得到的收益,党家的地位蓦地拔高了一大截。 而米脂团结兵也在组建中,现下已然有四百余人,三百的藩骑,都是散碎的藩人,各大部落的藩人一概不招收,那是因为这个乡兵就是秦延离任也打算保留的,而各大部落的渗透可能让让乡兵的掌控出现问题。 因此这些藩骑宁可从延州以及保安军等处招募也不在米脂城招募。 好在粮饷充足,就能招来合适的人手,大宋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当然无论蕃汉都要弓马娴熟,招来能用。 就是如此,秦延还是认为他们的战力一般,因此他亲自带着这些乡兵整训,将这些乡兵练得的欲仙欲死,终于体会到月钱高也烫手就是了。 米脂的一切都进行的极为顺利,三月天气暖和起来,冬麦已然郁郁葱葱。 秦延却是接到了绥德城相招,知绥德军的范纯粹范知州已然到任,相招他前去述职。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这厮不一样 秦延立即带着卫队出发,因为他清楚范家人都是死教条那种,属于分毫不差的,别是刚一见面就因为迟到恶了这位顶头上司。 米脂和绥德离着几十里,秦延第二天就出现在绥德城,他先找了家店面租下,打理了身上的尘土,然后去绥德府衙拜见,下属见上官,这体面是要的,何况还是范家一体传承的老古板。 秦延被一个胥吏引入官厅候着,过后他被引入了一个官厅中。 此间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官员坐在案后,笑眯眯的看着他, “下官秦延拜见范知军,” 秦延依礼拜见。 “哈哈哈,今日得见土山秦郎,幸甚幸甚啊,哈哈哈,”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位范纯粹倒是一个另类的大宋官员,有些个诙谐幽默的劲头,开始就来个调侃。 “岂敢,那是市井流言,当不得真的,” 秦延谦道。 ‘好了,你所为当得起土山秦郎的名号,对得起笑谈渴饮西贼血的诗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杰。’ 范纯粹捻须笑道,眼中带着不掩饰的欣赏。 “多谢知军夸赞,小子愧领,” 秦延恭敬道。 “坐吧,” 范纯粹脸上笑容一收,秦延清楚这是闲篇翻过要步入正题了,这也是大宋官场规矩,寒暄必不可少的。 “本官听闻你在米脂大开杀戒,一月内斩杀数百藩骑,造成一地血腥,可有此事。” 范纯粹盯着秦延逼问道,毫不客气,一股子指责之意扑面而来。 ‘此事确实,下官在月内剪除了两家藩部,事情是这样。。。’ 秦延沉稳的将事情一一摆出。 本来这事儿是需要向上官禀报的,而且要形成一个书面的文牍,呈报给绥德军方面。 但是因为范纯粹没上任,因此秦延只是书面呈报了延州的沈括,沈括压下没有回音,事情就拖宕至今了。 “从你所言,这两家藩部确实应该整饬,然而你的举措过于激烈,对于激起这些藩部叛离也有一定的责任,” 范纯粹敲打着桌案一字字的斟酌道, “本官会向官家和朝廷上书弹劾你,” 秦延毫不动容,做了那些事儿他就知道他成了大宋有些循规蹈矩的保守官僚的眼中刺,被弹劾是早晚的,此时不过是范纯粹提出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宋有人言道做事必被弹劾,从这个角度讲没人弹劾说明没有做事。 相反,这位大衙内没什么反应才不正常,来了必然要整他的嘛,这个秦延有准备。 秦延的反应让范纯粹高看一眼,这个秦延虽然年纪尚小,不过沉稳大气可比一些重臣,让范纯粹很欣赏,但是不能阻挡他对秦延手段的不喜, “望秦知县日后小心谨慎,不可过于嗜杀,要怀德抚远,” 范纯粹敲打秦延。 秦延笑着拱手,嗯,却是没应。 范纯粹立即火大,很显然这厮很有保留,不大赞同他这个知州的呵斥, “听闻你要在米脂种植吉贝子,是否有此事啊,” 不喜之下,范纯粹开始拉官腔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范老四此时心情很不爽。 “确有此事,” 秦延应了, “不过,此事。。。” 还没等秦延解说,范纯粹大怒一拍桌案, ‘胡闹,真真是胡闹,’ 他身量不高,但是嗓门洪亮,把一个在室内一角整理文牍的吏员吓了一跳。 秦延却是皱了皱眉没有言声,听训吧。 “你须知鄜延路是大宋沿边诸路中运入粮秣最为棘手的一路,山高林密道路崎岖,一石米运入只是折损和人力吃喝耗费就得去了半石,是最让朝廷和官家头疼的所在,” 范纯粹是从陕西转运副使转任知绥德军的,因此对陕西诸路的粮秣转运情况十分的清楚。 “因此当地产越发多的粮秣,越能减轻中原转运粮秣的负担,你却是减少种植粮秣,搞起种植吉贝子,不说此物从来没有在陕西种植,就说减少的粮秣你怎么补齐,一但出现了粮荒怎么处置,嗯,” 范纯粹突突突的将秦延斥责一番。 “范知军有所不知,陕西有种植吉贝子之处,” 秦延拱手道。 “哦,哪里,本官如何不知,” 范纯粹不信,他是管转运辎重粮秣的,对这些很清楚,但是他真的没有听闻过。 “就在延州秦家庄子,去岁种植了一千余亩,大丰收,细民收入翻了一倍还多,” 秦延解说了他的庄子种植吉贝子的事儿。 此番范纯粹没有再次打断他,而是捻须听着。 ‘此番,下官打算从这些佃户里抽调人手指引米脂人种植吉贝子,两地相距不远,土地相差无几,相比下米脂的田亩大部分临近无定川,因而灌溉比延州要好,产量应该更高才是,只要指引得当,定会引种成功才是。’ “那粟米的缺口呢,” 范纯粹抓住这个不放。 秦延倒也理解,这位毕竟是知绥德军,需要总揽全局。 ‘知军,去年米脂还没被种帅收复,还想米脂的产量和大宋没甚关系吧,就当还是去年好了,产出多少都是意外惊喜了。’ “那怎么成,那可是二十多万亩的良田。” “知军,甭说和江南比,就是和中原的下田也比不了,” 秦延亲自看过这里的田亩,由于这些羌人粗劣的处置,想要成为熟田没有几年时光是甭想了。 “在鄜延路就是最好的良田,” 范纯粹盯死不放。 “翻倍产出多出的银钱可以让这些百姓随意购入粟米,就是贵点又有什么,” 秦延不以为意,这人怎么就这么执拗。 ‘鄜延路经略司、转运司、绥德军可以随意购买粟米吗,鄜延路十余万军卒需要的粮秣有多少你该有数,如果这些地里产出的是粮秣,那么要少转运多少粮秣,减少多少折损,京中的宰辅们可以为少运粮秣而庆幸不已,呵呵,这都是官声政绩,’ 范纯粹撇撇嘴,和他说百姓有用吗,他是士人,是士大夫,也是就是职业官僚,官声政绩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不需要太过在意。 范纯粹在意就是能给宰辅减少很多麻烦,可以让大军就地就粮,这就是最大的政绩,这能让宰辅感觉这个官员靠谱,以后有事惦记着,这就成了。 秦延无语,嗯,特麽的官僚果然是目光短浅,就是盯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也凸显封建时代一个雄主的重要性,没有一个英主的高瞻远瞩,这些官僚是怎么省事怎来,什么前瞻,和他们现在没有干系的一概抛弃。 ‘为何没有关联,知军你想,虽然收到的秋赋可能大部分是吉贝子,但是这些吉贝子就是钱粮啊,他可以纺织成布匹发卖,是粟米的多少倍,可以买来多少粟米,远远多过自己种植了,’ 算账嘛,统筹了,这些后世人惧怕谁来呢。 ‘也许你说的对,但是万一不能丰产呢,再者,一切都没有呈报上去的米粮可人,’ 范纯粹斤斤计较,他就认粟米,说别的没用。 靠,秦延差点爆粗,这厮是特麽的士家大族出身吗,是范仲淹的儿子吗,怎么像个商贾般在这破事上斤斤计较。 很多官员羞于谈利,也羞于谈什么政绩,这厮怎么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呸,这也是名臣之后 “大人有所不知啊,这些吉贝子有过极好的用处,可作为军国利器,它可以作甲胄,” 秦延决定改变策略,既然讲理不成,那就利诱,总有一招好使吧,其实这些世家里都是利益的权衡之道,说他们不谈钱,那是狭义的钱财,其实他们更多交换利益。 “哦,哦,哦,” 范纯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他心道这个秦延没发现也是个不靠谱的,就像徐禧一般夸夸其谈,没几句实在的物件。 他家里就有吉贝的被子,那物件松松垮垮,软绵绵的,能作甲胄,能挡刀枪箭矢吗,呸,忽悠谁呢。 “秦知县,为了改种吉贝子你很用心啊,” 范纯粹露出暧昧的笑容,接着突然, ‘秦知县不会在冯记有自己的股子吧,’ 范纯粹盯着秦延的变化,结果让他失望,秦延一点受惊的表情都没有。 “知军说笑了,不过吉贝子当真能做成甲胄,不信请知军出外一观。” 秦延道。 范纯粹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头,种粮秣的决断不变,他是真的很好奇,这个吉贝怎么做成甲胄的,好像马上就可以看到,秦延没有那么蠢继续骗他吧。 秦延、范纯粹来到了官厅外, “马道,将你的甲胄除下,” 秦延命道。 马道立即听话的将甲胄除下。 范纯粹听闻一惊,他好生看了看这个侍卫的甲胄,不看罢了,一看吓一跳,这就是一件厚重的大氅嘛,怎么是护甲了, ‘秦知县你这是虚言搪塞吧,’ 范老四很不满,这厮胆大到敢欺瞒上官了。 ‘下官岂敢,’ 秦延淡淡一笑,这些砖木脑袋还得时常敲打啊,总是读那些四书五经,头脑已经禁锢了。 ‘将甲胄破开,给知军一观,’ 秦延命道。 ‘哎,’ 马道憨憨的应了。 他抽出自己的马刀,从衣角那里割开了吉贝甲。 然后用手一撕,只见里面黄褐色的吉贝片露了出来,接着在里面的铁片也显露出来。 范纯粹的眼睛都直了,别说这物件真是吉贝子弄出来的,里面裹挟铁片,还真是一个护甲,不过这物件是吉贝子作的,他能成吗。 ‘这个护甲如何能抵挡住弓弩刀剑,’ 范纯粹大摇其头,很有些他经历的战事少秦延可别骗他的意味。 “这个护甲和普通的锁子甲防护弓弩刀枪相差无几,不信大人可以用弓弩一试就知。” 秦延道。 范纯粹真不信,他瞄了眼秦延,表示了自己的呵呵,那就,让亲卫试试吧,看来这个秦延也是一个不撞南墙头不回的。 范纯粹的亲卫将一件锁子甲和一件秦延亲卫的吉贝甲放在三十余步的位置上,用一石步弓射击,一般测试甲胄都是一石步弓。 结果箭枝刺入不足一寸,几次试射都是如此。 而用马刀砍下去,吉贝甲和锁子甲的防护还是差不多。 这下范纯粹惊了,他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吉贝甲这般坚韧,防护力居然和铁质的锁子甲相差无几,这,这着实突破了他的认知。 ‘这甲胄造价几何,’ “这身吉贝甲不过十几贯的模样,” 秦延笑道。 “嘶,” 范纯粹惊诧,他走到破烂开来的吉贝甲那里不顾污秽左看右看,眼珠乱转,想着什么。 ‘大人,等闲步人甲没有个四十贯,不要想了,就是半身甲没有三十贯也是不成的,这个嘛,’ 秦延笑笑,点了点造价的巨大差异。 “嗯嗯,” 范纯粹还是捻须不已就是不说话。 秦延有所悟, “此番能扩大吉贝耕作,制出吉贝甲,大大降低了我大宋兵甲耗费的国帑,都是知军之功啊,” 秦延不要脸的恭维道。 “这不好吧,毕竟这是你制出的物件,” 范纯粹终于说话了,小眼睛却是瞄着秦延。 ‘唉,这事儿当初下官和种帅提过,可惜种帅不以为然,结果是大人发现了吉贝甲的妙处,这才推广吉贝耕作,推出此物的伯乐非大人莫属了,’ 秦延极为‘真诚’道。 范纯粹哈哈大笑,心里畅快非常。 “嗯,可以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靠,这厮真是个老滑头,到了这个地步还从长计议,什么东西,秦延腹诽不已。 两人重新进入官署,这下气氛终于有所松弛,可以有心情品品茶了,范纯粹的小眼睛不断眨动着,秦延看出这厮在盘算什么,这特么就是一个吃不得亏的主,这厮在后世就凭这个能钻营的劲头也会是一个豪商。 范纯粹不知道秦延的腹诽,知道也不在意,范纯粹和他的几个哥哥不大一样,他精于算计,绝不会因为这个感到羞耻。 ‘秦知县,此番在鄜延路推广本官只是晓得有五万亩试种吉贝布,其他的某是一概不知了。’ 范纯粹放下茶碗说了这么一句。 秦延差点气喷了,这什么人呢,还想分润好处,还不想承担风险。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一旦产量不济闹出事情来,范纯粹就认五万亩,其他的扩大的面积都是秦延自己担责,他才不会为秦延分担这个后果呢。 当然了,如果丰收了,这厮肯定会争抢这个政绩,这是无可怀疑的。 “一切随大人所愿,” 秦延咬牙道。 秦延发狠,范纯粹不是看不出来,不过他根本不在意,下官给上官背锅不是应当应分的嘛。 “耕种的事情就到这里,嗯,秦知县,你对那些藩部的手段不要太过,如果弄出乱子来,本官可会当即惩处,虽然范家和令岳那里交好,不过本官是一向公私分明的,” 范纯粹又敲打了一下秦延。 秦延还能说什么,这厮就是这么一个主儿,吃不得亏,捡便宜就上。 不过想想秦延也是庆幸,坐在他面前的是范家的老小范纯粹,而不是老大范纯仁,范纯粹有贪利的弱点,那位范纯仁却是刀枪不入的一个死脑筋,如果是这样和范纯仁交换,范纯仁怕是绝不会应允的,这样一想,付出不少代价的秦延总算是心里平衡多了。 范纯粹又和秦延商议了一下米脂县的县学问题,这是一地主官的职守。 得知米脂县连个县学都还没有,范纯粹叹口气,米脂是什么都没得有啊,一切都是麻烦。 “这样,秋后米脂秋赋可以留下一些建立县学,再划出五百亩良田来作为县学的田亩,以供养学子。” 秦延瞄着这厮,心里愤怒的小火苗怎么也压服不住,特麽的都是米脂的事儿,绥德虽然不是什么上州,不过作为一个下州也得有一个下州的模样吧,范纯粹作为一个上官也得有一个操守吧,一点都不支援下县,什么都是一推六二五,真的好吗, “范知军,米脂穷困,实在无能为力,就是留下的秋赋也要救济很多细民,怕是没有能力建立县学啊,” 如果范纯粹还是一毛不拔想要政绩,只让米脂承担,秦延也不答应了,大不了不修建县学就是了,这这政绩他秦延不要了,范纯粹也别想沾光。 ‘咳咳咳,’ 范纯粹看着秦延那个眼神也清楚,好像他把这个秦延逼得有点狠了,否则此人不会如此。 “这样吧,秋赋之时留下五百石的粮米作为修建县之用吧,” “秦延多谢知军援手了,嘿嘿,” 秦延嘿然一笑,显然秦延还是不大释怀的。 “此乃本官的职守,秦知县休要放在心上,” 范纯粹笑眯眯的。 秦延翻了一个白眼,嗯,他是服了这厮的心黑皮厚了,跪了。 “嗯,一会儿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你可以告退了。” 范纯粹正容道。 秦延翻了最后一个白眼,泥煤的,留饭都没有啊,什么人呢,必须双中指侍候。 秦延出了州衙,回头真的竖起双中指,他对范纯粹这货真的太不满了,为了推广吉贝他也是签下了种种不平等条约,而范纯粹勒索了不知道多少好处。 呸,什么名臣之后,没得辱没了范公的人品,晓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吗,早扔到九霄云外了吧。 就是此番暂时支持了扩大吉贝种植,过后范纯粹也必然反目,实在是道不同,不过秦延只求他现在不添乱将米脂政务推开就是。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借酒浇愁 秦延灰头土脸的来到了绥德军的大营,让守卫禀报。 过了会儿,种师闵大步跑来,什么都指挥使的官威体面都不要了,他是从军营里窜了出来, “哈哈哈哈,可把三郎等来了,” 接着这厮一变脸, ‘三郎你去米脂竟然不到绥德来看为兄的,必须罚酒三杯。’ 感情他还记恨这件事呢。 种家的宅院内,两人喝的不少,眼前几个大食舞姬载歌载舞,这还是阿巴斯赠送的礼物。 不过种师闵和秦延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唉,六哥在延州,十二郎、十四郎也都离开绥德就外,落大的种府就剩下某一个人了,” 看的出来种师闵很不爽,一肚子的牢骚, “现下景思谊掌军,绥德没多少种家的痕迹了,” 他是感叹绥德当初相当于种家的绥德,现下一切都有失去的感觉。 经历了辉煌进入孤寂,滋味当然不好受。 “十八郎,这是好事啊,” 秦延玩味的把玩着酒杯道。 “怎么说,” 种师闵半醉半醒的问道, “这里的主人曾经横扫千军万马,功成名就成佳话,如此名将必会让朝中忌惮,今日种帅功成身退隐居延州,好像绥德种府孤寂无助,其实是以进为退,此时此刻相信没有人再关注种家了,而这给种家子侄带来另一番际遇,如何不是好事,” 秦延放下酒杯负手叹道, “今日孤寂暗哑,明日声震天下,人生际遇不碍如此,看只看种家儿郎是否能再塑英雄事迹,比如,” 种十八已经听傻了,呆呆的随着问道, “比如。。” “狂风暴雨摧城垣,横刀立马破敌还,风云变色中原动,将军一战定江山。” 秦延负手吟道。 “好,三郎说的某热血沸腾,想我种十八也是名将之后,为何不能横刀立马破敌还,” 种师闵昂然起身喝道,颓废为之一去,额,接着这厮就露底了, “三郎,我想我是做不成叔父那般伟业,” 得,他还有自知之明, ‘不过,某要是随着你倒是可能成就功业,’ 种师闵这点看的非常清楚,想要凭他自己重振种家势比登天,但想到以往多次般和秦延一起战无不胜,倒是可能让种家再次名满天下。 “只怕天下升平没有你我出头之日啊,” 这才是种师闵最为感到无趣之处。 现下大宋除了西贼,好像还真没有其他的敌手,而五路伐夏后恐怕大宋十年以往也无法再次讨伐西夏,十年后,呵呵,那是什么光景了。 “天下升平,呵呵,十八郎你想多了,大宋离天下升平太远了些,你我是等不到了,” 秦延嗤笑道。 “那就好,哈哈哈,那就好,有三郎这话某就放心了,来,喝酒,” 种师闵哈哈大笑。 秦延无语望天,这都是什么人呢,惟恐天下不乱的莽夫。 “十八郎,你军中有没有骑射的好手,支援米脂一段时间。” 秦延问道。 “这当然有,不过不多,那都是军中精锐,不过既然三郎讨要,等某点出两百骑到你麾下听命,不过时候不可太长,现下不是叔父做主了,” 种师闵应了后,接着叹口气。 ‘不过是两月的光景,春耕惹人愁啊,’ 两个人各有愁事,最后是一醉方休。 柳树从来没有想到他也有走出延州教授其他人耕种的一天,因为柳树从来没认为他耕种的两把刷子比其他种田人好到哪里去。 结果今年春天却是被官人抽调去米脂县帮着耕种吉贝。 如果是其他人他还真不愿意来,但是官人发话怎么同,没有官人就没有现下的好日子。 如今的秦家庄子的佃户们都是憧憬着如果好年头持续一些年就可以积攒些银钱买些田亩自己耕种了,不做佃户做个自由民,这是佃户们最大的梦想了,但是想想要和秦家庄子告别,大家有舍不得,真不知道到时候咋办呢。 这次官人招募了一些流民为他们家里的田亩耕种,他们也放心走出来,最起码柳树是放心的。 官人发话了因为出去教授最后导致歉收的损失官人都管了,有这句话佃户们就极放心了。 经过数日赶路到了米脂,虽然条件不太好吧,不过吃饱喝足是没问题了,而且柳树吃惊的发现他竟然被是个军卒护卫着前去罗兀城南边教授耕种。 柳树心里这个美啊,就甭提了,他活了几十年了还没有过这般威风的时候呢,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 他骑在一匹驮马上,左右是个军卒兵甲在身随扈着他,这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家里人没有看到他这样的威风,不知道回去一讲他们信不信呢。 如果说哪里不大舒服的话那就是教授这些藩人的时候,有些藩人的面相很是不善,好像对种植吉贝子不清不愿,就是他讲了庄子上如何因为种植吉贝子生发了,那些藩人也是别样眼神的看着他,很显然是一点都不信的。 ‘吴小乙,你说他们怎么不识好歹呢,某辛辛苦苦教授他们,他们还这般眼神,好像某欺瞒他们一般,’ 休息的时候,柳树愤愤道。 “老柳,你是不晓得,他们最近一年来才内附,最近两月才被知县杀怕了,是不得不从,” 二十多岁的吴小乙将秦延这两月来将两个做对的藩部灭族的情形一说, “所以很有些藩部是被杀怕了,心中恨着秦知县呢,现下知县让耕种吉贝子,他们是不得不从罢了,其实很多藩人私下里都叫秦知县为宋人魔头。” “什么魔头,秦官人那是天下少有的好东主,这些羌人可恶,某不教授他们了,” 气的柳树跳脚,他真想一走了之。 不过跳脚之后,他还得乖乖的教授这些愚笨的藩人耕种,因为这是秦官人叮嘱的,他没忘记临出发的时候官人的训话,米脂吉贝耕种成败在此一举,听了这句话柳树也晓得秦延对他们寄予厚望的,他不能坏了官人的事儿不是。 但是柳树还是羡慕去宋人庄子教授的那些乡邻,宋人多好说话呢,比起这些愚笨的藩人也好教授不是,轻省多了。 柳树教授的有三十多户人家,却是有近两千亩地,比秦家庄子的田亩还多,因此他也的骑马每日里各处巡视,看着这些藩人堆肥,翻土,这些藩人又笨又懒,可把柳树辛苦坏了。 这天柳树行进在去下一家藩人的路上,突然远处烟尘腾起,随扈他们的军卒警觉的望去, “老柳,快随我等走,” 吴小乙吼道。 柳树昏头昏脑的随着宋军军卒打马向一里外的一个小山丘飞驰而去。 还有两百步到山坡,柳树听着后面马蹄踏地的轰鸣声,忍不住心里的恐惧回头看去,只见有几十骑藩人追赶着他们,这让柳树肝胆俱裂,他从来没有上过战阵,如何不惊恐。 到了山丘下,他们立即牵马爬山进了林子里。 柳树摸爬滚打的爬上了山丘,回头望去,只见藩骑在山下转了转,最后走了。 柳树庆幸的跌坐在地喘成狗了。 “官人,最近数天内,米脂北缘不断出现西贼轻骑,袭扰春耕,米擒那花统领着乡兵不断的驱赶,只是四处纷起,有些支应不过来了,” 张贺想秦延禀报。 秦延也是头疼,每到春耕和秋收的时候,西贼必会派出众多的轻骑扰耕,毁坏庄稼,烧毁屋舍,伤及百姓。 虽然大部分是临近官道的田亩,占田亩的一少部分,但毕竟对春耕的百姓性命威胁极大,很是影响春耕的进行,毕竟时候不等人。 四处封堵,对不起,这不是后世的交通,只要封住主要道路就能掐死对方的行进路线。 这些西贼是穿山越岭绕过西面的永乐城和东面的罗兀城进入米脂腹地的,怎么堵截。 反击呢,他们是几十骑一股,分成多路,根本没法寻求决战,发现他们的踪迹,等到乡兵赶到,他们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相当的让人头疼。 秦延想了两天,最后只有一个办法。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寇可往我亦可往 “官人,进入银州境内扰耕是不是有擅起边衅之嫌,” 陈县丞提醒这位特能折腾的知县,擅起边衅可不是小罪名,能让朝中主和派一辈子敲打的,只要有必要想起来就抓住这个小辫子敲打一番,比如种谔吧,一辈子就没逃过擅起边衅的名声。 “本官为官一任,只为治下百姓做主,其他的无暇顾及,朝中那些书呆子的弹劾日后自有公论,” 秦延没当回事,他经历的弹劾还少吗,如果怕就不要做事了。 陈县丞哭笑不得,秦延不怕,他们怕,殃及池鱼懂不懂。 “官人,可让米擒那花和马乔领军进入敌境扰耕就是了,何必您冒险亲临呢,” 宗泽劝道。 “深入敌境,本来就是出生入死之事,如果某不去,怕是不能压阵,” 宋军很少深入敌境扰耕,每到这个时候在境内防守都来不及呢,谈什么进入敌境扰耕。 所以宋人这方面的胆气欠缺,秦延亲去就是想起到身先士卒提振士气的作用。 “汝霖兄放心,西贼还没有能耐留下本官,” 宗泽无语,他自诩胆大,敢自提三尺剑奔走沿边,却是发现他这位东主更是一个胆大妄为的,看这样深入敌境还很兴奋,颇有跃跃欲试之感,这样的知县也是大宋独一份别无分号了吧。 “本将派出所有的骑军清剿西贼轻骑当然没有问题,但是秦知县不考量一下是否要深入西贼境内,兵凶战急啊,” 寇伟简直无法理解,你个有大好前程的文官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寇可往某也可往矣,烧杀抢掠要付出代价的,从今年始,某就让银州军司明白,代价是相互的,看看最后是谁最疼。’ 秦延冷冷道。 寇伟无语望天,他对这位致力于做烧杀抢掠的知县也是毫无办法了。 接下来米脂县衙发出了征集令,命令每个藩部最少提供五十骑的族兵,自带两匹战马、兵甲以供知县驱使。 当然了,征集期间每人每月有十贯钱的赏钱。 十贯钱不少了,但是藩部的人还是不大愿意去,因为有些宋人官吏过于驱使藩骑,造成一次征发后折损太重。 如果是其他的官吏发出的征集令,有些酋长一定想尽办法拖延抵赖不去或是少去人手,但是秦延发出的征集令,他们是怎敢不从,为了不挂在城头暴晒成人干,他们也只有捏着鼻子派出了族中的族兵。 银州东南五十余里的桑家洼,这座曾经的小镇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几十年的宋夏交战摧毁了一切。 现在只留下百余座夯土的屋舍,虽然大都屋顶陷落,还是可以看出都是宋人的形制,很显然这是当年失陷西夏的宋人治下。 离着荒废的桑家洼只有一里处,有几百顶帐篷,围绕着这个聚居点,有大量的牛羊、马匹,放牧者身穿着皮袍进进出出的,很显然如今这片天地的主人属于西夏治下的羌人。 他们在曾经大宋土地上活的倒也极为的欢快。 远处荡起大股的烟尘,引起了安静的草场一阵的骚动,很快人们就平静下来。 因为高举的是大白高国的旗帜,马上的近千的骑士都是身穿皮袍,秃发留辫的羌人。 只要不是宋军就好,虽然宋军很少来,但是只要来了烧杀抢掠一番是肯定有的。 秦延带着一个硕大的皮帽,将他的发髻包裹起来,为了伪装,他也让那花将他从皮帽中散落的头发编成了细辫。 穿着油色斑斓的肮脏皮袍,细辫飘散,身形剽悍,秦知县化身为一个羌人小郎,隐身在大票的羌人之中,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宋人。 秦延看着四周开始围拢上来向着队伍鞠躬施礼的游牧羌人们,心中充满了愤怒,刚刚的路过的桑家洼给他展示了国土沦丧后的惨状,汉人的一切就要被抹去,自身成为农奴,而西夏人就要成为这里世代的主人。 西夏民族的昌盛就是建立在汉民尸骨上,好一个烧杀抢掠立国的大白高国,当强盗抢掠富强起来,现下的强盗也开始信奉佛教、广开科考,为自己粉饰太平,掩饰他们血腥的历史了。 前方队伍发出了暗号,没有强敌。 秦延对身边的亲卫点了点头, 几个亲卫立即举起了号角,低沉的号角声远远的传播开来,低沉肃杀,让四周的羌人呆了呆。 接着他们大惊失色,整个的大白高国的轻骑奔驰起来,他们化成一个扇形,目标就是围拢几百顶帐篷。 路上遇到的所有的放牧的羌人都被羽箭,刀枪刺于马下。 方才还安定祥和的草原此时变成了杀戮的战场。 所有的羌人疯了似的向着帐篷跑回,他们无法逃离,因为妻和子多在帐篷那里,他们要回去带着她们逃离。 如雨的箭矢十轮的疯狂射击,清洗了营地内裸露的活物,里面无数妇孺嚎哭着四处奔逃。 可惜晚了,旋风到来的马队将寒光闪闪的马刀骑枪狼牙棒铁骨朵加诸身上,让这片营地成为地狱。 返回的羌人男子们疯狂的冲击着这些敌人,但是他们零散的不成阵势的反击,在相互配合的敌人攻击下很快星散,留下的是大批的人马尸体,只有极少部分人不顾家眷向无尽的草原深处逃离了。 秦延骑马来到营地的外援,里面的嚎哭和惨叫充斥耳膜,秦延不为所动,因为类似的一幕他在宋境看的太多,一年不知道多少次,他的心肠变的冷硬, 这场杀戮无关个人,是国与国间的搏杀,他只能对这些妇孺说声对不起了,但他不会留下这些,因为他们成长起来就是剽悍的骑手,还是死去最好。 ‘官人,实在是惨了点,’ 秦延身旁的宗泽脸上抽动着,胸口起伏着,他是深受儒家教授成长的,虽然他对有些迂腐之言不以为然,但是这样的杀戮他有些不能忍受。 ‘国与国的对垒,就是耗尽对方的一切国力为前提,什么是大宋和西夏的国力根基,就是国民和田亩,这些丁口和赋税就是根基,汝霖兄,大宋国内的儒学有些走火入魔了,竟然到了内王外圣的地步,还是野蛮的西贼北虏看的清抓得准,就是抢掠大宋的丁口和财货,这就是打击大宋的根基,你觉得对这些羌人讲仁德他们能遵循吗,’ 秦延冷笑道。 ‘不能,他们只认刀剑。’ 在沿边行走多时的宗泽这一点还有清醒认识的。 ‘这就是了,在沿边之地,强权即真理,余者都是笑谈,’ 秦延的话让宗泽一呆,这话再精辟不过了,强权即真理,可不是吗,大宋的一再失利只能奉上岁币,尊奉大辽为兄长,耻辱吗,哪里来的,强权即真理,虽然很蛮横,虽然毫不讲理,但这就是规矩,大宋也得低下头恭敬北辽。 “传令,烧毁所有能毁掉的一切,” 秦延冷酷的发号施令。 几个亲卫快马奔出,向四周的藩骑们跑去。 烈火在草原上升腾着,藩骑们兴高采烈的开始返回,他们的备马上的马鞍袋鼓鼓的,都是抢掠来的金银首饰和铁钱。 秦延发话了可以劫掠羌人,但是所有的抢掠一半收缴归公,所以他们欢快的投入到抢劫大业中。 抢劫返回的藩骑接受宋军军卒的点检,缴纳该上缴的那份。 离着烟柱冲天的营地几百步外,宋军和藩骑开始埋锅造饭,其实很简单,烧烤、煮炖牛羊肉,此番杀死了太多的牛羊,就是近千人也是吃不完的。 所有人大口吃肉喝汤,各个欢快的很,离着几百步外的修罗场好像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一般,藩骑就是如此。 等到吃喝完毕,将剩余的很多熟牛肉放入马鞍袋里,宋军继续前行。 留下的是一片尸体和灰烬。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席卷银州 纳斯脱契,一个半耕半牧的聚集地,这里的羌人建立了自己的院落,这里有几十个院落,每个院落都很大,因为他们很多人将牲畜围拢院落里。 刘半顷带着二十多个宋军军卒举着盾牌遮挡着零星射来的羽箭,其中遮盖下的十个军卒抬着一个撞木冲向院门。 他们的身后是二三十的藩骑向院落里射箭,为他们掩护着。 宋军军卒快步冲上最后几步,蓬的一声,撞木猛烈的撞击在木门上,羌人简单应付的木门怎么能挡住这般巨力的冲击,大门轰然倒下。 宋军军卒发一声喊冲入了院落。 此时几个羌人汉子冲了出来,他们挥舞着马刀骑枪杀来。 他们的前面是十几枝长枪,在这片小小的枪林的疾刺下羌人的反抗很快平息了。 此时后面的羌人跃马而入,在院落内开始追杀妇孺,疯狂的抢掠。 刘半顷号令宋军军卒立即整队向下一个院落进发。 有些宋军的军卒听到院落里面女人的凄厉喊声不禁立即加快了脚步,但是刘半顷却是故意放慢了脚步,也许有些宋人听了会于心不忍,刘半顷却是极为的快意,这就是对死于西贼手上的父兄的最大祭祀,刘半顷牢记官人说的此番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是啊,是得让西贼留足了鲜血。 一个多时辰后,宋军继续开进,队伍里多了几百匹的备马,这些马匹的鞍袋里又是满满的。 宋军身后的几十个院落烽火扎起,这里注定会成为残垣断壁。 银州知州拓跋宏焦头烂额,银州大小上百个地方向银州发出了告急,这些地方密布银州东南西三个方向。 最初接到宋军入侵扰耕的急报后,他立即告知了石州军司。 石州军司新任统军使索成聿答应在五天内立即派出轻骑去清剿这些该死的宋军。 五天很长吗,不长,军伍开进,怎的也要备下兵甲粮秣,还得给些开拔费,这些制备齐全后出发五天是很短的期限了。 既然索成聿答应出兵,拓跋宏就没有在意,待得大军一到小股的宋军立即就会星散,没有多少宋军骑军扰耕的,毕竟宋军的骑军少的阔怜,而胆子却像兔子般,听到一些风吹草动就奔逃了,深怕被西夏军围猎。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三千轻骑出发,烽火已经燃遍了南银州,被宋军烧杀抢掠的地方有数十处,到处都是伤亡惨重的报告,有些酋长狼狈的逃到银州求救,他们悲惨的模样让人侧目。 而且几日里报来的消息表明,根本不是什么少数宋骑,而是有两大股,近两千骑的宋军攻入了银州,他们不打大的聚居点,绕开银州,对孤立的部落大开杀戒,这些日子怕是有数千的羌人死在宋人的马刀下。 此时拓跋宏真的急了,银州再也经受不起损失了。 这天晚间拓跋宏和索成聿争吵了一个时辰,最后商定,明日出三千五百名轻骑,开拔费两万贯明日府衙开出,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一个嫌开拔拖延,一个认为两万贯的开拔费太少,总之算是无奈下的妥协吧。 最后的只能先扑灭宋军为先。 夜半时分,银州城东外的几条街道忽然燃起大火,火光中看到无数的黑影在奔走,很多的羌人被追杀中。 火把一闪而没的暗影里,宋军的赤血旗闪烁期间,该死的宋人竟然摸到了银州城下。 拓跋宏被惊醒的时候,银州城内已然是一片大乱,不知道外面的宋军有多少人,是不是有偷袭银州之意,一切的一切都不清楚,只有城外羌人的哀嚎不断传来。 拓跋宏和索成聿是在城头汇合的,两人一脸凝重的看着城外的不断闪动的红光,到底是出击还是不出击呢。 “拓拔知州,本将即刻带兵出城迎战宋军,” 索成聿决断道。 ‘不可,值此深夜,敌在暗,我在明,不晓得敌军兵力多少,贸然出击一旦有个闪失,银州不保。’ 拓跋宏立即否了。 “难道看着宋军在城外烧杀抢掠吗,” 索成聿鼻子快气歪了。 ‘总比银州失陷要好,如果那般你我项上人头必不能保,’ 拓跋宏坚决不同意出兵。 西夏到了这个时候文官的势力也开始占据上风了,索成聿真是无法忤逆拓跋宏,只能坐看外边宋军继续肆虐。 晨时初,天色渐亮,放眼望去,城东的馆驿、商铺、百余处院落浓烟滚滚,几乎化为白地。 到处闪落着羌人的尸首,场面极为血腥。 除此之外,再没有看到一个宋军的身影,这让西夏人分外的郁结。 盛怒的索成聿统领三千五百轻骑旋风般杀出银州城。 他派出五百骑,再分成二十余队,向东向南展开,探查宋军的踪迹。 很快消息传来,宋军正在向南方退却,就在银州城南十余里处。 索成聿下令轻骑放马直追,好在这些轻骑基本都是一人双马,倒也可以不惜马力。 经过半天的追逐,他们终于抓住了宋军的尾巴。 辨烟尘知敌情是羌人的基本功了,索成聿惊讶的发现宋军竟然有三千众,不比他麾下的轻骑少多少。 “该死的叛逆,” 索成聿不禁大骂,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那些藩部派出了族兵,宋军不可能组建出这么多的轻骑。 不过就是这些族兵到此又如何,索成聿丝毫不惧,这些族兵不是一体在宋将掌控下,每到关键时候必是保存自己为先,打不了硬仗,所以索成聿信心满满的带着轻骑狂追。 秦延在几十名亲卫的随扈下眺望着北方,数里外尘土飞扬十余丈高,烟尘缭绕中西夏的战旗间杂期间,兵甲的闪光不断闪烁着,马蹄轰鸣声震草原,西夏骑军气势逼人滚滚而来。 “官人,还是尽快上路吧,” 宗泽道。 秦延没有言声,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马乔, ‘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都准备好了吗,’ “禀官人,属下已然准备完毕。” “记住,突围出去,不可力敌,只可游斗,只要不被围住,能平安将人马带回来,某算你的首功。” 秦延叮嘱道。 “属下谨记。” 马乔恭敬道。 “你等当先出发吧。” 马乔领命带着所部向南而去。 腥臊之气越发的重了,西贼近在眼前,就在一里外。 “大人,今夜这般是否太过冒险,” 宗泽有些担忧道。 他自诩胆子够大,在家乡就是有名的,但是和秦延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啊。 ‘没什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嘛,如今我等每人有三四匹的备马,就是对面的西贼也远远不如,既然追不上我等,那为何不主动攻击一下,如果成了,呵呵,米脂春耕可保了。’ 秦延放下了远望镜,调转马头, “走,” 随着他这声喝,几十骑向南开进,随着他们奔走的还有百多匹备马,由于抢劫的顺利,就像秦延说的宋军有五六匹坐骑,其中一匹是抢劫的银钱,一匹上堆积的都是夺取的弓箭,这是羌人部落中是最不缺的物件,偏偏游击的宋军中却是最紧缺的兵器。 亥时初,两军的追逐慢了下来,相聚一里多地坐下来休息啃个饼子,让坐骑休息一下。 星星点点的火光点缀着草原。 过了半个时辰,南边的宋军又开始上马撤离了,后面的西夏军锲而不舍的追逐着。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统军使,您看宋军分兵了。” 身边的副将大喊着。 其实不用他提醒,在暗黑的草原上骑行必须有火把引路,否则坑坑洼洼的草场不知道坏掉多少马匹。 基本是人手一个火把才能起到照明的作用,而现在两条火龙一个向东,一个向南,宋军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部分。 “哼哼,这个宋将当真狡猾,” 索成聿勒住战马思量了一下,决断已下, ‘本将率军追击最大的那股,往利讹成统领两营轻骑追击人数较少的宋军,快。’ 正将往利讹成应诺一声立即统领自己的麾下向着南边较少的宋军追去,索成聿则是向着东边火光更盛的宋军追逐下去。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设套 亥时初,两军的追逐慢了下来,相聚一里多地坐下来休息啃个饼子,让坐骑休息一下。 星星点点的火光点缀着草原。 过了半个时辰,南边的宋军又开始上马撤离了,后面的西夏军锲而不舍的追逐着。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统军使,您看宋军分兵了。” 身边的副将大喊着。 其实不用他提醒,在暗黑的草原上骑行必须有火把引路,否则坑坑洼洼的草场不知道坏掉多少马匹。 基本是人手一个火把才能起到照明的作用,而现在两条火龙一个向东,一个向南,宋军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部分。 “哼哼,这个宋将当真狡猾,” 索成聿勒住战马思量了一下,决断已下, ‘本将率军追击最大的那股,往利讹成统领两营轻骑追击人数较少的宋军,快。’ 正将往利讹成应诺一声立即统领自己的麾下向着南边较少的宋军追去,索成聿则是向着东边火光更盛的宋军追逐下去。 “慢些,慢些,注意保持住,不要马失前蹄,慢些,” 秦延不断的提醒着麾下,因为在队列中少了不少的火把,往往是三两骑一个火把,后面的人要跟随前方火把灰暗的光线骑行,这确实有很大的危险性,偏偏后面一里多外西贼的轻骑在追近。 其实就是两军相交也不怕,因为后面的追兵从火光看,也就是不足千人,但是这样会提前接战,而西贼大队还没有离开多远,随时可以返身接应,那样秦延的筹划就完全失败了。 由于昏暗的视线,秦延所在的宋军被追兵追近到一里以内,好在适应了光线后,宋军开始提速,保持着半里的差距继续向南。 索成聿对于前方的宋军有多少人,以及统兵将领是谁都一无所知,只是凭着宋军人数的多少继续追击着。 这样茫然的状态终于在寅时中有了突破,前方有两个落马受伤的藩骑被轻骑抓获,被送到了后方。 索成聿的侍从亲自审问,得到了一个吃惊的消息,前方火光最盛的这股宋军不过五百余人,他们不过是一人两支火把在引诱西夏军追击罢了。 接着更吃惊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到来,这支深入夏境烧杀抢掠的宋军统领名唤秦延,也就是那个让西夏上下切齿痛恨的土山秦郎。 这个土山秦郎一年间让数万西夏大军灰飞烟灭,同时留下了标志着西夏国耻的满江红土山感怀,让大白高国有了强盗之国的美誉。 也因此王上和太后发下巨额的悬赏要此贼的项上人头,而这个秦延就在这支宋军中,这让索成聿心花怒放,听到消息就赶来亲自旁观审讯。 索成聿接着就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秦延就在方才他们认为人数较少的那支宋军中,而且他们的数量一点都不少,有千余骑,至于为什么如此分兵,谁也不清楚,因为被俘获的只是藩骑,不可能知道统帅的想法。 不过易位相处,索成聿如果成功的将追兵分为强弱两股,那么必须吃了较少的追兵,以众击寡的时候不聚歼敌军更待何时。 索成聿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还有个问题,是不是前方逃亡的宋将为了摆脱追兵的宋将在施展苦肉计,用来迷惑和摆脱追兵,让他迷惑转向,然后这个宋将好趁机逃离呢。 索成聿不知道,他命令亲卫对两个藩人用刑,在严刑拷打打断了两人的腿脚后,两人哭嚎着还是坚持这个口供,索成聿已然信了大半。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落马的藩人被送来,拷问的结果也是一样,显见三人不可能都是所谓死士,什么时候低贱的藩骑也这般视死如归了。 索成聿此时终于明白他中计了,这个该死的土山秦郎果然诡计多端,是个狠毒的角色,他在被追击中不想着如何逃亡,却是给他设了一个圈套,想要吃掉他的一部,果然狠辣非常。 那么现在难题到了他这里,是继续追击,还是返回去救助往利讹成,追击秦延呢。 没考虑几息时间,索成聿就选择命令麾下骑兵立即停止追击,先歇歇吃口饭,然后转向南方,无论是秦延还是往利讹成都是索成聿必须向南出击的理由。 不过,索成聿极为的忐忑,因为现在他已经分开追击三个时辰,相聚足有二三十里,这样的情形下,是不是能来得及阻止宋军的攻击,他心里没谱。 索成聿只能祈祷往利讹成坚持的久一些,再久一些,只要坚持到他统兵来到,那么秦延疲惫之军必无可幸免,只是不知道是否天随人愿了。 往利讹成带着八百轻骑追逐着前面的宋军走了一夜,也是相当疲敝。 让他最痒痒的是每每离着宋军不远,最近一次只有不足半里,再追上前就可以箭矢加身了,还是被宋军逃离了。 好在就在前方不远,始终没让宋军溜走,这就好。 五百人的宋军斩获对一个正将来说也不少了,谁敢说宋军战力羸弱他先给他两耳光,其实往利讹成心里清楚,同等人数下别说胜负,看天定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前方的宋军有些跑不动了,前方一里多的地方开始整队。 往利讹成也是军中宿将,他没有让麾下直接冲上,因为他知道经过一夜的追逐,麾下军卒也是精疲力尽,须得回笼一下元气。 他当即命令军卒换取备用马匹整队,准备一举击溃宋军。 就在这时候他的亲卫大呼, “正将请看,宋军怎么这般多的人数,” 往利讹成闻言手搭凉棚望去,只见宋军密密麻麻的队形,粗粗望去足有过千之众,往利讹成大惊。 什么情况这是,昨晚追踪他特意看了灯火情形,也就是五百骑左右。 怎的今日冒出这般多的宋军,可怕,他脑中立即出现了阴谋论,这是要给他挖坑吞了他吧。 这是最符合事情的可能了。 往利讹成立即命令军兵整队戒备,他接着查看宋军,这一看,他的心放下了一半,因为宋军只有数百人是禁军打扮,剩余的大半都是藩骑。 这就好说了,藩骑探查、骑弓都是好手,但是两军搏杀就差多了,嗯,这样看来他的八百人和对方千余人没有什么差距了。 接着发现的一个情况让他做了拼死一搏的打算,他在对方中军发现了一杆大旗,上写四个大字,土山秦郎。 土山秦郎啊,往利讹成别看是正将,如果能击杀这个大宋的秦郎也会感到封赏厚重,往利讹成心头火热,拼了,功名利禄就在眼前,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八百轻骑对一千余的大宋杂牌,他有六七成的胜算,这足以赌一把了。 低沉的号角声鸣响,哗哗哗,西夏军的战马开始小跑起来,荡起了大股烟尘。 几乎所有的西夏军卒扬起了他们的骑弓,向着宋军冲来,倒也是气势汹汹胜券在握。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新阵显威 秦延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一脸的笑意,方才他真担心对方的统军是个胆小鬼,看到宋军人数占优就开始撤退避战了呢,现下看来,对方的统军还有几分胆色,敢于以众击寡,这就遂了秦延的心愿了。 ‘鸣号,迎敌。’ 秦延胸有成竹的一挥手。 身边的亲卫鸣响了号角声。 秦延拔刀冲出队列,他在自己的军阵前奔驰,挥舞着战刀,眸子犀利的看向宋军军卒和藩骑们, “兄弟们,昨夜我等被西贼追击一夜,是否心里有股火,” “是,” 宋军的军卒和秦延的亲卫以及米擒族人吼道,其他的羌人族兵倒是没什么声息,很多人不懂官话,也没那个心气。 “今日就让这些西贼知道我大宋精锐的厉害,老法子,杀一人赏三十贯,杀杀杀,” 秦延刚喊完,这些军卒兴奋的高吼着, “杀杀杀。” 此时那些藩骑也是心动不已,他们知道杀敌有赏的规矩。 宋军的军阵也开始启动了。 头两排杀了出去,几乎都是藩骑,他们也没有反抗,作为宋军的炮灰他们也是习惯了。 其实秦延倒是没有让他们当炮灰的意思,秦延倒是有点担心他们立即崩散冲击了后面的阵势,但是没有办法,手里兵力有限,勉为其难了。 田野中到处是马蹄的轰鸣声,双方接近到三百步,双方的马速突然提升,轰鸣声盖住了其他的所有声响,马蹄抓地荡起的烟尘足有十几丈。 距离一百五十步,宋军的阵中先有了动作,嘶嘶的响声中,几十只弩箭破空而来,这是宋军中仅有的几十张神臂弓发射了。 神臂弓这个距离可以破甲了,西夏军的队伍中扬起一片的皮盾,不过还是有十几个人马中箭,一阵人仰马翻,然后就过去了,神臂弓此时发过就算,来不及蹬弦上箭,发射后即刻抛了。 两军快速的突进到六十余步,一片弓弦响处,嘶嘶嘶的箭枝破空中,两片黑云从天而降,双方的骑弓开始攻击对手。 不断有对方的人马扑倒地上,哭喊嚎叫一如以往的战事一样奏响。 接连三轮的互射,有近百骑的双方人马落马挣扎。 接着轰的一声,双方的骑军闪电般的冲撞在一起,马刀、骑枪的对撞声,伤亡军卒的哀嚎声响成一片。 “什么,他统军去了西夏境内,” 米脂县衙中范纯粹暴跳如雷,他想给秦延一个突然袭击,看看米脂的军政真实情况。 范老四相当的鸡贼和不要脸,这事他常做,每每给属下突袭,被发觉出马脚,然后只好被他拿住痛脚唯命是从,这已经成了他厚黑的手段,常规操作。 但可是,这次是秦延突袭了他,他来到米脂县衙,在这里听到的是秦延率领近两千骑杀入了银州境内,听说还缴获无算,相当的顺利。 范纯粹感觉心脏病就要犯了,身为保守派一员,范纯粹想得就是安稳,千万别去招惹西夏,就像这多半年来的相安无事最好了。 就是以后冲突起来,估摸他也是离任了,那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结果秦延这厮却是带着乌合之众去主动攻击西夏,真是不作死不会死了。 “禀知军,此事确实,我等劝阻不住啊,” 陈裕战战兢兢道,一看就知道范知军心里搓火呢,赶紧灭火吧。 “既然劝阻不住,为何不立即禀报于本官,你等辅官要来何用。” 范纯粹将桌案拍的三响,震怒非常。 没有我等辅官,你特麽能做什么,肥猪,陈裕这个腹诽,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我等有失值守,万望大人宽恕则个,” 陈裕和申奕拱手认罪。 “立即派出斥候告诉这个混蛋给本官撤回来,立即,” 范纯粹感觉自己脑袋扑通扑通的跳,好像要崩坏的感觉。 陈裕急忙应了,然后想想, “大人,那个,县衙没有斥候可用,这事儿还得您让寇副将派出人马,” “那你等还能做什么,还不去将寇副将唤来,” 范纯粹咆哮起来。 陈裕和申奕只有唯唯。 双方的骑队猛烈的冲击在一起,西贼的军卒占据了一些优势,毕竟他们是西夏的官军,统一号令粮饷统一发放,奖惩归于一身。 而对面的藩骑,归属不同的二三十个藩部,根本就是各不统属,遇到强敌退避自保为先,反应在战意上就不那么坚定。 普一接战,宋军藩骑有百多人伤亡,而西夏军不足五十人伤亡,完全在往利讹成的接受之内。 第二排猛烈的冲击后,宋军藩骑又有近百骑伤亡。 而西夏军两排合计一起也不足百骑伤亡。 身在后阵放马而来的往利讹成心中狂喜,成了,土山秦郎嘛,哈哈,此番是跑不了。 往利讹成命令亲卫吹响号角,不断的催促全军冲上,扩大胜势争取一鼓而下宋军,生擒土山秦郎。 西夏军轻骑呼哨着兴奋的冲向了第三排的宋军。 第三排宋军和前面的藩骑大不同了,他们齐整的平枪,骑枪林林密密的刺来,看起来有些麻烦,不过士气大振的西夏军军卒没有太在意,因为他们已经起势了,基本宋军没有反转的可能,此时的战阵军心士气是无比重要,这就是往往可以以少胜多的原因。 刚一接战西夏军就吃了大亏,因为第三排的宋军排的十分的紧密,相互间可以照应,往往可以两人面对西夏军一人,而西夏轻骑较为稀疏的阵型对上宋军紧密的队形的时候吃了大亏。 宋军付出了二三十骑的伤亡,让百多骑西夏轻骑倒于马下。 刘半顷手持骑枪紧紧的盯着前方骑手的后背,双方近到只有不足十步的距离,也就是说前方的骑手有个闪失,两人可能立即撞击在一起。 前方阵势破碎,一个披着皮甲的西夏军卒狼狈的冲入,他的皮盾已经失去,头盔消失了,发辫披散开来,单手持刀冲来。 刘半顷策马冲上,伸出骑枪利用马速轻轻前送,这个西夏轻骑急忙用刀格挡,只是刘半顷的马速过快,骑枪力量极大,马刀只是让骑枪稍稍改变了方向,骑枪狠狠的贯入轻骑的左肩,轻骑嚎叫一声掉落马下,接着就被马蹄践踏的不成人形。 刘半顷顾不得这些,他松开了枪柄后立即抽出马刀,左手去够马鞍桥侧的皮盾,但是来不及了后面冲入的一个西夏轻骑已然一刀看来,刘半顷已然来不及格挡。 就在此时,刘半顷身边一杆骑枪刺出,西夏人急忙回刀格挡,勉力将这个骑枪磕开。 刘半顷此时已然抓住了皮盾,西贼就在他的左侧,马上就要突过去,刘半顷的右手刀已然无用,刘半顷随手用皮盾狠狠的砸去。 皮盾撞击在这个轻骑的肩头,来不及躲闪的西夏人嚎叫一声,身子歪斜的落马,一只脚还坠在马镫上,接着就被疾驰来的战马践踏而亡。 刘半顷转身一看,只见单成在一旁策马飞驰,看到刘半顷看过来还挤了挤眼,两人哈哈一笑继续策马冲入。 秦延手持狼牙棒在第五排的位置上,他左首米擒那花,右首马道两人手持刀枪护卫他的左右。 秦延踩着马镫立在马上眺望前阵,前排马上就要接阵,他越过前面看到一杆白色的正将战旗向他这里飘来,不禁哼了一声,秦延坐回马鞍,抖了抖左手的皮盾和右手的狼牙棒,双腿一夹,坐下高大的灰白色马哈尔马腰弓折叠的更开,加速向前冲去。 前方第四排传来金铁的撞击声,厮杀声,惨叫声,秦延充耳不闻,他盯着近在眼前的正将大旗策马冲上。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阵斩往利 往利讹成此时心中胆寒,宋军第三排和第四排的阵势他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密集的队形必须经过整训,否则一个不好就是人仰马翻冲乱阵势,脆败就会发生。 也正是如此非是老手不能排成这个阵势,而一旦排成,这样的密集队形可以相互照应,往往以多对少,让西夏轻骑吃了大亏。 往利讹成眼看着他前方的轻骑被宋军击碎击垮,伤亡大增,他却是无可奈何,现下说什么都晚了,他只有带军冲过了对方的阵势然后重新整军,他已经打定主意,去他的秦郎吧,自保是第一位的。 他刚出现这个念头,眼前一清,突破了宋军的第四排,接着第五排宋军冲上,快的让人胆寒。 就在此时,他蓦然发现对面一杆秦字大旗下一个骑着灰色高大战马的宋人放马杀来。 往利讹成心中狂喜,这就是土山秦郎吗,如果是那这次肯定是大胜了,往利讹成对自己的骑术和刀法极具信心,这是他十余年来尸山血海里淬炼出来的。 秦延挥舞着狼牙棒冲上,十步之距一闪念就到,一个羌人手持骑枪一枪刺向秦延,秦延左手盾牌一挡,还有余力一泄,这个轻骑感到骑枪一顿一滑,让他的气力无处发泄,他的身子被晃得一歪,就在他心道不好的时候,狼牙棒挥下,轻骑惊恐的嚎叫着,他的头盔碎裂,头骨变形,立即栽倒马下。 往利讹成看到前面自己的亲卫脑浆迸裂掉落马下,心中也是一寒,这个宋人怎的如此的悍勇。 不过亲卫的冲击也给了往利讹成一个机会,宋人挥出了狼牙棒,给了他一个右半身的死角,往利讹成一枪刺去。 马道看到一个明光铠的西贼军将一枪刺向秦延,急忙挺枪格挡,两枪相交相互磕开。 秦延来不及收回狼牙棒,就势向右挥舞,两马交错,狼牙棒狠狠的击打在往利讹成的背部,往利讹成狂嘶一声,喷出大股的鲜血,他两眼一黑,只能伏在马背上,感到天旋地转。 秦延继续冲前,对面那个挥舞着正将大旗的护旗手已然冲来,这个西夏人将大旗挥舞当做大棒打来。 秦延左手盾牌一挡,右手狼牙棒一棒击打在对方的马头上,正在飞驰的战马仿佛被巨锤击中,惨嘶一声颓然倒地,将马上的护旗手甩出去,被践踏而亡。 一个悍勇的西夏人挥舞着狼牙棒狠狠的砸向米擒那花,那花急忙用皮盾格挡,奈何此人巨力,那花手臂一麻,皮盾飞出,此人的狼牙棒借助余势推向那花,那花毕竟是女子,力量上欠缺,眼看不敌。 可惜这个西夏人没看到一点,那就是他离着左侧的秦延实在是太近了,秦延右手的狼牙棒是来不及挥舞了,他的左手盾牌狠狠的撞击在西夏人的左肩,西夏人嚎叫声被击飞在空中,半空中被后面的宋军一枪贯入。 那花柔情万种的瞄了眼身边的秦延,在这一刻秦延就是护卫她的盖世英雄。 秦延眼前一清,宋军已然破阵而过,凿穿了整个西夏轻骑的战阵。 而此时剩余侥幸冲过宋军骑阵的西夏军卒蓦然发现往利讹成的大旗已然倒下,而往利讹成的人也不知所踪,这些剩余的军卒发一声喊,疯狂的打马逃离。 主将阵亡,群龙无首他们当然要逃亡,再就是他们也是被宋军杀得肝胆巨寒,八百骑如今剩下不足二百骑,他们怎的还不逃。 看着稀稀疏疏逃离的西夏军,宋军发出了胜利的吼声,军卒们挥舞着刀枪大声的吼出他们胜利的喜悦,劫后余生的激荡让他们兴奋不已。 听到后面宋军排山倒海的吼声,剩余的西夏军跑的越发快了。 ‘恭喜官人,您又一次大胜了。’ 那花一脸的喜色看着四周挥舞着刀枪嘶吼的军卒们。 此时就是米脂藩骑也加入了狂欢,他们没想到胜利如此之快,他们当然不会自恋的认为他们是战胜的主力,后面几排宋军的战力让他们敬服,第一次对秦延产生了敬服。 在战阵上永远敬畏强者,这就是藩骑的规矩,因为追随强者可以让他们活下去,就是这么简单。 “这不过是才开始,那花你会看到一个接着一个的胜利,” 秦延边说边伸出左臂搂住了那花,那花稍微执拗了一下也就是随秦延了。 秦延身边的亲卫急忙将眼睛看向四周。 只有马道这个憨货看了看,心中不解,不说女人上阵不吉利吗,秦官人不但带了那花上阵,还,那啥,也没见不吉利啥的。 秦延管那个,什么带女人不吉利,他根本不信。 “马道,传令,立即查看伤亡,救治伤患。” 马道立即应了飞马而去。 张贺立即命人开始点检和寻觅伤患。 大部分的宋军开始下马坐下来休息,他们啃点黑饼子,喝点水袋中的水。 奔驰一夜,休息顿饭时间,就立即投入了战斗,也是累的惨了,兴奋过后难掩疲惫,他们趁机歇歇。 “官人,汝霖佩服之至了,” 宗泽钦佩道。 他绝没想到米脂的乡兵真的可以正面击败西夏的官军。 虽然秦延在米脂整训这些骑兵的时候他就在那里,但是他还是持怀疑态度,这也是他方才劝秦延不要对决的原因。 “汝霖兄,非是我大宋兵卒不行,而是兵甲、战马、奖赏、操练缺一不可,只要像某一般整训奖惩军卒,一样可以操练出天下强军来,北虏、西贼遇上也得授首。” 秦延傲然道。 他采用的就是后世英国和法国的法子,英法当年在西亚、南亚遇到大股的部族骑兵的时候,那些彪悍的骑兵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英法的应对的办法就是抛弃笨重的重骑兵,而是用轻骑,但是骑手怎么也不可能和从小长在马背上的部族骑兵相比,怎办,那就是用阵型,因为当时还没有线膛枪,因此他们用密集的队形冲击对手,用相互紧密配合抵消个体的不足,这种组织严密的体系骑兵大败部族骑兵。 秦延不过是借鉴了一下而已,此番证明他在米脂两月的整训是非常成功的,此番他就是用五百多的亲卫加上相比乡兵大败了对手。 “官人所言极是,还是所用非人啊,” 看到乡兵被秦延锤炼至此,宗泽也只能这般感叹了。 顿饭时间,伤亡情况报来,宋军阵亡了二百一十六骑,受伤九十余,击杀西夏军六百二十余,阵斩正将往利氏,因为战旗上只有正将和往利,全名不清楚。 还有一些副将等的旗帜,以及很好甲胄的尸首,很显然,不止一个副将阵亡于此。 不过宋军的也伤亡不少,就是塞门寨小郎也有两人阵亡,两人受创。 不过这就是胜利代价了。 秦延命令挖出几个大坑,将阵亡的弟兄入土而安,他亲自祭拜。 这让他获取了进一步的军心,以往普通军卒的阵亡上官谁管,祭拜也是返回后象征性的由文官遥拜一下而已。 而这个战地,秦延亲自在阵亡将士坟前一一焚香献上西贼的首级祭拜。 接着秦延命军卒用马匹将所有西夏人的尸体拖拽到一处,堆砌成一个京观。 最后秦延统军向西南撤离,他不知道敌军是否察觉了这一切,所以还是小心为上,当先脱离开的好。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如此边臣 午时刚过,大股的西夏军赶到了战场。 战场上倒毙着无数的战马尸体,刀枪旗帜四处散落着,到处是黑红色干涸的血液,腥臭刺鼻。 索成聿骑马来到了堆积的尸山面前,呲牙咧嘴的各式各样的尸身仿佛在嘲讽着他,因为他的不察和失误,六百余名轻骑丧生,就连往利讹成都丧命于此。 又是一次大败,土山秦郎的血债又多了一笔,而他索成聿也成了土山秦郎的手下败将,想起这些索成聿头上血管怦怦乱跳,就像要爆裂开来。 他忍住怒气,唤来了临近此地遇到的逃脱轻骑,细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形,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骑战西夏军能这么脆败,简直是说不过去了,宋军步军重甲确实战力强悍,选锋军也差强人意,什么时候宋军轻骑战力也这般强横了。 军卒懂得什么,只是描述了当时的战况,至于为什么脆败,这些军卒根本说不清楚,至于队形,拜托,他们身在阵中,只顾厮杀,怎么可能注意那些。 一无所获的索成聿大恨之下狠狠打了几人的马鞭。 但是愤恨不解决问题,此时他的麾下只有两千余骑,按照此战来看,不能确保肯定拿下这些宋骑。 永乐城之战西夏军损失惨重,石州军司更是如此,轻骑就是这么多了,步跋子和擒生军更是折损极大,再说这种游斗,让他们出动有何用处。 索成聿无奈下只能发出将令,命在宋境扰耕额数百轻骑立即返回,这时候顾不得什么扰耕了,自己的篱笆已然破碎,宋军像鬣狗般肆虐,他必须要集中兵力将宋军驱赶出去。 索成聿又向银州发出战报,干巴巴的讲诉了这次败绩,告诫银州加紧守护,防止宋军突袭,同时也是向拓跋宏请罪。 秦延倒是很想偷袭一下银州,有藩骑开路,伪装前行,别说,真有成功的可能。 但是徒劳无益,银州城内还有擒生军镇守,如果厮杀起来可能伤亡很大,还有索成聿统兵追逐,实在不是很美妙,算了。 秦延带兵退向了西南,和马乔所部汇合。 一天后修整的差不多的秦延所部在银州南部汇合了马桥所部。 马乔却是告知了秦延一件事,临近横山东南麓,费听部的族兵袭扰了马乔所部,被马乔率兵击退。 费听部,秦延眯了眯眼,他当然知道费听部,横山大大小小的藩部百多个,其中有十大部落,每个部落麾下都是几千帐,数千的丁口。 其中就有费听、浪讹、拓拔、细封、米擒、独孤、乞烈部等等。 “官人,费听部一向是听命西贼的死硬派,” 米擒那花道。 秦延点头,这笔帐给费听部记下了。 秦延命令百余骑护送伤患先行返回米脂,没法,很多伤患只能将自己绑在马背上随军流动,大大迟缓了行军的迅捷,如果被西贼的主力缀上极为不利。 秦延则是统领一千出头的骑队继续在银州南部游荡,扫荡能遇到的一切藩部,让银州烽火边地。 索成聿直到剩余的数百骑返回,又调集了一些藩部的援兵凑齐了五千骑才向秦延部围拢过来,企图围猎秦延所部。 但是秦延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玩了。 将近半月的时间,将银州绞杀稀烂,同时让米脂一线顺利度过了最虚弱的春耕,秦延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延统领所部施施然撤离银州,随着他们撤离的多出了近五千匹战马,和一众其他的缴获,可谓是胜利大逃亡。 秦延返回米脂的时候,所有的藩部首领齐齐的出迎十里,先期返回的军卒已经将战况传播开来。 秦延统领一千余骑,在数千西夏轻骑的绞杀追击下仍然创造出以弱胜强的奇迹,斩杀数百轻骑,果然不负土山秦郎的威名。 秦延如此大胜,已经可以让有些有异心的酋长将小心思收起来,大宋就是如此,只要大胜了有些不妥之事也就灰飞烟灭了,秦延如今知县的位置坐的稳得很,如果不想身死族灭就得臣服。 因此这些酋长汇集一起一同出迎十里,将秦延所部风风光光的迎入城中。 队伍刚一入城,城内爆竹声声,百姓夹道欢迎,蕃汉都有,这些酋长们是通过这种献媚,表示了绝对的遵从。 接着酋长们出席了县衙举行的庆功宴,他们都是带来了极为丰厚的礼物,都是人尖子,他们当然知道秦延最缺的是什么,将族内的好马挑选了一大批,不要钱的献上,虽然心里疼的紧,但是只要秦延不发飙一切好说。 酒宴上,秦延宣布,阵亡的两百余军卒无论蕃汉每人两百贯的安家费,随军出征的军卒每人三十贯立即下发,登时军卒欢声雷动。 各个酋长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延大撒银钱,他们怎么也没想过秦延怎么可以这么做。 不说做官就是为了银钱吗,怎的这厮这般挥霍银钱,他们同时也知道就是日后反对秦延,怕是麾下也不听话了。 每个酋长都派出了五十骑参战,也就是得了好处的军卒各家都有,回去一讲,谁肯和这样的财神爷做对,这些酋长都是心道苦也。 秦延看着这些酋长强颜欢笑,心里得意。 虽然,他一下撒出了近十万贯,其实他自己丝毫可以不出,因此此番大肆抢劫,足有二十多万贯,他分得的就有十万贯,正好全部散发下去,虽然银钱不在,不过能用银钱换来军心士气,为何不呢,还是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是不成问题。 再者说来只是那数千匹战马就是好大一笔银钱,收获巨大。 虽然春耕结束了,但是秦延还是打算下去查看一下,毕竟是第一次种植,他还是不放心这些粗砺的羌人。 但是他来不及下地看看,就得赶往绥德城。 因为知绥德军范纯粹已然知道他返回了米脂,他返回的第二天,绥德就来了一个信使,让秦延立即去绥德述职。 秦延以军务繁忙为借口,言道三天内必到绥德城。 结果第二日下午再次来了一个信使,言之凿凿,如果秦延不马上赶到绥德,就要革职论处。 秦延是没法再拖延了,交待宗泽留下掌总,在护卫的随扈下立即赶往绥德。 “秦知县好大的胆子啊,” 坐在官案后的范纯粹龇着牙,咬肌蠕动着,颇有些咬上秦延两口的架势,恨极了, “你带领如此众多的骑军擅自杀入西夏,你讲讲你是不是挑起边衅。” “下官绝非是首先挑起战事的一方,米脂进入春耕后,西贼轻骑不断袭扰,下官也是迫不得已,让敌境也燃起战火,迫使西贼撤军,” 秦延拱手回道。 “这么说你还很有理了,” 范纯粹咬牙。 ‘当然,进入敌境后连战连捷,击杀西贼正将以下一千余人,缴获战马一千余匹,迫使西贼从米脂撤军,下官以为。。’ “多,多少,” 范纯粹目瞪口呆, “斩首千级,俘获战马千余匹,” 秦延沉声道。 他不可能将五千多匹战马都说出来,那样的话怎么私自截留,必须往少了说,看看,在特麽的大宋打了打胜仗,还得将战果往少了讲,这都是什么破事呢。 “你细细说说,” 范纯粹定定神。 秦延大致讲了讲作战过程,对于烧杀抢掠是一带而过,杀敌盈野在士大夫眼里绝不是功,用他们迂腐不知变通的儒学理念来看,秦延这样的人最好是恶贯满盈才好,必须攻讦批判之。 “嗯,幸甚,幸甚,没有大败,” 范纯粹捻须定神道,秦延翻个白眼,泥煤的,真是要求不高,不败就可以了,看看这个范纯粹是什么样的边臣,无语啊。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横山来人 “嗯,虽然你此番没有败绩,但是本官还是要将你停职勘问,须得等官家的旨意下来后再行惩处。” 范纯粹的话气的秦延一个倒仰,打胜仗被追责,服了, “谨遵知军之命,不过,下官虽然停职,却是不敢离开米脂啊,” 秦延拱手道。 “为何,” 范纯粹可以等官家旨意下来后再行处置,之所以先停职是因为不想这厮在米脂再折腾了,范纯粹从自己的直觉出发,这个秦延在米脂一天就会不断搞事,搞事,再搞事,绝对不会消停。 “因为此番推广种植吉贝子,下官是给那些藩部应诺了的,如果产出不多,折损由下官来承担,因此。。。” 秦延还没说完,范纯粹就爆了, “混蛋,你怎的如此应诺,” 范纯粹气的心口疼,他没法让秦延停职了,如果秦延停职离开米脂,他能想象那些藩部都得大急,谁来给他们秋后履诺,那么他们只有一个法子,到绥德来找他。 范纯粹指着秦延气的手直抖,但是拿秦延却是毫无办法。 “你且返回米脂,一切等万岁圣裁,” 范纯粹好半天舒缓一口气,他发现和这厮上下级,让他能少活十年, “下官领命,” 秦延轻轻松松道。 看到秦延风平浪静的脸,范纯粹就想老拳相向,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秦郎悍勇谁人不知,就是十个他也不是对手了。 “将那千匹战马送到绥德,绥德的禁军正要整补,” 范纯粹绝不会轻易的放过秦延,战马不是秦延心头肉吗,就拿它们开刀。 “那个,有五百匹已经作为藩部战马的折损发下去了,还有五百匹犹在,” 秦延睁眼说瞎话,他就是不想便宜这个范纯粹,反正也翻了脸了,他就是不敬上官了,怎么着吧。 “你,你为何如此,” 范纯粹发现和这厮说什么都不顺,其他的下官想方设法逢迎上官,这厮只会忤逆上司。 “如不偿还藩部的折损,下次征发藩骑,谁人愿意出兵,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其实弥补个毛线,藩部出兵的藩骑抢掠的肥硕极了,还在意折损的几匹战马。 “好好好,将剩余的战马送过来,然后你在米脂闭门思过,不得踏出米脂一步。” 范纯粹感觉身子在筛糠,范纯粹是范仲淹的儿子,不过也看到老爹庆历新政下场,看到老爹的弱点,他改善不少,比如相当的厚黑,养气功夫了得,但是今日也感到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谨遵知军之命。’ 秦延施礼领命。 秦延返回米脂,派人将五百匹战马送去绥德,里面都是米脂军中最劣等的五百匹战马,也算是了了这个破事。 为了防止范纯粹再来个突袭,将其他的缴获收去,他将这次剩余的四千多匹战马交由令介驰遇,让他在令介家的草场安置起来。 然后秦延开始探查吉贝子的耕种情形,至于范纯粹说的什么闭门思过,他就当耳旁风了。 下去看了看,秦延发现能有三分之二,从庄子上抽调的人监看的田亩种植可以,一切都按照去年延州的规矩来耕作的,其他的就是另一回事了,很多都是应付。 秦延将这些田亩的酋长找来,严词训斥了一番,不过春耕已过,也是徒唤奈何了,不过秦延很清楚,这些人如此应付了事,到了秋收的时候有他们的好看,没有其他收益的都得哭死。 秦延返回米脂后一切照旧,至于他的职位嘛,秦延毫不担心,因为他清楚,谁也不敢来接他这个烂摊子,吉贝子的事儿谁敢接盘,吓死他们。 两月内,秦延跑遍了米脂的山水,对米脂的整个情况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他发现还有大片的区域没有开发出来。 想想也是,一个以羌人为主的地区,怎么可能精细的开发,要说精细,那必须是汉人来做。 秦延立即开始招募宋人佃户前来屯田,只要来就有五十亩的田地,头三年没有赋税,第四年五年开始税赋减半,直到五年后开始收取税赋,没法,边地变乱频仍,不搞些优惠条件,没法吸引佃户和流民不是。 好在他手里面有田亩,剿灭了乞买家和赏家,两个藩部的田亩大部分闲置着,只是那三万多亩田地就足以招募一千户人家了,这年头豪门占据大量田亩,失去土地的流民到处都是,招收人手根本不愁,只要有银钱开始的时候为他们制备米粮就是,而秦延真不缺乏启动的万贯银钱。 关于屯田的事儿秦延交给陈裕来办理,宗泽在旁辅助,其实要陈裕办理就是要他的职位,名正言顺,其实真正掌舵的是宗泽,也只有宗泽才能做得起来。 要知道米脂屯田,除了当初抢掠剩余的一万余贯,秦延没法提供更多的支持,这样条件下,陈裕怕是没法办差,也就是宗泽了。 此外秦延着手建立县学,其实秦延明白,真正羁绊藩人的就是这个文字和教化的体系,经过几代人妥妥的被演变成宋人,这是后世经验证明的。 看看中国和日本这样成功的将外籍人转变为国人就知道了。 米脂城内不大,秦延只好在东南角将一块地界,这里早先是宋人治下时候的一个庙宇,现下已然崩塌,秦延让厢军再此建造了一个三进的院落,都是夯土的屋舍,一切从简就是了,实在是米脂过于穷困。 秦延还在延州特意聘了三个教书先生,开始在米脂招收学子。 同时将五百亩的公田划入县学所在,作为县学添置桌椅、纸笔、书籍所用。 到了七月初,县学已然齐备,有数十个学子入学了,也算是不小的成绩了。 七月初一天,那花兴奋的奔入秦延的官厅, ‘官人,横山的消息,米擒部为了争夺最大的草场还有临近的良田,和浪讹部、细封部激战数场,损失很大,形势岌岌可危。’ “叔父米擒玛多派米擒多纳前来告急,如果再不出手,怕米擒部就要失去这块膏腴之地了。” 米擒那花一气将事情讲完。 秦延起身想了想, ‘米擒多纳来此了吗,’ “来了,就是他亲自同妾身讲的,” “你将其唤入,某亲自问问他。” 秦延道。 那花应了正要出去。 “等等,” 秦延叫住了那花。 秦延走到近前好生的看了看那花棱角分明的脸,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那花你想好了吗,踏出这一步可能成功,可能失败,一旦失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尸骨无存,’ ‘官人,妾身当年未曾识君,因此在父母墓前发下毒誓,必夺回米擒部族长之位,否则万箭穿身,死无葬身之地,因此那花是不得不回去的,如果不去就怕妾身的爹娘被恶鬼厮缠,永无宁日,’ 说起这个刚强的那花不禁落泪。 秦延将那花搂在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好,如你所愿,某定为你达成此愿。” 秦延晓得羌人的鬼神崇拜,信奉天神、福神、战神等等,驱赶惧怕各种所谓的恶鬼,一旦向神发誓,就要极力完成,否则担心受到恶鬼的报复。 西夏建国后越发的笃信佛教,而保留羌人正统信奉习俗的倒是这些所为未开化的藩部诸羌了。 “多谢官人,” 米擒那花藏身秦延的怀抱里感触良多,很快她就要离此了, ‘只是那花最是放心不下官人,此一别不知道何时再能见到官人呢,’ 米擒那花最为感伤的就是这个,虽然横山就在米脂西北不足百里处,但那里羌部密集,来往一次并不容易。 “谁说在此一别了,某不是说过要和你去一遭吗,须得助你夺取权杖,” 秦延笑道。 “官人不可,横山诸部都是靠向西贼的,怕是容不得官人,” 米擒那花急忙起身抓住秦延的双臂道。 ‘谁说某身穿官袍去的,某就是你身边一护卫就好了,’ 那花还要说什么,秦延将其搂在怀里,极为霸道, “就这样定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一家独大要不得 ‘拜见官人,’ 米擒多纳恭敬的向秦延施礼。 他永不会忘了当日在罗兀城,秦延大发神威的模样,有勇有谋将他们的必杀之局破解,更是将其击伤擒下,智勇是他生平仅见。 “哦,多纳来了,请坐,” 秦延淡淡一笑,伸手一指对面。 米擒多纳恭敬的坐下,他只敢搭半边屁股坐下。 “多纳你讲讲,米擒部如今的形势。” 米擒多纳定了定神,讲了讲。 最近几年米擒部壮大不少,如今有近六千帐,七千多男丁。 经过争夺也就占据了横山南麓最丰美的雀儿谷和相邻的三面坡,这两地方一个是最大的草场,一个是临近河流的灌溉最好的良田六百顷。 因此也最为其他几大部落眼红。 最近一年来,相邻的细封部、浪讹部不断的挑衅,想要夺取雀儿谷。 虽然每一家都不是米擒部的对手,但是两家加起来男丁万余,又超过米擒部一筹了。 因此米擒善荣打算求助银州方面出面调停,而拓跋宏满口答应下来,却是拖宕不办,而两部趁机发兵攻打米擒部,扰耕,盗抢牛马,米擒部只好反击,战事不断。 最近三月战了两场,两次米擒部都是失败,因为两家配合极为默契,每次都是让米擒部顾此失彼,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损失了两千余男丁,现下形势极为不妙,族内也弥漫着失败的阴影,所有人都认为打不过这两个部落的夹击,士气极为的低落。 米擒部的人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而米擒善荣多次求救银州,银州方面充耳不闻,坐看三家厮杀,米擒善荣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每日里大醉不醒,十分的颓废。 “呵呵,” 秦延嘿然一笑,他转向米擒那花, ‘那花你说说,银州方面为何迟迟不调停此事。’ 米擒多纳惊疑的看向那花,就他所知那花十分的勇烈,但是智谋方面不值一提,秦延问那花是为的哪般。 米擒多纳怎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那花再也不是昔日的那花了。 米擒那花想了想道, “那花想到了一点,不知道对不对,” ‘尽管说就是了,’ 秦延抱臂笑道。 秦延的笑容给了那花最大的鼓励, “官人,那花猜测银州方面是不想米擒部独大吧,如果米擒部再休养生息数年,争夺一番,可能将会有一两万的男丁,到那时有尾大不掉的可能,” 米擒那花说完探究的看向秦延,忐忑的等待着。 “那花果然聪慧无比,哈哈,一言中地,” 秦延抚掌笑道。 米擒那花开心的笑了,有什么比秦延的夸奖更能激励她的呢。 米擒多纳此时才恍然大悟,登时明白了米擒部困境的由来。 “此事其实极为的简单,难为米擒善荣如此的愚笨,唉,” 秦延摇头叹道,米擒多纳脸上一红,其实他们父子也没有想出久经来, ‘怎样,那花睿智如此是否当得米擒族长呢,’ 秦延这话让米擒多纳目瞪口呆,女族长吗,没听说吧。 “不用惊讶,现下西夏还是太后监国呢,那花不过接任族长而已,” 听秦延一说西夏梁太后监国,米擒多纳也只能低头了,确实如此。 “只是如银州就像那花所言,我米擒家岂不是没有希望了,” 米擒多纳颓然道。 族长什么的是以后的事,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按照这个猜想,米擒家有覆灭之危。 “那倒是不至于,灭族不可能,不过可能要跌出十大家的行列了,” 秦延笑道。 米擒多纳一脸灰败,他这两年还曾为米擒家的局面沾沾自喜,现下看来其实是向阎罗殿狂奔。 米擒多纳振作精神突然单膝跪地, “还请官人救助米擒一族才是,” 他算是明白了,西夏人既然存了这个心思,米擒族危矣,只有宋人可以借助,尤其是面前的秦延。 “某支持米擒部没问题,可以让米擒部继续扩展,不过嘛,” 秦延沉吟道。 ‘官人尽管吩咐,’ 米擒多纳急忙道。 ‘只有米擒那花坐上族长之位,某才可以出手相帮,余者都不行。’ 秦延淡淡一笑。 米擒多纳看着秦延,秦延笃定的样子让他一咬牙, “恭迎族长返回米擒部,” 米擒多纳向着米擒那花单膝跪地。 “啊,” 米擒那花惊讶出声,好像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秦延瞬间就为她寻觅了一个助力,返回米擒部的大门已然向她敞开了。 秦延抱臂笑着看着她点了点头。 米擒那花长舒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上前扶起了米擒多纳, ‘二哥多礼了,以后仰仗之处良多呢,’ 安置米擒多纳休息后,秦延将米擒那花留下来, “此番你返回米擒部需要好生筹划,” 秦延想了想列出了一个单子, “从乡兵里雇佣一个卫队,” “卫队的甲胄一定要最好的锁子甲,” “带回去一些钱粮,从秋桃那里支取,” 秦延在一旁一一为那花解说着为什么这么做。 作为一个族长必须要有自己的钱粮,这是一切的根基,不要说什么血缘亲情,没有直接的利益实在。 而刚回去米擒部,那花不可能真正的信任族中的力量,有自己的嫡系卫队是必须的,要从米擒善荣手中夺回族长的位置,没有自己的嫡系怎么可能,枪杆子出政权吗,这个时候只看谁的拳头硬。 秦延说着,那花依偎着他,极为放松和安心,如果没有秦延的支撑,那花知道她支撑不到现在。 卫队的招募很顺利,乡兵中的藩骑,很多都是没有自己部族的零散藩人,只要银钱给足,他们乐于效力,每月十五贯的月钱不是哪个地方都有的,等同京中禁军的月钱了。 只是三天就招募了三百余人,当然,米脂的乡兵又得重新招募了。 兵甲倒是现成的,只是上番劫掠的库存就有几百套。 秦延为那花制备了五百套,除了发给卫队,其他的作为库存。 同时,秦延也为那花准备了五百匹的备马,战时备马的作用实在是太大,直接关系到机动性,去的路上则是可以驮运盔甲等物。 其实米擒部应该不缺马,不过到了那里作为一个新人不好立即从族中收拢战马,那是从其他人手里夺食。 林林总总,就是两万贯的开销。 让那花既感激又愧疚,好像她的事儿拖累了秦延,毕竟秦延的银钱都是有大用场的。 “官人,您派出张贺等人辅佐一下那花足以了吧,何必自陷险境呢,” 宗泽劝解秦延放弃亲自去米擒部的打算。 给两人上茶的秋桃也捉急的看着秦延,她也不希望秦延去横山,那可是荒蛮之地,是诸羌的地界,而且这些羌部都是西贼治下,即使她和那花交好,也不希望秦延为那花赴险。 “米擒部如果在那花治下,励精图治数年,是有大用的,横山有多重要汝霖兄应该很清楚,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秦延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是,就现在来说横山是西夏的横山,大部分的部落都是听从西夏的指派,如果米擒部这样一个大部落亲近大宋,那就是在横山楔入一个钉子,将来定有大用场。 这个说辞相当的堂皇,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 其实秦延内里是个不安分的人,喜欢猎奇和冒险,这样的一个历程,让他越发怀念昔日的特种兵生涯,深入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任务,然后功成身退,想想就让他兴奋不已。 “官人之言极有道理,不过。” 宗泽还想劝说。 秦延哈哈一笑,看了看宗泽,嗯,这厮总想劝他,其实后世宗泽在汴梁做的就是冒险的事儿, “某已然下了决断,汝霖兄不必劝了,只要将米脂守护好就足以了。” 宗泽无奈,他这位东主也是一个执拗的人,拿定了主意,等闲劝不住了。 秋桃很是失望的叹口气,宗泽如果劝说不住,他想象不到还有谁能劝服秦延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大利中国 一周后,一切准备就绪,队伍开拔。 秦延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因为秦延最近两月来在城内呆着的时间很少,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四处查看,因此对他的离开米脂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李清臣赶到了垂拱殿的时候,他发现蔡确、章惇已然赶到了,不只是他们两人,同知枢密院事曾布也出现在此处,这也罢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燕达也在此处,这就让李清臣吃惊了。 李清臣不知道将枢密院和殿前司的官员招来何事,难道又有大的征伐不成。 赵頊看到众人到齐后,笑笑道, ‘此番召集众卿来,是想要给众卿看一个有趣的物件。’ “陛下,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有趣的物件,能让陛下如此开怀,” 蔡确笑道。 此时的赵頊平日里极为苍白的脸上有着两朵殷红,显然这事儿让赵頊极为的兴奋。 ‘哈哈哈,’ 这一问让赵頊很兴奋,不过他还是想卖个关子,赵頊看向老将燕达, ‘燕卿,可以准备了,’ 燕达恭敬施礼先行离开大殿。 ‘陛下如此,必是有好事,陛下先讲讲,让我等也一同高兴一下。’ 李清臣凑趣道。 这就显示亲近的问题了,也就是李清臣这样的近臣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别看蔡确、章惇的官阶在李清臣之上,但是这样的话还真说不出来。 ‘哈哈,李卿,还不是你的贤婿,此番他又是大利中国了,哈哈,’ 赵頊一指李清臣畅快的大笑。 此番就是李清臣也懵逼了,他的女儿只有一个,而定亲的就是秦延,看来这是不安分的女婿又弄出什么好物件了,问题是秦延这厮怎么没知会一声,让他措手不及了。 “我等不及李尚书多矣,恨不能有女出嫁,抢了这个秦郎,” 曾布哈哈笑道。 李清臣风度俨然的拱手笑着还礼,心中却是凛然,曾布此人心机深沉,行止难测,按说这点和吕升卿很像,但是此人偏偏有审时度势的一面,很讨陛下欢心,因此总能回转中枢,在庙堂占据一席之地,但是这人李清臣自付看不透,因此极为的戒惧。 其他几人都是陪着笑了一番。 ‘好了,卿等随朕出去一观就是了。’ 赵頊心情大好当先走去。 刘维简则是没那么好心情,因为最近月来赵頊身体不是太好,时有头晕之症,虽然吃了药剂,但是还是没有大好。 众人一同来到殿外的小广场上,只见殿前司的几十名禁军军卒早就等候在那里,见到皇上等人出来,立即跪拜见礼。 ‘燕达,开始吧,’ 赵頊一扬手。 众人也是好奇,这位秦郎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只见军卒们拿出了十几个大氅,不过这个大氅很特别,上面带有铜钉,这些军卒将这些大氅披在稻草人上,然后将这些草人一一摆好。 同时又将几件锁子甲、鱼鳞甲、步人甲一同放置好。 军卒们手持步弓在六十步上站好,燕达一声令下,军卒们一起放了十箭。 然后燕达上前恭请陛下点验。 赵頊迫不及待的带着众人走去,其实结果他早就知晓了,正因如此他才如此兴奋,正想和这些臣下们好生显摆一下这个稀奇的物件。 众人懵懂的随着赵頊来到近前, “这是秦延那里制出的吉贝甲,上番在永乐城秦延和他的亲卫就是身穿此甲上阵杀敌的,只是上番其他人没有发现他的妙用,此番知绥德军范纯粹将其报了上来,” 赵頊边说边翻开了一个吉贝甲,只见正前方插入的箭枝只是微微透过甲胄,内里可说没有大损,八斗的步弓防御效果这般也算是可以了。 ‘这个防护差强人意吧,也说不得多好,和锁子甲产不多,’ 曾布看了看,然后看了看一旁的锁子甲那里,果然两个甲胄相差不多。 ‘想来此物能得陛下赞许,必有过人之处。’ 曾布不声不响的拍了赵頊一记,让赵頊很受用。 其他人也是发现,这个古怪模样的甲胄和锁子甲和鱼鳞甲的防护力差不多,当然不如步人甲,不过大多感到奇怪, “陛下,此物真是吉贝甲吗,吉贝此物柔软非常,怎的能作甲胄,” 章惇一脸的不解。 “哈哈哈,燕达,” 这正是让赵頊得意处,他示意一下,燕达抽出佩刀割开了一个吉贝甲,结果里面白色的内衬显露出来,正是吉贝无疑,而中间有铁片镶嵌,这下众人恍然大悟。 ‘这甲胄倒也特别,可以防护箭枝,那刀剑如何,’ 章惇奇道。 ‘刀剑加身,伤损和锁子甲、鱼鳞甲差不多,只是不如步人甲而已,’ 燕达回道。 ‘既然相差不多,此物又有何用,’ 蔡确迷惑道,他在政事上颇有见地,但是不善兵事。 ‘蔡卿,如果此甲只须三数日可成呢,’ 赵頊一指这个吉贝甲。 ‘嘶,’ 蔡确还没有反应过来,章惇倒吸一口凉气, “怎的如此之快。” “范纯粹在秦延那里亲自监看了,而且派出两个匠人来到了京中,昨日燕达也亲自看了如何炮制,” 赵頊笑眯眯的。 ‘下官亲自看了作匠赶制此物,只是将吉贝子打压实了,里面裹上铁片,用铜钉镶好,外面用吉贝布缝制就好,十分的迅快,’ 燕达急忙解说。 “如此说此物确是大利我中国,如此大军日后甲胄无忧矣,” 曾布笑道。 他现下同知枢密院事,对此还是很清楚的,每年的步人甲加班加点的赶制,也不能将破损的全部甲胄更换,毕竟禁军就是七十余万,即使四分之一的步卒着甲,也是几十万套甲胄,每年都有部分折损,量极大,而一个步人甲一个人要赶制数月之久,想想这龟速吧,即使军器监有数万工匠也是赶制不及。 ‘就是不知这物件造价如何,吉贝这物件可是不便宜,’ “这套甲胄也就是步人甲的三成而已,不足二十贯而已,” 想想只是用这个物件替换二十万的禁军步人甲,就会节省多少的,五六百万贯啊,这是多大一笔银钱。 如果这些银钱用在其他的地方,能起到多大作用,让钱款逼疯了的赵頊怎么不狂喜,他为什么进行新政,还不是因为国帑不足,无力整军备战吗,这样一个小物件就可以节省出一年的酒税,赵頊当然狂喜。 ‘恭喜陛下,’ 几个大臣立即拱手向赵頊道贺,这确实一件大喜事了。 “哈哈哈,同喜,同喜,卿等可以用这些钱粮做不少的政事了,也不用愁白了头,哈哈,” 赵頊今儿个真高兴。 “陛下,如果这甲胄可用,其实造价还能不断的降低,即使中原不能引种,还可在福建路和江南路扩大种植,到时候这吉贝甲估摸最多十五贯,” 章惇是福建路章家出身,对这个吉贝很清楚,家里的田亩就种植了此物。 “哦哦哦,看看,如今老喽,忘了紧要处,” 听到章惇提出此事,赵頊一拍额头, ‘范纯粹奏折上讲秦延已经在米脂引种吉贝子,’ “这,这能成吗,” 曾布表示了诧异。 吉贝子这个物件在中原引入后产量一直不高,何况米脂那个边地,那里的田亩贫瘠,连中原都不如。 “秦延在延州去年引种了一千余亩,每亩产吉贝十余斤,吉贝子十斤,因此此番他才在米脂引种,” 赵頊讲道, “不过,范纯粹言在米脂引种成败难料,” “小婿行事一向鲁莽,此事应当试种,再行推出,过于急于求成了,” 李清臣急忙道,他不能不说,说了这话也是变相的为秦延减轻罪责了。 “李卿不必如此,此言不差,确是老成之言,不过嘛,此事是秦延所为,朕倒是颇为放心,秦郎一出,未曾败绩呢,哈哈哈,” 好心情让赵頊调侃起来。 “说起秦延嘛,陛下,微臣这里也有范纯粹的一个折子,他弹劾秦延擅自挑起边衅,引起大战之忧,” 蔡确拱手道。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昏厥 “哦,何时来的折子,” 赵頊诧异。 李清臣心里一沉,啧,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啊,总是让人有些提心吊胆。 ‘昨日刚到,这个折子言道,秦延亲率亲卫,藩骑,乡兵一千余骑杀入银州境内,杀伤西贼轻骑千余,自损三百骑,引得银州西贼派出重兵四处围堵,范纯粹怕引得西贼大军讨伐米脂和绥德。’ 蔡确解说道。 “范纯粹没有说秦延为何如此吗,” 赵頊清楚范纯粹这是耍滑头了,向他禀报的是好事,让他好生欢喜一下,然后弹劾的折子递到政事堂,婉转到他这里,此人的油滑处让赵頊深深怀疑范仲淹怎么有这么个儿子,父子两人秉性相反啊。 “范纯粹说银州西贼出动轻骑扰耕米脂,大肆抢掠,引得秦延一怒兴兵,也出兵扰耕银州,” 蔡确回道。 “啧,这个小郎啊,果然是个不轻省的,” 赵頊斥责了一句,不过这话他是笑着说的,任谁都看出他的心情还是很好的,不以为意, ‘嗯,讲讲,他是怎么歼敌一千余的,他不过才一千多骑嘛,’ 好嘛,小小的呵斥一句开始关心起秦延如何立下战功的,众人此番算是看清楚了,秦延绝对是赵頊心中宠臣排前几号的存在。 “折子上说秦延引得西贼三千余轻骑追击,待得夜间用人数较少的一支佯作主力引得西贼主力追击,他则是统领千人击杀了西贼一部,待得西贼主力发觉中计赶来,秦延已经得胜而还了,” 蔡确说完自己也是笑了,小滑头啊,等闲不是这个小郎的对手。 ‘哈哈哈,西贼多少名将被这小郎灭去威风,此番又是谁啊,’ 赵頊听的眉飞色舞。 “此番是西夏银州军司统军使索成聿亲自率军追击,也是无功而返,” 蔡确笑道。 “嗯,好啊,好,” 赵頊捻须笑着,秦延真是为他争气啊,秦延一人就证明他不拘资历擢拔人才是多么重要,虽然徐禧是个败笔,但是王韶、秦延等人无不证明他的睿智。 “陛下,此风不可涨,还得下旨斥责一番,否则空此子过于狂悖,” 李清臣急忙道。 他明白他必须给秦延降降虚火,千万别让这小子过于狂傲,引得主和派看不顺眼,群起而攻之就麻烦了。 ‘嗯,此事再议,此事再议,’ 提起责罚,赵頊不置可否。 众人一看,得,这位陛下又打算留中不发了,这是他变相保护他的宠臣的一贯手段了。 “午时朕摆下了酒宴,卿等和朕一起好生庆贺一番,哈哈哈,” 赵頊心情大好下赐宴了。 几人很清楚这是几百万贯将赵頊烧的心里痒痒了,谁说羞于谈利,那都是忽悠下面无知书生好生读书的,其实入了朝堂后处理的所谓政事,相当部分就是像商贾般筹算利益,他们当然也理解赵頊的心情,这几百万贯也是让他们轻省不少。 午时酒宴中,君臣倒是其乐融融,好生的吃喝起来。 不过,就在酒宴快要结束的时候,赵頊突然昏厥在当场,整个的垂拱殿乱成一团。 刘维简急忙派出了小黄门催请御医诊治。 ‘刘维简,陛下何至如此,你如实说来,’ 蔡确厉声道。 “禀相公,陛下这数月来身子不太好,总是头疼,每隔两三日御医就诊治一回,这,这您是清楚的,今日如此咱家也是不知啊,” 刘维简是痛哭流涕,其实最急切的就是他了,这些文臣大不了还可以继续做官,他呢,换个皇帝很可能就换一批内侍,一切推倒重来。 “几位,官家如今昏迷不醒,是否催请太后和皇后来此一行,” 蔡确转身问向章惇、李清臣、曾布。 几人同时应是,毕竟那才是官家的至亲,他们就是再亲近不过是臣下。 过了半个时辰,垂拱殿前面两支队伍蜂拥而来,太后高滔滔、向皇后在女官搀扶下仓皇进入了殿内,众臣见礼,向皇后只是应付一下立即步入后殿去了。 而高滔滔还拿得住, “蔡相公,你讲一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回禀太后,事情是这般。。。。’ 蔡确急忙道。 不知道为什么,蔡确对这个女人总有畏惧之感,因为高滔滔一贯是个有自己主张的,当时历经艰险,将英宗运作为皇帝,岂能是简单人物。 “你等整日间总是劝皇上新政,收复旧山河,呵呵,官家的身子就是因为这个熬坏了,你等其心可诛,” 高滔滔冷冷的看着蔡确、章惇等人,就是李清臣也捎带上。 高太后在这句话里毫不掩饰对新政的厌恶之情,已经对现在这些宰辅的不满。 蔡确以下几人都是一言不发,说什么呢,还能和太后顶嘴忤逆不成。 ‘哼,你等在此先候着吧,’ 高滔滔冷哼一声进入了后殿。 此时,几人才长出一口气。 李清臣看着高滔滔的背影出神,从高滔滔的言语中他预感到这位精明的太后已然认识到他是什么人,也许他在其他人面前掩饰的很好,到现在很多官员还以为他是骑墙的存在,但是这位太后已然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了,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 半个时辰后,后殿传来消息,赵頊苏醒过来。 蔡确留下当值,其他的几位重臣返回政事堂值守,不过此时几人的心里沉甸甸的,赵頊这次昏厥表明官家身体有了大问题,只怕朝中又要掀起一片风雨。 接近横山,羌人游骑多了起来,不过对于当前这支四百余人的队伍相当的忌惮。 因为这支队伍打着的是银州的旗号。 按说这里的藩部都是西夏的部属,该不会对这支队伍退避三舍,其实不然。 西贼对横山的藩部抄掠的极为凶狠,每次伐宋肯定让诸部出人出粮,藩部其实对西夏相当的怨恨,不过,横山大宋鞭长莫及,因此诸部只有臣服。 所以这些诸部看到西夏旗号的队伍都是避之不及,就怕将这些瘟神引到他们的部落中。 秦延一身皮甲,标准的护卫打扮,他的前方是一身明光铠的张贺,张贺穿戴着那位往利讹成的盔甲,他的身份就是银州新任正将,虽然他不懂羌人土话,不过也没有人在意,因此西夏是有汉人为将的,统军使的高位中也有汉将,因此一个汉人正将并不稀奇。 秦延和马道如今是张贺的护卫,没法,秦延的面相说是正将谁信,只能张贺假扮了。 于是这支四百多人,近千匹战马的队伍打着西夏军的旗号大摇大摆的临近了横山。 刚到横山外围,一支二十余人的羌人游骑上来示好,打着的旗号是费听部。 正是当初袭扰马道所部的那支部落。 张贺出面虚言应付了事,费听部诸人再才施礼后告罪离开。 秦延冷眼旁观,看的也有趣,一路这般走来就能看出这些藩部谁是西夏的忠狗,这个费听部就是如此。 每过一处,秦延都将当地的部落名称、大小记录下来。 如此走了三天,到得第四天,队伍临近了雀儿谷,这里是细封部的地盘,西北十余里就到米擒部的地界了。 就在此时,细封部的游骑发现了队伍,他们打探后被敷衍走了。 队伍继续向西北沿着山路前行。 就在他们接近米擒部地界前,后面尘烟大起,两百骑的队伍快马而来。 秦延立即下令全军戒备。 当两百多骑接近到百步的时候,对面的藩骑看到秦延所部剑拔弩张的戒备着,急忙大喊, “细封部细封正造求见张正将。” 张贺看向秦延, ‘让他自己过来,’ 秦延低声道。 ‘细封正造你自行打马过来,余者候着,如有违反杀无赦,’ 张贺吼道。 ‘遵命,遵命。’ 对面回道。 接着,余者在百步外候着,一骑打马而来。 很快这人来到张贺面前。 只见他一身栗色的皮甲,头顶秃发,四周密布小辫,黑红的胖脸上满是笑意。 ‘某是细封部的族长细封正造,敢为张正将此番是到哪里去,某可以派出族兵护送正将前往。 细封正造边说边打量着张贺的表情。 秦延一旁看到这人眼睛四处闪烁着,一看就是一个心机之徒。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到底谁主事 “本将正要前往浪讹部公干,至于护送嘛,呵呵,本将的麾下足够勇猛,就不劳细封族长费心了,” 张贺倨傲道。 “今日已过午时三刻,某已然摆下了酒宴,敢请正将饱餐后再行赶路,还请正将赏光才是。” 细封正造一脸的谦卑之色。 “多谢族长盛情,不过本将有要事前往浪讹部,就此别过吧,” 张贺一口拒绝。 ‘正将,某是真心真意的想结交正将,在族中备下了厚礼,还请正将赏脸,’ 细封正造此番使出了利诱这一招。 “本将不想说第二遍,要务在身,不可轻忽,告辞了,” 张贺一挥手,队伍继续前行。 细封正造一脸的纠结,满满的遗憾,不过看到张贺一脸的冷漠,如果继续痴缠,有发飙的意思,倒也没敢继续纠缠下去。 秦延对这厮的不甘心知肚明,马上就要取得对米擒部的优势,抢占最肥美的地方,结果突然银州方面加入,而且还不说明为什么,只是去盟友那里,这里是不是银州方面和浪讹部达成了什么幕后交易不成。 如果是,那么细封部费劲心机损兵折将最后岂不是一无所获,雀儿谷和三面坡被浪讹部占据,和米擒部占据有什么区别吗。 马队继续前行,而细封正造就像望夫石般立在马上,惆怅的看着马队消失在米擒部的地界上,他总感到这些人去了西北恐怕是对他极为不利,至于为什么他也不清楚。 最后细封正造祷告了一番,祈求福神的保佑,这才不甘的返回了部落。 米擒善荣红着眼睛只是盯着前面的酒尊,他心里是八个不服七个不忿。 眼看着米擒家局面大好,却是遭受到浪讹部和细封部的左右夹击,接连败绩下求告银州,银州那些官老爷们却是一声不响,坐看三家厮杀。 米擒善荣就想不明白,每年他上贡的银钱战马牛羊绝不是一个小数,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族中的男丁只有五千,除去病弱伤残,只有四千余人可以上马征战,而细封部和浪讹部加在一起足有近万的男丁,这不是他能阻挡的力量了。 米擒善荣晓得雀儿谷这片膏腴之地就要飞走了,米擒家落败就在不远处,因此他每日里就是狂喝烂饮不理族中之事。 “二哥,你这般不问大事不成,米擒族接下去如何你得讲一讲吧,” 米擒玛多在一旁沉声道。 ‘又能如何,银州方面装聋作哑,我米擒人人数太少,浪讹部、细封部两个混蛋联手攻伐,还能如何,’ 米擒善荣有气无力道。 ‘二哥,我早说过那些党项人信不过,你却是不听,唉,’ 米擒玛多恨恨道。 ‘怎的,这时候还想投向大宋不成,宋军到了横山下再说吧,现下这里还是党项人说了算,我等反抗不得了,’ 米擒善荣颓然道,论这里最恨党项人的其实是他,当年他致意靠拢西夏成为顺臣,现下他被党项人卖了底儿掉。 米擒玛多无语的看着一身污秽只是饮酒的米擒善荣,知道他这个二哥已然精气全无,指着他逆转这个危局那是做梦。 外面脚步匆匆,几个族兵冲入帐篷,米擒善荣刚一瞪眼,没喊一声就进来太没规矩, ‘禀族长,银州新任张正将来了,说是要族长赶紧接驾。’ 一个族兵忙跪禀。 ‘什么,你再说一遍,’ 米擒善荣感觉有些眩晕,本来酒喝得就多了,加上消息惊人,米擒善荣越发的晕了。 这个族兵急忙再次讲了一遍。 ‘哈哈哈,天不亡我,哈哈哈,银州方面终于想起某也是有功于大夏的,哈哈哈,’ 米擒善荣仰天狂笑,随手将酒尊摔在地上。 一旁的米擒玛多面无表情。 “走,随我一同迎候张正将,” 米擒善荣拿起马鞭歪歪斜斜的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米擒玛多叹了口气,他走出帐篷后跟在米擒善荣的后面。 米擒善荣急匆匆的带着十几个护卫来到了寨子外。 只见几杆白色战旗下,一个身穿明光铠的军将骑在高头大马上傲然俯视着他,军将四周围拢着大批的亲卫,和以往的西夏军将并无不同。 “米擒善荣拜见正将,” 米擒善荣上前急忙施礼。 ‘免礼,’ 张贺很是随意的甩了甩马鞭, ‘本将此番来是调停米擒家和浪讹部、细封部的冲突,你头前带路吧,到了里面细谈吧,’ 张贺这话一说,米擒善荣心花怒放,这些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正将快请,快请。’ 米擒善荣前面笑眯眯的带路,将这一票人带入了营寨内。 心智迷失下,米擒善荣根本就没细细查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秦延随着大队进入了寨子,所谓的寨子就是用木栏围起来的聚居点而已,里面到处是帐篷。 木栏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阻拦夜里的突袭了,其他的毫无作用。 进入这个聚居点,里面不少的米擒人已然站在两侧等候着,他们谦恭的弯腰施礼,向西夏的老爷们致意。 很显然,西夏人在此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米擒善荣将张贺让到了寨子的议事厅内,这里没有几个建筑,议事厅,库房等算是夯土屋舍,其余的都是帐篷。 张贺昂然坐在主位上,米擒善荣和米擒玛多在下首相陪。 “来人,上酒肉,某要和张正将边喝边谈,” 米擒善荣一声吼,他是兴奋的。 张贺一言不发,他身边的一个高大的青年却是笑道, ‘族长喝的不少了吧,还是谈正事要紧。’ “你,你是谁啊,” 米擒善荣今天喝的有点多,否则他虽然不爽,也不敢直接怼回去。 “某是谁,不要紧,应该说她是谁才紧要,” 秦延笑着一指他身后的一个亲卫。 米擒善荣瞪眼看去,只见这个人矮小一些,只是面孔被麻布围住,看不清晰。 米擒善荣迷茫了,这是什么意思,张正将一言不发,他身边的一个小郎不断发声,到底谁是主事的,难道张正将的属下都这般没规矩吗, “正将,这是何意,” 米擒善荣一指秦延道。 ‘呵呵,’ 张贺笑着起身,来到了秦延身侧躬身道, “还请官人上座。” 张贺此言一出,米擒善荣已然傻了,他就是喝的再多也知道此事不大对。 秦延摇了摇头,而是将身后那人搀扶坐在上首。 ‘这,这究竟是为何,’ 米擒善荣已然分不清该向谁询问,因为对面现下没有个做主的人了。 坐在上首这人慢慢的将蒙脸的麻布拿下来,米擒那花那张含泪的脸露出来,此时米擒那花英眉竖立,眸子盯着她这个所谓的叔父。 ‘呃呃,’ 米擒善荣手指着米擒那花惊诧万分,却是说不出话来,虽然多年没见,但是那花的过于英武的容颜是无法改变的。 米擒善荣不会忘记这张脸,问题是米擒那花怎么和西夏人一起来到此处。 米擒善荣忽然想起什么他蓦地起身就想跑出去,一支强健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衣襟将其拽了回来,米擒善荣回身一拳打去,秦延轻轻闪过铁肘挥出,米擒善荣肋下剧痛,他弯腰成了一个大虾米。 ‘咳咳咳,来人啊,将他们拿下。’ 米擒善荣大喊着。 不过一切都晚了,外面此时已然发动,几百名的宋军控制了局面,几十名米擒善荣的护卫被收缴了兵甲看押起来。 大批的米擒族人围拢过来,却是被米擒多纳拦阻,言道这是米擒家的家事,余者旁观就是了。 米擒族人以为这是米擒玛多要夺取族长的位置,这倒是不稀奇,每当族中面临很大压力,现任族长无法度过难关的时候,就有人取而代之,其他的族人旁观就是了,那是上面几位兄弟间的事儿,和他们无关。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夺权 “二叔,你没有想到还有今天吧,” 米擒那花含泪走到米擒善荣的跟前,她手按刀把,身子在颤抖着。 米擒长旺眼睛赤红的跟在她的身后。 “长旺,那花,当年的事儿你等不清楚,如果不投向大夏,我米擒部死无葬身之地,米擒要灭族的,如果不是有我,现下横山已然没有米擒族了,你等要清楚。” 米擒善荣竭力的为自己辩护。 而且相当的有底气,在他看来确实如此,他本来就是米擒部的大功臣。 “那么说来暗算阿爹,追杀我等一家也是迫不得已了,阿爹阿妈最后都是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死得其所了,” 米擒那花咬牙怒斥道。 她永远不会忘记米擒善荣派人不断追杀他们父女的情形,甚至他们逃到绥德,还遇到了两次暗杀,让米擒无定一家人始终活在恐惧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现杀手,那花的记忆里满满是少时的恐怖记忆。 而米擒无定之所以早逝,就是因为当时受过重创留下的隐疾。 “你阿爹阿妈之事真不是我做的,最后为什么到了那个地步我也不知道,长旺、那花你要相信叔父才是,如今米擒族再次遇到了难处,你等要辅助叔父度过难关才是。” 米擒善荣抵死不认,他很清楚只要他认了必无幸理,抵死不认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好,很好,叔父为某解决了一个大的难题啊,” 米擒那花的泪水汩汩而下, “本来那花还想着将你监押起来夺了族权也就罢了,现下来看这么多年来你是没有丝毫悔意,” 那花冷冷的看着这位叔父, ‘你就不要怪那花无情了,’ ‘那花,你要做什么,我是你的叔父,是。。。’ 米擒善荣蓦地跳起,迎接他的是几只铁拳,几个随着那花返回故地的米擒族人狂殴这厮,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在外颠簸流离,是怎样的朝不保夕,多少家人战死伤残,这一切都要算在米擒善荣的账上。 米擒善荣被打的跪伏于地。 米擒玛多叹了口气看向一旁,他不是一个有决断有野心的人,他自付也就是一个副手的命,在两个哥哥间盘桓,但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是有些经受不得。 “三叔,非是我不绕过二叔,你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丝毫没有悔罪之意,” 米擒那花一指米擒善荣。 米擒玛多再叹气走到了一旁,这事他掺合不起,虽然他知道那花一家人的惨状,但是看着亲哥要被处置也是心有不忍,不够狠辣,这也是他没法掌权的原因,也是米擒善荣对他比较放心的原因。 “那花,不急处置他,先将寨子控制下来。” 秦延提醒道。 ‘好的,官人,’ 米擒那花一抹泪水。 “叔父,还请叔父陪侄女走一遭。” 米擒玛多点头。 米擒玛多陪着米擒那花走出了帐篷,只见外面围拢了两三千的族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密密麻麻的将这里挤得满满当当,他们都是观望着这里,毕竟族长的更替也干系他们的命运。 ‘米擒族人们,这数月来米擒族遭到了浪讹部和细封部无耻的攻击,他们只想要夺取米擒部的根基雀儿谷和三面坡,如果丢失了这里,米擒部再也找不到这样丰美的草场和肥沃的土地,明年开始我们就要饿着肚子,我们的牛羊将会瘦骨嶙峋,’ 米擒玛多很是无奈的说着,这是他的心里话,米擒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而我们的族长米擒善荣已经无力继续带领米擒部击败两头凶猛的虎豹,现下,米擒善荣已经决意将族长的位置交给老族长之女米擒那花来执掌,” 他一说完,下面人们议论纷纷,老族长米擒无定多数人都是知道的,听说已经升天了,他的子嗣接任米擒善荣也没什么,兄终弟及,侄子接任叔父这样的更替很正常,但是交给一个女人,尤其是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候交给一个女人好像不怎么靠谱。 当然了藩部不是没有女族长,但是此时可是争斗最激烈的时候,将大权交给一个女人能成吗。 “下面请新任族长米擒那花训话,” 米擒玛多请出了米擒那花。 米擒那花看了看下面乱糟糟的人群,呼出几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 “我的米擒族人们,” 米擒那花清亮的嗓音穿透力十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我知道我新任族长让你们很惊讶,但是米擒善荣已经没有能力抵挡两个饿狼的攻击,我们就要失去家园,我米擒那花在此发誓,必定击败浪讹部和细封部,保住雀儿谷和三面坡,如果做不到,我立即离开族长之位,决不食言,” 米擒那花这句承诺让族人立即接受了她,因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接受,因为谁都看得出来,米擒善荣只知道在帐篷中酗酒,其他的毫无作为了,换一个族长还能更坏吗,何况族长就是米擒三兄弟的家事。 所以族人也渐渐平息下来,当然事情绝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就是了,一切就看米擒那花是不是能迅速完成她的承诺,如果能就没什么问题了,否则族中可能有大乱发生。 “三叔,立即让多纳带人去三面坡,将米擒次旺米擒次荣拿获,” 米擒那花低声道。 这两个米擒善荣的儿子不在寨中,而是带着一些嫡系手下在三面坡,在两处米擒善荣都有安置,保持他的绝对统治,所以安定了寨中,米擒那花立即就要派人去拿下这两兄弟。 ‘怕是不大好办,这两兄弟身边嫡系手下就有百多人,到时候看你搏杀起来,’ 米擒玛多迟疑起来。 “那就从我的手下里挑选两百人过去,一定要尽快拿下他们,迟则有变。” 米擒那花道。 那花知道族中肯定有和米擒善荣亲近的人,过不多久怕是就有人会通风报信,到时候三面坡那边出了状况就不妙了。 毕竟那里有大批的战马、牛羊,也是米擒部的根基所在。 ‘好,我亲自带人去,’ 米擒玛多下了决心,他也想明白了,如果那两兄弟反攻过来他这个帮手也没有好下场,还不如先发制人。 米擒玛多、米擒多纳带着自己手下百多人,马桥带着两百人立即快马赶往了三面坡。 两个时辰后,米擒玛多返回了寨子,押解回来米擒次荣和米擒次旺,再就是几十名他们的手下。 米擒玛多出马,两人没有丝毫的察觉,以为有什么事情过来商议,米擒玛多带人很轻易的将两人拿下,等两人醒悟一切都晚了。 米擒那花将米擒善荣父子三人以及他们的妻妾当先监押在族中的地牢中,容以后再行处置。 米擒部内一切鼎定,米擒那花立即开始整顿部属,她让米擒长旺等绥德米擒族人介入掌控族人,将族人每八百帐编为一营,米擒部一共编为五营。 确保了那花对米擒部的绝对掌控权力,同时开始清点米擒部的家底。 秦延则是放手让那花施为,秦延自己就做了一件事,将米擒部里近三百名宋人奴隶解放出来。 这些宋人都是这几年被掳掠到山上成为农奴的,他们从十几岁的小郎到三四十岁的汉子不等,岁数再大的基本存活不下来,累也累死了。 这就是横山的常态,怕是整个横山地区有近万名汉人奴仆,他们主要是为羌人耕种田亩。 羌人在马上驰骋放牧是他们的强项,而农耕方面则是一塌糊涂,这方面最强悍的就是汉民族了,弄个园子打理庄稼,秋收春耕,那是世界上能力最强的民族。 所以横山几乎所有部落都抢掠汉奴,如果一个部落没有汉奴,那么田亩肯定没法丰收。 当然了,山地耕种的艰苦以及四周野兽的出没,再就是营养的极度不良,使得汉奴的病亡者众多。 被秦延解救出来的近三百汉奴瘦骨嶙峋,看着极为可怜,当得知他们被人解救,将来战事停歇可以返回家乡的时候,所有人痛哭流涕跪谢秦延,因为秦延能让他们可以生还,不至于成为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情势危急 “看着这些人怪可怜的,不过米擒部将来还得依靠汉人耕种,这些人不能都走了吧,我雇佣他们不成吗,” 米擒那花相当的不舍。 秦延笑了,米擒那花已经进入了她的族长角色,确实离开宋人,这些田亩能有一半产出就算是不错,也难怪那花心疼。 ‘你和他们谈谈就是了,毕竟你可是刚刚返回这里,并没有孽待他们,’ “但是我还是姓米擒,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米擒那花经过冯记的锻炼,对下面心里的掌握有些心得了,她知道她说的再好,恐怕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她一个藩人。 “官人,还得是你出马,他们只会相信你一个人,” 为了让秦延出马,米擒那花也难得的嘟嘴、相拥各种卖萌,让秦延哭笑不得,不过也说明那花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在使用各种手段,这倒也是好事,快速进入角色了。 细封部来了二十多个米擒部的逃人,带给了他一个大震撼。 就在这三天内,米擒部的族长米擒善荣被罢黜,接任的是先族长之女米擒那花。 这个消息让细封正造一时间懵了,感情他跟随过的那个张正将就是带着米擒那花返回族中夺权的队伍,这简直让细封正造无法接受,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消息对细封部是好还是坏。 接着盘问下去,细封正造认为这事对细封部是极为有利的,外面两部步步紧逼,内部刚刚更换族长,还是一个年轻女人掌权,可想而知其中的混乱,正是细封部和浪讹部趁机进军的大好时机呢。 细封正造立即派人前往浪讹部邀约浪讹介会面。 第二日,两人各带着三百人在两家交接的谷地见面。 是的,虽然两家目下是盟友,但是两家都很清楚,两家一旦夺取雀儿谷,相信就是两家翻脸的开始,终有一家会得偿所愿,一家败退出去。 当然了现在米擒部还没有失败,两家应该不会立即翻脸,但是谁能保证呢,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信任。 ‘你说什么,米擒家换主了,’ 浪讹介大惊,他高瘦精悍,一向崇尚武力,他的一只眼被刺瞎了,如今用一个黑布包着,独眼龙卡巴卡巴的,很显然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撼也不小。 “浪讹介,现下正是好时机,我等应该立即集结族兵,准备攻击米擒部,趁其乱要其命,机不可失啊,不过我们在开战前可以下一个战书,只要米擒部让出雀儿谷和三面坡,我等可以放他们离开,另寻根基,” 细封正造兴奋道。 他也知道如果米擒部同意让出来,那么就意味着和浪讹介很快摊牌。 不过细封正造丝毫不惧,因为在他看来和银州联络,筹划围攻,都是他的谋划,而浪讹介就是一个莽夫,这样的人他还真不怕,他笃定可以击败浪讹部,夺取雀儿谷。 而浪讹介心中却是对细封正造充满了鄙夷,认为细封正造虽然颇有些诡计,不过战阵争雄这厮屁都不是,他定会击败细封部。 因此两人商议后,决定回去整顿兵马立即攻击米擒部,同时派人去米擒部恐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恭贺您新任米擒部的族长了,哈哈哈,” 一个矮壮的秃发汉子笑嘻嘻的拱手道贺,牛眼却是瞄着那花的俏脸和身子乱转,相当的猥琐。 “原来是浪讹祚少族长啊,小妹感谢你能来此地道贺,请坐,” 那花忍住厌恶想让道。 “我阿爹让我带了些礼单过来为那花祝贺,” 浪讹祚一扬手,两个随从递上礼单。 那花接过放在一旁,很显然对方不是来送礼的。 “那花,你也清楚,米擒部是打不过我们两部的,失去这里是早晚的事儿,因此,等到浪讹部的族兵冲入这个大厅的时候就晚了,家父认为米擒部应该主动让出雀儿谷,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您说呢那花妹子,” 浪讹祚色迷迷道。 这厮小时候就见过那花,多年未见没想到那花如此貌美,让他越发的垂涎三尺。 那花起身在大厅里来回踱步,面上的表情十分的纠结,很显然心里对抵挡住两部的进攻毫无信心。 浪讹祚咧嘴得意的笑着,在他看来米擒那花离屈服不远了。 “浪讹祚,此事一时难以决断,我要和我的部众一同决断,需要宽限几日。” 米擒那花停下来看向浪讹祚。 ‘也好,不过嘛,以往米擒善荣也用过拖延之计,最后嘛,还是落得如此下场,那花,望你不要步他的后尘才是,’ 浪讹祚倒也叼滑,提醒那花这招米擒善荣已经用过了。 ‘你放心,我还不像米擒善荣那般愚蠢。’ 米擒那花道,她再也不会叫那人二叔。 大厅内,秦延、米擒那花、米擒玛多、张贺等人看着墙上,那里挂着秦延大略划出的简图,上面标明了,东南方向的细封部和西北方向浪讹部的情形。 众人也是极为的捉急,谁都明白,如果两部一同发动,米擒部就将万劫不复, “局势不用多讲,米擒部肯定相当不利,他们两家一定会协同进兵,东西对进,而米擒部人心变乱,就是抵挡一家的攻击都未敢言胜,” 秦延来到近前手指着舆图道。 “妾身相信您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局势是很不妙,但是米擒那花对秦延还是信心十足,在夏州、在永乐城遇到的艰险更大,最后秦延都是依靠智勇安然度过,那花是秦延的死忠粉。 “啧,这任务还是很艰巨的,” 秦延磕绊了一下,毕竟那几次他都有抓手借力,此番米擒部实在是一无是处了。 秦延想了想看向米擒玛多, “敢问玛多,两家族长的子嗣谁少一些。” “当然是浪讹介,他只有两子,浪讹祚、浪讹且,而细封正造则是有四子两女,而且他的弟弟细封正嗜也掌有自己的族兵。” 米擒玛多立即道。 秦延点头,筹划立即就有了, ‘那花,你明日派人邀约浪讹介,两家在交界处相会,到时候你说出用三面坡交换浪讹部两不相帮,让米擒部可以和细封部一战,’ 米擒那花立即就晓得秦延已经有了谋划,于是继续倾听着。 “秦知县,就是我部击败了细封人,浪讹介那厮也会背后给我等一刀,他绝不会放弃我们两家两败俱伤的机会。” 米擒玛多急了,他看来这个秦知县怎么这般不靠谱呢,这里不是守规矩的大宋,而是你死我活的横山羌部,谁肯放弃这样的好机会,说过的话一概可以不认的,就是他遇到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放过的。 ‘呵呵,浪讹介会给我们背后一刀,可惜啊,他先要挨上一刀了,只怕他的脖子不够硬,撑不住这一刀。’ 秦延冷笑道。 守规矩,后世经历这般多,怎么可能让秦延守规矩,秦延自诩为机会主义者,守规矩决不在他的概念中,怎么经济的达到目的才是第一位的。 浪讹部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问题是秦延一切的目的不过是安稳住浪讹部,让他们以为有坐山观虎斗的机会,只要制造出这个假象阻止两家立即来攻,那么后续如何就由不得浪讹部了。 和秦延相处多时,那花已经适应了秦延善于用险的方式,她隐约感到秦延可能使出的计谋,不禁神采飞扬。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如此悲催 翌日,米擒部和浪讹部交界处,米擒那花和浪讹介会面,两人身后是数百骑环绕,两人都没有下马。 “那花,十年没见变得越发的漂亮了,” 浪讹介以长辈自居,气势相当的逼人,无他,他现在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胜利者就有这个资格。 ‘多谢族长的挂念,’ 那花笑笑,看了看四周低声道, ‘浪讹族长,我三叔想必将我的意思说了,我决定将三面坡交给浪讹部,希望浪讹部可以退兵止战,不知道族长的意思如何。’ ‘当然可以,哈哈哈,本族长从来不愿意兵戎相见的,和为贵嘛,你放心,只要你将三面坡交出来,浪讹部绝不会出兵米擒部,’ 浪讹介虚伪笑道。 “浪讹族长,我不是一个小娃儿,您只是这么说说我怎么会信呢,” 米擒那花盯着浪讹介。 “我浪讹介发誓,绝不向米擒部首先发兵,如违背誓言,从此厉鬼缠身,天神不再护佑,让某死在刀剑之下。” 浪讹介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来,显示了一个老混蛋的无耻一面。 “这是不成的,那花我见过太多的违背誓言者,” 米擒那花笑着摇头,远的不说,就说当时米擒善荣是如何说他会效忠大哥的,结果却是差点要了大哥的命,毒誓在这些心黑手狠的人来说不过是个物件,需要的时候捡起来,不需要的时候扔在一边。 “那侄女说要怎么才能信得过,” 浪讹介笑道。 这厮别说笑的还很阳光,好像显得真没有进攻米擒部的意思,欺骗性极强,就是秦延也给他点个赞,果然脸皮其厚无比。 “只有让你的儿子来到米擒部为质,本族长才能放心的将三面坡交与浪讹部,否则本族长宁可鱼死网破,” 米擒那花收起笑容,决绝道。 浪讹介一怔,不禁哈哈一笑, ‘这不可能,将我子为米擒部为质,日后岂不是可以用我子换回三面坡,那花,你觉得本族长能答应吗,’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米擒那花冷冷道, ‘这是米擒部唯一的条件,没有这个条件,我无法说服族中让出三面坡,’ 浪讹介只是摇头,坚决不让步。 米擒那花调转马头就走,十分的决绝,不带丝毫犹豫的。 浪讹介看着那花带人走出了百步,此时浪讹祚急了, ‘阿爹,我去就可以,他们不敢将我如何,想讹我们,就怕大战过后米擒部没剩下多少丁口,只能乖乖的交出雀儿谷,到时候怎么敢伤害我,’ 此时浪讹祚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即跟着那花回转米擒部,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他拿定主意必要将那花收归浪讹部。 ‘闭嘴,你懂什么,’ 浪讹介不耐道。 他紧紧的盯着米擒那花,此时那花一行人刚刚走到对面的缓坡中段,嗯,过不多久,山顶前她肯定能返回求告,浪讹介心里冷笑道,想要讹诈他,这丫头还差了点。 那花骑马就要登上了缓坡,眼看此番商谈就要散了,没达成任何的协议,这可不是她希望的,但是没法,虽然她很想送给对方三面坡,但是过犹不及,她不能显露出来,否则浪讹介一定会怀疑为什么米擒部这么希望浪讹部占据三面坡,所以这是个破绽,她只能提出来质子,可是对方好似没有上当,这是如何是好。 米擒那花心里有些焦急,甚至想回身看看后面浪讹介的表情,是不是有挽回的可能。 ‘不要回头,直接回返米擒部,否则对手必有所察,’ 侧面马上的秦延低声警告道。 米擒那花心中一凛,立即听话的催马上到坡顶,就在她要打马离开的时候,坡下传来喊声, ‘侄女且住,有话好说,我们可以再商议一番,’ 浪讹介的喊声从后面传来。 米擒那花心花怒放,她的美眸瞄着身边的秦延,舌尖在红唇上一舔,这一刻她真想投入秦延的怀抱,好生的奖励一番自己的爱郎,秦延则是故作贪婪的盯着那花的香舌。 关系更进一步后平常认为让美女认为唐突、猥琐的模样也会被接受下来,不侵犯她,她反倒是很不爽。 果然秦延如此的呆样,让那花扑哧一笑,然后那花收起笑容,然后拨马转身, “叔父,这个条件我是不会改变的,否则就是自取灭亡之道,易位相处,您也会如此的,” 那花没有打马而回,而是坚持必须有这个条件,否则没得谈了。 ‘好好好,就如你所言,我让浪讹且到你那里做质子如何,哈哈哈,这样你放心了吧。’ 浪讹介终于松口应了下来,那花这才在护卫的随扈下打马而归。 浪讹且也是看到美女挪不开眼的,听说和那花回去作为质子,一迭声的答应。 于是双方商议,午后,在三面坡,一面交人一面交出地界。 “爹,你就不怕到时候带族兵攻打米擒部的时候,米擒那花一刀砍了二弟。” 浪讹祚此时不忿起来,怎的让他二弟占了便宜,因此提醒他老爹,这里面有风险,搅黄了这场交易才好呢。 “你懂得什么,我部出兵之时就是两家分出胜负的时候,如果细封部胜了他敢动你二弟吗,米擒部同样道理,哼哼,胜者也是惨胜,族兵能剩下多少,我等只需轻轻一击,就得溃散,那时候他们敢坏你二弟性命吗,难道不怕屠尽米擒部为儿郎报仇,哼哼,” 浪讹介狞笑道。 在他看来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决断,现在嘛只需坐看两家分出胜负就是了。 “不过你需要小心,你占据三面坡后须得时刻注意坡下的道路,别让米擒部有偷袭的机会,” 浪讹介叮嘱道。 ‘阿爹放心,米擒部大股人马过不了三面坡就是了,’ 浪讹祚信心满满,对这事他不担心,米擒部怎么可能不去攻伐细封部而攻击这里呢,昏头了吗。 “阿爹,你说米擒那花是怎么想的,她怎么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嗯,这个女娃儿倒是有些血性,她必定是想利用她带来的几百骑,汇集米擒部全部精锐迅疾大败细封部,而且让我浪讹部根本来不及反应,没有付出太大的伤亡此战鼎定,这样就可以转身对付我们浪讹部,虽然没法再攻伐我们,只要守住就可以,然后她可以拿出细封部的领地和我们谈条件,这样我们两家瓜分细封部了事,这次争夺就暂先过去了。” 浪讹介早就想了这事儿,如果是他这也是除了投降外唯一的一个法子了,前提是一定要快,一旦战事焦灼拖宕开来,米擒部和细封部两败俱伤,那时胜利者只有一个,浪讹部。 浪讹介想出了这个自认为最可能的情况,可惜事情不像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在这片土地上有些消息传播是很快的,浪讹部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了细封部,细封正造已然疯了。 他没想到怎么出现了这样的结果,米擒部怎么就认为他可欺,能有快速击败他的想法,而向浪讹部媾和呢。 只是因为浪讹介那厮长的凶悍而已吗,他细封正造长的慈眉善目一些,就有人敢招惹他吗。 而浪讹介那个不要脸的,说好的携手灭了米擒家呢,现今却是背叛而去,这个孽畜。 细封正造带着几百族兵来到和浪讹部交界处,大骂浪讹介,他知道这个地方肯定有浪讹部的族兵隐匿,他说的每句话都有人禀报浪讹介,所以,细封正造痛骂不止,好生的发泄了一番。 最初他还指望这个混蛋忍不住出来和他对峙一番,可惜,浪讹介始终没有出现。 而后方却是传来了米擒部聚集人马蠢蠢欲动的消息。 细封正造失望而归,他一辈子是那个设计别人的人,结果这次却是被其他人设计了,心里的愤怒和憋屈是甭提了。 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返回族中备战,明知道浪讹介在后面虎视眈眈,只等着两家胜负已分就要出手,他却徒唤奈何,怎的一个悲催了得。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暗夜潜行 细封正造回去后立刻将全族一千五百轻骑和两千二百名步跋子全部召集起来,这是他能召集的最大队伍了。 毕竟寨中还得留守族兵,老巢不能有失。 细封正造和弟弟细封正嗜统领着四千余人的军伍向西北开进,由于米擒部近五千族兵正向东南靠近,细封正造的打算是御敌于国门之外,部族可没有城墙,一旦窜入抢掠了牲畜那都是银钱,损失不起。 天色昏暗下来,米擒家占据了一个缓坡驻扎,山脊上有泉水流过,无断水之虞。 米擒家的轻骑就在山脚下设下了第一道防线,而第二道防线在半山腰,这里步跋子们筑起了胸墙,起到了很好的遮掩作用。 山脚下浓密的草丛中秦延伏在期间,用远望镜看着三里外也在一个土丘脚下扎营的细封部。 只见细封部族兵们也在挖掘胸墙,一副防守的架势。 秦延不禁微微一笑,如果自诩足智多谋的细封正造知道他的谋划,现在已经急忙统兵来攻了吧。 “官人,几时出发,” 身边紧挨着秦延的那花轻声道。 “天一黑就出发,否则来不及,” 秦延说的很简短。 ‘我和你一起走,’ 那花将头埋在秦延的怀里,此时的她没有在意对峙的局面,只是沉醉在秦延的怀抱里。 ‘你留在这里掌控大军吧,我既然去了浪讹部,你尽管放心。’ 秦延宠溺的揉了揉她的秀发。 “留在此处防守吗,那有张贺和我二叔足以了,此战关键就是浪讹部,你既然冒险前往,我怎能让你独行,我要一同去。” 此番米擒那花出奇的不听话,只是要一同出战。 秦延还在沉吟, ‘官人,你忘了他们如何在野外穿行还是妾身教授出来的,在野外妾身比他们还要强,’ 那花推了推秦延还是要去。 “好吧,不过只能跟着我行动。” 秦延终于点了头。 ‘好啊,都听官人的,’ 那花得偿所愿兴奋异常,她蓦地的扬起脸捉住了秦延的唇,两人滚倒在草丛中。 离着七八步远的马道咔吧着眼睛看了看,急忙将视线挪开。 天色彻底昏暗下来,秦延抬起身,那花抬起身子整理一下衣衫,秦延一摆手,后面的草丛里缓缓的爬出了几十名的护卫。 同时,山脚下影影绰绰的了不少的黑影。 这些黑影缓缓的向西北行去。 只是远在对面的细封部毫无察觉。 对面的山腰上一堆篝火旁,细封正造和细封正嗜一边喝酒一边啃着羊腿,吃的是嘴角流油。 不同的是细封正造若有所思的盯着对面,即使对面的山丘隐没在暗黑中,已然看不见分毫。 ‘大哥你这是作甚,’ 粗黑的细封正嗜奇道。 ‘奇怪,奇怪,’ 细封正造拧着眉毛。 “怎的奇怪,” 细封正嗜不解道。 ‘如果我是米擒那花,那么必须尽快的击败我细封部,才能有机会翻身应对浪讹部,否则时间长了可能陷入两处夹击,毕竟浪讹部攻击他们的本寨的话就大不妙了。但是,米擒那花为何不攻击我部,却是在那里铸胸墙呢,’ 细封正造已经想了几个来回了,米擒那花这么做就是在找死,将唯一可能的机会丧失。 但是米擒家的人有这么蠢吗,是,米擒家和他比不了,蠢了点,否则也不会落得这个局面,但是,任谁都能看出的局面,想来米擒家诸人也看得出来,那么他们为何不雷霆万钧的攻过来,一战而定呢。 细封正造想得头疼,也没想出来对方为何如此行止。 “细封嗥呢,” 细封正造看看四周道。 ‘我让他回去看看寨子,在外面不放心啊,这不还有个浪讹介窥伺在外,万一趁我们搏杀之时突袭我等后面呢,我们不能总想着浪讹介偷袭米擒家,这厮就是一头饿狼,阴狠着呢。’ 细封正嗜的话突然让细封正造一呆, ‘不好,是不是米擒人的打算是吸引我等为正面,然后出奇兵绕过这里突袭寨子,我军闻讯军心大乱退兵途中,米擒部主力随后掩杀,如此。。。’ 细封正造脸色一白。 ‘啧,倒也不是不可能。’ 细封正嗜也是一怔,这后果想想就可怕,那就是被前后夹击的困境。 ‘二弟你立即带千骑返回寨中,如果无事明日来此汇合一同攻伐米擒部,总之不能让寨中空虚,’ 细封正造立即命道。 ‘那此处兵力岂不是太过单薄。’ 细封正嗜犹豫道。 ‘防守之时以一敌二,这些族兵足以了,你快去,迟恐不及。’ 细封正嗜应了一声,一仰脖将酒水饮尽,然后起身走了。 不久,黑夜中亮起了大批的火把,大股的骑兵向东南行去。 对面的山丘上米擒玛多盯着这蜿蜒的火龙,心里犯了嘀咕, ‘张将军,细封部这大股骑兵是要偷袭我们寨子吗,’ “这样的战马怕是不能穿山越岭迂回过去,只有从我们山下转过去才成。” 张贺道, ‘除非他们绕个八十里,只是明日早上我等首先攻击没了轻骑的细封部,他们又如何应对,不会是攻击寨子的,’ 张贺否了这个可能。 没有了轻骑护佑,米擒部围攻细封部,细封部还真是未必顶得住,对面的细封正造没那么傻,让自己作诱饵吗,只怕他胆子不够。 张贺说的很在理,但是米擒玛多心中七上八下的,这就是战阵的玄妙处,每次敌人的调动都有各种可能,让主将相应作出判断,一个应对迟了就是大麻烦。 漆黑的夜里,穿行在山野间,要么天生的好手,要么经过严苛的整训。 现在这几十人每个人都是紧跟着前面人的脚步行进,这样不用自己再行探查线路,只管跟着走就是了,这是最节省时间和体力,也是最小响动的行动方式了。 米擒那花和秦延就是两个头羊,他们总能找出适合后面人前进的道路,以便让后面的人可以继续前行。 虽然这些小郎们不能算是真正的特种兵,不过秦延还是很赞赏他们。 穿行在山野间,或是快跑,或是匍匐,脸上身上被荆棘拉出了不少血痕,但是这些小郎们都不当回事,体力足够,忍耐力超强,因为他们年纪虽轻,但是经历的艰辛一点都不少。 这让他们有着近乎变态的坚韧,饿、渴、长途快速行军都难不倒他们。 他们早在延州的山野中锻炼出来了,那才是魔鬼般的训练,今日不过是全副甲胄的行军而已,已经算是小儿科了。 秦延突然像猫头鹰般咕咕叫了两声,所有人立即在几息间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山下的土路上几个举着火把的骑兵打马而过。 秦延伏在地上听了一会儿,他接着起身前行,小小的队伍偶尔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继续前行。 三面坡的面积相当的大,这处山地是一块天然的草场,米擒家的宝地。 当然了现在的主人是浪讹部。 山腰上点点的星火,表明有人在夜值,同时下面的土路边上也有两堆篝火,十几个浪讹部的族人围坐在那里,已经巳时中了,夏季的横山白天虽然炎热,但是夜晚还得披着皮袍,这些族兵烤火取暖。 他们只是盯着道路,只要这条路上没有敌踪出现就是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几十人就在视线不及的暗黑里穿行着。 米擒那花伏在草丛里缓缓的爬行着,她丝毫不顾及自己族长的身份,完全按照秦延教授的行事。 如果说有区别那就是脸上蒙布,防止脸被野草割伤,姣好的容颜是必须为秦延保留的。 秦延埋伏的地点就在那两堆篝火的对面三十步外,这里是最好通行的地点,就在这条土路的外沿草木繁盛处,其实绕过这个地点很好说。 但是要在今夜抵达浪讹部展开突袭,那么时间很紧张了,没有多余的时间穿越山岭,只能冒险从这里穿过。 稍稍的光线中,秦延看着单成、刘半顷、聂刚等人一一爬过,最后是压阵的刘三。 秦延慢慢的匍匐前行,直到出了三百步,所有人在这里等候着他。 秦延起身看了看身后那片明黄的光亮淡淡一笑,过了此处就是成功了一半。 正文 第三百章天马肆虐 队伍穿行在山野中,经过两个时辰的快速奔走和爬行,很多人的体力到了一个极限。 很多人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不过他们行进的速度没有下降太多,这都是有赖于日常魔鬼的淬炼,经过了野外残酷行军以及生存训练,他们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和呼吸,合理的分配体力。 秦延还是走在最前面,这样的行军对秦延轻松的很。 那花感到有些气喘起来,她毕竟是个女子,长时间快速的行进体力有些吃不消了。 一支大手伸来牵住了她的手,接着一支臂膀靠着她的腰臀推送着她,那花立时感觉轻松不少。 那花向一旁看去,些许的星光下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即使看不清那花只求能这样相依相偎的走下去就好。 丑时中,他们已经遥遥看到远处数里外浪讹部寨子里飘摇的灯火。 秦延一声令下,休息一刻,所有人都躺在地上让身体彻底放松,他们知道接着会有血战等着他们。 那花紧紧的贴着秦延,听着秦延平静而悠长的呼吸,她伸出手来环抱着秦延的腰,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光, “官人,妾身就像这样和你看看星星。” 那花贴着秦延耳朵低声道,热气让秦延的耳朵痒痒的,而这句话让秦延的心里痒痒的,好像古今和美女一起看星星都是一件浪漫之极的事。 秦延一伸手轻轻的将那花抱到他的身上,双臂环绕着那花的前胸,两人叠在一起看星星。 秦延的手臂环绕着极致的柔软,感受着青春酮体的致命诱惑,血气方刚的身体很快就有了反应。 那花在温暖的怀抱里安心的遥望星空,虽然马上就要经历凶险,此时心里却是一片安然,沉浸在小小的幸福中。 过了一会儿,那花突然感到身体下有个硬硬的东西,不禁有些诧异,好像两人的佩刀都在身侧,这是个什么物件。 接着那花就反应了过来,两人亲亲热热不是一次两次,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那花心里痒痒的,身子软软的,她不自觉的扭了扭身子,这下该秦延吃苦头了,他轻哼了一声,赶紧将那花移到身侧,再让那花在他的身上运动两下,他就要出丑了。 那花将头钻入他的腋下突然笑了,身子抖个不停。 秦延无语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那花抓住秦延的手,两人就这样仰卧在草丛中休憩着。 一刻钟后,所有人起身继续向着北方潜行。 浪讹部的寨子也是一个简易的木寨子。 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杂乱的帐篷,后半夜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人影。 此时寨子的安危只有寨子外围的几个塔楼来负担了。 塔楼上也看不出人影,不过秦延可没打算冒险,他就当塔楼里有人。 秦延咕咕咕叫了三声,所有人都伏在草丛里。 秦延自己则是缓缓的向着面对他们的一个塔楼摸去,摸哨是此行成败的关键,秦延还是最信任自己,其他人还是稍微嫩了点。 那花盯着前面草丛的晃动,直到视力不及。 那花抬眼看着前面几十步外的塔楼,那里也是暗黑中,她依然徒劳的盯着那里。 暗影里她视乎看到塔楼的梯子上有什么一闪,她仔细看着却有没什么发现。 时间过去没多久,但是那花却感到很长很长,就在她担心到了极致的时候,塔楼上传来三长两短的咕咕声,那花此时兴奋的一挥手,成了。 所有人开始向着寨子的栅栏爬去,找了对面一个没有帐篷靠近的位置,所有人起身迅速贴近了高一丈的寨墙,几人搭上了人梯,所有人踩着他们越过了寨墙。 当他们踏入寨墙后,贴着寨墙候着,秦延也赶了过来。 此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寂静的浪讹部,毫无防备的浪讹部敞开了自己柔软的下腹,就看他们从何动手了。 秦延嗅闻着寨子里的味道,虽然藩部里面的气味绝对不好闻,但是马厩的气息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的。 秦延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猫腰沿着寨墙向东行进。 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马厩的木栏,秦延突然一挥手。 所有人立即紧紧的贴在寨墙上。 一个藩人起夜就在对着院墙开干,他睡眼朦胧的根本就没四下看,否则早就吓的心脏脱落了,他的右侧后方贴墙站着几十个黑影。 秦延悄无声息的靠近,最后两个健步上前,蓦地的扭了下藩人的脖颈,咔一声响,藩人只来的及发出了一声轻呃声就再无声息,秦延扶住了全无控制能力的躯体轻轻的放在地上。 此时天色开始微微泛亮,四周景物依稀可见。 秦延看了看四周寂静依旧,他抬了抬手,所有人立即随着他猫腰快速的接近了马厩。 藩部寨子里的马厩足有上千匹马,这些马都被拴在这里,随时使用的。 这些都是调教好的坐骑,和草场上放牧的没有调教的马匹绝不一样。 此时一些战马听到人声开始嘘律起来。 秦延一指马厩门口的十几个火把,这些都是晚上查看战马情况的,查看完毕就插放在这里, ‘点着火把,然后在马厩放火,将马厩大门打开。’ 秦延只是轻轻几句,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图。 刘半顷立即拿出了火折子,几下点着了一个火把,接着其他的几个火把也引燃了,手持火把的沿着木栏向里面行进,所到之处战马的鬃毛和尾部被引燃了。 圈在里面的战马疯狂的嘶鸣,踢打,翻滚,它们乱窜乱跳的结果就是让更多的战马沾上了火焰,此时寨子里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此时所有人都知道寨子里的马厩出了大问题,很可能是起火了,已经有人穿着裸衣向这里跑来。 ‘开门。’ 秦延大吼一声。 随着这一声,刘三,周四、马道等人立即推开了大门的木栏。 此时圈在里面无可逃脱的战马疯了似的,不顾一切的从里面冲了出来。 很多战马带着火焰如同天马般飞奔出来,虽然奇幻而雄壮,却是疯狂的冲向了它们面前的所有物件。 身上的灼痛让它们丧失了一切的理智,疯狂踢踏冲向浪讹部众人。 几个藩人身穿裸衣刚刚跑过来,立即被战马撞翻在地,几声嚎叫过后就悄无声息了。 城内很多帐篷被战马践踏而过,寨内四处都响起了凄厉的叫喊,一些男女老少的藩人从自己的帐篷里仓皇逃出,但是寨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了,转瞬就被被马群践踏脚下。 秦延和其他人紧紧的背靠围栏,看着他放出的恶魔席卷着整个寨子,无数哭喊声响起,那是数千人惊恐之极的嚎叫。 秦延却是没有一丝的心软,因为今天没有这么做,可能同样的一幕会发生在米擒部身上,甚至米擒那花身上,对于敌人只有心狠手辣,至于战后的安抚是另一回事,但是正在搏杀之时容不得一丝多余的怜悯,否则就有可能功亏一篑。 寨墙将寨子形成了一个固定封闭的空间,马群就在这里面肆虐着,遇到寨墙返回接着践踏,翻滚,撕咬,已经发狂的马群成了一群凶恶的猛兽,将它们遇到的一切全部粉碎。 有些躲过一劫的藩人开始向马群攻击,但是箭枝遇到这些战马不过是挠痒痒,倒是迎来数百匹战马横冲直撞而来,因为它们知道这些人威胁着它们。 直到两刻钟之后,很多战马被火灼烧倒地,还有些战马疯狂的踢打这么长时间后耗尽了体力,开始安静下来,这场噩梦才开始有消退的迹象。 秦延带着亲卫们踏足一片狼藉的寨子中,他们带着腰刀,随手捡起地上丢弃的皮盾,向寨中前行。 地上到处是伤亡的浪讹族人,场面血腥无比。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数十破数千 秦延等人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除了伤亡当场的,还有些人开了寨门逃出来这个地狱。 当临近寨子中央的时候,几十个人羌人正在围着什么,看到秦延等人过来,几十人起身汇集一起嘶吼着冲上。 和凌乱的这些羌人相反,秦延等五十余人排成一个密集的队形,前方皮盾遮蔽,后方的人跟上。 双方撞击在一起,秦延挥动着一根碗大的圆木横扫千军,只是几下七八个羌人被击打的飞跌出去,狼嚎一片。 其他的羌人本来不多,更是战心已丧,其余的被秦延的亲卫砍杀十余人后,立即开始向寨门奔逃,其他的顾不上了只有逃命为先。 击败了这伙唯一的抵抗,曾经还有数千人的寨子如今落入了秦延的手中,如果没有战马奔行的话,秦延只能采用狙杀的手段暗杀浪讹介,让浪讹部失去大脑,陷入瘫痪。 但是现在则是完全不需要了,浪讹部在寨中已经伤亡了数千人,逃出去的寥寥,反攻根本无从谈起。 击败了这些人后,秦延等人继续向那些羌人围拢的地方前行。 “米擒那花,你好狠毒,这样恶毒的手段让我浪讹部数千人死在这里,” 一个男人坐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米擒那花,他的身边是几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浪讹介,你当初首先攻击我米擒部的时候,几日前坐看我们两家相争,让我们流够了血,然后你来收取我等性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狠毒,’ 米擒那花愤怒的反击,看到寨子中浪讹部如此的血腥凄惨的场面如果说没有点触动是不可能的,但是,想想自己族人的遭遇也就没什么了,短短几月有一千多族人战死,他们的妻儿多凄惨,米擒那花是亲眼看到的,这不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而已、 “我好恨啊,怎么就蒙了心信了你的话,” 浪讹介收取了三面坡,坐看两家死拼然后得利,自认为他才是最后的赢家,但是他没想到米擒那花首先向他挥舞屠刀。 说白了他没想到对方可以用很少的人潜入将浪讹部族灭,如果米擒部前来攻伐,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这么区区几十人的攻击怎么察觉,而且如果他听说几十人攻击浪讹部,他一定嗤笑出声,怎么可能,当浪讹部是泥人不成,但是现在呢,浪讹部完了,而他的右腿和左臂被马匹踏断,成了一个废人,悔恨的心撕咬着他。 ‘那只怪你平日太贪婪,此计如果送给细封正造,只怕不能成啊,’ 秦延看着他笑笑。 浪讹介大略听懂了秦延的话,他恶狠狠道, ‘你等宋人都不是好人,将来必有恶鬼收取你等性命,’ 方才交战时候,浪讹介听到了宋人的话语,知道这些煞神基本都是宋人,因此恨之入骨,没有这些宋人做帮凶,米擒那花拿他根本无可奈何。 “多说无益,” 秦延淡淡一笑,根本没有暴跳,此人就要归去,还不许人家爆发一下吗,没那么霸道的哈, “浪讹介,你走入了这个赌局,押了赌注,就要有赢了这一局你就赢了天下,输了那就要输掉一切的觉悟,怎的,浪讹介,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 秦延冷眼看了看,他最看不上的就是此种人,上了这种轮盘赌以为是自己永远是赢家吗,秦延也是不敢想的。 如果输了这场豪赌,就不要怨天尤人,有点担待才是,后世见识的金融危机多了,很多人为此跳楼,秦延倒是挺佩服这些人的,最起码输了一切还有自我了断的勇气,愿赌服输。 “哈哈哈,好好好,这话讲得好,” 浪讹介笑出了眼泪,他蓦地抽出一把匕首眼望南方, “我儿为我报仇啊,” 嗤的一声,匕首划过脖颈,一股鲜血飙出,浪讹介扑到地上,血染黄土,他旁边的几个女人嚎啕大哭。 米擒那花久久无语,秦延笑笑拍拍她的肩头, ‘那花,我早和你讲过,走上了族长这一条路,容不得怜悯,你没有回头路,只有自强,才能避免他们的下场。’ 米擒那花闻言收回了目光点头, ‘官人,那花晓得了,那花重振米擒部的心思重来没变过,只要有官人在身后,那花就安心无比。’ 那花挽着秦延的手臂,眸子温柔无限的瞄着秦延的侧脸,秦延坚毅的面容让她无比的安心,谁能夜行无踪,谁能几十破几千,唯有她的爱郎。 浪讹祚在三面坡得到了寨子被攻陷的消息,如同五雷轰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米擒部不是攻击细封部吗,怎的突然出现在北方攻击了自家的族人,而且听听,什么几十人攻如寨中,呸,几十人能灭族吗。 浪讹祚打折了一支马鞭才相信,确实米擒那花带着几十人攻击了寨子,利用火马冲击全寨,只是两刻钟,将寨中的人几乎全部践踏伤亡,寨子就是这么毁了。 浪讹祚眼睛都红了,他立即点齐了所有的一千一百轻骑,向着北方急进,此时他什么也不顾了,只有一个念头砍下米擒那花和那些宋人的头颅为浪讹部报仇雪恨。 马道伏在马背上左手持盾右手持着马刀,双腿控马奔行着。 他的身侧身后是三百余骑,都是那花招募的藩骑或是汉人雇佣兵。 他们昨晚是和秦延一起出发的,但是离着三面坡三里,他们潜伏了下来,而秦延等人下马潜入了北方。 留给马道和谭永兴的就是一个任务,等到早上浪讹祚仓皇退兵的话,立即衔尾追杀,半途破敌。 马道和谭永兴直到早上晨时中才发现大股的浪讹部族兵下了三面坡,这些羌人游骑根本没有南望,直接飞马向北。 马道立即带着百余骑追击下来,谭永兴统领中军,三百余骑追踪而至。 走了三里,接近到一里多的距离上,马道就发现了浪讹祚犯下了大错。 浪讹祚根本没有向后面派出游骑作为警戒,这是防止被偷袭的关键一步。 骑兵也怕偷袭,尤其是大股骑兵,跑动起来马蹄踏地的响声盖过了一切,对手如果从侧后而来不容易察觉,因此必须留下断后的斥候。 但是马道已经靠近到了一里出头的地方,对方还是没有察觉,说明根本没有留下游骑殿后。 待得到了预定的唯一的一段山路,马刀带领三百骑飞马冲上,毫不顾忌被浪讹部发现。 三百余骑冲近到不足一里,后面的浪讹部轻骑终于发现了后面追来的敌人,立即发出了鸣镝,警告前方的浪讹祚,后面有敌人。 只是可惜,这是在一段山路上,道路很狭窄,浪讹祚知道后面有骑兵追来,他也想转身对敌,只是一时间根本来不及收拢部下摆开阵势,他只能绝望的听到队尾的激烈喊杀声,祈祷局势不要太糟。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尽得人心 马乔藏身在皮盾后,催马向前。 所有的雇佣兵们五个一排,密集冲击。 迎接他们的几十只羽箭,让几匹人马倒卧当场,其余的雇佣兵盯着稀疏的箭雨冲入了敌阵。 后阵的浪讹部轻骑别扭的急忙调转马头迎战,却是被马乔等人奋勇的拼杀,杀出了一条血路。 马乔身穿双层甲胄毫无顾忌的拼杀,只要对方不是狼牙棒和铁枪,马桥根本不怎么在意,只是拼命向前杀戮着。 马乔所部如同锋利的长矛般刺入浪讹部轻骑的后阵,接战的族兵们很快就崩溃。 待得马乔率领着百余骑有些力竭被浪讹部轻骑堪堪挡住,此时谭永兴带着余下的生力军赶到,他们蜂拥的搏杀,利用密集队形大破羌人游骑的稀疏阵势,刀砍斧凿般切开了浪讹部的反抗。 这些雇佣兵默契的配合、勇猛的搏杀,击溃了羌人的中军,刀剑加身的恐惧,让所有的浪讹族兵向后面疯狂的逃跑。 他们的崩溃直接将浪讹祚的前军冲溃,所有还活着的浪讹人打马狂奔,相互践踏,只要自己能逃出去,躲开后面的瘟神,他们甚至不惜用刀砍用马踏,在狭窄的山道上杀出一条血路来。 马乔都看的傻了,到得后来,马乔所部没杀多少人,路上伤亡的很多都是这般被自己人砍杀的。 浪讹祚在前方惊恐的看到后面乱成一片,所有人蜂拥的向前逃离,仿佛躲避后面嗜人的恶魔。 浪讹祚别无选择,只能拼命的打马向前冲,否则后面的人马冲上来他绝无幸理。 所有剩余的数百浪讹轻骑疯狂的逃离,任由后面的谭永兴、马桥等人砍杀着,就这样待得浪讹祚带人冲出了这段山路,他粗粗估算,剩余的手下连三百骑都没有了。 而后面的对手疯狂的追杀过来,按说人数差不多,但是,士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此时迎战就是自杀。 浪讹祚流着热泪看看前方隐约可见的,烟雾缭绕的寨子,然后他打马呼哨着立即带着剩余的轻骑逃离,他知道如果他再不走就不要走了,至于老爹和弟弟那就自求多福吧。 马乔没有继续追击,对手已经溃散,他的任务完成了,他和谭永兴带领剩余的两百多骑直接冲向了寨子,自家的官人在那里身边可是只有几十人呢,他到现在并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所以赶到秦延身边支援才是真的。 马乔一行人冲入寨子,饶是这些人都是见惯厮杀的凶汉有些也是呕了。 边地残破,残破的帐篷,残破的人马尸体,很多地方冒火喷烟。 为什么造成如此残暴的场面,马道等人也是没法想象。 在寨子的最后面,他们找到了秦延。 “属下路上大败浪讹祚,击溃了千余浪讹部轻骑,特来交令。” 马乔、谭永兴一同单膝跪地道。 ‘好,干的漂亮,’ 秦延哈哈大笑。 马乔、谭永兴相视一笑,能让官人如此夸奖,总算是没白白搏命拼杀。 “我等出去寨子,埋锅造饭,好生的歇一歇,再行赶往米擒部,那里还有事为了呢,” 秦延命道。 其实秦延早想走出寨子,但是他不知道到来的是马桥、谭永兴,还是浪讹祚,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未算胜先算败,所以他在后寨等候,事有不济立即转进。 现下嘛,他是赶紧离开这片他造成的修罗场为先。 细封正造疑神疑鬼了一天,还是没看到米擒部蜂拥攻来,在后方的寨子也没受到丝毫的攻击,一切平和极了。 细封正造没有丝毫的兴奋,而是心理面始终忐忑,事非平常反妖,这个干系三家部落成王败寇的大日子,如此的平静可能吗,根本不可能。 细封正造认为另外两家有什么动作,偏偏是他不可知的。 细封正造认为他要打破这种让人窒息的平静,但是主动攻击以逸待劳的米擒部是不成的,兵力也就是勉强占优,攻击一方损失远远大于山坡上防御的米擒部,一个不好被对方后发制人,就可能大败而回,那三家争锋就没细封部什么事儿了。 于是,细封正造派出了众多的游骑打探其他两家的消息。 午时刚过,斥候禀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细封正造显示惊诧,然后仰天狂笑,笑出了眼泪。 ‘浪讹介啊,浪讹介,一辈子贪字为先,终于把自己的小命贪进去了,哈哈哈,’ 细封正造脸上笑出了泪水,让这个浪讹介贪婪,和那个米擒那花合议,什么坐山观虎斗,结果呢,没想到这支老鸟被米擒那花冷箭一箭射翻,活该。 虽然如此,细封正造的心里却是分外的悲哀,虽然浪讹介是世仇,不过以这种方式丧命,细封正造还是感到万分的失落。 “怎么可能,米擒那花怎么敢这么做,怎么敢,” 一旁的细封正嗜喃喃自语,他想不明白,这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娃啊,怎么接任这么多时间的族长就把浪讹部灭族,一个女娃诡计百出,心狠手辣,太骇人了。 “也好,看来就是我们两家来一决胜负了,这倒是不急了,没有人可以从后面偷袭我们了。” 这是细封正造发现的唯一有利的一面,浪讹介这条鬣狗没法让细封正造如芒在背。 “这倒也是,一个女娃毕竟比浪讹介那条老狗好对付。” 细封正嗜哈哈一笑。 ‘一个带着几十人就敢偷袭几千人的女娃,你以为比浪讹介好对付吗,’ 细封正造一瞪眼。 细封正嗜闻言尴尬的摸了摸头上光溜溜的头皮,是啊,这女娃真不好对付。 “备战吧,胜者横山之王,败者,呵呵,丧家之犬。” 细封正造冷笑道。 细封正嗜点点头没言声,确实,如果胜了,三大部并为一部,三大块的领地再招来些流浪的藩人加入,成为横山中最大的部族没有丝毫的问题。 败了,或像浪讹介般败亡,或是成为流浪的藩人。 “迎候族长大胜归来。” 自米擒玛多以下所有的米擒族的族兵们在山丘下单膝跪地,以最高的礼仪迎接米擒那花。 只是因为米擒那花的赫赫战功,带去四百人,就将浪讹部灭族,这是多么辉煌的胜利。 在族中口口相传的传说中两百年没有过的壮举。 因此当大胜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所有米擒人沸腾了,驻守此地的族兵们疯狂的庆祝,他们这数月来憋屈的太久太久,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渴望胜利,但是在米擒善荣带领下和两家争斗数月,几无胜迹。 而米擒那花一接任就将凶残的敌人族灭,这怎的不让这些族人钦佩之至,所有人此时迅速的接受了这位开始时很不看好的女族长。 因此,当那花一行人返回驻地的时候,所有的族兵都出营跪拜这位女族长,他们渴望那花带领他们走向新的胜利。 那花眼中含泪的看着这一切,她曾经想过这样的场景,不过那是梦呓而已,现在它变成了现实。 “那花,去吧,向他们表明你的权威,” 秦延轻声道。 “没有官人襄助,那花绝没有今日这一切。” 那花侧身在马上和秦延相拥,她在族人面前好不掩饰对秦延的亲近,所有米擒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 那花松开秦延,打马向前而去,她所到之处,所有族兵举起兵器用羌语欢呼着。 “尊敬的那花族长,族人们向您致敬,请满饮此杯,愿天神永远护佑我们的族长和米擒一族。” 米擒玛多双手举杯献于那花,那花在马上接过来一饮而尽。 她高举着浪讹介的马刀和头盔向四周的族人展示着,这是她胜利的荣光。 回答她的是族人热烈的呼喊,气氛达到了顶点,这一刻起那花终于成了米擒族人尊敬的,可以生杀予夺的一族之长。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调动敌手 细封部和米擒部的驻地也就是两三里的地界,米擒部的欢腾声远远的传来,浪讹部却是一片沉寂。 “大哥,如此候着不是办法,要不先撤回寨子,” 细封正嗜提议道。 “怎么返回,忘了浪讹祚是怎么大败的,就是撤军途中被击溃的,偏偏我们撤回途中就有一块路狭之地,” 细封正造摇头道。 “就在此地坚守吧,先闭门不出几日,避避他们的锐气,过了几天后,米擒部也就没这般猖狂,我部的士气能恢复过来,” 敌方士气正盛,自己一方士气低落,此时不宜决战了。 细封正嗜只有点头,除此还有什么好法子吗。 两人统兵出征的时候没想到战局如此多变,开始是提防浪讹部偷袭他们的后方,现在变成了米擒部团灭浪讹部,携大胜之威咄咄逼人,妄图一举击败他们,怎的一个艰难了得。 ‘米擒部有能人了,难道是那些宋人。’ 细封正造感觉自己此番大意了,既然知道米擒那花有宋人襄助,就应该死守不出,待得一月半月后再看形势。 “大哥,米擒部出兵了。” 细封正嗜一指北方道。 两三里外的小丘上,大股的米擒部族兵涌下来,他们在山丘下开始列队,中间是步跋子,两侧是轻骑。 待得整军完毕,米擒部向着细封部这里行进,飞天雄鹰的旗帜在最前方飘荡着,在一侧就是那花的族长旗帜。 兵甲的闪光,以及族兵的喊叫声回荡在谷地里,士气昂扬的米擒部开始主动攻击了。 “大哥,怎么办,” 细封正嗜急道。 “急什么,前几日是米擒部固守,呵呵,现下轮到我们了,记住敌人想要什么我们绝不会让他们顺意,我们固守,如果他们想攻击,那就在山丘上流够了血,到时候我们趁机冲下去一鼓而下。” 细封正造冷冷道。 就像他说的,米擒那花想一鼓而下解决细封部,他细封正造绝不会让她称心如意,慢慢来就是了。 山丘前三百步,米擒部列下大阵,米擒部族兵百般侮辱谩骂,山丘上的细封部丝毫不为所动,就窝在上面纹丝不动。 “细封正造特别能隐忍,他是想利用我部想要大胜的心思,引我部攻山,然后杀伤我等,” 米擒玛多指着山上道。 “三叔放心,那花不会意气用事的,” 米擒那花笑道。 虽然米擒部因为秦延的突袭族灭浪讹部,现下局面大好,不过双方的人数相差不多,米擒部没有绝对的优势围攻,如果伤亡太多那就会攻守易势。 “那花,那你看下面该怎么做,” 秦延笑道。 那花知道秦延这是在淬炼她, ‘妾身也没有想好怎么调动细封正造离开土山与我部决战,不过决不能攻山就是了。’ 那花想想道。 “起兵攻击细封部后方营寨的话,中间也有一段崎岖山路,如果细封部从后追杀的话,岂不是又一个浪讹祚,” 那花摇头。 秦延一笑, “不错,那花将厉害都想清楚,这就是立于不败之地,这个族长是够格了,” 那花听闻爱郎的赞许,不禁嫣然一笑。 “秦知县,不知道您有何妙计可以引出细封部,” 看着秦延信心满满,不疾不徐的表情,米擒玛多急忙问道。 那花也看向秦延,她相信秦延早有筹划了,那人从来不会被难倒的。 “很简单,故技重施就是了。” 秦延哈哈一笑。 ‘我带着三百人向南走,不知道细封正造能不能坐的住,’ “官人英明,” 那花的美眸瞄着自己的爱郎,怎的也看不够,果然秦延没让她失望,随手就是一个好主意,现下就看细封正造怎么应招了。 “公子果然智计百出,玛多佩服,” 米擒玛多躬身道。 细封正造在山上坐的很稳,敌人急他就要稳,等米擒部露出破绽才是他出击的时候。 不过米擒部阵势的变化立时让他捉急了,只见在一杆秦字大旗下,三百骑离开了土丘,从左翼擦着山丘向南而去。 “大哥,宋人这是做什么,” 细封正嗜看出这些是那个宋人的统领下进行的。 “浪讹部寨子怎么被攻陷的,” 细封正造切齿道。 ‘大哥,你是说他们要袭击我们的寨子,’ 细封正嗜蹭一下跳起大惊道,随即他摇摇头, ‘不可能,寨子里人手再少也有千余族兵,他们三百人如何攻取寨子,’ “浪讹部寨子里有五六千之众,是怎么被宋人攻陷的,” 细封正造冷冷道。 细封正嗜想起浪讹部被灭族不禁颤抖了一下,太过骇人,不过三四百人一夜间让数千众的大族灭亡,这些宋人太多恐怖。 “大哥,那,那我等该如何,” “我,” 细封正造,愤怒之极,他也没法,怎么办,从后面追击这三百骑吗,米擒部在后追杀又是一个浪讹部的下场。 不追击,细封正造隐隐觉得自家寨子绝无幸理,别看宋人人少,但是总能想出法子来攻入寨子中,尤其是夜间,想到夜间细封正造不寒而栗。 “出兵和米擒部决战,白日里三百宋人不能把寨子怎么样,只要击败米擒部,然后回兵寨子就是了,” 细封正造咬牙道。 细封正嗜脸上一垮,他们想要的以逸待劳,用山势杀伤米擒部的筹划没一个时辰就破灭了,怎么这形势越发的不妙了。 “族长,细封部下山了,秦知县果然是能人,只是小小一计就让细封正造无法坚持了,” 米擒玛多兴奋的一指山上。 只见山上的细封部族兵正从山上滚滚而下,细封正造的旗帜就在期间。 “三叔,是否能一战后让米擒部成为横山第一大部族就在今日了,告诉米擒多纳和米擒长旺,必要奋力杀敌,” 米擒那花眸子盯着细封部命道。 ‘遵命。’ 米擒玛多恭敬道,虽然那花是他的侄女,但是米擒那花如今是尊贵的族长了,没有那花就没有米擒部的今天,从此后米擒玛多只会以族长视之。 细封部狼头的战旗引导下,步跋子和轻骑从山上涌下来,立即快速的布阵。 同样是步跋子在中间,轻骑两翼压阵。 “那花,何必刀兵相见,我两家两世相交,河水不犯井水,不如先行退兵,有什么事儿可以商量着来嘛,” 细封正造在马上高喊着。 休兵吗,他没想过,如果给米擒部缓冲,利用米擒部和浪讹部的地盘,只须数月米擒部招兵买马就会膨胀起来,那时候细封部远远不及了。 因此最想速战速决的如今是他细封正造了,现下不过是和米擒部兜兜转转,如果那花万一中招撤兵,米擒部的士气就会受到影响,当然几乎不可能成功,但是其蠢如猪的族长也不少见,何况一个妇人。 “细封正造,不用浪费心机,有细封部这样的恶邻,米擒部睡不安稳的,还是今天决出胜负的好,” 米擒那花统一三部的愿望岂是细封正造几句话可以阻挡的。 那花喊完不再理会这个老狐狸,而是纵马在自己的队列前奔跑起来, “米擒人,今日我们如果战胜细封部,我们将会有三倍的田亩和草场,横山里谁都会畏惧我们米擒部,米擒部能否过上好日子就在今天,” 米擒那花的话让所有人精神抖擞,是啊,如果大胜,那么米擒部的田亩扩大数倍,每一个米擒人都是得利者,这个账谁都算得清。 所有的米擒人高举刀枪呐喊着,只要大胜,部族的昌盛就在眼前。 ‘随我杀敌,’ 米擒那花的马刀挥向对面,米擒部欢呼一声,军阵开始向南开进。 细封正造拔出自己的战刀向北一指, ‘杀。’ 细封部的四千族兵迎向了米擒部。 双方离着对方七十步开始,密集的骑弓发射,嘶嘶嘶声中数千羽箭穿梭而至,带来了恐怖和死亡。 羌人有多少族兵就有多少弓弩手,所以双方有九千余人的弓箭手相互射击,立时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嚎叫。 接着双方的轻骑首先在两翼对撞开来,他们用马刀和骑枪开始砍杀对手,双方的兵甲差不多,也都清楚此番是灭族之战,因此都是奋力搏杀,一时间人喊马嘶响成一片。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一战而定 米擒部、细封部的步跋子撞击一起,步跋子的勇悍体现无疑,双方立即开始血腥的搏杀,刀枪在盾牌间穿刺,不断有人嚎叫倒地,只是一会儿,双方的阵线上倒毙了一批人。 米擒那花心里在滴血,这都是米擒部的血脉,是一切的根基,现在一点点的消逝中,不过她也知道谁退缩谁就是大败的局面,此时只能血拼。 她放眼望去,只见左翼的长旺,右翼的多纳正带着轻骑搏杀,两人的战旗飘扬,说明两人无恙。 中路,米擒玛多监看着步跋子冲杀着,亲人没有伤亡,总算是让那花放下了心。 双方人数差的不多,也都知道部族的存亡就在此刻,因此双方都是奋力搏杀,战局僵持了起来。 双方搏杀了两刻钟,血腥气弥漫了谷地,天空中猛禽在盘旋着,等候着它们马上就要到来的盛宴。 细封正造也在观察着战况,他的心里也是翻腾不已,已经默默祈祷多次天神的眷顾,只要天神护佑此战大胜,他愿意每天早晚祭拜。 心里正在翻腾的时候,突然山丘上留守,看管辎重的族兵那里发出了鸣镝声。 细封正造急忙看去,只见山上的族兵手舞足蹈的指着南方。 细封正造立即明白了有敌人正从南方赶来,细封正造立时大惊,他看了眼占据,细封正嗜带着中军,细封正嗜的长子细封孜,他的次子细封篙正在两翼领着族兵冲杀。 现在是在没有其他的兵力可以抽出,出了他身边的五百后军,这本来是他留下以防万一,哪里战局不妙就不上哪里的,现在看来只能用这部分兵力迎敌了。 细封正造呼哨一声,带着五百轻骑向从后阵出发向右后侧的道路赶去,他要将来敌堵在道路上,不能惊扰细封部侧后,否则细封部今日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细封部的族兵已经受到了干扰,后方族长统兵离去,怎么可能不惊动前方的族兵,好在细封正嗜等人节制族兵,一时间倒还支撑的住,不过本来兵力就少些,加上后军离开,所有人心里都感觉不妙。 冷兵器时代士气就是这么重要,只是这个变化,士气受挫的细封部开始吃力起来,米擒部开始占据了上风。 秦延走出了三四里,然后就命令这些雇佣兵下马,开始披甲,本来他们身上有一身锁子甲,此番在外面再行披上吉贝甲。 索性备马齐全,甲胄就在备马那里,披甲倒也很方便。 接着秦延带领众人整队杀回,他就没想马上攻伐细封部的寨子。 如果细封部意识到了他要去做什么,立即下山迎战,他此时返回就是生力军,如果细封正造还是稳坐钓鱼台,不为所动,那么今晚他再行突袭寨子足以,无论哪种方式都相当从容,在秦延看来,细封正造已经是个死人了。 秦延返回接近了山丘一里,山上发出了鸣镝,秦延知道他们被发现了。 此时秦延倒是不急了,在此处,秦延下令换备马,两身甲胄的沉重压力,一匹马走了三里也是疲累了,马上接敌,必须更换战马。 秦延等人刚刚更换了战马,山丘转角处,尘烟大起,只见数百细封部轻骑涌来,当先细封正造的旗帜飘扬着,秦延微微一笑,看来是他和细封正造的对决了,没想到事情最后成了这组对决,倒也有趣。 细封正造看到了前方的秦字大旗,不禁心里恨极,从这个宋人随着米擒那花返回,这里三家的局势就开始逆转,到如今米擒部灭了浪讹部,将细封部逼入绝境,应该都是这是这个宋人的筹划,不用得到确切的消息,细封正造凭直觉就认为这就是他的死敌。 细封正造唿哨一声,催动五百骑冲向了这三百骑敌人。 细封正造认为他还是稳超胜卷的,这五百骑是他最嫡系的手下,当然也是细封部战力最强的部属,每人都配齐了皮甲,以往的征战也没有让他失望过。 大股烟尘腾起,对面的细封部呼哨着疯狂冲来,秦延打出了一个手势,三百骑稀疏队形,迎上了细封部。 距离百步,秦延已然是连珠箭发,开弓必有羌人人马翻倒,只是一人就将细封部搅乱开来。 很多的细封部盯着秦延的动作,因为实在是太过骇人,没见过这样长程的神射手,射程和弩箭可以一拼。 在后面的细封正造头皮发麻,他预见到这些宋人战力不俗,但是离着百步就可以予取予求,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样的敌人实在是不该招惹。 细封正造接连呼哨,催促族兵加快马速,尽快接近宋人,让对方的神射失去作用。 双方接近到六十余步,双方箭如雨下,开始了相互伤害模式。 双方都是稀疏的队形,加上盾牌的保护,除了有些倒霉蛋战马受创跌落马下外,其他的骑手继续冲来。 此时秦延大吼一声,接着三百骑的稀疏队形中后面的骑手快速催马而上,和前方的骑手靠拢形成一个紧密队形。 后边的细封正造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但是他实在不清楚宋人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再说一切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双方的骑手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金铁交击,喊杀声嚎叫声连片响起。 接着细封部就遭受了巨大的伤亡,他们的稀疏阵型遇到秦延所部密集阵型的大量杀伤,往往陷入以少对多的困境,顾此失彼下大量伤亡。 聂胜让过了一杆骑枪,还等他骑枪刺出,他身边的骑手已经一刀砍下了这个羌人持枪的右臂,羌人狂喊着抱臂落马。 此时后面一个羌人飞马而上,手里的铁骨朵立即砸向聂胜身边的骑手。 骑手拿起盾牌格挡,蓬的一声,巨大的力量,让骑手身子一歪,差点栽下马。 聂胜一枪刺出,狠狠的贯入羌人战马的马颈,战马狂嘶翻腾的着倒地,将这个羌人弹飞,被后面的战马一脚踢飞。 聂胜一击得手,立即放手长枪,随即抽出了马刀继续前冲。 他看到前方一杆狼头的战旗飘来,立即知道这是细封部的族长亲自上阵了。 前方短兵交接,短促而残酷,细封正造的亲卫拼死搏杀,倒也和一些骑手斗的两败俱伤,很快这里倒毙了十余人马。 接着聂胜眼前一空,一个高大的羌人挥舞着狼牙棒冲向了聂胜。 聂胜挺起盾牌,挨了重重的一击,而身边的骑手偷袭了这个羌人,这个羌人的右肩受创,嘶吼着一闪而过。 接着身穿铁甲的一个羌人挥舞马刀冲入,一刀劈砍聂胜,聂胜盾牌格挡,咔一声,马刀深入盾牌,两人一较劲,刀盾一起脱手。 两马交错,对方的盾牌狠狠的给了聂胜一下,聂胜忍着左肩的剧痛,扭身给了对方马股一刀,对方的战马疯狂的蹦跳着,将这个细封部的酋长掀翻在空中。 聂胜打马而过,他眼前一空,已然突破了细封部的阵型,他立即回头一看,只见单成刚刚弃了手里的长枪,枪头上那个一身铁甲的细封部酋长还在用手抓着贯入他胸腹的长枪挣扎着。 看到单成为了他报了仇,聂胜一龇牙,回答他的是单成一脸的憨笑和一口白牙。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兴奋与惶恐 聂胜让过了一杆骑枪,还等他骑枪刺出,他身边的骑手已经一刀砍下了这个羌人持枪的右臂,羌人狂喊着抱臂落马。 此时后面一个羌人飞马而上,手里的铁骨朵立即砸向聂胜身边的骑手。 骑手拿起盾牌格挡,蓬的一声,巨大的力量,让骑手身子一歪,差点栽下马。 聂胜一枪刺出,狠狠的贯入羌人战马的马颈,战马狂嘶翻腾的着倒地,将这个羌人弹飞,被后面的战马一脚踢飞。 聂胜一击得手,立即放手长枪,随即抽出了马刀继续前冲。 他看到前方一杆狼头的战旗飘来,立即知道这是细封部的族长亲自上阵了。 前方短兵交接,短促而残酷,细封正造的亲卫拼死搏杀,倒也和一些骑手斗的两败俱伤,很快这里倒毙了十余人马。 接着聂胜眼前一空,一个高大的羌人挥舞着狼牙棒冲向了聂胜。 聂胜挺起盾牌,挨了重重的一击,而身边的骑手偷袭了这个羌人,这个羌人的右肩受创,嘶吼着一闪而过。 接着身穿铁甲的一个羌人挥舞马刀冲入,一刀劈砍聂胜,聂胜盾牌格挡,咔一声,马刀深入盾牌,两人一较劲,刀盾一起脱手。 两马交错,对方的盾牌狠狠的给了聂胜一下,聂胜忍着左肩的剧痛,扭身给了对方马股一刀,对方的战马疯狂的蹦跳着,将这个细封部的酋长掀翻在空中。 聂胜打马而过,他眼前一空,已然突破了细封部的阵型,他立即回头一看,只见单成刚刚弃了手里的长枪,枪头上那个一身铁甲的细封部酋长还在用手抓着贯入他胸腹的长枪挣扎着。 看到单成为了他报了仇,聂胜一龇牙,回答他的是单成一脸的憨笑和一口白牙。 秦延拉住了坐下兴奋跳跃的战马,他挥了挥了沾满血迹和些许皮肉的狼牙棒,回身看去,只见方才还挺立的狼头战旗已然扑倒,冲过去的剩余百余骑细封部族兵疯狂的打马奔逃。 里面没有那个身穿一身铁甲的族长,很显然细封正造已经战损在这里。 “将细封正造的脑袋砍下,” 秦延喝道, 立即有骑手下马施为。 秦延看了看,预估一下能有几十人的伤亡。 “刘半顷,你带人留下来为伤患裹伤,” 秦延命道。 刘半顷急忙拱手领命。 ‘余者随某来,’ 秦延一催马向北,他身后的旗手挥舞战旗紧随其后,剩余的两百骑随着秦延快马杀向主战场。 细封正嗜正在统领细封部的族兵咬牙坚持,由于细封正造带着后军的离开,而米擒部投入了他们最后的生力军,细封部剩余的两千余人在苦苦支撑,不过依然步步后退。 如果不是谁都清楚如果此番大败,几乎就是灭族的开始,这些族兵早就溃散了。 此时拐角处战马轰鸣,一支马队滚滚而来,当先但是一杆秦字大旗。 当看清是宋人的战旗,细封部剩余的族兵立即崩溃,不用什么聪明的头脑,也知道族长凶多吉少。 当对方奔驰到几十步内,细封正造的头颅被挑在一杆长枪上的时候,细封部族兵立即溃散。 米擒那花看到秦字大旗出现的时候,特别是一个身穿明光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时候,提着心总算是放下了,她心目中的战神再一次改变了战局。 看到细封部溃散,米擒那花立即大喊降者不杀,米擒那花清楚,头领授首,下面的族兵都是难得的资源,不可轻易斩杀,将来都可以归拢在米擒部,几年后就是米擒人,这是壮大米擒部的机会。 后路被宋人截断,前方米擒部族兵气势汹汹而来,如果不降就是一个死,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立即抛去了兵甲跪地投降,他们也清楚只要他们乖乖投降,肯定没有性命之危,大不了成为米擒部的下民而已。 当然了,细封正嗜和细封等人带着几个嫡系手下疯狂的反抗,他们知道他们投降没有活路。 结果细封正嗜父子当场阵亡,而细封篙带着十几个护卫丢弃了战马,逃入了密林中不知所踪。 当所有的敌人或死或逃亡的时候,米擒部族兵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他们苦战得胜了,从此米擒部可以存活下来,拥有自己的土地,可以让自己的子嗣继续延续下去。 想想他们前几个月面临的灭族危机,想想这些时日的拼死搏杀,他们如此欢呼雀跃也就理所当然了。 米擒那花则是打马向着秦延迎去,她要迎候自己的英雄凯旋归来。 ‘官人,我们大胜了,’ 米擒那花战袍飘扬,一脸的神采奕奕,战马一个回旋,和秦延并驾齐驱。 ‘恭喜那花女王,你就要成为横山的王者了,’ 秦延笑着调侃道。 那花一呆,是啊,她手下将会有三大部占据的近百里的田亩和草场,这在近百年的横山羌部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大部落就是在横山称王也不无不妥。 不过那花旋即一笑, ‘没有官人,米擒部没有以后,还望官人不弃才是,’ “当然,我对米擒部当然会倾其所有的帮衬,只因为你在此地,” 秦延的话让米擒那花眼中一红,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下她会立即扑入秦延的怀中。 两人默默无语的并马骑行着,走向了前方的战场。 米擒玛多已经命令子侄们带人收押所有投降的细封族人,同时收拢伤亡的米擒族人,阵亡的都要运回米擒部然后火葬,这是羌人的规矩。 这时候,米擒那花和秦延打马而来,米擒那花眉眼间的风情是米擒玛多仅见,此时的那花频频的回顾秦延,将自己的心意表露无疑。 米擒玛多叹口气,他不知道一个族长如此迷恋一个宋人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米擒部在此地修整了片刻后,米擒玛多立即带着两千族兵前往细封部,目的就是收拢剩余的细封部众,虽然那些大部分是妇孺,不过都是将来部族需要的,只要不是瘫痪伤残的,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 而米擒那花则是派人通禀米擒部老寨大胜的消息,相信在那里会是一片欢腾。 米擒那花则是在这里扎下营盘,因为秦延必须要休息了,他和他的麾下来回征战了两天没有合眼,虽然秦延说可以返回米擒部再休息,但是那花疼在心里,就在这里驻扎修整。 三日后,米擒部,米擒那花和米擒玛多都返回了米擒老寨,米擒玛多带回来了好消息,细封部寨中剩余的四千余人,包括近千族兵全部降了,这样,细封部有近三千的族兵降服,还有妇孺等三千人,加上这些天收拢的三千余浪讹部,米擒部猛然膨胀为一个一万五六千之众,族兵八千余的庞大部落。 当所有的信息汇集一起的时候,米擒那花和米擒玛多有些惶恐了。 这是米擒列祖列宗也没有掌控过的庞大力量,如今就在他们的手中,关键是两人没有冲昏头脑,因为他们都清楚,当这样一个庞大部落在横山出现的时候,那是西夏不可能不关注到的。 惶恐过后,米擒那花只能向秦延请教了。 “福祸相依了,” 秦延笑道。 米擒那花和米擒玛多对此毫不了解,秦延解说了一下, ‘虽然米擒部大胜一统三部,占据了方圆近百里的地界,成为横山第一大部,不过也会因此成为西夏方面必取的部落,每次出兵大宋,米擒部必然会出兵出粮,’ “每次征伐大宋虽然各藩部都出兵,但还是轮换着来的,这次没有,下次必有,” 米擒玛多以为秦延不了解内情,西夏方面还是给各藩部一点喘息的时间,不能每次都征发。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建城横山 “那是以前,现下开始,每次攻伐大宋,米擒部必不可少,这是削弱米擒部的办法,西夏不会允许横山出现一个王者,横山诸羌只能成为西夏的粮仓和兵员地,” 秦延点出道。 “可是米擒部根本不是王者,” 米擒玛多分辨道。 “如果你在银州知州的任上可以坐看米擒部做大吗,如果米擒部再壮大几年,可能就是无法收拾的地步,到那时候只怕要出动十万大军讨伐了,” 秦延摇头一笑,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何况横山被视为西夏的命脉所在,这块地方西夏必然握在自己手中,谁出头就要打谁,” 米擒玛多脸色极为的难看,这两天他兴奋异常,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但也没耽搁他的好心情,但是现在看来他实在是太乐观了,米擒部现在看来更像是惨胜如败。 米擒那花虽然也极为担心,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底气,来源就是秦延,她对秦延有着盲目的自信, ‘官人你讲讲,怎么能解除米擒部的危难。’ 那花一脸希翼的看着秦延。 ‘那要看你们米擒部的决断了,’ 秦延笑着摇摇头。 “如果打算顺从大夏,那么立即派人去银州禀告此地的变化,等候大夏的敕封,同时准备送出质子去兴庆府,然后就是每次大夏出兵大宋,都要提供兵员和粮秣,” 秦延的话让米擒玛多的心里直翻腾, “如此不是甘心情愿的被消减实力吗,每次征伐大宋都会折损不少族兵的,只是几年下来,怕是族兵伤亡惨重,人心都散了,最后连以往的米擒部都不如,” 米擒部有些愤怒, “当然,这就是西夏的目的,可以成为一个大部,但是不能超然在其他部落之上,否则就会威胁大夏在横山的威仪,” 秦延笑着一摊手。 米擒玛多心中气恼,他很想说这是不是你这个宋人危言耸听,不过想想他就放弃了,是啊,如果他是西夏可以放心米擒部这样一个部落在横山继续壮大吗,绝不可能, “原来秦官人在帮衬米擒部的时候就想到了此一点吧,” 米擒玛多憋闷的苦刺了秦延一句。 ‘三叔,你说什么呢,秦官人此来之再三问我是否想过后面的改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我还是决定接受他的帮助返回米擒部,这是我的选择,’ 米擒那花厉声呵斥道,她很清楚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而不是秦延强逼她的。 “那花,” 秦延笑着伸手阻拦了那花, ‘米擒玛多,某前来这里的时候,想得很简单,就是力助那花夺回失去的族长之位,这是她的心愿,但是没想到是浪讹部和细封部是如此贪婪,送上了这个族灭的机会,因此阴错阳差到了一统三部的局面,如果你说当初我从米脂赶来时候就能预判到,你可是高看某了,’ 米擒玛多老脸一红, ‘就是现下来说,选择权在你们,如果你等决定顺服西夏,任由他们打压,无论怎么也不会反西夏的暴政,某转身就走,当然如果你等想要藩部自立,将来有一天终成横山之王,那么我会尽力帮衬你等达成心愿,’ 秦延坦荡荡的说着。 米擒玛多羞惭的一拱手, ‘某垂垂老朽,言语失当,还望官人不要记恨,’ 是啊,如果秦延都能预见到,岂不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如果是那般米擒部听命一个天神又如何,事情应该就是他讲的,因缘际会到了如今的局面。 “记恨不至于,因为我来此地只是为了那花,” 秦延哈哈一笑,这些人还不配他牵挂,他牵挂的是在水城头为他拼死挡枪的红颜,除此米擒部任是谁也不在他的心上。 “官人,你放心,米擒部永不会忘记官人襄助之恩,没有官人,现下被灭族的就是米擒部了。” 那花狠狠的盯了眼米擒玛多,米擒玛多老脸一红, “官人,妾身决心已下,西夏是妾身的杀父敌人,和妾身有不共戴天之仇,而大宋对藩部也极为薄凉,天下间让妾身信任的只有官人,官人怎么说妾身照办就是了。” 秦延笑笑, “米擒部想要并立横山,那就得加强自己的实力,在大宋和西夏中骑墙中立,两不相帮,出粮秣给任何一方都可以,但是质子不可以,出兵不是不可以,大夏要米擒部出兵,米擒部可以做个样子出兵数百,表示顺从,但是绝不能听命西夏倾巢而出。” 秦延说出他的筹划。 他就没想过米擒部彻底归顺大宋,那是在坑米擒部,如果那样的话,西夏就是举兵十万也要灭掉米擒部。 否则横山没有部落可以顺从他们了,必须打掉米擒部,为后来者戒。 而只要米擒部中立就是对大宋的帮衬了。 米擒部作为势力弱小的一方,既要保持自己的独立,还想不被卷入大的战事中,只有骑墙中立,这是后世无数经验证明的。 比如新加波,仰仗华夏的经济带动,但也不敢得罪美国这个老大,那就在华夏和美国中骑墙中立,尽量不偏不倚,这样才保证了新加坡的繁荣和稳定。 “官人说的倒也很有道理,只怕大夏不会让米擒部如此,必会兴兵讨伐,” 米擒玛多苦笑道,他认为秦延的法子不靠谱,如果大夏来讨伐,米擒部怎么抵挡得住。 “那就打回去,打疼它,让西贼知道付出几万人的代价才能攻取米擒部,西贼当然知难而退。” 尊重只在实力的基础上,比如交趾这个地方就是一个证明,这个小强之所以能生存下来就是大胜了几回,让强邻知道拿下它可以,但是不付出几十万人的伤亡那是不成,于是终于保住了交趾的国祚。 “秦官人,米擒部怎可能抵挡大夏十万之众的围攻,” 米擒玛多瞄着秦延,对面如果不是帮米擒一统三部的秦延,他早就暴跳了,能不能靠谱点,别说十万众,就是两三万众,米擒部也得授首。 “为何不能,永乐城某率领万余宋军守城,还不是杀伤西贼数万之众。” 秦延哈哈一笑。 两人在此辩论,米擒那花笑吟吟的在一旁随他们两人,她知道她这个三叔根本不是对手。 “秦官人说的是守城啊,” 米擒玛多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官人,您看米擒部哪里有城池呢,’ 米擒部加上细封部、浪讹部三部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个城池,不,连个周两里的城寨都没有,都木围栏圈起来的简易寨子,用圆木撞击几十次立即崩塌的寨子,这怎么守城。 “呵呵,米擒玛多,你米擒部该当不能一统三部,” 秦延一指米擒玛多,这都是什么脑袋,一点雄心壮志没有,对米擒部下一步的动作一点筹划没有, ‘米擒部如果想在横山称霸一方,怎么能没有城池,城池一建宣告一方,横山终有王者立,’ 秦延斩钉截铁的话让两人震颤不已,是啊,城池,横山还没有一个部落有自己的城寨,横山东南麓也只有费听部有一座不大的城池而已,如果米擒部建立了自己的城池,加上这般多的部众,那就是宣告米擒部是在此一方的霸主了。 “只是那般做,大夏怎么能饶了米擒部,” 米擒玛多对大夏有种天生的恐惧,这也是横山羌的通病了,实在是被西夏血腥的镇压打怕了,不服者灭族,铁血杀戮吓破了横山诸部的胆子。 “米擒玛多,你觉得现在西夏能放过米擒部吗,” 秦延冷笑一声。 米擒玛多张口结舌,是啊,米擒部一同三部,必然被银州方面窥伺,西夏方面当然不会希望横山出现强大的部落,以后拆分打压的手段多了。 “好了,三叔,我意已决,建城,一定要建城,否则我米擒部就是待宰羔羊。” 米擒那花决断道,语气坚决,不容反对,米擒玛多张了张嘴一言未发,说什么,局面如此,不建城难道任人宰割吗。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最没节操 “只是,米擒部虽然收拢了两部,他们的钱粮也收取不少,不过建城还是捉襟见肘了,” 米擒那花摇头道。 三部加在一起银钱不超过十万贯,这些钱粮如果建城,也就是能建成大半。 当然了,在米擒部地界上木料充足,筑城的人手部族里可以出,月钱可以没有,但是伙食必须要有,那关系到士气,吃不饱吃不好怎么建城,这些可不是不管死活的农奴,而是自己的族人,他们被虐待激怒后的结果就是族长也承受不起的。 “很简单,拿出一部分的马牛羊发卖就是了,我可以采买一些,” 秦延道。 对于耕牛和马匹的需求秦延那里可是极为旺盛的。 米擒那花和米擒玛多发现在秦延那里没有难题。 既然必须建城,那就是选址了。 其实不用太费时间寻觅,三个部落早先的寨子都是规划的地方,肯定是三处地方最适合居住的位置,都有河流经过,饮水不是问题,这是建造城池的必要条件。 但是考虑到可能遇到的围攻,那么水源在城内是必须的,否则就会遇到永乐城的困局,恐怕半月都坚守不住,就要被攻破。 这样下来,细封部的寨子被选为筑城之处,范围就是周三里,可以将所有的部属,无论男女老幼一同收拢进去。 米擒那花清楚,时间并不充裕,因为他们的人手也有限,只有不足万的男丁,因此没有两三个月是无法建成城池的,所以米擒那花立即派出人手砍伐树木,向建城处驮运。 而此时,秦延就要返回米脂了。 他离开米脂也有近月,恐怕要发生一些事情,因为他上面可有一个不大靠谱的上司,虽然他借口是巡视各处,但是这次在米脂太久没有露面,怕有心人做些文章。 秦延这次回去除了几十名护卫,还有四百名曾经的汉奴,这是三部加在一起近千名汉奴中要返家的。 有些汉奴已然在这里有了浑家和子女,已然不愿返回了,有些则是被米擒那花重新雇佣,想着回去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好差事,佃户苦的很呢,于是暂且留下来。 而剩下的这四百人是死活都要返回大宋,他们归心似箭,死也要死在故乡的土地上。 米擒那花将秦延送出去几十里,这才不舍的返回。 四百多人加上千多匹的牛马,好大一只队伍,不过悬挂着西夏大旗,所有的藩部没敢做出什么举动,队伍顺利的返回了米脂境内。 还没到米脂,就在浑图寨遇到了等候这里多时的几个斥候,他们是奉了宗泽的命令候在这里。 秦延接到他们的禀报立即让大队在后面缓行,自己带着几十名亲卫飞马赶回了米脂。 待得进入县衙,宗泽已然等候多时了, “子衡,范纯粹曾亲自,你不在,此后又两次传唤于知县,现下他的一个幕僚就在县中等候,某观范知军此番是来者不善啊,” 宗泽刚一见面就提点秦延此事。 他从范纯粹迫不及待的里面嗅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嗯,我们这位范知军是静极思动了,哈哈,” 秦延笑笑,他很清楚,范纯粹是谁的代理人,根本不是一路的,早晚会发生一些冲突,不稀奇。 何况今年风调雨顺,返回路上他看到无论粟米还是吉贝都是长势极好,不存在灾荒减产的问题,这位范知军大约是有了卸磨杀驴的念头。 “不理他,某先沐浴更衣,待和汝霖兄共谋一醉,” “不急,这里还有李右丞来的一封密信,” 宗泽拿出了两封信札递给秦延。 秦延一怔,都是京中李府发来的密信,只怕里面不是太简单,否则李清臣何必如此呢。 秦延没有瞒着宗泽,就在他的面前打开了第一封信札,这是李清臣的手书,他看后思量很久。 宗泽在一旁默默候着,没有多言,他已经体察出事情恐怕不小,而作为一个幕僚要清楚,有些事东主不说就不要多问。 “汝霖兄,风雨飘摇啊,官家的身子骨坏了,” 秦延没有隐瞒宗泽,对宗泽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而且他不总是在县衙,作为掌总的宗泽心里要有数,便于临危决断。 “嘶,此事不妙,” 宗泽脱口而出。 秦延能有今日的荣威,秦延自己立功无数当然是根基,但是没有赵頊的一力擢拔也不可能。 如果赵頊有了三长两短,那么秦延根基动摇,去官回乡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成败在于天,谋事在于人,某尽力做事,俯仰无愧就是了,剩下的只看天意了,” 秦延笑笑将信札用火烛点燃了。 宗泽叹气久久无语,大宋怎的到了容不得功臣名将的地步了,悲哉。 第二封则是李婉,额,算是家书了吧,如今两人定亲了,李婉有资格给秦延来信。 信中很是一些女儿心思,询问秦延的身子如何,再就是对秦延亲上战阵发出了一些小幽怨,最后不经意的询问秦延是否牵挂于她,为何不去信呢。 小女生对爱郎的思念跃然纸上,秦延嘴角一翘。 宗泽如何不知道这是谁写的手书,立即无声遁去。 秦延返回了内宅,秋桃自然是欢喜无限,侍候秦延沐浴的时候,自然发生一些妙不可言之事。 待得秦延沐浴后神清气爽的来到前面官衙,接着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秦知县,小的东翁等候多时了,还请知县立即前往绥德才是,’ 一个四十余岁的矮胖子笑眯眯道。 这位余幕僚就是死盯着县衙的那个范纯粹的幕僚了,发现秦延返回立即就登门了,多么的迫不及待。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明日某亲去拜见知军,’ 秦延冷冷道。 “既然如此,小的就返回绥德向知军复命了,您尽快就是了,” 余幕僚就像没看到秦延的冷脸一般笑道,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此人脸皮的厚度足以和范纯粹一拼。 秦延当天处理了一下府衙的公务,其实陈裕、申奕等人处置的不错,而那些藩部也以为秦延就在腹地游走,根本没敢做什么犯禁之事,平稳的很,米脂如果说有麻烦就在范纯粹一人而已。 第二天秦延、宗泽赶往了绥德城,到了知军衙门,立即就被范纯粹召见,可见这位范知军多么迫不及待。 “秦知县最近好忙,逾月未见一县的主官处理政事,怕是大宋上下你是第一位吧,” 方一见面,范纯粹就面沉似水的呵斥。 “禀范知军,下官月来奔走米脂各处,查看耕种形势,各处吉贝长势良好,因此特来禀明,” 秦延看着这厮的表演心里暗笑,对于这样所谓的士家大族出身的上官他从来都是备一手,即使这人的老爹是范仲淹,世家出身的官员最是没有节操,这句话他永远谨记。 “哼哼,巧言令色,我的属下已经查看清楚,你这月根本没在米脂出现,至于到了哪里你心中有数,擅离职守,欺瞒上官,废弛政务,某决意停了你的知县之职,并且上书吏部和政事堂弹劾你,” 范纯粹狠狠的一拍桌案。 “范知军本来对下官就有偏见,不过是因为上番要抢夺吉贝甲的功绩暂且隐忍,此番终于无法隐忍了,只是这种作为让人齿冷,” 秦延鄙视道。 范纯粹为何如此他心知肚明,上番有吉贝甲和推广吉贝耕种的功业在,将两人暂且绑在一起,其实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当然了,正常情况下范纯粹不至于如此猴急的要拿他开刀,如果没猜错的话,赵頊的身子不好这厮已然知道了。 这样的话,范纯粹是急于摆出他其实和秦延不熟,关系很一般的态度,给谁看,当然给那些保守派的巨头看,比如洛阳的司马光等人。 同时这时候他痛下杀手废了秦延,也是彻底向保守派靠拢,嗯,政治就是这么没节操,当然了,范纯粹本人也没什么节操,用过就扔的主儿。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幸灾乐祸 “你说什么,” 范纯粹蓦地站起,他快疯了,他的心思让秦延一语中的,说出他心里的隐秘,他就是知道赵頊身子不好,和英宗当年的情形很像,恐支撑不了几年后才动了心思。 为的就是撇开他和主战派交结的嫌疑,因为他深知保守派的强大,如果赵頊倒下,保守派怕是必然占上风。 至于占了秦延的便宜,然后抛弃秦延,用他作为垫脚石,这没什么嘛,怨就怨秦延他自己吧,为何一力主战呢。 但是他没想到秦延如此刚烈,身为下官敢当面和他硬刚,让他颜面无存, ‘好好好,你立即交出印信,回去闭门思过,待朝廷的旨意处置吧,’ 范纯粹指着秦延满脸通红道。 此时的范知军胸腔里面像是拉风车,不断起伏着。 “下官不服乱命,恕不能从乱命,某要去延州提告范知军夹私报复,一切自有沈经略决断。” 秦延冷笑道,根本没理范纯粹这茬。 他采取了越级申述,按说一般这样的申述上官是不管的,自行处置。 但是沈括怎么同,只要秦延去提告,沈括一定会勘合此事,这一点范纯粹心中有数。 “就是提告如何,某就不信,离开米脂经月,不理政事,废弛公务,沈经略怎的为你做主,” 范纯粹咬牙道,沈括为秦延遮掩也要有个尺度,此事相沈括真的无话可说。 “那就不劳范知军费心了,自有沈经略决断,” 秦延笑着敷衍的一拱手转身离去,留下了气的浑身发抖的范纯粹。 秦延走后,范纯粹想了想,觉得他必须赶往延州,凭着这厮和沈括的关系,如果他不在场的话,只怕事情真的不好收拾,沈括真的可能放秦延一马。 如果那样就违背他的本心了,拿下秦延向保守派示好没有做到,岂不是鸡飞蛋打的之举。 两天后,范纯粹赶到了延州,他立即赶往经略司衙门拜见沈括。 午后,沈括在他的公事房召见了范纯粹,寒暄过后,范纯粹立即提告秦延罪行,要沈括一体办理秦延的不敬之罪。 范纯粹巴拉巴拉说着,很是义愤填膺,沈括慢悠悠的喝茶听着,心里却是鄙夷这厮连个下官都搞不定,还得到他这里来提告,而且是夺取了秦延的不少功劳,转脸就要拉秦延下马,这人白白读了几十年的道德文章,毫无廉耻。 不过沈括也不会多说什么,范家人,呵呵,他沈括还惹不起,沈家不过是小官宦家族,和人家大族比不得。 “范知军,你讲的本官已然明了,不过本官一向是不偏不倚,不能只听你的提告,不听秦延的申辩,正好秦延昨日也到了延州,本官将其唤来,看他有何话说。” 沈括打断了范纯粹的絮絮叨叨。 “谨遵命,” 范纯粹恭敬道,心里却是慢慢的恶意,嗯,这娃儿果然来到这里找沈括哭闹来了,不过嘛,就是沈括怕是也没什么可以偏帮的了,事实俱在嘛。 第二日晨时末,沈括在公事房见了范纯粹和秦延。 沈括先看了眼相互间一言不发,视线交集处火星子乱冒的两人,心中无语。 “秦延,范知军提告你擅离治所,荒废公事,你可有何话说。” 沈括冷着一张脸道。 其实他心中也很无奈,如果秦延却是象范纯粹所言,他也只能公事公办了,即使他这次维护了秦延,朝中的弹劾他也吃不消,政事堂自会惩处。 “秦延,你要着实讲来,千万不可隐瞒,” 沈括着重语气,在沈括看来这破事是隐瞒不住的,如果真的好生查看,有些秦延身边的人就要倒戈,毕竟不能陪着一起徒千里不是。 “禀沈龙图,这月来下官确是不在米脂,不过,” 秦延拱手道。 “沈龙图,听听这厮讲什么,果然是不在米脂,” 范纯粹盛气凌人的一指秦延,他如今可是占理了,他的提告毫无问题,秦延就是不在米脂,至于秦延为何脑袋缺根弦承认了,那和他无干。 “稍安勿躁,” 沈括木然道,心里烦极了,这厮对他这个经略真是不很尊重,否则怎敢随便插话。 “沈龙图,下官虽然离开米脂一月,但是从未敢忘去肩负重任,此番其实到横山谋取藩部,” 秦延恭敬道。 嗯,该表演了吧。 果然不负秦延期望,范纯粹再次跳出来, “龙图,这厮在巧言令色,他一个小小的知县,身边不过几十名护卫,如何到横山谋取藩部,就是去了,藩部还不得将其绑缚送与西贼,这厮在诓骗龙图,” 范纯粹很愤怒,秦延这个借口将所有人当傻子吗。 嗯,想想,这个秦延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拿这种借口脱罪真实愚蠢,此番是必然获罪了,到底是宦海不久,不懂得门道,以往高看这厮了。 “秦延,你说到横山去谋取藩部,可有证据,” 沈括心里也是暗叹,秦延这次的借口可是不怎么样,藩部是那么好谋取的,到时候揭穿了反倒不好,嗯,年轻人不耐庶务,到外边玩耍也不是没有,但是理由要充足一些,这个借口让他都无法帮衬一二。 “沈龙图请看,此是横山米擒部族长米擒那花献上的觐见书恭请圣安,再有米擒部所有族人的名册,再就是米擒部掌控地界的舆图。” 秦延高举三份书札。 沈括和范纯粹一呆,竟然是真的不成, “快,将其拿来,” 秦延上前放在案上。 沈括迫不及待的看起来。 范纯粹心中纷乱之后定定神, “沈龙图这厮必然是找了一个横山小藩部利诱其献上名册舆图,此不过是贪图朝廷的赏赐,等过后得到官家的厚赏后立即叛离,龙图不可被他欺瞒。” 边臣搞这套的多了,也是为了树立自己的政绩,最后部落得到官家的赏赐,而官员得到了声望政绩,至于得到好处的藩部再次叛离,那就是几个月后的事儿了,谁也不会在意的,这就是双赢,输家只有一个就是官家。 秦延冷笑了一下,瞄了眼范纯粹这厮,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范知军看来深悉此道,以往获利不少呢,要不怎么这般熟悉此等龌蹉手段,” “胡说,你个秦延休要血口喷人,” 范纯粹气的身子发抖,这个秦延要活活气死他。 “你才血口喷人,你将的那些蒙骗官家之事,某不屑为之,做那些勾当的人都是大宋蛀虫,应徒三千里到广南喂蚊子去,” 秦延针锋相对道。 “好了,都住口,” 沈括怒道,两人这才停下来, “秦延你讲的这个确是大功一件,米擒部是横山大部落,本官也是知道的,不过,这个名册怎的有这般多,据本官知道米擒部只有不足万的族人,” 沈括皱眉道。 他心道,秦延可能是功利心太操切,做了这个局,不过证据不能太假了不是,米擒部谁人不知没有这般多的丁口,这里所有加在一起有两万余人了,太不靠谱了吧,虽然沈括也想多些功绩,但是这个所谓功劳太烫手,沾不得。 范纯粹心里乐了,看到了吧,马脚露出来了,沈括都不忍目睹指了出来,这时候范纯粹倒是不急着申斥,躲在一旁看热闹吧。 范纯粹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秦延,颇为的幸灾乐祸。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被坑了 “龙图有所不知,这次本官前往米擒部,为米擒部出谋划策,一举灭族临近的细封部、浪讹部,米擒部统一了三大部,成为了横山最大的藩部了,” 秦延拱手道,接着他瞄了眼范纯粹,范纯粹的笑脸僵在脸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延,那摸样颇有些懵蠢。 嗯,这摸样让秦延感觉很爽,当范纯粹开始刁难的时候,他就留了一手,目的就是请君入瓮,现下终于得逞,心里当然爽快极了,方才看范纯粹上窜下跳蹦的欢,现在他也算拉清单了吧。 室内震惊的不止一人,沈括也是呆了一呆,接着他不可置信道, ‘秦延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啊,秦延身边就是几十名护卫,怎的做到这点的,如果米擒部没有秦延的大力支持肯定不可能击败其他两大部落并且吞并,但是秦延身边没有军伍啊。 “禀龙图,此事千真万确,米擒族长米擒那花的亲弟弟米擒长旺就在衙门外,等候龙图召见呢,” 秦延笑道。 “来人快请,” 沈括急忙道,外面一个胥吏应了急忙出去办理。 “不对,不对,” 范纯粹大摇其头, ‘秦延你是如何和米擒部扯上干系的,那可是在横山深处,秦延你在蒙蔽沈龙图,’ 秦延这个腻歪,这厮真是个混球,士人官吏中的败类,有够锲而不舍的, “沈龙图,可曾记得某身边有叫米擒那花的藩骑,” 秦延懒理这厮,而是转向了沈括。 “嗯,本官记得却有一个那花藩骑,” 沈括和秦延那是比较熟识了,秦延的几个亲卫他都见过,一说就想起确实有个那花,接着沈括不可置信道, ‘难道此那花就是米擒那花,’ “正是,米擒那花本来是上任米擒部族长米擒无定之女,当年。” 秦延将米擒无定和那花如何逃离,如何在绥德安置,最后他如何助力那花返回了米擒部夺取族长, ‘此时浪讹部和细封部一起攻打米擒部,想趁米擒部内乱灭族,却是被下官趁夜突袭浪讹部,斩首浪讹部族长等人,浪讹部大崩,而米擒部趁机击败细封部,一统三部,说来嘛,倒也是适逢其会而已,’ 秦延笑着瞄了眼一脸难堪的范纯粹,讥讽满满。 “这般说来,米擒部有族兵近万,族人近三万了,” 沈括大喜道,一个小藩部献上降书没什么,但如果是米擒部如今大部落那就不同了,相当于大宋在横山中扶植了自己的势力,将来宋军进取横山的时候妙用无穷。 而对沈括来讲也是一大政绩,谋取横山啊,那是官家一直想要办到的,如今永乐城逼近横山,横山中大藩部效力,这一切都是在沈括任上做到的,这政绩是近二十年来沿边经略使中第一位的,看谁还能说他沈括不过是官家近臣而已,相信官家得知也会欣喜若狂,日后嘛,他沈括说不得还得再进一步。 “当然,而且米擒部还在招兵买马,因为西夏不能允许一个藩部做大,有可能一统横山,米擒部面临西夏的讨伐,这才向我大宋求救,” 秦延点头道。 ‘哈哈哈,秦延你此番是首功一件啊,此事到此为止,为了这件大事儿去一个月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本经略允了,’ 沈括大包大揽。 ‘多谢经略提携,’ 秦延笑着拱手,其实他也是腹诽沈括这是看到政绩打算伸手了,不过也没什么,最起码沈括此人吃相不难看,知道分润,不夺取所有功绩。 “秦延你很好,呵呵,你从横山回来怎的不向本官禀报,” 范纯粹眼都红了,他知道他被秦延坑了,如果秦延见他后说这件事,他怎么可能和秦延闹掰,这泼天大功岂不是有他的一份吗,结果现在呢,一切都归于沈括了,合着没他什么干系,秦延这人太毒了。 ‘范知州,话不能这么说吧,当时下官一到官衙您就要提告,当时下官记得您都没有给什么申辩的机会,呵呵,下官实在无法才到沈龙图这里申辩的,怎的能怪下官,真是奇事一件,范知军横竖都是你的道理了,’ 秦延一摊手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范纯粹气的头晕目眩,心口发闷,一下跌坐下来大口喘息着,他感觉再不缓缓有一下过去的危险。 “唉,没想到月前某献吉贝甲于知军,那时候知军还夸奖有加,此番倒是对下官一再申斥,让下官有些齿冷了,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 秦延叹口气继续讥讽范纯粹无耻了些,将功绩抢到手里就卸磨杀驴,相当的卑鄙。 范纯粹气的只是喘气,却是说不出话来, “来人,将范知州服下去休息,好生侍候着,” 沈括还要和秦延好好讲讲米擒部的事情,不耐范纯粹再次打断,于是借势送客了。 两个家仆扶着范纯粹退出了公事房,范纯粹是憋屈万分,却只能吞下去这个苦果,谁让他确实操切了些呢,如果再隐忍一些时日,这次大功也有他的一份不是,悔恨无极啊。 沈括将米擒长旺唤入,好生说话,打听了米擒部的情况,和秦延讲的差不多,这下心里越发的有底。 但是沈括是极为谨慎的人,此番功劳虽大,但是一旦呈报后有错漏他的前程尽毁,不能不小心。 他立即派出了谭琛随着米擒长旺前往米擒部一行,他的亲信不亲眼看看他是不会放心的。 秦延借此也让长旺带回去米擒部五万贯,这是他采买牛马的款子,米擒部可以继续建城。 拓跋宏本来在银州官衙下值了,回到后宅刚听家妓唱了几句,他调戏为乐,饮了几口酒,就被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惊到了。 拓跋宏急急忙忙的重新穿戴齐整再次赶到了州衙,只见几个狼狈万份的羌人跪伏于地, “请知州为我等做主啊,米擒部引入宋人夺取了我部,就要投靠大宋,万望知州派兵围剿,为我等报仇,” 一见面为首的羌人不断的哭号。 拓跋宏不耐的打断了他,先打了几板子,让这厮清醒些,拓跋宏这才询问一番。 原来此人就是逃脱的浪讹祚,他逃脱后立即赶银州,他知道只有银州才可能逆转形势,浪讹部是否再起都在此处了。 当得知米擒部族灭浪讹部的时候,心里大惊,两个大部一统,这是一件大事儿了,可能出现一个强势的藩部,确实要好生筹划一番。 由于索成聿出外巡视,拓跋宏只能等待,毕竟他是知州,却是没有兵权的,石州军司在索成聿的掌控下。 这一等,没等来索成聿,却是又等来了横山细封部的数百族人,言道细封部被米擒部灭族,米擒部吞并了临近的两大部,成为了一个庞大的新藩部。 拓跋宏当即知道事情严重,他立即派出急报报禀兴庆府,同时派出人立即召回索成聿商议,此事不可再拖了,如果拖宕下去,他不知道横山那里还有什么大的变化。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只有一战 “这事其实简单,根本不用出动大军,只要派去百名军兵和一个幕僚足以。” 三天后索成聿返回后提出建议, “只是大夏的名头就足以震慑横山诸羌了,几十年来,他们被大夏杀的怕了,” 索成聿倨傲道。 这是大夏军队的荣光,从河西、河中、河煌、横山、河东,所有大夏治下的羌人、回鹘人、宋人都被大夏杀的肝胆巨寒。 “这能行吗,米擒部可是一统三部,据说族兵近万,” 拓跋宏迟疑道。 他出身兴庆府的皇室,对边地的处置粗浅的很。 “足以了,横山羌还在帐篷周围游荡,到现在连一个城寨都没有,我大军一到立即灰飞烟灭,米擒部应该都清楚,只要银州的使臣一到,他们只有乖乖听话一途,” 索成聿冷笑道。 “其实,本将倒是想出兵,这一年来没有在横山发发威,怕是有些藩部忘了大夏的军威,所以有些人胆大到吞并他部,哼哼,” 索成聿无奈的叹口气, ‘只是永乐城一战,还有最近的战事,让石州军司损失惨重,暂时无力再战了,’ “永乐城之战,” 拓跋宏咬了咬牙,永乐城之战的损失让大夏痛彻心扉,没有个三五载甭想恢复元气, ‘我等偏偏看着永乐城之战的罪魁祸首就在米脂,却是无可奈何啊,’ 拓跋宏身为王室一员对那个进献了气球和火药的秦延恨之入骨,只是现在无力再次讨伐,毕竟有永乐城和罗兀城横亘在无定川两岸,必须拔除一个,才能大举攻取米脂,这就是永乐城的作用,不但窥伺横山,还在鄜延路腹地外构筑了第一道防线。 拓跋宏最后按照老手索成聿的法子来,派去了他的一个幕僚以及百人的全甲护卫。 党灏带着百人一路疾行,一路上打着银州的大旗倒也极为顺利。 到了米擒部地界后他们被引领着来到了细封部寨子旧址,党灏当即大惊。 因为他离着三里远就看到半山处一个灰褐色的城池矗立着,上面雄鹰的战旗高高飘扬着。 米擒部竟然筑城了,这是横山羌的首家,也难怪党灏吃惊,不过想想大夏的赫赫军威党灏心里安稳下来,筑城又如何,大夏军所到之处不从者只有身首异处,米擒部照旧要低头。 “恢复浪讹部、细封部,回返米擒部旧地,送出五十名质子到兴庆府加入质子军,此番米擒部鲸吞两部的事儿就可以既往不咎,” 党灏在米擒那花的族长大帐内倨傲道,虽然他处于下首,气势却是逼人,浑不将对面的女族长放在眼里。 “这是银州最后的条件吗,” 米擒那花冷冷道。 “当然,米擒部只有服从,否则下次到来的就是大夏的雷霆一击,到时候米擒部玉石俱焚,族长千万不要自误就是了,” 党灏昂首道。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米擒部不会送出自己的质子,也不会退让土地,因为那是米擒人用数千族人的性命换来的,’ 那花起身冷冷道。 党灏目瞪口呆,事情不对啊,一个粗鄙横山羌的族长,还是一个女人竟然敢当面拒绝银州的决定。 “族长还是再考虑一下,我带着这个口信回去,大军必至,那时候族长想要看到米擒部灭族吗,” 党灏缓了口气,决定找补一下,和缓口气。 因为他也想要办成差事,他来的目的是仅凭着恐吓就可以让米擒部退让,而不是兵戎相见,他也清楚石州军司失血过多,不利于征战。 “米擒部奋起反抗两家的并吞,只是没想到浪讹部、细封部这般不堪一击,最后竟然灭族了,那时候我就清楚银州会大怒,从此米擒家也会让银州方面另眼相看,不是吗,” 米擒那花叹口气,表情很是凄清,那表情极为的无奈。 如花美颜惹人爱怜,党灏差点点头称是,最后时刻悬崖勒马,心道果然红颜祸水。 “党机宜虽然不说,其实我也是清楚的,米擒部就是退回旧地也会被知州针对,只怕永无宁日了,米擒部只有死守一途,送客吧,” 那花挣扎着说出了送客的话。 党灏只能无语的被族兵请出了米擒部的领地,灰头土脸的开始返回银州,此行无疑是失败了。 “那花,你是历练出来了,叔父以为你要当面和银州来的人决裂呢,方才还捏把汗,” 米擒玛多擦了把暴瀑汗。 “三叔放心,虽然我厌恶西贼,不过也知道大宋一时鞭长莫及,和西贼最好是留一线好相见,” 米擒那花淡淡一笑。 她对自己的应对也感到满意,决口不提大宋的干系,只是表示了无奈抗击的意思,而不是撕破脸。 当然这方面要感激冯小娥,如果没有冯小娥的言传身教,米擒那花知道她不会有今天的应对自如。 “只是,此番还是要打一仗吗,” 米擒玛多抓了抓头发,很心虚的模样。 “肯定会有一战,就像官人讲的,米擒部只有打出一片新天地来,逼得西夏和大宋承认米擒部的地位,否则米擒部永远是两家的棋子,还可能是弃子,” 米擒那花说完这句话有些走神,秦延已经离开月余了,中间派出了一个使者送来了钱粮,看了看领地就走了,只是不知道秦延到底什么时候亲至呢。 “那就战,不过城池才建了一半,不知道银州能不能给我们时间了,” 没有城池米擒玛多毫无信心阻挡西贼大军。 “放心吧,叔父,几万大军的开拔只是粮秣要多少,只怕丢了米脂的银州筹集不来,等到其他军司援兵到来,我们的城寨早就建成了,” 米擒那花信心满满。 总在秦延身边行走,也知晓了很多事儿,而坐在族长的位置上看到的更为广阔,出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银州的情况并不好,这是数万大军所需的万石粮秣就不是小数,只怕制备不了,只能求救。 “但愿吧,只求西贼慢些来,” 米擒玛多叹气道。 “你说什么,不送质子,不返回旧地,他们是要造反吗,” 拓跋宏不敢相信,横山羌什么时候这么胆大妄为了,敢和银州这么硬气,好像是第一份。 “回禀知州,此事千真万确,下官身边的随从都是亲耳听到的,” 党灏感到万分的丧气,本当威风凛凛的一次行程最后弄成了如此局面,米擒人当真可恨, ‘米擒这些贱奴有什么可以支撑的,竟敢如此。’ 拓跋宏的杀意从来没有这般强烈,因为他被贱民羞辱了。 “下官看到其族人众多,确在整军备战,而且他们在修筑城墙。。。” “什么,筑城,” 拓跋宏和索成聿一起叫出声来。 “确实如此,城池已然修筑了一半有余,还有不少的米擒族人在修筑中。” 党灏笃定道。 拓跋宏和索成聿相视一眼都是心有所悟,为什么米擒部敢如此大胆, “知州,米擒部是第一筑城的藩部,他们看来早就预料到我大夏不会让一部独大,而他们不肯放手其他两部的旧地,看来只能出兵围剿了。” 索成聿的话拓跋宏也赞同,看来此番是没有善了的可能。 “索统军可以派出多少军兵讨伐米擒部。” ‘这个,’ 说起这个索成聿一咧嘴了, ‘米擒部族兵算上壮女怕有万余兵力守城,没有三万大军围攻是不要想了,问题是石州军司可用之兵不过三万余而已,如果都抽调去横山,宋军有异动何以为继,因此只能向夏州的左厢神勇军司求援了。’ 很无奈的事儿,各个军司各管一片,向其他的军司求援是个很丢脸的事儿。 ‘难道银州数千军卒守城也不成吗,’ 拓跋宏问道,他也不愿意向夏州求援,太丢分。 ‘知州不会忘了春耕时分米脂宋军大肆烧杀抢掠了吧,米脂的秦延非是其他宋将,如果是其他宋将擅起边衅一项早就开革了,现下这厮在米脂任上坐的稳呢,’ 提起秦延索成聿就气恼的很,这厮在南银州搅的一团糟,让他损兵折将。 “如此,唉,也罢,待我向夏州行文请左厢神勇军司出兵吧。” 拓跋宏叹气道。 “知州要尽快,如果米擒贱奴筑城已毕怕是大麻烦。” 索成聿提醒道。 “索统军休要忘了,夏州不是银州,” 拓跋宏冷笑道。 他虽然是个文官,也知道攻打坚城的难处,但是夏州可不是他做主,求援也得看夏州知州和左厢神武军司统军使的脸色行事。 索成聿叹口气,这两年银夏一带真难,大宋非昔日之大宋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做个泼皮无赖 谨慎的沈括派谭琛去了横山一行后,证实了秦延所言句句属实后立即上书政事堂和官家,报禀了横山的变化,其实也是报功。 然后他立即召集了如今的鄜延路都副总管曲珍,还有秦延商议此事。 “沈经略,此番是大好的机会,甚至拿下银州也未可知,待得银州出兵大举攻击横山的时候,我军出击银州,佯攻银州城,待得银州军从横山奔走返回银州救援,我军可以逸待劳一举击杀,” 曲珍听闻这个消息大喜立即建言。 此言一出就看出曲珍和种谔颇有相似之处,闻战而喜。 “怕是不成,接连两年大战,国用不足,折腾不起了,再者从这里报禀朝廷,朝廷下来旨意不知何时了,” 沈括当即就否了。 他想要功业,但是要可控,不想大打,万一大败以往的功业不够抵罪的。 骨子里沈括就不是愿意冒险的人。 曲珍无语,沈括是上官,看来是没戏了。 秦延根本没言声,他的官职低微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今日还是议一议助米擒部守城的事儿,秦延你讲讲,” “禀经略,米擒部守城和去岁水城一般,还得是用到砲车,再就是一些甲胄,如果这些充足的话他们还是可以守住城池的。” 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秦延立即狮子大张口, “需用五十人的匠人制造砲车,锁子甲和棉甲千套吧,再就是银钱十万贯,” 沈括的脸上一抽抽,这个秦小子是真不客气,听听,多多益善,千套,十万贯, “秦延,你该清楚鄜延路负担不起,” 这厮去年还在经略司任机宜,当然应该知道鄜延路的家底,这些条件鄜延路怎么满足。 “经略,此番守城足以让西贼流够了血,机会难得啊,只是米擒部兵甲过于简陋,须得支援,到时候这又是一个大捷,偏偏还不伤损我军军卒,后面的抚恤全无,” 秦延用大捷以及不用宋军承担大败后果来引诱沈括,他相信沈括最在意的就是这点。 果然这句话让沈括迟疑了,他这人就是有些优柔寡断,只要对方说的在理,他就迟疑。 ‘此言有理,不用我军搏杀,不过是有些银钱的事儿,就能杀伤众多西贼,经略何不准了,’ 提起杀伤西贼曲珍立即助攻,反正他统兵出征看来是不用想了,让米擒部代劳也是好的,总之不能让西贼痛快了。 “这般,从延州作匠营抽出三十名匠人,五百套甲胄,再就是五万贯,多了没有了,” 沈括在秦延的每项要求上都打了折扣。 ‘经略,别的尚可,甲胄过少了,’ 秦延涎着脸道。 “不是某不给,一个是延州禁军厢军甲胄欠缺,再就是米擒部被攻破的话,都是西贼的缴获,” 沈括摇头道。 “经略放心,此番某亲去助守,一定能坚守住,” 秦延拍了胸脯。 “哦,你亲去守城,这,” 永乐城一战表明秦延绝对是个守城的行家,说实话秦延去,沈括求之不得,不过藩部不是禁军,怕是战力有限, “秦延,深入藩部兵凶战急,非是上上之选,还是留在米脂的好,” 战损在藩部,沈括觉得可惜了,再者说秦延多次救助清直,实不忍秦延赴险。 “米擒部如守住城池,横山大宋已然占据一半,米擒部诸人守城粗陋,下官不去怕他们受不住,最后功亏一篑太过可惜了,为了大宋,为了官家,下官决意冒险一试。” 秦延说的自己都呕了,但是套话必须要说,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正确,其实他不放心那花麾下的乌合之众,毕竟整合一起不过数月,很多其他两部的旧人还有其他的心思,这一仗很难,他必须要亲自助阵。 “如此,” 沈括沉吟起来,他还怕一点,就是秦延有了闪失,官家雷霆之怒怎么办。 “经略,要不从禁军中抽调五百精锐和秦延一道前往守城,这般不就稳妥了吗,” 曲珍属于咬上西贼两口才能舒爽的。 听了这话沈括终于点头,大军出动他是不会同意的,除非官家下旨,但是出动这点人手还是可以的, “只能装扮成藩人,” 沈括还是不放心提了这个要求。 曲珍简直无语,看看文臣这胆子吧。 “经略,再就是五百套甲胄少了些,米擒部近万男丁呢,大部分都缺少兵甲,” 秦延舔着脸,凭啥总是他拿钱为朝廷办差,必须取回来一些损失。 “小子休要得寸进尺,” 沈括一指秦延笑骂道,不过一句话就体现出关系亲近,以子侄待之,否则没有这般亲近的话。 “经略,下官也不求步人甲,锁子甲了,此番就用吉贝甲就可以,” 秦延嘿嘿笑着继续没脸没皮。 沈括无语望天,没发现这小子也是一个泼皮无赖。 ‘如今关内才给鄜延路发来一千套的吉贝甲,你就要五百套,呵呵,’ ‘军情紧急不是,小子能否守住就看这五百套甲胄了,’ 秦延嬉笑道。 ‘啧,’ 沈括心烦的合上折扇一指秦延, ‘巧言令色,’ 不过想想这厮深入敌后甘冒奇险,偏偏此人还救助了清直两次,他也不好过于薄情, ‘此番允了,再没下次了,’ 沈括说完脸一沉,用折扇一指门口, ‘小子滚吧,’ 虽然说滚字,还是子侄般对待,其他人想要沈括说个滚字还不配呢。 秦延笑嘻嘻施礼拜别沈括,然后转向曲珍, “拜求钤辖五百禁军一定要甲胄齐全啊,还得有战马备马,” “你果然无赖,” 曲珍气的吹胡子瞪眼, ‘没有备马,你自己给配上,米擒部多少马匹呢,’ 秦延哈哈笑着不以为意。 秦延走出了经略司,只见一支马队在外面候着,冯小娥似嗔似怨的瞄着他,让秦延颇有些心虚。 ‘冯东主来经略司有事吗,’ “秦知县以为呢,妾身来此为何,” 冯小娥杏眼圆睁看着秦延,贝齿咬着唇皮,秦延这话根本是明知故问。 “啧,某过于愚笨,猜测不得,呵呵,” 秦延尴笑着, “冯东主在此候着,某先回府了,” “秦官人你今日就这般走了,妾身马上就抹了脖子,” 冯小娥珠泪涟涟。 秦延这下手足无措了, ‘冯东主这是为何呢,’ “妾身和官人有话要讲,随妾身来,” 冯小娥转身就走,她身侧的秋菊狠狠的剜了秦延一眼。 秦延摸了摸鼻子,他身边的马道立即懂事的看向一旁,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走了三百步,冯小娥进了一家冯记金铺,一进入金铺冯小娥命道, “谭掌柜你带着店伙到外间候着,我要和秦官人叙话,” 看着冯小娥冷如冰霜的脸,谭掌柜的二话没说带着店伙就溜了。 秦延走入店内,只见冯小娥跌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心中不禁一疼, “冯东主何至于如此,” “是啊,妾身是个低贱商户,不在秦官人心里,秦官人只是挂念京中的正妻,再就是为那花甘冒奇险,至于妾身如何官人都忘记了吧,” 冯小荷的美眸中带着血丝,显然休息的很不好,此时正瞪着秦延,一脸的幽怨。 ‘此事,唉,’ 秦延知道不说是不成了, ‘令尊让亲信捎话给某,说你我无缘,望你嫁个好人家,操持夫家为好,某只有退避为上,’ 这是在米脂的事儿,秦延也应了。 既然冯道清意思如此,他当然不能挡冯小娥的路,做如夫人怎么比的上做正妻呢,大宋的正妻地位那可是极为尊贵的。 因此几次返回延州,秦延都是没有去冯记,故意躲着冯小娥。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美人恩重 “那是妾身老父的意思,妾身的心意呢,官人不是不清楚,岂能轻易断去,官人所谓的恩义从来不在妾身这里吗,” 冯小娥涕道。 “是某的错,” 秦延痛快的认了, “今后总是不离不弃,小娥可曾满意了,” 他何惧冯道清,只是不知道冯小娥的心意如何,不是欢喜他的心意,而是敢不敢和其父做对,敢不敢抛弃一切和他走人,现下冯小娥表明了心意,秦延当然就敢接纳。 冯小娥白了秦延一眼,嘴角微翘, ‘总是商女孟浪,否则官人弃之不顾了呢,哼,’ 得,还是怨气未消呢。 秦延闻言走过去霸道的将冯小娥揽入怀中, ‘既然小娥不弃,将来某自会给小娥一场婚礼,风风光光的嫁入秦家,’ 冯小娥展颜一笑,依偎在秦延怀里。 香唇吐气如兰,琼鼻抵在秦延的脖颈,气息让秦延痒痒的,秦延下探吻住了冯小娥的唇,冯小娥呼吸急促,不知道如何处置,很快迷失。 良久两人才分开,秦延舔了舔唇,冯小娥娇羞的躲在秦延怀里不敢看,心里却是甜蜜的很。 待得两人步出店门的时候,冯小娥虽然眸子里还有血丝,但已经是笑颜如花,任谁都看的出来心情大好。 只有秋菊继续冷脸对着秦延,很是不忿的模样,秦延笑笑不语,秋菊也是忠心护主,这样的丫鬟才是贴心人呢,他当然不会不爽。 “官人此番是否还要去横山呢,” 冯小娥关切道。 秦延看看四周,低声道, “不可外传,确要一行,” “官人,过于凶险了,” 冯小娥急道。 “横山一战干系米脂,如果横山不稳,米脂忧矣,因此某是不得不去,” 既然是自家人,秦延也就是实言相告了。 ‘那,那多带些亲卫才好,’ “某一个文官,能有多少亲卫,几十人而已,” 秦延官职不高,怎敢逾越,还不得让某些喷死。 冯小娥皱眉,她想了想做了决断。 两人一起相伴在酒楼雅间就餐后这才分开。 马蹄隆隆,尘烟荡起,遮不住一抹红色猎猎而来,米擒那花在百余名护卫的随扈下冲了过来。 秦延笑看那花一个漂亮的回旋,战马已然是和秦延的战马并驾齐驱了。 “怎么,这般想为夫的吗,” 秦延调侃道。 “官人你不知道妾身心里矛盾的紧,既希望夫君不要亲自来,也想看到你再次来到米擒部。” 那花侧脸看着秦延,美眸里满满的欢喜。 “我是一诺千金的,怎么会不来,” 秦延笑道, “山上孤城,某也怕你太寂寞了,来陪你叙叙话,” 那花没有言声,她笑着和秦延并驾齐驱的行进着,面对银州大军围剿,那花心里是惶恐的,直到看到秦延那一刻她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就是守不住玉石俱焚如何,此时此刻起她无所畏惧。 “官人,你看这是我们的无定城,” 那花一扬马鞭指向山上那个褐色的城堡,阳光下城上雄鹰的旗帜飘扬着。 此时的那花满满的骄傲,米擒部终于有了自己的城池。 “恭迎秦官人,” 米擒玛多在城门那里迎候秦延。 “此城已成啊,” 秦延摸了摸粗大的吊桥绳索感慨道。 “正是,只是些许坡道和千斤闸没有放下来了,” 米擒玛多笑道满脸都是褶子。 虽然大军压境的阴影随时都在,不过米擒部毕竟可以依城据守了。 秦延在米擒那花、米擒玛多等人陪同下看了看整个城池。 由于城池地点的有限,再就是时间紧迫,城池只有两丈多厚,薄了些。 “记下,砲车不足以上城,” 秦延一句话,身边的单成急忙记录下来,在这些小郎中他的字迹最是工整,于是记录的活计归他了。 “收拢大石,碎石。” “在城内挖掘马面,” “工匠立即开始监造砲车,这事交给张贺,” “命工匠做出回收滚木,” “将猛火油分成小罐的,” 。。。。 单成记录了一大篇,米擒那花和米擒玛多在一旁只有旁听的份儿,他们自小就没接触过守城,他们都是在马上帐篷里度过的。 城内开始忙碌起来后,秦延带着身边的护卫来到了城外。 城墙上米擒那花和米擒玛多看着城下秦延,只见两里开外的山下,秦延领着人到处走着,不断停下来查看着,两人茫然不知道秦延如此做的目的。 秦延站在城下缓坡处,仔细的看了缓坡的情形,终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那就是这片缓坡是个东北高,西南低的位置,而且很明显。 秦延围着缓坡赚了几圈,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终于返回城池。 “高指挥,这次带来的十大桶猛火油某要拿走五桶。” 回城后秦延一说,带着五百禁军该来协助守城的高指挥急了, ‘秦知县,此番带来的猛火油实在不足,一下拿走五桶,这,这怎么守城,’ “高指挥你觉得本官用来做什么,” 秦延一笑。 ‘当然是守城了,’ 高指挥音调降了下来, “好,某听秦知县的就是了。” 无定城是一座面向东背靠北山的山城,如今它的东城墙上空无一人。 随着马道的一声令下,城内的向东排开的二十余砲车发动了,重物垂下,框栏荡起,将大批的碎石抛在空中。 哗哗,有些碎石击打在东城墙上,米擒玛多的脸上一抽,如果这些城墙上站满了守军,只是这一下伤亡就不会小了。 “告诉匠人将望山调高一掌。” 秦延在一旁喝道。 匠人们立即施行。 然后砲车再次弹射出去。 这次砲车的碎石轻松的越过城墙,击打在城外十几步到五十步的距离上,荡起大股的烟尘。 秦延笑着唿哨一声,成了,向东城的砲车调教完毕。 米擒族人则是敬畏的看着匠人们做出的这些高大物件,这些物件能将两百斤重的碎石抛出城外,宋人果然是能所不能。 成百上千的米擒族人在秦延的指挥下,将很多的竹管相连接,埋入城外半里的地方,它们成为一个扇面的散开,起始处是集中在几十步距离上的几个点。 匠人们按照走向划出了道道,将竹管接好,而米擒族人只管挖掘就是了,其他的他们一概不管。 这日下午就在秦延和所有匠人一起整理面向南城墙的砲车的时候,快马飞奔无定城,急报传来,西夏军两万五千人已然靠近横山,横山边缘的费听部正在号令横山诸羌组成联军,汇集西夏军主力,一同讨伐米擒部。 米擒拿花立即发布了全境的动员令,将所有的族人和主要牲畜向无定城转移。 秦延带着几十人的亲卫登上了城头,他们要从西城墙坠下,那里离着山野只有几十步,从那里入山极为便捷。 一行人刚刚登上城头,有亲卫指着远处的高喊, “看,” 所有人望去,只见远处的天际升腾起大股的浓烟,山下的草场上几条蜿蜒的长龙缓缓的向无定城开进着。 远远的可以听到大人喊孩子哭的嘈杂声,傍晚晦暗的天空里这样的场景越发的恐怖。 在秦延看来,这样的场面和后世末世片里的灾难或是战争场面有一拼。 所有的亲卫们静静的看着这样灾难场景。 所有人都被惊吓住了。 “走吧,为了这些人不被西贼斩杀一空,我等有的忙了,” 秦延唿哨一声,所有人惊醒过来,立即提振心情随着秦延从城上从绳索上顺下城墙,然后消失在渐渐暗黑的夜色中。 接下来的十天里,不断的消息传来,西夏大军抵达横山费听部,费听部汇集的一万余各部步跋子和轻骑会同西夏大军。 接着西夏大军向北开来,一路上不断有诸藩部族兵加入大军中,或是几百人,或是小部落的几十人,讨伐米擒部大军不断膨胀中,待得还有一日抵达南部原先细封部的边界时候,这支大军已经有了四万五千人,还在不断增加中。 此时的无定城内挤得满满当当的,两万余丁口和万余大牲口全部进入城中,城内的气氛极其的紧张,所有米擒部族人惊恐的等待着这支大军的到来。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群魔乱舞 该来的终究回来,两天后,东南方的草场上烟尘大起,鸟兽惊绝。 天际显示出现了一条黑线,接着大股的人潮不断的涌现。 低沉的号角声在草原上不断鸣响着,接着身穿皮袍、皮甲,铁甲的西夏军兵们骑乘着战马铺满了下方的草原。 城头也站满了人,不过和原野上喧嚣之极的情形相反,城上寂寂无声,所有的米擒人有些怯生生的看着这股洪流。 毕竟这是他们曾经归顺了近百年的宗主,积威犹在。 最前面是西夏的轻骑,他们跃马在剽悍的呼哨着,荡起大股烟尘,晃的人眼花,也难怪他们像郊游般雀跃,数万大军围攻一个藩部而已,没有太大的难度,任谁有数万大军压阵也会张扬的很。 后军一杆索字大旗向前移动着,一支数百人的马队向前缓缓移动着。 大旗所到之处无论部族的族兵还是西夏的官军都是欢呼着。 显然这就是这支大军的统帅,石州军司统军使索成聿。 索成聿来到离着城池只有三百余步的地方勒马站下,他手搭凉棚望向了这座米擒部的主城。 此城不大,算是筑城中较小的一个,但借助后山建立,极为的险峻,可以说西面和北面基本没有让大军展开的地方,如想攻城只有在城东和城南较为平坦的地方。 可以攻下,但是损失的人怕是不少,米擒部短短的数月可以成事,也算是了得了,这就是索成聿给此城下的评判。 “统军使,是否派人去劝降,也许看到我大军的威势他们已经肝胆俱裂,” 索成聿身后的一个正将用马鞭指着城池大笑道。 城上的寂静无声也好像是验证了他的说辞,米擒人胆寒了。 其他几个正将和副将也纷纷附和。 “不够,既然有胆子不尊号令,你等以为米擒部能被这般轻易的降服吗,” 索成聿冷笑道, “立即命令横山羌伐树,再让作匠教授他们做望城楼、驴车、云梯,长梯,待得过几日一起向此城压去,那时嘛,一个是让横山羌们看看大夏的国力,到时候米擒部怕是真的肝胆俱裂了。” ‘还是统军多智,’ “统军深谋远虑,” 麾下众将没底限的逢迎。 城头上的秦延和高指挥并肩而立,城下的所谓威风八面的大军影响不到他们,他们经历过几十万大军狂涛般的猛攻,这些实不算什么。 他们关注的是另一点。 ‘秦知县,西贼下寨了。’ 高指挥一指远方两里余的地方,只见西贼的奴仆横山羌们开始在那里挖出大坑,那是建立简易围栏和塔楼所在,很明显那是西夏大军驻军的所在。 这是秦延和高指挥预估敌军驻扎的地点,他们对此很有期待,就看事情是不是像他们预估的那样发展了。 过了一个时辰,一直在城头挺立的秦延嘴角一翘,高指挥也是志得意满,两人对视了一眼显然很满意,因为西夏军驻扎就在那里,那是个上风口的位置,可以尽量避开大军中的腥臊之气,毕竟西夏军中的马匹太多。 这样的地方一般是高人一等的西夏军才能占据的宝地,此番也是如此。 “官人怕是城上唯一能笑出来的人呢,” 那花的声音传来,她一身鱼鳞甲,英气十足的走来。 她在一旁看到秦延的笑容心里就安稳不少,她当然希望秦延多笑笑。 ‘事成一半,当然高兴,’ 秦延没有回头还是瞄着那个地方。 高指挥则是非常识趣的走开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看出美丽的女族长和秦延的关系就是愚钝了。 他甚至腹诽秦延不在安全的米脂城呆着非到这里冒险,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缘故,不禁感叹果然红颜祸水了。 “有你在真好,否则我现在恐怕心乱如麻了,” 看到近处无人,那花脸上的表情一松,她不怕生死搏杀,那样的血腥战斗那花经历多了。 但是如今是全族人的生与死压在她的肩头,这让她感到千斤之重。 毕竟她从没有过统领万人会战的经验,没有经历就没有那个底气,幸好秦延在此,也幸好秦延到现在也没有被西夏大军威慑住,还能笑看敌情,那花内里总算是松快了些。 “怎么,感到紧张了,” 秦延笑看那花,他必须保持微笑,这是对那花最好的抚慰。 ‘主要族人气势被夺,我怕军心涣散,’ 那花不安的看了眼现在仍然过于安静的无定城。 ‘那就刺激一下他们,让他们想想如今扩大的田亩和草场可能都属于其他人了,就是自己的妻女也是西贼的女奴,被这些敌人肆意亵玩,而子侄将会是西贼的农奴,几辈子也翻不过身来,’ 秦延冷冷一笑,刺激军心士气神马对他来讲不算大事,很轻松。 三家合并,不只是米擒人得了好处,其他两家归顺的族人也得到了好处,特别是那花将两家原族长的一半田亩分给了那些归顺的人家,加上战死逃亡的族人的田亩也分与了他们,几乎所有人家的田亩和草场都扩大了不少,基本上都是得益者。 如果战败将会妻子田亩草场牲畜都是西贼的,这是怎样的痛心疾首可想而知,足以让他们疯狂了吧。 如果这样还不能支撑他们的斗志,那任谁也帮不了他们。 那花只是几个转念就明白了秦延的点子,不禁展颜一笑,心中立即宽泛起来, “任天大难题难不得官人,妾身感佩之至呢,” 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下那花早就扑在秦延身上,饶是如此,那花的眼睛里能滴出水来,真正的柔情万种。 秦延得意一笑,能让美女如此倾倒,男人怎么可能不志得意满。 晚间,米擒那花、米擒玛多让亲信在城内宣扬西夏军可能屠城,灭族,夺取全部田亩,妻女子侄沦为奴仆等等。 果然,虽然族人知道可能依旧不敌,但是战意都被激发出来,任谁也受不了这样的下场。 拿到手里的田亩草场被夺走,全家成为奴仆,如果是这样的结局,还不如拼死一搏,杀伤敌人众多,兴许可以让西贼无奈撤军。 三日后,无定城的南城和东城前方两百余步开始,密布望楼车、云梯、砲车以及驴车,足以让密集症患者当即发作。 无论什么守军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都泛起寒气,而西夏军方面的军卒越发的猖狂,他们在城下叫骂着凌辱着米擒部。 索成聿的战旗再次向无定城飘来,所过之处西夏军和各地藩兵们捶胸呼号着,整个战阵颇有些群魔乱舞的气势。 索成聿在众将的簇拥下再次来到城下,他环视了一下这两日的成果,捻须傲然看向照旧沉寂的无定城,不禁得意一笑, “此番可以劝降了,就看米擒部是不是晓事了,如果还负隅顽抗,本将不介意灭族米擒部。” 一旁的众将纷纷附和,在他们看来,数万大军的围攻,米擒部绝无幸理。 几个使者快马奔向护城河,口中喊着银州来使与族长会商的字眼。 米擒那花示意城内放下了吊桥,同时放下吊篮,将几个人接入城中。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盲射 “某是石州军司索统军的机宜文字索襄,拜见族长。” 索襄笑眯眯的,不过腰杆笔直,内里倨傲。 ‘你的主子派你来何事,’ 米擒那花淡淡笑道。 索襄一怔,接着继续笑道, ‘那花族长,米擒部一向是大夏治下,如今几十年矣,今日为何反出大夏,兵戈相见呢,何不献上降书,顺从大夏,也好免去刀兵之祸,’ 索襄一指城外铺满草原的大军带着满满的威胁意味。 “谁说本族长反出大夏了,” 米擒那花微微一笑,这话让索襄一怔, ‘米擒部受到浪讹部和细封部的夹攻,米擒部不断向银州求援,银州方面毫无声息,任由两家攻伐米擒部,到了米擒部一举击败两部,拓拔知州却是让米擒部让出用血肉换来的田亩,这是何道理,’ 米擒那花的话相当的犀利。 “知州和索统军不是不理会此事,已经当先派人勘察原委,不过就在此时双方胜负已分,徒唤奈何了,再者,族长难道以为可以问罪大夏吗,” 索襄傲然道。 搞清楚,一个蛮夷也敢质问大夏的知州和统军使,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是滴,如今西夏的贵族随着身份提高,养尊处优久了,也对这些粗蛮的羌人极为鄙视,视之为蛮狄,已经忘了党项人就是羌人一支,百年前他们一样的粗蛮不堪。 “不敢,只是米擒部田亩寸土不能让,否则族人就不会放过我,” 米擒那花还是很节制的,绝不恶言相向, “只要大夏承认米擒部对这些田亩草场的所有,米擒部愿意归顺大夏。” 米擒玛多听了一惊,急忙瞄向侧后的秦延,心道当着秦延的面说重归大夏,疯了吧。 不过看到秦延面色如常总算是放了心。 问题是他如此,其他的几个米擒部头目米擒多纳以下都是条件反射的看向秦延,这个场面就有些古怪了。 “这不可能,大夏从来没有承认过米擒部对浪讹部、细封部的吞并,浪讹部、细封部必须要恢复,他们的少族长必须返回旧地重建两部,米擒部可以返回旧地,然后奉上罚金和质子,拆毁此城,知州和索统军才能既往不咎。” 索襄说完傲慢的一缕长髯,不过眼睛却瞄向了后面那个高大的宋人,银州方面都知道期间有宋人的影子,否则的话米擒人不可能大胜,但是这个宋人对米擒部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是他们没想到的。 “那不可能,两部杀害我米擒部数千之众,我与两部不共戴天,没有返还田亩的道理,大夏这是故意拆分米擒部,就是米擒部放下刀枪,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米擒那花这话大声说来,四周的人们都听到了,这是她有意为之。 ‘那又如何,总比灭族要强吧,毕竟米擒部可以存活下去,但是大军破城之后就会立即屠城,从此米擒部不复存在,哼哼,’ 索襄冷笑着逼视那花。 “那就多说无益了,还是用手中的刀枪来决一胜负吧。” 那花脸一冷,立即下了逐客令。 ‘那花族长你可不要后悔,某保证破城后你会被当做女奴,下场堪忧啊,’ 索襄也怒了,这个年轻的女人真是执拗的可以,真的敢螳臂当车。 啪的一声,那花扬手给他一巴掌,索襄的脸上立即泛红,他人已经懵了,他是大军的使者啊,这个女人怎么敢羞辱他。 “将其扔下去,滚,” 那花怒道。 几个族兵过来拖拽索襄扔在了吊篮中,接着吊篮极快的顺下去,这个颠簸差点让索襄以为要把他甩出去。 索襄最后落地后狼狈窜出,疯了般的冲过吊桥直到跑出羽箭的射程,他才松口气,此时已经汗透衣衫,极为的狼狈。 “什么,刀枪相见,好个贱婢,” 听了索襄的回话,索成聿大怒。 什么只要承认米擒部对两部的吞并,米擒部就立即归顺,门都没有,米擒部这样的大部族就不能在横山存在。 “传令,攻下此城必要活捉这个米擒那花,哼哼,本帅要好生的把玩几天,然后赏给营中,让她就在营中当个营妓吧,” 不知死活的女人,竟然和大夏谈条件,到那时她就知道什么叫痴心妄想,什么叫后悔莫及。 四下的众将响起一片暧昧的笑声。 “索统军,据说这个米擒那花是个难得的美人呢,” 一个偏将嬉笑道。 其他人也是嬉笑着说些浑话。 “好了,各归战阵,” 索成聿脸一冷,所有人立即领命散开。 须臾,号角声不断鸣响,各个战阵间的号角回应着。 草场上开始喧嚣起来。 各个藩部的鞋拔子和撞令郎们开始推动云梯,望楼车、砲车等向护城河而来。 驴车则是掩护着步跋子和撞令郎提土前行。 整个西夏军庞大的战争机器运作起来,下面推动器具时候发出的吼声响成一片,就像兽群在嚎叫一般。 待得来到了百余步,西夏的强弩军和城上的强弩展开了对射。 强劲的弓弩将弩箭发射出去,在城上下泼洒伤亡。 不断有人中箭跌倒,剩下的人低头麻木的推动着继续前行。 到了护城河边,双方的骑弓步弓进入了射程,一片片的乌云交错着穿梭者,漫射着散落在对手阵中。 但是由于双方有足够的盾牌,这些羽箭不能给对方带来致命的杀伤。 步跋子和撞令郎是最惨的,当他们向护城河里填土石的时候,必须暂时离开驴车,不断有人被杀伤,有些死了受创没死的落入护城河中挣扎,护城河很快变成了红褐色,有些红人在里面翻腾着嚎叫着,极为的血腥。 两个时辰后土石和尸体塞满了护城河,在双方的羽箭下,砲车和望楼车被推过了护城河。 在大木盾的保护下,撞令郎和步跋子开始不断的穿梭运送这两日收集的石块。 就在此时,突然望楼车上的人疯狂的大喊着, ‘城内有砲车,有砲车啊,’ 当这样的喊声从前传到后方,所有人都是懵的,都不相信,因为砲车这个物件绝对是高科技的攻城器械,就凭横山的这些野人也能有这么高大上的物件吗,不可能嘛。 索成聿听到后也迟疑了,他巡视城上没看到丝毫的砲车痕迹,那就说明砲车在城内的城下,这怎可能。 那是要盲射,也就是看不到敌方根据事先试验好的抛射,我去,就是他的麾下砲车手大多也做不来的,这些蛮人怎么成。 如果有,那么他应该立即下令前方已经过河的数千人立即撤退,因为现在他们的石块大部分还没有运上去,还没有经过验证,无法反击的,只能被动挨打。 只是这可能吗,别是那些小子们看错了。 就在索成聿犹疑的时候,天上突然传来啸音,接着大股的黑点抛洒在空中,蓦地坠落在密集的砲车中,巨大的砲车接连被石块打中,虽然石块不是很大,更多的是极大步卒的小石块,架不住从几十米高空落下,而且是接连不断的。 不断有砲车的木料支架被击垮坍塌,而下面的西夏军卒、步跋子、撞令郎更是被这些石块打砸的扑倒一地,头盔甲胄根本无法抵挡这些重击,更别提有些步跋子只有皮袍,有些撞令郎只有皮甲,那玩意遇到石块的重击和没有差不多。 血液四溅,骨断筋折的军卒们疯了似的翻滚嚎叫,砲车望楼车接连被毁,而失去盾牌阵掩护的军卒被城上的箭雨趁机大量杀伤着,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砲车阵成了人间地狱。 索成聿立时大惊失色,急忙下令退兵。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再等一天 其实不用索成聿的退兵令了,此时前沿的军伍已经完全丧失了一切军纪,如同一盘散沙般疯狂的向后奔跑着,他们甚至将后阵的阵势冲乱,总之方才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大阵前端是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于此同时城上发出了怒涛般的吼声,所有城上的米擒部族兵们高举兵器欢呼着,虽然方才那些十块从他们头顶不远处越过的时候让他们心惊胆寒,但是将敌人一打一片也确实看着过瘾解恨。 他们是不由自主的欢呼出来,这几天的憋屈和恐惧总算是发泄了出来,西夏大军也没那么可怕嘛。 兴奋过后,这些族兵的目光敬畏的投向那些宋人军卒,他们做出来的物件好厉害,杀伤力太强大了,让上国强军倒毙一地。 当然更多的目光投向城头的秦延身上,谁都清楚这些人都是对秦延唯命是从。 秦延对其他两部灭族时的表现已经让这些族兵敬服,此时越发的惊为天人。 米擒那花笑着瞄着爱郎,心里的骄傲满溢出来,这就是她的男人。 城上欢腾,城下悲惨,所有的败兵凄凄惨惨的退下,就是这样也被后面的擒生军上前打了鞭子惩戒。 “该死的宋人,该死。” 索成聿怒视城头的欢腾,这是对他和大军的最大羞辱,此时他下定决心破城后立即屠城,不杀过半的米擒人不封刀。 不过他心里也是凛然,有了宋人襄助的米擒部不好对付。 根据索成聿的命令,步跋子和撞令郎重新整队,开始制作砲车,这回要粗大多的,离着城墙五十步就可以攻击城墙和城内的。 这般忙碌开来,立即又是两天过去了,又是几十架越发高大的砲车重新树立起来,在军卒的推动下靠近了被填埋的护城河。 无定城下再次喧嚣一片,攻击的号令声中西夏军再次蠕动起来,轰轰的开动。 不过这次西夏军再没有那般猖狂,他们清楚有了宋人襄助的米擒部再也不是一个随意轻辱的对手,这场攻防战注定是一场血战。 这次的攻防在巨石和箭雨中进行,石头也轰击到了无定城的城墙上和城内。 城墙上的包着兽皮的大木盾是最好的防护,而城内的大股军民这是靠近了四面城下,这里是天然的死角,城外抛进来的石头总不能直上直下吧。 当然,由于城内丁口牲畜众多,还是有些不可避免的伤亡。 而没有城墙掩护的撞令郎和步跋子伤亡更大。 这让那些提供步跋子的各个藩部族长眼睛都红了,数次集体向索成聿情愿,希望可以减少伤亡,不要这么惨烈。 这些丁口都是各部的支柱,各个藩部相互并吞是常事,他们没有这些好手部落都有灭亡的可能。 索成聿充耳不闻,不用这些炮灰填命,难道用擒生军、轻骑来攻击,怎的也要这些炮灰消耗大半守城辎重再说了。 这些族长也是没法,不是谁都像米擒部这般硬气敢和主子叫板的,那样就是一个灭族的下场,好死不如赖活着吧。 这次步跋子和擒生军付出相当的代价终于在城墙上竖起了云梯,大股的人潮开始登上梯子蜂拥上城。 此时迎接他们不是藩部简陋的防守器械,而是大宋正规军的防守器械,滚木礌石纷纷下,当然也必不可少猛火油。 无定城城墙又开始冒火吞烟,城上下惨叫连连,当然城下的西夏军伤亡远远大过城上的米擒部。 就这样鏖战了一天,这一天又付出了两千余人的伤亡,西夏军终于退却。 西夏军没有登上城头,这让守城的米擒部族兵信心大增。 第二天攻防战继续,城上的滚木礌石快速的消耗着,即使米擒人冒着箭雨向上搬运也是赶不及消耗的速度。 好在双方的砲车消耗殆尽,石块的杀伤大减。 随着箭雨和滚木礌石稀疏起来,撞令郎和擒生军终于开始登上了城头。 秦延望着东侧百余步出云梯上接连跳下了十几名擒生军,他们一身皮甲,挥舞着战刀和城头的米擒人开始搏杀起来。 接着他们的支撑,后面又有不断的擒生军涌入,局势对米擒族人渐渐不虞。 此时城墙上哗哗的响声传来。 只见几十个全身闪光铁甲的铁人走来,他们手拿长枪形成了密集的军阵,正是高指挥麾下的保捷重甲。 没错,这些军卒都是保捷军重甲,前几日他们就在城下养精蓄锐,到了现在贴身肉搏的时候,这些重甲全身披挂上阵。 保捷军重甲的登场是决定性的,方才已经开始扩展开来的撞令郎们被当头一棒砸晕了,保捷军挥舞的长枪和重甲护身,自己几乎没有太多的伤亡,倒是给擒生军带来了重大的伤亡。 只是盏茶功夫,攻进来的四五十名擒生军横尸城头,他们的尸体被重甲们丢下城去,让城下刚刚为登城而欢呼的西夏军闭了嘴,在他们看来登城后很快就会诸城争夺,最后攻破城池。 但是这些铁人的出现将他们的希望全部打破。 此时就连索成聿也对宋人的支持咂舌,这可是大宋奉如至宝的保捷重甲,他们也被派来助阵,可见米擒部和大宋勾连至深。 报捷重甲一出马就扑灭了西夏军一鼓而下的期望。 同时也让索成聿懊悔,他知道宋人帮衬了米擒部,但是他没想到大宋是豁出了血本支撑米擒部,他大意了,这一战不好打,只怕是个惨胜之局。 他现在只求没有黑火药,如果有那玩意此战必败。 如果有,那意味着米擒部必是向大宋送出了质子,成为了大宋的忠狗,否则大宋不会送来如此军国利器。 虽然这一次登城被击退,但是城上箭矢的稀疏是掩饰不住的,在后面军令的催逼下,不断有鞋拔子和撞令郎登上了城头和米擒部肉搏,米擒部也是伤亡大增。 同时五百重甲不断在东城和南城不断出击,有些疲于奔命的架势了,于此同时带来的是伤亡了几十人,战力开始破损。 这一天终于过去了,西夏军再次付出了三四千人的伤亡,城上的族兵和保捷重甲也有千余人的伤亡。 虽然伤亡远大于对手,但是索成聿很满意,在他看来形势终于向西夏军方面开始逆转了,这样攻伐下去虽然伤亡很大,但是攻下无定城不过三两天的事儿。 这里哭丧着脸的就是横山诸羌部了,他们的族人在城上下留了太多的血,这让他们心里痛骂索成聿,但又没有胆量反抗,且熬着吧。 “秦官人,今晚就施行吧,族人死的太多了,怕是明日坚守不住了,” 晚间族长的院落里,众人围坐一起,米擒玛多立即请求道。 到了这时候统计的伤亡人数已经报上来,几天下来,族兵三千余人伤亡,还可以上阵的也就是五千余人。 这么消耗下去,米擒部快要吃不消了。 “还等等,等一天,” 秦延没有因为米擒部伤亡的惨重而下令出击。 “秦官人你这是拿米擒人的命为自己建立功业呢,您回去后大宋皇帝可以为此对你加官晋爵,但是我米擒部就要万劫不复了啊,” 米擒玛多眼睛都红了。 米擒那花目光有些呆滞,她看着秦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米擒玛多,你记住我拖一天是因为擒生军还没有投入攻城,他们还不够疲惫,他们还没有遭到损失,西贼的主力没有受损,你觉得能成功吗,’ 秦延盯着米擒玛多。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这可都是米擒族人啊,’ “如果出击失败,你就不用考虑米擒族人了,因为一个都不会剩下,米擒族将会灭族。” 秦延拂袖而去。 米擒玛多知道秦延说的很有理,不过他真的撑不住了,但是这般将秦延气走了,他也傻眼, ‘那花,你看你劝劝秦官人,’ “劝什么劝他立即出兵吗,” 米擒那花冷着脸抱臂。 ‘那花,叔父我有些过于操切了,你劝劝他,’ 米擒玛多擦着汗水。 “不成的,方才我没有站在他那边,官人他生气了,我去见他他一样也不见,” 米擒那花也在懊悔方才没有阻止米擒玛多的胡言乱语。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米擒玛多急的乱转。 “叔父放心,官人肯定是会帮助我等守城的,因为官人说过的话从来不曾反悔过,” 米擒那花也走出来这个大厅,只留下米擒玛多。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危急时刻 第二天,战鼓照样擂起,西夏大军开始涌动而来。 城头上秦延在用远望镜看着远方的敌情,他看到了有些端倪。 “官人,你别生我的气了,昨日妾身糊涂,今日特向你请罪,” 那花在一旁做个万福,脸上忐忑的观察着秦延的表情。 ‘族长放心,某应下来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秦延淡淡一笑道。 “妾身晓得官人言出必行,只求官人不要记恨那花,妾身也是蒙了心,万望官人不弃,” 那花心里抽痛,她泪水涟涟道。 “那花,你是米擒部的族长,不可意气用事,所有的族人都在看着你,擦干眼泪迎敌。” 秦延低声道。 他起身遮挡了一下后面的视线,那花急忙擦了下脸颊,秦延还肯为她遮挡,为她考量,总算没有彻底疏离,她就放了一半的心。 那花整理完毕恢复了米擒女族长一向的冷面。 这一天还是步跋子和擒生军陷阵,不过他们的数量少了很多,显得稀疏不少,士气也不高,无定城血战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子,最初奋勇争先的豪气荡然无存,如果不是后面全甲的擒生军压阵,他们早就溃散了。 饶是如此,他们也是慢吞吞的,一副畏惧的模样。 直到监军的擒生军打杀了一些步跋子和撞令郎,才让这些人的动作快了些。 他们还是消耗城上的消耗而已。 到了晨时末,城上的滚木礌石再次稀疏起来,此时后面的号角鸣响,哗哗的响声震天动地,只见大股的灰黑色人潮涌动着,拍向无定城。 一万名的擒生军开动了,这是银州军的主力军,前方已经消耗杀伤了米擒部和宋人几天,索成聿认为到了猛虎出笼的时候,于是放出了这支猛虎。 擒生军们已经看到城上的守城器械基本耗尽,到了一鼓而下的时候。 擒生军风也似的冲过百多步的距离,来到城下,沿着云梯和步梯向上攀登。 而步跋子和撞令郎在梯子下的退让一旁,擒生军成了攻城的主力,剩余的步跋子和撞令郎都有了逃出升天的感觉,忙不迭的让位。 擒生军一身的重甲,而城上的滚木礌石本来就稀疏,也就是伤亡了两三百人,有些擒生军开始踏上了城头。 身穿皮甲、锁子甲的米擒部族兵拼死抵抗,不过擒生军的重甲相当的难缠,中箭伤而不死,刀砍也不大在意,只有枪刺和大棒砸打才致命,比步跋子抗操多了。 此时两段城墙上的保捷重甲疲于奔命,因为涌上城头的擒生军越来越多。 此时南城把守的米擒玛多和在东城城驻守的米擒那花将西城和北城的族兵调往南城和东城。 而那里只是留下少许的族兵,其他的顾不得了。 这样才将将抵挡住擒生军的攻势。 但是从下面的涌来的擒生军还是源源不绝。 秦延拿起了狼牙棒起身,他身边的马道向城下一声呼喝。 接着纷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响起,秦延的卫队足有两百多人登上了城墙。 他们身穿双甲,手拿长枪盾牌涌上了城头。 在秦延的带领下他们首先向着东城墙和南城墙交界处跑去。 那里有几十名的擒生军重甲登上了城头,将米擒部族兵杀得步步后退,毕竟他们的防护力太强,旺旺对方用弯刀砍上两刀,不过是有些轻伤,而被他们的环首刀、铁骨朵砸中立即就是重创。 因此,擒生军占据了上风,这片城上到处是倒毙的尸体,双方的血侵入了夯土中,将城墙变成了黑红色,离着很远就有股子刺鼻的血腥气。 米擒部的族兵渐渐不敌,他们绝望的发现自己一方死伤三四人才能杀伤对方一人,已经有几个族兵仓皇逃命,防守阵势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有人用羌语呼喝着,米擒部的族兵如蒙大赦般的散开。 接着有褐色的军卒杀来,他们手持林立下的长枪冲上。 只是一瞬间就摧毁了擒生军的防御,擒生军虽然全身重甲,但是因为爬梯子的缘故不可能携带长兵器,最大的长兵器不过是骑枪,那才不足一丈长,而秦延所部的护卫足有三丈长的长枪。 在狭窄的城头真是一寸长一寸强的好地方,长枪的穿刺很难抵挡,而这里也不是野外,没有轻骑和重骑攻击这个阵型,城上肉搏两军交接也没有弓弩手助战,因此长枪阵可以肆无忌惮的收割人命。 他们相互配合不断的刺穿对手的重甲,鲜血喷洒中,很多擒生军重甲嚎叫着捂着伤口扑倒,或是跌落城下。 几个盾牌手利用盾牌不断的抵挡着宋军的长枪,几次让亲卫们无功而返。 秦延一声大吼,前方的人向两翼闪开一个不大的通道,秦延几大步上前狼牙棒呼啸而来。 皮盾遇到狼牙棒的重击就像被重锤捶中,立即飞了出去,露出了后面的擒生军。 两翼的亲卫发一声喊,长枪趁机突刺,这十几个狡猾的擒生军纷纷成了刺猬。 至此这一处的擒生军被消灭干净。 秦延对这些新护卫的战力表示了满意、 这近三百名护卫是冯记自己护卫和招募的好手汇集一起,被冯小娥送与秦延作为亲卫,名义上还是冯记的护卫,这样就是有人拿这做文章攻击秦延,冯记就可以担当此事。 虽然很无聊,但是很管用,是大宋所谓规定的灰色地带,有人借此攻讦秦延豢养军卒,也是有些无从入手,名义上可是冯记护卫,此番不过是借给秦延罢了。 冯小娥这么做就是一种恐惧,她真的不想秦延横山之行出什么意外。 美人恩重,秦延当然领受了,不接受冯小娥倒是要着恼的。 到了横山后秦延立即从亲卫中抽调十个人就是整训这些新的亲卫,时间有限也就是熟练的布阵和越野,什么野外生存,秘密潜入,野外伏敌都没有来得及整训。 不过此番战阵交锋足以证明这些人足堪一用了。 秦延将近三百名的亲卫分为五组,在城墙上突击大股的擒生军。 遇到擒生军当先由秦延砸开擒生军的龟壳子,然后军阵前移用长兵器快速的解决敌人,立即将此处的云梯和步梯推下去,给擒生军造成极大的杀伤。 就这样,亲卫们和保捷重甲左右奔走,不断的击杀登城的擒生军,将将能抵挡擒生军的攻势。 鏖战到了未时末,亲卫们已经伤亡了百多名,保捷重甲更是只剩下不足两百人,剩下的人大部分带伤,此时的无定城已经成了一个黑红色的血色之城。 城上下铺满了双方的尸身,血腥气刺鼻。 而擒生军用人数的优势开始占据了上风,又开始有大面积的人登上城头。 此时就是米擒那花也带着亲卫开始搏杀了。 城上的军卒亡命搏杀,城下的索成聿头疼无比,这可不是步跋子和撞令郎,这可是西夏的根基擒生军。 此番调来左厢神武军司的军卒守城,他则是将银州地界上的擒生军收刮一空,都是自由民,听到召唤,立即带着负担马匹托带着兵甲就赶到了银州。 结果今日却是这般多擒生军在无定城殒命,过后银州必定哭声一片,到处都是唾骂他的军卒家眷,弹劾他的折子能堆满大王的龙案。 不过索成聿暂时顾不得这么多了,已经付出了这般代价,那就必须攻陷无定城,否则怎么向上交待。 此时他还有一个担心,这些宋人是不是向上番永乐城一般等着大股擒生军涌上后抛下该死的火药包,想想那个杀戮的场面让他胆寒。 索成聿清楚能不能拿下无定城然后屠城泄恨就在这时候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七窍生烟 秦延握着狼牙棒的双手上喷溅的都是敌人的血迹,滑腻腻的让人作呕,他的护甲也破损开来,这是被一个强悍的擒生军刺穿的,好在他刺杀秦延的时候,被马道一枪刺穿,因此只是皮外伤。 饶是秦延勇悍非常,也感到两臂酸麻,四周亲卫的大口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很显然有些军兵已经到了极限了。 此时有两个护卫发出了喊声,两人被擒生军的骑枪刺穿了。 接着杀伤他们的擒生军被立毙当场。 这一处的西贼被彻底扫清了。 待得秦延放眼望去,四处是蜂拥搏杀的人群。 在理他们几十步的距离上,那花坐在后面的墙垛那里,亲卫在为她裹伤。 那花感觉到什么转过头,和秦延的视线相遇,那花不禁嫣然一笑,如此激烈的搏杀没有吓破她的胆,看到秦延安然无恙只有高兴。 秦延喊了一声,他身边的护卫发出了短促的十几声号角声。 楼梯上纷乱声声,只见百多人手拿布包冲上了城头,他们依次站好,比量了距离,务必相距十步左右。 此时城下的很多军将已然发现了这个情形,城下响起了急促的退兵锣声,和以往不同,此番退兵铜锣响起个没完没了,就像催命符一般。 随着他们的喊叫,擒生军们不顾一起的逃离城头,而正在上城的擒生军立即从梯子上滑下。 就在此时那些人将包裹点燃随即大力掷了出去。 当冒烟的包裹坠下,所有的西夏军都慌了。 城下的军卒不顾一切的放弃云起、步梯逃离,而梯子上的擒生军有些急切的跳离梯子,反正下面铺满了尸体,可能不死的。 和他们想法一样的是那些城上的兵卒,很多急切的一跃而下,他们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离,迟恐不及了。 大部分的军卒都参加过永乐城之战,他们清楚这些物件里是什么东西,这样天崩地裂的爆响不是他们能抗住的。 此时城上下一片大乱,所有的西军军卒疯了般的不顾一切的逃亡,仿佛这里就是阎罗殿一般。 但是在索成聿看来好像是来不及了,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接连的爆响,以及擒生军们分崩离析的尸体。 但是他什么也没听到,他急忙张开眼睛一看,只见那些包裹抛下城池后燃尽后什么也没发生,还是那些包裹。 很多擒生军呆呆的看着身边的包裹,也情形自己逃过一劫。 虽然包裹没炸响,但是影响造成了,众多的军卒为了逃离从城上跳下,很多摔伤摔死,或是直接串在兵器上。 而下面的军卒大部分逃亡向后溃散。 加上米擒部从后用羽箭的杀伤,只是这么一瞬间再有千余人伤亡。 最关键的是城上几乎没有擒生军了,除了逃离的,剩下的也被围攻斩杀了。 城下的军卒基本溃散一空。 也就是说从早上搏杀到现在,眼看可以拿下无定城,却是被破坏一空,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还得冒着箭雨重新靠近城池,再次攀登城墙,这个过程又不知道伤亡几何。 索成聿气的差点吐血,他猜测很可能宋人没有给米擒部最大的杀器黑火药,而米擒人,不,是宋人用计击败了这次攻击,让西夏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还功亏一篑。 立即攻击吗,看看四周逃离那里溃散的军卒,不整顿一下不可能上阵了,军卒杀出一个血路逃生了立即让他再次冒险,可能这些军卒就要哗变。 索成聿在城下大骂不止,并且叫嚣着明日攻下此城必是屠城以报,米擒人一个不留全部斩杀。 回答他的是城上的嗤笑声。 无奈的索成聿只好下令军卒后撤修整,今天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行攻击了。 看到西贼退去的狼狈场面,所有城上的守军爆发出欢呼声。 这是胜利的欢呼,也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方才就要城陷被杀,如今还能在阳光下大口喘气,只有他们知道多么不易。 兴奋过后是极度的疲惫,所有人很快的原地休息,很快城头上鼾声大作,连饭都来不及吃了。 秦延、米擒那花、米擒玛多等人一同返回城中那花的族长府邸。 ‘秦官人,是不是到了出击的时候了,’ 米擒玛多急不可耐,他不认为米擒部还可以支撑下一次的猛攻。 “当然,就在今晚,” 秦延这次点了头。 米擒那花心头一紧,一想到今晚秦延就要潜入敌营出生入死,那花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明白秦延所为都是为了她。 “好,某祝秦官人旗开得胜,玛多代米擒部拜谢官人襄助之恩了,” 米擒玛多拱手郑重道。 他也是知道秦延为米擒部所做的一切,说句不吉利的,今日分别可能再也不见。 “一切为了那花,” 秦延哈哈一笑。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米擒人虽多,没有那花秦延不会如此出生入死。 那花美眸泪花闪烁。 让美人感动的结果就是那花说什么也没让秦延返回自己的帐篷,就在她的府邸休息。 “官人,这是奶茶,” “官人,这是牛肉呢,来,” 米擒那花为秦延添酒布菜,此番又是特别,她拿起牛肉喂到了秦延的嘴边,秦延瞄了她一眼,但见那花眸子情意绵绵的瞄着秦延,今晚那花的一切都有些不大正常了,其实秦延非常明白这种感受。 后世每逢紧急任务出发前,很有些军嫂就是如此,将这一天最后一天来过,因为她们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秦延在那花的侍候下大口的吃喝着,他知道此时的他越不拖泥带水,越是信心百倍,越是能安抚那花。 一顿不同寻常的晚饭,秦延吃的是酣畅淋漓,那花只是简单的吃了点,食不甘味。 晚饭已过,秦延被那花留下来休息,秦延也没有扭捏,也就留下来休息,很快就熟睡过去。 一灯如豆,那花坐在秦延身边静静的候着,听着秦延平静而悠长的呼吸声,感到心里极为的平静。 就这样,两个时辰转瞬而逝,已经是亥时时分。 随着出发的时间越发的近了,那花心中的平静被打破了。 她靠近了秦延,看着秦延熟睡的面庞,不禁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轻抚秦延面容,两人相识以来的一幕幕不断闪现开来。 那花蓦地起身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秦延睡梦中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他猛然惊醒,大手抓住了身边的物件,但听有人轻哼一声,秦延一呆, “是那花吗,” “正是妾身呢,” 那花的声音有些娇羞。 秦延这才发现他的手抓的很不是地方,正是那花前面的丰满,手感非常的美好就是了。 秦延老脸一红急忙收手,却是被那花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不放,昏暗的灯光下她脸上的红晕依然可见,不过她的身子却是投向秦延的怀里。 秦延的手臂感觉到是温暖的酮体,那花竟然是身无寸缕,秦延心跳不已。 “官人,要了妾身吧,” 那花伸出手臂紧紧拥住秦延的腰身,仿佛要将两人的身子揉为一体。 美人如此,秦延也不扭捏,他明白那花怕是两人最后一别,那花不想留下遗憾。 室内的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停息下来,那花四肢紧紧的缠住秦延的身子喃喃道, ‘官人,妾身再无遗憾了,’ 秦延心中感动,大手轻抚着那花汗湿的身子, “什么遗憾,哪里有什么憾事,那花就等着某胜利归来就是了,” 那花轻笑了一声,没有言声,兵凶战急中怎么可能没有个万一,这也是临别之时她要和秦延如此的原因,过了今日两人可能只有另一世相逢,如果有另一世的话。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潜入敌营 时间过了半晌,外间响起敲门声,那花的侍女米擒蓉低声道, ‘族长,亥时末了呢,时候到了,’ 那花应了一声,这才不清不愿的起身。 昏暗的油灯下,让秦延大饱了眼福,那花健美的酮体在油灯下发着暖暖的光泽,经常的骑马锻炼让她的酮体紧致非常,就这样在秦延身上跳动着。 看到秦延目不转睛,那花轻笑着转动了一下身子,好不扭捏的展示着自己的美好。 让秦延心中叫苦,这样下去还让不让他出门了。 即使如此秦延也是勉力起身,在那花的侍候下披上了锁子甲,鱼鳞甲是不用想了,在夜间突入的侍候,穿那些甲胄简直就告知敌人自己来了。 秦延穿戴整齐后,来到了西城,这里已经有数十名护卫候着他了。 接着夜色,几十人悄悄的从城上攀着绳索坠下,这对这些经历了严苛整训的亲卫来讲都是小儿科了,几个绳索,几十息间,所有人消失在暗黑中,城上缓缓的悄无声息的将绳索收回。 西城几十步外就是密林,西夏军根本没有驻守军卒,在他们看来无须提防,这里没有城门,只有城墙,城内出来的人不可能多,如果从这里逃跑极为不便,发现后再追击就是了。 这让秦延一行人顺利的潜入了密林中。 一个多时辰后,秦延、米擒玛多一行人汇集了隐匿密林中数日的八百骑兵。 这里有米擒部招募的三百米脂乡兵,还有米擒多纳统领的族中精锐五百骑。 他们在这里每日里听着惊涛骇浪般的攻防声煎熬着,心里为城池是否能守住而提心吊胆,当看到秦延等人出现的时候终于放下心来, “拜见官人,” 米擒多纳兴奋道。 “等的急了吧,” 秦延的话让米擒多纳和马桥、谭永兴嘿然一笑,他们各有各的急处。 “呵呵,那就随某出征,杀他个干干净净,” 秦延森冷道。 几人拱手领诺。 八百多人牵着坐骑默默向东南前行,战马马蹄都被包裹上吉贝布,封好了马嘴,战马嘶鸣是没有了。 几百人在林地里默默的穿行着。 一个时辰后众人走出了密林,然后大旗扬起,费听部。 这是秦延深思熟虑的结果,这么一大股的力量,如果不是一个大部不行。 是一个大藩部,离着无定城太近也不行,容易露底。 而费听部上万帐,族兵万余,而远在横山外缘,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于是秦延等人打着费听部的旗号继续向东南挺近。 路上遇到了多起各个藩部的斥候,还有银州的轻骑,简单招呼一声后继续前行。 没有人怀疑他们,这么一大股人怎么可能从城内出来,不说别的,只说马匹吧,近千匹战马怎么从城上下来而不被发觉,不可能的事儿。 而且这些人都是身穿皮袍,和他们招呼的是很好都是纯正的羌语,和其他的羌人毫无二致,有什么可怀疑的吗,放行就是了。 就是如此,到得丑时末,队伍已然来到了西夏军大营的西部,远远望去,绵延数里的大营中星星点点的火光,显得大营雄阔的很。 四周的塔楼上灯火摇曳着,有些影子一闪而过,很显然,有军卒值守着。 所有的人隐匿在离着大营三百步外的一个小林子中,秦延、米擒多纳、马桥、、谭永兴一起伏在林地边缘看着远处的大营。 “这里的大营占据了我等埋设的边缘,估摸要向里面走百步才能找到那里,米擒多纳、谭永兴你等带着人和猛火油摸进去,记住,不用急,慢慢来,不要被人发现了,” 秦延指着大营道。 此处林地到他们勘定埋设的物件都是丈量好的,到了此处可以一目了然。 ‘遵命,’ 两人拱手道。 “张贺、马桥,待得前方信号传来,无须多想立即飞奔向营盘,某在哪里等着你们。” 张贺、马桥低声应诺。 须臾,几十个黑影慢慢的隐没在夜色中。 秦延和谭永兴两人慢慢的接近了大营,在齐膝高的荒草中两人匍匐前进着。 终于靠近了大营。 所谓的大营,不过是一些简易的木栏防护着而已,两人从围栏的外沿向里面窥伺着,秦延发现了在左右几十步内,有两个值守的军卒。 秦延示意谭永兴留下,他慢慢的爬上围栏,翻过围栏。 秦延向左侧摸去。 当他接近到几步远时候,他听到的是对方如雷的鼾声,这厮已经靠着围栏睡着了,什么监看四周,很显然无暇顾及了。 秦延慢慢的靠近他的身侧,手肘一曲卡住了他的脖颈,另一支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在他的巨力下,这个军卒无论怎么挣扎也没法吼出一声,几十息后身子彻底松弛下来,一股骚臭味道传来,秦延知道这厮死透了,这是所有肌肉失去控制失禁的结果。 秦延缓缓将这厮放下,只是十步外就是密密麻麻的帐篷,却是没有人察觉,几日的奔忙搏杀耗尽了他们的精力,晚间都是昏睡不已。 暗黑里传来咕咕声,短促的三声。 米擒多纳带着二十人沿着秦延开辟的道路进入大营,随即没入大营内密集的帐篷中,偶有人被碰到抱怨着,米擒多纳等人用羌语讲着,顺利的潜入其中。 秦延留在了木栏边自己大大方方的靠着木栏就当是一个岗哨了。 米擒多纳、谭永兴带着二十人进入了营地,走了百步看到了那个标志性的土台,这是昔日细封部点兵时候族长所在的土台。 如今上面是几个帐篷,四周也都帐篷。 米擒多纳、谭永兴来到了土台东南,在这里听了听,只见帐篷里鼾声四起,很显然,经过连日的征战,所有人都是疲敝极了,后半夜睡的像是死猪一般。 谭永兴打了一个手势,所有的二十人一字排开,他们跪伏在地伸手挖掘着,终于在地上找到了他们想要找到的物件,竹管。 找到了竹管,他们立即将背后背负的大水袋拿出来,用牙要开塞子,然后将水袋里的猛火油灌入竹管中。 一时间猛火油有些刺鼻的味道散开,引起了四周一些马匹的不安,它们开始嘶鸣开来。 好在四周的军卒们实在是疲累的很,根本没有人起来查看一下。 水袋里的猛火油灌完,谭永兴随手将水袋丢弃。 他知道沿着西北高,东南低的地势,这些竹管埋了两三百步,竹管上还有钻出的细眼,猛火油已经在这个范围内渗出。 谭永兴起身看向其他人,暗黑中他只能看出左右两人的隐约的影子,不知道其他人的进度。 所以他只能等待着。 过了会儿,他身后的帐篷里有声音传来,谭永兴立即拔刀起身一跃而上来到帐篷口,一个影子从里面走出,嘴里嘟囔着什么。 他刚一闪出,谭永兴手臂卡住了他的脖颈,手里的单刀迅疾在这人的脖颈划了一下,鲜血喷溅,这人喊不出声来,只能疯狂的扑腾着,转瞬间失去了动作。 但是这一会儿的挣扎足以惊动帐篷内的其他人,此时有人在帐篷里慌忙的爬起,乱作一团。 谭永兴知道只要帐篷里人出来一切都会被识破。 他立即跳下高台,吼了一声羌语, “举火,”。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火光冲天 谭永兴立即火折子打了几下,火折子引燃,他立即抛在了面下的竹管口,一股火焰腾起。 就在这股明亮的火光腾起的时候,方圆百多步,又有二十多个火头燃起,接着从西北向东南燃起大大小小的数百个火头。 明亮的火光在暗黑中是那么刺眼,谭永兴大吼一声当先后退,米擒多纳立即带着其他人向后面撤离。 而西夏军营地东南火光冲天,很多帐篷被引燃,很多军卒一身是火的嚎叫翻腾着,羌人的帐篷和身上的皮袍都是兽皮制成,本身就有油脂,被猛火油引燃后果严重。 一些火马四处踢打嘶鸣着,所有的一切就在短短的几十息间,西夏军的大营东南陷入了疯狂的混乱中。 此时战马踏地的声音滚滚而来。 马桥带着八百骑在几十息间突进数百步来到寨墙边,这里有秦延点燃的三根巨大的火把,在墙外望去是格外清晰,前面的几骑兵下马拿出铁锁,套住木栏,接着上马呼哨,战马发力,就将这一片木栏撕开了几十步的缺口。 秦延和马道一跃上马,此时谭永兴、米擒多纳等人的人影从营内闪出,也在寻觅被牵来的战马。 不过,秦延已然等不及了。 他挥动了狼牙棒大吼一声, “给我杀,今日过后人人百贯,擒杀索成聿者赏千贯,杀。” 秦延此言一出,所有的军卒眼睛都红了,迫不及待的催马从此处杀入了大营中。 暗夜里,近千骑兵的冲击力和破坏力出奇的强大,他们挥动骑枪、马刀,劈砍直刺所有的敌人,战马更是践踏了不知道多少的西夏军卒。 而此时这一带的西夏军卒身上已然卸甲,战马也卸了装具休息,整个毫无防备,先遇到大火的肆虐,就在他们惊慌失措的时候,大股敌人如同暗夜中的恶魔般杀入大砍大杀,惨号声四起,凄厉的鬼哭狼嚎。 让这些笃信鬼神的羌人以为厉鬼临门索命,他们放弃抵抗,向着东面没有起火安全的地方逃去,绝大多数人都是赤手空拳轻身逃离,只想离着火光和恶鬼们越远越好。 秦延等人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反抗,只管突进就是了,唯一给他们造成的麻烦是一些火势失控,让他们坐骑避走,造成一些没有预料的混乱,不过那都是小问题,只要调整马匹的方向,大致向东方驱赶那些疯狂逃亡的人群就是了。 军议到了亥时末,一切安顿妥当后,索成聿才睡下,他笃定明日就是无定城存在的最后一天,米擒部的颓势是所有军将一清二楚的,虽然西夏军损失惨重,但是旦夕可下了,只要米擒部被族灭,其他横山诸羌再没谁敢和银州做对,横山将会恢复西夏希望的秩序。 所以索成聿心情愉快的睡过去。 待得半夜,他被亲卫摇醒,索成聿大怒,他特麽睡的极晚不清楚吗,这时候还敢打搅他, “统军,大事不好,大营东南起了大火,有敌人骑兵杀入,” 他的亲卫疯狂的大喊着,希望将他这位统帅立即唤醒。 此时刺鼻的烟火气息传来,外间的天空被火光和烟气笼罩着晦暗不明,而他的口鼻中都是烟火的味道,让索成聿连续咳嗽起来。 “敌人有多少,是怎么突入的,” “禀统军,火势因何而起,敌人多少我等一无所知,只是大帅快快上马,敌军离着这里只有二百多步了,” 亲卫大吼着,此时还顾及这些,亲卫的念头里索成聿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不主要,索成聿如果阵亡在此,按照军规他们这些亲卫一个也活不得,都得被斩首陪葬。 此时也顾不得披甲了,亲卫七手八脚将皮袍给索成聿穿上,立即拥着他就要上马逃走、 索成聿怎么可能逃离,此时大军存亡就在一线间,他立即派出亲卫去呼喊阻止附近的军卒设下防线,阻挡在百步外狂飙突进的敌人,他知道如果不阻止敌人大军就要完蛋了。 奈何,营啸一旦产生想要逆转是何其的艰难,大股的几乎半裸的西夏军卒被后面的敌人驱赶而来,即使这一带的西夏军卒勉强拿起刀枪布下阵势,但是很快就被他们冲的七零八落。 这些溃卒成了后面秦延八百骑兵的陷阵营,将西夏军一切可能的防御全部摧垮,让所有的军卒混乱的加入他们这个越滚越大的逃跑大军中,最后成了一股无人可当的洪流在大营内肆虐着。 一些军将带着亲卫想要拦阻,无碍螂臂挡车,瞬间就被溃兵冲散,为了躲避后面急如星火的追击,这些溃兵拿起刀枪来劈砍刺杀所有的拦路者,不管是谁。 眼看着来敌追击到不足百步,一切试图让军卒返身拦截对努力全不奏效。 几个亲卫挟持着索成聿就走,索成聿坐在马上大骂,他清楚他不能走,如果葬送了这个大军,他就是安然返回银州也是待罪等死的命。 因此他拼命的挣扎着想要留下来。 但这时候亲卫谁管他,如果索成聿葬送此处,他们一个都不要活了,因此他们拉起马缰就走。 索成聿挣扎的结果就是他一不小心从战马上掉落下来。 然后后面的两个亲卫的坐骑措不及防一下踏到索成聿的身上。 索成聿眼看硕大的马蹄踏来却是跟来不及躲避,只来的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声,然后肋骨胸骨碎裂失去了知觉。 他的亲卫大惊失色,赶紧下马将索成聿抱起,此时索成聿已经是人事不知,亲卫急忙将他用绳索捆在马上,然后立即打马飞奔。 此时追击的敌人已经到了不足五十步虽然中间有很多的军卒阻挡的,但是毕竟只有五十步了,就在骑弓的射程以内,因此这些亲卫不顾一切的疯狂打马逃离。 西夏军大营乱势从东南方开始,席卷中军,索成聿坠马重伤不省人事,乱军或是被杀,或是被驱赶冲向东,形成了规模庞大的营啸,在暗夜里没谁可以阻挡这样的乱军。 整个大营林林总总三万众,或死或逃,留下了大片的人马尸首,剩下的乱军疯狂的向东南逃窜。 秦延等人只要在侧后几十步外驱赶就足以了,根本不需要自己亲冒箭矢冲阵,整个西夏军已经溃不成军。 米擒那花在东城头上苦苦等待着,她虽然一夜没睡,但这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当丑时末,西夏军大营传来呱噪的声音时候,那花迅快的向东南角扑去,当她站在南城上,居高临下已经看到红黄的火光冲天而起。 在大片的火光里到处是羌人的哀鸣,黑影在火光里闪烁着,接着马蹄声骤响,大股的骑军冲入了地方的阵营,城上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声。 那花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立即发下命令,挪开城门洞里的石块,她要统兵杀出城去。 就在城内可以出战的两千余人汇集起来的时候,米擒玛多急匆匆赶来, ‘那花,不可出战啊,现下外边情势不明,不如等等看,最好是天光大亮才好。’ “三叔,你觉得如果偷营失败,米擒部还有可能守住一天吗,” 那花一身甲胄坐在马上不为所动道。 “那,那是不成了,” 米擒玛多摇了摇头。 “那还不如出城一战,我死也要死在官人的身边,” 那花一夹战马,向着打开了一半的通道走去。 米擒玛多默默无言的也翻身上马,抓起了手里的马刀向着城门骑行。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敬若天神 无定城门洞里只打开了堵门的大部分土石,坐在马上就要撞在上面,所有人都是低头弯腰伏在马上出了大门。 此时吊桥放下,只是门口道吊桥的路上绝不好走就是了,到处是死尸和攻城器械的碎片。 最后所有人不得不下马牵马而行,待得过了吊桥,所有两千多米擒部族兵呼哨着冲向了西夏军大营。 东城外西夏军已经组织起了数千的军卒,正在布阵,想要在大营外最后阻击一下冲来的敌人。 就这样,这些轻骑、擒生军、各地族兵、擒生军组成的杂牌军在监军使和几个正将的统辖下正在整队。 而秦延的数百骑也刚刚冲出混乱不堪的大营,离着这些散兵游勇只有百步距离的时候,两千多米擒部族兵疯了似的冲来。 他们呼哨着策马狂奔,高举战旗雷霆般冲向敌阵,只有不足一里了。 这下,剩余的西夏败军立即发现他们竟然处于敌人两处夹击之下,任谁都知道毫无幸理。 西夏军的军卒们立即转身就向东方逃命,认识谁也阻拦不住了。 只留下了近两千名步卒在哪里傻眼的看着,他们的两条腿怎么也来不及逃出升天了。 当两大股骑兵距离只有几十步的时候,这些军卒爽快的将兵器丢弃在地上降了,为的只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米擒玛多立即带领着两千族兵飞马追击那些逃亡的西夏军。 而米擒那花却是在百余名族兵的护卫下向着那支锐减到五六百人的队伍中冲去。 直到冲入了队伍中,看到了秦延的战旗,那花在放下了一半的心。 秦延手持狼牙棒,甲胄上到处是灰尘,上面插满了几只羽箭,还有血迹在身,让那花的心再次悬起来。 那花打马迎上,两马相交那花一勒缰绳,战马前蹄跃起一个盘桓,落地的时候那花已经和秦延并马而行。 接着那花探身贴着秦延,查看起秦延的伤势, “官人你哪里受创,还是尽快裹伤为上,” 那花焦急道。 那花如此不禁让秦延心中感动,他伸手揽住那花的腰身, “某无事,某身穿了两件甲衣,箭枝根本未曾破甲,身上的血迹都是西贼的,” 秦延安慰那花道。 此时那花才发现秦延身上还披着一个棉甲,方才焦急下她根本来不及细看,有了两身甲衣在外,那花总算是放心了。 “官人无恙就好,妾身总算放心了,” 那花就这样和秦延并驾齐驱,丝毫不掩饰她和秦延的特殊关系,哪怕这些都显露在族人面前,她也是毫不在意。 此时米擒多纳带领数百族兵开始收缴没来及逃走的西夏步卒的兵甲。 所有西夏军卒但有不放下兵甲者立即砍杀,砍杀了几个刺头后,所有的步卒乖乖的放下兵甲跌坐地上,等待着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此时留下了两百名族兵守卫这里,米擒多纳带着人再次返回了大营,那里可是西夏军驻扎的地方好东西太多,虽然大营东南部被大火焚毁,不过中东部没有受到殃及,兵甲好物件不要太少,毕竟晚间下营修整,这些军卒都回卸甲,而逃亡过于仓促,这些军卒根本来不及披甲。 此时米擒长旺带着两千余众也出了无定城,这些大部分都是壮妇和十岁出头的半大小子们。 虽然上阵冲杀不行,但是打扫战场倒也无所谓的事儿了。 看着这些族人们,米擒那花叹口气,这就看出米擒族伤亡如何惨重了,真正毫发无损的族兵不过不足三千,还有两三千的伤患,男丁就是这些了。 秦延倒是无所谓,在他看来羌人部落就是如此,虽然看着伤亡很大,待得收拢一些小部落,很快就会重新膨胀起来,前提是有田亩草场和钱粮,而这些米擒部都不缺乏。 秦延、米擒那花等人下马修整,秦延等人奔走了几个时辰,又是厮杀了半个时辰,也是累了。 那花是其他一概不管,自有其他人打理,她就是陪在秦延的身边。 这一收拢,米擒多纳就收拢了三千余的溃兵,大批的兵甲被收拢回来。 只是这些兵甲足有数千套,虽然很多被马匹践踏破损,不过修修补补丝毫不耽搁使用。 意外的惊喜就是不少的银钱被发现,这也是大批的进项,粗估这些进项足以抵消米擒部此战的开销还富富有余。 那花没有等待这里,而是陪着秦延返回了无定城。 “官人,某敬你一杯,此番您又是大胜而归,不负百战百胜的威名,” 那花端起酒杯道。 此时的那花容光焕发,美眸瞄着秦延笑道。 “那花戏言了,某如今才身经几战,怎么一个百战百胜了,” 秦延哈哈笑着。 “官人在妾身眼里是天下战神,如同我们的天神下凡间帮助那花的,” 那花情意绵绵的将自己手中的酒杯端在秦延嘴边,亲自为秦延喂酒。 美人如此,秦延当然好不畅快。 酒足饭饱后,那花让米擒蓉撤下了酒宴。 当晚那花没让秦延返回,就在那花的房中留宿。 那花和秦延几度缠绵,那花身子强健,和秦延倒也斗了一个棋逢敌手,花开几度还是足够痴缠,尤其是情到浓处在秦延身上主动的驰骋,让秦延艳福无边。 最后留给秦延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花强劲的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身,口中吟唱不止的模样。 人说温柔乡中君王不早朝,米擒那花族长却是三日不理族中庶务,收拾残局她毫不在意,就是在房中和秦延痴缠不已。 直到米擒玛多返回了无定城,那花族长这才出门任事。 米擒玛多此番也带回来近千人的俘获,大部分都是被抛弃的各个藩部的步跋子,他们没有战马,步行逃离能走多快,当然被俘获。 米擒玛多倒是没有虐待砍杀,而是一道收拢回来,这些人和已经俘获的三千余人就成了米擒部的农奴,种田的事是有着落了,这也是各个藩部的通行办法,俘获一般都是去种田,放牧是不用想了,骑马逃脱了怎么办。 此时无定城外边还没有收拢好,数万人的大营里好物件不要太多,此时也就是将米粮等搬空,正在清理剩下的数千顶帐篷,活计还远远没有结束。 总之,兵甲、粮米、银钱、帐篷、战马,此番米擒部收获巨大。 ‘拜见秦官人,’ 米擒玛多回来立即拜见秦延,恭敬的弯腰施礼,此时此刻他将这位宋人敬畏战神般的人物。 此战之所以大胜全赖秦延的筹划和奋力拼杀,让米擒部凭着一部之力斩杀过万的强敌,将银州大军杀的狼狈奔逃,米擒部虽然损失很大,但是从此有了无定城,还有巨大的收获。 更为主要的是从此有了雄视四方的资本,横山中谁敢独对西夏数万大军还能战而胜之,从此横山之王的名号是跑不了了。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拜秦延所赐,将米擒部从危局中解救出来一统三部,击败如狼似虎般的西夏大军,秦延只用了区区数月光景,试问世间还有谁能办到,就是西夏雄主李元昊复生怕也是无能为力。 因此米擒玛多此时对秦延的敬畏上升到羌人信仰的战神的高度,甚至窃以为就是天神下凡间。 这次追击败军归来,米擒玛多对秦延是恭敬到了极点。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大宋怎么了 米擒那花将秦延一直送出了米擒部的边界才返回了族中,依依不舍的原因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秦延再次相见,虽然两地相距不过两百里,但如今她是米擒部族长,等闲不敢轻离。 秦延在两百名的护卫随扈下带着千余匹战马穿行横山。 虽然一路上大小部落不少,但是没人敢轻动,现下的横山诸部一片的哀声,都在自行舔伤口,加入讨伐米擒部的大军却是惨败,每个部落都是损失了不少的族兵,但现在还在茫茫然,不知道银州方面能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米擒部的崛起带给他们的是什么,只能等待着。 秦延一路行来,过永乐城正式进了大宋境内。 此时已然入秋,就要收获的季节了,漫山遍野的粟米还有白灿灿的一片,很显然这一年来风调雨顺,米脂将会迎来大丰收。 一路上无论蕃汉遇到秦延的旗帜都是在路旁自动停下来恭敬的鞠躬,因为吉贝的丰收在望,采买的人都已经到了地头上,所出的价钱让他们睡梦中可以笑醒,足以让他们的收入翻上几番。 此时的秦延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没有秦延他们怎么可能有今日的好日子,因此看到秦延的旗号,不用人呼喝,而是自发的驻足鞠躬拜谢。 接着路上不断有藩部的酋长拦路拜谢,必要请秦延去族中做客,号称要为秦延摆酒三日拜谢。 他们当然是收益最大的,族中的田亩他们都有收益,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地主,只是这一季就让他们大发利市,对秦延强行推行吉贝子的恶感早就消失不见了,这些藩部都是极为现实,谁给他们带来利益就跟随着走,如今秦延带给了如此大的利益,还是他们的父母官,他们当然要恭敬着。 不过,秦延一一拒绝了,他必须尽快返回米脂才行。 虽然秦延没有应允,但是这些酋长怎么肯就这样轻离呢,他们立即带着护卫陪同秦延赶往米脂,目的就是一个表达自己的心意,嗯,这就是彻彻底底的降服顺从之意。 结果就是秦延临近米脂的时候,队伍已经膨胀成了千余人,二十来家族长带着丰厚礼物随扈秦延抵达米脂城。 什么礼物,当然不是米粮吉贝之流,他们也清楚秦延一个宋人能稀罕这些物件吗,都是送的牛马等大牲畜,结果就是秦延那里又多出了千匹战马和五百多头牛。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队伍接近了米脂城。 离着城池五里,宗泽、陈裕、申奕、令介驰遇、党荣还有其他三十多名酋长一同在道旁迎候。 “恭喜知县得胜归来,此番米擒部可是大败西夏军,官人打出了威名,” 陈裕媚笑道。 如今这厮志得意满,在米脂不但是实权在握,而且躺着就赢得军功政绩,心里庆幸此番是来对了。 “小胜一场吧,守城而已,” 秦延笑道,回应的很平淡。 其他人没有认为秦延在装逼,实在是这一位可是有着永乐城大战做底子,谁敢说秦延倨傲,在人家秦知县看来此番可不就是小胜吗。 “此番知县可不是小胜,石州军司统军使索成聿在无定城重伤,返回银州没几日重伤不治,大人你此番可是击杀了西夏一个军司的统军使啊,” 令介驰遇笑着上前大礼参拜,说出了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消息,嗯,他们的大人就是这般牛,将西夏石州军司统军使都干掉了。 也难怪这些人惊诧,西夏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军司,也就是说能担任西夏军司的大将举国不过数十人,在宋夏交锋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统军使被击杀的记录,如今秦延又创造来一个第一,这下谁不拜服。 秦延也是一时懵逼,靠,原来索成聿被他击杀了。 虽然在乱军中索成聿将他的印信、铠甲、文牍、战旗遗落在大营,最后被米擒部收缴,那花做主送与了秦延,但是秦延没想到索成聿竟然是死了,这是另外一个惊喜了。 “多谢告知,看来令介部消息很是灵通啊,” 秦延意味深长都。 “某在银州那里有些朋友,如果知县在银州办事,某还是能相助一二的,” 令介驰遇笑道,他是故意流露,表明他一个顺从的态度,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秦知县内政军功无一不精,已然是站稳脚跟,将来前程无限,必须交好。 “好,只是到时候汝不要推辞就可,” 秦延笑道,表明接受了他的意思。 “小的怎敢,到时候一定竭尽所能就是了,” 令介驰遇心里腹诽谁敢忤逆于这位秦知县啊,那几个被剿灭的部落就是下场,反正他是没有那个胆子。 有令介驰遇领头,其他的藩部都是不要钱的献上了礼物,有银钱,有战马耕牛,反正没有人空手的,此番他们倒也是心甘情愿如此,一个是秦延在米脂做大是明摆的事儿,和昔日里根基不稳的小县令不一样了,再就是秦延强行推行的吉贝子给他们带来了丰厚的收益,必须表示感谢,和秦延占了便宜不吭声,想要闷声发大财是不是认为自己活长远了。 秦延是来者不惧,礼单全部收下。 宗泽看到这个场面欲言又止,最后忍住没有言声。 “宗泽,明日发布一个告示,将这些礼单的物件变现银钱,送与城内孤寡、善堂以及县学,私塾,作为各位酋长们对细民的襄助,记录县志之中以为褒奖,” 秦延这一声让宗泽一怔,接着急忙应诺,他方才还忧虑如此大肆收取礼金可是官场大忌,他倒不是认为秦延贪墨,他晓得秦延根本没看上这些礼金,收了也用在有用的地方,比如马匹,整训军卒还有此番米擒部征战,但是朝中有些人怕是不这么想,弹劾之声四起了。 结果却是秦延轻轻松松一个主意,一箭数雕的解决了问题,不得不让宗泽拜服。 ‘拜谢知县,拜谢,’ 虽然秦延没有收入囊中,不过能留名县志也让这些酋长们感到满意了。 “京中的冯记冯行首来了,还有延州的冯道清、冯小娥冯东主也来了,在米脂等候你十余日了,您看,” 宗泽讲了讲米脂的事情。 其余的没有大事儿,不过冯记几位一同前来肯定是有大事了。 秦延唯唯诧异,接着就放在一旁了。 “汝霖兄立即誊写一份向经略司沈经略的报功文书,将横山之战呈报上去,至于功业嘛一笔带过就是了,” 秦延的话让宗泽诧异, “子衡兄何至于如此,横山之战以少胜多,击杀西贼统军使,此为天大的功业,为何一笔带过,” ‘某是为了自保啊,’ 秦延自嘲道。 他将米擒部和他的窘境一说,米擒部彻底的倒向大宋是不可能的,必须在大宋和西夏之间骑墙中立,否则西夏绝不会容许米擒部存在,那是会给其他藩部一个很不好的示范,即使倒向大宋反出西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米擒部无奈,实乃大宋之过,军力不及,无法将横山收入囊中,说来很有苦衷,只是朝中的某些人怕不这么想,如果过于宣扬此番功业,米擒部还是继续向西夏称臣,官家那里弹劾声四起,而民间对某的风评会极为恶劣,怕是幸进、欺君、国贼之声能吞了某啊,” 宗泽听闻后久久无语,秦延何等人他是看在眼里的,从夏州之战开始,和西贼大战数场,每次披坚执锐深入敌后好不惜身,数次大败西贼,没有秦延大宋不会保有大片疆土,没有秦延会多出数万的孤寡。 就是如此英雄人物要被国中有些人视为国贼吗,这还真可能,按照宗泽在京中见闻,那些无聊无能之极的赵括们,定会给秦延安上如此罪名。 在他们看来道德文章是第一位的,为了求取胜利使出有些手段是不被允许的,那就是误国欺君。 秦延如此竟然可以视为国贼,那么大宋到底是怎么了。 宗泽对此无语之极,也是无能为力,难道为国征战血染沙场肝脑涂地就是如此下场吗,难怪狄汉臣郁郁而终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重男轻女 米脂城内最大的客栈后院中,冯道骥、冯道清、冯小娥围坐一起品茗,都是冯家人说话较为随意。 也正因为如此冯道骥看了眼冯道清, ‘三哥,听闻你当日阻拦秦知县和小娥的婚事,有这事吧,’ “确有其事,” 冯道清点头,虽然冯小娥听到这个收起笑容脸如寒霜他就当没看到。 “三哥糊涂啊,” 冯道骥叹口气摇头道。 ‘某从未后悔过,’ 冯道清昂首道, “在大宋只要是主战派,新党,将来就没有一个好下场的,六弟你可以记着如此,将来必有验证,” 冯道清说完瞥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这个道理他不是一次对冯小娥说过,但是冯小娥浑不在意。 冯道清也是气苦,他认为如果秦延和冯小娥的事儿成了,总有冯小娥悔恨无极的那一天。 “看看王介甫的今日就是新党的明日,如今士人上下对新党一片骂声,吾未见过士人如此还能全身而退者,因此当日某就告知秦延不可,至于日后嘛更不可能,” 冯道清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说给谁听的一目了然。 冯小娥珠泪汩汩而下,贝齿紧要嘴唇,显然委屈之极。 “你啊,糊涂,” 冯道骥一指冯道清, “虽则某看新党根基不稳,日后堪忧,不过某窃以为秦延和那些新党全然不同,他从来没讲过一句旧党之过,也为出言称赞过新党,因此将来环转余地极大,何况他可是官家的宠臣,我们冯家为何不能搏一搏,某家中未有小娘,如有必和秦家婚约就是了,” 冯道骥确实曾想过联姻,但是家中真没有合适的小娘,否则绝不会放过,而冯道清竟然主动推出去,真是愚钝了。 “六弟,虽然秦延不发一言,但是他可曾赞同旧党之言,可曾和旧党之人过从甚密,” 冯道骥只能摇头, “这就是了,如此这般也难怪旧党不断弹劾秦延了,将来必有灾祸在身就是了,” 冯道清坚持认为他处置的毫无问题。 ‘不说秦官人为大宋屡立奇功,官家必不会薄待,就说将来因此获罪,那也是朝廷和朝野官员对不起官人,就是因此获罪如何,不过是洞府安置,十六娘愿意陪着他乡间闲居,终老乡里而已,十六娘求之不得,’ 冯小娥眼含泪珠却是斩钉截铁。 “糊涂,你将你弟弟放在何处,那时你弟弟即使接管家业也要被此事波及,到时候你心中能安否,” 冯道清怒道。 这才是他的心里话,冯小娥当然是他的女儿,但还是儿子紧要,将来冯喆无论是入仕还是经商,如果说是秦延的妻弟,怕是十分坎坷,因此他只有断了冯小娥的念想,为了儿子牺牲女儿他没觉得决断有什么问题,只有儿子才能继承他的血脉,女儿毕竟是外姓人,终究是为其他人家养的。 这句话让冯小娥一呆,她完全没想到冯道清是如此决断的,她还以为冯道清是为了怕她将来随着秦延吃苦而已,没想到是怕受到她的牵连,因此才断然反对,结果却是让她瞠目结舌。 冯道骥脸上一垮,唉,这话他赞同一切为了儿子,子嗣,但是不可当着冯小娥这般说,冯小娥什么性子,岂能受的了这个, “三哥何至于如此,” 冯道骥只能苦笑。 ‘唉,丫头不是如此执拗,我何至于此啊,’ 冯道清也是苦笑,他虽然数次反对但是没有说出这些来,毕竟有些伤人了,但是冯小娥至今对秦延念念不忘,冯道清是不得不说明白好让冯小娥断了这个念想。 冯道清说的如此直白,冯小娥如何不清楚,她张了张嘴,然后立即闭口不言,她不想冯道骥在场和阿爹发生冲突,不过自此她再无一言,场面尴尬冷情的紧。 冯家三人被胥吏引入了县衙之中。 “冯行首怎的从东京来此,有失远迎啊,” 秦延从官案后起身相迎。 冯道骥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没错,虽然短短一年多,冯道骥确实有这种感觉,因为这位皇上的近臣将来前程无限,能如此礼遇他确实很有面子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秦延是看在双方是合作伙伴,一同赚钱的颜面上,和其他的没什么关系。 这一年多来,香水的生意大发利市,秦延在其中赚取了二十多万贯的收益,看在这笔还在源源不断增加的巨款上也要礼让三分。 冯道骥当然要盛赞一番秦延的功业,这是必须的。 冯道骥和秦延两人在此寒暄,冯道清倒是端了架子,在一旁话语不多。 冯小娥的美目不断投注在秦延身上,这是她数月来第一次见到秦延,何况秦延再次深入不毛,和西贼恶战了一场,每每让她牵肠挂肚,此时看到秦延安然无恙,心里总算落地了。 秦延懒理冯道清,这厮脑袋不大清醒,如果不是沾了冯小娥的光,早就让他轰出去了,依仗女儿和他的特殊关系在这里绷着脸牛气冲天,还阻拦他们两人,哪里来的这般底气,其人有些愚蠢,犹不自知。 “十六娘一向可好,” “多谢官人挂怀,十六娘一向都好,就是晓得官人出征,心里记挂的很,每每为官人祈福呢,” 冯小娥再是忍不住表明了心迹,只是说完了不禁面红心跳,能干的冯小娥如今这样时候可是许久未有了。 “咳咳咳,” 冯道清咳两声,脸色不虞,不要当他不在好伐。 秦延懒理,相让三人入座。 “秦知县不但屡立大功,而且政事也做得极为出挑,如今米脂近十万亩吉贝大丰收,恭喜官人了,” 冯道骥媚笑道。 秦延立即就晓得这位看上吉贝了,后世说无利不起早形容商贾是对的,也是必须的,没有利润驱动这社会就无法运作,现下冯道骥冯行首离开舒适的京城来到此间肯定是看上了米脂什么,否则讲不通了。 “其实米脂的吉贝耕种的不多,不足十万亩而已,不过嘛,吉贝的收益数倍米粮,如今丰收在即,本官也极为庆幸,看来细民们能过个好年了,” 秦延笑笑道。 “秦知县果然爱民如子,也是目光如炬,某听闻当日有些酋长不想多种吉贝,如今悔的痛心疾首,每日里打骂族人泄愤呢,” 冯道骥也是凑趣的高手,接连的逢迎。 秦延笑笑, ‘那是自己的选择,既然当初做了就要勇气担下来,此番行径就让人不耻了,’ 秦延说完瞥了眼冯道清,冯道清心里这个腻歪,看他作甚,这是说给他听吗。哼哼,他偏偏不后悔。 冯道骥无语的看了眼冯道清,唉,这算是让某人惦记上了,如果不是因为冯小娥,这就够冯道清破家的了,还敢如此怼上秦延吗。 “秦官人,不知道日后米脂是否扩大种植吉贝耕种呢,” 冯道骥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秦延笑了笑,嗯,果然是最看重这一点了。 “既然方才冯行首也说了很多酋长痛心疾首,没有不扩大种植的道理,不过此番就不是本官踢他们屁股强行推动了,” 冯道骥哈哈大笑,冯小娥嘴角一翘,冯道清脸上抽动了一下。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寒夜将至 “秦知县,事情是这样,京城的刘丰骐这人您还记得吧,” 秦延点点头,那个巨胖他当然没忘记,虽然大宋商贾地位不高,不过做了东京一个行业的行首怎么也有不小的能量。 “他的布行里每年的吉贝布销量都是大增的,因为吉贝布到了冬日确是暖和的紧,只是以往从南方运送过来,每每因为霉变损失两三成,如今米脂吉贝大兴,他就想从此处购入,可将所有的吉贝布购入,不知道秦知县的意思是。。。。” 在秦延的治下行事,必须尊重秦延这个父母官,须知吉贝可是他一手推行的。 “此事好说,对于刘行首的加入,本官是乐见其成的,不过只有一样,十六娘的收益不能受损,否则一切休提。” 米脂耕种了八九万亩吉贝,就是收购这些吉贝就需要海量的银钱,延州冯记真是拿不出那些银钱,秦延所知冯小娥虽然做足了准备,拆借了二十万贯,但是还会有不少的缺口,只能先付一些银钱发卖后补上,这样很是繁琐而且可能让有些酋长心存疑虑,如果有这两个行首加入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秦延此言一说,冯小娥瞄了他一眼,脸上微红,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此是当然,我等提供银钱,这里采买都是交与十六娘的,我等并不参知,只等发卖外地就是了,” 冯道骥笑道。 他这次来带来了六十万贯的冯记、刘记的茶盐引,毕竟近十万亩的吉贝产出一百多万斤,只是这些银钱足以收购全部的吉贝,还富富有余,当然还要织布,购入发卖,所以还得延州冯记提供银钱,所以是三家一同做的生意,各有进项。 涉及到过五十万贯,总数近百万贯的生意,这些可不是什么小钱,即使是冯记刘记也是很大的生意了,这才有了冯道骥的米脂之行,要知道他多年没有离开东京了。 不过此行成功,转手发卖吉贝和吉贝布就是大大的生发了,现下大宋官府的各地作匠营大肆购入吉贝,制作吉贝甲,因此吉贝价钱腾升,但是由于春季耕种南方没有大的增加,因此产量有限,只有米脂一处是增加了近十万亩的产量,因此这是冯记和刘记必须抓在手中的。 也正是因为生意铺开的很大,饶是刘记也没有财力一口吞下,这才和冯记一同办理, 至于为什么找冯记,谁让米脂就在秦延治下,而冯记和秦延的关系还用多说吗, 提起这点,冯道骥心中就得意非常,如果不是他早有先见之明和秦延相交,为此不惜扶持延州冯记这个偏支,怎么能有今日的大发利市呢。 “这就好,冯行首你记住,本官向来最重情义,当日本官微末之时只有十六娘出手襄助,本官从没相忘,” 秦延的话立即让冯小娥的眼圈再次红了。 冯道骥笑眯眯的拱手,心道十六娘果然是冯记的宝贝啊,这是冯记和秦延交好,踏入朝野的一个羁绊。 为何这么说,因为秦延如今不是简单一个小小知县,他还是参知政事李清臣的女婿,借助秦延就可以踏入另一个天地,李清臣什么身份地位,多少同年同僚,提拔了多少人,这些人都得口称李清臣为师尊,这就是强大的人脉。 至于李清臣会不会帮衬秦延,呵呵,据闻李清臣对唯一的爱女李婉是宠溺的很呢。 冯道骥瞥了眼冯道清,嗯,所有的一切必须感谢他这个其蠢如猪的兄长,如果他同意了冯小娥婚事,还没有秦延和李家的联姻了呢。 “秦知县,这是某和刘丰骐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冯道骥递上一个礼单。 秦延拿起看了看,无碍是五万贯银钱以及一些珠宝,再就是一百匹大食马和马哈尔马。 冯道清嘴角一撇,心里相当的鄙夷,什么官宦,眼中还不是只有银钱,反正他看秦延哪里都不大顺眼,归根结底是因为秦延偷走了冯小娥的心,这让他很不爽。 ‘多谢两位行首了,’ 秦延笑着一点礼单, ‘嗯,这些马匹送与我的庄子上就可,其他的银钱送与小娥,小娥自会用在善堂上,’ 此言一出,冯道清脸上再是一抽,这是他看不上的另一点,大笔的钱粮送入善堂做什么,冯记也施粥救济,但是在他心里这就是弄个好名声而已。 这个善堂做的这么大,如今有七八百的学童,其中不少都是女娃,每年开销数万贯,这是什么说法,毫无益处嘛。 不过现下这一切都是冯小娥说了算,他也是没法,但是心里相当的不爽。 “秦知县果然是爱民如子,解救这些孩童的活菩萨了,这样,某也捐献三万贯作为某的心意,还望能帮衬一二,” 冯道骥连拍带送,手法娴熟,反应极快,到了他如今的财富地位果然不负虚名。 此番就连秦延都有为他点个赞,这个冯道骥难怪让冯记如此兴旺,果然有过人之处, “如此多谢冯东主了,当然了孩童们走出去的时候不会忘了,这个善堂是冯记建立的,” 秦延一说,冯道骥立时笑了,对面哪里是个小郎,分明是个宦海老手,事事周道,说到了他的心里。 送走了冯家人,秦延这才返回后宅修整。 多时不见,秋桃早就等的望眼欲穿,迎候到秦延,秋桃是亲自下厨,好生侍候,让秦延享尽了艳福,后宅成了一个温柔乡。 刚刚返回家的喜悦没有持续两日,秦延就接到了李清臣的密信。 看完信后秦延伫立窗前好久,宗泽在一旁没有多言,但是他很清楚,秦延这是遇到了难题,而且决计小不了,秦延对于等闲的事情都是风轻云淡的放手施为,一旦有这样的情形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了。 “汝霖兄啊,我等要讨论一下你的行止了,” 秦延返身看向宗泽。 “子衡这是为何,” 宗泽很不解,这封书信是给秦延的,怎么和他扯上干系了,这让宗泽很是不解。 “官家如今走路必须拄拐了,不良于行,” 秦延长叹一声,苍天不佑,可惜赵頊这般明君。 秦延很清楚赵頊的脑血管出了问题,后世这样的多了,最后都是瘫痪在床的结局,而后世有各种舒张软化血管的药物可以治疗,而现下呢,改善的机会都没有,这就相当于绝症,赵頊注定会不久与世,区别就是几个月还是几年而已。 “这,这是真的,” 宗泽呆滞。 他清楚李清臣和秦延都是皇上的近臣、宠臣,如果皇上薨了,换一个帝王,两人的命运必会有个大的转折,想再被如此重用那是难比登天了。 再者他也深深可惜这位官家,也许当年他也曾随着其他士人诋毁过这个帝王,不过随着秦延身边越久,接触边地的政事庶务越多,他越是发现赵頊对边事的决断虽有谬误,但没有大的错漏,已经相当的难得了,结果如今却是享寿不长,让人扼腕叹息。 “千真万确,” 秦延叹口气,弹了弹信札, ‘岳父望某尽快进京完婚,有些事也要当面讲一讲的好,’ 秦延苦笑道。 多了他没说,其实在信中李清臣相当的悲秋,秦延也理解,李清臣一路走来,赵頊就是他的伯乐,这位大boss的离去,对李清臣的打击相当的大,因此心情极为的郁闷。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前途暗哑 “此事却是不美,却是怎的牵扯到某身上,” 这点宗泽还是想不明白。 ‘汝霖兄该是清楚,没有陛下就没有某的今日,陛下如果驾鹤仙去,某日后的宦途怕是一片昏暗,跟随某没有什么前程可言,我意和岳父商议一下,看看是不是寻个地界将你外放出去,别的不敢说了,一个小县的县令还是可能的。’ 秦延说的明了,以后他这里波折颇多,可能去官闲居都是可能的,因此趁着李清臣还在任上,为宗泽选个百里侯才是真的,担任幕僚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将来有一日可以任职一方吗。 “多谢子衡帮衬,” 宗泽感激的一拱手,秦延如此为他着想让他感动非常,这是让他早离开任职,可能经过三两年尽量淡化他作为秦延幕僚的影响,毕竟守旧派对秦延可是相当的看不上,迁怒他一个幕僚也是可能的。 “只是某不会这般离开的,在子衡麾下某自认为做了些有利于家国的大事,此为人生快事,某从家中仓皇出行游走天下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能有为国效力的一天,这两年来得偿所愿,快哉非常,都拜子衡所赐,绝不会轻离,愿助子衡一臂之力。” 宗泽说的相当的诚恳。 秦延叹口气, “汝霖兄心胸才智德行皆远胜他人,如果随某就此停滞不前,太过可惜了,汝霖兄还是多多思量一番,” 宗泽大才,另一世就怀才而不遇,这一世秦延希望宗泽走的顺一点。 “子衡过誉,某是有些歪才,不过脾气执拗,怕是只有子衡方能容忍,在其他人看来某不过一愚笨不知进退之人而已,” 宗泽自嘲道。 他还是有自知自明的,他这人过于耿直,有话不吐不快,在官场上行走就不够圆滑,有些龌蹉的事儿不能容忍,这就是官场大忌。 相比之下秦延却是和他是同类,随同秦延办差爽快,没有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即使没有那个所谓县令吊着他也愿意。 “如此,委屈汝霖兄了,只怕日后随某委屈不少,功业不前,汝霖兄到时不要后悔才是,” 秦延笑道。 “子衡放心,某只图一个痛快淋漓,功名利禄非是某求取之物,” 宗泽爽快道。 两人哈哈大笑,两人从此也算是经过事儿的交情了,更进一步。 “子衡,官家如此,对您和李学士极为不利啊,” 宗泽想得是秦延的事儿,他真的不希望秦延落得闲居的下场,在他看来别看秦延不过刚刚及冠,领一州之地足以胜任,如果只是二十多岁就被去官闲置是不可容忍的,大宋国中这样的俊杰只有这一人而已。 “那又如何,数年来某出身入死,为大宋和官家鞠躬尽瘁,如果被投闲放置,某正可以和汝霖兄一道姑苏城外听禅语,江南观莲动,也是人生一件快事,哈哈哈,” 秦延哈哈一笑,洒脱的很。 他清楚这一天怕是不远了,因为赵頊时日不多。 其实他完全不清楚,如果不是他在伐夏以及永乐城的卓越表现,逆转了宋军不利的局面,赵頊早就因此坏了身子卧床不起了,如今他已经是变相的延长了赵頊的性命,也让他自己的政治生命延展了不少。 不过秦延上一世可是记不清赵頊什么时候去世的,因此还是按照旧时的印象来做事。 “敢不效命,某定会与子衡同游江南,江南风物锦绣,相信子衡绝不会失望,” 宗泽这些年行走大宋,第一站就是江南,因此还算是熟识。 两人品茗,宗泽为秦延讲解了一下江南风物。 临到午时,两人就要入得后面午饭时,秦延又想起一件事来, ‘范纯粹就要离开绥德入京,李学士言怕是要入御史台,而沈经略也要转入秦风路任职,’ “那么谁接任经略使一职呢,” 宗泽一震,变化很大啊,上番秦延能顶住范纯粹出击米擒部,就是因为沈括的大力支持,现在沈括离任,对秦延越发的不利, “范纯仁,呵呵,” 秦延苦笑一声。 宗泽无语,怎么就和范家怼上了,守旧派的范家没有一个可以看秦延顺眼的, “多事之秋啊,多事之秋。” 宗泽长叹。 拓跋宏坐在桌案后和几个幕僚商议着怎么向大王、枢密院呈报此番大败。 本来这个破事应该是索成聿和他一同呈报的,结果索成聿昏迷不醒两日后死了,将这个烂摊子都扔给了他。 这次大败是银州最大的失败,五路伐夏之时那是银州寡不敌众,永乐城大败那是西夏大军的失败。 而这次数万大军围攻一个藩部大败亏输,这是银州历史上最大的惨败,拓跋宏估计大夏国上下都在嗤笑他,丢人啊,数万军力连一个粗鄙不毛的藩部都拿不下。 耻辱是肯定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怎么呈报才能尽量减轻自己的罪责。 “禀知州,外间米擒部米擒玛多求见,” 一个亲卫进来禀报。 “什么,” 拓跋宏不敢相信,怕是听错了。 “米擒部米擒玛多来到城下求见,被李副将拿下,如今监押起来,就等知州的发落,” 亲卫急忙道。 “呵呵,好胆,竟敢到银州请罪,难道本官就这样放过他不成,” 拓跋宏咬牙切齿道。 “告知李副将,打五十棍子,如果还没死的话下狱,等京中的旨意。” 亲卫就待领命而去。 ‘知州不可,’ 拓跋宏的幕僚之一张增急忙阻拦, ‘这是知州将功补过之举啊,不可放过,’ “张增,你可晓得这厮这样就是乘着大胜献降,本官只能接受,岂不是让米擒部越发的猖狂。” 拓跋宏咬牙道,他不愚蠢,米擒部怎么想的他很清楚,正是如此才让他恨之入骨,这是对他的侮辱。 “知州,如今大败之下对您的弹劾甚多,就是太后怕是只能惩处知州,此时如能让米擒部受降,总算能堵住众口,让朝廷有个体面,这样知州或可逃过此劫,” 张增拱手道。 ‘哪里那么容易,’ 拓跋宏摇头道。 “不然,朝廷还要如何,再次兴兵讨伐吗,这次没有十万兵怕是不能荡平米擒部,只是十万兵,呵呵,” 张增摇头。 拓跋宏咬牙,这是大夏最致命处,全国不过几百万人,而上马出击的壮丁不过四十余万,五路伐夏和永乐城就折损了十余万,可以说大夏人力有枯竭之危,此时不是不能再次组建十万讨伐军,只是想想可能的再次伤亡数万人,只怕就是太后、王上、枢密院也都头疼不已。 ‘知州,只要米擒部肯降,就给了朝中体面,如此风波可熄,大人也可安然无恙,’ 张增作为汉人倒是尽忠职守,好生为这个大夏皇族建言。 ‘只怕如此拙劣让太后、王上鄙视,’ 拓跋宏苦笑。 ‘知州,只怕太后、王上也希望如此,毕竟大夏不能再次大战了,国用空虚,民生凋敝,’ 张增叹道。 拓跋宏心中一动,确实,不但是人丁短缺,几次大战也耗尽了国中的粮秣,西夏不是大宋,国中的粮米本就略有盈余,几年大战下来根本没有钱粮支撑下一场跨越瀚海的大战了。 ‘知州何不上书此事,让太后和王上定夺呢,’ 张增这句话终于打动了拓跋宏。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常备藩骑 “米擒玛多,你胆子不小,竟敢来银州,不怕打杀了你,” 拓跋宏居高临下的盯着米擒玛多,眼中寒光凛冽。 ‘拓拔知州,小的晓得此行凶险,但不得不来,米擒部实没有反出西夏之意,此番大战实属误会,此来是向拓拔知州请罪,有何处罚一并承担,只求大夏能接受米擒部归顺,’ 米擒玛多跪地不断叩首。 “哼哼,终于晓得怕了吧,此番你等竟敢伤大军这般多军卒,待得大王雷霆之怒,发兵二十万荡平你部,将米擒部族诛,以为后来者戒。” 拓跋宏恐吓道。 “知州不知,米擒部战死了三千余人才击败细封部和浪讹部,如果退出用性命换来的田亩,我等立即就会被族人唾弃,实乃是不得已,” 米擒玛多只是磕头。 “巧言令色,” 拓跋宏怒斥, 米擒玛多只是叩首请罪。 ‘降顺不是不可以,不过米擒部须得退还其他两部地界,同时献上三个质子,’ 拓跋宏提出了条件。 “此事不可,米擒部族长和小的没有三个子嗣,如何送来质子,” 米擒玛多叫苦。 “呵呵,好胆,这样就想大夏放过你等不敬之罪吗,” 拓跋宏怒极。 “米擒部真的没有这般多质子,就是有也不敢献上,只怕大夏迁怒他们,” 米擒玛多只是叩首,却是不吐口。 “来人,将此人推出打三十棍子,以儆效尤,” 拓跋宏怒道。 几个亲卫如狼似虎的拖出米擒玛多,外间响起呼痛声和棍棒着肉的闷响。 一会儿,张增从外间进来, ‘知州,他坚不吐口,只是不愿送来质子,’ 拓跋宏气的胸口起伏着, “知州,何不将其羁押,然后呈报大王和太后,由他们定夺呢,” 张增拱手道。 拓跋宏长叹一声,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米脂境内一片的繁忙,秋收开始了,所有的男丁都投入到这场秋收中。 而秦延、寇伟则是带领着轻骑四处寻看,就是永乐城和罗兀城也派出了轻骑四处巡查,唯恐西夏轻骑再次扰耕,以往这是西夏军的必备节目。 但是今年的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几乎没有大股的西夏轻骑或是横山羌人游骑前来扰耕。 很显然,横山大败,让石州军司元气大伤,主事的统军使索成聿都阵亡,大夏派出的替换人选仍然没有到来,石州军司群龙无首,根本无暇顾及米脂。 因此米脂的秋收极为的平顺,只是十来日,米脂的秋收已经到了尾声。 秦延所到之处,酋长们献上奶茶、烤肉侍候这位父母官,甚至一些族长将族中的美女献上,美其名曰侍候秦延左右。 只是秦延对这些所谓的美女接受不能,也许是欣赏眼光不同,对这些羌人美女他只能丑拒了。 秋收已毕,米脂无论蕃汉都是大丰收,收入是往年的两到三倍。 这还是吉贝只占耕地的三分之一的结果,如今看来明年吉贝的扩大种植势在必行,而且不是秦延强迫的,必须是那些酋长和自由民自己决定的,实在是收益相差太大。 治下大丰收,米脂县的赋税水涨船高,相当于去年的三倍有余,加上收入大增下还上的拖欠,米脂县的赋税最后是往年的五倍还多。 总之这一年米脂县民治大兴,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最为关键的将以往藩人对米脂的掌控废黜,如今米脂县在大宋的实际统治下,就是令介部这样的大藩部也是俯首称臣,老老实实的接受管控,从这一刻起米脂才真正算是归于大宋治下。 如此亮眼的成绩秦延向绥德和延州都发去了报捷的文书,什么三年五年一勘合,如果治事不佳,不但不能升迁,还会被弹劾去职返家,这些对秦延都不是事儿,任谁也不能埋没他的功绩,哪怕绥德城的范纯粹也不成,何况这厮马上就要走人了。 秦延利用这次大丰收,他的威望达到了顶峰的机会,开始着手整顿各部藩骑。 所有的藩骑共计近两万骑都被统一编入藩骑名册中,当然了这是藩骑的总数,最后秦延和各个藩部商议就是将近两万藩骑中抽调了五千骑,作为米脂县的常备藩骑,也就是说米脂县一有战事,这些藩骑必须自备弓马出征的。 作为回报,这些藩骑的税赋减半,如有伤亡按照每人两百贯的抚恤来进行。 秋后半月,所有的五千藩骑被秦延召集起来整训,整训期间发放每人五贯的月钱。 在秦延看来散兵游勇般的藩骑没有大用,虽然查看敌情,骚扰粮道可以,真正战阵骑战就一无是处了。 因此他将所有的藩骑抽调出来一同整训,他不会忘了他是怎么让银州失血过多,西贼上下也不会忘,将来必会报复米脂,这是一定的,党项人睚眦必报的本性也决定了他们定会兴兵报复。 这次整训着重点就是两个,一个是密集队形冲击,这是秦延麾下骑队拿手的本领,秦延只会加强,不会轻易的放弃。 再就是遇到西夏铁鹞子时候的战术,完全采取了蒙古骑兵对付女真和西夏重骑兵的战术,就是随时保持在重骑兵附近进行骚扰,绝不硬碰硬,但是总是在附近出没,时不时的利用轻骑接近敌人然后用弓弩击杀,哪怕只要伤了对方的战马就行,没有战马重甲骑兵变成腿短的步卒,就是轻骑的囊中之物。 最终的目的秦延是打造一支遇上西夏轻骑战而胜之,可以轻易靠近铁鹞子本队,然后不断袭扰,拖疲拖废铁鹞子,让西夏军的骑兵无可奈何。 至于如果以后米脂藩骑战力强横,是不是被西夏或是其他蛮族学去这种密集攻击的方式反击,秦延的态度是无所谓。 因为这种放弃了个人勇武的骑战方式最利于大宋,这种骑战就是将骑战化为比伤亡率的消耗战,让个人的骑射作用降到最低。 说白了如果西夏也采用这种方式秦延是求之不得,大宋无穷尽的人力注定会是最后胜利的一方,这方面西夏和大辽根本是耗费不起,尤其是西夏,大辽毕竟幽云还有大量的汉族军卒作为消耗品,而西夏只有四十万左右的军卒,这般消耗战,一两次大战西夏就得亡国灭种不可。 开始整训的时候,这些藩骑相当的混乱,什么令行禁止不存在的。 好在秦延也知道这些混球都是一盘散沙,秦延将令介驰遇找来一同监看这些藩骑。 果然第一天的整训,藩骑四分五裂的场面,一再违反军令,不好生整训的情形一再出现。 秦延立即强力镇压,几乎多半的藩骑都挨了鞭子。 按照以往藩骑的粗野的性子,这么大面积的鞭打肯定会闹出乱子,但是秦延辣手无情击杀赏柞等人,统兵大败石州军司的威压面前,他们根本不敢,他们是被杀怕了,他们知道凡是和秦延做对的两个藩部都已经灭族,他们如果还想安生,那就老实听话。 加上令介驰遇等酋长在旁压阵,所以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虽然被鞭打,强令他们顺从军令,练习什么劳什子的密集冲阵让他们很不爽,不过想想对面的人是秦延这个煞神,也就只能忍受下来。 就这样,米脂藩骑扩大整训一个多月后,终于了一些强军的模样。 秦延也就放手让张贺、马桥、谭永兴施为,他自己则是返回延州,打算启程去京中娶亲。 娶亲是大事儿,大宋的官员嘛,是有婚假的,也是不错的福利,前提是上官同意,并且不影响政务。 而现下知绥德军范纯粹已然离开绥德返京,新任的知绥德军还没有任命,因此秦延只须到延州去向经略使告假即可,而现在沈括还在任上,不过离职也就在月内,秦延尽快赶回延州,也是为了给这位多有帮衬的边帅送行。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沿边烽火不及红帐一朵 一别经年,秦延再次来到东京,汴河岸边风物依旧,沿边万蓬烽火不如红帐一朵,那是太遥远的事儿。 秦延一行人在拥挤的人群中挣扎了一个多时辰再次来到了城南驿。 如果说和上两次有区别的话那就是秦延刚刚入住城南驿不过一个时辰,一个李家老仆就登门问候他这位姑爷了。 李清臣留话秦延,到了此处后立即前往李府。 从老仆口中秦延知道李清臣的四子,除了长子李祥在江南东路任职未曾返回外,在京东路转运司任职的次子李祉,在福建路福州任职的三子李祓都返回了李府,为的就是为李婉送亲。 秦延在城南驿休息一晚沐浴更衣修整一下。 秦延赶往李府的时候,李清臣上朝未归,韩氏出面见了这个毛脚女婿。 同时陪坐还有李祉、李祓,这两位李家公子三十左右,较为沉稳,李祉微胖,李祓则是瘦削些。 两人一身便装,没有带璞头,很显然这也是将秦延当做家里人的意思。 李祉、李祓对秦延如此雄阔的身材极为惊奇,他们作为江南人身材差了不止一筹。 “听闻西贼悍勇,杀伤边军甚重,子衡能在边地杀敌过万,确是少年英豪。” 李祉边用他白皙的双手端着茶碗,边笑道。 秦延看了眼李祉的白净的模样,听听他轻描淡写的言辞,就知道这位也是没有经历边事的大宋士人。 在他们心中边事很重要,之所以现下糜烂都是边臣边军不成,如果用对了人西贼灭亡就在弹指一挥间。 秦延从他轻松的表穷动作言辞中就可以体会到,但是秦延就当没有看出来,多言无益,在大宋这样的书呆子多了,争辩不过来的,秦延实在是没有心情多说。 这些人大约没有其他的才能,但大部分都是引经据典的雄辩之士,秦延没打算给他们科普,因为他们往往都是选择性的失明,比如李偲。 “二兄过誉,粗鄙之事罢了,” 秦延轻描淡写道。 一旁的李祓瞄了眼秦延,眼神颇有些轻佻,很显然,他对秦延的自谦竟然是赞同的,确实粗鄙。 “未知子衡上任一年来,米脂县治如何,” 李祓笑道,秦延心知他想些什么,粗鄙之人能有什么县治,怕是在米脂一事无成吧。 “某上任一年来,米脂夏赋略有下降,” 秦延一说到这里,李祉、李祓笑眯眯的端起茶碗喝茶,这就对了嘛,一个小郎治理这样一个破败的边县也就是如此了。 “不过,秋赋嘛翻了三倍而已,某借此建了县学,资助了善堂,整修了城池,整备了兵甲,倒也办了几件大事儿,” 秦延笑看两人的脸色。 两人都是瞪着秦延,显然他们处于惊诧中,不愿相信,但又不敢不信。 这不应该啊,怎么可能在那个荒蛮之地,甚至藩人占了多数的地界能赋税翻倍,县治大兴的。 ‘子衡休要妄言,此是东京,一些错漏足以被弹劾了,’ 李祉教授一下他这个不靠谱的妹夫,在京中不可这般胡言乱语。 “二兄,子衡所言句句属实,已然报禀鄜延路经略司,沈经略已经呈报政事堂,官家应该也晓得了,” 秦延气定神闲道。 “这绝不可能,难道米脂和西贼起了市易不成,” 李祓狐疑道,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才能说明米脂赋税大涨,和西贼建立了市易,这才能短时间内赋税大增。 “不可能,米脂根本没有互市,鄜延路的互市从伐夏开始已然关闭,” 李祉一摇头。 韩氏一旁没有言声,她和秦延相处的时间很少,正好借此看看秦延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兄说的是,鄜延路的互市已经停摆,米脂之所以能如此,那是因为某在米脂推行吉贝种植,今秋吉贝大兴,赋税当然水涨船高,而治下百姓也因此收入翻番,” 秦延点出了关键。 “吉贝,只是此物吗,” 李祓不信道。 “全境近三十万亩田亩,近十万亩种植了吉贝,秋上一亩田产十七八斤吉贝,十斤出头的吉贝子,每斤吉贝一百多文,如此一亩田就是两贯多的收益,” 秦延只是说出一亩田的收益,李祉、李祓就都信了,毕竟也是在地方行走了多时,别的不说一亩田多少收益还是清楚的。 北方的上田一岁不过一贯多的收益,下田一年一贯的收益都没有,江南最好的上天一岁两收也不过两三贯的收益,岂不是说米脂的一亩田收益足以和江南东路和西路的良田相媲美。 “这,产出如此多的吉贝如何开销,毕竟不是米粮,” 李祓急忙问道,一般的田亩交上秋赋后留下的粮米一部分换取锦帛等物件,其余的留着全家的口粮就是了。 而吉贝留下作甚,那物件也不能吃,难道留下腐坏吗。 ‘某早就和京中的刘记和冯记两大商家商议好了,他们出钱粮收购吉贝,织成吉贝布发卖各方,如今已然在陕西诸路和河东路、京东西路等处发卖了,虽然没有运河便利,但是也没有水乡的霉变,因此运到北方各处比南方的吉贝布价钱还便宜一二,两家也是大发利市了,’ 秦延此言一出,几人立时都清楚秦延运筹好久了,否则不会近十万亩的耕种这般顺利的进行,如果不顺利收购了这些吉贝,那么当地百姓非得闹起来,毕竟那些吉贝可不是粮米,不发卖了吉贝,这些百姓如何去采买口粮。 ‘今日方信子衡心思缜密,’ 李祉叹道,他最为叹服他的老爹的眼光,春天收到家书,言道和秦延定亲之事,他还有些不以为然,以李家如今的威势,找个门当户对的姻亲轻而易举,何必找一个边地的粗鄙之人。 今日一见只能说还是他老爹老辣非常,目光如炬,这个秦延不但精通边事,就是政事庶务也极为擅长,这样的干才果然前途无量。 几人至此熟络了很多,相互谈了些陕西边事以及江南风物,交流有无吧。 家中老仆进来禀报,老爷回府了。 众人都出来到前院迎候,将李清臣迎入厅堂中。 李清臣只是过了一会儿就晓得自家的两个儿子和秦延相处的不错,只是短短一个多时辰就谈笑风生了。 晚饭后,侍女奉茶后,秦延问起了赵頊的情况。 “官家此番只能拄杖行走,须发斑白,” 说起这个,李清臣放下了茶碗长叹一声。 李清臣能平步青云,从千百官员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宋宰辅,都是赵頊一再擢拔,如今看到赵頊如此模样心中不忍。 “大人,如果官家薨了,对大人极为不利呢,” 李祓忧虑道。 李清臣没有言声,当然不利,毋庸多言。 “大人,官家属意的皇储是谁,” 李祉道。 李家如今的权势是李祉等人决不想放弃的,一旦有了这种权势带来的种种好处,再次失去任谁也接受不能,李祉如今的想得是在下一个官家身上押注。 赵家近几位皇帝子嗣单薄,仁宗更是无子,赵頊倒是生了不少的儿子,但是像是遭受了什么诅咒一般大多夭折,如今也只有寥寥数子。 “当然是延安郡王。” 李清臣道,延安郡王赵佣是现存的长子,由于向皇后无子,因此也不要提什么嫡庶之争了,能有子嗣就是不错了。 “大人,您有没有可能教授延安郡王呢,” 李祉盯着自家老爹道。 在这个时代,能教授皇储诗书礼仪,将来妥妥是尊贵的帝师,这个身份就太尊贵了,不但李家越发的受到尊崇,李清臣就是领取尚书左仆射成为大参也是极为可能的,那就真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而且根基会极稳,毕竟是帝师出身,官家会分外雍容。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这人邪性 “呵呵,皇上属意延安郡王,延安郡王就能登基吗,” 李清臣冷笑一声,刺了自家儿子一句。 “官家属意延安郡王,为何还不能登基,” 李祓傻傻道。 秦延笑了笑,没有言声。 李清臣看了看自家两个儿子急慌慌的模样,看了看一旁沉稳之极一言不发的秦延,暗叹一声,果然不能看年纪,天才就是天才。 “延安郡王如今只是八岁的年纪,如果此时官家仙去,延安郡王能坐稳皇位犹未可知,别忘了高太后犹在,” 李清臣点到为止,这方面忌讳太多,不可深说了。 ‘看来吴荣王有些野望了,’ 秦延这一句让李清臣欣赏的看了眼。 “这怎么可能,吴荣王赵颢不过是陛下弟弟而已,” 李祓摇头道,他认为秦延根本不知道京中之事就不要胡言乱语了。 秦延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奇怪的是李清臣没有言声,只是吹了吹香茗。 李祉李祓惊惧的看向了自家老爹,得益于李清臣久居庙堂,因此对皇家夺嫡的危险性十分的清楚,如果真的皇室自家人厮杀争夺起来,那太过凶险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胜利者是谁,而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跟随者一向是毫不留情,斩杀流放比比皆是。 ‘大人,不至如此吧,’ 李祓的声音有些颤抖。 “呵呵,今日蔡确来到了公事房,屏退了其他胥吏,暗示了几句吴荣王极为睿智,举止得当,你等以为如何,” 李清臣淡淡道。 嘶,李祉、李祓倒吸一口凉气,最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皇家夺嫡之争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就连韩氏也盯着李清臣,只有秦延毫无所动,只是静静的听着。 “蔡相公如此,就不怕。。。,” 李祉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但是大家都明白,如果赵佣登基,将来这笔帐是要清算的,决计跑不了。 “正为了他自己才如此算计,延安郡王登基因为年纪尚幼,怕是不能亲政,朝局只怕落入高太后掌控中,而高太后却是对新党深恶痛绝,因此蔡确怕是和吴荣王有了默契,也未可知,” 李清臣摇头道,如今的局势越发的混乱了。 他也没想到蔡确竟然有了拥立赵颢的心思,这让诡异的朝中局势愈发的失控。 “那,我李家该当如何,” 李祓茫然道,此时他有些失措了,平日里高太后就极为宠爱赵颢,可以说高太后三子中赵颢最为得宠,官家赵頊是远远不及的。 如果高太后属意赵颢,这就是一个大麻烦,李家如何自处。 “子衡,你说呢,” 李清臣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不声不响的秦延。 其他几人也看向秦延,不过都没有抱有期待,这样的大事儿,一个小小的边地小郎能有什么见识,秦延的官职身份已经被他们忽略不计。 “兄终弟及已然故去,如今延安郡王才是正朔,就是高太后怕是也不敢轻举妄动,当然了,岳父早已胸有成竹了,” 秦延拱手笑道。 李清臣赞许的笑了,秦延所言深得他心,在他看来正朔不可逆,否则动摇根本。 当然了还有一样,赵頊对他有知遇之恩,他绝不可能放弃赵佣,那样只会让士人不耻,他李清臣不是蔡确, “某深受皇恩,当然要拥立延安郡王,蔡确嘛,他看错人了,” 李清臣傲然道,虽然蔡确仕途走的比他顺畅,已然是人臣巅峰,不过李清臣对他的品格暗中不耻的,此人善于投机,有随风倒的潜质,几乎没有操守,李清臣绝不会和这等人深交的,何况是皇储大事儿。 “只怕万一吴荣王登基,我李家。。。” 李祉咬牙道。 室内一时沉默。 “无论何人登基,看来某都要挂印而去了,也是借此闲暇东海一游了,呵呵,” 秦延淡淡一笑。 他心中笃定还是赵佣登基,毕竟赵頊还没死,自有些手段,当然了无论是赵颢还是赵佣登基,他都不会遭待见,丢官去职是必须的。 赵佣得立,那么高太后临朝,新党固然没好,他这样的主战派也会闲置不用。 赵颢如果登基,李清臣是追随赵佣的,他作为李家的女婿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也是一个丢官去职的下场,秦延心里清楚的很。 “子衡思虑长远啊,呵呵,看来李家来日忧患颇多了,” 李清臣一点秦延,表示了赞许。 而李祉、李祓想了想才转过弯来,不禁叹息,心中越发的忧虑。 此时就是韩氏也看出了自家的两个儿子别看长秦延十岁,却是相差太远,此处只有秦延能跟上李清臣的思虑,李祉、李祓远远不及,她终于对自家老爷挑选女婿的眼光敬服。 ‘岳父,小婿这里有些机宜之事还想和岳父讲讲,’ 秦延说完拿出了一个信札递给了李清臣。 李清臣接过打开看了起来,秦延一看李清臣的模样,得,眼睛花了。 李清臣将信札看完后抬眼看向秦延,眼神里满满的惊诧,一时间竟然无语,因为这个信札里面的说辞他从来没有见过,简直不能分辨里面的建言是否得当。 “大人,什么事这般难为。” 李祉有些小嫉妒了,好嘛,还没成亲呢两人就比他们这样的父子还亲近。 李清臣看向秦延,这事还真得是秦延决定。 “二兄,三兄倒是可以一看,不过出了这个大厅应该是绝口不提,” 秦延想想道。 李祉和李祓如果不是在李清臣面前就要发飙,怎么说话呢这是,不看不问行不行,这厮太无礼。 不过既然在老爹面前询问了就不好收回了,两人瞥了眼秦延不清不愿的接过了信札看起来。 两人看完后看秦延的眼神都变了,这人什么头脑,怎的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来。 “你等以为这个建言如何,” 李清臣问道,也算是他对自己两个儿子的考量。 “儿实在是。。” 李祉磕绊道,他说不出所以然来,因为太过匪夷所思。 “儿不看好,只是因为西贼怕是不会轻易中计,” 李祓摇头道。 虽然如此说,李祉和李祓看向秦延眼神却是另一番光景了,这人邪性,提出的建言另一种味道,和以往全然不同。 李清臣沉吟了半晌, ‘这封信札我亲自递上去,看看官家之意,你等两人出了这个门从此绝口不提此事,’ 李祉、李祓应了。 秦延拜别李清臣和两位大舅哥离开李府。 由于还有几天结亲,按照规矩李婉没有出现在秦延面前,两人只有婚礼那天才可以见面。 只是完全不见面好像就是李清臣也阻止不来的,或是也没法阻止的来。 秦延走出了大厅来到院内的时候,内院的院门处一件水蓝色的大氅包裹下,小脸冻得有些微红的李婉就等在那里。 美人如此多情,秦延怎么可能不回复呢,至于依礼,在他这里没有那么多个概念。 看到秦延笑着拱手,李婉婉约的来个万福,眸子瞄着秦延,小嘴嘟着有些委屈和幽怨,咫尺天涯嘛,见到了等同不见,也难怪李婉如此。 李婉身边的一个婆子咳两声,示意李婉该回到院中了,李婉这才不情不愿的返回院中,不过走时总是回头望去。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皆为利往 翌日,秦延带着礼品拜见了张方平,这位可是大媒人,此番婚礼作为他的长辈登场。 在张方平这里他又听到了一个消息,辽国来使月前到了大宋,私下递给赵頊一封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来信,希望宋军和西夏以横山至银州一线为界,休兵罢战。 “胡虏怎敢,这是对我大宋的羞辱,无论银州夏州,就是兴庆府也是我朝旧地,我大宋收回故土是应当应分之事,” 张方平气的满脸通红。 倒是也彰显了他虽为旧党一员,却是旧党里少有的主战派,对失去幽云和兴庆府等故地耿耿于怀。 “陛下之意呢,” 秦延问道。 “陛下以收复故土反驳了回去,” 张方平虽然不在朝野,但是老资格了,有些内情门清。 “不过,有些没骨头的官员竟然说可以将永乐城退还西贼,向北虏表示没有进取西夏之意,荒唐,” 张方平一拍桌案怒道。 “这就是岁币之祸,虽然解了一时的危局,却是让辽国越发的骄横,同时让国人丧失了敢战之心,遇到辽国的讹诈只想退后奉上岁币,再无敢战之心,” 秦延讥讽道。 是,岁币让大宋和辽国间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和平,表面上有利于大宋的平稳。 但时间长了却是彻底摧毁了宋人的斗志,只要奉上不算很多的岁币就可以维持和平的局面,那么举国战枕戈待旦岂不是多余,还徒然耗费钱粮和性命。 只是当对手换做一个一心要人财兼收的新蛮族的时候,大宋想要反抗,想要死命搏杀,却发现举国上下既没有没有那个精兵,更是缺乏了相应的胆气,只能雪崩般的溃散。 “小子所言甚是,” 张方平哈哈大笑,在大宋的地界上能找到秦延这样敢言敢战的人物当真难得,早先他是应好友李清臣所邀做了这个媒人。 现在看这个小郎越发的顺眼,和他都是一个开拓的性子,不是猥琐的苟延残喘的那些人。 只是他只能长叹一声,廉颇老矣,无法再次为国效劳了。 秦延返回了城南驿,却是发现冯道骥和刘丰骐早就候着了。 “恭喜秦官人,也恭喜李学士了,这是我等的贺礼,还请官人笑纳,” 冯道骥恭敬道。 而刘丰骐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 如果说两年前是看在陛见,一年前是惊闻秦延和李学士联姻,刘丰骐对秦延有些敬畏的话,这次是对秦延本身的敬畏,不是谁都可以轻松摆平一个危机重重的边县,也不是谁都可以短短一年让一个边县成为一个膏腴之地,这就是能人所不能。 “多谢两位,请坐,” 秦延笑着礼让。 ‘两位,吉贝布如今发卖的如何。’ 秦延问道。 “官人有所不知,如今在是陕西、河东、河北都是米脂的吉贝布,由于每匹布比江南、福建路的吉贝布便宜一两贯,因此那里百姓买的都是米脂的吉贝布,都称呼为米脂布,当然我等也借此多赚取不少,米脂布从无到有都是大人之功呢,呵呵,” 说起这个本行,刘丰骐滔滔不绝的介绍了一番。 “只是,这米脂布数量还是有限,如今就已经在北方销售一空了,接下来还得是从南方进吉贝布,” 冯道骥尤有不足道。 虽然从南方也能进来吉贝布,但是很多布行也可以,这样的进货渠道大家相差无几,但是从米脂的不同,进货价钱低不少,而且只是掌控在他们手中,其他人没有,只能眼看着。 “这个没有问题,今年让米脂人尝到了甜头,你说今年米脂几十万亩田是不是要扩大开来,谁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再者鄜延路其他地方的百姓也知道米脂吉贝大发利市,你说今年是不是跟进,所以今年吉贝的产量不用多说,必会翻倍,” 逐利性在任何时代都是存在的,只要不是官员强制命令,吉贝在鄜延路甚至是陕西几年内铺开是显而易见的,到时候怕是陕西很多地方都是吉贝产地了, ‘只是到时候,吉贝布不能如今这个售价了,最好是细民也买的起,’ ‘我等也想过此事,我等也不贪婪,只要能占据中原的市面足以,至于售价当然要降下来,如此江南和福建路的吉贝布来了北方也无利可图,’ 刘丰骐笑的眯眯眼。 秦延当然知道他和冯道骥的心思,就是为了取得鄜延路吉贝布的先手优势,垄断这个地方价格低廉不少的产地,垄断当然带给他们独一份的利润,只有江南的吉贝布只能守着江南的地界了,否则外运不易,总有霉变损毁,和鄜延路的吉贝布是无法比价钱的。 “嗯,很好,不过本官多言一句,在陕西诸路还是要准备足够的人手,将来那里吉贝产量会相当惊人呢,” 秦延意味深长道。 “官人您这是得到消息不成,” 冯道骥低声道。 刘丰骐的小眼睛难得的也瞪圆了盯着秦延。 秦延神秘一笑, “不可言,不可言,你等日后自知,” 两人急忙拱手应了,不敢再多问,秦延能暗示到这个程度就算是相当不错了,换个没跟脚的能提示他们吗。 不过两人心里暗惊,原来秦官人消息灵通到如此地步,他们根本没有得到的消息秦官人早已知晓,果然有个宰辅的岳父就是不同。 其实这是秦延自己弄出的动静,就不是这两人能晓得的了。 冯道骥两人离开后,秦延拿起礼单一看,两人送了五万贯作为贺礼,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和宝石、玉石等等。 很显然也是一个大手笔,秦延当即拿下。 如今他就是饕餮,肚大能容,来者不惧,眼下来看他的开销还是巨大的,对金钱的需求是永无止境。 ‘官人,外间有人求见,’ 马道进入室内,递给秦延一个拜帖。 秦延拿起一看,嗯,原来是这一位。 “让他进来吧。” 秦延在院门口候着,只见王禀大步走来,看到秦延等候急忙快步上前拱手拜道, ‘怎敢劳官人在此迎候,’ 秦延暗自点头,嗯,这个王禀还成,没有那些京中衙内的纨绔之气,算是一个异类,可交。 ‘你我年岁相仿,就不计较什么官阶高低了,请,’ 秦延笑着想让。 两人进入室内,亲卫奉茶后。 “这是小的恭贺官人的礼单,” 王禀奉上。 嗯,秦延也算是体会到收取礼金的好处了,对于他银钱方面贴补相当的给力,不过他也有遗憾,和后世贪墨的官员也类似,这婚礼什么的只有一次,收取的机会就这末一次,要不然多办几个婚礼他可是钱粮在手天下我有了。 “多谢王指挥,只是让你破费了,” 秦延笑道。 “哪里哪里,官人有所不知,如今蒋苑那里的蹴鞠办的是最好的,吸引的观众是最多的,如今开始办理京中秦郎蹴鞠大赛,其他的白打等玩法几乎没有多少人观看,高家等诸家可是赚的盆满钵满,就是小的如今在里面也有些股子,蒋苑一旁的我家酒楼也是日日客满,都是拜官人所赐,这点礼金实不算什么,” 其实王禀想多拿一些,奈何王家还是他老爹做主,而王家三子中他是最小,银钱方面最是窘困, “只是礼金着实不多,还请官人不要嫌弃才是。” 五百贯还是他东挪西借的,让他有些脸红。 “五百贯也是不少了,可是王指挥一年的俸禄,哈哈,这礼金多的某有些不敢收呢,” 秦延哈哈笑道。 “惭愧,家中是家父做主,因此有些少了些,还请秦官人笑纳,嗯,官人以后唤某正臣即可,” 王禀忙道。 “那正臣以后也可以唤某子衡就是了,” 两人此番倒是熟络了很多。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真是红人 “听闻子衡兄此番在横山击杀了西贼石州军司统军使,这可是这些年来击杀的最高官阶的西贼军将,子衡兄果然勇不可挡。” 王禀满满的羡慕。 “哦,某当时是在战阵中,不过嘛,当时这个索成聿没有死在乱军中,而是逃回银州后受创而死,所以还算不得是某的功业,” 秦延还没那么厚脸皮。 “无论如何索成聿是死在横山米擒一战中,子衡兄功不可没,可是让某极为的羡慕,某自付弓马娴熟,却是没有上阵建功的机会,唉,” 王禀叹息道。 “听闻王钤辖在泾源路就任了,为何正臣不去军前效命,” 秦延问道。 “上月家父就想让某也去军中,我大兄已然去了泾源路,只是,” 王禀瞥了眼秦延一咬牙, “只是小弟总是心有所念,那就是想到子衡兄麾下效力,不知可否,” 秦延一怔,看了眼王禀, “这是有何说法,在令尊麾下效力升迁快捷些吧,” “不瞒子衡兄,在家父麾下虽然立功容易些,不过那些军阵之事实不足道,小弟观西军精锐不过尔尔,只有子衡兄的练兵之道让某向往之,望子衡兄不弃。” 王禀正容道。 “只怕让正臣失望了,某是一文官,手下除了亲卫外,并没有太多的部署。” 秦延此言一说,王禀笑笑, “官人在米脂确实没有部署,不过米脂乡兵如今兵强马壮,虽然是在米脂副将手中,其实都是官人派人整训操练,据闻都是强兵,” 秦延一怔,嗯,这也是一个有心人了, “正臣对某在米脂之事倒也熟识的很呢,” “子衡兄勿怪,只因禁军中军将多有走动,因此某从鄜延路禁军中打探来的,未有它意,” 王禀急忙解说一番,秦延可别是因此对他另眼相看。 “倒也没什么,如有军将想要学此操练之法某倒是求之不得,可惜其他军将绝不会如此,” 秦延淡淡一笑。 在他的麾下不喝兵血,还时不时的拿出钱粮来奖赏,操练还极为辛苦,这样领兵那些兵痞如何肯干,他们任职军将不过是为了功名利禄而已,这般清苦为的哪般,难道是为了和西贼搏杀吗,还不如不练。 “如此官人是答应下来了,” 王禀却是闻言大喜。 “只是某实在没有部署就是了,” 秦延无语道。 ‘这倒也无妨,只要官人应了,某自会寻个门路到鄜延路禁军任职,到时候只求子衡兄不吝赐教才是,’ 王禀急忙拱手道,颇有些迫不及待。 ‘只是某那里没有什么升官发财的门道,也没有什么日进斗金的机宜,怕是清苦的紧呢,’ 秦延自嘲道。 “某也不是为了那个,只求练兵之法,余者尽皆不在某心上,只求子衡兄成全,” 王禀起身拱手道,相当的诚恳。 “如此正臣只管去鄜延路就是,只是不要后悔就是了,” 秦延也不禁佩服王禀,果然是个另类的衙内,也只有这般人能成非常事,困守孤城宁死不降,一座城数千残兵拖住数万金兵近一年,否则北宋提前一年就亡了。 “另有一事,子衡兄怕是不知,高家一系有人觊觎米脂知县的位置,只因米脂在子衡兄治下政绩彰显,而且日后前景可观,不过前提是子衡兄再次升职,” 王禀低声道。 秦延眼睛一眯,高家这样的顶级勋贵果然高高在上,按照道理谋取这个位置,怎的也要和他提及一下,照顾一下他的颜面,即使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照看李清臣的面子,但是现在看来高家全然无视,那可是参知政事,也不在高家眼中,够跋扈。 “只怕来的容易,治下不易呢,” 秦延一语双关道,和他这般傲慢,呵呵,他怎么可能忍气吞声,这事慢慢玩儿, ‘还是多谢正臣,某领情了。’ 王禀说出这些目的不就是为了这句话,拉近两人的关系就好。 心情大好的王禀陪同秦延到蒋苑一观,果然,此处已然是人山人海,即使是寒冬季节也挡不住火热之情。 各处人头攒动,拥堵非常,三块场地上各有队伍厮杀,观看的众人们或坐或战拼命的为自己押注的队伍加油。 而场中球队像是打了鸡血般互怼。 四周的摊贩不知道多少,为云集的看客们准备吃食种种,总之是热闹非常,比一年前的蒋苑要热闹多了,四周又多了一些酒肆,很显然围拢蒋苑形成的这个产业链上人人赚的是钵满盆满。 “子衡兄你看此处的球队胜了在赌局那里有分成的,所以人人奋勇,也正因为如此拼杀激烈,吸引的看客越发多了,” 指点着蒋苑变化,王禀为秦延解说着。 “嗯,果然热闹非常,这里面也有很多门道,运作此处的都是非常人了,” 秦延不得不叹服,即使在千年前,逐利性对事物的改造也是让人瞠目结舌的,他不会是弄出一个后现代的足球,结果就改变了蒋苑的风物。 “只是子衡兄没有在此获利,小弟惭愧了,” 王禀的话让秦延一笑, “这话是高公纪说的吗,” 王禀一怔,怎么接话,高公纪是个极为倨傲的人,对秦延带来的这个秦郎蹴鞠有歉意吗,丝毫没有。 那么怎么和秦延讲,王禀一时语塞。 “好了,如果是高公纪所言某倒也受了,不过很显然高大官人丝毫没有这种想法,这里也不是正臣你能决定的,就不要挂怀了,” 秦延摆摆手。 高家吗,皇家一犬而已,秦延真看不上眼。 王禀请秦延在樊楼吃过饭后,亲自送秦延返回城南驿。 两人刚到城南驿的门口,只见驿丞慌忙迎上, “秦知县快快随我接旨,大内内侍已经等候多时了,” 秦延一怔,急忙随着内侍进入了大堂,只见一个小黄门正在里面不耐烦的来回走动着,看到秦延入内急忙道, ‘可是鄜延路米脂县令秦延,’ “正是下官,” 秦延拱手道。 “你可是回来了,” 小黄门长舒一口气, “午时初咱家就来了,如今已经是未时中了,快快随我入宫陛见,” 秦延急忙应了,嗯,老丈人速度倒是很快嘛,有够给力。 秦延和王禀拜别。 王禀看着秦延骑马随着小黄门一同向北而行,王禀是心头火热,在他心里秦延就是他的榜样。 秦延不过是西军子,能有今日的威势全靠军功政绩,没有丝毫身世背景。 他虽然是王铁鞭之后,王念祖之子,但是王家在京中也算不得什么顶级勋贵。 因此他要想出人头地,能达到祖上的功业,还得打出一片天地里,手里没有强军在手是不成的。 至于随着高家,呵呵,吃喝玩乐还可,也能让王家借下力,除此无他了。 这可不是他王禀想要的,他给自己的期许是狄青、郭逵,能成为大宋枢密使的存在,而不是哪个大衙内的跟班。 秦延随着这个内侍从御街骑马而过,等闲没有这个待遇走上御街,也就是皇家公干才有这个资格。 由于御街上空旷的很,他们一行人倒也是十分通畅,只有了两刻钟就骑马到了皇城,如果不是御街上行走,只是这段路没有一个多时辰是不成的。 一行人在宣德门下马,当值的宿卫武士检查了秦延一行人,将兵器全部留下然后放行。 秦延在内侍的引领下直接到了垂拱殿。 内侍入内禀报后将秦延引入了大殿内。 入得大殿内,只见赵頊高居其上,下首坐着几个大臣,蔡确、章惇、李清臣、还有新任枢密使曾布。 秦延大步上前跪拜,待得赵頊扬手让他站起后,秦延抬眼看去不禁须臾。 只是一年未见,赵頊头发灰白,双颊凹陷,只有三十多岁的赵頊竟然有了一张五十余岁的苍老面容。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嫉贤妒能 “米脂的秦知县不光是本职做的好,原来还想出了对西贼的新筹划,哈哈,” 赵頊笑指秦延调侃道,这也是他难得的好心情。 今日早朝后他受到了李清臣的上书,他立即感到这是一个绝好的主意,只是这样的点子前无古人,实在是毫无借鉴之处,而李清臣只能解说一二,不能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因此赵頊立即决定召见秦延。 “禀陛下,臣下如今在米脂也是深受西贼之害,恨得西贼入骨,因此每每想着如何教训这些匪类,正好今秋米脂吉贝大丰收,米脂的吉贝布如今在北方大行其道,供不应求,因此臣下就想到了这个点子。” 秦延恭敬道。 “哦,你的建言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众卿议后言称只怕吉贝布只在陕西诸路扩散开来就依然富富有余,西贼种植吉贝我大宋怎的吃得下这般多的吉贝布呢,须知吉贝布腾贵,只怕没有太多的百姓可以买的起,” 赵頊问道。 这是他和政事堂诸位宰辅商议后认为此计最大的问题所在,如果大宋内消化不来这些吉贝布,从西夏收购来这般多的吉贝布怎的处置,这些布帛还极易霉变朽坏,根本堆放不来太长的时间。 “禀陛下,虽然看下来吉贝布腾贵,其实价钱已然开始下降了,因为米脂吉贝布的进入,如今北方的吉贝布已然降到了八贯钱一匹,而在去岁这个价钱是十贯钱一匹,因此只要产得多,吉贝布价钱会下降到三四贯一匹,到了那时候虽然还是比麻布略贵,但是吉贝布会取代大部分的麻布,一年千百万匹绝无问题,” 秦延拱手道。 “这怎么可能,毕竟麻布比棉布价钱地上不少,一匹布只须两贯多而已,” 曾布大摇其头。 秦延对上赵頊和他们一众大臣极为气定神闲,极其沉稳干练,一看这气度就与众不同。 秦延越是如此曾布越是看不上眼,何况秦延还是李清臣的女婿。 曾布此人相当的有才干,不过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操守很差,嫉贤妒能,在他看来大宋上下没有比他更能干的,如果有那就找机会弹劾拿下就是了。 此番他重回中枢,再次担任枢密使,成为大宋几巨头之一,此时他对首辅的碎碎念再次回来了。 蔡确和章惇两人树敌太多,将来必有其祸,因此他真不在意。 但是宰辅中还有一个左丞李清臣呢,此人深得赵頊的信任,近臣中的宠臣,也有登上蔡确位置,成为左仆射,领平章事的可能。 至于李清臣有没有这个念想,谁没有,位极人臣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参,不就是大宋文人的最高荣耀吗,别看李清臣显得很淡然,但是曾布窃以为李清臣也是窥伺最高的位置,这就是他的政敌。 而秦延好不好的正是李清臣的女婿,呵呵,那只有打压了。 “麻布虽然价钱低廉些,却是和吉贝布比不来的,比如裸衣的保暖,吸汗,不拉身子就不是丝麻能比的了的,而在中原和江南,冬日里天气寒冷更是如此,如今大部分的百姓用丝麻做裸衣不过是因为吉贝布价钱腾贵而已,再说如今的丝麻被褥冬日里保暖也就是将将堪用,而用吉贝填充的吉贝被只要价钱降下来必是百姓家的寻常物,” 秦延没想到还得给这些大臣来一次普及课程, “因此只要吉贝布吉贝被价钱低到一定程度,必会在大宋大行其道,一年千万匹当真寻常,因此就是西夏的耕地种植上我大宋也能收购过来,这不成问题,” “嗯,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如果到时候吉贝布价钱不下降你有待如何,” 曾布不信道。 “只要耕种面积足够,吉贝价钱必会大幅下降,难道这个物件可以留用到下一年不成,吉贝可是极易霉变朽坏的,因此只有在当年出手织布流入街市中方可,” 秦延笃定道。 看着曾布瘦削的一张马脸,还有那个三角眼,脸谱化一些就是一个奸臣的形象。 此人也确实是个卑鄙小人,背叛王安石,将新党闹个根基不稳,这也罢了,不过为了争权夺势。 但是王安石嫁入他家的长女如何,怎的迁怒到王安石子女身上,虐待如斯,可见曾布此人冷酷和龌蹉,所以秦延对他的攻击丝毫没有意外。 “臣下看来此计可行,而且只须陕西诸路特别是鄜延路方面少许行事就可,其他的都是商贾运作,为何不可呢,即使是此计失败对我大宋也没什么损失,” 章惇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在他看来曾布又开始无事生非了。 曾布何等人他一清二楚,早在新政推行之时,曾布就背叛王安石和新政,结果还不容于旧党,实在是因为此人名声太差。 不过此番官家将其召回任枢密使,章惇当然无从阻拦,不过曾布反对的不妨支持一下。 李清臣点了点头,这个建言他看来很好,只是因为避嫌的关系他没法多说而已,至于曾布嘛,这就是一条毒蛇。 “多谢章相公直言,” 秦延拱手道, “此计就像章相公所言,我大宋官府不过是扩大一下陕西诸路吉贝的种植面积,然后将吉贝列入互市的单子中,其他的交给商贾运作,只要有西贼地方产出的吉贝商贾收取就是了,如此三四年光景,西贼泰半的田亩都会种上吉贝,此计就是成了,我大宋无须付出什么银钱,” 秦延在赵頊和宰辅面前侃侃而谈。 “当西夏大部种上吉贝,西夏内部消化不了如此众多的吉贝,只能向大宋发卖,也就是说西夏大部分赋税都由我大宋说了算的时候,那时候就是西贼被大宋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了,” 秦延冷冷一笑。 “只怕西夏君臣不会轻易上当吧,” 曾布那令人憎恶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頊也是听的一皱眉,没法,曾布确实让人厌恶,但是他还不得不将其调回来,目的就是一个,掣肘蔡确、章惇,李清臣过于的君子,对蔡确等人的牵制差点,曾布虽然是一个恶犬,但是不得不用了。 “因此此计的关键就是初时不可泄露出去,对商贾收取西贼境内的吉贝睁只眼闭只眼,据下官所知,明年就有些和米脂藩部交好的银夏藩部要种植吉贝,然后偷偷运入米脂,让交好的藩部帮着发售出去,只要他们尝到甜头,接下来两年内吉贝就会在西贼境内扩散开来,等到三两年后西贼发觉其势已成,一切都是晚了,呵呵,” 此计当然可成,日后都是证明了的。 比如英国就是如此对待印度的,印度大量的田亩种植了棉花,然后运到英国织布,最后英国将布匹发卖到全世界,也就是英国吃肉,印度喝口汤,印度喝汤的代价就是将国运完全交给了英国人。 一旦英国经济有个风吹草动,或是印度人想要独立闹将起来,英国就开始舞动手里的这个大棒,屡试不爽,印度人只要乖乖听话,做个乖宝宝。 后世像是这样的单一经济体还有很多,比如委内瑞拉、智利、秘鲁、阿根廷,甚至沙特、俄罗斯,都是经济模式极为单一,只靠一两种矿产或是作物支撑,一旦市场巨变国家就陷入困顿。 秦延的建言不过是认为的让西夏成为大宋经济的附庸,只有两个难题,一个是保密,一个是温水煮青蛙,只要能做到这两点,西夏不知不觉中就入瓮矣,有何难处吗,一点都没有。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无不感言 “那就照此进行吧,” 赵頊下了决心,几经大战,大宋正在恢复原气,此时不宜进行大战了,因此横山攻略都没有进行,现在秦延的方略不用动用一兵一卒,不用耗费大量的钱粮,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此事嘛,就由。。” 赵頊看下去,嗯,李清臣不善兵事,曾布嘛,对这个方略一再的反对,也不是好人选,只有章惇提出赞成,而且知晓兵事,就是他了, ‘章惇,这事儿就交由你执掌,’ 章惇急忙起身拱手应了。 ‘此外,出了这个大殿,应该没有其他人知晓此事吧,’ 赵頊冷冷的看向众人,众人急忙拱手应诺。 赵頊点了点头,他知道最近年来这些大臣越发的怕他。 只是因为最近一年来他喜怒无常,贬谪大臣是家常事。 而他还没法解说,想想可能的不久人世间,他怎么可能还像以往一般气定神闲,不存在了。 以往他善待大臣,无论是反对他变法的,还是赞同他的,即使是反对最激烈的比如文博彦等人,他不过是贬出朝廷就野,执掌一地还是可能的。 但是他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心情,让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去广南喂蚊子吧。 开始的时候可能有些心悸,没有人理解他一个不久与世的帝王的心思,到现在他有些享受这一切了,毕竟有些政令推行的快速多了,看来帝王权威高于一切,当年他想得太多,做的太少。 ‘秦延,你一去米擒部,就拿到了米擒部的降书,然后襄助米擒部守城,石州军司统军使索成聿重创而亡,嗯,你这一年功劳不小啊,’ 赵頊笑指秦延看向李清臣, ‘李爱卿好福气啊,’ ‘陛下过誉,过誉了,’ 李清臣急忙躬身道。 “未曾过誉,秦延两年多来,不论战阵上杀敌无算,只是献出疗伤篇,账册,算盘,马蹄铁,还有建城法,吉贝甲,大宋裨益良多,众卿都该清楚,这一年来河北、河东、陕西诸路建城的耗用低了两成有余,兵甲的耗用低了五成,因此国帑耗用低了近两成,朕因此松快不少,” 赵頊摆手道,赵頊此话一说,就是曾布也一言未发,实在是罗列在一起秦延的功业实在是惊人,就是在座的各位宰辅也没有他的功绩,此时出言反对岂不是失心疯了,徒遭羞辱。 “嗯,今日列出来才发现小子功业竟然如此惊人,哈哈,” 赵頊一点秦延大笑道,绝对是宠溺的笑,众人谁都看的出来,在座各位宰辅别看位高权重,但如论在皇上心中宠信的排名,只怕秦延能排在头里, “嗯,就是如此总有人说朕赏赐秦延过厚,呵呵,其实朕待秦延过薄了,” 赵頊敲打了一下众人,尤其是心胸不大的蔡确和曾布,两人老脸一红,言之凿凿,两人实在没法反驳,列出来这般功绩是要吓死人的,一般人只要据其一就是大功,而这些都是秦延一人所建,如今从六品一个小小的县令真的是过薄了。 “秦延所立功勋不小,” 这话谁说的,秦延说的,蔡确、章惇、李清臣、曾布惊诧下看向秦延,不好这般抬高自己吧,尤其是当着他们的面,这秦延昏头了吗, 赵頊则是饶有兴致的看向秦延,他倒是想看看秦延能说出什么来, “无论是疗伤篇、马蹄铁、筑城法、吉贝甲,为我大宋助力良多,还要臣下为大宋设计击杀西贼巨万,一桩桩一件件下来,秦延为大宋竭尽全力,俯仰无愧,” 秦延眼光巡视了众人,就是和嫌厌的曾布对视,曾布也只能承受,因为这都是事实,谁人也不可反驳,只不过这种自我夸赞实在是没有士人该有的气度。 “不过,臣下所有的功业都来自陛下的一再擢拔,是陛下不嫌臣下粗陋,不顾臣下年幼,一再赋予重任,才有今日臣下的一众功勋,因此没有陛下知人善任,就没有臣下的屡立奇功,” 秦延大礼参拜。 今日此时,秦延说的是酣畅淋漓,也许在其他人看来他就是在赤果果的逢迎赵頊,但是他心里清楚,赵頊就要不久人世,他说出这些是因为可能是他和赵頊这位英主的最后一面,所谓不吐不快,也就是所谓的永别。 秦延是带着很多见识返宋的,但是如果遇到的不是赵頊,如果是仁宗、英宗、甚至后世的废物徽宗,那还有他建立的这些功业吗,想都不要想,大宋史上只有赵頊是尽力的任贤用能,为了擢拔人才不惜冒险,只为了大宋图强。 这是一个有胆气有锐气有担当的君主,后来的徽宗和他比起来提鞋都不配。 但就是如此君王就要命不久矣,确实令人叹息,尤其是后世高太后竟然给这位帝王定下庙号神宗,是对这位英主最大的侮辱,后世靖康之耻后,旧党当道,更是将赵頊贬得一无是处,甚至讲北宋灭亡从赵頊始,从此千年蒙尘。 秦延今日在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中希望直言相告,在他秦延心中赵頊是怎样一个帝王,给这位帝王一个公平的评价。 至于可能带来的后果他已经不在意了,哪怕从此后他被株连再无起复的机会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被视为主战派,高太后执政后他也没有继续为国效力的机会,何不爽快一些。 只是他留下的众多功业足以记入史册,有这些不虚此行。 赵頊决然没想过秦延会如此说出这一番话,因为他面对的大臣讲话都是遮遮掩掩的,所谓曲径通幽,而秦延就是如此直言,而且这些话讲完了没有相应的所谓媚笑,而是一脸肃然的拱手看向他,相当的胆大,有股子无所畏惧的劲头,没错,他不会看错,这不是在逢迎于他, “秦子恒,可曾想过你在赞颂昏君,须知这天下士人中大多言朕是无道昏君,” 赵頊笑笑道,他也是语出惊人了,即使知道他的风评不好,但是他从来没有这般讥讽的说出他受到的攻讦,此番却是在宰辅面前直白说出来。 “陛下不可,” ‘陛下怎的如此说天下士人,’ 蔡确、曾布、章惇急忙阻拦,这话要是传出去天下不知道多少士人越发的痛恨赵頊,风评越发的差了。 李清臣则是有些傻了,这还是他熟悉追随的官家吗,此时此刻的赵頊和过去十余年那个温煦的天子决然不同,李清臣明悟赵頊变了,这位天子已然毫不在意所谓虚名,是什么让赵頊变得如此,怕就是久病不治的原因吧,李清臣只觉得心里堵得上。 赵頊冷冷一笑,对众人的阻拦毫不在意,他还须要介意这些吗,将死之人,看不到收取旧山河的那一日了,他的心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 本来他希望的是收取旧山河,哪怕只能将兴庆府收回也能平息士人和民间对他的咒骂,转而称赞他是一个明君,而如今一切休提,名声毫无挽回的可能,他还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陛下提携群英,立誓还天下清平,杀胡虏御外敌,永乐满城赤血旗,功业足以传唱千年而不朽,” 秦延朗声道,赵頊晦暗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动容, ‘至于臣下嘛,从不会畏惧一些犬吠,因则臣下俯仰无愧,’ “秦延大胆,怎的敢讲如何传唱千年,陛下万寿无疆的,” 曾布怒斥道。 赵頊一扬手阻挡了曾布的咆哮,他讥讽的斜睨了一眼曾布, “这些话不要提了,谁曾万寿无疆,呵呵,” 曾布老脸一红。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今日狂放 “秦延,这么说来朕还算是一个明君了,” 赵頊笑道。 ‘此为当然,也许陛下因为新政得罪士人过多,在士人风评中着实不佳,但是在臣下心中还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秦延拱手道。 虽然赵頊一生的执政错漏不少,但是他为收复旧山河的努力后来证明是多么的正确,如果西夏在手,那么大宋可以全力支撑河东、河北。 那么金军南下的时候,西军精锐就不会被西夏牵制在帝国的一角而无能为力,最起码第二次东京被围,如果西军精锐守城,东京不可能一个月失陷。 更不要说战力是越战越强了。 一旁听到秦延说法的人脸上的表情极为的精彩,因为这个秦延太敢说了,士人评价不佳,只是这一句话就让秦延得罪了天下的士人,以后还想不想在官场上寸进了。 曾布却是冷冷一笑,这厮是疯了,不过也好,以后自绝于大宋士人。 赵頊看了看这个异常年轻的臣子,他没想到秦延是如此敢作敢为的性子,说的话也正对他的心思。 赵頊是一个相当高傲的性情,他可以像有些帝王般养尊处优,宰辅们处理政事即可,不但可以随时享乐,还能博取一个好名声,比如仁宗。 但是赵頊不屑为之,他给自己定下的期望就是大宋的中兴之主,这才有了他耗费无数心血的新政和十几年如一日的勤政,只是天不护佑,壮志未酬。 但是他的所为总算有些臣子追随,这也是他唯一欣慰之处了。 “秦延才智高绝、心地纯仁,屡立功勋,即日起擢升为鄜延路绥德军节度判官,” 赵頊的话刚一出口蔡确立即出言反对, “陛下,秦延还为及冠,如此擢升极为不妥,” “陛下不可,这让那些勤于政事的官员如何想,难道只是一些逢迎之词就能加官晋爵吗,” 曾布急道。 “年资,呵呵,怕是我大宋多少年资足以的官员每日里香茗在手,清闲度日的时候,秦延在和西贼搏杀,逢迎之词,曾布,你言及如此,朕来问你,秦延的功业如何,” 赵頊似笑非笑的看向两人。 蔡确闭口不言,赵頊说的没错,很多大宋官员每日里几杯香茗,望日出日落就将日子打发过去了,好生的清闲。 而秦延呢,这两年多出生入死击杀数万西贼,更不要提筑城法、马蹄铁、吉贝甲了,这怎么比,如果不是秦延的年纪是个问题,其他的就是他们这些宰辅也不好比较的。 曾布张了张嘴,饶是他皮厚心黑,也没法厚颜辩驳,秦延是凭着逢迎皇上升迁的吗,他如果继续这么说反倒是让人嗤笑了。 “擢升秦延为奉直大夫,” 赵頊下一句话让众人脸上一抽,奉直大夫和朝议大夫虽然都是六品品阶,朝议大夫更为尊贵些,不过二十岁的奉直大夫,擦,也太吓人,不过众人没有出声,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反对是没用的,赵頊的心仪已定。 “掌绥德军,” 赵頊一句比一句骇人,每句话都是挑战政事堂的底限,他根本就没有和众位宰辅商议就定下了秦延的官阶和差遣,这是赵頊没有做过的事儿。 就是当年的徐禧他还是征求了政事堂各位宰辅的建言后才任命的,虽然政事堂表示反对,但是毕竟官家是通晓了一声,然后任命,程序上还算正确,今日是乾坤独断。 但是众人还真没法反对,因为反对的话你摆摆反对的理由吧,双方可以不辩不明,问题是秦延除了一个年纪的硬伤,功业太过骇人,怎么反驳。 “陛下,秦延三年来虽然功业卓著,不过年纪尚幼,怕是不能担当一州的重任,还请陛下斟酌一二,” 李清臣坐不住了,饶是他的养气功夫了得,也不能不出言反对,否则日后秦延在大宋官场上如何行走,简直是将新党旧党得罪遍了。 “李卿所言朕晓得,不过朕意已决,秦延当得起这个重担,何况是一个权发遣,” 今天的赵頊分外的刚硬,任谁劝阻都不可以。 其实他也他的苦衷,他很清楚他可能来日无多,偏偏他看重的秦延这个臣子才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他就是利用一切机会擢升秦延。 他心知自家三子尚幼,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怕就是太后临朝,新政恐朝不保夕,这些他看重的臣子怕是都要被贬谪。 不过将来还有起复的可能,因为赵佣还有亲政的那一天,那么被贬谪前的官阶很重要的了,起复的时候从来都是瞄着这个官阶的。 比如贬谪前是环庆路经略使,那么重新起复也得是三四品的高官,否则帝王好意思驱使吗。 在他看来蔡确、章惇、张商英、沈括等人即使被贬谪将来起复也是朝野重臣,只有秦延,如今才是一个知县,即使将来起复能多大的官职,如果还是一个县令,那就太过浪费秦延的才智,所以他必须极力提拔,至于和宰辅之间因此发生龌蹉他已经不在意了。 蔡确、章惇、曾布等人面面相觑,李清臣是眉头紧锁,他甚为忧虑。 “臣下拜谢陛下恩德,” 秦延跪下叩拜。 “秦延,朕将你放在执掌一州之地,你能否胜任,” 赵頊笑问。 “米脂县耕地占了绥德泰半,两地相距不过数十里,臣下对绥德知之甚详,臣下必能为陛下掌管好绥德政事,此外,绥德干系西贼内部是否能中计播种吉贝,因此此处极为紧要,臣下虽然年纪尚轻,却是推进此计的最佳之选,” 秦延毫不谦虚,直接挑明了,此时此刻起,执掌绥德军的只有他最合适,其他的都不成。 李清臣望望天,今日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了,今日崇政殿内一老一小实在闹翻了天,一个比一个狂放,日后如何了局呢。 赵頊回返寝宫休息,他如今的身子已经不能支撑他全日的勤政了。 秦延看着赵頊拄着拐杖蹒跚的走出大殿,即使如此,赵頊也拒绝了刘维简和其他内侍的搀扶。 “恭喜邦直兄了,” 蔡确拱手道。 章惇和曾布也道谢。 秦延这个小子被他们直接忽视了,一个州判如何,权发遣绥德军如何,相距他们甚远,而秦延这个老丈人成了几人恭喜的对象。 李清臣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礼,其实他心里清楚几人怕是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的,秦延这次升职怕是祸事矣。 李清臣、秦延最后步出了宣德门。 ‘子恒,此番行止鲁莽了,’ 李清臣骑在马上叹气道。 “小婿也知道鲁莽了些,不过倒也无妨,因为小婿是否如此都会被投闲弃用,何不畅快些,” 秦延微微一笑。 “哦,你讲讲为何一定会被投闲弃用,” 李清臣瞄了眼秦延。 “陛下来日无多,陛下一去,延安郡王年幼无法亲政,只有高太后临朝,而高太后嘛,对新政的厌恶谁人不知,也不愿轻启战端,对西贼和北辽定会和议为先,如此小婿丢官去职还用说吗,” 秦延讥讽道。 “就是小婿摇尾乞怜,只怕高太后也会毫不手软,就是她忘了,还不有些幸进小人在一旁提醒吗,比如曾布、王岩叟、苏辙之辈。” 秦延冷笑着。 “慎言,” 李清臣看了看四周, “岳父想来也知晓日后走向,还须早有对策才是。” 秦延笑笑道。 “哦,你有何主张,” 李清臣笑道。 “岳父可以自请下野,执掌一方,离开中枢是非之地才是,” 秦延试探道。 “贤婿说的极是,不过嘛,” 李清臣回首望望身后的皇城, “陛下对某极厚,此时某不能轻离就是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大婚 只是李清臣的这句话就让秦延知道了李清臣的一个隐秘,看来李清臣将希望留在了下一代的身上,也就是延安郡王赵佣,也就是后来的宋哲宗赵煦,没错赵佣后来改名为赵煦,也就是历史上秉承神宗继续新政的宋哲宗。 宋哲宗亲政后智激哲宗走上变法图强道路的不是别人,就是他面前的这位岳父。 哲宗亲政后章惇等新政的干将贬谪四方没有来得及返回中枢任事,哲宗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变法,而当时主持这一切的就是宰辅李清臣。 李清臣先后恢复了青苗法,免役法等等新政,成为哲宗新政的第一人。 秦延很清楚他这个岳父的为人,他能看出哲宗日后的走向,李清臣就在中枢如何不能,只怕心中早有机宜,现在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辅佐赵佣,寄希望在下一代帝王了。 “正因如此,所以小婿丝毫不用顾及,小婿复起怕是要等到延安郡王亲政了,” 秦延暗有所指道。 李清臣蓦地看向自家的女婿,不禁叹服,他这位女婿多智近妖,他以为秦延过于狂放,而秦延却是看出了接下来多年的走向,因此才毫无顾忌,确是人杰。 两人返回了李府,秦延来此是要书写一个文书,什么文书呢,那是一个李婉嫁妆的文书。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文书呢,还值得如此,相当于婚前协议。 就是李婉带过去的田亩、珠宝、银钱,如果两人和离,李婉是可以全盘带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文书,秦延签署才算是完毕。 也许有人说不可能吧,大宋时候女子地位能这么高。 这还真是现实,当时的女子地位不低,和离,或是男子去世女子改嫁离去的时候是可以带走嫁妆的,官府是给予支持的。 当时理学虽然兴起,但是还没有成为社会上下的共识,再者说当时的理学还不像后世那般变态,虽然灭人欲存天理说法是够变态,但是没有推广开不是。 因此大宋女子还有些福气的,婚前协议就是。 再者权倾一时,掌控大宋的太后刘娥,那就是一个二婚女子,这都能当上皇后,进而身为太后亲政,想想也就是在大宋了,明清时期可能吗,可见宋代女子的地位颇高。 当然了,官府施行的时候,官员是否按照协议执行还得看双方的博弈,实力悬殊的话就另说了,官员肯定有取舍,不过就是后世也是如此有权有钱者更占优势,但有没有是另一回事,比如明清时候的女子绝对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婚前协议,那是什么东东,怎么可能有。 秦延到了李府签署了这份文书,婚前的准备工作算是齐活了。 三日后秦延就在此处迎娶李婉,由于秦延家远在鄜延路延州,因此婚礼就是在李府办理了。 三日后,李府张灯结彩,秦延和李婉的大婚之期到了。 李清臣嫁女当然极为轰动,李家人潮如涌,京中很多官员或是到场祝贺,或是送上贺礼。 得益于李清臣不亲近两派任何一派,因此来道贺的人更是众多。 这也让负责接待的李祉、李祓、李偲三兄弟忙碌不堪。 秦延也陪同李清臣见客,当然了这些都是品阶较高的各部官员,或是馆阁中清贵官员,比如御史台、知诰制、给事中等等。 秦延看到了一些真心祝贺的,也看到了王岩叟、刘挚等人虚情假意的,而苏辙根本没来。 秦延笑的脸上僵硬,赔笑果然不是人人能做的。 李婉被从里面被丫鬟搀扶出来,头上戴着喜布,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被扶着进入了喜轿内。 秦延这个傻女婿骑马,李婉坐轿,送亲的队伍出发。 秦延家中在延州,因此这个送亲队伍就是做个样子,只是行走两条街,然后就转回李府。 吉时已到,秦延和李婉在证婚人主持下结拜,见过双方高堂,秦延父母没有亲来,张方平就代理了,坐在主位上受了新人的一拜。 婚礼上也没有什么闹婚一说,一切按照规矩来。 礼仪完毕,李婉送入了洞房,而秦延则是随着李清臣出席喜宴,给诸位来客敬酒。 虽然每桌饮酒不多,架不住来客太多,待得每桌敬酒完毕,新郎是被送入洞房的。 洞房就是李府中院李婉的闺房,秦延进入闺房中,房内香气扑鼻。 室内红色为主,喜气洋洋。 室内的桌子上也摆放着一桌酒席。 李婉身穿大红的吉服红色盖头坐在床沿上。 两个花枝招展的婆子候在她的身边。 “给姑爷见礼了,” 两个婆子来个万福。 秦延急忙回礼。 “还请姑爷掀起盖头来,” 一个婆子递上一个短尺。 秦延心里有些小兴奋呢,两辈子第一次呢。 他用短尺挑开了盖头,只见李婉如花似玉的面容显露出来,此时李婉脸上嫣红一片,眸子好似滴出水来含羞带怯的瞄着秦延,让秦延心中一荡。 秦延就待坐在李婉身边,他伸手就待搂住李婉的身子,结果被一个婆子挡住了。 ‘姑爷休要急切呢,婚仪还没完呢,’ 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子脸上带着捉狭的笑意道。 秦延老脸一红,靠,让一个婆子调戏了,这事儿上就没有不急的。 ‘姑爷勿动,’ 另一个婆子拿着一个明晃晃的剪刀就上来了。 秦延身子一僵瞪着对方,这个是什么意思。 “姑爷勿动,这是结发呢,嘻嘻。” 早先那个婆子捂嘴偷笑道。 晕,秦延擦了把暴瀑汗,唉,再次捂脸,啥都不懂啊。 接着秦延被婆子摆弄着剪去了他的一截头发,李婉也照此办理。 然后秦延和李婉被教导着一同将头发简单的编在一起,收入一个红色的吉袋中。 秦延这才知道这就是结发,所谓的结发夫妻就是这么来的。 然后两人在婆子的摆弄下坐在了桌子旁。 李婉起身为两人斟酒,两人傻傻的看向两个婆子,下一步做啥。 此时门口有些嘁嘁喳喳的声音,秦延、李婉抬眼看去,只见几个小脑袋从门口探出头来,都是一些男童女童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两人,他们个个带笑就这末盯着,弄得李婉一脸的绯红。 秦延向他们做个鬼脸,几个娃儿嬉笑着躲出去,然后又探出头来,有些娃儿含着手指呆萌的看着,很是喜人。 “九娘,姑爷,还请吃下团团圆圆,” 一个婆子端上了一个装满汤圆的碗,里面摆放着两个勺,嗯,两人一起在一个碗里面吃。 李婉羞红着脸伸手拿勺子,结果和秦延的手相撞就是一抖,勺子掉落在碗中,惹得两个婆子在旁嘻嘻的笑,让李婉低头不敢多看了呢。 秦延神经粗大,脸皮够厚,他拿起一个汤勺塞入李婉的手中,李婉白皙的小手微微的抖着。 秦延和李婉吃了几个汤圆。 一个婆子接着道, “合衾酒喽。” 秦延和李婉懵懂。 两个婆子挨个教导,让两人先端起酒杯各饮了半杯,然后交换酒杯,将剩下的杯中酒饮胜。 如此饮了秦延的杯中酒,李婉已然是羞怯难当,惹得两个婆子吃吃笑着。 秦延则是翻个白眼,这两个婆子胆子不小啊。 两个婆子将糖果分给门口候着的一群小娃儿,门口嬉笑声不止,好生的喜庆热闹。 至此婚礼才算是正是结束,两个婆子说了可以洞房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东临沧海 两个婆子终于退出了洞房,留下了小夫妻二人。 哦,不,还有一个雪雁,这是李婉的贴身丫鬟。 李婉越发的窘迫了,眸子总是瞄着秦延,身子却是扭啊扭的。 秦延晓得李婉的羞怯,他伸手揽过李婉,李婉娇小的身子一僵,接着她惊呼一声被秦延放在他的腿上。 然后门口探出一个头来,正是一个婆子,只怕是不知道里面惊呼为何,于是探头看看。 秦延这个腻歪,好嘛,偷窥成瘾怎么的,他瞪了眼这个婆子,这个婆子也算晓事,晓得此时的秦延可能真的有些急了,急忙躲了出去。 “官人勿怪,那是我娘身边的张婆婆,在我家也是十几年了,” 李婉软糯道。 她被秦延强健的手臂环抱着身子软软的,没有多少气力。 “嗯,那也得有规矩,现下的时间只属于我们两人的。” 秦延边说边夹菜递到李婉的嘴边,李婉瞄着秦延不要意思张嘴,秦延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乖,我还没有吃饱,一起吧,” 李婉低头吃下。 就这样,秦延一口,李婉一口,两人一双筷子、一个碗、一个酒杯,两人吃的倒也甜蜜蜜。 雪雁就在一旁侍候着,也是脸色绯红。 待得吃完酒菜,李婉拿起帕子为秦延擦拭嘴角。 秦延起身将李婉横抱起来走向婚床,李婉眸子已然是半合半闭不敢睁眼了。 待得秦延待得解开李婉的服饰,在油灯下也掩饰不住李婉白皙的肌肤,盈盈细腰、纤细修长的四肢,秦延痴痴的看着。 李婉哼了一声,眸子迷离的看着秦延。 秦延伸手褪去了李婉的裸衣,灭去了花烛。 第二天晨时中,秦延睁开双眼,只见身边的李婉急忙闭上了双眼,假寐起来。 秦延坏笑着拿起李婉发梢挑逗着,李婉只好睁眼, ‘官人好坏呢,’ 秦延哈哈一笑,翻身将李婉压在身下,李婉惊呼一声。 房门吱的一声响,雪雁进入房内,她还以为是李婉唤她,结果看到是两人叠在一起。 雪雁丫的一声急忙退回去,小脸上已经是嫣红一片了。 秦延也是无语,不过想想昨晚洞房,雪雁就在室内侍候着,事后就是雪雁收拾的残局,洞房里有丫鬟听房,这让秦延有些接受不能了,果然大宋的大户人家有够腐败的。 “官人,时候不早了,还得起来请安呢,” 李婉羞红着脸挣扎了一下,结果很快就被秦延镇压,接着被吻得娇喘细细。 秦延最后还是放开了李婉,毕竟李婉初次身子不适。 两人在雪雁的侍候下更衣。 李婉梳理了一个成年女子的高髻,然后和秦延一起去向李清臣夫妇问安。 李清臣和韩氏笑眯眯的居于上座受了他们的施礼,赏了两个大大的红包。 早饭时分,秦延夫妇又见到了三个大舅哥,再次见礼。 李祉、李祓倒是笑呵呵的,只有李偲不时的翻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不满,秦延也是懒理这厮。 新婚的日子当然爽利的很,转眼是十天就过去了。 秦延向李婉提出到东海一行,这让李婉很是牵挂,但是也知道无法阻拦夫君,只好为他收拾行装。 韩氏很是不解,唤来秦延问了问,秦延只是推说一生从来没有看过大海,心向往之,此番有数月的假期就想去海边看看,韩氏看他很是坚决也只有应了。 待得李清臣听韩氏一说,不禁心中一动,将秦延叫来书房。 “子衡,为何去东海一行,是否去职后定居东海,” 李清臣没有信秦延对韩氏的说法,在他看来秦延走的每一步都颇有深意。 “果然瞒不过岳父,大海确是心向往之,如果高太后执掌政事之时,小婿就举家前往海州定居,体味一下曹公所谓东临沧海以观碣石。” 秦延哈哈一笑。 “何须如此,李家如今也在京中定居,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来到京中定居就可,” 李清臣暗示有再大的麻烦来到京中他难道还不能护佑自己的女婿不成。 “岳父不知,某是属龙的,从来信奉龙归大海,小婿的前程就在东海之滨,” 秦延忽悠道。 秦延讲的有些玄学了,但是这个时代还真就信这个,解释不清的物件实在太多,信奉的就多。 秦延走后,李清臣思量了一会儿,笃定这个女婿怕是隐瞒了什么,不要说什么找到证据,那个没有,只是李清臣的一种直觉。 但是东海之滨有什么让秦延这般急切呢。 秦延在二十多名护卫的随扈下从东京南下,一人四匹马,一匹马驮带兵甲,一匹驮带随身物品,两匹换乘。 东京离着海州一千里地出头,如果是慢悠悠的走去耗时太久。 而秦延时间很紧,他四个月的假期,只是从鄜延路来回京中就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只能轻车简从快速来回。 从东京出发,一日行进百里出头,这也是不断换乘的结果,一匹战马的话一日行进六七十里就是不错了,再行进快些,几天马匹就是疲惫不堪驱使。 如此十天后,秦延一行人已经到达了海州州府所在朐山县城外。 这座淮南东路的州城近邻着海州湾,是大宋北地第一大海港。 此处是对高丽的最大海贸港口,因此海船云集,人烟繁盛,大多都是依靠海港过活的。 秦延一行人沿着运盐河向东行进,但见运盐河上舟楫往来极为热闹。 路上各种装扮的外邦人随处可见,这些人中有些一看就是高丽人,讲究礼法,和宋人相近。 有些则是秃发皮袍,一看就是辽人。 在有些须发杂乱,衣冠精美,肯定是大辽的北地汉人。 秦延一路上查看着种种风物,不禁感慨万千,他万没想到在大宋北地竟有一处如此国际化的海港。 萨珊女红店临着极有名气的海州学宫不远,也是人流涌动的所在。 一个瘦高的男子带着几个伴当步入了萨珊女红店。 “荻丝,给某拿三瓶香水,再来些水粉、胭脂,要顶级的,等闲就不要拿来了。” 男人摇着纸扇笑道,别说倒也有些逍遥公子的气度。 “好嘞,爷您先候着。” 眼窝深陷的荻丝道个万福,立即忙碌起来。 男人依着栏柜瞄着荻丝浑圆的臀部笑着,有点小猥琐。 荻丝收拢好物件回身正好看到这个汉子四处寻看的狗眼,不禁嘴角一抽,不过想想还是将物件放入一个礼筐中。 “荻丝,你家娘子怎的几日不见呢,是不是在海口的船厂呢。” 男人问道。 荻丝瞅了他一眼,淡淡道, “荻丝不过是一小婢,如何知道东主的去向。” “呵呵,你如今可是独掌女红店,有这么威风的小婢吗,” 男人夸赞道。 “找妾身何事呢,” 一个有些古怪的官话传来,身材高挑,一身淡紫色长裙,月色披肩,挽着高髻的萨托娜从后进步入栏柜中。 “哟,萨娘子终于来店里了,好久不见呢,哈哈,” 男人嘻嘻笑着,贼眉鼠眼的瞄着萨托娜的身子。 萨托娜看着面前这个穿着撒花衣衫,鬓间插着淡粉色花朵,白色璞头,手里轻摇折扇的男人,虽然卖相不错,不过内里嘛。 不过想想这厮也是熟客,总是来店里开销,忍了吧, “郑官人,今日又要去哪里喝花酒呢,” 萨托娜看着那些香水和水粉。 其实是暗讽这个郑大官人四处猎艳,为那些女人采买女红,在这里还招惹其他女子,端的让人不耻。 “不过是给相熟女子采买些物件,让她们高兴一些,那时候侍候起爷来舒爽的很呢,” 问题是郑大官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嗜好,招惹女人寻常事。 萨托娜希望这个郑官人尽快的走,但是这人却是脸皮极厚的坐在栏柜前不肯离开。 就在萨托娜眉头一皱,俏脸一冷准备发飙的时候,店门铜铃一响。 一个壮汉走了进来,他警觉的手扶刀把瞄着那几个郑官人的伴当。 看到这个壮汉,萨托娜惊讶之极,随即笑颜如花,将郑大官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羞辱 此时的萨托娜眼里哪里还有外人,萨托娜抚媚的瞄着刚刚步入店门的一个高大身影。 只见此人一身玄色长衫,黑色的璞头,龙行虎步而来,只是进入店内带着一股威压,郑大官人的几个伴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官人怎的不告而来呢,唬得妾身受惊匪浅呢,” 萨托娜瞄着这个男人道。 “惊喜不好吗,否则日子太过平淡无奇,” 秦延哈哈一笑,他来此就是给这个女子一个惊喜,这才有些味道,京中压抑的有够难受,到得这里他只想释放一下。 郑大官人从来没有看到萨托娜对一个男人笑的这么抚媚,还用说两人的关系吗。 这让郑大官人怒火中烧,他死死的盯着秦延,就在此时栏柜门开了,萨托娜如风般冲入秦延的怀中,她不是宋人,看到情郎只想热烈的绽放。 秦延笑着将萨托娜揽入怀中。 “哼哼,从哪里来的贱民,敢在爷面前放肆。” 郑大官人站起身来恶狠狠道。 在海州横行已久的郑大官人发飙了。 秦延一怔,贱民,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了,而且郑大官人的官话还成,但是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口音,好像还让秦延想起来什么。 “郑开,你怎敢如此无礼,” 萨托娜娇叱道。 她可是忍了这厮很久,如今这厮竟然对秦延如此不敬,萨托娜是忍无可忍。 “无礼又如何,某乃是高丽贵胄,呵呵,在海州就是打杀了这个小泼皮又待如何。” 郑开狰狞一笑,此时的郑开露出了真面目,附庸风雅不过是个面具,以势压人才是郑大官人。 他一看秦延的面相年纪不是太大,不过是谁家的小郎,也敢和他争女人,找死。 随着他的这句话,随着他来的三个伴当手扶着刀把凶神恶煞般的围拢过来。 咔一声轻响,萨托娜抽出了她随身匕首,一尺长的匕首散发出森冷的光,倒也是一把利器,萨托娜露出了她凶悍的一面,她可不是有些娇滴滴的大宋小娘。 一只大手抓住了萨托娜的纤手, ‘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儿,你可要记住了,’ 秦延霸道之极的话让萨托娜听话的收起了匕首。 马道和另一个侍卫手扶着刀把横身挡住了三个郑开的护卫。 秦延则是直面郑开,和怒气冲冲的郑开不同,秦延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好生打量着这个棒子国的小开。 身为大宋官员他还是有些基本常识的,而且当年在历史群里对狂妄的棒子国有很了解。 这个时候的高丽还没有自己成形的语言文字,汉语就是他们的官话和文字载体。 而高丽的土话很不成气候,不完整,而且无法正常的表意,是第一等的语言,高丽的皇族士人极为不屑使用。 这个情况直到后世的所谓的世宗大王发布了训民正音后朝鲜才有了自己的文字。 这是一个文明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后开始摆脱外来文化的开始。 但是朝鲜文字很多都是从汉话中谐音而来,再加上朝鲜语不能很好的表意,失去了太多的精髓,因此在贵族中一直都将汉话作为高等语言,朝鲜语次之,这个习俗直到清朝才有所动摇。 也就是说今后近千年内朝鲜摆脱中华文化圈影响的努力都极为不成功。 所以这位郑开说的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代表着这厮确实是一个高丽贵族出身。 而最近随着辽国乱纷纷,而辽国和高丽因为义州归属闹得不可开交,大宋希翼加强同高丽的联络,因此对高丽极为的雍容。 不但对高丽大王厚加赏赐,高丽来使不断笼络,就是在大宋的高丽商人也是极为宽纵,很多作奸犯科的事儿大宋官员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放过,这是秦延多少知道一些的。 这和后世某些方面极为的近似,没法,有求于人只能卑躬屈膝了。 秦延可以理解,但是这些高丽人欺凌到他的身上怎么可以,这些高丽人也太过嚣张了,他秦延不是其他的官员,没心情娇纵这些渣渣。 “看你口吐大宋官话,身穿大宋衣冠,某以为你必是仰慕中原久矣,然看你行止粗蛮无礼,和北辽蛮族行止相近,难道你是北蛮之后不成,” 嗤的一声,萨托娜笑出声来。 她在海州多时可是清楚高丽人和和人都是极为讲究血统的,攀谈起来都是谈及自家的血统高贵无比,可以上溯五百年云云。 其实五百年前高丽是如何粗鄙的他们是绝不会提及的。 如今秦延这句话一句粗话没有却是讥讽之极,将郑开的面具彻底剥开。 郑开被羞辱的差点吐血,在高丽蛮狄之后那是顶级的侮辱。 “给爷打杀了这个泼皮,” 郑开这句话吼完就是一声着肉的闷响,郑开的身子飞起半人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郑开的伴当刚刚拔刀一切就结束了,他们只是看到那个秦延身子一闪,自家的东主就在空中了,让他们看得目瞪口呆,郑开再不济也是百斤出头的汉子,就这样被一拳击飞在空中太过骇人了。 马道和其他一个护卫抽出马刀虎视眈眈的看着其他的三人。 大门一响,刘三、周四带着七八个护卫持刀冲入店内,将三个伴当团团围住,看着这些恶意满满的大汉,郑开的三个伴当当时就萎了。 郑开只感觉背痛难忍,下颌上也是钻心的疼,他想爬起来奈何身子到处都疼,只是躺在地上吐气,头脑是一片天旋地转。 “爷,怎么处置这厮,” 马道手中的环首刀一指地上的郑开。 ‘叉出去扔在外边就行了,’ 秦延轻描淡写道。 如今的情形下还能打杀了他不成。 马道闷声应了,他和另一个亲卫一起抓起郑开就将他拖出去,郑开的脑袋在地上磕碰的砰砰响,杀猪般嚎叫着。 蓬的一声,郑开被甩在道旁。 此处也是人流密集些的地方,就这样一个人被拖出来扔在那里,吓得的其他人都是四处躲避,门口带着刀盾的亲卫们也惊吓了他们。 “爷怎么这般就来了这里,让人通晓一下妾身,妾身也好迎候不是,” 自小到大的经历让萨托娜十分缺乏安全感,秦延越是如此霸道,萨托娜越是感到安心,此时萨托娜十分的小女人的依偎在秦延的臂弯里,纤手拽着秦延的衣襟娇笑着。 ‘嗯,怎么,想爷了吧,’ 秦延笑着伸手刮了刮萨托娜的翘鼻, “当然了,一别经年了呢,” 萨托娜带着鼻音道。 此时护卫早就出去候着了,只有荻丝乖巧的煮茶。 “某这不是来了吗,” 秦延揉了揉萨托娜的头发。 萨托娜牵着秦延的手婀娜的向后进走去。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小村小厂 门口肃立的二十余名高大的带刀护卫让谁人也不敢靠近萨珊女红店。 此时几个差役走了过来,在此地有人公然械斗,他们不能不问,不过看二十多双盯着他们的怪眼也是心里发虚。 ‘刘捕头,咳咳咳,快抓住这些匪类,他们打劫了某啊,’ 已经可以坐起来的郑开看到几个捕快就像看到了家人,这个泪流满面。 刘捕头看了眼地上这厮,擦,差点没认出来郑大官人,这位高丽国的豪商在海州吃的很开,是李节判的座上宾,在海州虽是惹是生非,招惹了不少的女子,但是到如今还是安然无恙,背景大了去了。 今日怎么像一条丧家之犬般被扔在这里呢。 “你等何人,怎的将郑官人殴打至斯,” 刘捕头一指这些亲卫。 “休要呱噪,我家官人在此,你等怎敢不敬。” 刘三冷冷道, “额,” 刘捕快被这当头一棒砸的有点晕,这些人根本对他就是无视,让他这个在海州有些脸面的捕头很是不爽, “某是海州府捕头,你等何人,拿出身份文牒来,” 刘捕快立即使出老办法查户口,探查一下对方什么身份,看看惹得起吗,惹不起就闪,惹的起就吃定对方。 刘三不耐烦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铁牌递给刘捕快,刘捕快拿起一看,这是个身份的碟牌,这位竟然是一个承信郎,擦,承信郎已经大宋兵部造册的武官,是个官人了,别看是武官的最低官阶,但毕竟是跨入官身了,和他这样的草民天壤之别。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位刘承信还是一个亲卫,想想就知道他护卫的人身份地位如何尊贵了。 “刘承信,小的不知道您驾到,” 刘铺头毕恭毕敬的递还了碟牌, “不知道哪位大人驾临海州,” 刘铺头一脸的媚笑道。 ‘这也是你该晓得的,’ 刘三冷冷的看他一眼,刘捕头尴笑着退后。 刘捕头急忙带着几个捕快逃离了这里,实在是惹不起,那就回去报禀李节判再说了,至于郑开嘛,虽然平日里孝敬不少,但大难来时谁顾得上他呢。 刘捕头急匆匆的走了,郑开立即知道事情不对,他可能招惹了一个衙内,嗯,这个年纪是个什么高阶官员不可能的,最有可能的是大宋的哪个勋贵或是高官的衙内,这下可是大条了,大宋顶级衙内如何飞扬跋扈的,郑开很清楚,他曾去过大宋京师,对此是羡慕嫉妒恨了。 郑开立即挣扎起身,让两个伴当架着他灰溜溜的走人。 午时,秦延享受了萨托娜亲手烤制的羊肉,美酒美人相伴,这顿午餐相当的惬意舒适了。 午饭刚过,一个拜帖被送到了萨珊女红店。 海州节度判官李泉的管家拜见,奉上拜帖。 刘庆无法做主,只好立即进来禀报。 秦延清楚这位李泉在试探,这位出现在萨珊女红店的神秘人是谁,怎么有一个承信郎的亲卫。 秦延考虑了一下出面见了见这位管家,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秦节判驾到,小的有礼了,有礼了,” 这位管家看到了秦延的官碟急忙再三施礼,身为官员的亲信,对大宋的英雄谱了然于胸。 哪个官员属于哪一派,有什么干系都是大略有书。 土山秦郎这样声名赫赫的后起之秀当然不会落下,何况这位还是参知政事李清臣的女婿,还是官家的宠臣,即使现在不过是绥德军的节判,地位也不在海州李节判之下,稳稳压制李节判一筹了。 “本官此来就是看望几个朋友,盘桓一些时日,非是为了什么公事,劳李节判挂念了,” 秦延笑道。 秦延和李节判的管家寒暄几句就端茶送客了。 他没提出什么上门拜见,两人的身份如今都是节判,虽然绥德军是个下州,但是秦延还是权发遣绥德军,掌知州事,因此不分高下。 再者就是秦延身为大宋声名远播的主战派可是不能随意见其他官员的。 现下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守旧派,他们对主战派和新党是避之不及,恐怕交往过甚被其他人嫌弃,所以秦延绝不会做那些自讨无趣的事儿,天晓得这位李节判是哪个派系的,还是别见面为好了。 秦延来海州的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海州的船厂。 萨托娜遵照秦延的吩咐在海州购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船厂,这个船厂在海州湾的西北方。 于是秦延随着萨托娜去往离着海州二十余里的船厂。 一路行来,秦延算是晓得了海州风物。 在运盐河北段是州城所在,而南段主要是码头和高丽馆等客商自建的宅院,这里汇集的辽国、高丽、奚人大批海商,他们很多在这里建有自己的宅院和库房,倒也极大的繁荣了海州。 在秦延看来,海州利用自身优势招商引资做的不错了,向来这些年GDP坚挺的上升中,这里的官员胥吏都在这里面得到了自己的好处。 沿着海州湾向北行进,秦延发觉海州湾是一个月牙湾,向大陆内里凹进去一块。 因此他们走的是一个U字形,弯曲的向北行进。 走了二十多里,来到一个名唤曹村的地方,这是一个小码头,曹村是个有几百户人家的村子。 船厂就在曹村的南端,离着很远就看到了高高的船台。 此时的船台上耸立着一个海船。 秦延、萨托娜一行人进入船厂,船厂的两个管事曲森和庞维立即出来迎候。 两人都是船厂的匠头出身,被收购后萨托娜以丰厚的月俸将其两人留下,也就是将其徒子徒孙一同留下。 两人满以为萨托娜也是四处招揽活计,船厂忙碌的很,结果是接受的活计并不多,甚至不如原先的船厂东家活计多。 这就让两人迷惑了,因为东家不是为了赚钱为何能如此,收购和留下他们的目的何在。 结果近一年前他们终于知道了原因,因为这位女东家拿来了一个他们前所未有的船型来,让他们两人制造出来。 这个船型很是不大,也就是一千料。 但是这个船型太古怪了。 一臂长的船只模样是个圆滚滚的身子,而且相比他们以往建造的海船两边尖翘的船底,这个海船船底平整不少。 而且这个海船没有水密舱,更为奇特的是要求是双桅的横帆、纵帆,没错,横帆、纵帆加上软帆,这就是越发的奇特了。 要知道软帆也不算出奇,因为大食海船就是软帆,在海州也有不少泉州广州、明州来的大食人海船,主要是为了北地的大宋海商、高丽海商、大辽海商互通有无。 他们作为船匠都登船细看过,而且还修理过软帆的大食海船。 不过大食人的海船以纵帆为主,而且船只的干舷很低,他们窃以为在大宋海域航行风高浪急,大食人的海船虽然迅快些但是不稳当,这也是很多宋人海商、高丽海商看不上大食海船,从来都是使用大宋海船行船的原因。 但是这个海船的却是基本都是横帆,船头有个斜桅,有一面三角的软帆,再就是后桅杆的纵帆。 船头有别于大宋的海船,这个船头是一个较为尖利的形制,而大宋的海船船头一般都是方形。 总之,从舱室、到主桅、软帆、瞭望台、绳梯、货舱,这个海船处处邪性,刷新了两人所有的认知。 这个船型女东主拿出来两人立即说没法弄,谁人也没造过分这样的船型,怎么做。 他们粗估这样一艘船虽然不大,也得一千多贯的造价,比他们建造的大宋海船贵了一倍有余。 而且这还不是最难的,最让两人踌躇的是做出了海船出海就翻了算是怎么回事。 没有应用的船型出海翻了的很多,这般多的银钱损失算是谁的。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风帆海船 由于萨托娜决心已下,曲森、庞维只能硬着头皮研制。 好在随着图样来的,还有一个一臂长的船只模型,这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虽然女东主说这个船型没有显示太多里舱,但是长宽比和风帆样式绝对是没问题,这就解决了他们很大的疑难。 否则两人就是辞了差事也没法做了。 在女东主一再说明做坏了算是她本人的,他们只要改进就可以的劝解下两人勉为其难的开始监造这个海船。 期间的辛苦是甭说了,首先一个软帆的材料就是个难题。 大宋的海船都是硬帆,一般用竹子、芦苇编织而成,这个物件极为沉重,只是起帆往往就要近半个时辰。 而且由于过于沉重,所以海船不易做大,为了船速提高风帆的面积,就得加高主桅,结果主桅加高了,船帆过重,主桅根本支撑不住这般重量。 两人看出软帆的妙处,即使主桅不算太高,这个软帆也可以形成半球状,兜起的风力硬帆远远不及。 但是这样的软帆怎么做,最后他们选用了丝麻吉贝结合的材质。 但是这个混织的比例也是个问题,前几次织布后挂上没两日就被大风撕开了,直到四个月前才找到合适的比例,织出的帆布可以支撑起软帆所需。 再就是龙骨,在这个船型上他们思量了半天,最后决定从下面龙骨开始直到前面的斜桅都要是一根木头的,否则怕是不够坚固。 减摇鳍是大宋海船已经有了,这个海船也得用上,而船头的水柜,干系大浪中船头是否能浮得起来,也是必须要有的。 但是,半是空气半是海水的水柜在大宋海船上是个矩形,那是随着大宋海船的船头来的。 但是这艘海船的船头是个较为尖翘的形制,这个水柜也的重来。 最后三个月才弄明白这个水柜该怎么做。 还有就是绳梯的形制也是难题,前斜帆、后纵帆如何操纵也是难题,好在他们整理过大食人的海船否则就是这个软帆就能将他们难倒了。 即使如此,两人带着几十人的徒子徒孙每日里忙碌,将近一年也才将这个船型基本弄清楚,如今也是刚刚下水,还须几日才能收拢完毕试航。 而此时萨托娜就带着人来了,两人是颇为忐忑,如果说是已经试航,他们心中有些底气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现在是毫无底气。 萨托娜为秦延介绍了两人。 当听闻这位才是船厂的大东家的时候,两人有些恍然,嗯,怪不得有这样的船型呢,可能就是这位衙内弄出来的。 至于秦延这个名字他们听说过,不过没想站在他们对面这个年轻的家伙就是那个土山秦郎,毕竟太过年轻了。 “秦东主,萨娘子,如今那艘海船就快造好了,只是还没有试航,” 曲森躬身道。 “哦,就是那艘海船吧,” 秦延一直船厂码头上停着那艘海船,因为它的桅杆是最高耸的,这是它独树一帜之处。 同时它围绕桅杆密集的绳梯,以及隔开六块横帆的横椟都是它区别大宋海船的独特之处。 “正是这艘海船,” 庞维刚刚应声,秦延已经是大步而去。 不怪秦延急切,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如此贴近后世的一个场面,这可是大航海的必要载具。 他为这艘海船选取的就是荷兰的海船,这是以一艘圆滚滚的风帆海船,两个主桅一个斜桅。 当然这是个一个微缩版,只有七丈长,阔两丈余,只有几十吨。 之所以给选取荷兰人的海船那是因为稳妥。 荷兰海船的船型决定了船速不会太快,也就是近九、十节的航速。 但是这个海船已经是近代风帆海船的鼻祖,将过去高大的船首和尾楼全部拉平,侧面受风的比例大幅下降,这样极大的增强了试航性,避免了老式伊比利亚半岛海船高大的船楼的问题,那个别看十分的威风,但是一遇到强风很有可能倾覆。 而且这样一个改变能让船尾掌控船舵的水手可以对前面的情况一目了然,对船只的操纵性的改变是巨大的。 要知道以前由于高大的船首和尾楼,掌舵的水手是靠着上面的水手喊话和手势来掌舵的,极为的不便,在白日里还差不多,如果四周船只众多、暗礁密布,或是夜间行驶,或是海港中行驶,那就极为不便,甚至风险极大。 同时去掉高大的船楼,让位给更大的风帆,以及整体修型后,船只的行驶速度直接从四五节飙升到近十节,翻了一番,这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之所以秦延没有选择后世更为流行的英格兰船型,那是因为英格兰船型虽然可以将船速提高到十节出头,但是船型稍微瘦削,掌控的难度比荷兰海船大不少。 要知道软帆海船操纵的方式和硬帆海船大不同,很多水手要重新来过,一个不好就可能翻覆,因此圆滚滚的荷兰海船就是首选了。 这种蠢萌的海船让荷兰以二百多万的人口称雄世界海洋,有了海上马车夫的美誉。 这些都是秦延在海军受训的时候得到的知识,海军博物馆里的风帆战舰模型资料极为的丰富。 而且秦延也上风帆船去实习操纵够,驾驶各种船只也是特种兵必须掌握的。 当然了,他了解的只是一个皮毛,让他指出很多不足可以,造船是免了,毕竟他是学习了驾驶,不是学习了造船。 秦延沿着舷梯登上了这艘海船,这个圆滚滚的船身让秦延极为的亲切。 秦延登船后看到一些工匠在忙碌着,只见他们平整船舱,整理舷梯,都是一些收尾的活计了。 秦延来到了主桅那里,脱下了他的大氅,然后迅快的登上了绳梯。 就在萨托娜惊呼一声想要阻止的时候,秦延已经飞快的向上攀登而上。 他的动作极为的麻利,手脚并用,比起曲森这些新接触的工匠来迅快的太多了。 此时相对比较了解他的萨托娜和马道等人也是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因为他们认为秦延肯定是极为熟悉这样的海船,否则这样快捷的攀登不可能出现,问题是马道等人知道秦延从来没有来过海边,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大海。 萨托娜不知道秦延来过海边没有,但是绝没想到秦延竟然是一个熟练的水手。 曲森、庞维呆看秦延,他们注意的是细节,只见秦延一手随意但是稳稳的抓着风帆间的绳索,脚下稳稳的在横椟上行走着查看着主桅上的细节,好像这人常年做过这事儿一般。 太熟练了,熟练的根本不想一个新手,难道这人真的曾经走过海,做过水手,秦延让两人的疑问越发的大了起来。 秦延则是观察到了一些新的情况,比如在主桅上有大块红色布条,在风中飘荡着。 最初他在船首斜桅上看到了这样的布条,但是没有在意,现下看来这些别有深意了。 他接着蹲下细细看了帆具和锁具,只见绳索穿过的木板孔洞打磨的极为光滑,嗯,没有滑轮,只好将孔洞打磨如此,这是为了收取风帆时候快速操纵所用。 这一点在大风大浪中极为重要,快速的转向是那时必须的,而这样的锁具和帆具是保命的手段。 没有滑轮,这些工匠就将孔洞尽量的打磨,让绳索通行顺滑,也好迅快的收放风帆,否则飓风来时风帆过大会让海船翻覆。 从这个细节看来这些工匠极为合格,最起码没有应付了事,这两个船头有自己的底限。 秦延最后攀登上主桅上的瞭望台,这里是水手观看海况风向,瞭望敌情的位置,极为的紧要。 站在这里秦延一眼望去,下面的人都是成了小人,如果有恐高症的人立即就会眩晕。 此外如果狂风暴雨时候,站在这里向下望去面对的是肆虐的黑色涌动的海洋,那是极为恐怖的景象,所以水手没有一颗坚韧的心是承受不来的。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技术很先进 秦延像一个真正的水手一般从主桅上顺滑而下,下坠速度之快让萨托娜捂住了樱唇担心的看着。 秦延安然落地,看到萨托娜抚胸的娇俏模样笑了笑。 “曲森,这个布条是作甚的,” 秦延一指上面的红布条。 “这是行船过程中看风向,风速的,如此才好收放帆具,这个船上用的较多,实在小的对这个软帆心中没底,某预估主帆满风之时风力极大,恐怕船只有倾斜,有倾覆之虞,” 看过了秦延的身手后,曲森可是不能将秦延看做一个生瓜蛋子,这位郎君也是个行船的老手呢。 秦延一竖大拇指,果然是有些底蕴,一看这个风帆就推之一二, ‘两位匠头果然见多识广,确实,这个风帆侧后满帆之时,整个风帆像是一个半球,如果在大风大浪之时迎风不适,主桅可能断折,甚至船只有可能倾覆。’ 秦延这一说,两人对视一眼,嗯,面前这个秦郎果然是个老手。 “方才某登上看了看,两位有心了,横椟、锁具、帆具打磨光滑,极为尽心,此外这个海船从无到有都是众位作匠的辛苦,这样,两位匠头一人赏三十贯,旗下匠人一人十贯,作为众位辛苦的奖励。” 秦延此言一出,两人喜出望外, “只是东主如此重赏,我等有些受之不起呢,” 庞维急忙拱手道。 “两位不必如此,时候长了你等就知道某行事是有奖有罚,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秦延一摆手道。 秦延的霸道让两人急忙应下,越发的对秦延敬畏起来。 “这艘海船什么时候可以出海,” 秦延问道。 ‘还须数日光景,’ 曲森忙道。 “船上的水手从何而来,” 秦延很关心这个,船只毕竟最后都要水手来操纵的。 “禀东主,大部分都是船厂的工匠,此外萨娘子找了十余大食水手,” 庞维解说道。 “官人,毕竟这是软帆,妾身不放心,找了些大食水手,他们毕竟用过软帆,稳妥的多,” 萨托娜解说道。 ‘嗯,考虑的很是周详,’ 秦延大笑道,确实作为新事物,接受起来很难,在这一片的海域,如果说对软帆的了解,大食人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 萨托娜这般考量是费了心思的。 萨托娜嘟着嘴瞄着秦延,能让秦延如此夸赞,萨娘子心情大好呢。 “接下来的几日内,所有的船员都是由某来整训,你等尽管是收尾就是了,” 秦延估摸这些水手里如论操纵这艘船他是第一位的。 后世他不是专业人士,但是现在他是这样的横帆船的第一人了。 如果秦延最初如此说,谁也信不过,但是如今众人都是恭敬的施礼应诺。 二十多名水手被唤到秦延的身前。 十二个大食水手躬身施礼,他们的头儿叫扎伊德,这是个高鼻深目,麦色肌肤,黑色须发的大食人,三十多岁,沉默寡言。 这些人懂得大宋官话,说的不多,但是对秦延倒也顺从,因为他们是被萨托娜买来的奴隶。 大宋是反对奴隶制的,很多的家仆和婢女都是签订契约的,契约一到他们是可以返家的。 但是围绕大宋的这些国家很多都是有奴隶的,比如被北辽和西夏,就是南方交趾、大理国也是有奴隶的,而在北宋经商的大食人,虽然不敢驱使大宋人为奴隶,但是他们内部可是有大食奴隶的,而大宋官府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驱使宋人为奴他们懒得管这些破事。 所以这些萨托娜的奴隶们非常的听话,而且他们也清楚如今最大的boss是谁,能不听话吗。 只是秦延需要的是不仅仅是听话的奴隶,而是有自己主观能动性的属下。 也许精神属性是个很玄学的东西,但是秦延很清楚这方面对斗志的影响力。 想想小米加步枪的军队怎么大败飞机大炮的强军的,就知道这里面的作用了。 当然了要是简单的以为一些口号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就太肤浅了,精神上的动员是一方面,再有就是物质上的刺激,比如太祖提出的分田地,分工厂,这才是最大的刺激加强,为了属于自己的田地多少老百姓献出自己的子弟来参军。 所以秦延第一次面对着十几个奴隶废话不说,首先宣布,如果好生提携宋人水手,并且在行船中立有大功,不但享有和宋人一般的赏金,还能成为自由民。 只是这一句话,这十二个大食人的眼神都变了,他们看着秦延想说却是说不出来什么太多的,语言不是十分通顺,最主要的是他们接触秦延时间太多了,他们见面也没多久。 但是这个消息干系他们的太多,他们非常想证实这个陌生的宋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结果就是他们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萨托娜,在骨子里他们还是认为这才是他们的东主,最起码语言相通,萨托娜说的他们信得过。 萨托娜用大食语将秦延的话重复了一下,同时言明,这位秦延是大宋六品官阶的大员,他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 有了萨托娜的佐证,扎伊德当先跪地恭恭敬敬的叩头, ‘扎伊德愿为老爷效死,如违背誓言就被大海吞噬,’ 其他的大食奴隶也是纷纷发下毒誓。 秦延站在当场接受来他们的叩首跪拜,他知道这是一个契约了,如果他履行诺言,这些大食人就会忠心耿耿的追随他,因为是他释放他们成为自由民,但是如果他违背诺言的话,他们甚至可能从背后对他放冷剑捅刀子,此时的大食人十分有血性的。 不过,秦延毫不担心,因为他根本没有打算违背诺言,他会利用这些奴隶渴望自由的心思做事,但是不这意味着他崇尚这种制度,不过嘛,在这个年代在某些族群上他不介意使用这些手段,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目的的达成,形成奴隶和释放奴隶,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收益,他为什么不遵循呢。 接下来的数天里,秦延手把手的教授这些水手怎么上下主桅,怎么收放主帆和斜帆。 虽然船只只是在码头上,但是风浪都有,可以保证收放的训练了,当然和行走在大海中绝不相同,但是有生于无吧。 秦延游到海船的吃水线一带,细细观察着,海船的吃水线以上半尺距离上有一块凸出的船板,这是大宋版的减摇龙骨,是造船的时候沿着吃水线安装的龙骨,目的就是增强试航性,减少摇摆。 当然了这是一个奢侈品,想想,龙骨的开支在造船中是很大的一部分,在主龙骨基础上加装两个龙骨耗费不少。 所以这个物件就看造船的东家自己了,如果在意船只的安全和舒适性,就添加,成本也徒然上升两百贯。 如果不爱在意,那就不加,都在东主一身。 而这艘海船萨娘子极为关注,想来很是紧要,因此曲森和庞维一商量就给加上了。 秦延今日听闻这个消息后立即游到这个地方好生的观看一番。 他不知道效果如何,如果效果不错的话,他不得不钦佩老祖宗的手艺。 他没想到早在进千年前大宋的造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平衡水柜、减摇龙骨都已经能自造了,这大大的提高了船只的安全性。 比如说减摇龙骨吧,后世的海船普遍安装但是秦延真的没想到此时此地可以看到。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试航 一连数天,秦延都在船厂厮混,除了整训水手外,就是和这些工匠们讨论船只的建造,非常的不耻下问。 最初他让船厂的这些匠头和工匠们无所适从,想想也是哪个大宋六品官员没事和他们这些粗鄙的匠人厮混,没见过这样的。 深怕哪里说错做错了,惹得这位年轻的节判极为的不爽,那时候就有苦头吃了。 结果几天下来发现这位秦节判极为的和煦,没有和他们发火的时候,唯一和他们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就是身边总有几个不拘言笑身穿兵甲的亲卫随扈,其他的时候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甚至这位节判大人在这里,伙食大好,每日里都有荤腥,这让这些匠人私下以为秦节判在这里待得时间越长越好呢,最起码有口福了。 这不萨托娜做的清炖羊肉,还有些炊饼,酱菜被这位节判大人拿来和曲森、庞维一同吃了起来。 “官人有所不知,这个造船成不成,早在龙骨的时候就定局了,这次海船龙骨我等用了一个十余年的干料,” 庞维喝着小酒,有点上头,说起来很随意了,此时他不须注意身边的人是什么劳什子节判了, “当时我等也是费尽了心力,等闲的龙骨倾斜不大,也就是几处用水汽熏过,用楔子固定好就是了,但是这个龙骨连着前面的斜桅,可是费尽了心思,从中间开始,不断用木头垫高,直到最后四丈高的地方,等闲我等没有弄过这么高的龙骨,还得在空中点火出水汽,可是费尽了力气,” 说起这个庞维是一脸的感慨。 当然这里面有吹嘘他们功劳的意味在这里面,不过秦延也是清楚,这是从来没有弄过的船型,这些人害怕弄坏了,肯定经历的苦难不少,很是吃力就是了。 ‘好在一切都还顺利,总算是完成了,’ 庞维吐口气道。 ‘也未可知啊,比如下舱室隔板够不够密实,毕竟没用水密舱,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受住海浪,再就是这个劳什子的软帆能不能在大风浪里顶住,还有这样子古怪海船起帆后是不是倾覆,唉,’ 曲森喝的多了,这些日子也是放松,一下子把他和庞维最担心的事儿说了出来, 按说这些都是他们埋在心里的话,作匠不保准的事儿不能说啊,如果就在他们说的这些地方出了事故,那东主还不推到他们身上,扣下月钱都是轻的,一个不好就是鞭打,送官。 但是曲森喝了酒后,加上秦延这几天和他们打成一片,也就没在意突突出来了。 说完后庞维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曲森这才发现他实在和两个东主一起喝酒吃饭呢。 这倒也罢了,他痛悔下扇了自己的臭嘴一下,嘴里还嘟囔一句, ‘这个臭嘴啊,’ 这下越发的搞笑了。 嗤一声,萨托娜娇笑起来。 “不当事,此番不过是第一次做这个海船,有些错漏在所难免嘛,你等放心,某绝不会怪罪,呵呵,” 秦延莞尔一笑,没有在意。 但是曲森和庞维却有些耷拉下来了,没多少生气,他们想的是这次试航千万别出事,否则这破事真的没法交代了。 终究还是庞维聪明点,急忙岔开, “官人,这艘海船还没有定下船名呢,官人想好了吗,” 秦延一龇牙,起名,擦,这是他最不会的了,何况这艘船是最不靠谱的了,他不懂造船。 但是他却是知道每样新式物件总有那样这样的不足,很少有一气呵成的。 所以这名字咋起呢,起个好名字,结果几天试航下来这船它不合适,你说闹心不,所以,这名字还真没法取。 ‘那就风神号吧,’ 秦延随口一说。 说完,他就发现曲森和庞维脸一耷拉,他这才反应过来。 嗯,如今这个时代神这个名称不是啥好称呼,想想神宗故去后被他的老娘高太后起了一个庙号,神,神乎,飘忽,不定,就是大约这个意思,没有肯定神宗的功业,而是不知道怎么评价,一个当妈的没法评价自己的儿子,你说对赵頊满意吗,这让很多对赵頊痛恨的士人暴爽,同时彻底暴露了高滔滔对赵頊的不满。 所以,这个神字不是好名字,曲森和庞维一听就有些毛了,在大海里随风飘忽吗,有这样不吉利的名称吗。 秦延是无所谓了,他不信这个,起了就起名吧,不过他没有举行什么下水仪式和庆祝仪式,也没有将名字刷在这艘船的船舷上。 那是因为他对这艘船也没有多大的信心。 他提供的主要是一个外形,和内部多大一个基础数据,然后一群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海船的大宋造船匠人弄出了这个艘船,怎么看起来都极为的不靠谱。 所以他决定一切低调进行就得了,没法大肆宣扬庆祝。 不过有一样是必不可少的。 那就是祭祀海神爷的仪式,作为新船出海是必须的,就好像给大海里的这个泼皮上了贡,交了保护费,然后这船就牢靠多了,其实主要就是心里安慰。 在这方面秦延没省略,因为这是给这次出航的所有人定心丸呢,就是他不信,但是其他人信服,只是这一点就必须办好。 祭拜海神,将各种贡品抛入大海,这艘船终于是可以出海了。 “起帆,” 扎伊德奇怪的大宋官话响起,如今他是风神号的船头。 这让他吃惊不小,他没想到秦延上来就让他担任一艘海船的船头,毕竟他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 不过这也让他彻底放心了,解脱奴隶的身份有盼头。 是,秦延说过将来凭着功绩解脱奴隶的身份,但说很多东主都会说的,还得看怎么做。 结果秦延上来就让他担任船头,这让他心头大定,有希望了不是。 当然了,其他的大食奴隶也是士气大振,因为他们也看到了成为自由民的可能。 人嘛就怕没有希望,只要有了希望就变得坚韧机灵起来,而奴隶永远都是那么麻木。 秦延坐在甲板上看着这些水手忙碌着,竖起了一半的风帆。 这些简单的活计,几天内这些水手都掌握了,已经不用秦延手把手教授,他们在扎伊德的号令下拔锚起帆忙碌着。 秦延之所以选择扎伊德为船头,是因为他们大食人的海船就是软帆,因此他们掌握这艘海船要迅快的多,到如今大宋的水手还没法登上主桅,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在高空的横椟上行走,无法快速的卷起风帆,放下风帆,就是平日里也不成,别提风雨交加中了。 而大食水手则是毫无问题,他们已经在白日里黑夜里都可以掌控这艘海船了。 所以扎伊德必须是船长。 风神号缓缓的离开码头驶入了海州湾,此时正是隆冬时分,海州湾每逢几年就有一年遇到冰封,但是今年没有大的冰凌,海船顺畅的行驶在海州湾中。 由于是冬季,因此渔船很少,货船更是全无,总之空寂的很。 也就造成了风神号这样怪模怪样的海船没有受到什么关注,只有遇到的几个渔船跟随了会儿就散去了。 风神号的身旁跟着一个不足千料的海船,这是萨托娜雇佣的一个海船,它跟着风神号就是一个目的,万一风神号有个好歹,就近解救水手们,这是秦延吩咐的,毕竟他对这艘海船没有太大的底气,必须以防万一。 此时正值西北风,扎伊德很清楚侧后风才是软帆海船行驶最顺的时候。 扎伊德下令以侧后对着风势,此时六块横帆全速升起。 大食人的水手们快速的在横椟上奔走,放下了上半部卷起的风帆,然后手脚麻利的将风帆绑在横椟上。 他们就像后世的高空行走的艺人般轻盈的在横椟上跳跃着,在后世看来很是惊险的动作,不过是他们的日常行为。 六块巨大的风帆鼓起了风,虽然在秦延看来着不算是满帆,风力不够大。 但是站在风神号上还是感到了推背感,船只在加速。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不算成功的首航 风神号后面半里处,汪平汪船头坐在甲板上端详着前面的怪模怪样的海船,心里这个无语。 在他看来这个海船怎么这么奇怪,说是向大食人的海船吧,却是比大食人的高大宽敞很多,和宋人的海船也不一样,低矮一些,而且就是一个软帆,他嘀咕的是那个布条做的软帆怎么可能像硬帆一般承受得住风力,没得大风中撕破了,到时候在狂风中哭死,早晚喂了鱼虾。 就在他和船员们对这艘怪船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嗤笑不已的时候。 突然前方海船升起了满帆,风神号鼓起的风帆饱满白皙,极为的好看。 接着汪平感觉不大对劲, “老张,是不是我们的船和那艘船离得远了,” “头儿,确实,那船快了。” 水手老张回道。 ‘咱们也升起满帆,呵呵,我等这些老把式还能输给他们,’ 汪平撇撇嘴。 汪平海船的水手们听闻立即开始喊着号子开始升帆。 硬帆起帆很是费事,别看早先已经升起了大半,就是剩下的一小半也要十几个水手拖拽近一刻钟的。 问题是前面的风神号根本没给他们这么多的时间。 船帆还没有升起,前方的风神号已经明显的脱离了他们的海船,而且这个距离在不断加大。 “这,这船,怎的这般快,” 汪平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场面。 他回身大喊着让水手们加速,再加速。 终于硬帆也满帆了,海船的速度借着侧后风也增加了不少。 但是追上已经在一里外的风神号还是不可能,风神号还在继续狂奔,距离越来越大。 “头儿,我们的船一个时辰也能二十多里了,这可是满帆,只是那艘海船估摸快了我们一倍,” 老张呼哧带喘道,使出了吃奶劲也没用,已然是满帆,距离还在扩大中。 “这船,额,怪不得那个大食女人造这种船,怪不得,” 此时的汪平看着这艘海船两眼放光啊。 在行船人眼中坐船就和后世的大街上行驶的汽车一样,谁都希望自己的车好一些,快一些。 尤其在大海上,快速意味着太多了,是不是能将人和货早些送到地方,这个直接干系能赚取多少钱,如今的汪平看着这艘海船是两眼放光,瞳仁差点成方孔的。 “头儿,这艘海船如果出海到高丽,到泉州、广州,那时候可能要减少一半,” 老张砸吧嘴羡慕道。 汪平点头,嗯,如果时间减少一半,那就意味着运费也上涨一大块,好船啊。 嗯,是不是,该问问这艘海船多少钱可以买来呢。 汪平突然摇摇头,不急,这船是快,其他的呢,天晓得安全不安全。 接下来果然让汪平看到一些端倪,前面的帆船开始继续转向,以侧面正对来风。 接着船只开始下帆,结果却是开始踉踉跄跄起来,船只开始倾斜,而且倾斜的角度很大。 汪平甚至以为这船倾覆是不可避免的了,他急忙命船只拼命追赶,他可是没忘了他是来做什么的,如果前面的海船倾覆,他好歹将船上的人带回去。 不过没等他们靠近,前面的海船已经下了最上面的两个横帆,然后调整了航向正常的行驶中了。 其实汪平看到的是秦延特意为之,就是试验船只的可操纵性以及船员的反应。 结果船员还是生疏了些,收起风帆的时候慢了点,船只受到侧风过大,差点倾覆。 好在这天风力虽然不小,但是和飓风相差太多,收起风帆后,船只恢复了过来。 扎伊德立即向秦延请罪。 秦延倒也是没怪罪,即使是大食人也不过是半成手而已,这是应付的代价,也是秦延命令试验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发现船只和人员存在的问题。 船尾处一同出海的曲森和庞维走来,两人脸色苍白,也是被方才的场面吓的不轻。 “官人,我等实在有罪,后面的纵帆大了些,侧对来风的时候,和主帆一同受风,差点让船只翻覆。” 曲森拱手磕绊道,方才差点吓死他。 秦延一抬手拦住了他,秦延没法埋怨他,他做出的模型就是一个粗鄙货,不像是后世那般有计算机模拟风洞,然后做出适合的船型,哪怕风帆大小,主桅主帆大小,斜帆大小,早就精确到毫米级别的。 这里他这个半拉架只不过大约估计了这个大小画出来,找木匠做出了模型来,其他的都靠曲森和庞维去猜,两人能做到这个程度当属不易。 ‘你等放心,某不会怪罪你等,这种新式海船都要靠试制,谁人也不能一蹴而就,你等以为某就是那般昏聩不成,’ 秦延这句话让两人放了心。 接着又有一处漏洞被发现,底舱开始进水了。 三人来到了底舱,发现船只靠前部的一个舱室开始有慢渗,海水是滴入的。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很不好,还没有遇到狂风暴雨,海船就开始慢渗,说明海船的密封有些问题。 更为严重的一种可能是隔断船板加装的少了,造成了船舷板开始变形,所以渗漏。 “官人,还得重新侧对风,这样海浪直接冲在船舷上,几次三番就能看出这艘海船为何渗水。” 庞维建议道。 秦延深以为然,无论是锻炼水手还是检测船只都需要这么做 结果就是接下来的数天里,风神号不断的玩火,不断应对正面侧风,数次歪歪斜斜的,让后面的汪平等一船人担惊受怕,唯恐这艘海船倾覆在海面上。 不过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风神号的水手们倒是越发的收放自如,如今的风力已经不能难为他们。 同时汉人的水手也开始登上主桅作业,熟识的相当快,虽然独立驾船暂时不可能,但是和大食水手混着值守还是可以的。 水手们飞快的进步着,海船内部的情况却是不大妙了。 “官人,看来还是我等的失误,船只的隔板少了,如今船舷开始变形了。” 庞维擦着暴瀑汗,边说边怯生生得到看向秦延。 实在是心里怕,这是千余贯的物件,一个不好就要废弃,怎么交代。 “好了,这艘船就是一个试验船,我等谁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海船,一切都是摸黑,只能慢慢来,不断试制,即使这艘船就此废弃也没什么,就当某应付的学费就是了,” 秦延安抚了两个战战兢兢的匠头,这算是他的班底,而且是折腾了近多半年的老班底,在大宋两人和他们的徒子徒孙算是最懂得西式海船的人了,将来还有大用,秦延当然不会简单的惩罚了事。 不过有奖就有惩罚,秦延留下一个下不为例,没有这句话鞭策,就没有这些人的好生改造,要不说奖惩归一,都是为了组织的严密,和生产率的提高,缺少一个都不成。 经过了几天的试航,风神号返回了船厂,停靠在了码头上。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女人多了也麻烦 萨托娜第三日赶到船厂的时候,秦延已经决定立即开始监造第二艘海船了。 “怎么,这艘船不堪驱使吗,” 萨托娜有些吃惊。 “确实,船只的底舱隔断板加装的少了,如果遇到大风暴,船只将会变形,很可能支撑不住,” 庞维老脸一红道。 “那假装隔断板不就可以了,” 萨托娜不解。 “萨娘子,现下假装已然有些晚了,没法和下面的主龙骨和减摇龙骨支撑,还是禁受不住,还得变形,” 曲森好生解释了一番,萨托娜总算是明白了,这艘船是废了。 “可惜了一千多贯了,” 女人嘛,尤其是经历过苦日子的女人,是心疼不已。 ‘这倒没什么,这艘船可以训练水手,水手需要熟练的,这艘船上都有,’ 秦延笑道。 可不是都有,操纵风帆,练习损管都有了,谁让船只渗水呢,这艘船训练船员倒是很全能,只要上了船就能整训成成手。 “还可试制尾帆大小,甚至斜桅斜帆,在这艘船上试制,然后在新船上加装就是了,” 庞维厚着脸皮建言道,没法想方设法为东主止损吧。 “这个建言不错,好,赏三贯,” 秦延点头道。 庞维有点傻,这样就赚取银钱了啊,真的假的。 “小的怎敢收,实在是无颜收下啊,” 庞维磕绊道。 “好了,收下就是了,只要好的建言可以为某节省开支,加快船只建造,为何就不成。” 秦延笑道。 千金买马骨嘛,就是给这些匠人作为表率的,只要想方设法为东主解约银钱和时间,就有好处,刺激这些进取心不足的工匠们。 庞维哆哆嗦嗦的拱手应了。 “告知匠人们,谁都可以建言,只要被收取就有奖赏,” 秦延这话让曲森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只剩下秦延和萨托娜两人的时候,秦延讲了讲下面的安排, “需要多多召集匠人,最好是小工,来到这个船厂为目下这些人打下手,暂定两百人吧,” ‘这般多,’ 萨托娜有些吃惊。 “这还多吗,如果想要有几十艘横行海上的这样的战船,你觉得人手需要多少。” 秦延笑笑。 他之所以这般重视这里,婚礼后利用有限的时间急匆匆的赶来,那是因为海上被他视为另一条道路。 随着他在大宋中沉浮,越发感到有时候只能被大宋原有历史所裹挟。 无论他做了多少,杀伤众多的西贼,让边事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那都是表象。 他清醒的认识到大宋内部的组织结构丝毫没有改变。 也不会改变,固有的利益集团会抵制一切的改变,偏偏赵頊已经是来日无多,就是后来的哲宗在位时间也是过于短暂,而改变一个封闭的封建社会,没有报纸杂志传播媒介的天天轰炸相助,没有几十年的光景是不可能的。 秦延心中已经对大宋失望了,他不是唐吉可德,绝望的和风车决斗,他要为自己留下一个希望。 如果大宋继续这般沉沦,那么他这个希望,但愿可以成为大宋的新希望,只是这条路绝不好走就是了。 “官人这是要雄霸海上,号令一出莫敢不从吗,” 早在秦延让她收购船厂的时候,萨托娜就清楚一切都是为了称霸海上,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是了。 但是现在秦延是第一次明确的提出了自己的目标。 而且指明了为她报仇的方向,到了那时候,大宋海面上秦延一声号令,海商都为之颤抖的时候,就是阿巴斯又是如何,足以让阿巴斯片帆不能入海,那时候阿巴斯只有破产一途了。 “聪明,萨托娜,你来自海上,应该知道海上大有可为,” 这话就是和睿智的李清臣说起,李清臣也是不会相信的。 这就是封闭的大宋社会。 但是萨托娜怎么同,她的身世让她清楚海上贸易带来的暴利,当然了要想独断这个利益,必须要有强横的海上实力,也就是有大量的海船和战兵。 “只是这般的话,不得有一个立足之地,” 萨托娜低声道。 没有自己的根据地是不成的,养兵养船在大宋是决计不可能的。 真当大宋是聋哑吗,轻视大宋的结果会死的很难看。 “当然,必须要有,而且此处应该离着大宋不远,就在大宋左近,最好南北方都要有,” 秦延点头道,和萨托娜讲话不要说得太白,她很清楚他的想法,在秦延看来两人有些贼公贼婆的模样。 “这个可是不大好办,这个岛屿最好够大,还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 萨托娜摇头道。 离着大宋足够近的大岛哪个没有人,而且还得不少丁口,必然有势力把控。 至于小岛则是算了,要知道秦延的志向是将养一支大型的舰队还有相关的人员,其实就是自己的基地,太小了无用。 “北方嘛我倒是有个大略的想法,南方也是有个依稀的念头。” 秦延的话让萨托娜一喜, “妾身就晓得没有什么可以难住我家郎君的,” “这些事过后再说,只是一样,招收大量的人手,再就是附近找个能停泊的海岛,离着海州湾不远不近的,和当地的水师打好招呼,默许使用的,” 秦延低声道。 萨托娜点头,聪明的没有再问,她很清楚,船厂这里不适合聚集太多的人手,相比之下,倒是海州湾有个自己的岛屿的话,一切难题都解决了。 “官人放心,自有妾身打理,” “这些怕是要吃掉你不少银钱了,” 秦延叹口气,都是吞金兽了。 “无妨,妾身如今在海州一带、明州一带发售的香水一年的收益也有几万贯的,” 萨托娜傲娇的挺了挺身子。 “我家娘子实在是太能干了,” 秦延笑着将萨托娜揽入怀中。 “嗯,当然能干的了,只是不知道和冯小娥比起来如何,” 萨托娜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秦延一怔,他低头看向萨托娜。 萨托娜耸了耸肩, “好了,妾身没有嫉妒,不过,商事上妾身不想输给冯小娥就是了,” 萨托娜嘟着嘴道。 不嫉妒,呵呵,这话也就是听听而已,秦延很清楚。 不过必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这里面有没有各家海商聚集的酒楼酒肆,” 秦延将话题岔开。 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此时此刻还是不要多说为上。 “高丽商人、奚人海商都愿意去高丽馆去互通有无,而北辽商人在城内开了十几家酒楼,那里也是他们互通信息的地方,” 萨托娜想想道。 “这就好,待晚上我等去好生游历一番。” 秦延道。 ‘哟,那妾身可要好生的装扮一番,这可是官人难得的带妾身一同出席的日子,’ 这话说的有些小嫉妒,暗指只有在这里秦延才是属于她的。 秦延笑笑没有言声,确实如此,有时候女人多了也是麻烦。 秦延和曲森、庞维等人交待了下一步的行止,那就是继续建造新的海船,此番重点就是两个,一定要加固下舱室,同时在老舰上试验斜帆和后纵帆的大小,从而选择最适合的风帆。 船厂立即重新运作起来,而萨托娜也为船厂拨款,这也让萨托娜相当的心疼。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三国比烂 海州的南京楼是一个高三层的酒楼,酒楼装饰的非常的古拙,和高丽酒楼酒肆的风雅截然不同。 楼内挂有狩猎的画作,墙壁上还有大辽的战弓和猎弓,只是大宋不允许有羽箭就是了。 来往的海商很多身穿皮袍,和中原风物完全不同。 酒楼里飘荡着酒肉的香气,一楼的大厅里到处是喧闹声,很多人大呼小叫着行着酒令,来此的辽人其实大部分都是幽云的汉人,行船海贸契丹人是不屑为之的,那在契丹人看来是贱业。 这些粗豪的北地汉人管他什么噪音,袭扰他人什么的根本不在这些人的概念里,如果嫌弃这里的呱噪可以不来的是吧。 大厅的一角,秦延一身皮袍,方巾束发,他敞开着前襟,腰杆笔直的坐在那里,腰刀很是显眼的放在桌子一角,加上他高大的身材,不拘言笑的表情,显得相当的剽悍。 萨托娜则是淡紫色的长裙,白色的流苏披肩,挽着高髻,乳白色的玉簪轻轻横过,俏脸上眼窝深陷,眼波流转,好一个异域美人。 此时萨托娜的目光就停留在秦延的身上,两人低声的说着什么,萨托娜吃吃的笑起来。 立时从大厅里几道目光投来盯在两人身上,对秦延是极为的嫉妒羡慕恨,而看向萨托娜的目光里尽是贪婪。 “来吃一口鲜虾吧,冬日里也算是难得呢,” 萨托娜拿起筷子来喂到秦延的嘴边来,丝毫没有任何的顾忌。 秦延大嘴一张吞了下去,嘴里却说, “咱们到这里是听听各处的消息的,不是秀恩爱的,” “怎的怕了吗,官人难道还怕不能护佑自己的女人吗,” 萨托娜抿着红唇带着丝丝的坏笑挤兑秦延。 “怕,呵呵,你家官人怕过谁来,” 秦延一撇嘴,如果不是放冷箭,这楼内的人一起上秦延也是毫无惧色。 ‘那就是了,妾身给自家官人选些好吃食,和这些辽人何干,’ 萨托娜向侧面瞄了眼。 荻丝在一旁捂嘴偷笑着。 秦延这个无语,这个萨托娜肯定在憋坏,至于为什么他还不大知道。 嗯,待回去必须得施行家法。 秦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其实他基本不喝,就是沾了沾唇。 他来此可不是秀恩爱的,而是来此探听一些信息的。 这两天在大厅里听到了不少,这里面有蓟州、幽州、顺州等处的不少辽人客商。 他们在此处饮酒的时候说了一些大辽内部的事情,让秦延受益匪浅。 感情此时的辽国内部就已经开始不稳了。 辽国内部的治理和西夏类似,极为的特殊。 有点像联合酋长国的意思,大酋长就是辽国皇帝。 然后辽人各个大小部落,奚人大小部落,女真大小部落,阻卜大小部落,再就是幽云的汉人。 哦,阻卜就是后世的蒙古诸部,此时的大辽和北宋统称这些部落为阻卜。 这些部落都有自己的族兵,他们向大辽皇帝称臣纳贡,但是也保有自己的部族。 大辽向外征伐的时候,这些部落都会派出族兵跟随大辽的宫仗军和皮室军、汉军一起出征。 也就是说大辽皇帝就是最大的那个酋长。 但是下面的大小部落自成一派,和大宋的中央集权很不相同。 大辽鼎盛之时,各部都很听话,极为恭顺的提供粮米、牲畜、族兵。 辽国皇帝也有自己的法子来削弱一些大的部落,每当有新的大辽皇帝登基或是敕封了新太子,就会成立新的宫卫军,兵员就是从各部抽去多少帐的丁口。 当然,抽取的时候一定会抽取那些强大部落的族兵,这样就打断了这些部落崛起的进程,稳固大辽皇帝对各处的掌控力。 这个法子的效果特别的有效,让大辽的国祚绵延很多年。 只是如今阻卜几十年间或叛或降,大辽不断投入军卒围剿,但是阻卜部族太多,也过于广大了,范围在大辽西北数千里的地界上,围剿很是辛苦。 阻卜也是马上民族,不敌就退走,游牧就是了,找机会就狠狠的咬下块肉,让辽军极为的狼狈,因此几十年间阻卜诸部都是辽国的心腹大患。 而如今的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一心礼佛,建立寺院无数,耗尽了大辽的国帑。 而权臣耶律乙辛弄权,朝政败坏,征讨军被阻卜古通斯部接连击败,实力大损,更多的阻卜人起来反抗大辽。 而正是因为阻卜人的胜利也让被辽国征服的奚人故地和辽国北部、东部的女真族蠢蠢欲动,辽国在不断动荡中。 偏偏辽国这种半独立的体制也传染给了汉人。 幽云十六州的范围内不少的汉人豪族也建立自己的坞堡自卫,当然也建立自己的族兵。 于是乎,大辽境内半独立的部族到处都是,大辽强盛没什么问题,谁也不敢触怒这头猛虎。 但是当大辽境内烽烟四起的时候,各处的部落都有些小心思了,拖延税赋,减少出征的族兵等等多了起来,越发的让大辽左支右拙。 耶律洪基为此数次发怒,却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因为这些部落的数目太多了,基本都是在放赖,大辽虽然强大,也不能逐个征讨吧,否则大辽还不得到处烽火。 于是辽国开始有分崩离析之相。 “官人,这几日听起来,大辽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萨托娜吐了吐舌头。 萨托娜就在大宋,体验到了宋人对辽人的恐惧,这是悬在大宋头上的一把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斩落下来。 由于太祖、太宗的收回幽云的大败,辽国在真宗时大举南侵,都让大宋举国震动,这种全民恐辽一直流传下来,成了全民恐惧症,萨托娜也被告之了这种可怕。 但是这两日萨托娜则是感到大辽内部有种危机处处的感觉,这样的一个自顾不暇的辽国,即使他的疆域比大宋还广大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秦延淡淡一笑, ‘大宋、西夏、北辽三国争霸,比的不是谁是雄霸天下,而是比的谁更烂而已,大辽内部朽坏,好像给了大宋收回幽云的机会,然,大宋比大辽更烂,所以,’ 秦延一摊手臂表示无奈。 不要说大辽刚刚冒出亡国之相,就是多年后,金国和大宋联合灭辽。 大宋军十余万在童贯的统领下伐辽,此时的辽国在北方和东方接连大败给兴起的女真完颜部。 按说国力耗尽,军心溃散,这就是大宋朝野上下认为的伐辽最好的机会。 所以童贯的统领的西军和河北禁军十余万,上下都是充满信心。 结果呢,却是在幽云南部被耶律大石统军接连大败,中路和西路东路大军接连败退,伏尸百里。 而耶律大石统领的是什么军队呢,只有一万的主力军,其他的都是辽东和北方逃亡到幽云的难民,粗粗整顿后成军抵御宋军的入侵。 就是这支让金军打的军心涣散的队伍,将十五万宋军打的落花流水,逃亡数百里,打脸吧,太打脸了。 大宋的朝野大臣和皇帝即使依仗着这样的宋军,太过可笑。 当然了,这里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河北禁军早就朽坏了,这一点大宋的朝廷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否则讨伐交趾死活不用河北禁军。 只是伐辽大宋上下心虚,只凭着数万西军精锐讨伐大辽,怎么看都不可能成功,结果将河北禁军加上,凑足了十五万大军,问题是河北禁军都是猪队友,关键时候指望不上,只会望风而逃,尽干些扯后腿的事儿。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吃酒太白楼 当然,西军也暴露出自己最大的不足,那就是和西夏争斗的鄜延路、环庆路、泾源路、熙河路等处都是山地为主的地势,因此骑兵虽然有些战力,但是不能成为主要力量。 而幽云一带、河北、中原都是一马平川之地,适合大股骑兵运动作战,西军丝毫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大败亏输也不稀奇。 无论任何理由吧,总之,大宋、大辽、西夏三家相互纠缠,证明就是相互比烂。 最后金国灭了两家,如果不是西夏有瀚海包裹也是灭亡的结局,证明了一点,三个稀烂的货真心不是金军的对手,而孙子说的战前筹算,方才能出兵,毕竟兵者国之大事。 结果大宋君臣算了一通,只是高估自己低估敌人,徽宗和他的一票奸臣连基本的筹算都不会,那个时期徽宗朝只做一件事拿手,那就是被打脸,而且毫无反思改正,被抽肿了,下次还这样,终成千古笑谈。 扑哧一声,萨托娜笑的花枝乱颤,实在是秦延说的太有趣了。 就是荻丝也捂嘴香肩抖动个不停。 两个美女笑颜如花,让大厅里的角落里成了店面的焦点。 大厅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 此时大堂的门一开,一个身穿华丽裘衣,脚蹬长筒快靴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走入了大厅。 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壮汉,他们手扶刀把眼睛森冷的看向四周,寻觅着可疑的人。 而这个高瘦的男子却是一眼看到了娇笑的萨托娜,这个带有强烈的异域风情的女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高瘦男子紧紧的盯着萨托娜,只是可惜,萨托娜没有看向他,只是和秦延说笑着。 这让高瘦男子很是不爽,他靠近了一下秦延的桌子,因为他只是看到了萨托娜侧面的美颜,想得是正面看看这是一个怎样的美女。 接着他就遇到了一股森冷的目光,他诧异的抬头看去,只见那个美女对面的高大宋人冷冷的盯着他。 高瘦男子撇撇嘴,毫无顾忌的和这个宋人对视上,一个宋人而已,他毫无负担。 但是这个宋人的目光变得森寒无比,让高瘦男子极为的心悸,突然他的几个护卫挡在了他的面前,很是警觉的盯着前面这个宋人,在这个宋人的身上他们感觉到了同类的信息,直觉告诉几个护卫这个宋人是个异类,怕是手上收割了不少人命。 秦延冷冷一笑,将手中切肉的刀具轻轻一弯,手里这个手掌长的匕首随着秦延的手扭动着,秦延将这个成了环装的小刀扔在了桌子上,然后抱臂挑衅的看向瘦削的辽人男子。 一股子寒气从心头涌起,这个瘦削男子感觉遇到了凶煞一般,他毫不迟疑的立即登上了楼梯不顾而去。 “哦,官人是为为我动怒吗,” 看着眼前的场面萨托娜笑的更欢快了,她不是宋人女子,她以有人作为护花使者为荣,没有人保护的萨珊女子才悲哀。 秦延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小女子胆子真大,一旁好几个带刀护卫,有可能扑上来萨托娜还是笑的出来。 大厅里恢复了平静,方才的贵公子秦延不知道是谁,但是大厅里的人可是知道,这位可是幽云知名的大家族韩家后人韩榷。 哪个韩家,就是当年辅佐萧太后的韩德让之后,韩德让甚至成了萧太后入幕之宾,左右了一部分辽国的政务。 如今韩家依然是幽云最顶级的大家族。 当然了,此时的韩家,和韩德让在世的时候没法比,但依旧在辽国南院拥有很大的权势。 而这个韩嗣虽然是韩家的庶子,主要经营大宋的海贸,但也是等闲人物,反正他们是惹不得。 但韩嗣也是仓皇而去,那他们更是惹不得这个宋人了。 所以这下大厅里的辽人平息下来,再也不看秦延这里,只是吃喝说笑,就当秦延这里是空气。 而秦延则是乐得清闲,他就是在此听听普通的辽人或是辽中的汉人是如何评价当今的辽国的,这里面埋藏着很多关键的信息。 时已过,秦延、萨托娜在马道、荻丝的随扈下步出了酒楼。 他们行走了几十步,秦延回了一下头,然后返身低声道, “后面有人跟随,马道,作了他。” 马道闷声应了。 秦延等人进入酒楼对面的一个暗黑的小巷,小巷里出现了十来个黑影,他们默默的将秦延护佑在中间。 此时巷口一个黑影显现,看到前方几十步外突然出现的小小队伍不禁一怔。 就在他一怔之下,他的眼角好像看了什么东西,他向右一转头,接着嗤的一声,他捂着脖颈挣扎着磕绊着,最后踉跄倒地挣命。 第二日,秦延出现在运盐河南岸的高丽街,这里有数十家的酒楼酒肆,还有更多的脚店,客人主要就是高丽海商。 到了晚间很多酒楼都有不少高丽人的身影,他们是无酒不欢。 高丽街的太白酒楼大厅里高丽人很多,一个个喝的二麻二麻的,这里的噪音是辽人酒楼的两倍有余。 这样嘈杂的环境可能其他人很是不耐,却是秦延求之不得的,因为高丽人喝多了后很是随意的说着,可以轻易的听到很多的信息,而这里很多都是大宋官话的言语,只有少数间杂着高丽土话,因此听起来毫不费力。 秦延、萨托娜、荻丝、马道照旧坐在角落里,表面上饮酒,其实是听着这里面的种种信息。 别说只是这一天收获就不小。 比如高丽和生女真之间来往很密切,有些高丽商人就冒险从海路给生女真运去过生铁等紧缺物件。 再比如,如今高丽王室礼佛,国内寺庙繁盛。 再比如高丽国内门阀林立,等闲人无法入仕,科举只是一个嘘头,必须有贵族推荐信才能入得高丽朝廷的法眼。 最为关键的是有一个信息,那就是后世度假胜地济州岛竟然没有被高丽收入囊中,如今这里还有个小国耽罗国,拥有自己的军队、官府以及耽罗国王。 虽然耽罗国也面临着高丽的沉重压力,总有被高丽吞并的危险,也被迫向高丽称臣,但是战战兢兢的还在坚守着自己的独立。 我去,秦延突然发现他虽然来自后世,但是比较白痴了。 这样的一个信息他竟然不知道。 他最初就看中了济州岛这个地方,连接倭国、高丽和大宋,是个极为紧要的岛屿。 而且岛屿很大,用来做什么都合理,这是秦延最为眼热的地方。 而且即使从高丽手中夺取,只要有强悍的水师,将海峡一封,高丽就是有千军万马也只有望洋兴叹,只要不怕下海喂鲨鱼尽管放马过来。 但是秦延突然发现这里竟然不属于高丽,这就太好了。 因为高丽竟然没有出兵的最好借口,因为这里不属于高丽国。 这个消息是个大喜讯了,秦延为此特意满饮了一杯。 秦延嘴角微翘,满饮一杯没有瞒过萨托娜的眼睛,她想了想然后低声道, “难道官人看中的竟然是耽罗国不成,” 秦延一挑大拇指,萨托娜的机智总是让他感叹,这次也不例外,仅仅是他的几个动作就让萨托娜猜测出来。 “耽罗国虽然是个岛国,不过有自己的军伍,我等可是没有自己的部属的,怎么夺取,” 此时的萨托娜有些不敢相信了。 秦延除了一百多护卫外,没有其他的部属可供驱使,怎么攻取耽罗国,那毕竟是个王国。 “日后自知,耽罗国日子不会长远了。” 秦延哈哈一笑。 听到的信息差不多了,秦延起身准备返回。 马道将店伙唤来结账。 “客官,一共十九贯,” 矮小的店伙笑眯眯的,只是和他的笑容不同,他说出的数字是个问题,秦延很清楚,这个价钱足以翻倍了。 “你家掌柜的是不是报错了,这桌酒席还没有十贯,你等这是诓骗吗,” 萨托娜杏眼圆睁怒斥道。 ‘这不可能算错,方才小的都是报了菜价了,’ 这个店伙那是相当的委屈。 ‘将你家掌柜的找来,’ 萨托娜气极反笑玉手一指柜台后的掌柜的。 店伙点头哈腰的应了,会去找来了掌柜的。 “这里多少的银钱,小心报数,” 萨托娜盯着这个掌柜的,眸子凌厉,极有气势。 “十九贯,本店是童叟无欺的,” 掌柜的捻须道,这厮瘦削的脸上十分的笃定,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讹诈的心安理得。 “你确定,” 秦延抱臂笑问。 ‘当然了,你等在此吃了酒席,怎的还想赖账不成,’ 掌柜的三角眼一立,嗓门大了起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惩戒 这货声音一大,大厅里的其他客人都是看过来,都是高丽人当然相互照拂,有人呱噪起来, “怎的,还有人吃霸王餐,将其打断狗腿送官就是了,” 一时间大厅里到处是斥骂秦延等人的声音。 秦延笑容没变,他好生欣赏了一下大厅里的群魔乱舞,嗯,在大宋的地界上他被高丽人讹诈了,而且要将其绑送见官,嗯,很好。 秦延向大门一努嘴示意了一下,马道点头走向大门,掌柜的没有理会,只要这一男一女的正主没走就行,其他的他不在意。 秦延在一片酒鬼的呱噪声中慢条斯理的起身,掌柜的笑眯眯的看着这条死鱼,身材高大怎么了,在高丽人的地界上就要守高丽人的规矩,乖乖的把银钱拿出来。 就在掌柜的冷笑着等待秦延拿出银钱的时候,秦延随手就是一掌,啪的一声,秦延多大气力,掌柜的来个懒驴打滚,整个翻腾出去,随着就是鬼哭狼嚎的叫声。 接着大厅里一静,高丽人看的是目瞪口呆,所有的高丽人都没想到一个宋人竟然面对他们二三十人的高丽人大打出手。 掌柜的趴在地上哀嚎,他只是门牙就掉了两颗,一嘴的血迹,只是嚎叫。 “你这是在找死,” 一个粗壮些的高丽人站起来指着秦延大骂。 这厮喝的满脸通红,一看就是喝的二麻二麻的。 ‘你确定我等找死,不是你等杀才找死,’ 萨托娜娇笑着来到秦延面前挽着秦延笑骂道。 这个高丽人看到如此美娇娘眼睛都直了,他嬉笑着, ‘小娘子,只要你配某喝上几杯酒,今天就放过这个小子如何,’ 和这厮一同来的几个高丽人登时嬉笑起来,在一旁起哄,其中还有一个手拿折扇附庸风雅的货在摇头晃脑着。 “哟,那就要我家官人肯不肯了,” 萨托娜看着几个死人娇笑道。 就在这时大门一开,马道、聂胜带着十余个护卫走了进来,向着秦延一拱手, “爷有什么吩咐,” 十几个人众口一声,嗓音洪亮,气势十足,大厅里被震得嗡嗡的。 此时那个高丽汉子脸上一僵,感觉不妙,好像事情要大条。 大厅里所有高丽人都噤声,惊诧的看着门口这些手拿精壮的汉子,这些人每人一把佩刀,脸上线条刚硬,眼神犀利,看上去让人胆寒。 躺在地上的掌柜的感觉不妙了,他做起来用漏风的嘴大喊着, “本酒楼是尹家所有,本家家主是高丽国尚书左丞尹哲,和本地知州交厚,你等何敢如此,” 秦延勉强听清了他的话,秦延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的,在后世华夏洋人高人一等,没想到他来到大宋有些夷人地位也在大宋人之上,真真的好笑。 可惜的是这厮今日遇到的是他,他秦延的膝盖可是不软,不惯这些夷人, “来人,将大厅里所有物件都砸了,如有人反抗立即打杀了,” 秦延冷冷道。 “遵命。” 马道、聂胜等人齐声道。 咔咔,马道等人抽出了佩刀,十几把兵器寒光凛冽,高丽人立即炸窝了,靠近楼梯的立即向楼梯上跑,其他的人惊惧的向后靠向墙壁,丝毫不敢招惹这些煞神。 方才高丽人群起嘲讽秦延的场景和现下对比强烈,方才有多猖狂,现下就有多狼狈。 十几个亲卫大步向前挥动刀背开始横扫千军,所有的桌椅菜肴全部被扫荡一空,但听着噼啪的乱想声中,一切被击打的粉碎,柜台那里十几坛的酒水、栏柜被打的粉碎。 栏柜里钱匣被打碎,滚了一地的铜钱和茶盐引。 过了一会儿,整个大厅里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所有的高丽人像是面壁思过般靠在墙上大气都不敢出,自能看着面前这些煞神肆虐。 秦延冷笑着巡视着方才气势汹汹的各个高丽人,这些高丽人都在回避着秦延的目光,看棚顶,看地面,就是不敢和秦延对视,生怕秦延找上他们,因为方才他们没有一个不向秦延犬吠。 “呵呵,方才你等不是很威风嘛,哦,对了你方才好像要某的女人陪酒来着,是吧,” 秦延笑着一指那个壮实的高丽人。 那个高丽人露出了生不如死的表情,心里大骂方才怎么迷了心智呢,嘴里却是急忙讨饶, “官人且绕过小的,小的再也。。。。” 他还没有说完,砰一声闷响,他的腿上狠狠的挨了一记,聂胜刀背已经招呼上了他,敢对官人如此无礼,聂胜可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劳什子的高丽人,必须惩处。 接着聂胜和另外一个亲卫拳脚相加, “啊,” 这个高丽人满地翻滚哀嚎,此时他肠子都悔青了,方才怎的如此眼瞎惹了这么一位。 秦延笑着瞄向方才和这个高丽人一起向他嘲讽的其他高丽人,这几个同伙反应倒是很快,普通一声,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讨饶,实在是壮实高丽人的惨状把他们吓坏了。 这些被娇惯的高丽人什么时候看到过如此凶猛的宋人,这哪是和善的宋人,倒像是凶神恶煞的辽人。 “你等小邦来的寡民在大宋地界上竟敢如此放肆,放胆敲诈诓骗胁迫大宋子民,哼哼,今日就是给你等教训,如果再有如此行径,立即打断你等的狗腿扔到海里去,” 秦延的话冷飕飕的在耳边回响着,这些高丽人颤栗的靠墙站着,一副小心听训的模样。 “好了,收队走吧,” 秦延有些意兴阑珊,他也不总在海州,怕是这些混蛋以后还是继续放肆,有些时候,大宋朝廷和官员的骨头太软,嗯,被辽人松骨,递上岁币后骨头再没硬过,一直缺钙。 此时楼梯上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上哪里走,打砸了这里岂是那般容易走人的,哼哼,” 一个面白无须的公子在几个护卫的随扈下从楼上走下来。 他手拿折扇指点着秦延,眼神里满满的恨意,尤其是看了太白楼大厅的惨状后更是恨意滔天。 此人一出现,有些高丽人就蠢蠢欲动起来,他们可不像是方才靠墙呆立那般老实了,纷纷呼叫尹公子。 “打,” 秦延看着尹公子,用手却是一点靠墙站着的那些高丽人。 亲卫们听闻上前就是用刀背乱砸,这些高丽人立即被打倒在地,场面血腥混乱不堪。 秦延冷笑着向着尹公子挑了挑眉,尹公子小脸上惨白,小胸脯不断起伏着。 “来人,将这厮给我打杀了,” 尹公子恶狠狠道。 他的护卫面面相觑,公子糊涂了吧,他们才三四个人,对方有十多个人,而且人人带刀,还主动出击,不是昏头是什么。 秦延笑着向前踏了两步,几个护卫唬的扯着尹公子向后退了几步。 尹公子气的一佛出鞘二佛升天,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将其打杀了,本公子赏百贯,” 他刚喊完,楼上一人大喊, “慢来,” 众人看向楼上,只见一个人蹬蹬蹬的跑下楼梯,急忙走向秦延, ‘不知道秦节判驾到,有失远迎,罪过啊罪过。’ 秦延一看正是那个被他一拳打飞的郑开,只见这厮如今行走自如的劲头是恢复过来了,只是脸上中拳的位置上还有少许的淤青,可见当时被打的多重。 “哟,这不是郑官人吗,好久不见了,” 萨托娜上前挽着秦延笑道。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萎了 郑开急忙收起折扇抱拳道, “萨娘子可好,” 如今这位郑公子可是一脸的正容,昔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再也不见。 没法,他当时受挫,当然要报复回来,结果一打探,当时就萎了,这位就是大宋赫赫有名的土山秦郎,凶猛到什么地步,杀得西夏人横尸遍野。 也因功入了大宋官家的法眼,升迁不断,从一个西军子升任一地的州判。 而且如今也成了大宋参政知事李清臣的女婿,找这样的人报仇简直是自寻死路,那是得罪大宋官家还有宰辅的事儿,就是他跑回高丽,大宋官家一句话,大王就得将其绑送大宋。 因此这些日子想得不是什么报仇了,而是是不是去上门告罪。 如果秦延心大,没过于计较过去也就是算了。 但是男人在自己女人身上的事儿从来心眼不大,如果换过郑开的女人被人调戏,他非得打断对方的狗腿才是。 因此他想着还是得去上门赔罪,嗯,脸被打肿了也得再次上门挨抽,只要不被对方惦记上,否则他们郑家的生意大损,他回去怎么见老爹,郑家的财富都在同大宋的海贸上。 不过由于他脸上青紫实在见不得人,也就是老实养伤,今日和尹公子在太白楼吃酒,下面闹将起来尹公子先下去后,他也溜溜达达的下来看看哪个宋人敢招惹高丽人,竟然在太白楼闹起来胆子不小啊。 结果在二楼楼梯转角处一眼看到了秦延,擦,这下他知道大条了。 说实话他不想出面,他的破事还没有弄完呢,不知道秦延见到他什么处置,但是尹公子和他交好,是他在郑家里面的臂助之一,他不能看着尹公子倒霉吧,于是只能露面。 此番见面,郑开姿态极低。 “哦,原来是郑官人啊,怎的,想要帮衬一下这位尹公子,” 秦延似笑非笑的一指一脸震惊的尹公子。 郑开身子一抖哭着脸, “秦节判高看小的了,小的怎么敢,小的向您请罪就是了,” 郑开弯腰再三拱手道。 尹公子在一旁感觉心中发虚,有点站不稳,因为他也猜出对面这个高大的宋人是谁了。 方才郑开和他讲了最近这个倒霉事,说是招惹了一个宋人,被打了一顿,结果事后知道对方竟然是那个土山秦郎,如今大宋六品官阶,参知政事李清臣的女婿。 尹公子当时也是无语,还笑话郑开有眼无珠,那也是他能招惹的,就是大宋境内敢于招惹这位的也没多少人吧。 结果现在看到郑开这个低声下气,这人不是秦延是谁,想起招惹了这么一位,尹公子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就是一个煞神啊,而且好像是有仇就报的那种。 “好了,看你还算晓事,这事儿算是翻篇了,” 秦延随意的一摆手,他不是纨绔,打了一顿出了气也就罢了,当然如果对方真的想要报复回来,他不介意让郑开消失在大海上。 郑开大喜过望, “秦节判大人大量,小子感佩,改日一定登门谢罪,万望不弃,” 这就有些谄媚之意了。 秦延也就大刺刺的受了,让一个高丽的豪商如此逢迎也是很爽的。 “原,原来是秦节判驾临,尹集拜见,” 尹集磕绊道,他是真的怕了,没法不抖。 秦延一指尹集, ‘哦,尹集尹公子,方才你不是要打杀了本官吗,好威风好杀气啊。’ 尹集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垮着脸拱手告饶, “尹集知罪,小子负荆请罪,还请秦节判千万绕过小子,” 他清楚即使是自家老爹知道惹了这么一个人也不会不爽的,最起码在大宋的海贸就没了,仅此少了最大的进项,他老爹能饶了他。 “哟,这是嘴上这么一说告罪,好轻省嘛,” 萨托娜淡淡一笑。 她伶俐的紧,知道秦延最缺的是什么。 “某奉上程仪三万贯,万望秦节判笑纳啊,” 尹集急忙道。 秦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言声。 尹集恍然大悟,特麽的昏头了,哪有向官员上礼这般明目张胆的,太不识礼数的,他急忙低声道, “明日小的送到萨娘子店中,万望笑纳,算是小的孝敬的脂粉钱,” “如此尹公子破费了,小女子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容日后再报了哦,” 萨托娜娇笑道。 尹集立即感到腿上有劲了,终于不抖了,尼玛,真特么不易啊。 “三万贯怎够,小的也孝敬萨娘子三万贯脂粉钱,万望不弃了,” 郑开在一旁舔脸道。 “哟,那多谢了,小女子觉得这几年可以随意使用了呢,” 萨托娜好像看到了好几艘大海船已经建成有戏了。 “好了,这事某不会计较,但是你这里的掌柜的和店伙如此讹诈宋人,可是让某极为痛恨,” 秦延此言一出,尹集急忙道, ‘小的立即打杀了他,立即,’ “尹集,郑开你等记得,你等因为在大宋海贸生发的,如此大发利市却是苛待宋人,哼哼,某相信这生发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秦延点了点两人,以后小心为上,如果再有这样的行径还得受罚, “我等不敢,不敢了,” 尹集急忙拱手道,此时他出了一身冷汗,确实几年来生发的很,大宋官员也是雍容,有些大意了,忘了这是在谁的地面上。 “好了,今日本官放过你等,日后你等好之为之了。” 秦延起身走人了。 尹集、郑开将秦延送出了太白楼,看着秦延一行人上马离开。 待得回到太白楼,尹集立即让亲卫将掌柜和店伙拷打一番,狠狠的泄了火气。 以往他也知道这些人讹诈宋人,不过宋人几乎不来高丽人的酒楼,因此他也没在意,不过是三两人的破事。 但是此番这个不开眼的差点将他拉下水,坏了尹家的大事,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尹公子,以后通晓高丽海商都要小心行事,这位爷虽然不在海州,但是萨托娜这个外室可就在海州,别是恶了这位,” 郑开劝道,他没有尹家的地位,这方面只是看钱没用,高丽人特别讲究出身高贵与否,开京尹家那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族中很多人曾在高丽做过高官,因此尹集讲话在此的高丽海商都是听从的。 “你所言甚是,这人招惹不得啊,” 经过了这么一场,尹集对上秦延只有心悸。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报复 新船再次开工,精心挑选的龙骨长八丈有余,副龙骨也有五丈有余,都已经到位。 曲森领着二十余名工匠和二十多名小工天天就吃住在船台上。 秦延也住在船厂里,他好生观看了整个龙骨、隔断板一个个拼接的过程。 这个过程极为的精密,实际上这才是这个海船成败的关键,容不得一点马虎。 同时秦延也终于发现了一点问题,那就是到现在造船都是使用一根龙骨,这个主龙骨贯穿船只的前后。 也就是现在这艘海船难为的地方,必须要将船只的龙骨和上甲板前端的斜桅一体弄出来,高度差相聚数米,还要一体,可想而知难度,秦延看着他们抬高数尺然后点火蒸汽熏木材的情形,非常的吃力和费气力,而且还比较危险,因为只能木制高台运作,一不小心从上面掉落下来。 也正是这个情形让秦延终于想起一个问题来, “曲头,某听闻大食人造船可以用拼接的方法处理龙骨,这样建造的时间和价钱都会大幅降下来,” “额,” 曲森一抓脑袋,他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船匠,真的没听说这个,有时候这个官人出挑太多,他跟不上, “官人,据小的所知,海州、明州、福州、广州、泉州等处的船厂造船都是一根龙骨通长的,其他的秀修造法小的不知啊,” “这是大食人的造船法,好像是天竺那边才成,大宋还未曾有过,” 秦延就是忽悠,现在连个毛都没有呢,他就是一个托辞,秦延这话一说曲森点头,嗯,这还差不多,他觉得也没听说嘛, ‘不过这个修造法可以结余三分之一的造价和同样的时间,确实好用,这样,本官发下赏格,谁能想出这个修造法,本官赏钱五百贯,决不食言。’ 秦延还是老办法,就是刺激这些匠人,看看最后出来什么效果。 一根龙骨从前到后太长,还得要烘干或是自然晒干后的木柴,相当的不易,因此造价高起,如果拼接龙骨,那么造价低廉,赏格只要几批海船就能节省下来,因此秦延不觉得五百贯是个巨款,但是工匠们不会这般想。 “官人说的是真滴不成,” 曲森激动的胡子直翘,好大一笔钱啊,将他震得不轻。 “曲头儿,本官还算是言出必行吧,” 秦延笑道。 秦延当然是言出必行,说奖赏不打折扣,再就是伙食上大大改善,曲森是心中有数的。 只是这笔钱也是太大了,五百贯啊。 “官人且等信就是了,我等一定想出法子来,” 曲森咬牙发狠道。 “嗯,某再拿出五百贯来,就是买来物料让你等试制,” 秦延再加刚道。 好像一个通长的龙骨就接近这个数,但是拼接的情形是另一回事了,这个价钱可能进来不少的木料了,足以让曲森等人好生研制的了。 “多谢官人成全,” 曲森大喜。 “不过,某会让人看耗费的账目,别是有些出入就不好了,” 秦延一向认为有监督才有廉洁的环境,他将话说在头里,谁也别侥幸,否则被抓到后休怪他无情。 “官人放心,我等一定尽力减少物料耗用,” 曲森拍了胸脯。 不过这话秦延是不信的,还是那句话没有监督必有腐败,有了监督也不能避免百分之百。 下午,风神号返回港口,随船返回的庞维等人也晓得了这个消息,登时欢声一片,人人摩拳擦掌的意思。 庞维这些天就忙碌着试验纵帆和斜帆同主帆的比例,这样能让海船的转向和借风更顺一些。 等到新船建造上甲板的时候,顺利的安装纵帆和斜帆,这样不耽搁时间。 分工是船厂早有的,这样才能合作尽快将船只建造出来。 这天,萨托娜派出的人手告知秦延,尹集和郑开带着礼单来萨珊拜访,等候秦延返回城内呢。 秦延立即带人返回了海州城,当然和两人见面已经是第二天了。 “还有三日就是元日,那些礼单是我等心意,” 见面后秦延谈及他们上礼之事,尹集笑道。 他和郑开一人三万贯,能把这件事交待过去他认为值得了。 “你等破费了,” 秦延点头笑道, “今晚某在南京楼设宴感谢两位,到时候不可开缺啊,” 尹集和郑开正想着交结秦延,当然不会缺席,问题是为什么去南京楼呢,那是辽人的地界。 别看都在海州,但是两伙人没什么交结,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对付。 不过秦延说在哪里,他们敢反对吗。 其实秦延就是一举两得,宴请表示一下是应该的,不如就手听听辽人的事儿,毕竟他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元日过后他就打算返回东京。 当晚,秦延、萨托娜、尹集、郑开还是在南京楼大厅一角处吃酒。 酒宴开始了不久,尹集、郑开就发现秦延有时候心不在焉,时不时听着辽人说着什么。 如果说秦延刚一接触秦延让他们走眼是因为秦延身上有杀伐果断的气度,就是没有衙内那种痞气的话,现在秦延显示出的对辽人的关注说明这位果然是大宋官场的后起之秀,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政事。 他们相信秦延去太白楼也是一样的目的,他在窥伺北辽和高丽两国。 四人饮酒谈笑着关系近了一层,人嘛贵在交往。 秦延之所以宴请两人就是为了适当的交结一下,至于以后是否有用上的时候,那就是天晓得了。 酒宴完毕,几人起身出了南京楼。 只是很快发现他们被人盯住了,就在他们身后二十余步的距离上,几个辽人紧紧的跟着他们。 “节判,此事不妙,这里都是他们的地界啊,” 尹集急道。 “呵呵,无事,别忘了某是大宋六品官员,他们能奈我何,” 秦延很是不以为意。 却是没有下令暗中分成几伙的护卫前来汇合。 几十息后从前后几十名辽人围拢上来,他们手拿灯笼,将秦延等人团团围住,当先一人阴沉着脸,正是那日被秦延恐吓走了的韩榷。 那日韩榷被秦延惊吓退后,过后清醒后被视为奇耻大辱,必要找回这个面子。 这些日子他让掌柜的和店伙好生看着这厮来没来,如果来了立即通晓他。 这日他接到禀报秦延再次来到了南京楼,立即带人在外边埋伏起来。 此时见到秦延他就想起当时他被惊退的屈辱感,不过此时他身边有五十余人的亲卫,这个宋人已经不足为惧了。 “秦节判,您赶紧亮出身份来,这厮来者不善,怕是没怀好意,” 郑开急忙道,对辽人的狠辣,他是一清二楚,两国在东边争夺百年了。 “急什么,不过几十人,呵呵,太少了点,” 秦延哈哈一笑,浑不在意。 这两人受惊的小心肝才安稳下来,才想起传说中这位秦延可是在西贼大军杀进杀出的豪杰人物,面前几十人的辽人确实不算什么。 不过嘛,大宋官场浮夸风极盛,他们完全放心也是不可能的,只是让自己的几个亲卫戒备就是了。 萨托娜秦延看过自家官人的勇悍,不过今日贼子太多她心中还是有些发虚, “官人,妾身在这里抵挡一下敌人,爷你先退去,白日里领人来打杀来他们就是了,何必亲身冒险呢,” 萨托娜低声劝道。 秦延苦笑不得,这些人对他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只有马道和几个护卫挡在秦延的身前,他们极为沉稳,这几年来经历的血腥战阵太多,这些小阵势已经无法撼动他们,如论信心他们是最足的,无论是对秦延还是对他们自己。 “呵呵,前些时日你不是对爷龇牙来着,今日如何,怎么就晓得躲在女人裙子后面吗,” 韩榷冷笑着伸手大刺刺的指点着秦延,昏暗灯笼下韩榷的脸颇为凶狠。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土鸡瓦狗 秦延一笑,就待上前, “官人,他们人数太多,” 马道急忙道。 “土鸡瓦狗耳,” 秦延不在乎道。 马道想想也是,就是对上西贼几十名重甲自家官人也是必胜的。 秦延排众而出,随意的一点面前这厮, “哟,这不是那天仓皇而退的小子吗,怎的,现下敢和爷叫阵,这是胆气复生了吗,” 秦延的讥讽让韩榷立即想起了那天的羞辱,脸上火辣辣的,可能已经羞红,好在昏暗的灯笼下也是看不出, “汉狗,休要猖狂,今日定要打断你的狗腿,” 韩榷怒指秦延。 “狗,呵呵,在辽人的身前当汉狗滋味如何,哦,离开了契丹主子就猖狂,这是要将百年奴才的屈辱发泄出来,嗯,确实,奴颜婢膝跪添百年心里都扭曲的不正常了,须得在宋人身上发泄一下,” 秦延负手叹道。 只是他这句讥讽太过毒蛇,偏偏他说的都是事实,汉人在大辽身份在契丹人、奚人、渤海人之后,妥妥的三等奴才。 韩德让那般也就是那么一个,其他的汉人见到了辽人先得备好一个笑脸。 就是两人间爆发冲突,见官后偏袒契丹人是常事,汉人就是一个小受,挨打还得保持笑脸。 秦延虽然说得事实,但是太过打脸,韩榷脸已经挣了紫色, 问题是萨托娜再次笑出声来,实在是自家官人面对几十带械的凶狠的辽人,这股子临危不惧侃侃而谈的气势太对她的心思了,这样的男子才能为她撑起一片天来,也最是让她沉醉。 而对面的韩榷脸上抽动的模样越发的滑稽,萨托娜没忍住,实在是萨珊女子,秉性奇特了点,要是宋人女子断然不会如此的。 让一个女人如此的鄙视,嗤笑,韩榷真是要疯了, “活捉这厮,某要亲手削了他的皮,做成皮甲,” 在大宋这里他是不敢如此的,但是他有海船,他发狠要活捉这厮弄到海船上扒皮抽筋,其他的顾不得了。 周围的十几个人轰然领命手拿弯刀和木棍冲向了秦延。 “秦节判赶紧退回来,这人要下狠手,” 尹集大喊道,他此时就想不明白,这个秦延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本身大宋六品官阶只要亮出来,他就不信辽人这般猖狂还敢攻击他们。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秦延不退而进迎着十几人冲上去了。 更加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身边的萨托娜手中寒光一闪,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近尺长的匕首也冲了上去。 尹集和郑开面面相觑,两人上不上,上,几十人他们打不过,必无幸理。 不上,秦延和他们出外的时候有了好歹,事后李清臣能饶了他们。 他们还在此纠结,四周的辽人已经扑上来,而秦延、马道等人已经冲上去。 当先一个辽人疾劈秦延,秦延闪过弯刀,一肘狠狠的击打在他的喉部,这厮捂着喉部扑到,喔喔的发不出声音来,他的喉管已经碎了。 一个辽人一棍打来,秦延向前一冲,就是多加的这么一步他冲入对方怀里,木棍打在他的后背上已经不吃力,秦延头一低撞在这厮的头上,这个辽人当时就眼冒金星晕菜了。 秦延顺手收下他的木棍,棍头顺势戳在他的胸口,辽人身子飞了出去。 又一个辽人趁机冲上匕首直刺秦延腰部,秦延错后一步让过匕首,接着一个铁膝,辽人口中狂吐鲜血扑地。 又是一个辽人挥动木棍砸向秦延,秦延让过这个木棍,手中的木棍荡回狠狠的打在这人的后背上,这个辽人一下被砸翻在地,口中狂喷鲜血,内腹被震坏,已经是不成了。 长棍在手,秦延如猛虎下山般横冲直撞,当先的十几个辽人被他一扫而空,人人都被他重创。 萨托娜险而又险的让开一柄长刀,扑入对方的身前,匕首快速的几进几出,鲜血喷洒中这个辽人狂吼着飞跌出去,落地只是抽搐了。 萨托娜用惊险的近战击杀了三个辽人,之所以如此她是想要尽快接近秦延,秦延一个人冲入敌阵,她实在是不放心。 结果他没有冲过去呢,秦延已经扫荡群魔,手持木棍杀了回来,萨托娜呆呆的看着秦延,根本不知道秦延是怎么轻松解决了这些凶悍的辽人的。 此时一个辽人从后面一刀劈下,秦延一把抓住萨托娜,用力下,萨托娜身子飞在空中,那个辽人一刀劈空,秦延长棍当枪刺入这厮的喉头,这个辽人捂着自己的喉咙软到在地挣命。 身子在空中的萨托娜笑了,这般和郎君一同生死相随的时候是她所祈望,平淡的日子她还不屑为之呢,能有这样的盖世英雄护着她,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此时正在从后面兜来以及攻击尹集、郑开的三十多个辽人放弃了这些人冲了上来。 而韩榷却是身子颤抖着后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几十息间十几个人就被这个宋人击杀一空,和这人一比,就是最勇武的大辽宫卫也是渣渣,这厮就是一个恶魔。 此时的马道首先发出了一长两短的啸音召集四周的亲卫,秦延可以杀的痛快淋漓,但是他怕辽人暗箭伤人,虽然这里不是边地不允许随身带着弓弩,但是万一有人私藏弓弩呢。 随着啸音,早就等待多时的十几个亲卫手持腰刀冲入了战阵中。 只是一接战,就击溃了拖在后面的十几个辽人,辽人往往单打独斗对上对方三两人的小组,很快就被击倒。 此时的长街上到处是嚎叫声,血腥气四溢。 远处更夫发出了凄厉的梆子声,鼓楼上的钟鼓齐鸣,发出了告警的声音。 秦延挥舞长棒将六七个辽人击倒一地,这些人骨断筋折的倒了一地,疯了似的在地上翻滚着。 韩榷此时身边只剩下一个护卫,他再也承受不住恐惧转身就跑,他在幽州是人人敬畏的韩家嫡子,很多时候根本不用什么暴力,谁不给些颜面。 但是今晚,他突然发现他离死亡是如此之近,恐惧支配了他的一切,他只想逃离这里。 砰的一声,他身边的护卫蓦然倒地狂嘶着,韩榷惊恐之极的发现护卫身上插着一支木棍,韩榷腿都软了,他踉踉跄跄的继续跑着,接着后面大力传来,他被一个重物击中倒在地上。 好一会儿他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感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后背火烧火燎的疼。 秦延慢悠悠的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韩榷, “跑啊,怎么不跑了,” 韩榷挣扎的爬起, “哦,忘了,这里离着幽州太远,没法喊娘出来抵挡一阵,” 秦延毒蛇无比。 韩榷咬牙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他双手持刀慢慢站起对着赤手空拳的秦延,只是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韩家公子,嗯,果然是幽州豪族,幽州头号汉奸之后,果然有些胆色,对上爷还敢拔刀,不过你也就这点胆量了,砍人都不敢吧,’ 秦延讥讽着,将这厮贬低的一文不值。 韩榷狂吼一声冲上,他自认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是在秦延看来实在是太慢了, 秦延轻轻一闪,闪电般抬腿,狠狠的给他一个膝撞,韩榷身子腾起,秦延一脚踢去,韩榷感觉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空中喷出大口鲜血,砰一声落在地上翻滚。 等到他终于停下来,被一支大脚踏住,一柄长刀架在他的脖颈上,韩榷登时惊吓的魂飞魄散。 “官人,怎么处置这厮,” 马道横刀问道。 接着他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 “呸,这厮萎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分外痴缠 “留着他,这才哪到哪,才开始玩呢,” 秦延冷笑一声看着韩榷。 此时远处传来兵甲的撞击声,兵卒大声吼着路上行人,让其退避,四处都是嘈杂无比。 “爷,不行先行退避一下,” 这时候萨托娜有些失措,她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毕竟她是第一次卷入官场是非中,她不知道秦延身为六品官大打出手是好呢还是不好。 “是啊,官人暂先退避,我等在此推说和辽人争斗就是了,” 尹集急忙道。 郑开急忙附和。 “哈哈哈,本官一向敢作敢为,小事而已,” 秦延霸气的一摆手, “来人,为爷更衣,” 他如今走到哪里都是带着他的官衣,为的就是利用这身虎皮唬人,在官本位的社会里,百姓对官员有着本能的恐惧,特定时候好办事啊。 如今就到了特定时候,秦延决定好生利用一番。 秦延发出命令,一个亲卫急忙拎着一个包裹上前,打开包裹,抽出了秦延绯色的官衣和官帽,还有平底靴子。 一个亲卫从旁边的商铺里拽过来一个桌椅,秦延就在这里迅快的换过了官衣。 火把和灯笼的映照下,一个绯色官身的官员大刺刺的坐在桌子旁。 诡异的是这位文官前面横放着马刀和马鞭,很是暴力的模样。 秦延一扬手, “再拿几把椅子来,” 秦延一招手, ‘萨托娜,尹集、郑开,坐过来,’ 萨托娜笑眯眯的几步走过坐在秦延身边,尹集和郑开相视一眼,这一位果然是土山秦郎,这胆略,这心性都是独一份的,果然能人所不能。 两人也陪坐在桌旁,四周十余名护卫手持长刀随扈着。 一行捕快冲来就看到到了一地哀嚎的辽人,以及诡异的四人围坐的场面。 太诡异,在他们的缉盗生涯中就没见过这样的。 ‘你等何人,’ 当先的一个捕头吼道。 ‘噤声,没看到我家大人在此吗,’ 马道戟指这厮也吼了一声, 这个捕头抬眼看去,嗯,一旁打着旗号呢,节度判官,秦,不禁心中一抖,节度判官,怎么也是一州之地才有节度判官,就是下州的节判也步入中阶官员,好大的官职啊。 “拜见节判,小的实不知您在此,” 捕头拱手请安。 至于哪里的节判重要吗,哪里的他都吃罪不起。 “嗯,你来的正好,地上这些辽人路上突袭本官,被本官打杀,你将其羁押,好生询问,本官要晓得是谁指使他们的,” 秦延手拿马鞭晃啊晃的下了命令。 这个捕头有些懵了,不是吧,你一个文官打杀这般多人,是不是真的。 他都有些怀疑这个节度判官是不是真的了,大宋的文官他也不是不知道,就是在海州迎候多少位了,别说和辽人厮杀了,就是一个盗贼冲上都能吓个半死。 “想什么呢,我家大人来自鄜延路,这些蛮夷根本不是我家大人的对手,” 马道吼了一声。 哦,来自西军地界,这倒可能是真的,身边的亲卫也是如狼似虎, ‘节判稍候,小的立即查办,’ 这个捕头躬身道。 “他胡说,我等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胡说,” 韩榷声嘶力竭的吼道,他特麽的冤枉啊,如果这厮早就亮出这身官衣,韩榷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出手,在大宋刺杀官员就是一个死罪。 所以他听到秦延如此输欧心里拔凉,即使他趴在地上冻得浑身发抖也急忙吼着。 这个捕头一怔,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呢,他就着火光一看,虽然现在韩榷脸面有些变形,但是还是认出了这位在海州很有名气的韩官人,不禁惊讶出声来,这位可是和海州知州王大人都是很熟识的,怎的今日到了如此地步。 韩榷晓得这个捕头认出了他,不禁更加起劲的喊着, ‘某冤枉,这厮陷害某,’ 砰一声,他的脸上狠狠的挨了一刀背,韩榷大声嚎叫着,极为凄惨,脸上半边立即肿了起来。 这个捕头身子一抖,这些人太狠了,竟敢对韩官人如此下狠手,都是什么人。 “他们攻击本官时候看到了本官的旗号和官袍,还是围攻刺杀本官,怎的,你是识得他们,想要枉法宽纵不成,” 秦延脸上一冷,斥道。 捕头一抖,急忙喊道, “来人,将这些人先行监押起来,等待李节判审问,” 捕快们应了上前开始捆绑这些辽人。 接着,一队厢军和一队灭火军来到此处,也帮着捆绑这些辽人。 “秦节判,其实您可以先亮出自己身份的,那些辽人决计不敢动手。” 郑开想起方才的搏杀还是心有余悸,他的护卫一死多伤,他也是岌岌可危,本不至于如此。 “呵呵,你等不知,某亲自动手痛扁仇敌,才解心头之恨。” 秦延哈哈一笑。 郑开大囧,他想起了那日他被秦延施以老拳教训的事儿,这位爷倒是记仇,还非得亲手报复回来,得罪不得啊。 几人分开,各回自己的住处。 秦延等人返回了萨珊女红店的后进,这是个三进两重的院落,秦延和萨托娜住在中院。 按照规矩,劳顿一天秦延是要沐浴的,待得秦延来到了浴室,却是发现萨托娜一身淡粉色裸衣候在那里,身上点点的水渍,越发显出曼妙身姿,一双眸子含笑瞄着秦延。 秦延一怔,以往都是荻丝侍候他沐浴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今日萨托娜时候爷沐浴,万望爷不弃呢,” 萨托娜娇俏的走过来褪去秦延的外裳。 秦延享受着美女的侍候,心中暗爽,也就是在大宋了,后世嘛,好像很多时候是男的侍候女人才是,此时真是男人的天堂。 萨托娜和荻丝不同,为秦延褪去外裳和裸衣的时候,纤手轻轻抚摸着秦延强健的肌肤,询问着秦延身上十余处伤疤的来历。 “哦,米擒那花和您并肩搏杀过,哦,妾身还以为只有妾身才和爷一同杀敌呢,” 萨托娜嘟着小嘴有些泄气,她没想到还有一个女子敢于拿起刀枪回护秦延,方才她刚刚窃喜只有她才能做到这点呢。 秦延哈哈大笑,女人嘛有嗔怪的资本,这也是心中爱意的表现,秦延将萨托娜揽入怀中。 萨托娜被强健的臂膀揽入,她含羞带怯的用纤手触碰着秦延的胸肌, “今晚爷威风八面,爷果然是杀敌无数的英雄人物呢,” 萨托娜的眸子带着迷离看着秦延,不禁一阵痴迷,谁不希望自己找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秦延面对数十个凶狠辽人凛然不惧,杀个痛快淋漓,让萨托娜不能自已。 “哦,那有没有什么奖励呢,” 秦延低头坏笑的轻啄了她樱唇一下。 “妾身将自己奖赏给如此英雄,爷可满意。” 萨托娜低语道。 ‘求之不得呢,’ 秦延哈哈笑道,他伸手为萨托娜褪去裸衣,露出了萨托娜的酮体,前面的极致丰满,盈盈一握的纤腰,有女子的丰盈,还有其他女子没有的灵动。 秦延将萨托娜拥入怀中,萨托娜四肢紧紧的缠住秦延,两人就像融为一体。 浴室内粗重的呼吸和娇俏的鸣叫呼应着,久久才平息。 浴室的门一开,荻丝红着小脸进来为两人收拾残局,拿着帕子将两人的身体擦拭干净,被一个女子如此服侍,秦延不由得再次有了反应。 萨托娜瞄着秦延吃吃笑了, ‘爷是不是看上荻丝了呢,要不怎么心动了,’ “小娘子尽然调戏为夫的,看家法伺候,” 秦延将萨托娜压在身下,室内一时如春。 过了一会儿后,两人喘气躺在一起,萨托娜伸手在秦延的胸口划啊划的,让秦延心里直痒痒,果然是个妖精。 第二番,萨托娜极为的主动,在秦延身上跳动着,就像一个跳跃的魅惑精灵,让秦延越发的尽兴,萨托娜经年淬炼的身体韧性十足,直到秦延的爆发。 此时这个小娘子还在挑逗于他,果然是个要人命的妖精。 “爷,荻丝和妾身如同姐妹般,本就是想要你收了的,你也不要推辞,” 萨托娜低声道。 “哦,你就不吃醋,” 秦延调侃道。 “没有她,萨托娜早就死了,我们本为一体,” 萨托娜叹息一声,极为的哀婉,很显然这些年日子过得并不轻松,颇有些危机四伏。 秦延揽住她轻抚她安慰。 萨托娜安心的依偎在秦延的怀里, “好在如今有了秦郎,妾身终于有了依靠,否则报仇雪恨遥遥无期,妾身飘零到何时何地犹未可知呢,” 萨托娜垂下几滴珠泪。 秦延紧紧的搂住她, “从今以后,一切有我,” 萨托娜点了点头,然后紧紧的搂住秦延,疯狂的吻着秦延。 这一夜,萨托娜分外的痴缠,极为的主动。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不速之客 翌日晨时初,秦延和萨托娜在荻丝的服侍下起床更衣。 晨时末,一个衙役来到萨珊女红店,递上了拜帖,言道过会儿海州节判李泉上门拜访。 秦延收到拜帖后冷笑了一声。 上番李泉的官家拜见后就没有了下文,秦延清楚李泉不待见他。 他打探了一下,这位李泉言必称御史中丞刘挚是他的坐师,呵呵,刘挚嘛,一个守旧派的元老,只要对上新党或是主战派就是狂喷的人物,他的所谓挂名弟子怎么可能和他走近。 很显然这位李泉摆明疏远秦延,别看就在一座城市,就当毫无所知了,这是摆出车马给刘挚和其他守旧派的大佬看,而他秦延是个极好的标靶,疏远秦延,不给李清臣的面子,为的就是向那些大佬示好。 今天这厮放下架子,主动来拜访,呵呵,看来是为了昨天的破事了。 秦延、萨托娜在店门口那里迎候了这位李泉。 这位李泉只带了几个伴当,倒也轻车简从,秦延倒是清楚他不想张扬,如果不是辽人的事儿干系极大,这厮绝不会来此。 “怎劳李节判上门,罪过罪过,” 秦延似笑非笑拱手道。 巨肥如猪的李泉回礼,这厮皮笑肉不笑道, ‘秦节判声名远播,本官早想前来拜访,只是庶务烦巨,还请见谅则个,’ 他说起话来身子上的肥肉也是乱颤。 ‘过誉,过誉,还请入内奉茶,’ 秦延将李泉让入中院,荻丝奉上了香茗。 李泉小眼睛乱转,他瞄了颇有异域风情的萨托娜几眼, “这位是。” “她名唤萨托娜,乃是某的外室,” 秦延大刺刺道,萨托娜一个万福,倒也是模是样。 李泉嘴一咧,擦,这位很生猛吗,这厮可是娶得李清臣的爱女,在这里却是毫不顾忌和外室出入,也不怕李清臣发飙,果然是个贼大胆的,呸,粗鄙。 “秦节判果然是个风流人物啊,哈哈,” 李泉打着哈哈。 秦延一笑了之,也不接话,他就是等待着,他才不会主动问这厮来此作甚,他反正不急。 ‘咳咳咳,秦节判,昨日晚间在辽人开办的南京楼,听闻你被辽人韩榷攻击,这里面是怎么个情势,韩榷言道当时不清楚你是大宋六品节判,因此才有了昨日的误会,’ 看到秦延根本不闻不问,李泉就知道了,这厮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只能暗骂一声自己先提出来了。 “这不可能,昨日本官一身官服,旗号鲜明,谁人不知,倒是这些辽人看到了本官如此官衣,还是寻衅滋事,和某的护卫冲撞起来,如果不是本官是西军之后,弓马娴熟,亲卫死命护卫,某昨日定是街头遗尸了,” 秦延怒道, ‘这些辽人在我大宋的地界上如此猖狂,公然劫掠朝廷命官,这是对我大宋最大的侮辱和蔑视,当真该死,’ 秦延是义正言辞反驳,总之一句话,本来就是身穿官衣了,哪管其他人怎么说,反正军卒和衙役到达的时候他就是一身官袍,李泉你看着办。 李泉这个腻歪,他就不信韩榷如此脑残,主动攻击一个节判,在这件事上他信了九成,至于十成,呵呵,他就没有过信十成的时候。 他笃定秦延这厮在扯谎,目的就是为了陷害韩榷,知道是知道,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但是秦延不承认,他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他能对秦延用刑不成。 别说他不敢,就是他敢,王知州也不会同意,开玩笑,那是让官家和李清臣发飙呢。 “秦节判,此事棘手啊,” 李泉扮作苦脸, “韩榷此人是幽州几大豪族之一,其祖上就是赫赫有名的韩德让,因此声名远播,在海州就是王知州也是极为雍容,您看能不能给某一点颜面,不再提告此人,罚金补偿一下秦节判,将其开释如何,” 李泉说完希翼的看向秦延。 辽人的破事他可不想沾手,如果没猜错,韩家能请动大辽南院大王向大宋施压,到时候政事堂就得找他的麻烦,大宋对北辽是多么惧怕他是一清二楚的,就是他的坐师刘挚谈起大辽都是唉声叹息,言道无可抵敌,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 所以他可不想成为一个北辽发飙的出气筒,到时候朝廷将其降职听勘,他得有多冤枉,现在如果秦延坚持下去,这事儿真的无法了局。 “李节判,我等披上官袍的那一天就要为天子巡守四方,尽心办差,现下这些辽人攻击于本官,就是对大宋和官家的大不敬,本官自己倒也罢了,只是轻纵他们丢失了朝廷和官家的体面,本官实不敢为啊,” 秦延一摇头干净利落的拒绝了,韩榷那厮他就是要用作杀鸡儆猴的,看看猖狂的辽人和高丽人看到韩榷的下场还有谁敢继续在海州肆意胡为。 大宋国道不昌,外夷肆虐,看来也只有他来管管了。 “秦节判,你在边地执政,应当清楚兵凶战急的情形,如果北辽因此出兵,你岂能负担的起,” 李泉终于急了,收起了笑容斥道。 “李节判,你别忘了,某在鄜延路杀敌无算,都是凶悍的西贼,辽人如何,某将话说明了,天下人尽可为某作证,北虏入侵中原的那一天,某必会亲临前线为国杀敌,” 秦延起身昂然道,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泉颇为蔑视,秦延的大义凛然在李泉的猥琐退却对比下愈发伟岸,让萨托娜极为倾心。 “再者说,此事与我何干,这事儿发生在李节判的辖地,不是吗,” 最后秦延狡黠的一笑,将难题拱手相送,谁让他和李泉不对付呢,这厮还是刘挚的弟子,呵呵,多么合适的背锅侠。 李泉气的浑身乱颤,一身肥肉颤动起来不显得骇人,倒是极为的滑稽。 “秦节判,本官也是为了大宋安危着想,如果战事再起,岂不是百姓受苦,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秦节判何忍,” 看到强压不成,李泉只要使出苦肉计,怎的也得让秦延放弃。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噩耗传来 “兵者国之大事,北辽怎么可能因一个汉奸就因怒兴兵,李节判过于高看这些北地汉奸了,李节判放心就是了,北虏驱使他们为奴而已,为他们牺牲契丹人的性命,呵呵,怎么可能。” 秦延冷笑道, “汉,汉奸,” 李泉磕绊道,没听过这词。 ‘当然是汉奸,汉人中的背弃祖先投靠蛮狄的奸人,大辽有韩德让,西贼有张元等人,都是遗臭万年的汉奸,嗯,最近某正寻思为他们这些汉奸撰写一篇汉奸录,铭记他们的奸行,流传千年,让后世汉家儿郎永记这些奸人,不然如何能遗臭万年呢,’ 秦延才恍然,这个时代还没有汉奸的说辞呢,这怎么成,他必须将这汉奸一词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 李泉看了看秦延这厮,他到此才明白,这个秦延是个什么人,毫无顾忌,敢想敢为,说白了吧,这就是一个官场中的棒槌,太混了,老这样的人他怎么爬上去的,知不知道韬光养晦,根本不知道官场上行走须得谨言慎行,夹着尾巴做人。 到此,李泉算是明白,根本和这个棒槌没有达成一致的可能性。 李泉最后是拂袖而去,和秦延不欢而散。 秦延很无所谓,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也相信这厮总能想办法为韩榷开脱。 因为朝堂上也肯定希望不要招惹北辽,上下沆瀣一气,有什么不能做的,只是秦延如果答应了,这事儿很好解决,直接开释返家了,秦延不松口,这位李泉麻烦着呢,还得向政事堂禀报,还得好生处置韩榷,估摸得拖几个月才能解决这个破事。 毕竟,在大宋攻击一个朝廷六品官员,怎么说都是一个大事儿,即使这些人是辽人也不能轻轻放过,最起码表面上不能轻纵,内里嘛,谁都知道大宋朝对上北辽蛇鼠两端的模样。 第二日,尹集和郑开来拜访,他们是马屁如潮,看到辽人这般倒霉,他们心里畅快。 秦延清楚,高丽和大宋朝一样,心里恨死了辽人,辽人曾经数次二十万大军入寇高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是高丽人拿辽人丝毫没有办法,辽人遇到倒霉事儿,他们也只敢暗爽而已,最起码不敢明面庆祝。 其后几天,尹集和郑开又邀请秦延一同狩猎,摆出了刻意交结的模样,秦延倒也没有拒绝,海州日后可是他极为看重的地方,多交一些高丽人也好,最起码对高丽国内的信息掌握的很全面,而那正是秦延所希望的。 其后,秦延有和两人在关门歇业的南京楼附近走了走,三人带着所有的亲卫简直武装大游行,其实就是在辽人这里示威来的。 所有的辽人见到秦延的旗号都是绕行,街道立即清空,实在是秦延对付韩家的手段太暴烈,到现在韩榷还在海州大牢里,谁人见了他不怕,深怕得罪了他和韩榷做伴去。 这点让秦延很满意,这些蛮狄之所以跋扈就是大宋朝纵容的结果,其他人不敢管,他是必出手的,其他的地方他管不了,但是他急于厚望的海州不能让这些人弄得乌烟瘴气。 “张三,周四,本官讲你等留在此处,你等都清楚自己的职守吧。” 这日秦延和张三、周四密谈。 ‘小的清楚,就是招收五百名渔民,建成官人自己的亲卫队,’ 张三急忙拱手道。 秦延点头, “你等记住,海州城内的一概不用,最好都是渔民。” 秦延叮嘱他们道。 ‘官人,很多佃户贫苦,他们的子弟为了出人头地颇为忍耐,为何不收,’ 周四不解道。 “你等听清了,某只说一次,” 秦延低声道, ‘这个亲卫队,不但弓马娴熟,还得在海船上行走,渔民长在海上,他们水性很好,基本不晕船,而且平日里斗狠的事儿不少做,有些狠劲,是上上之选。’ 这年头做个渔民讨生活也不容易,他们打渔也要和天斗,还得和海贼搏杀,打渔返回还得受到大宋水师营军卒的盘剥,因此绝非是什么良民,敢于动手争斗。 种种优势加在一起,让秦延选择渔民,虽然很多佃户子弟也很困苦,他们为了能出人头地,也极为忍耐,但是很多人不敢拿起刀枪打生打死,胆气上差出渔民不少,水性更不用提了。 “小的遵命,” 周四拱手道。 ‘你等记住,这些亲卫要能做个水手操船,也要能拿起刀枪搏杀,因此要好生操练,’ 秦延清楚,在狭小的海船上装载的人员有限,最好是全能型的人才,什么都能递补上去,这一点很紧要。 刘三拿着笔不断的记录着,虽然字形歪歪斜斜的,但记录的也算熟练,总是炼出来了,现下识得两千字是有了。 “再就是别人问起来就说是海船上的护卫,小心谨慎些,尽量隐藏这些人,” 秦延可不想让这一切瘫在明面上,最起码仙子啊不行。 两人频频点头。 ‘至于所需钱粮现下就从萨娘子那里支取,嗯,就这样吧,’ 两人领命而去。 两人离开后,秦延想了想先后,感觉没有什么疏漏,也该返回米脂了,此番出来不虚此行,为以后布子数枚,至于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只能走走看了。 正月十三,秦延开始北返,萨托娜将其送出海州城,秦延一行人快马加鞭向西北而行。 此时淮南东路春意悠然,小树泛出嫩芽,让人看上就心里就欢喜。 唯一的不好就是道路泥泞,行走不便,好在秦延一行人有足够的备马,勤换战马,倒也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 一行人疾行了八天,这一日雨雪交加中赶到了应天府,也是大宋陪都南京。 这座后世称为商丘的城市在大宋的历史上极有名气,那是因为宋太祖赵匡胤担任后周归德军节度使驻跸所在就在宋州,也就是现在的应天府。 大宋的国号就是从此而来,因此此处和大宋、皇室渊源极深,赵宋皇室将这里视之为福地,改名为应天府,作为陪都,想想应天二字就能看出赵宋对此地的期望。 此时的应天府倒也繁华,一行人来到了应天府北城外的馆驿安歇。 秦延每到一个大城都到馆驿安歇,那是因为这是官办的地界,对大宋官场的信息十分的灵通,他现在离开了自己熟悉的所在,因此对大宋官场是个盲人,须得在这样的地界随时得到他需要的信息。 这日在馆驿附近的一家酒楼吃饭,就待吃过饭后众人返回休息,第二天还得继续赶路。 众人吃饱喝得后就待返回,秦延走到酒楼门口,门口的一个酒桌上两个军将也在饮酒,秦延诧异的看了眼,因为一个军将简直就是泪流满面,嘴里说着什么。 秦延已经走了过去,他突然返回拱手道, ‘敢问这位指挥,你方才讲的什么,种帅如何了,’ 两个军将抬眼看来,见到秦延一身绯色的官袍,再就是极其年轻的面孔不禁心中一凛,以为他是哪家的大衙内。 其中一人擦了擦脸,急忙道, “种帅殁了,就在前些日子。” “哪位种帅,” 秦延急道。 种家在陕西沿边诸路如今有三位大帅,都是副总管、钤辖之类的高阶军将,种谔、种诂皆是。 “就是那位开拓绥德的种谔种帅,” 这位军将忙道。 秦延一怔, “消息确实吗,” 秦延不敢相信。 他知道种谔活的不长久,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确实,某曾是鄜延路禁军所属,昔日种帅麾下,这事绝对错不来,消息已然入京,某刚从京中返回,千真万确,” 这个军将忙道。 秦延茫然拱手而退。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点破 站在酒楼门口仰望灰蒙蒙的天空,此时天空飘下的白茫茫的雪粉,乌云仿佛就在头顶上,压得人透不过起来。 秦延呆望半晌,清楚的意识到大宋的精英正在凋零。 今日种谔,明日怕是要赵頊了吧,到那时天变已成,只怕无人可以阻挡大宋的坠落。 两日后,秦延风尘仆仆的返回东京,来到李府上,此时的李府几子中只有四子李偲还在,其他人早就返回任上。 秦延返回李府,李婉立即将种谔已卒的消息告知,她有些提心吊胆的,因为秦延的面色不虞,显然心情相当不好。 “娘子无须挂念,某无事,生老病死平常事,只是某无法在东京停留,须得马上赶回关中,” 秦延安慰李婉道。 “官人尽管去就是了,李婉没能帮衬夫君,也绝不会拖累夫君就是了,” 李婉十分的通情达理,虽然她十分的不舍秦延,但是知道她的男人根基就在鄜延路,种家也是秦延的臂助之一,种谔逝去对秦延毕竟不利,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傍晚,李清臣下值,他是收到了秦延返回的消息赶回的,否则今日晚间政事堂本是他当值。 晚饭吃过后,翁婿两人在书房里密谈, ‘最近时日吴荣王总是出入宫闱之中,陪太后游玩,’ ‘再者,吴荣王先后见了王珪、蔡确、曾布,呵呵,’ 李清臣意味深长的笑了。 “岳父,看来这位吴荣王心思很重啊,” 秦延冷笑道,赵颢这是看到赵頊不良于行,怕是来日无多,现在就开始发力了。 “只是他太急切了,陛下犹在,哼哼,怎容的他那点心思,” 李清臣冷笑道,赵颢没有来找他,因为赵颢清楚,李清臣是赵頊的死忠,断然不会舍弃赵頊的子嗣投向他。 “陛下已然下令他闭门思过,没有旨意不得入宫,听闻因此皇上和太后不虞。” 李清臣叹口气。 “此事干系延安郡王安危,陛下不得不小心从事,” 秦延理解,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举动会更为激烈,赵頊已经极为宽容,这样的行事根本不是后世那些保守派攻讦的桀纣之君。 “只要陛下活着,赵颢就没有机会,只是嘛,” 李清臣盯着自家的女婿眼神有些茫然,这是第一次李清臣露出如此的表情,因为他实在是没有把握。 “岳父怕陛下西去后,太后有其他的心思吧,” 秦延低声道。 ‘正是如此,只怕那时候某不得不冒死一搏了,’ 李清臣比较悲观,这个可能性极大,因为谁都清楚,在几子中赵颢才是高滔滔的心头肉,如果说她心里没有想过赵颢如果登基如何,谁也是不信的,最起码赵颢是如此听话,一定会遵从高滔滔之意,祖宗之法不可变的。 李清臣是赵頊的近臣,深受皇恩,如果高滔滔日后摄政,真有废黜赵佣之意,李清臣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即使势单力薄也只能和高滔滔怼上,结局嘛,必然极为的悲催。 通过此事,秦延倒是极为钦佩李清臣,受过赵頊恩惠的人多了,但是可以抛去功名利禄,怼上高滔滔的能有几人,李清臣这是宁可去岭南喂蚊子了,可见李清臣的德行极为高雅,却有士大夫的古风。 “岳父倒也无须着急,也许高太后另有机宜呢,” 秦延安慰道。 历史上赵佣改名赵煦,高太后病逝后亲政,成为宋哲宗,所以自有一些制衡,让高太后和赵颢没有成事。 “但愿如此吧,” 李清臣摇摇头,心情沉重,他记挂的不禁是这些,还有赵頊逝去后新政的结局,他知道他走到前台那一天非常接近了,那时候家族可能都要蒙受打击。 秦延心中感叹,这位岳父埋得深啊,就是如今李清臣也没有和他说什么新党旧党的事儿,不提,不露出自身的倾向,这样的定力是秦延两辈子见过的第一人。 “范纯仁已经就任鄜延路经略使,鄜延路兵马总管,种谔又病逝,嗯,子衡,鄜延路也是多事之秋,你须小心行事,” 李清臣转换了话题,说起了鄜延路诸事。 ‘岳父放心,小婿是千锤百炼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秦延淡淡道。 李清臣哈哈一笑,颇为赞许,在他的心里,家中最为像他的是这个女婿,其他余子皆不成器。 “倒是岳父须得小心,” 秦延也笑笑。 “小心什么,” 李清臣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了秦延。 “岳父,天变足可畏,清流难奈浊世,大宋啊,百病缠身,新政怕是不能克尽其功,” 秦延的话让李清臣大惊,他瞪视着秦延,他从来没有彻底的透漏自己的想法,否则程氏兄弟如何和他走的这般近,还结成了亲家。 至于秦延他更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关于他的倾向,秦延怎么就能判断出他内里是新党的。 “子衡,你说的这些是自己看出来的,还是有人提点你的,” 李清臣缓缓道,他希望是前者,如果是后者很麻烦。 “岳父,有个事情不知道您知晓否,那就是陛下的宠臣从来未曾投向旧党,一个也没有,” 秦延笑笑道。 李清臣端茶沉思,这倒也是,赵頊真正的宠臣可以数的着,就是那几个,最初是王安石,也许吕升卿也算一个,沈括也勉强是一个,章惇也是一个,徐禧虽然才干不济,但也是个新党中人。 至于那些内侍,王中正、李宪、李舜举、刘维简等一个不落都倾向新党。 只剩下他一个孤零零的中立者,到现在仍然归属未定,和谁都走的近,但又不属于新党和旧党。 只是他心里清楚他只能属于新党,旧党他心中甚为厌恶,加入其中会让他有宝玉蒙尘之感。 但是秦延这般说,他显得很突兀了,果然到处都有有心人,任他绝不站队,还是被有心人看出端倪,自家女婿就是其一,可能还得加上高太后吧。 “子衡果然有慧眼,呵呵,” 既然秦延已经看穿,李清臣也没有否认。 “岳父,士人勾连错节,很多都是旧党的门生故旧,围绕他们又是不知道多少士人,这是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即使是陛下也会终究不敌的,您何必如此,” 秦延本不想说,但是想想李清臣这样的人物最后让入无语叹息的身后名,秦延决定是讲讲的好。 “子衡,新政拖宕停滞不前,为父的不是不知,只是你是不在中枢,只要在馆阁和中枢,很多人悔悟支持了新政,那是因为在那个位置上可以看到我大宋施政的全貌,大宋土地兼并不断,上户中户年年锐减,大宋一年比一年腐坏,” 李清臣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憋屈的久了,他也想和人聊一聊, ‘因此从馆阁、给事中以及六部郎中任职后看了内情,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如果看了大宋如此风雨飘摇,还诋毁新政的,都是利欲熏心之辈,或是明哲保身之徒,’ 李清臣看向秦延, ‘祖宗之法不可变,呵呵,那是自身逍遥快活一生,却让子孙后代沦落额鼻地狱,’ 李清臣脸上一抽,显得很痛苦,因为他也曾做过斗争,只是无法面对那样可怖的前景。 秦延沉默许久,李清臣等人推测的没错,不过四十年,大宋就入了地狱,江北一带子民战乱、饿死怕足有千万丁口,这是多可怖的地狱场景。 “子衡,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啊,” 李清臣叹道。 秦延也长叹一声, ‘奈何陛下天不假年,’ 赵頊如果能长寿的话,很多事情都可避免,只是没有如果。 室内一片寂静,这是李清臣没法反驳的。 秦延没有立即离开京师,而是和李婉团聚了三日,因为他已经熄了让李婉去鄜延路的想法。 因为赵頊的身子关系,秦延做了最坏的打算。 而他这一次返回鄜延路,返回京中不知何时,因此他好生的陪着李婉,两人可谓是蜜里调油,腻的很,李清臣夫妻看在眼里极为的满意,韩氏那里对秦延妾侍多的小怨念也消失不见,不管怎么说,秦延心里有自家闺女就好。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名将坟场 三日后秦延折返关中,此番他走的是潼关,因为他要专程去西安一行。 种谔已经入土为安,种家家族的墓地就在西安东部的万年县神禾原,种世衡逝去后就葬在此处。 十余日后,秦延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万年县,在此处他见到了种师中和种师闵兄弟。 他们两人如今是接引的角色,因为吊唁的人很多,他们在万年县候着,接引这些亲朋故旧前往神禾原去吊唁种谔。 而种朴因父丧解官服丧三年,如今就在神禾原结庐而居。 “端孺兄,端木兄节哀顺变,” 种谔去岁也为种师闵起了字唤作端木,如今秦延提及,种师闵越发想起这位叔父了,不禁长叹一声,如今的种师闵一脸的胡茬,尽显沧桑,这一年来他经受的可是不少,种谔退去,他在军中的日子不少受, “多谢子衡奔波千里前来祭拜,” 种师中肃容拱手道。 大家熟归熟,此番别个不同,种师中是代表种谔和种朴拜谢。 秦延急忙回礼。 “子衡,吃过饭再去祭拜吧,” 秦延点头,急忙赶路,他也是极为疲倦,确实需要修整一下。 一行人在馆驿吃了素席,就在馆驿休息一晚沐浴更衣。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疾行入山来到了神禾原种家墓地。 种朴一身孝服接到了秦延,种朴如今形容槁枯,极为的憔悴。 秦延默默的和种朴见礼,来到了种谔的坟前,种谔的墓碑还没有备上,那是要等待政事堂的敕令,按照规矩政事堂哪位大人会撰写铭文,加上家族长者撰写的墓志,构成所谓的墓志铭。 种谔的墓露出的封土,下面是山里的青石,上面培土。 种谔如此英雄人物百年后不过一捧黄土而已,只能让人感叹。 秦延在香案前焚香祭拜,然后按照规矩在一旁的名册上留言,秦延想了想,抬笔一气呵成, 鄜延峰高雪深西贼肆虐无忌 谁敢横刀立马唯有种大将军 种朴眼中一红, ‘多谢子衡,’ 秦延笑笑拱手。 “来人将子衡所书誊印下来,刻在墓前,” 种朴命道,秦延这六言对了种朴的心思,比那些绕口的骈文更能彰显种谔一生。 秦延、种师中、种师闵等人返回了万年县。 两人为秦延摆下送行宴,只是席面上都是素菜,以茶代酒。 只是气氛凝结,种师闵颇有些茶不醉人人自醉, “子衡,叔父已去,我等兄弟也要各奔前程了,十二哥要去环州任州判,十四哥要去秦风路,九哥去兰州,只剩下某在绥德,呵呵,也离开保捷军到了广锐军,绥德自此没有种家了,” 种师闵感慨道,一脸的落寞。 也难怪他如此,从种世衡始,种家从清涧城、绥德,就在鄜延路西北一带经营,虽然种世衡余子到环庆路、泾源路、秦凤路等地经营,也有了不小的官职,但是种家真正的根子在鄜延路绥德、清涧城一带。 此番种谔一去,朝廷立即下旨分离了绥德种家,这是要为种家去势,其实这是上位者的必要手段,只是太过迫不及待,让人齿冷。 不过,秦延想想后世岳武穆、韩世忠等人的下场,似乎种家的境遇也算不错。 当然了,这般对武臣根子上的忌惮和提防、拆解,大宋难有强军也就不意外了。 至于岳武穆的强军,那是南宋危机时候允许武将募军,由岳父亲自操练淬炼出的,有私军的性质,当时韩世忠等中兴四将都是如此,这才有了战力不错的军队,只是那是特殊情况,随着岳飞一去,南宋收揽战乱时期的兵权,南宋的军队又成了羸弱之兵,只能据城防守。 说实话,秦延对大宋有些灰心失望了,他清楚,他无能从根本上改变大宋羸弱的局面,因为大宋形制一旦形成是根深蒂固的,就是皇帝也无可奈何, “我大宋如此对待忠臣名将,日后会付出惨重代价的,” 秦延长叹, “惜乎种帅,天不假年啊,” 秦延确实可惜种谔,大宋军将万千,但是真正能征惯战的宿将屈指可数。 种谔是其中的佼佼者,种谔不像他冷硬的外表横直,正相反,种谔如同孙子所言的那般,极善庙算。 该攻的时候侵略如火,比如智取绥德,那是违抗圣命而为,比如无定川大战,击败西贼主力,其实种谔是以少胜多的,但是他打赢了,收复了米脂等膏腴之地。 但是当处于绝对劣势的时候,他知道收缩避敌防守,所以攻守易势,全看敌我双方形势,种谔刚柔相济,这才能一生几无败绩。 这样的战将最后落得去职待勘,郁郁而终,还有后世的岳武穆,证明大宋这一套以文御武的体制是名将的坟场。 “子衡说的是,不瞒子衡,某如今颇有些心灰意冷,待得叔父的功业如何,还不是被朝中随意打压,如今竟然一个谥号都没有,呵呵,” 种师闵重重的一拍桌案。 秦延沉默不语,大宋的一些文臣逝去后官家都会和宰辅商议后颁下谥号彰显其忠,但是种谔的谥号在朝中争议不断,最后是不了了之,只是因为种谔数次抗旨,文臣们反对颁下谥号。 “子衡不是外人,说了也就说了,但是出了这里,和其他人再也休提此事,这是为种家招灾而已,” 种师中呵斥了种师闵一句,他毕竟历练的多了,也就因此谨慎得多,知道种家如今要收敛低调,不比从前了。 种师闵梗梗个脖子百个不服,却是没有言声,脸上却是憋屈的通红。 “狄相公、种相公,呵呵,呵呵,” 秦延冷笑后当先离去,他怕自己也忍不住说些不当的言辞。 种师中、种师闵等人都清楚秦延的意思,狄青和种谔说白了都是郁郁而终的,这就是大宋顶尖能战的武臣。 种师闵狠狠的将茶具摔在地上。 秦延从西安返回了延州。 秦伯义和卢氏好生打听了一下秦延婚礼的情况,心中高兴非常,能和大宋的宰辅结亲,这是他们一生荣耀的时刻。 只是对秦延不让李婉来延州表示了不解,他们心里还是极为急切的,秦延、李婉已经结亲,他们还没看到李婉什么模样呢,再说女子加入秦家,来此同夫家一起生活实属应当。 “三郎,是否李相公不愿意自家女子到鄜延路这边地吃苦,” 秦伯义理所应当的想偏了。 “这倒不是,李相公是同意李婉一年后来延州的,” 秦延哭笑不得,不过作为弱者一方他老爹有这个想法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儿子我另有想法,” “你,再有想法也不能不让李婉来此吧,” 秦伯义有些吹胡子瞪眼了,别看秦延是什么奉直大夫,什么绥德节判,官做的再大,也是他儿子。 ‘阿爹有所不知,官家身子不好了,’ 秦延低声道,秦伯义身子一僵,卢氏也是噤声,室内一片沉寂,两人虽然见识差些,却也知道,自家儿子能到如今的地步因为什么,秦延没有什么宗族人脉,师生之谊,只有官家的重用提携,如果官家不好了,那么以后。。。 “那,那如果。。,你的官职还能保住吗,” 秦伯义低声问道。 ‘肯定不成,’ 秦延苦笑道。 ‘这是为何,你为大宋屡立战功,还有李相公襄助,’ 秦伯义急了,他不理解,他家三郎为大宋出生入死,建立多少功勋,却是丢官去职,怎么可能。 “官家一去,太子尚幼,怕是高太后临朝,高太后主张停战修好,呵呵,像儿子这般主战的,只能归家闲居了,就是岳父也无可奈何,” 秦延的话让秦伯义呆滞,他最后喃喃道, ‘当真没有天理了。’ 秦延淡淡一笑,天理,那是不存在的,只有不同集团为了利益的博弈,像秦伯义等下层百姓所想的什么天理是什么东东,根本不在利益集团的考量之内。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冷遇 ‘爹,娘,所以我意到时候去东边走走,内地憋屈的久了,我家应到海边看看,儿子在海州那里也置办了一点田产商铺,到时候到那边行走就是了。’ “海州,那是哪里。” 秦伯义、卢氏根本没听说过。 秦延拿出了大宋舆图,点出了淮南东路海边上海州的位置。 ‘好远,唉,不走不成吗,’ 秦伯义闷声道。 ‘爹娘留在此处,儿怕到时候无暇兼顾,毕竟两地相隔太远,’ 秦延劝道。 “那也没什么吧,你在海州,你爹我和你大哥在延州,总得有人守住根本吧,” 秦伯义还是不愿意去,毕竟在他看来延州有了如今一个根基,有宅院,有庄子,白白放弃太多可惜了。 “阿爹,只怕孩儿得罪的一些人寻机报复,那就不好了,” 秦延这一句话终于让秦伯义下了决心,他是无所谓的了,但是秦庆、秦钊呢,还是避走为好。 “阿爹,我意大哥一家明年先走,去往海州,买下宅院和庄子来,待得一切安定下来,阿爹和阿娘在一同过去就好。” 秦伯义点头, “只是你在海州置办了家业和铺面,如今谁看守呢,” 方才还不愿意走,现在已经惦记上了,这就是顾家的老人。 “哦,那个,是儿子的一个外室,萨托娜,” 秦延的话让秦伯义脸上一僵,卢氏是一惊。 “啧,你怎的如此糊涂,既然娶了李婉,还有秋桃,为何还弄个外室,这,这可如何是好,” 秦伯义一想到李相公可能的大发雷霆就不安起来。 “爹,您放心,李相公和婉儿都知道萨托娜,他们也没说什么,” 秦延笑道,他可是没隐瞒什么,当初韩氏为此还问过他,他可是据实相告的。 “哦,李相公真的不怪罪,” 秦伯义还是不信。 “当然,孩儿绝不隐瞒,因此岳父也就没有责怪,” 秦延的话终于让秦伯义放下心来,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 和秦伯义不同,卢氏最为关心的是这个外室, ‘三郎,这个女子怎么叫这么个名字,萨托娜,’ “娘,她是大食女子,因此名字有些不同。” 秦延的回答让秦伯义、卢氏目瞪口呆,什么,番邦女子,还,大食,哪里的。 秦延只好讲解了一下大食在哪里,越发的让秦伯义和卢氏惊讶,原来在大宋还有不少的大食人在江南、福建、广南生活,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不能不说,当下的大宋底层百姓相当的闭塞。 他们不识字,也没有什么信函来往,官府怎么说怎么做就是了。 这也是士人能把控大宋一切的根源,识字读书科考入仕那是他们的专利,其他人老老实实的做活就是了,士大夫和皇帝共治天下嘛,没其他人什么事儿。 再次来到了鄜延路经略司,让秦延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沈括到秦风路任职,他的大票幕僚当然会随着他上任,沈括是那些幕僚的根基,他们这些枝杈绿叶只能随着沈括转。 留下还是那些胥吏,吏有封建就体现在这里,作为当地地头蛇,不管上面如何变幻,都需要押司等人处理账簿、庶务。 经略司门口秦延递上拜帖被引入衙门,带路的押司小心赔笑,笑的脸都僵了,只要秦延有问必有答,唯恐伺候的不周详。 秦延的官职不小了,对上这些押司是天般存在,但是还不足以让这些押司如此敬畏,实在是秦延大杀四方的声威,还有去岁在经略司衙门打杀了好几个押司让这些人胆寒,得罪了这位,封建是甭想了,甚至还得徒千里。 秦延倒是很享受,如今他不是昔日的秦延了,在大宋官场上浮沉,让人敬畏很好嘛,那会避免很多很多的麻烦,任谁向他或是他的家族、朋友伸手的时候,都会想一想是否能承受他的雷霆一怒。 现在的冯记就是例子,现在谁人不知冯记和他的关系匪浅,谁还敢对冯记伸手,昔日草市帮上门勒索的事儿是肯定没有了。 秦延在官厅等候了近一个时辰,到了后半个时辰,谁也不敢靠近秦延了。 很显然,秦延被当今的经略使范纯仁晾在这里了,那么这位爷心里一定很愤怒,谁靠上前去都可能倒霉,这位爷也是惹不得的,于是谁也不敢靠前搭话,结果就是秦延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候着。 秦延倒是无所谓,范纯仁吗,呵呵,范家人这样做就对了,他也对范家兄弟这般虚伪之徒没什么好印象。 范仲淹为何推动庆历新政,最后被政治追杀,这些儿子应该一清二楚,范仲淹必定会将政事堂很多事情回去讲过,特别是儿子被他牵连的时候,范仲淹不能不解释为何发动新政,说白了就是大宋有病入膏肓之虞,不得不如此行事。 所以这些子侄都清楚大宋重疾在身,不改变就慢慢窒息而死,新政呢,可能有些活路,虽然也不靠谱。 但是范家四子步入官场后都是保守派的坚定支持者,只能说明范家子侄确定他们要的是现在他们的仕途前程,至于以后,他们身后哪管大宋洪水滔天。 这样的人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和投机者,因此,秦延对他们可能的反应心知肚明,谈不上什么失望,这样就对了,谁也别对谁手软,谁也别对谁手下留情,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 终于秦延被引入昔日沈括的公事房内,一个微胖,气度俨然的老官员坐在那里,必须是老官员,范纯仁已经须发花白,近六十的人了,他和幼弟范纯粹相差近二十岁,不能不说范仲淹范相公宝刀不老啊,年近六十还播种成功,果然是个牛人。 也因此如今范纯仁已然年近六十,当然是个老头了。 这个老头面相上还挺和煦的,笑眯眯的看着秦延。 “下官秦延拜见范学士。” 这位观文殿大学士、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兵马都总管范公笑着抬手虚扶了一下, “秦郎到此,呵呵,久闻子衡你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呵呵,” “相公过誉,秦延粗鄙,日后还请相公多多提点,” 嗯,让他在外边等来一个时辰,见面时候和风细雨,这人,秦延表示呵呵,虚伪嘛,谁不会,大家一起来过就是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两相厌 “李相可好,” 范纯仁笑问。 “昔日京中沐休之日,我二人有闲一同吃酒吟诗作赋,想来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范纯仁摆出了他和李清臣的老交情。 “泰山安好,劳经略挂念。” 秦延恭敬道,反正从礼数上他不能让范纯仁挑出毛病来。 “唉,不知道再次一同饮酒相聚何年何月了,” 范纯仁感叹道。 也难怪如此,他因为反对新政,被从朝中下野,先后在河中、成都等处任职,返回中枢是甭想了,这还是范家声名显赫,官家不敢太过,否则早就打发回家闭门思过了。 所以他离开朝中太久太久。 ‘相公无需多虑,此番大人就任鄜延路,将来回返中枢指日可待呢,’ 秦延一语双关道。 从范纯仁一个保守派被任命为鄜延路经略安抚使,秦延发现赵頊再下最后几步棋。 赵頊也知道自己来日无多,此时什么新政、什么收复旧山河都抛之脑后了,他现在只想平稳过渡,因此才有了一些任命,比如范纯仁到此就是告知各处一个暗示,官家现在只想求稳,不想瞎折腾了。 最后为赵佣登基创造一个平稳的过渡,不想党争继续激烈下去。 赵頊变了,变得保守和谨慎。 秦延能看出来,他相信那些人老成精的大臣们更清楚,那些才是大宋的人尖呢。 范纯仁抬眼看向秦延,嗯,他原以为秦延是个本应入武职的文官,精通兵事,骁勇敢战,也就是如此了。 但是这句话表明秦延可不是一个莽夫,有些内秀了。 “呵呵,邦直果然有眼光,” 范纯仁将李清臣、秦延翁婿都夸了。 寒暄已毕,范纯仁清了清嗓子看向秦延, “子衡,今次你掌管绥德诸事,是陛下对你的看重,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历经数年战事,军兵折损甚重,国库空虚,国帑不足,正须休养生息,恢复原气,因此,本官望你这两年休兵止战,不与西贼争锋,” 鄜延路主战场主要在三处,一处是西北方的顺宁寨,一处是中部北侧的子午岭,一处就是东北的永乐城、米脂一线。 其他两处好说,范纯仁相信他一句话,那些军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东北方是秦延治事的绥德,那就不好说了。 但看这厮来到米脂后,战事就没停息过,米脂结束战事,这厮又去横山折腾,总之,这是让范纯仁最不放心的。 “相公放心就是,下官绝不会出兵招惹银州的,毕竟那里可是石州军司的所在,可是有数万大军守候,小子也怕去的了回不来呢,” 秦延自嘲了一下。 范纯仁呵呵了一下,心里这个腻烦,因为秦延和他玩猫腻。 他所讲的不要惹事,秦延回他一个不主动出击,纯属废话。 大宋主动攻击到西夏境内几十年来屈指可数,难道范纯仁不知道。 范纯仁说的是即使西贼攻入绥德境内,秦延守城退敌就是了,千万不要主动反击,杀他个尸横遍野,到时候可能遭到西贼的疯狂报复,那样小打变成大打,战事扩大开来是控制不住的。 结果秦延这厮狡猾的说不主动攻击就完事了,根本没有放弃主动出击,又将战事扩大的可能。 想想这厮第一年就任米脂,就带着千余杂牌军出击银州,就知道这厮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范纯仁敢保满大宋也只有这样一个蠢货,绝大多数官员没有这个胆子,有些纸上谈兵的有胆子,没有那个能力。 天知道这厮掌管绥德能弄出多大的乱子来。 “秦节判,你该清楚,本官说的是什么,” 范纯仁冷脸道,他当然不会说什么避战之类的话,那是将破绽交给对手,作为一个官场老手绝不会犯那个错误。 所以他只能暗示,这个秦延如此精明的头脑不会不懂,但是这厮装傻。 “范相公您也是经历过兵事的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城有所不攻,很多时候要看当时的情形,下官一定尽力不扩大战事,不过,如果鄜延路陷入困境,下官当然要奋力拼杀,相公说是不是,” 秦延恭敬拱手道。 但是这话让范纯仁有点要爆血管, ‘就是延州处于西贼围攻中,也不用你带兵解围的,本学士讲的很清楚吧,’ 范纯仁咬牙道。 “呵呵,谨遵学士之命,” 秦延拱手应了。 范纯仁冷冷的一挥手,话都懒得说了,赶紧滚蛋,别看他是鄜延路经略使,但是秦延也是绥德节判,权发遣绥德军,到了这个官职,惩处要政事堂和官家发话,他只有停职的权力,再就是建言惩处,其他的他也是没辙,至于停职,什么罪名,现下还没有吧。 秦延退出了公事房,门口候着的胥吏身子缩了缩,他隐约听到了一点点,只是如此就让他惊愕,心道这个秦延胆子太大了,难道不要自己的前程了吗。 前程,秦延已经不在意了,即使他对范纯仁极为恭顺,到得那一天,他还是得回家待勘,所以何必在意,还不如痛快一些。 冯小娥这几日里总是感觉心不在焉的,让身边的秋菊起急, “十六娘,您这是做什么呢,” 冯小娥醒了过来,低头一看,她竟然将垂下的秀发编成了辫子,本来那是应该让秋菊挽个发髻的。 冯小娥不禁脸上一红, “哦,方才失神了,秋菊,你给我挽个高髻吧,用那个玉簪吧,” 秋菊暗自摇头,以往秦官人归来,十六娘总是去亲自拜望的,此番却是没有先去,留在家中却还记挂,唉,弄不懂了。 秋菊手脚麻利的将冯小娥的秀发挽起,然后用发夹处理四周零散的乱发。 眼看就要打理完发式,外间来报,秦官人来见。 冯小娥身子简直是弹起来的,转身就要出去。 秋菊大急, “十六娘,鬓间还有碎发呢,” “哦,” 冯小娥白皙的脸上殷红一片,在自家丫鬟面前呢丢丑了呢,怎的这般沉不住气, “秋菊,快将那个蓝色的玉簪拿来,” 终于回过神来的冯小娥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觉得白色的玉簪失去颜色,没有蓝色的玉簪瞩目。 秋菊急忙抽出白色玉簪,打散了头发,为冯小娥重新来过。 等到冯小娥收拾齐整,已经是盏茶功夫了,她走向前院的时候,又开始忐忑起来。 此番她没有亲去,那是因为她从秋桃那里得知,秦延婚礼后去了海州一行,而海州那里有个大食女子。 冯小娥知道秦延做事都是深思熟虑的,去海州定是有要事,只是听到那个名唤萨托娜的女子消息,她的心都乱了。 没有当成主母也就罢了,她如今不介意这件事了,时也命也,摊上了这样的一个老爹还能怎么办。 只是萨托娜她见过的,长得不过是特殊了些,可能秦延有些喜好,但是萨托娜还在她之后结识,怎的就千里之遥的去看望,那她冯小娥算做什么。 冯小娥就是气苦这点,所以此番秦延回来,她就没去秦府。 但是到了此时,她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秦延到底生气没有,这个心思让她自己也呸呸呸,冯东主的气度和威压哪里去了。 来到店面,当先看到的是站在会客室门外侍立的马道,马道憨厚的一笑躬了躬身,算是请安了。 冯小娥笑笑点头进入室内,此时秦延起身看向她,脸上带着笑意,这让冯小娥心中安定不少。 “哟,秦官人到今日有闲暇想起妾身了,” 心里已经降了,但是嘴上不肯服软,还是有些心结,这话听起来有点酸。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慈父 秦延怎么不知道冯小娥气的是哪里, “某回延州,第一拜见的就是范相公,第二个就是冯东主,余者不在话下,” 秦延这话一说,冯小娥立即平和了很多,范相公是没法比的,但是能在其他许多人前,冯小娥也就满意了。 “官人坐,秋菊,给官人看茶,” 秋菊应了一声出去。 “官人,听闻你去了海州一行,为的何事呢,” 冯小娥故作平静问道,她确实好奇秦延去海州何事,内心里也希望秦延透漏一下那个萨托娜的事儿,比较一下她到底在秦延心里什么地位,否则心里不服。 “嗯,不瞒十六娘,其实海州是某的一条退路,” 秦延没打算瞒着冯小娥,冯小娥是证明了的,绝对信得过。 只是他这句话让冯小娥惊诧,退路,秦延怎么这般说,难道事有不济,怎么会,秦延如今圣眷正隆呢。 “官人这是欺瞒我吗,” 冯小娥眼泪差点掉下来,她以为秦延是在疏远她。 “十六娘,某未曾骗你,以后也不会,此事干系重大,你只需晓得三两年间可能天变就是了,” 秦延沉声道,冯小娥身子一抖,能让秦延说出天变这句话还有什么事儿,她也听闻官家的身子不大好,但是没想到差到这般地步。 ‘官人这是弃妾身而去吗,’ 冯小娥带着哭音,珠泪垂下,双肩抖动着。 秦延暗叹一声,过不去的关啊, “没有,某是来告知十六娘,终有一天某要离开此地,想问问十六娘是否愿意和某一同去,” 秦延说完伸出大手抓住了冯小娥的小手。 冯小娥面色绯红,心中却是甜蜜非常,她等的就是这句话而已,秦延终于说了出来,冯小娥已然是心满意足,不过让她说出来是不肯的,太多羞人, 冯小娥低头嗯了一声,几不可闻,她的头低下来不敢看秦延的眼睛。 秦延笑着探身伸出手臂将冯小娥揽入怀中。 冯小娥被秦延强有力的臂膀用在怀里,口鼻中都是秦延的气息,心里满满的喜悦,这是她多少次梦想的,终于等得明月开。 “这是以后这一路上风波怕是不小,就怕你会吃不少的苦头,” 秦延低声道,他以后的路注定不平坦,家眷也就不用说了,安稳度日是不可能的。 “妾身不怕,永乐城那次妾身以为再也见不到官人了,现下妾身没什么可怕的,” 冯小娥抬起头来急道。 这分明是一种表白,秦延含笑抹去冯小娥的泪痕,轻柔的动作让冯小娥分外的感动,经历了很多的思念、担忧,如今也有了甜蜜,冯小娥笑着对视着秦延。 冯小娥的美眸含泪,却有笑意绽放,让秦延看的一呆,他伸手抚摸着冯小娥娇嫩的脸颊,冯小娥虽然含羞带怯,却也没有躲闪,而是任由秦延轻抚。 “唔,婢子什么也没看见,” 端着茶具进入室内的秋菊急忙看向一边,只是手中端着茶具,偏着头的模样实在是滑稽了些。 冯小娥受了惊吓般就像逃离,秦延没有放开她,而是和她并肩坐下,牵着她的手,冯小娥心里知道该放手了,即使让秋菊看到也成什么样子呢,但是心里就是舍不得,任由秦延大手握着她的纤手,秦延的火热能暖到她的心里去。 “好了,秋菊你还不上茶,某和你家十六娘候着呢,” 秦延笑道。 秋菊这才回头看来,只见冯小娥轻轻的颔首这才迈步过来,为两人斟茶。 她的眼睛落在两人相连的双手上,嘴角一翘看向冯小娥,冯小娥咬着樱唇瞪了她一眼,秋菊捂嘴笑着跑了出去。 “今日丢死人了呢,” 冯小娥轻捶了几下秦延的胸口。 作为女人的小特权,秦延笑着任由她的小拳头落下。 “唔,你不会以后就定居在海州吧,” 冯小娥鼓起勇气主动说起。 “暂时而已,” 秦延实言相告。 “那,妾身可不可以不住在海州,” 冯小娥说完咬着樱唇看向秦延。 她是真的不愿面对萨托娜,凭甚么萨托娜可以抢在她头里,反正到海州她有到了萨托娜地界的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可以,但是只能在海边,因为以后我家以后会有船队,这样联络便捷,明州、福州、泉州、广州如何,” 秦延笑道。 冯小娥想了想, ‘那就广州吧,南方就想去广州或是杭州,’ “那就广州,不过呢,去了广州你怎么过活呢,” 秦延问道。 冯小娥只是慵懒的依偎着秦延,樱唇轻启, “那是夫君你的事儿,妾身忙碌数年了,这会儿子只想歇一歇呢,” 秦延笑着点头。 到了这一步,男女间耳鬓厮磨很正常的了,等到冯小娥将秋菊唤入的时候,冯小娥的鬓发有些散了,妆容有些乱了,不过秋菊是看出来了,虽然如此冯小娥眉眼迷离,别有风情,眸子总是瞄向秦延,只是看到如此秋菊就知道十六娘得偿所愿了。 待得冯小娥收拾妥当,秋菊有的煮茶了,方才的香茗已然冰凉。 “只是你此番出走,不知道家里人是否放心,” 秦延问道。 “官人放心呢,妾身离开此处,只怕家父心里暗喜吧,这样家里的小郎就可以占据全部的家业了,” 说起这个,冯小娥的笑容有些凄苦,冯道清对女儿十分轻视,即使她做的再多,最后都是为冯泽做嫁衣。 当初她那般努力运作其实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已,好在如今如愿以偿,些许金钱还没放在她的眼里。 “千金散尽还复来,有你我在,些许金银不是难事,” 秦延很随意的一摆手。 “看来夫君已经为妾身想好了法子了,” 冯小娥娇笑道,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的也有如此撒娇的时候。 “当然,待某准备一两日,到时候通晓十六娘就是了。” 冯小娥最爱看秦延信心满满的模样,不禁挽着秦延走出了房间。 外间的店伙和掌柜的目瞪口呆。 “什么,你要离开鄜延路,” 冯道清有些惊讶,他随即问道, ‘是和秦延吗,’ “秦官人会安排女儿去广州,那里会有相应的店铺,阿爹不用为女儿担心,” 冯小娥道。 “爹怎么不担心,你不过如夫人,只怕将来和孩子受苦,” 冯道清慈父状,相当的愁眉苦脸,还是不允。 “爹,官人杀伐果断,哪个女人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只会对女儿好的,望阿爹成全,” 冯小娥蓦地跪在地上。 冯道清视若不见,只是玩味的吹着香茗, “这时候的男人甜言蜜语,将女人迷得失去机心,但听他的摆布,最后还得家里大妇说了算,最后被大妇折磨辱骂的多了,” 冯道清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秦延表示鄙视,提醒自家的女儿这一切都可能是假的,果然是慈父啊。 “阿爹,女儿此番走家里的银钱都不会带走,冯记一切都会交接给阿爹,将来传给弟弟就是了,” 冯小娥木然道。 冯道清手里动作终于停了,很是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小娥你耗尽数年心血怎么放得下,’ “女儿一切不过是为了冯家,如今也是归还弟弟,女儿只求阿爹能允了和秦延的事儿,” 冯小娥看着这一幕心里悲凉,走的心越发的坚定了。 “也好,为父的就收过来,先经营着,如果有一日在秦家不虞,你可以返回冯家,这里怎的都有你的那一份,” 冯道清俨然道。 “女儿多谢爹爹了,” 冯小娥强颜欢笑道,她清楚什么一份子,就是她回来也都是弟弟的,她还是做一个掌柜的就是了。 父女俩客气的分开,冯小娥毫不留恋的离开冯道清的院落,她只希望走的越远越好。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需要不起眼 既然答应了自己的女人,那就必须做到,这一点秦延绝不打折扣。 好在去找冯小娥前,他已经打好了草稿,如果冯小娥答应了他怎么做。 为冯小娥选择一个行当也算不易,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不高,再者树敌好像不少,如果明着来告知其他人这是我女人的生意,其他人退避,怕是有些人偏偏动手了。 至于李清臣嘛,自家女婿的女人,他可能维护吗,所以动手的人也不会忌讳,这其实再帮衬李清臣的女儿好吧,看以后秦延这厮还敢在外面养外室吗。 所以这个物件还得赚钱,还得不大起眼,不引人注目,最起码不能像香水般吸引人。 这样的话秦延只想出了一个物件,那就是肥皂。 香皂都不成,虽然香皂不过是肥皂里面加入了香料而已,但只是加了这个物件就太过引人注目了。 而肥皂替代皂角则是不起眼多了,虽然也是新物件,但是一个才多少钱,勋贵不屑为之,普通商人不知道怎么弄,强取豪夺也不大可能。 到了后来等到知道这物件也是一个好生发的物件的时候,那是不知道多少时候以后了。 肥皂这个物件秦延还真自己动手做过,和群里的一些兄弟们比试过,看谁做的最有样。 当然了,后世的材料好,很多都是纯净的材料,和现在他自己弄得半成品原料完全不一样,比如苏打什么的,现在只能用碱面和生石灰,而且是粗加工的,里面杂质很多,很是惨不忍睹。 但是基本的反应原理在那里,不过是费点事儿,再就是纯净度差些,洗涤效果略差,其他的没什么了,都不是不能替代的原料。 秦延亲自到东市采买了几十斤的肥猪肉,满满的肥膘,还有四十斤的胡麻油,也就是芝麻油,这时候这都是老百姓的食用油,很多煎炸都是这个油水,此时在北方已经广泛种植了。 之所以采买两样,那是因为他曾经试过,动物油所做的肥皂洗涤效果最好,那是不用说的,但是味道最为浓厚,有点熏人。 植物油的味道好多了,但是洗涤效果差了一大截。 所以秦延想试试两者混合一下,中和一下效果看看,气味、洗涤效果折中就可以了。 秦延在东市采买了一些大号的大缸,还订制了一些器具,采买了几十斤的生石灰和碱面,好在这两样在鄜延路都不是稀奇的物件,粗劣一些而已。 秦延将这些物件运到了城外的庄子,然后在那里让老董找个偏僻的院落,找了几个小厮,筛碱面和生石灰,切肥肉熬油,都是一些粗劣的活计。 这些小厮不知道自家东主想要做什么,但凡秦延吩咐,他们照做就是了。 待得第二日秦延返回东市带回来定做的物件,算是前面的准备工作完备。 一切都是秦延自己亲自准备的,没用其他的人,因为只有他自己会挑选原料,也只有事事躬亲了,再者交给其他人他也不放心。 第三天,秦延把大缸里装入水,然后放入生石灰,大缸里开锅般翻腾起来,两者化学反应变成了熟石灰溶液,秦延把混合成的烧碱用勺子撇出,然后在一个大铁锅加水坐在灶上,把胡麻油和猪油一比一比例放入锅中熬制, 当油脂熬好后,放入加热的烧碱溶液,两者不断的搅拌,两者不断的混合,直到最后完全溶解。 最后,秦延加入碱面,不断的搅拌加热,让溶液完全的融合,此时一层半透明的黄色液体留在了上方。 秦延把这些溶液捞出凉置,这个过程他相当小心翼翼,这个物件可是杀伤力惊人,如果泼洒在身上乐子大了,尤其是烧碱溶液。 接着秦延再次做了一遍,把胡麻油的比例提高到占三分之二,猪油只有三分之一,再次熬制了一次。 最后一次是胡麻油占了四分之三。 秦延得到了三种肥皂成品。 秦延试验了一下,第一种洗涤效果最好,但是有点臭味,第三种基本没什么味道,但是有点软,这是大问题,洗衣物如果太软的话遇到水溶解就是大麻烦,不好保存,尤其是在南方湿气大的地方,运送到地方很多粘连在一起还怎么发卖,也不能都当残次品贱卖吧,所以必须放弃。 最后秦延选择了第二种制法,无论从硬度、洗涤效果、成本、味道都是折中的这款,有时候中庸就是王道不是没有道理的。 经历了数天,秦延总算是忙碌完毕了,肥皂的制法告一段落,其实还可以继续细分下去,可能还可以更好,但是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高出他的期望,可以得意的笑笑,大宋第一化学师有没有,至于可能带来的污染,管它呢,不是大宋毒师就成了。 当秦延亲自去请冯小娥来验收的时候,冯小娥喜滋滋的来到了秦家庄子。 在她的面前是一个银盘,上面盖着红布,显得相当高大上。 冯小娥笑眯眯的掀开了红布,结果里面是一块块的黄色的小方块,很是丑陋。 冯小娥的笑容僵在脸上。 以往秦延所造出的物件都是赫赫有名,冯小娥此番也是保有极大期待的,结果却是这般丑的物件,冯小娥相当的失望,表情就是一垮。 秦延看到冯小娥的表情就感到好笑,女人啊,果然是个注重颜值的动物,看到这个小黄方块就嫌弃, “十六娘,这可是能生发的好物件,以后铺满大宋赚的盆满钵满就看它了,” 说起这个,冯小娥立即变得郑重多了, “这是个什么物件,能有这般神奇,” “这就是新式的皂角,原有的皂角洗衣远远不及了。” 秦延的话让冯小娥一惊,她将这个小方块那在手中好生的端详了起来, “真的远远不及吗,” 她还是不大信,这个小东西太丑了,不想有那般神通的模样。 “让秋菊就知,” 秦延笑道。 “秋菊,你去厨下拿来一些抹布试试,” 十六娘虽然不下厨,倒也知道厨下的抹布是最难洗净的。 “秋菊,用皂角一同使用,两相比较就是了,” 虽然肥皂洗涤效果没说的,但是对付那些抹布还事差点,所以必须有对比,更洁净的就是最好的。 这个试验当然很迅速,很快结果就出来了,肥皂远远胜出,虽然不能说洁净如新吧,最起码污渍几乎洗净,皂角差的远了。 “十六娘,这个抹布没用棒槌捶打呢,就是如此洁净了,” 秋菊很惊讶,这个丑丑的小物件太神奇。 秋菊此话一说,让冯小娥极为吃惊,这里面太有说道了, “官人,这个皂角多少文一块。” “造价大约是十文钱,如果大量产出,多购入物件,价钱还能下来两成吧,发卖就看你的了,” 秦延的话让冯小娥惊喜。 如此十五文就可以发卖,而且看看毛利,虽然比皂角略贵,但这是没法比的。 皂角因为洗衣不干净,因此都是需要用棒槌捶打的,这样一来衣服很快就会破损,实际上损失不小,很多细民之家在这方面开销不少,但是用这个新的皂角呢,却是不用捶打,可以让衣服穿得长久一些,这样的小账细民家会算的很清楚,因为他们都是精打细算的过日子的。 “好物件,谢谢官人了呢,” 冯小娥笑眯了眼,心情大好。 “有奖励吗,” 秦延坏笑道。 “哼,” 冯小娥白了秦延一眼,却是笑盈盈的,倒是像极了秀恩爱。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奖励呢 冯东主注定是操心的命,她想了想, “只是这个新物件开始不好发卖,毕竟这么丑的物件,谁人都狐疑的吧,还比皂角稍贵,” 冯小娥一下就点出了这个物件的缺点,这个新式皂角虽好,可能得慢慢发卖,可能最初几年都没有什么销路的。 “这很简单的,” 秦延悠然道。 “官人快讲,” 冯小娥眼睛一亮。 “哦,说出来可以,奖励呢,” 秦延嬉笑道。 冯小娥正在兴头上被秦延小小的刁难,有点小生气,气鼓鼓的看着秦延,此时在她眼里,秦延无比的欠揍, ‘哼,什么奖励呢,’ ‘亲一下就好,’ 秦延笑眯眯的。 冯小娥气的扬了扬小拳头,但看到秦延不为所动,无奈的瞥了眼秋菊,秋菊急忙看向了一边,这时候要装傻呢。 冯小娥一探身飞快的在秦延面颊上亲了一下, “这下可以说了吧,” 冯小娥羞怯的看着这个讨厌鬼。 “哈哈哈,有奖励当然有效果了,” 秦延摸着面颊做个鬼脸道,冯小娥面色绯红, “这样,你可以将这个皂角切成四到六块,然后白送给细民们,让她们试用就是了,你以为如何,” 秦延这话一说,冯小娥眸子变得极有光彩,是啊,让她们拿钱买,那必不可行,但是白送呢,这些细民的浑家贯会精打细算,沾些小便宜的,白送的为何不要为何不用。 那么回去试用后这个效果一出,小算盘就打上了,自会得出哪个更好的结论,然后还用说吗。 “官人果然才智过人,妾身没想到官人商贾之事儿也这般精通呢,” 冯小娥兴奋之极,再次探身一吻,此番是绝对是主动的,哪怕秋菊就在身边也顾不得了,却是让秋菊惊呼一声急忙捂着眼睛。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这是兵法至深,威胁不如利诱多矣,” 秦延有点小装道,其实真是至理名言,后世无数经验证明的,压力压制攻击,可能不如利诱、纵横、联手、多赢,只须先付出一些可能就是一个新的结果。 冯小娥细细思量这句话不禁对秦延钦佩之至, “官人此言妾身谨记就是了。” “十六娘,虽然这个物件可以在广州发卖,不过产地却是不能放在广州,还须放在海州,” 秦延这话一说,冯小娥表情一黯,心里很是不舒服。 “十六娘,你想想你在那里没有旁的势力,开始时候某也照顾不及,如果你在那里出产被有些贪婪的豪商盯上,到时候强行吞并了去,某就是后来赶去大错已成,” 秦延这番话极为在理,冯小娥颜色和缓不少, “因此,就在海州生产,到时候用海船发运过去,你只管发卖就是了,待得以后立稳脚跟在广州制作就是了,” 冯小娥这才缓和过来,终于点头。 “如有豪商抢夺,你只管推说海州产地,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就是,你说会给他们吗,” 秦延哈哈一笑。 冯小娥再次亲了秦延一下,秦延一把将冯小娥揽入怀中,冯小娥一声惊叫,接着也就半推半就了。 秋菊则是慌忙走了出去,只是脸上红晕,心中乱跳。 安置好冯小娥,和大哥秦庆谈了谈,做好走人的准备,再就是善堂搬迁的事儿也提上了日程。 此番不少的流动,尤其是孩童较多,怎么小心都不过分,秦延将这些孩童视为他最大的财富之一,将来的臂助应该极大,所以一个都不能少,都要迁走。 十余日后秦延出现在米脂城,他是来交接差遣,然后去绥德上任的。 此时他的下一任已然等候多时了,秦延在延州盘桓一些时日也着急来交结,那是因为这位下任有些特别。 这位是姓高,乃是高公纪的堂叔,属于高家的远枝吧。 这么说吧,就是王禀所说的那位准备摘桃子的。 高家武将出身,如今是勋贵,主家基本不走文职,实在没人能吃了那个苦,主脉还是走武职为主,但是一些偏枝却是走了文职,家族也是支持的。 秦延恼火的是想要摘他的桃子,高公纪等人不出面,想要无声无息的收取米脂的政绩,把他当什么了。 难道以为他这个没有依靠的西军子默认了吗,怎么可能,这样被羞辱指望他忍耐下来,那是李稷、那是李浦,不是他秦延。 其实高家这样顶级的勋贵他不愿意招惹,相安无事更好,换个场景说不定他还真忍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今日的退却是为了明日的大踏步前进。 不过,如今赵頊的身子决定,一旦赵頊故去,那么秦延必不可免的被罢黜,和高家交好有用吗,没用。 既然如此秦延还有什么可怕的,大宋可是雍容文官的,大宋大规模的杀文官是在靖康之耻开始,一切原有的规矩被战乱败坏后才失控的。 现在最大的惩罚就是罢黜,然后监视居住而已,只要不干涉朝野你就老老实实的宅在家里罢了,沈括那个时候不就是宅在家中实在无事写出了梦溪笔谈的。 所以秦延毫不在意得罪高家,谁让高家人这般厚颜无耻,手段下流,吃相难看呢。 秦延赶到了米脂县衙,陈裕、申奕、党荣立即出来迎候,人走茶凉在秦延身上是不存在的。 秦延可是荣升,而且是他们几人的上官,以后拿捏他们越发的方便了。 这也罢了,关键是秦延对付敌人辣手无情让几人绝不敢三心二意的。 秦延进入县衙,询问了一些衙门日常,总体来说平安无事,西贼没什么大的动作,最多不过是一些轻骑探查而已。 当然了,还有半月就是春耕的时候,那时候西贼是否扰耕才是关键。 秦延询问了一下党荣关于各藩部今年春耕的打算。 “回禀节判,此番各藩部都要扩大吉贝的耕作面积,去年节判让大家有了甜头,今年当然就要扩大,就拿我们党家来说,此番就要将七八成的田亩耕作吉贝,其他的田亩要不是不适合种植吉贝就都种植上了,” 党荣恭敬道。 吉贝这个物件怕雨水太多,但是还需要灌溉用水,所以浇灌极为不便的地方真就没法种植,否则产量可怜。 “你等也不怕口粮不济,” 秦延笑道。 “种了吉贝发卖出去,得来的银钱可以买来两三倍的粮米,这个账小的们算的清呢,” 党荣拱手媚笑道。 在他看来他能有今日都是秦延所赐,他是小酋长,那秦延必须是大酋长,听从秦延的天经地义。 “禀节判,外间高知县求见。” 一个衙役入内禀报。 方才还笑语盈盈的秦延当即变脸,他冷冷道, ‘告诉高知县,本官略有不适,过几日交接吧,’ 陈裕和申奕面面相觑,秦延摆明是对着接任的高家人十分不满,一点都不留情面。 只是两家打架,他们两个吃罪不起了,个头太大,哪个都招惹不得,苦也。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精兵初成 “恭喜子衡兄,终于得偿所愿,” 宗泽一见秦延立即抱拳恭喜。 在他看来绥德军勉强算是一个下州,但是秦延的年纪出任节判,都是一个可以大书特书的事儿,大宋官场上绝无仅有的存在。 “福兮祸兮,呵呵,” 秦延淡淡一笑。 宗泽显示一怔,接着有所悟,这里面有事了。 秦延此番赶到消边寨那是因为春耕以前,米脂诸藩部的族兵都在此整训,再过数日就该将他们放回春耕了。 数月不见,秦延要亲眼看看这只军伍整顿的如何了。 过了盏茶功夫,张贺、马乔、谭永兴等人纷纷赶到向秦延请安。 几人回禀秦延,这些族兵可说基本掌握了密集阵势的骑兵对战,而起几人都是信心满满。 “哦,你等既然如此笃定,明日本官可就要点检了,到时候如果不济,休怪本官打你等的板子,” 秦延一唬脸。 “还请官人点检,” 几人颇有些傲然之势,显然对此很不在意。 秦延哈哈大笑,这样的兵他才喜欢,有担待,能支撑起来军伍的筋骨,很好。 晚间,消边寨四周篝火处处,几千骑兵都在方圆三里范围内下寨修整。 秦延大帐内灯光恍惚,秦延的脸色晦暗不明,宗泽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子衡难道真要避走东海吗,此地可是有你多年心血,你走后,眼前这些军卒怕是都要星散了,子衡,你真的忍心不成,” 宗泽蓦地站起指着外间铺满大地的星火,这是宗泽看到了最有战力的骑兵,由近千米脂禁军铁骑还有五千各部藩骑组成,经过了数月淬炼,宗泽以为是沿边诸路最顶尖战力,就是和选锋硬碰硬也有一拼之力。 只是如今,秦延已经有了退意,这让宗泽无法接受,甭说秦延付出的艰辛,就是他也付出了多少努力,从米脂抽调了多少钱粮兵甲,想方设法贴补这些骑兵,今日终于大成,而如今竟要弃之不顾。 秦延负手来到大帐门口,看着面前星星之火,他心中充满骄傲,这些铁骑是他带给大宋的另一个变化,他们的战力是在建立在今后几百年骑兵使用的历练上,可以说领先这个时代的骑兵一个等级。 他付出的多么巨大,恐怕只有他和宗泽才清楚,但是可能就在他离开后立即星散,可惜吗,当然,只是, “汝霖兄,一旦那一日来临,高太后临朝,高太后和那些旧党宰辅和大臣们可以留下为兄在此吗,” 宗泽久久无语,最后艰难吐出两个字, “不能。” “如此不如求去,海阔天空任我跃,岂不快哉,何必在此不开颜。” 秦延洒脱的一笑。 宗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汝霖兄放心,到了那一日,兄弟向泰山求恳,定要在沿边为汝霖兄保举一个县令之职,只是,有些屈才了,在我看来汝霖兄足可以掌一州之地,” 秦延看来,宗泽的才干比起那些昏聩的官僚强的太多太多。 “多谢子衡,只是为兄的有些心灰意冷了,” 宗泽入仕当然希望光宗耀祖,但是更希望做出一番功业来,变革大宋就是其一。 否则他何必提三尺剑游历大宋,就是想亲眼看看各地民生,还有沿边边事,这才能对大宋上下了然于胸,然后入仕绝不做个昏官,必有所作为。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秦延,和他意气相投,相互扶持走的很顺,看到政务通顺,军伍淬炼,他心目中的大宋在一点点的建立,然而如今戛然而止,却有痛彻心扉之感。 奈何天不作美,人力实不足和天力抗衡,秦延离开是无可奈何之举,宗泽确是心灰意冷了,因为他很清楚官场上到处多的是范家兄弟等虚伪之辈,还有高家等贪婪之徒,遇到秦延是他的最大幸事,他没指望还能遇到下一位。 从秦延的大帐里走出,宗泽郁闷的无以复加,抽出佩刀来对着一个榆树不断的劈砍,将他的护卫唬了一跳,以为自家大人中了风邪。 宗泽回去后让亲卫向藩人讨了酒水,痛饮大醉。 两日后,米脂诸藩部的酋长汇集消边寨,一同观礼阅兵。 这是米脂藩骑大成的日子。 令介驰遇以下数十个酋长都到齐了,而那位高继成也赶到了消边寨。 “下官拜见节判。” 瘦小的高继成媚笑着拱手见礼。 这厮虽然被秦延凉了多天,却是笑意不减,果然深得官场要旨。 秦延看了眼这个三十余岁的高家人,冷冷的还了一礼, “高县令这般捉急为何,本官此番点验完毕后就回米脂交接,高县令勿急,” 高继成心里大骂,这厮将他晾在一边,米脂谁人不知,简直是打他的脸,也是对高家不敬,就是这些藩部也可能因此看轻他,但是他能怎么办,至于点验完成后就回米脂交接,问题是秦延根本没和他见面,他怎么知道,他特麽的能不急吗。 “下官闲着无事,因此到此观看一番大军雄姿,呵呵,” 高继成隐隐的刺了秦延一句,他无事可做,嗯,这个点验本来是他这个米脂县令的职守,如今还在秦延手中,不交给他这个现任,他可不是闲得很。 秦延转开没回应,就当他是空气了,这越发的让高继成困窘,他也奇怪高家面子这厮怎么一点不给,这般毫无顾忌呢,他想不通秦延为何这般,那可是高家,可说在京中谁人敢惹的存在。 令介驰遇等酋长都是人尖子,一看着场面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吗,都是心里有数了,秦延和高继成不睦,而且秦延毫不遮掩,哦,他们就知道怎么办了。 秦延骑在他的灰色大食战马上,四周是众多的酋长,高继成则是骑在一匹灰色的阉马上,他们位于消边寨的寨门口的高台上。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春季已到草长莺飞。 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原野里田鼠、兔子、狐狸等动物纷纷逃窜,一些鸟儿也高飞。 远处荡起大股灰色的烟尘,接着地平线出现了一个细细的黑线,这条黑线跳荡着,向着此处接近着。 秦延安坐马上纹丝不动,各个酋长则是手搭凉棚望去,这些都是他们的子弟兵。 黑色、白色、红色、绿色、蓝色等等各色各种大小的战旗飘荡期间,大股的骑军跳动着,他们接近到了只有不足一里处。 当先一杆赤色大旗下张贺呼哨一声,身边的亲卫鸣响了低沉的号角声,接着张贺催动战马当先起速。 后面稀疏的队伍突然开始聚集,在百息间这些族兵向前靠拢成为一个紧密的队形。 不过百息间而已,这个阵势的变化如同变戏法般,所有的族长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他们总是想要的如臂挥指的强军,可惜他们总是操练不成,但是在秦延麾下却是一切都成功了。 接下来,所有人发出一声喊,万千人的吼声震天动地,接着他们拍着整齐队形手持骑枪开始加速冲阵。 轰轰的马蹄淹没了所有的其他声音,齐整的军阵风一般的在秦延等人面前冲过,一排排的非常紧密,在众人面前风驰电掣般冲过,这种威势震动了所有人,他们默默无言的看着这个移动的大阵狂飙而去,在他们感觉里好像没有看到过如此剽悍的骑军,而这些竟然出自他们的族兵,想都不敢想。 轰轰的马蹄声远去,大家还在震撼中,突然有人呼痛,众人一看,只见高继成竟然在地上翻滚呢。 原来这厮坐骑被大军威势冲击有些受惊,而这货偏偏骑术极为低劣,没有控制好战马,就这样掉落马下,此时几十双眼睛看着他,高继成很想地下有缝好钻进去。 他将来是这些酋长的上官,此时却是被看到这个丑态,饶是高继成脸皮颇厚也是火辣辣的。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谁都没错 秦延看了高继成一眼就不再理,小丑般的人物。 “诸位,你等族兵如今操练的如何。” “我等拜服,只有在节判麾下才能有此强军,” 令介驰遇当先恭敬拱手道。 其他的酋长也是纷纷赞同,尽言米脂有此强军无忧矣。 ‘你等说错了,这个强军属于绥德,即日起米脂乡兵只留下千骑,余者归入绥德藩骑,当然暂住米脂。’ 秦延笑着说出了一个相当大条的消息。 不过,各个酋长倒也接受得来,还是在米脂,还是他们麾下的族兵,那就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但是有个人大惊,那就是刚刚起身的高继成,他方才还庆幸米脂有此强军呢,结果现在就归属绥德了,不是玩笑吧。 “秦节判,这事儿怕是不妥吧,这是米脂藩骑,当属于米脂,” 高继成急忙走到秦延马前拱手道,此时他一拐一拐的,发髻散乱,不过都是顾不得了。 “没甚不妥的,米脂小城,麾下指挥如此多的藩骑,你觉得妥当吗,” 秦延淡淡道。 “秦节判这是您整训的军卒,当时您怎么不说太多了,” 高继成气急败坏道。 “呵呵,所以本官恭送绥德军了,呵呵,由知绥德军掌控。” 秦延皮笑肉不笑的。 高继成简直要疯了,现在知绥德军是谁,空缺,由绥德军的节判权知,也就是权发遣,这人是谁,秦延,哦,秦延送与了秦延四千精锐藩骑,这人怎的这般不要脸呢。 但是他能说什么吗,现下秦延还没有交接,也就是说秦延还在任内,他怎么做随意。 ‘秦节判,下官只能去延州提告,让范相公做主了,’ 高继成是撕破脸了。 ‘随意,你请便就是了。’ 秦延毫不在意的一笑。 “你,秦节判,我高家一向敬重李相公,不愿双方结怨,您这是何必呢,” 高继成忍气吞声道。 “是吗,接任李相公的贤婿官职,坐享其成,竟然没有和李相公说一下,通融一番,这就是敬重是吧,高继成你没说错吗,” 秦延冷笑着盯着极为皮厚的这厮,这个说辞怎么说出口的。 其实秦延理解高家所为,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出发,目的不碍是高家保持住顶级勋贵地位,扩大高家在大宋的影响力。 但是这个手段相当的无礼,相当的蛮横,这就让秦延鄙视了。 同时也从中洞悉了大宋新政为何如此艰辛。 从他中立的角度看,赵頊和高家谁也没做错,一个想励精图治,想要这些勋贵们暂时停止争斗,和他同心协力推动大宋新政,从而让大宋走出泥潭,而高家等勋贵为了自家荣华富贵源远流长,因此手段摆出,吃相也十分难看,更是暗地里和赵頊想法背道而驰,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利益,而且表面顺从,其实内里一天争斗都没停止过。 两方都没错,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在较劲,结果就是赵頊所希望的新政七零八落,成了一个畸形的产物,大宋继续泥足深陷,最后滑落深渊中,所以所谓新政没有成功的可能,可惜赵頊、王安石、蔡确、章惇等人希翼的新政永远没有成功的那一天。 “此乃小事,秦节判升职,下官不过是恰逢其会接任而已,纯属巧合,因此也就没有向李相公禀报,” 高继成磕绊着继续不承认。 “哦,恰逢其会,很好,高知县,本官其实也是如此,当时某就打定主意将这些藩骑送与绥德军,呵呵,只不过最后官家擢拔下官节制绥德军,因此嘛,呵呵,恰逢其会,纯属巧合,” 既然高家不要脸,那就谁都不要好了,秦延怕过谁来。 “秦节判以后还得在大宋官场行走吧,就不怕得罪了高家宦途不顺,” 高继成露出了勋贵的嘴脸,威胁道。 ‘呵呵,高家难道是高家门阀了不成,可以掌控大宋官员任职了,难道前唐时候的门阀复活了,不知道官家听到后是不是对高家另眼相看。’ 秦延这话极为的恶毒,这是要挑起官家对高家的猜忌,高继成惶恐退后,真的不敢再谈了。 秦延呵呵冷笑放过了这厮,他为了整训这个藩骑,开销了数万贯,每个藩骑多得了十贯,这般开销数出来他是有备无患的,因为他手里没有一个强军,偏偏绥德米脂一带就是四战之地,他也是众矢之的,大宋和西夏都有人想要他的命。 如此情形下,他只有耗尽钱粮打造一支强军,哪怕是暂时的也好。 费尽周折强军已成,却不是留给高家的,高继成那是想多了,怎么可能将官职和强军一并到手。 强军已成,秦延做主在官衙办了一场庆功宴。 嗯,秦延一副当家作主的派头,在酒宴上给众人添酒布菜,和哪个酋长都攀谈几句,相当的亲和,各个族长都是恭顺的配合,秦延是用他的威压得到了今日的一切,所有的族长对他是又敬又怕,他们可不想成了当年的赏柞,将自己作进去。 一旁的高继成看着这个腻歪,这特么到底是谁的主场。 “令介酋长,有没有西夏那边的酋长向你求取吉贝的种子,也想引种的。” 秦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向着自己右侧的令介驰遇问道,很是不经心的一问,让令介驰遇大惊失色。 他心里扑腾了一下,但是还不敢隐瞒, “不瞒节判,真有那边的酋长想要引种,只是小的没敢应下来,推脱了,” 令介驰遇不敢应的原因是如果那边多出了不少的吉贝,冯记来人收购的时候多出那般多怎么算,事情岂不是败露了,最起码西夏方面是不收购吉贝的,只能通过他买到米脂来,如果是其他人执政,他也就暗地里这般弄了,给冯记好处封口就是了,他在其中上下其手弄些好处就是了。 但是如今秦延在此,他怎么敢,他算是看清了,秦延对上当初的范纯粹都敢顶上,收拾起他来真是不在话下,他还想好生的度日呢。 ‘哦,真有这样的酋长,’ 秦延笑了,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道, ‘告诉那边你允了,’ 这句话一出,令介驰遇差点晕了,什么情况这是,上官让他通敌,没听错吧。 看着令介驰遇大瞪的双眼,秦延立即知道这厮受惊了,不禁对自己的威仪也感到满意,以往这些混蛋这样私下通敌的事儿没少做,如今是唯恐避之不及,还不是因为他在此的原因。 ‘令介酋长,这事儿你就放手去做,此事是有利于社稷的,将来成事后必有福报,你尽管做就是了,让银州夏州都种植吉贝才好,’ 秦延看看四周低声道, “只要不明面上宣扬就可,谨记这点,” “小的真可以做,” 令介驰遇追问一句。 ‘当然,本官会和冯家打好招呼,你就是同那边说你是私下买通冯家运作的,千万别说本官知晓此事,嗯,银州夏州吉贝铺开之时,本官会向官家为你请功,将来弄个刺史、防御使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延的话让令介驰遇心花怒放, “小的敢不效命。”。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铸炮 绥德城,以往秦延总是客居于此,第一次来还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 再几次都是路过,或是在种家做客,此番秦延是以权发遣绥德军的身份登临绥德。 绥德门口一大票的迎候人群,有文官、有武官,加上各自亲卫,足有数百人候在那里。 “下官绥德节判唐祁在此迎候奉直大夫,” 一个中年官员笑着拱手道。 “不敢,不敢,怎敢劳唐节判大驾,罪过,” 这位曾经也是他的上司,秦延没敢托大。 ‘奉直大夫客气了,某不过是奉直郎而已,应该的,应该的,’ 唐祁忙道,虽然这是昔日他的下属之一,,但是架不住秦延功业一个接着一个,这可不是什么衙内贪了他人功业升职的,秦延是做到那里被擢升的,唐祁倒也能接受,最起码平和的多。 “拜见秦节判,” 一旁一个军将笑着施礼道。 秦延抬头一看,啧,老熟人了,高永亨谁也,如今都监高永亨坐镇绥德,节制城内六营禁军,也算是独掌一方了。 “高都监太过客气,秦延不敢啊,” 秦延回礼。 “哈哈,今日能在节判麾下效命,乃是老高有幸了,” 别看高永亨年近六十,秦延不过是二十出头,但高永亨一丝嫉妒的心思没有,他可是看到秦延是怎么升职上来的,那是步步惊心,踏着西贼的尸山血海杀出的升迁路,他人说什么秦延幸进而已,每次高永亨都是嗤之以鼻,任谁做到秦延那般都能大步蹿升,官家和政事堂不用都不成,幸进,呸,看把那些人酸的。 ‘哈哈,今日能和老将军一同守护绥德城,幸甚啊,’ 秦延当然高兴,高永亨有胆识,骁勇善战出名,比那些只肯闭门不出的夯货强多了。 来此迎候秦延的有绥德城内的机宜司、转运司、库藏司等处的文官,还有隶属高永亨麾下的十几个武臣。 当其中一人上前施礼的时候,秦延哑然失笑, “原来是王贤弟,哈哈,好巧,” 原来这位广锐军厢虞候就是王禀,这厮果然是调到了秦延麾下,不能不说勋贵之家果然手段了得。 包括高永亨在内的人都是惊讶,怎么这两个年轻人认识,这个王禀不是京师人士吗。 “哦,下官在京中值守皇城的时候见过节判一面因而相识,呵呵,” 王禀急忙解释一下。 不过再是解释,其他人也是注意到了这个新来不久的军将和秦延相识,而且看来关系不错。 接风宴那是必须有的,就在绥德军衙门举行。 大家推杯换盏,倒也气氛融洽。 在酒宴上秦延从库藏司官员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让他想起一件事,也就记下来。 酒宴完毕,接下来几日,秦延和唐祁交接完公事,唐祁也起身返京,他的新差遣在湖州,正好经过东京审官领印。 焦凤国是一个四十多岁黑黝黝的汉子,他和其他的几个作匠是从延州来到绥德作匠营的。 他在这里不参与兵甲打造,而是铸造铁钱和铜钱。 大宋各路允许设立铸钱坊,可以自行铸造铜钱和铁钱,当然了各路都有自己的限额,随便打造是不成的。 大宋此时也知道打造多了,钱一毛就不好办了。 而且钱多后造成各路库钱过多,军政大员实力大涨,这是朝廷不会允许的。 焦凤国等人就是在绥德城铸钱的。 而如今种谔已卒,绥德军已经没有重臣争取铸钱的权力,新就任的经略安抚使范纯仁顺理成章的决定裁撤绥德铸钱坊,加强延州的权力。 于是焦凤国等人也准备行装打算回延州听命,看看安置个什么活计。 这天他们刚开始收拾行装,就被人唤到了绥德军衙门。 “你叫焦凤国,是几人的匠头,” 案后问话的节判虽然异常年轻,但是焦凤国还是感到心中忐忑,实在是身份相差太大了,他还么有和这样的高官说过话呢。 “小的就是匠头,节判您有何吩咐。” “嗯,是这样,本官听闻你会铸造青铜,还是一个好铁匠,” 秦延笑着问话,尽量让对方安心一些。 “回禀节判,别的不敢说,这些活计难不倒某,” 说起这个,焦凤国终于有了信心,嗓门大了起来。 这点让秦延满意,看来有点谱, “嗯,那好,本官将会向延州库藏发文留下你等,每月月钱涨到十五贯,” 秦延此言一出,几人都是瞪大了眼睛,这比他们平日里的月银多了四五贯, “不过活计繁重些,会辛苦,你等要好生做活,如果做得好,还有另外的奖赏。” 焦凤国几人急忙应下来,心中不禁狂喜。 秦延从桌案后面拿出了几页图纸,焦凤国几人接过一看,有的纸张上是带着长筒的物件,下面有推车,有的纸张上是一个细长的筒子。 有几页纸张上是铜和锡的比例,再就是铁模的事宜。 几人看着然后相互小声嘀咕着,秦延在一旁等着。 他递给这些人的都是后世他查找的资料,当时他为了在历史群里有些份量,也是备足了功课,查阅了大量武器的知识。 比如后世青铜炮的合金比例,铁模铸炮等等,这些资料他都是选出了最优的方案发到了群里,所以他对这些兵器还有战船等等都有很深的探究,当然他在军中服役查找这些资料方便很多了。 结果当然是不错,在群里他是众人敬仰的所谓兵器第一专家,很是春风得意来着。 当然了,他对兵器很精通,但是对铸造可是一窍不通,所以他需要合适的工匠,这才找来了焦凤国等人。 但是铜铁冶炼的技巧都熟悉的人真是不好找,好在官营的将作坊里还有这样的人才,嗯,这个时代绝对是人才,不过不大受重视就是了。 “禀节判,小的等人看了下,用模范来铸造不是不成,只是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小的们一无所知,怕是铸造出来不堪使用,耽误了节判的大事儿。” 焦凤国紧张的直搓手。 其他的几个匠人更是低头不敢抬眼看秦延,月钱看来是飞了,他们毕竟没见识过。 “这个物件好说,本官倒是知晓,不过就是一样,回去后不可同其他人讲,就是同家里人也不可说,否则严惩不贷。” 秦延正容道, 几个匠人都是急忙点头。 秦延指着图样给众人解说,其实没什么奇怪的,这些就是青铜炮和铁炮,还有火铳。 之所以秦延想两种炮都铸造是有原因的,青铜炮的柔韧性要比铁炮好,重量也比铁炮轻,承受火药的能力稍强,但是大宋缺铜,这也是很多路自己铸钱,直接铸造铁钱的原因,不是他们不想铸造铜钱,一贯铜钱可抵几贯铁钱呢,但没铜不是,哪里搞去。 铸炮也是如此,可以想见日后铸造的铁炮会以万计,都是用铜根本不可能。 所以铁炮也是必须掌握的,特别是舰炮,铁炮虽然沉重,作为行军炮太沉重,但是海船上就不是太大问题。 所以两种大炮都要制造,都要掌握。 至于火铳,那是步兵最犀利的武器了,有了这个物件,再有了合适的行军炮,那么古斯塔夫方阵就有了建立的基础。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所谓和议 这个时代步军为主的军队战胜骑兵为主的敌人,古斯塔夫方阵是最合适的阵型了。 这是历史上证明的。 当然火铳大规模产出不容易,还得看熟铁的情况。 而且就是器械出来了,还得看大宋的组织情况,没有至上而下严密的组织、严苛的训练,成立不了一支铁军。 想想后世明代火器不少了,还不是一再败给建奴。 说白了,直到马克西重机枪等连发线膛枪大行其道前,骑兵的优势无可比拟,就是单发的线膛枪可以造成很大的杀伤,但是也不能完全抵消骑兵的优势,直到一战骑兵的神话才开始破灭,骑兵彻底没落要在二战了。 至于大宋从上到下的组织动员能力,秦延只能呵呵了。 这个时代大宋的社会进步是不消说的,但是这种进步和辽、金、蒙古相比是有限的。 在有些方面甚至是致命的弱点,比如全国全军的快速动员能力,君主乾坤独断的能力等等。 也许有人说君主过于独裁,如果是尧舜之君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是桀纣之君有倾覆之忧。 但是当对方是国家初立,君主是从无数恶战拼杀出来的,君王和大将都是无敌骁将,对政事、军务的掌控到了极致,此时就是越野蛮越独裁战力越发的强横。 相比之下大宋这方面君主是宫中豢养的宅男,老大臣是书呆子出身,一生没有冲杀战场,体制过于臃肿,国家广大,南北不可支援相顾。 再有骑兵天生的优势,两相比较,南方的汉族政权就处于劣势了。 无论宋、明的灭亡无不如此,当然了占据政权后的金、蒙古、清后来的腐坏是另回事了,那是政权到了中叶后比如出现结构性矛盾的结果。 因此秦延对体大臃肿手脚麻痹的大宋很不看好,但是这些物件他是必须做出来的,因为他自己就无比渴求。 秦延如此亲自解说,这些匠人们诚惶诚恐,都是好生记着秦延是怎说的,直到发现这位节判很好说话,鼓励他们说出自己疑问,这才开始战战兢兢的提问。 用了一个多时辰,秦延总算是解释清楚了这些匠人们的很多疑问。 当然更多的要他们自己摸索了。 秦延也没要求他们做别的,先把后世大明的虎蹲炮做出来再说了,一切物料有缺都是找宗泽讨要,这个铸造地点选择,物料供应,点检都是宗泽一手操办。 出于对秦延的不满,高继成亲到延州经略司向范纯仁提告,范纯仁发出敕令对秦延训斥一番,要求秦延立即将米脂藩骑的大部分指挥权交换米脂县。 秦延回书轻佻书生不可托付为由给予回绝。 范纯仁大怒,向官家和政事堂发出了弹劾,要求罢免秦延节判之职。 范纯仁当然有大怒的理由,他的家世、资历,在大宋就是对上顶级勋贵也好不逊色,早在十年前他就知庆州,成为边帅之一,这就是资历。 但是秦延这个小郎竟然硬顶了他的敕令,这是对他的大不敬。 如果不是碍于李清臣的面子,他立刻就会将秦延停职待勘,不过李清臣圣眷正隆,最好不要撕破脸,否则他以后和李清臣基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李清臣还不是新党,交往旷阔,得罪的后果很严重。 问题是老臣范纯仁的弹劾如泥牛入海丝毫没有消息了,赵頊留中不发,没给回应,这让范纯仁心寒,说明在赵頊心中秦延极为得宠,简直就是无法动摇。 范纯仁只能抑制了向秦延再次出手的念头,当然了两人关系到了冰点,只剩下干巴巴的文牍往来。 恍惚春夏已到,秋天已到,这一日秦延正在衙门处理庶务,胥吏来报,种师闵种衙内求见。 “十八郎,你可是瘦了一圈,” 老友归来,秦延很是高兴,将宗泽也唤来,三人在秦延的公事房内一起喝茶扯扯。 “甭提了,这多半年里某就没吃过几次荤腥,唉,” 种师闵牢骚满腹道, “不过你没看到九哥,现在他才是最惨的,当日的猛将如今脸上没有血色,” 种朴夺职丁忧三年,如今还不到一年,而且还要以素食为主以示尊敬,也许有些读书人还没什么,但是武将不吃荤腥,可想而知现下的身体状况。 “九哥那里某是没法,干系忠孝大事,不过你此番回来,某倒是可以日日供应你酒肉,到年后你就是一头肥猪了,” 秦延笑指种师闵道。 “你别说,一说酒肉某就谗言欲滴了,哈哈,” 种师闵喉头动了一下,显然是心动了。 秦延立即唤来一个胥吏,安置酒宴。 “子衡、汝霖兄,你等不知,某其实两月前就离开神禾原回返了延州,只是不愿意回来绥德上任就是了,心灰意冷了,” 种师闵叹口气。 “十八郎何必如此,虽然令叔故去,但是种家威名还在,就是为了种家存续也得振作起来才是,” 宗泽劝解道,他就属于那种坚韧不拔的,受挫后再来就是了。 ‘汝霖兄你和某怎同,汝霖兄是文臣,怎么做大宋朝野都会雍容,我等武臣要如何尽忠职守,接连大胜,被文臣猜忌,接连败绩立即锁拿勘问,汝霖兄何以教我,’ 如今的种衙内也大有进益,对宗泽来个反问,让宗泽教他做人做官。 宗泽一时语塞,这个怎么说呢,如果唤作一个无良文人定会说的花团锦绣,官面文章一堆,忽悠种师闵继续尽忠职守。 但是宗泽不是那样的文人,所以发现他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种谔的遭遇让人扼腕,到如今这位让西夏胆寒的名将连个谥号都没有下来,种家为此幽怨是有因由的。 “十八郎所虑人之常情,人有付出有祈望,只是十八郎,种家不同,你休要忘了种家之志,” 秦延沉声道。 种师闵一怔,种家之志,没有明确的提法,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说的是其祖父种世衡之志,那就是求取横山,攻取兴灵,收复旧河山,这是个极大的志向,归根结底一句话灭国。 种家如果能主导灭亡西夏,这功业足以名垂青史,正因为颇为宏大,种谔等第二代没有明确的提出来。 但是都是以灭亡西夏努力的,尤其是种谔为此不惜屡次抗旨,就是名声受损也在所不惜。 “只是某没有叔父一般的雄才大略,呵呵,” 种师闵自嘲一笑。 他有自知自明,他勉强算是一个将才,却不是叔父那般的帅才,统领大军杀伐果断不是他的专长。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可,须知如今西夏对横山的掌控岌岌可危,其实只要一个机会,我等就可以却得横山,横山一失,西贼的银州、夏州必不可保,就是盐州、宥州也在我兵锋之下了,所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等来到了大变之时,” 秦延几句话一说,让宗泽频频点头,他知道秦延的意思,那就是米擒部的崛起和反击,给西贼对横山统治致命一击,从那以后很多藩部都开始三心二意起来,米擒部如此,是不是其他的藩部也有这个机会呢,刀枪米粮在手,半独立的横山藩部酋长们有点小野心很是正常。 宗泽预估只要西贼再大败一场,对横山的统治必会分崩离析,大宋掌控横山的日子就到了。 种师闵眼睛一亮,秦延这话说的他心里敞亮不少,是啊,先祖叔父等人几十年的经营毕竟是打下了很好的根基,他如今好生努力,不是没有完成灭国的重任。 不过旋即,种师闵摇摇头, “你等怕是不知道,我等德高望重的范相公谋求什么吧,” 种师闵这话让秦延和宗泽摇头,两人真不知道这位封疆大吏忙些什么,两人在经略司如今没有内援,秦延和范纯仁关系冷淡如冰,对于经略司的信息基本为零。 “范学士如今正在促成和西夏和议,”。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迂腐 种师闵的话没让宗泽吃惊, ‘范相公执政从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稳为主,加上这几年因战疲敝,和议倒也不出奇,’ “汝霖兄何必为范相公帮言,不过就是懒政,得过且过就是了,” 种师闵讥讽道,经过了秦延的熏陶,他算是清楚什么样才是柱石般的臣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王介甫,而大宋更多的是补锅匠,如王珪、范纯仁等就是,明知大宋重病在身,仍然是得过且过,懒政而已。 宗泽摇头,嗯,确是无法反驳,私心甚重,绝不会为国不顾己身。 “何况此番范学士提出如果西夏同意和议,可以将顺宁寨、永乐城、罗兀城等处的军卒减少一半,以示诚意,” 宗泽不可置信, “这是如何使得,那般西夏大军来袭岂不是岌岌可危,” 这几处从西到东,都是鄜延路怼上西夏的最前沿,压力最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西夏就可能征伐之处,对大宋和西夏双方都是最关键的战地。 裁撤此地军卒太过冒险了,不像是范纯仁的作派。 “听闻范学士和幕僚言道,西夏数年战乱不停,民生凋敝,绝不可能大军征讨,此时是和议的好时机,因为我大宋也须休养生息,此番和议可能性极大。” 种师闵说完,秦延摇头嗤笑, “未知范学士何以对西贼如此笃信,如某是西夏国主,定会答应下来,然后暗中整兵备战,时机一到偷袭鄜延路,夺取永乐城、米脂,将横山再次纳入怀抱,” “范学士人言方正,呵呵,所以以为西贼也如此吧,毕竟和议签署,那是双方国主首肯的,西贼不会轻易背弃。” 说到这里,种师闵嘴角一抽显然很不赞同。 “问题是西贼用几十年的光景证明,和议就是为了撕毁的,只是看西贼认为何时何地撕毁为好,” 秦延哈哈一笑。 宗泽也是摇头,这位范相公过于迂腐,将大宋官场的一套拿来用在两国之争上,真是笑谈。 ‘这还不算完,范相公还主张重开榷场,建立互市,除了恢复顺宁寨榷场互市外,打算在土门寨再建立一个榷场,’ 宗泽此番也忍不住了, “亏的范学士曾任职中枢,呵呵,不过总算是没有在永乐城也建立榷场,” 榷场便于双方互市,也便于缓和关系,不能说是坏事。 但是此时西夏国内凋敝,正需要互市贸易恢复元气的时候,这可是相当的有利,相反,大宋沿边虽然同样疲敝,但是毕竟中原江南广阔,沿边的凋敝还不能对大宋构成致命伤害。 所以虽然互市对双方有利,但对西夏颇有些救命稻草的意味。 而榷场也是双方细作横行的地方,便于刺探内里。 此时最需要刺探内情的不是大宋,而是西夏,如果在永乐城左近的东北也建立榷场,怕是永乐城、米脂的所有军情都被西夏一扫而光了吧。 所以宗泽这样的厚道人也不禁出言讥讽。 “范学士总以为国与国之间相处也是个平衡之道,不过是谁稍稍吃点亏谁占些便宜的事儿,大宋体大让一步没什么,只要平和就是了,问题是夷狄会极度贪婪,他们要的是整个大宋。” 秦延的话让种师闵、宗泽一怔,整个大宋,这怕是没有那个能力吧,毕竟大宋何其广大。 “你等当然不信,不过日后就晓得了,” 秦延淡淡道,这事儿现在说起来怕是没有一个信服的,但是等到女真人崛起,一切都晚了。 “子衡如何处置此事,” 宗泽问道。 “上书反对,这是取死之道,” 秦延冷笑道。 也许在其他事情上西夏可以退一步,但是横山,呵呵,那是西夏的脊梁,西夏失去它就失去了筋骨一般,西夏绝不会放弃。 范纯仁发出这样的和议,西夏一定会接受,然后利用这机会休养生息,最后等待机会撕毁和议一举夺回永乐城和米脂。 “差点忘了如今三郎也有上书议事的权力了,” 种师闵哈哈笑道。 大宋天下几十州,知州和节判都有上书的权力,如今秦延所在绥德军虽然是下州、军州,毕竟是州府,还是紧要的边地,作为权发遣绥德军的秦延也就顺理成章的有了奏事的职权。 “只怕没什么用,官家既然任命了范相公为经略使,怕有了和议的心思,” 秦延摇头道,他倒是理解赵頊万事成空,只求顺利交接子嗣的颓废心思,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壮士暮年雄心不已的。 “我等整军备战吧,大战必来,西贼此来必是再次举国来犯,盼只盼这位范相公能守住鄜延路,否则,呵呵。。。” 秦延摇头道,他很不看好。 “某倒是希望西贼能来,也好杀他个干干净净,” 种师闵发狠道。 宗泽没有言声,他晓得秦延如此一说,那一天必会地动山摇。 元丰八年的秋收特别的平静,西贼几乎没有对鄜延路进行扰耕,也没有什么大的行动。 就这样平平安安的度过了。 于是范纯仁范学士在朝野得到的夸赞无数,因为只有在范纯仁的治下,鄜延路一带终于获得了难得的和平局面。 于是老成谋国、将养子民等等各种赞扬声四起,毕竟是他主持的同西夏和议局面,裁撤了顺宁寨、永乐城、罗兀城等处近半的守军,同时新建一处榷场,两国也刚刚签署和议。 所以西贼才不再袭扰,双方都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 当然了,这些旧党中人不会说出来到底谁的喘息机会更难得就是了。 延州的善堂开始迁移,这些孩童的迁移不会有人注意,何况是善堂的名义,所以很顺利。 比较麻烦的是战马的迁移,毕竟大宋对战马严控,而秦延手里可是有近八千战马,其中在延州庄子上放牧的有两千余匹,都是上好的河曲马、马哈尔马、大食马,还有它们的后代,数量太大,过于引人注目、 因此秦延费劲了心思采用蚂蚁搬家的手段,利用冯记、刘记的商队,种家商队来往关内外的机会将这两千匹战马送出鄜延路。 虽然琐碎,但也颇为顺利。 至于米脂那些缴获的战马,他还不急。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是银钱开销出来的,好在香水销量依然火爆。 同时吉贝的大量铺开,以及吉贝布价格下行到只有三贯余,终于让吉贝走入寻常百姓家。 依仗绥德等处吉贝面积扩大到七八十万亩,冯记刘记垄断收购发卖后获取了暴利。 其中秦延也是获得了二十万贯的收益,因此这些开销足以支撑整个迁徙的支出。 到了永丰九年秋天,善堂、马匹等迁徙完成,延州庄子已经是空空荡荡起来。 秦庆也到了海州,在当地买了庄子重建了善堂和马场。 秦家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家族的再次布局。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试炮 绥德种家庄子的演武场,秦延、种师闵、王禀、宗泽一同站在几门火炮后。 此番是火炮的五次试炮,而如今火炮还没有最后定型。 之所以这般,那是因为中间走了岔路。 秦延所拿出来的是后世铜锡铁等对比比例,但是大宋的铜和锡与后世迥然不同,纯度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最后形成的合金有差错,结果前装火药和弹丸一试,立即炸膛了。 唯一庆幸的是火线用了几十米,匠人们躲在远处,没有伤及到。 所以秦延想走捷径的想法是破产了,也不能说完全破产,最起码结果显示炸裂的不严重,说明离着合适的合金比例差不多了。 当然只是这个差不多就用了一年多的摸索,毕竟合金水入模,冷却就得一个月,然后破开模具,打磨抛光,试炮,那就是两月的事儿了。 结果五次试炮就用了一年多的光景。 相比之下后发的铁炮倒是先坐大了,此番试炮的铁炮有两种,一个是后世的虎蹲炮,一个是两千斤左右的大炮。 都是中小口径的火炮。 之所以才试制半年就成型,那是因为几次试制掌握了铁炮一次成型的铁模铸炮法。 这是后世历史群里女人们都能说出一二三的法子。 就是用粘土泥模铸造出铁模,然后将铁模打磨平滑。 铸造火炮时,先用细稻壳灰混合细沙泥调水,粉刷铁模内壁,再用上等极细煤灰调水粉刷。 将每段铁模两瓣相合如合瓦形,用铁箍箍紧烘热,再将每段铁模节节相续拼接在一起。 之后便是和泥模铸炮一样用铁水浇铸。火炮制成后,就可以按瓣次序,“如脱笋壳状”剥取铁模。 此时火炮还未冷却,处于红热状态,如果炮身上有不平之处,即可用工具直接平整。且取出形芯除净炮膛内的泥胚后,炮膛内“天然光滑”,不需要再镗孔或者打磨。 现在大宋打造铁质的大物件也是用泥模,泥模最大的问题就是内外冷热冷却不均,最后冷却后开裂或是没开裂但是变形的比比皆是。 再就是泥模本身属性的问题,内外模拆毁的时候容易和铁水粘连一起,必须打磨掉一圈才能彻底平滑。 而且很大可能出现蜂窝状的结构,造成大批的残次品。 后世大家一起讨论都是证明的,泥模铸炮的成本是铁模铸炮的十倍。 也就是秦延知道这个捷径,否则就是泥模铸炮一项就能把秦延拖垮,他是有些银钱,那也弄不起,毕竟后世巨炮都是国之利器,像英法等国都是倾举国之力研制的,秦延自己这点资本根本不够看的,只说泥模铸炮成功率只有两三成就知道这是个烧钱的黑洞。 铁模铸炮则是省钱太多了,最后成功的两次成功率在七八成,而且不用太多的打磨,那是省去了太多时间和人力成本,就是大宋的匠人不值钱,省去了几十人的打磨,也是节省了不少的开销,节省时间更不用说了。 焦凤国这里现下不过雇佣了不足百人,如果是泥模铸炮,怕是几百人也忙碌不开的,所需要的人力就是这么庞大。 这还是小规模的铸炮,如果说大规模铸炮,那么解约的时间和金钱是海量的,那就体现出巨大的成本差距。 至于砂模铸炮,好是好,大炮整体浇筑成个实心炮身,然后用镗床钻出炮芯就是了,好处显而易见,极为坚韧,能承受更多膛压,同等发射药下使用的次数数倍于铁模铸炮,问题是秦延不是技术男,镗床何在。 秦延虽然知道铁模铸炮这个理论,那是在理论阶段,么有经过实战的演练都是耍嘴炮。 就说稻壳泥水搅拌后粉刷就废了思量,多少稻壳,多少泥水,粘稠程度如何,这就是多少种可能,都得挨个调试,然后试用吧。 再者上等的石炭细灰细腻到何种程度,才能让铁模内壁细腻到不用如何打磨的地步,这都是需要试制的。 正是因为如此,焦凤国等人经过不下几十次的试验,才终于找到合适的配比。 当然了几十次试验就是造个几十斤的小炮,只要看看内壁冷却后光滑的程度就知道成不成了,当然不用大炮来试验,那得花销多少钱。 于是经过一年后,终于试制出了门路,此番焦凤国很有信心的请秦延再次前来试炮。 这次的虎蹲炮又有变化,缩小了一圈,架在一个木架上。 宗泽、种师闵、王禀都是好生看了看。 “每番都是惊天动地的,却是发不了几炮,唉,此物么有大用啊,” 种师闵拍了拍虎蹲炮。 最初他的惊诧早就过去了,毕竟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虽然很唬人,每次点燃几炮后就开裂,实不堪用。 种师闵对这个物件有些瞧不上眼了。 王禀也是点头附和,此物虽然惊艳,却是用不上。 宗泽笑笑不语,他以为此物总有可以一用的时候。 焦凤国等人站在一旁咔吧着眼睛听着,脸上发烧,看看他们几次失败,将大人处于何种地步,让人奚落呢,不知道大人倒地生气没有。 秦延瞥了两个棒槌,知道用一年追赶几百年的火炮进化有多不易吗,不知道鼓掌欢迎却是在这里冷言冷语的,皮痒了这是。 “试炮吧,” 秦延甩了甩马鞭。 “小的遵命,” 焦凤国发出信号,几个人来到第一个虎蹲炮的前面。 他们先是将发射药包放入炮筒里,然后用木杵压实,接着将几十个小铁丸放入,压实。 一个匠人从后面的火门点燃了一个火绳,几人立即退向一旁。 着药包外边包裹的可不是麻布了,而是丝绸,作为后世改进前,一直到十九世纪滑膛炮的发射药包都是丝绸包裹,燃烧性能好,一次基本燃尽,给打扫炮膛带来极大的便利,这样的话速度会很快,这么说吧,用这种药包比用其他锦帛包裹的药包快一倍由余。 也就是同等时间,同等距离上,使用这个药包的炮队投送火力是另一支的炮队的两倍。 效率翻番当然秦延要用,至于其他的不在秦延考量之内,毕竟西方历经百年也没有试验出新的包裹方式,他不认为他仓促间可以发明出来,现在他要做到就是照做就是了。 轰的一声,灰黑色的烟尘腾起,只见不到百步的前方噼啪想成一片,那里摆放的几十个稻草处翻腾起来。 “威力惊人啊,” 王禀点头赞许。 “哪怕只能用三次废了,这炮也可以一用了,毕竟这个虎蹲炮只有四十斤,十个军卒轮流扛着也能跟上行军,接阵的时候三炮后杀伤敌人甚重,然后扔了也不可惜,” 王禀看中的就是这个物件灵动的特点,可以用支架,也可以临时找到路边的树木踮起来,准头不用提了,但是对战的时候敌军往往都是密集队形,这要是有个十个八个的虎蹲炮开炮,能将敌军的阵势轰散了。 至于秦延说的怎的也要经受数十次的发炮才是过关,王禀是不用想了,受挫多次连他也没信心。 “回禀王虞候,小的这次敢保能成,” 焦凤国红着脸闷声道,也难怪他如此,种师闵和王禀讥讽不断,加上几次失败,焦凤国有些没脸了,想想每月这般多的银钱拿着,却是拿不出好的物件,他是真没脸见人了。 其实他这次偷偷的试了,那个虎蹲炮十炮是顶住了,就是不知道其他的如何。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巨炮初成 种师闵看着焦凤国涨红的脸哈哈大笑, “好,爷就看你此番准保能成是多少炮,王禀,某看也就是五炮吧,过了五炮,他们这月的饷银某拿了。” 焦凤国红着一张脸自己亲自去放炮。 只听过了百多息就是一声炮响,就这样这个虎蹲炮顽强的坚持着。 到了十炮,这个虎蹲炮已然红热,换过旁边的一个虎蹲炮来试炮。 结果一个时辰后,轰击了六十多炮的第一个虎蹲炮才出现了裂痕,彻底报废。 而另一个虎蹲炮却是坚持了八十多炮。 当最后两个火炮都报废到时候,焦凤国等匠人一脸的喜气,他们腰杆笔直的看向种师闵和王禀,嗯,颇有些反击的意味在里面了。 宗泽哈哈大笑, ‘怎的,此番匠人们终于完成虎蹲炮的试炮,足可以支撑数十次,种指挥不会食言吧,’ “当然不会,某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种师闵一昂头。 “咳咳咳,上番去延州刘行首那里好像就言而无信了,最后让某结账的,” 王禀很不厚道的插了他一刀。 种师闵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特麽的猪队友,关键时候拆台。 随即他看向已经废弃,还在红热的虎蹲炮,他快步来到面前,不顾滚烫的用手摩擦,如同看到一个美娘般贪婪, “三郎,可否给某的麾下铸造十几门虎蹲炮,待得下次遇到西贼,某杀他个血流成河,” “是啊,节判,能否给某的麾下也铸造几门大炮,” 种师闵求炮,王禀当然也不会放过。 “这不可能,你等想想,这等军国神器官家未曾点验,命名,指定铸造场所,其他人谁人敢用,” 宗泽当即摇头,他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只是早先火炮不耐用,如今已然大成,这个物件当然必须献给官家,由官家才能定下诸多的章程,其他人谁敢。 “这倒也是,有了如此物件,我大宋城池如虎添翼,固若金汤,确是军国利器,只有官家才能定下行止,” 王禀虽然心里也很痒痒,但京中出身的他当然知道办事的章程。 “好了,甭多想了,还给你等铸炮几十门,银钱呢,想要绥德破产不成,” 秦延一点两个憨货, ‘汝霖兄,立即向京中政事堂上书禀报吧,然后派出一队人手准备将火炮护送入京。’ 宗泽拱手应了。 ‘好了,这是几十斤的小炮,这里还有两千斤的大炮,我等继续试炮。’ 秦延一指前面静静卧着的黑黝黝的两门大的多的火炮。 “禀节判,这是两千斤的巨炮,” 由于虎蹲炮的成功,焦凤国此时精神大振,嗓音不知不觉的大了起来,和方才受气包的情形完全不同了。 “装药一斤一两,弹丸可飞出六百步。” “嗯,上番就是很远,只是不知道能轰击几次,” 煞风景的事儿种衙内最爱做了。 这话他一说,焦凤国当即沉默了,还是那句话,试炮再说了,多言无益。 此番大炮的轰击猛烈多了,离着几十步,秦延等人还是感到地面晃动,黑火药腾起了大股的烟尘四处飘散。 几人拿起远望镜看去,只见一里多地外弹丸落地,腾起烟尘,直接击打出几十步余势才尽。 “果然声威震天,” 王禀叹道。 百多息后,大炮沉闷的轰鸣声再起。 一个多时辰后,大炮轰鸣结束了,众人的耳鼓轰轰的鸣响,可见这大炮的声威。 “禀节判,小的无用,此炮三十九次轰击后也裂开废弃了,” 焦凤国低头拱手回禀道。 显然比起虎蹲炮差了一些,焦凤国认为做的差了。 ‘不错,须知这是数千斤的重炮,装药量涨了一倍,能坚持这般多,焦头儿,你有劳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秦延对他赞赏有加。 秦延很清楚,非战之过,实在是基础不劳的事儿,因为如今的铸铁本身就不过关。 秦延铸炮之时没想到太多,很有些想当然,以为他有后世的经验在手,没什么太难的。 但是他忘了铁炮的基础在铁上。 此时熟铁还不成熟,所谓的熟铁、精铁就是生铁经过千百次捶打,将杂质尽量捶打出去,得到的还是生铁。 所以基础上就差了不少,所以能有今日这般的成绩,秦延心中已经很满意了,他明白还得继续继续改进生铁,否则这条路走不顺。 比如,火铳吧,它对生铁的要求更高,因为它的铳壁薄多了,如果铁质不过关,支撑不了膛压,炸膛很平常,到时候拿着一个随时要命的玩意,那个军卒敢上阵。, 所以改进生铁质是必须的。 “汝霖兄,我意这门大炮也一道运往东京城,请官家示下了,” 宗泽点头。 最后几人来到了几把手铳那里。 由于铁质较差,秦延没有让匠人制作长火铳,而是铳管较短的手铳。 饶是如此,这几把也是来之不易,都是工匠千锤百炼的精铁。 一个匠人拿起火铳,将火药包撕开倒入铳管里,然后用通枝压实,然后将一个小铁丸放入了铳管。 最后将火门后的火绳点燃。 所有人都是离着这位远着点,先前试验的时候,铁质不好,出现过多次的火铳炸膛,好在都是离着远些点燃,没有伤人。 这次匠人用了自己百炼精铁,因此心里有些胆气,这才用人试用。 饶是如此,秦延看到这个匠人的手有些抖,很显然拿起这样的火铳首先要练胆,否则还没上阵自己先怂了,消除对这种火器的恐惧。 当然,还得提高铁质,减少炸膛的发生,给军卒最大的安全感。 砰一声,尘烟升起,二十步外的一个草人身子一歪。 几人移步过去,只见稻草人身上的锁子甲被破开一个大洞,弹丸穿透了身子,嵌入了后面的锁子甲上。 “好大的威力,” 王禀感叹道。 “这个倒也没什么,一发了账,下一发就得是下一次战阵了。” 种师闵摇摇头。 虽然威力不小,但是只是这么一发,方才他看了装弹也要近百息,这般速度战阵上最多一发,三十步四十步上敌人已经冲上,装弹根本来不及。 “啧,确实,三十四十步弓弩可以连续三箭了,可惜,这个火铳破甲倒是好物件,” 王禀咧咧嘴。 他看来,箭枝可以破甲,但往往让人伤而不死,但是这个火铳可是凶残,破甲后让人即使不死也会丧失战力。 “何不如此,” 宗泽想了想, ‘可以有三四排的军卒人手一支,待得敌人冲上,接续击发,这般敌军最后的三四十步前排都要伤亡惨重,’ 此言让秦延为之侧目,宗泽这么快就想出了这般的三段击,四段击的法子,这正是后世无论中西使用火铳的正确打开方式了。 果然是历史上的牛人,随时能有点子。 ‘汝霖兄讲的好,’ 王禀一竖大拇指,如今某些习惯也传染给他了。 ‘如果是三排,四排人先后击发,能将西贼接近的军阵削去一大块,余者也会胆寒。’ “这个法子大善,” 种师闵属于你说的对他反转也快的,不端着,这就是他的优点,从善如流嘛。 “只是大不易,向来小战,军阵前一排军卒也有两百余,三排七百众,大战之时,一排军卒数百人,三排军卒数千众,呵呵,这一把火铳就要十多贯,近二十贯,” 宗泽不是那两个粗坯,他做的就是机宜事宜,当然看重手铳的成本,甭说数千把,就是数百吧,也要几万贯吧。 鄜延路怕是没有二十万贯,西军全下来多少银钱。 河北禁军和京中禁军呢,大宋军伍上下没有数百万贯甭想制备好了,这怎么装备的起。 听宗泽一说,种师闵、王禀也是咋舌,想想也只有摇头了,实在是过于靡费,朝廷肯定是支应不起的。 “某倒是可以拿出银钱来制备几百把。” 种师闵咬牙道。 他还算是土豪,有个十万八万贯的家底。 “某也能制备个三百把。” 王禀也算有些底子,王家在京中有些铺面,收益不错,他作为嫡子当然也有分润,不过一次就能将他底子掏空了。 三人说的很热闹,却是发现秦延没有言声呢。 三人齐齐的看向秦延,这才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头领,大势上还是秦延决断。 比如这次可是数万贯的支出,几人得看秦延什么章程。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不想错过 “火铳施用难道就这末简单,” 秦延看向种师闵、王禀。 俩人呆头鹅似的有点迷茫,这还有其他的章程吗,不就是点个火绳列队开火吗。 秦延摇摇头,伸出一个指头, “其一,火铳和火炮容易炸膛,这些必须不断提高,做到很少炸膛,这般军卒才敢操练,然后上阵。” “其二,军阵中战马、驮马众多,如果大量的火炮和火铳齐鸣,这些战马容易受惊,冲乱了自己的阵势。” 秦延伸出三个指头,两人彻底晕了,合着还有, ‘军卒当先击发的要退后,给后排的军卒让出射界,密集队形中三四排的军卒向前向后也须严加整训,’ 三人频频点头啊,还是秦延说的在理,他们都是想得太少了点。 “至于造价,啧,” 秦延摇摇头, ‘目下没有好法子了,你等如果能承受就先造一批。’ 两个土豪不打白不打。 秦延还指着他们呢,这两个货出钱,锤炼了匠人的队伍,丰富了经验,还赚取了银钱,估摸能让秦延自己也装备几百把,一举数得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火铳的成本,有三大块,精铁、铳管,人工,秦延打算是以后想方设法冶炼钢铁了,在那之前只能通过改变生产方式,比如流水线方式来降低人工成本。 铳管这一块耗费也是不少,现在匠人钻出铳管,用的是手钻,手钻是很久就有了,不过钻个手铳的铳管,用手钻也要二十日,非常的耗费时间。 这也罢了,问题是一不小心就跑偏,十个铳管能废品率能有六个,这样耗费的人工不用说了,这方面是个非常大的成本。 这还是铳管,甭说那个火炮的炮筒了,秦延庆幸自己弄出的是铁模铸炮,不用钻炮筒,否则没个几年光景是看不出结果来。 如今秦延已经让人开始弄手工的镗床,这个物件他后世见过雏形,八路军困难时期很多都是这种半手工的镗床休息军械。 至于手下的匠人只要你说出来他们基本能鼓捣出来,手巧是一定的,就是想象力不足,这是以后需要改变的。 关键是镗床好说,基本成形了,但是钻头不好弄,必须要好的钢铁才能吃劲,归根结底还是基础,没有好铁其他的都不要讲了。 “好,都听三郎的,三郎可让他们先造出来,某马上去找钱,” 种师闵没有被当成小白鼠的觉悟,而是乐呵呵的决定先弄上再说。 秦延嘱咐了种师闵、王禀必须整训他们麾下装备手铳的部下,又和宗泽商议了运送火炮的事宜。 “子衡,是不是该和范相公说一下火炮的事儿,否则可是结下仇怨了,” 宗泽劝解道。 “不用,放心,虽然如此能让他更恨某,不过就是知会一声,到了那时候这位大学士也不会宽纵某的,罢黜某无关私谊,乃是守旧派掌权的大势,所有的新党、主战派都会一扫而空,绝无幸理,” 秦延知道,政治的肮脏和龌蹉,别说他和范纯仁不睦,就是章惇和苏轼是好友如何,最后还不是闹得分崩离析,让人扼腕,政客最为无情和冷酷,侥幸丝毫不要有的。 宗泽无言,他有些迷茫,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他该如何选择,毕竟他还是有入仕之心的,能执掌一地,看到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士大夫最大的理想,当然此时说起来这个志向也很有古风了,如今不过是货卖帝王家。 不管怎么说,宗泽还是希望自己在仕途上搏一把,方不负大丈夫此生。 但是看到官场上的灰暗,让他犹疑了,秦延如何,功业无双,结果却可能落得罢黜的下场,他的下场似乎也可预料了。 众人都先走了,秦延找个借口留下来。 他将刘振招来, “刘振,铸炮、铳管等你和你的弟子是否都掌握了,” “回节判,小的弟子都已经能做了,其实现在很多活计都是他们做,焦凤国人手不足,因此他们是得到大用的,小的为了不让他起疑,从来不去的,” 刘振低声回禀。 秦延满意的点头。 焦凤国官办匠作营的工匠,秦延是信不过的,如果没猜错,将来火炮被朝廷看中后,这些工匠也会被朝廷的军器监一同收入囊中,形成事实上的垄断。 秦延早就准备了B计划,命令刘振等人偷学过来,焦凤国心里再不愿意也是没法,实在是工作量太大,秦延还故意的催逼进度,使得焦凤国不得不用刘振一众弟子,但是焦凤国极为提防。 不过,在刘振的叮嘱下,他的弟子有心偷师,如今已经是全部学会了。 “镗床如何了,” 秦延问道。 这些物件秦延必须是让自己人掌握,其他的无赶人等还是算了。 “都好了,这两日就要试用,只是要瞒过焦凤国,因此麻烦些,” 都在一个匠作营,避开焦凤国要费些心思了,因此时间不定了。 ‘嗯,如此甚好,记住,你等才是某的心腹,一切完成后,某必有重赏。’ 秦延这话一出,刘振急忙拜谢,他清楚这位爷只要说赏就没有失言的时候,而且手笔都不小。 这日秦延正在官衙,王禀却是匆匆而来, “节判,某能不能不回京师,” 秦延派人知晓王禀,属意他带人押运火炮火铳入京。 王禀听闻后立即跑来。 “这是为何,你王家可是大宋有名的忠臣宿将,某这般做也是给你在官家面前张目的机会,你怎对不解风情,” 秦延笑道。 这确实是秦延的考量,这个物件如果王禀押运去能解决不少的麻烦,毕竟东京勋贵之家。 “多谢官人,若是平日里某求之不得,只是今日某却问一声,下官如果去了东京,是否就错过了一场大战,” 王禀说完盯着秦延。 秦延淡淡一笑,玩味的看向王禀, ‘王指挥怎的如此说,’ 王禀拱手道, “此番节判让赶制上千把短铳,很快就发放了几十把,让军卒熟识,下官听闻匠作营那里日夜不停的赶工,再就是节判多次到禁军点验骑军,还将米脂藩骑调来千人和禁军骑军一同操练,下官以为节判怕是看出了什么,” 秦延看了眼王禀,果然历史上的骁将,通过他的一些举动就窥伺他的心思, “正臣好心思啊,” 王禀眼睛一亮, ‘看来下官说对了,是不是,’ 这厮颇为的急迫。 献上军国神器的物件当然涨脸,但是这些不是他发明的,因此他获得有限,他可是没忘记他因何来此的,那就是习的秦延的练兵之法,练出强军来,借此建立殊功,因此他怎可能轻易错过大战的机会。 ‘本官预估西贼今年要有大的动作,不过此事不准,只是诸藩部打探到的,据说宥州方面在集结重兵,只是他们不晓得是扰耕,还是大军攻伐鄜延路、泾源路,因此今年秋冬没有大战,也不出奇,正臣别是错过了这次好机会,’ 秦延笑道。 只是几息间王禀就拿定主意, ‘下官还是想留下杀敌,还望节判成全。’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范公的念想 既然王禀不想去,秦延就得另寻他人了,这样露脸的事儿秦延可是不想交给其他人。 正好此时种建中前些时日因为在环州和知州不睦,而政事堂支持知州,种建中因此辞官返回了延州。 秦延将种建中请来,让他带着三百人的队伍前往京师。 种建中当然明白这事儿就是秦延为他搭起一个登天梯,这可是陛见的机会,能不能陛见,种建中只是看了一次齐射就知道官家定会陛见,他复起有望。 种建中是万分感激,整顿好后立即带着绥德方面三百人马还有他的亲卫出发。 范纯仁揉了揉前额,岁数大了有些疲累,也是因为最近为和议费神。 机宜司判官郑立已然出发去了顺宁寨,送去官家签署的和议,在那里也将收到李乾顺签署的合约,此番算是功德圆满了。 范纯仁拿起香茗吹了吹,深秋十分,能喝杯热茶,极致的享受。 对于他在任一年多来的执政,他相当满意。 在他的治下,鄜延路和西夏石州军司基本没有发生大的冲突,虽然小冲突不断,那是此为日常。 范纯仁自诩眼光高明,因为宋夏皆疲,西夏梁太后、夏慧宗、梁乙埋等人纷纷故去内部不稳,赵頊身子不好越发保守,范纯仁于是倡导和议。 历经一年多,和议终成,这是他相当大的的功绩,朝野好友故旧同年同僚等人道贺的信札堆满了他的书房。 被众人夸赞为老成谋国,永镇一方,西贼拜服,重振大宋等等,夸奖的话有些过的让他也脸红。 不管怎么说吧,在鄜延路取得的政绩大大提升了他的人脉,他窃以为为他入京进入政事堂打下了根基。 嗯,没错,身为希文公的长子,范纯仁将官拜参知政事,甚至平章事,领左仆射领门下侍郎作为自己的至高理想。 范家需要一个官家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显赫身份,而范家只有他能完成这个伟业。 当然,他的这个念想在当今管家的治下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旧党,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是官家为了远离站端,安定鄜延路形势才允了他。 不过,不厚道的想想官家的身子,呵呵,虽然他也承认官家是很有坚韧很有想法的帝王,但是还是早日归去的好。 到时候众臣簇拥高太后临朝,新政必然星散,那么旧党众人就可以返回中枢,嗯,也就是司马光、曾布等寥寥数人可以和他争一争政事堂的位置,余者皆不足虑。 外间响起敲门声,范纯仁四平八稳道, ‘进。’ 范纯仁的头号幕僚唐雍走了进来, “学士,绥德秦延派出的上京队伍正在经过延州,由种建中掌管,” “呵呵,种家和秦延嘛,内里勾连甚深,颇有些不可人言之处,” 范纯仁轻摇折扇,暗讽道。 “这是当然,两家相互臂助,比如这次种建中在环州和知州不睦,辞官返乡,结果就让秦延派去进京面圣,两家,呵呵,” 唐雍附和道。 ‘哼哼,不是三日前景思谊那里发来急报,本官作为鄜延路经略使竟然不知道鄜延路有支进京的队伍,秦延当本官是什么。’ 范纯仁此时脸上哪里有招牌的和煦笑意。 “秦延确实狂悖,而且此番入京的队伍很是不一般,属下方才去看了眼,里面可有军国利器,” 这才是唐雍前来打小报告的原因,如果仅仅是这支队伍到了延州他才不会自讨没趣,范公肯定为此着恼,他来不是吃排头。 “哦,军国利器,” 果然如唐雍所料,这话吸引了功利心极强的范公的注意。 ‘回禀范公,此番秦延进献了两种砲车,不,他们唤作神威大炮,其中大的那个竟有两千斤重,如今是六头牛拉车前行。’ 唐雍道。 ‘砲车,火炮,不就是弹出石弹的物件吗,守城而已,秦延的老把戏了,’ 范纯仁冷笑道,虽然他在兵事上比较白痴,但是砲车什么物件他还是知道的,现下大宋上下已然推行秦郎车,就是当年秦延进献,虽然身量小,只须十个人运作,却是和昔日几十人一同运作的老式砲车弹射还远。 “学士有所不知,这个神威大炮是发射铁丸的,可击打出去一两里地。” 唐雍急忙解释,他知道自家东翁对兵事通晓不多。 “哦,砲车可以击打多远,” 果然,范纯仁问了一个比较白痴的问题。 “不足百步,” 唐雍忙道。 即使再是兵家白痴,也知道这相差几百步的距离意味着什么,范纯仁终于无法安坐了,他起身道, “备马,去城外一观。” 种建中大礼参拜, “小民拜见范学士,” “彝叔啊,和某在一起,就不要讲什么小民了,你的差遣虽然辞了,官阶还在。” 范纯仁点了点种建中。 “是是是,” 种建中恭敬道, “今日下官受秦节判所托监押这几门神威大炮去京中一行。” “嗯,本官也听闻了,所以才来看看,这秦节判未曾禀报经略司送往京中的是什么物件。” 范纯仁讥讽道,他就是要通过种建中的口中传过去,他范大学士很不满,让那个秦延小心些。 “大人请看,这就是神威大炮。” 种建中哪敢谈及这个,急忙扯开话题,引范纯仁来到了大炮所在。 只是第一眼,范纯仁就被狠狠的震了,他是一个兵事的白痴,但是大炮黑黝黝的巨大身躯充满了野蛮的力量,虽然秦延那个杀才目中无人,但是想来这样一个物件必是极有用处。 否则秦延不会请种建中出马护送这个物件入京。 “这是炮口,将药包和铁丸放入,待得火门火绳引燃,药包爆裂,将铁丸送出一里多,有山崩地裂之感,” 种建中拿着铁丸、药包给范纯仁解说着。 范纯仁看了看两三斤重的铁丸,不禁心中凛然,嗯,他能想象赵頊见到此物心怀大畅的场景,这厮再次邀宠成功了。 范纯仁一脸的肃然离开了这里,显然看到的结果令他极为不满,这个秦延是对他刺果果的蔑视,这般称之为军国利器的物件竟然背着他送往东京,当真目中无人,必须加以惩处。 十日后,宗泽来到延州吃了瘪。 “这月其他的官员治下官员俸禄还有军卒粮饷都已经发放,只有绥德的拖欠,再就是转运司言明,怕是下月绥德禁军的粮饷也要拖一拖,” 宗泽的回禀让秦延冷笑不已,这是在打压他了,其他地方全部发放,却是以钱粮不足拖延绥德的官员,这是要绥德官员因此怨恨他,军将和他离心离德,这个范纯仁手段狠辣,和纯仁丝毫不沾边,果然是官场老手。 只是这一样,一般官员就挺不住了,别看是拖欠,问题是一个月就是万贯,三月数万贯的开销,一般官员哪里有,也就是秦延了,其他的官员早给范纯仁跪了。 当然了,秦延敢保这位纯仁学士只敢拖欠三月的,再长时间绝不敢,如果拖欠太多太狠,军卒闹起来秦延丢了乌纱,兵变营啸的结果范纯仁也吃罪不起。 “不管他,某先垫付,如果他敢长时间拖欠,某不介意制造个营啸,将他也拉下水,哼哼,” 秦延嗤笑道。 这一手还真拿不住他。 “范公不敢的,谁人不知他瞄着左仆射至高之处,所以才广布人脉,如果治下出了营啸,几年内是甭想入政事堂了,现下范公年近六旬,他等不起了,” 宗泽在京中就知道这位范公的念想,可笑范纯仁还以为他藏的很隐秘呢。 “希文公先天下之忧而忧,以悲天悯人之心推动新政,毫不惜身,为此付出了贬谪远方的下场,却是大宋士人的顶峰,范纯仁就是做上了左仆射的位置上又如何,范家出了一个补锅匠而已,” 秦延贬损道。 宗泽哈哈大笑,范纯仁是斗不过秦延,秦延如今是无欲则刚,早就做好了辞官归去的准备,任谁也拿捏不来秦延,范纯仁用的官场手段毫无用处。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风动 宥州州府衙门,宥州知州梁乙冥、大夏同知枢密院事嵬名阿吴、宥州军司统军使叶悖麻围坐在一起,众人的目光放在桌案上一个明黄镶边的信札上,这是大宋皇帝赵頊签署的和议书,不碍乎说罢兵休战等等。 “连个岁币都不给,就这样打发我大夏吗,” 当今丞相梁乙逋的族弟梁乙冥讥讽道。 每番大宋和西夏和议,都有岁赐,这是大宋的说法,彰显尊严而已,西夏方面认为相当于大辽的岁币,上贡西夏,祈求西夏不要袭扰大宋的意思。 但是此番赵頊却是断然拒绝了岁赐,这让梁乙冥极为的着恼。 “大宋皇帝以为他伐夏未败,永乐城大胜,不肯献上岁币了,” 嵬名阿吴边说边看向叶悖麻。 叶悖麻心里怒火高炽,却是强忍着没有发作,毕竟永乐城大败是他指挥的,百口难辩,此番他恢复原职,有了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弃。 “可惜这位大宋官家没有弄清楚一件事,大夏为了横山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嵬名阿吴狠狠的一拍那个信札,大宋臣子敬畏的赵頊手书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叠破烂。 “叶悖麻,此番你待罪之身重返宥州,是太后和梁相对你的看重,你若是不能尽灭鄜延宋军主力,夺取米脂和永乐城,你只有提头去见君上和太后。” 梁乙冥冷森森道。 “嵬名同知,梁知州放心,数年来叶悖麻日日盼着今天,战略早就了然于胸,只等此番一雪前耻,收复永乐和米脂,” 叶悖麻拱手道。 “本官不信所谓誓言,讲讲你的筹划,” 嵬名阿吴冷冷道,如果发誓赌咒好使,大夏应该拿下大宋京都了。 “本将查看了范纯仁一年多,发现了他一个最大的错误,那就是向我军敞开了西北的大门,” 叶悖麻胸有成竹, ‘这个老朽很是狡猾,他虽然首议退兵,却是丝毫没有撤走永乐城和罗兀城的兵力,看来他也知道这两城困锁横山东南的必要,但是他为了所谓诚意十足,撤走了鄜延路西北顺宁寨和土门寨等处的兵力,’ 叶悖麻的手在舆图上滑动,从鄜延路东北滑到西北顺宁寨和土门寨那里, ‘这位范相公总是注意当面之敌,怕银州夏州发动对永乐城的突袭,然则,兵无常势,善用兵者指东打西,声东击西,既然他放开了西北路,就足以让我大军长驱直入,只要攻下顺宁寨,土门寨,然后两路大军南下,置其他城寨的守军于不顾,直下金明寨,到时候延州就在南方三十里,我大军兵围延州,其势已成,’ “首先攻取城寨不那么容易,毕竟如今城寨内都有火药包,那个物件,” 提起这个,嵬名阿吴咬了咬牙,这个火药包意味着该死的秦延,还有数万大夏悍卒的性命, ‘有它守城,谁人敢说能攻取城寨,’ “本将运作经年,顺宁寨、土门寨、金明寨都有安置,大军一到必会拿下,如果不能拿下,叶悖麻愿自刎阵前,” 叶悖麻斩钉截铁道。 嵬名阿吴久久的盯着叶悖麻,叶悖麻冷冷回视, “那就信你最后一遭,” 既然梁相选中了叶悖麻主战,他也只能配合从事。 “此战的关键是延州的火药,如果大军围城后延州火药犹在,各地宋军绝不会心急驰援延州,那么你的围城打援,半途而击的筹划全部都会落空,” 梁乙冥点点叶悖麻,千万别狂悖。 ‘知州放心,延州的火药包将会在大军进攻之时燃尽,定会造成鄜延路全境的恐慌,围城打援之计必成,因为城中可是有范学士,如果他被我等擒拿,那是大宋最大耻辱,’ 叶悖麻阴沉一笑。 “那么你能保证绥德的秦延一定会倾巢出动不成,” 梁乙冥问道。 ‘秦延必会驰援,身为皇帝宠臣,如果丢失鄜延路,让延州失陷,范纯仁被执,那么他怎么去面见大宋皇帝,这厮极为自傲,那是他不能忍受的,所以他必会统兵来援,而绥德米脂只有五千禁军,加上藩骑也就是一万人,如果要救援延州,他必须从永乐城和罗兀城求得援兵,即使河东路麟府路支援绥德米脂,也不过两万兵而已,本将定会让秦延有来无回,如此空虚的永乐城、罗兀城、米脂旦夕可下,’ 说到秦延有来无回,叶悖麻胸中涌起刻骨仇恨,永乐城之战后他才晓得他是败在了种谔和秦延一老一小两个狐狸身上。 尤其是秦延,气球和药包都出自他的手上,最是可恨,种谔是先死了,但是这个仇人还在,就报在这厮身上了。 “好,那就立即发动吧,趁着范老儿自以为得计,鄜延路禁军没有防备的时候一举攻入其中,” 嵬名阿吴边说边看向梁乙冥。 “当然要马上攻入鄜延路,再拖延下去此处的粮秣无法支撑了,如今鄜延路正是秋收后粮秣丰盛之时,拿来作为大军口粮正当其时,” 梁乙冥狞笑道,就粮于敌是大夏的拿手戏。 延州库藏司机宜文字霍匡走在街巷中,他不时回头看看,虽然是初冬十分,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霍匡心里翻腾的厉害,他看到了前面的晋楼,再次看看身后,他快步进入了晋楼中。 霍匡来到了二楼靠里面的雅间里,只见一个瘦削黑瘦的中年人坐在那里,这人笑眯眯的一脸无害。 霍匡却像是看到了一条毒蛇,自从几天前他看到了这厮后他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霍机宜,某等你很久了,你可是来的有些晚了,” 这人的笑容收起来,他昂着头盯着霍匡,就像一头看到羔羊饿狼。 ‘方鹏,某在库藏那里不过是个机宜勾当,什么时候下值上官说了算的,’ 霍匡忍气吞声道。 “少说废话,别忘了你的妻和子就在我等手里,如果你标明哪里是火药的库房,说出那几匠人懂得黑火药的房子,我等就放过你,” 方鹏站在霍匡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瞪视着他,霍匡胸口不断起伏着,心里显然在挣扎。 方鹏笑了笑, “霍机宜你好像是独子吧,如今你儿子可是单传呢,” 方鹏继续威胁着霍匡。 “方鹏,你也是汉人,何必为西贼卖命,岂不是羞辱了祖宗。” 霍匡声嘶力竭道。 “当年某的祖父是在大宋被构陷,最后被扔在陷阵营的,当日如果不是侥幸逃过一劫逃入大夏,就没有如今的方家,霍匡,挑拨离间没用,” 方鹏甩手给了霍匡一个嘴巴。 霍匡捂着脸正在天旋地转,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在六角巷的外宅好像还有一个男童吧,’ 方鹏这话让霍匡腾的一下弹起,接着被方鹏一拳打在腹部,霍匡捂着下腹部跪在地上。 ‘霍匡,你所有的隐私我等全都清楚,别忘了,我等盯了你几个月的时候,呵呵,你觉得瞒得过我等吗,’ 方鹏得意的笑着,霍匡则像是泄气的皮球般, ‘你等没有害了她们母子吧,’ 霍匡知道他最后的退路没了,他这两天煎熬的就是如果放弃妻儿,还有外面的麟儿,但是如今两个娃儿都被这个该死的方鹏知道了,他全无幸理。 无论如何他要留下一个后。 “当然不会,不过你今天不说出来就难说了,” 方鹏拍了拍他的脑袋。 ‘好,那就放了他们我就说,’ 霍匡不可能不看到几人离开,否则对方诳他呢,其不是白白被骗。 ‘这不可能,毕竟还有几日发动,你若是告发了呢,’ 方鹏一摇头。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绥德备战 ‘那某不会说的,说了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霍匡摇牙道。 方鹏想了想,这厮不蠢,倒也难对付。 现下将其掳走拷打,估计这厮也会说出来,但是一个机宜几日不去当值,一定会惹得其他人怀疑,如果坏了大事儿就不妙了。 ‘可以将你的外室放出,不过你要让她闭嘴,最后等到那天再放了你的妻和子,’ 霍匡刚要反对,方鹏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听着蠢货,现下你要晓得谁说的算,如果你这几天不老实你儿子会被吊死,你的浑家嘛,哈哈哈,’ 方鹏猥琐的笑着。 霍匡浑身颤抖, “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只是不要害了他们。” “这就对了嘛,晓得内情的不是你一个人,到时候机宜司和库藏司、匠作营不知道谁讲出去的,呵呵,你如此岂不是吓着自己,” 方鹏大笑着拍了拍霍匡的脸,霍匡像是一条死鱼般瘫在那里。 秦延手里拿着几个信札,他刚从米脂点检藩骑返回。 宗泽递给了他几封信札,他首先看的海州的信札,里面全没有其他的说辞,只有两艘海船的图样,一大一小,不过一看那个特殊的船型,秦延就知道意味着什么,萨托娜在告诉他,大小海船都已经造出来了,而且试航不错,否则在船上画有大叉。 离得远,为了防止有心人的窥伺,不到万不得已,秦延吩咐萨托娜不要留下文字。 还有一封广州的信札,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已在广州安置下来。 没有其他了,秦延知道某人在告诉他,已经买下了店面,等候海州的供货。 秦延最后打开的是李清臣的信札,秦延盯着信札半晌。 最不好的消息已经出现了,赵頊近月昏厥了三次,最近一次醒来后不良于行,也就是说这位大宋的君王只能卧床了,甚至稍稍有些口齿不清。 还有一个横山来书,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把弯刀。 秦延慢慢的点燃了火折子,将四封信札都点燃了。 其他的不讲,李清臣这封信最好是不存在,秦延不能不小心。 秦延打开了窗扇,外面呼号的冷风蓦地的冲入室内,将他的发髻吹散。 秦延忘了往压顶的乌云,好像代表着什么,他在鄜延路的生涯将要结束了。 外间响起敲门声。 “令介酋长是稀客了,有月余未见了吧,” 秦延将令介驰遇让入了公事房。 “劳节判记挂,” 令介驰遇笑着拱手, “某从米脂赶来是有要事禀告,” ‘哦,令介酋长如此郑重,必是紧要之事,本官洗耳恭听,’ 秦延笑道。 令介驰遇低声道, “前几日,有银州藩部送来数千斤吉贝,他言道宥州军司统军使换人了,此人就是昔日大夏宿将叶悖麻。” 秦延一怔,登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大宋对附近临近的西夏的官员、驻军的变化还是着力打探的。 就秦延所知,宥州祥佑军司统军使一年前升迁后一直空缺,只是由监军使来统军。 没想到叶悖麻竟然返回了宥州担任统军使,这意味着什么,加上那花的示警,答案呼之欲出了。 ‘据说,叶悖麻返回最少数月光景了,只是最近召集各羌部才传开的,’ 令介驰遇接着道。 “召集羌部,是大规模征召吗,” 秦延急道。 “这个不清楚,毕竟银州和宥州相聚两百里,这个消息传来也是半月前的事儿了,” 令介驰遇摇头道, ‘节判也晓得,毕竟不是大宋境内消息往来没有那么方便,某尽力为节判打探就是了,’ “令介酋长可曾听闻西贼在银州夏州集结大军,” “这倒未曾,哦,有一样,石州军司最近月来整顿兵马倒是真的,不过人数上还是不足三万,并未增加,” 令介驰遇想想道。 秦延点头笑着赞许,命宗泽备下酒宴款待令介驰遇。 他则是思量半晌,立即命人飞报延州。 叶悖麻大败永乐城,丢官去职是一定的,好久没有消息,此番秘密潜回宥州军司重掌近十万精锐,如果没有动作谁信。 而宥州军司面对的只有两个方向,环庆路、泾源路和鄜延路,相比较鄜延路有永乐城,这个刺向横山的刺,就因为有永乐城在,才有了米擒部之乱,否则横山诸羌怎么有那么大胆子。 所以秦延当初不看好范纯仁的和议就在此,大宋以为横山就在兵锋下,待得休养生息数年后直取横山,然后窥伺兴灵,难道西夏君臣不清楚,怎么可能让大宋舒舒服服的调整战略。 今日看从和议开始西夏就开始运作用兵鄜延路,只是不直接攻取永乐城和罗兀城,怕是因为两处极为艰险,驻军众多,如果直接攻击怕是损失惨重。 易位相处,秦延做出的战略将会是突袭延州这个鄜延路的中心延州,围而不打,而四周的宋军必会前往救援,那么就可以将此番大战从攻城血战转变为西贼更为擅长的野战,这样不但会最大限度的降低损失,而且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围歼分散而来的大宋援军。 而东北方的绥德米脂永乐城一线拥有除了延州顺宁寨一线之外最多的禁军,因此必然要派出援军救援延州,那就在野战中大败这股援军,极大的削弱了永乐城的防守兵力,然后西夏军主力撤军直向东北求取米脂和永乐城,夺回永丰四年、五年丢失的米脂永乐城,此番大战算是功德圆满。 其实这个战略就是李元昊当初攻击延州,然后歼灭援军的翻版,在三川口李元昊歼灭了万余大宋援军,震动大宋。 此番西夏没有了李元昊初立西夏的锐气,大宋西军也锤炼出来,但是此番多了兵事上的白痴范纯仁,就是最大的弱点,此战极为的凶险。 秦延只希望范纯仁能听的去他的建言,立即加强顺宁寨、金明寨等处关键要害的防线,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派出了延州急报,秦延再向米脂寇伟、永乐城高永能、罗兀城李达发出急报,同时召集高永亨等绥德诸将议事。 见面第一件事秦延下令, “高都监,立即调集两都禁军将火药库藏围住,库藏机宜等人也不得靠近,” 高永亨虽然十分诧异秦延的命令竟然将秦延麾下的官员也排除在外,不过他还是立即照办了。 其实秦延也是没法,如果西夏有人谋取黑火药,打掉守城的最大杀器,那么收买利诱库藏人员是最可能的,毕竟平日就是他们管理看守十几个库房。 而禁军是不参与看守的,有厢军足够了。 此时让禁军守卫,即使西贼细作再想买通禁军人员怕是也来不及了。 高永亨、种师闵、王禀还有两个厢指挥使坐下后,秦延将令介驰遇禀报的情形一说, “我意立即号令绥德米脂全境禁军厢军整军备战,以防不测。” 高永亨皱了皱眉,他知道范纯仁现在倡导的是和议,双方刚刚交换了国书,马上开始整军备战,范纯仁不得大发雷霆,毕竟那是他的上官。 高永亨不想参合范纯仁和秦延的内斗,只想独善其身,说白了哪个也得罪不起。 高永亨迟疑,种师闵却是跃跃欲试, “节判,我等何时派出援军,” 王禀却是看出了高永亨的迟疑,很显然这位路都监想骑墙。 “高都监还是下令绥德军立即集结备战吧,如有差池,西贼没有入侵鄜延路,一切都有本官担责,” 秦延这话一说,高永亨立即拱手领命。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一想就歪 高永亨虽然十分诧异秦延的命令竟然将秦延麾下的官员也排除在外,不过他还是立即照办了。 其实秦延也是没法,如果西夏有人谋取黑火药,打掉守城的最大杀器,那么收买利诱库藏人员是最可能的,毕竟平日就是他们管理看守十几个库房。 而禁军是不参与看守的,有厢军足够了。 此时让禁军守卫,即使西贼细作再想买通禁军人员怕是也来不及了。 高永亨、种师闵、王禀还有两个厢指挥使坐下后,秦延将令介驰遇禀报的情形一说, “我意立即号令绥德米脂全境禁军厢军整军备战,以防不测。” 高永亨皱了皱眉,他知道范纯仁现在倡导的是和议,双方刚刚交换了国书,马上开始整军备战,范纯仁不得大发雷霆,毕竟那是他的上官。 高永亨不想参合范纯仁和秦延的内斗,只想独善其身,说白了哪个也得罪不起。 高永亨迟疑,种师闵却是跃跃欲试, “节判,我等何时派出援军,” 王禀却是看出了高永亨的迟疑,很显然这位路都监想骑墙。 “高都监还是下令绥德军立即集结备战吧,如有差池,西贼没有入侵鄜延路,一切都有本官担责,” 秦延这话一说,高永亨立即拱手领命。 高永亨立即派出亲卫通晓各处城寨备战,这是他的职守。 秦延命亲卫挂起了舆图,鄜延路全境清晰的展现开来, “现下看来西贼从顺宁寨或是子午岭路发动攻击的可能最大,别忘了,我等上官范学士将顺宁寨和土门寨数千军卒调入内里,两处空虚,依本官看不难攻取,只有一处为难处,就是这里,” 秦延一指延州北二三十里的金明寨,大家点头,因为无论从顺宁寨和或是土门寨破关而入,金明寨是交叉点,扼守延州北门,只有攻下金明寨才能全力攻打延州。 “此处有都监张舆带领三千兵马守护,而且顺宁寨撤下的千余保捷军也在此处,守城该是不难吧,” 正因为是要地,所以派驻了都监张舆,还有数千军卒,这里的守军数量可比永乐城等处要地,张舆也是军中宿将,所以高永亨以为守城总是可以吧。 “问题是叶悖麻也会想到此处极为紧要,如果不能尽快攻下,就没法攻击延州,叶悖麻必有筹划,否则这次西贼入侵未战先败了,” 王禀道。 秦延看了看和他年纪相仿的王禀,不禁暗赞果然有两把刷子,非是京中那些纨绔衙内。 “我等都清楚,此番如果西贼入侵就是一场大战,叶悖麻是何等难缠你等也晓得,我意最坏的打算,就是叶悖麻攻陷了金明寨,围攻延州,我等只能派兵救援,只是需要派出多少军卒救援才能抵达延州,同时还能守住绥德和米脂,” 秦延将这个天大的难题扔给了众人。 “绝不可能,如果数万敌军围困延州,我等就是全军出动,麟府路援军和我等汇合一处,也不可能战而胜之的,” 绥德米脂加在一起多少军卒,去掉只能守城的厢军,真正的禁军不过三千,就是加上看上去整备的非常精锐的米脂藩骑,也不足一万,麟府路来个数千援军最多了,高永亨虽然颇为能战,也知道相差太远。 且敌军聚集延州以逸待劳,而绥德援军变成了劳师远征,主客易位更是大大增加了解救的难度。 “节判,我绥德军怕是力有未及,” 此番就是种师闵也是大摇其头,永乐城大战以少胜多,那可是守城利用药包,先前徐禧出城野战是大败而归的。 “除非汇集鄜州、清涧城等处援兵,估摸能有两万众,只是鄜州等处援军大多朽坏,” 王禀将自己的建言也否了,没法,别看鄜州就在延州南边,是鄜延路两大州之一,但是那里的军卒和边地就没法比了,守城还可以,出城甭说作战了,行军百里自行崩散都是可能的。 结果就是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想出办法,但是不救援还不行。 当年的三川口之战,统军军将也不愿救援,但是不得不去,否则丢失了延州,鄜延路就会溃散,围拢西贼的几路防线就要被突破,西贼大军可以直驱西安,如果西贼兵力足够的话是可以抄了环庆路、泾源路、秦凤路、熙河路等诸路的后路,宋军将会全线崩散。 所以即使知道极有可能是个陷阱,但还是得全力救援。 ‘节判有何筹划,我等听从就是,’ 即使这个时候,种师闵也是笑嘻嘻的看向秦延,这厮对秦延是信心十足,和秦延一起经历的危难多了,最后还不是在秦延运筹下一一化险为夷。 论在场众人对秦延信心最足的就是他了,可以说是盲目的信任,反正他不急,天塌下来有秦延呢。 秦延伸手点了点这厮,种师闵满不在意,谁人不知他和秦延的关系, “你等所言正是叶悖麻希望我等救援路线,所以绥德军如果那般救援必败无疑,因此某的决断是叶悖麻打他的,我绥德军打自身的,看看最后谁才是赢家。” 众人尽皆惊奇,那是怎么个打法。 “呵呵,黄毛未干的小子竟然如此危言耸听,” 范纯仁狠狠的拍打在急报上。 两国的互换国书也就将将入京,摆在官家桌案前,这个秦延的所谓急报就来,是蓄意而为吧,目的就是羞辱他吗。 至于西贼入侵更是绝无可能,双方在一些条款上针锋相对了数月,数次派人商议,如果是暗藏心机,何不痛快的答应下来,为何如此斤斤计较。 再者,西贼疲敝,绝不可能出动攻伐永乐城时的三十四十万大军,如果有那么大规模的攻伐,怎么也有消息传来,那只能说没有。 如果只凭着宥州祥佑军司、左厢神勇军司、石州军司三部攻伐鄜延路,最多打下几个寨子而已,为了几个城寨破坏了和议,最后得到不多,还可能被宋军夺回,得失相差太大,智者不为。 至于那个让秦延点出须得极为小心的叶悖麻,呵呵,一个粗鄙党项人而已,能掀起多大风浪,杞人忧天,暗藏祸心。 范纯仁对秦延恶感更浓。 “学士是不是提点一下边寨,让他们小心应付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唐雍感觉有些心惊肉跳,好像什么地方有事发生,却又毫无头绪,于是他倾向于小心无大错。 “无须如此,呵呵,秦延这是在向朝野羞辱某,嗯,西贼主动入侵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秦延在米脂、永乐城一线暗中攻伐横山羌部,或是挑起和银州的冲突,还是有可能引起战事的,” 范纯仁敲打着桌案说着,接着他停顿了一下, “或者这就是秦延的计谋,在发动以前假意提醒经略司,脱掉他的干系,之后引起战事也好为自己脱罪,” 范纯仁经历的宦海太多,见过的鬼祟、卑鄙、暗黑手段太多了,可说是身经百战,也正因为如此一下子他就把秦延想歪了。 可能就是秦延要打击他。 至于动机,秦延和他以及其弟范纯粹都不睦,双方可说是撕破脸了,再就是不排除有人暗示希望秦延利用此事打击他,目的不碍乎就是阻止他入政事堂。 大宋朝中还是有人知道他的志向的,他的政敌也是不少,而政事堂里面的位置就是那么几个,大宋有几十名有资历的大臣盯着呢,这里面有人和秦延沆瀣一气弄出一个鄜延路战事来不稀奇,只要不扩大就好,即使是几个城寨之间打开了,那就是对范纯仁最大的羞辱和打击。 刚刚和议西贼就入侵说明什么,说明范纯仁看事不明,执政不利,眼光短浅,总之,最近数月对他的褒奖都会转化为对他的攻击,落井下石官场中人用的最拿手。 在如此舆情下他的声望大跌,最起码几年内没有染指政事堂的可能,只要能做到这点,相信那个暗地里的敌人就成功了,做掉了对手。 而秦延不过是此人或是几人手中的刀。 范纯仁久经宦海是个优势,但有时候又是劣势,此时他没想怎么应付可能的战争,却是偏到了内斗上去。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不可置信 “唐雍,你即刻起个奏疏,列出秦延种种的不是,向陛下建言将这厮调离绥德,” 唐雍点头。 ‘再命李稷立即拿着本官的手令直驱绥德,夺了秦延的职守,返家待勘吧,’ 范纯仁此时下了决心就是和李清臣闹掰了也要打压秦延,这事儿怨不得他,实在是秦延做的太不地道,不是他没有雅量。 唐雍迟疑了一下,想到范学士虽然平日和煦,但是关键时候还是果决的,建言怕是也不会听的,立即拱手领命而去。 顺宁寨扼守着鄜延路西北和西夏的边界,离着所谓西夏的控制地只有数里。 因此一向是宋军把控的要点,这里早先驻守着三千名七个营的禁军、厢军,加上他们的家眷共计六七千人。 当然了,按说六个营的宋军就有三千人,但是大宋禁军厢军吃空饷是有名的,所以七个营凑成了三千军卒。 此番和议,顺宁寨撤出了三营军卒,现下的留守军卒还有一千八百人,家眷在一处有四千人。 按说这些军卒可以守卫只有周不足三里的顺宁寨。 但是因为和议,因为互市,感觉宋夏间短暂的和平时期再次来临。 因此守卫有些疏忽,顺宁寨的北门、东门只有几十人守卫。 北门还好,最起码军卒还在当值,不敢轻忽。 而东门节制军卒的刘指挥御下极为松弛,丑时初,此地的守军已经进入梦乡。 暗黑的夜色中,几十个黑影向东门城头摸去。 东门门洞里有不足十名的军卒把守,如今他们已经进入了梦乡中。 城门楼的二十多个宋军也都进入梦乡,一个宋卒被有些动静惊醒了,他偏头细听了一下,好像四周又没了动静,他摇摇头,可能是做梦方才有喊叫声,他裹了裹大氅想接着睡去。 突然他听到楼道里有轻轻的脚步声,虽然仍很不起眼,但在夜里还是被他发觉了。 他起身看了看天色,远处的鼓楼上亮着两盏灯笼,表明此时是丑时中,还不是寅时,还不到交班换岗的时辰吧。 他拍打了一下衣服,起身走动一下让身子活活血, “谁啊,还不到换岗的时辰急甚,真是阎王催的,” 他嘟囔着。 但是他没有听到该有的回答,反倒是脚步声更甚,好像不止一个人在跑上来,这个军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一把拿起身边的火把想要照一照到底是谁。 就在他将火把向前一扬的时候,突然从楼下通往楼上的楼道里冲出好几个黑影,接着他看到的是两张骑弓,蓬蓬弓弦响处,这个军卒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接着他就被两支羽箭穿心而过倒在地上。 几十个黑影挥舞着刀枪弓弩冲上城头。 城门这里的二十几军卒刚刚起身寻找刀枪,敌人已经冲上砍杀,凄厉的喊声划破沉寂的夜空。 城内的鼓楼上钟鼓齐鸣,发出告警声,沉寂的顺宁寨开始躁动起来,到处是呼叫声。 城头上的宋军军卒只有寥寥数人拿起刀枪抵抗,其他人都在第一回合被砍杀了。 十几个一身黑衣的人拿着刀枪围攻这几个漏网之鱼。 一个身材高瘦的人影喊着, ‘你等围攻这几人,某开城门。’ 一口正宗的关中口音是个宋人。 接着他和十来人做了这样几件事,三个人顺时针挥动着火把。 几个人开始放下吊桥,几个人开始搅起铁链,开始吊起千斤闸。 就在此时,护城河外几十步的地方蓦地站起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他们都是一身黑衣,如同恶魔般隐秘在夜色中随时吞噬他们的猎物,此时点燃了火把,和城上遥相呼应。 砰一声吊桥已放下,大股的人潮涌上,相比调防吊桥,摇起千斤闸是费力多了。 此时千斤闸才起来多半人高,四周城墙上的百余名宋军已经两端杀来,和这几十人黑衣人杀在一起处,所有宋军都明白如果被打开城门,他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因此各个奋勇,只是百息间就有几十名宋军和黑衣人伤亡,城头到处泼洒的鲜血。 只是再是英勇也是晚了,千斤闸升起多半人高,很多的西夏军卒已经猫腰钻入城门,他们迅速支援东城门的内应。 宋军在此地的抵抗瞬间被消融,大股的军卒继续向城内突进。 周盛刚刚披挂整齐,走出他的副将府邸,几十名亲卫也正在整队。 周盛的夫人和其他的侍妾子女们惊慌的站在一边看着自家男人就要上阵。 周盛刚刚上马,只听到东面人喊马嘶声,惨叫声,孩童的凄厉叫喊,女人惊恐的尖利喊叫,整个沸腾起来。 周盛立即知道完了,敌军已经冲入了城内,顺宁寨失陷不过是时间问题。 ‘范家蠢夫误我啊,’ 周盛仰天大喊一声,充满了不甘和无奈。 接着他蓦地用马刀一指自己的夫人, “立即带着他们从南门逃出去,能活多少人都成,爷地下感谢你,” 他夫人嗓音颤抖着, “爷,你呢,你呢,” “速去,迟恐不及,难道让爷砍了你,不让你等受了糟蹋吗,” 周盛大吼道。 他真怕控制不住自己砍了自己的妻妾,实在不想让周家蒙羞。 他的夫人恐惧下带着几个家仆婆子领着几个子女向南跑去。 周盛催马在护卫随扈下向东开进,此时他的目的不是什么夺回城池,那是不可能的,而是尽量挡住西贼的攻击,时候越长越好,为逃跑的家眷争取更多的时间。 一个多时辰的疯狂杀戮过后,顺宁寨的喊杀声趋于沉寂,只是不断传来一两声的惨叫,西夏军卒发出的淫笑声,以及女人凄惨的叫声。 待得天色大亮,顺宁寨城头已经高挂白色的战旗,大白高国夺取了此地,鄜延路第五副将周盛的人头被悬挂城头,城内不断有尸首被战马拖出来,城内外血腥气弥漫,让人闻之欲呕。 东面相隔两条河流,七八十里路的土门寨同时陷落,数千宋军被堵在城中或是被杀或是被执,奸淫掳掠同样发生着。 顺宁寨东南二十多里的保安军城燃起了烽火,一个时辰后鄜延路遍布烽火,宋夏大战再起。 第二日烽火将战乱的消息带入了中原,中原为之震动,这是谁也没想到的,因为和议刚刚签署就被废弃,这是所谓和议被撕毁最短的一次。 “啪”的一声,茶碗摔碎在地上,正在喝早茶的范纯仁目瞪口呆的看着唐雍,他不能相信唐雍的禀报,西贼撕毁和议攻入顺宁寨和土门寨,如今两个城寨都在血战,是否还在宋军手中犹未可知。 “这不可能。” 范纯仁没有发现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东翁,从院内已经可以看到观火楼上发出的烟火,足有九道之多,近十万西贼杀入了鄜延路。” 唐雍拱手道,他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他的东主刚刚为大宋和西夏谈妥了和议,西夏就撕毁了和议入侵鄜延路,这是赤果果的打脸,让范纯仁成为大宋上下讨伐、耻笑的罪魁祸首,他这个幕僚的下场也好不了多少。 范纯仁快步走入院内,只见观后楼上浓烟滚滚,正在向南发布信息,告知下一个墩台传递下去。 范纯仁一个趔趄,虽然很难相信,但是西贼已经打来了,他被西贼戏弄的如同小丑,成为千古的笑谈。 很快,如今的权发遣都副总管景思谊来到了经略司共商兵事。 还没等他们商议出什么物件,急报传来,西夏军夺取了顺宁寨和土门寨,从西路和中路向南开进。 “据逃到保安军城顺宁寨人讲,内应偷袭打开城门,西贼趁机入内,击杀俘获大部,在内间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城中十不存一,” 一身灰尘的保安军斥候禀报道。 范纯仁狠狠的将惊堂木扔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内应,哪里来的,还不是互市榷场那里的奸细,而互市是他建言恢复的,罪责难逃了。 就在此时轰轰的鸣响声,范纯仁被震得差点从椅子上跌坐地上,官厅里抖动着四处冒出烟尘,四周传来不断的惊呼。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着实打脸 众人还在不知所措中,景思谊大吼一声, “不好,火药库,” 他大步跑了出去,此番连和范纯仁招呼一声都顾不上了。 听到这一声喊,范纯仁脸色惨白,他知道大事不妙,西贼是为了延州来的,否则不会想尽办法炸了延州的火药库,这是让延州失去最大的守城依仗,火药库一去,延州将不再是坚不可摧。 接下来坏消息不断传来,西贼大队过保安军城于不顾,直接向东南而去,同时北面土门寨的西贼大队也是蜂拥南下,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将合围金明寨。 东京皇城垂拱殿内,十几个大臣一起共议国事,赵頊脸色苍白的歪在床榻上,他如今半身麻痹,已经不能安坐椅子上,只能靠在床上勉强听取政务,他勤政多年,每日里批改五个时辰的习惯也放弃。 此番君臣评议的事宜是范纯仁和秦延的奏疏,秦延的奏疏是告之西贼大军攻伐将至,望朝廷立即动员环庆路、河东路中和鄜延路相邻的麟府路共同出兵援助鄜延路。 而范纯仁的奏疏则是弹劾秦延蛊惑人心,阴谋挑起鄜延路战事,其心可诛,他已经命令转运使李稷去往绥德夺职,望官家和政事堂下旨彻查秦延之罪,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其实奏疏都是走到急递,到了十日了,但是赵頊身子不大好,因此只能暂先搁置,如今赵頊身子好些了,可以共议此事。 之所以这么重视,那是因为鄜延路不是其他地方,范纯仁和秦延也非平常人,两人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干臣,一个是深得官家信任的宠臣,这两人冲突起来只有赵頊才能圣裁了。 “陛下,如今和议方起,确实不易再起波澜,我大宋也好借此休养生息,因此还是遵从范学士之意,将秦延停职待勘吧。” 蔡确说出自己的主张,他也是希望此番和议的,让朝廷喘口气,恢复一下元气。 “此言不妥,臣下以为西夏任命叶悖麻为帅,还隐瞒了如此长时间,这里面必有蹊跷,秦延怀疑西贼要大举兴兵也有道理。” 章惇反对,他本来就不大赞同宋夏和议,他认为大宋虽然疲累,但西贼越发的凋敝,因此不同意和议。 “只是风闻奏事全无一点的真凭实据,只是一个叶悖麻和一些羌部异动不能说西贼就要攻伐鄜延路,因此老臣以为秦延过于跋扈,在路内对范学士极为不敬,为事权统一便于范学士执政,应将秦延去职待勘,如没有大过就另行安置,” 曾布也赞同夺职。 “秦延一味主战,而范学士主和,秦延本不应在范学士治下,臣赞同彻查秦延,” 苏辙根本不是待勘,直接彻查,有定罪的意味。 其他王岩叟、安焘、等人也是纷纷附和,主张停职待勘的占了绝对上风。 李清臣站在那里眼睛半开半合,好像事不关己一般,他确实没法辩驳,自家人怎么说呢。 无论他怎么说,都是在帮衬自家人,没人会信服的。 再者秦延已经有了求去的心思,大不了就着这次离开鄜延路就是了。 只要他还在中枢,没人能动得了秦延,不至于去岭南待罪。 此番,赵頊出奇的没有为秦延撑腰,他保持着沉默,心下赵頊也有些埋怨秦延行止不当,秦延应该看出来他想安稳的心思,实在是他目下只想平静局面,熬着几年,最好能将赵佣煎熬过十岁,他才放心而去。 他已经没有心思发动攻伐开疆拓土了,如今子嗣传承才是第一位的。 “刘维简,立即拟旨革除秦延权发遣绥德军的职位,立即离开绥德上京觐见,” 赵頊还是给了秦延体面,让秦延立即进京,到他面前觐见,他呵斥几句了局,待得数月后再行任命就是了,这样既达成他的目的,范纯仁不能不满意,秦延没有伤及根本,皆大欢喜就是了。 刘维简立即躬身应了,在侧后抬笔疾书,誊写一遍后给赵頊过目。 赵頊费力的偏着身子看了看缓缓点头,“盖上玺印登录在册发出吧,” 刘维简应了,走到侧后拿起玉玺盖上,然后让人通禀知诰制,以及门下给事中合议圣旨,然后登记准备发出。 是滴,圣旨不是随随便便就发出的,知诰制要看看规制,然后登记在册,而给事中要看看是不是和六部以及政事堂定议抵触,如果有那就打回,不能发出,如果没有抵触就发出,这也是士大夫限制王权的一种保证。 李清臣无悲无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其中心中悲叹,秦延为大宋如此出生入死落得这般下场,就是不在翁婿的立场上看着也相当无奈,不过这就是大宋重病在身的表象,倒也毫不稀奇。 接下来众人又议事,趁着赵頊这两日尚可对几件大事拿出一些章程来。 就在这时候,大殿门口出现了两个小黄门,他们张皇的看着刘维简,表情极为慌乱。 刘维简急忙从后面悄悄的来到了外间,一个小黄门急忙低语了一番,刘维简大惊失色,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刘维简你个狗才怎么还不回来,” 赵頊不耐吼道。 刘维简急忙应了疾步赶回,他知道赵頊因为身子的事儿脾气越发的暴躁,此外如今读写都要他一旁帮衬,他不在身边常常呵斥。 刘维简返回了赵頊身边心里纠结,这事儿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当然该说,但是他深怕赵頊的身子接受不来这个局面。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外间一片鼓噪声,大殿门前出现了两个一身甲胄的班值,他们站在门口焦急的看向里间,就像热锅上蚂蚁一般。 “你等何事惊慌,” 蔡确不耐道。 “禀左仆射,烽火燃起九道,夷狄入寇了,” 一个班值急忙拱手道。 大殿里立即哗然,所有人不可置信,因为西贼刚刚和议,大辽毫无征伐的消息传来,相反政事堂的人都知道大辽正在向北向东和向西,对阻卜、生女真用兵平叛,定然无暇顾及南边,那么是哪里烽火咋起。 “禀陛下,西贼近十万入寇鄜延路,如今烽火燃遍关西,” 另一个班值急忙大声吼道。 “你,说什么,” 赵頊磕绊着,他如今只要一着急就口齿不清。 “陛下,西贼近十万入寇鄜延路,此事千真万确。” 班值叩首道。 赵頊身子晃了晃,他的脸色蓦地涨红,刘维简急忙伸手扶住赵頊。 ‘哈哈哈,果然是猪狗不如的蛮夷,刚刚签署和议就入寇,畜生一般,’ 赵頊用力拍打着床头,羞恼极了,因为他被西贼打了脸。 他方才还为此准备问罪一个宠臣,只是因为秦延说西贼狼子野心准备明里和议,暗里偷袭大宋,结果圣旨刚下,就传来入寇的消息,不但破坏了他想安顿平息的想法,而且差点坏了君臣之谊,这些野蛮人太可恨可杀。 大殿里所有的大臣都是脸色涨红,不但赵頊难堪,他们更是羞臊,众人和议选择相信范纯仁,结果秦延的说法才是对的,范纯仁定下的和议成了最大的笑话,这让他们情何以堪,不少人心里咒骂范纯仁,看看这厮弄得一个什么场面,敌人直到攻入鄜延路才知晓,怎么探查的敌情,脖子上长得是脑袋吗,果然范纯仁不善兵事,贻误大事。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唯一的指望 “陛下,此时方才的圣旨要收回,” 章惇急忙道。 “章学士,这是必然。” 刘维简忙道,这话不能让官家说不是。 “陛下,此时范纯仁和秦延的惩处当日后再说,如今要决断如何反击西贼入寇。” 李清臣拱手道。 赵頊心中暗赞一句,关键时候还得看他最亲近的臣子,几句话将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李卿说的是,如今救援鄜延路为第一要务。” 赵頊看向曾布, “曾卿,你讲讲鄜延路的禁军和厢军、藩骑部署,” “禀陛下,鄜延路禁军五万五千余,厢军两万三千余,藩骑一万五千余,” 曾布在这方面还算靠谱,当即说出了鄜延路的兵力, “只是留守各个城寨的兵力就得占据一半,加上被分割各处的,能拿出解救鄜延路北部的兵力不多,臣下预估当在不足三万,” 所有人都是摇头,敌军两路推进,近十万,而解救的军卒三万,这个仗怎么打。 “可惜种谔不在,” 章惇冷冷道。 是啊,在这个艰险的局面下如果种谔在,大家都心中有点谱。 可惜斯人驾鹤西去,最后是去职闲居家中,黯然离去的结局。 众人尽皆沉默,战乱思良将啊,只有失去才可惜。 “曾枢密,环庆路和麟府路可以有多少兵力增援。” 李清臣问道。 既然鄜延路兵力不济,也没有宿将老臣,那就看看增加鄜延路的兵力吧。 最近的环庆路必须增援,河东路的首府在太原,离着麟府路较远,更甭提鄜延路了。 所以东面增援的最靠谱的就是河东路下属的麟府路了,这里的府州还有名将迭出的折家。 “环庆路和鄜延路山路阻隔,旨意一到再行准备兵马粮秣,没有两个月不能赶到延州,” 曾布道。 “府州那里以藩骑为主,倒是轻快,如果旨意到了,估摸七天内赶到米脂绥德。” 章惇想想道。 “调兵,就是两个月到也要调去,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赵頊喘着气发狠道。 他真的暴怒了,他还没被如此戏耍过,西贼利用他和范纯仁想要和议的想法偷袭鄜延路,这都是他铸下的大错,此时他恨极。 既然官家发话,所有人都得想法设法从西安和太原给两路发兵的地方调集粮秣兵甲吧。 这些人商议着种种,午饭就在大殿里简单应付的,这时候谁还顾忌这些。 等到未时末刚刚商量出一些章程,正要陆续发布旨意、敕令的时候,接连两个坏消息传来。 顺宁寨和土门寨失守,西贼大军直驱金明寨,也就是说数日前,西贼已经攻入中部。 而且延州的火药库被几十名细作冲入引爆,延州失去了最大的守城利器,西贼是奔着延州来的,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登时气氛更加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金明寨是否失守,按说不至于,此处曾布解说是兵力不少,还有黑火药助阵。 但是看看顺宁寨和土门寨这么快被攻陷来讲,谁还敢保证西贼近十万大军不会很快攻陷金明寨,延州是否被围犹未可知。 “陛下,要最坏的打算,如果延州被围,那么在外解救的以谁为主,” 李清臣拱手道。 在纷乱中李清臣保持了清明,点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方才众人打算是援兵到达中西部的延州和东北的绥德,从两个方向解救鄜延路。 当然是以知延州、兵马都总管范纯仁,鄜延路兵马都副总管景思谊掌总负责反击西贼的攻势。 但是延州如果被围呢,那就是鄜延路众将失去了头脑,各自为战了。 ‘那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胜任,’ 赵頊喘气道,众臣看向赵頊, ‘权发遣绥德军秦延,’ 众臣没有一个反对的,因为如果延州被围,那么在外的只有高永能、高永亨、李达等聊聊数将,而文臣只有权发遣绥德军的秦延和鄜州知州潘砾,潘砾是武将世家出身,潘美之后,但潘家如今的子侄几乎没有上过战阵,任谁也不会认为潘砾能统兵解救延州。 “臣下赞同,秦延曾数次大胜西贼,也只有他能解救延州之围,如他未曾功成,那就没人能办到了,” 章惇拱手道。 “臣附议,”蔡确拱手道。 “臣,”曾布迟疑了一下,但是想想鄜延路以及鄜延路周边的人选只能道, “臣附议。” 接下来大殿里一片附议声。 虽然这些人每次攻击秦延甚多,真到大厦将倾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指望秦延了。 “臣附议,只是,臣下有些忧虑,” 李清臣为自己的女婿骄傲,绝对的,这么年轻,危急时刻却是这般多大臣的首选,没法不骄傲,但是他知道官场倾轧的厉害,别看现在都选择了秦延,但是前提是希望秦延成功救援延州,但是秦延失败呢,立即就是众人攻讦的替罪羊,李清臣要为秦延留下一个后路。 “卿家尽管讲,” 赵頊忙道。 ‘延州一线如果被围,那么鄜延路东北部军卒不多,就是麟府路的援兵到了,调集的援军怕也就是两万众,对手是近十万众,臣下以为寡不敌众啊,’ 李清臣一脸愁容道。 大殿内尽皆沉默,说白了,别看大宋相比西夏庞大多了,但是当西夏击中优势兵力攻击鄜延路的时候,陕西诸路虽然不远,但是被山河破碎的地形决定了,等他们的援军到了也要一个多月,投入战阵要两个月了,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难道秦延想要抗命不成,借此独善其身吗,” 刘挚冷冷道。 这厮向来从暗黑处看待其他人,在他看来这个可能性不小,看到大败的可能,秦延可能再次抗命不尊。 “御史中丞,这是你的想法吧,如果你在那个位置上就会如此做是吗,” 刘挚眉毛一立刚要暴跳,李清臣继续道, ‘秦延不会,夏州之战,永乐之战,秦延本可以优容避战,脱离死地,他做的是披坚执锐上阵杀敌,带给大宋一场大胜,’ 李清臣鄙视的看了眼刘挚, “因此秦延绝不会抗旨不尊,如果延州被围,虽然知道可能不敌,秦延也会统兵出征,因为秦延是忠君之士,只是老臣恳请陛下,秦延如果此战败绩,望陛下将其去官惩处就是,不必徒岭南,” 李清臣拱手大礼参拜。 “法纪不可废,赏罚须分明,” 苏辙冷冷道。 李清臣没有看他,继续躬身面向赵頊。 “李卿放心,如延州被围,秦延以弱敌强,即使败绩,朕也会宽纵,” 赵頊没有说出不惩处的话,因为就像苏辙所言,赏罚分明,如果没有惩处,下一个败绩还远吗,但是他绝不会过于罪责, “擢升秦延为鄜延路兵马都副总管,知绥德军,掌尚方宝剑,如延州被围,节制诸路援军解救延州,钦此,刘维简立即誊写,发出,” 诸位大臣没有反对,这是惯例了,危急关头让臣下拼命,必会先擢升官职,如同大军开拔须得有开拔费一般,否则谁会玩命。 即使是看秦延不顺眼的几位也没有多说,在他们看来,秦延此战凶多吉少,为此争执太多纯属多余。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乱命不从 “秦节判,没想到某来此吧,” 看到出迎的秦延,李稷皮笑肉不笑道。 对于秦延,李稷心中嫉恨和佩服都有。 他是看着秦延从一个西军子几年间蹿升到如今的位置,这个上升的速度前无古人。 而且他内心里颇为敬畏秦延的,看过秦延在永乐城的表现后没有人不敬畏秦延。 但是他和秦延就不是一路人,嫉恨依旧,凭甚么他几年还在转运使兜兜转转,而对方官阶已经高于他,心里极为不忿。 今日有机会教训一下这个新贵,李稷还是很爽的,必须感谢范相公给他这个机会。 “本官真没想到转运使今日莅临,稀客啊,” 秦延笑着拱手,这个酷吏他是永远记得的,当年千百民夫的性命无辜葬于这厮手上,其中就有他的二哥,如今仍然死不见尸。 “稀客不敢当,本官此番来还是秦节判引来的,” 李稷淡淡的笑道,架子端的十足,他可是揣着范公的手令来的,那就要有顾命的威仪。 “这倒是不出本官所料,范公嘛对一切敢战之人都是敌视的,在他看来休兵止武才是上策,” 秦延讥讽的一笑, “不过嘛,就是不晓得西贼是否像范公认为的那般听话,乖乖的献上降书。” “大胆,范公也是你妄议的,哼哼,如今双方已经交换了国书,和议已然生效,秦延你不要不识时务,总是挑起战事,徒然让鄜延路生灵涂炭,” 李稷负手而立侃侃而谈,颇有些悲天悯人之意。 秦延冷冷看着这货的表演,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罢了,这厮在西征路上让多少民夫家破人亡,如今善堂一些子弟就是遗孤,此番竟然谈起生灵涂炭,可笑。 “转运使言过其实了吧,秦某一向为护卫大宋为己任,从未曾让我大宋子民生灵涂炭过,倒是当年西征路上某些人肆意打杀民夫,他们的尸体挂满了道路两边,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秦延的反击让李稷脸上一白,这让李稷暴怒,他是典型的他可做旁人不可说的, “你我说的不算,如今范公才说的算,秦延你一味好战,竟然建议朝中整军备战,破坏两国修好的大事儿,意欲挑起两国争端,范公今日下令夺去你权发遣绥德军的职务,” 李稷郑重其事的拿出了范纯仁的手书。 秦延笑笑接过看了看,然后很是随意的将手书返还给了李稷,李稷傻傻的接过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他没想到秦延这般随意的一甩,这也太不尊重范公了, “此为乱命,恕秦延不受,” 李稷一时间懵了,他好生的看了看秦延,这厮没毛病吧, ‘大胆,秦延你这是要违抗上官之命吗,按宋律你必要丢官去职返家待勘的,’ “乱命当然不从,某自会向陛下弹劾经略使的肆意胡为,” 秦延毫不退让。 抗命不尊好大个罪名,但是对他来讲没多大的事儿,当年种谔可是违抗皇命收取绥德,他如今不过不从范纯仁而已,没多大的压力。 ‘秦延,你当真不从吗,’ 李稷厉声道,其实他心里特希望秦延不从,事后饶是官家宠臣也得滚回家闭门思过数年去,这就是大宋官场的规矩。 “谈及这个不如坐下喝茶了,转运使何意,” 秦延已经懒得说这个破事了。 “你立即去绥德大营召来都钤辖高永亨,就说范公手令到,快去,” 李稷转身命令自己的一个幕僚道。 此人急忙应了转身离去。 秦延看了看李稷施施然返回官衙不搭理他了。 李稷冷笑在外,在他看来待得召来高永亨,武力进入州衙,强行夺职,那时候他要好生欣赏一下秦延的脸色。 过了顿饭功夫,大股的人马骑来,当先一人正是驻防绥德的鄜延路兵马都钤辖高永亨,看到李稷他急忙下马, “见过转运使,不知道范公手令何在,” 李稷笑着拱手回礼,寒暄几句,将范纯仁的手令交给高永亨。 高永亨一看之下立时当机,擦,范公夺职,秦延抗命,李稷让他强行夺职,真特么的狗血。 范公他惹不起,秦延他惹不得,甭说李清臣,就是秦延本身就是极大的威慑,想想秦延的手段就让人心悸,再者他一向和秦延相交不错,不想撕破脸,但是当面卷了范纯仁和李稷的面子也不妥,怎么办。 甭说高永亨也是人老油滑,很快想出了点子, ‘不瞒转运使,如今强行进入州衙,秦延如果不从,本将的护卫怕不是对手,’ 此话一说李稷就信了,因为看今日的情形秦延是谁的面子也不打算给。 只是看着高永亨身边二十多名的护卫,这些人还不能拿下秦延吗, ‘高钤辖说笑了,这般如狼似虎的护卫竟然拿不下秦延。’ “转运使该是晓得,秦延那是万人敌,甭说二十余人,就是百人也不是秦延对手,何况他的护卫就有近百人,某须得从大营调集一个营的禁军才行,” 高永亨不怕丢脸,秦延那是乱军中亲拿过赤麻花藏的猛将,他说出来不觉得丢人。 李稷无语,真是没法反驳,如今秦延入了文臣,他是有些忘记了秦延的悍勇了,真特么不是人。 ‘好吧,就依高钤辖。’ 李稷无奈道,这一趟来的真特么不顺。 高永亨笑了,奸计得逞啊。 他立即派出两个心腹返回大营调兵,却是对两个亲卫挤了挤眼,两个亲卫是心领神会。 两个亲卫离去,过了顿饭时间,就在李稷等的不耐烦的时候,远处尘头大起,大股人马开到,都是全甲在身的禁军士卒,只是人数远远超过一营人。 李稷满意,嗯,高永亨还算是靠谱,此番秦延有难了,李稷特想看到秦延被羞辱的灰头土脸的场面。 不过当他看到当先一人的时候就感觉很不好了,此人正是和秦延走的极近的种师闵。 种师闵和王禀接到高永亨亲卫的通晓立即带领一营本部禁军来了,还有他们两人的大批护卫,倒也是气势汹汹之极。 种师闵到了近前下马,来到高永亨面前拱手施礼,对上李稷极其敷衍的拱拱手完活了,李稷脸上立即绿了。 “高钤辖下令吧,” 高永亨像模像样的将范纯仁的手令宣读,然后下令种师闵和王禀带人冲入州衙中锁拿秦延。 “高钤辖,此是乱命啊,” 种师闵第一句话差点没把李稷气死,果然是一丘之貉,说的都是一样的狂悖之言。 “钤辖,属下以为西贼攻伐将至,此时罢黜秦节判那就是乱命,到时候范公自会后悔莫及,” 种师闵连范纯仁都没放过。 “种十八,你休要和秦延沆瀣一气,你难道也想被锁拿问罪吗,” 李稷阴森道。 “锁拿某,哈哈哈,谁敢,嗯,谁敢啊,” 种师闵大吼一声。 他的护卫立即手按刀把将他簇拥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开干的意思。 李稷一佛出鞘二佛升天,气的手指种师闵直哆嗦。 “王禀,你立即带领所部进入州衙,” 高永亨言道。 “禀钤辖,昨日米脂令介部令介驰遇发来急报言道石州军司整军,所有的羌部都被征召之列,这分明是要攻伐鄜延路,此时怎能自乱阵脚呢,极为不妥,是不是等些时日再说,” 王禀恭敬的拱手道,但是也不同意强行夺职。 李稷怒极,好嘛,来了这些人感情都是样子货,谁也不想助他强行夺职。 “高钤辖,你怎么说,” 李稷眼中冒火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烽火再起 “此事某也为难,昨日却是。。。。” 高永亨龇牙咧嘴的。 “本官只问你听不听从范公之命,” 李稷即刻打断他。 狗仗人势的东西,高永亨心里暗骂。 “此事不好处置,大营内部诸将有些愤愤不平,过于仓促怕是有营啸,待得某回去整训过后再行处置,” 高永亨低声和李稷商议,没错,高永亨就是打算一个拖字诀,他也被秦延说服了,认为怕是西贼入侵在即,只要拖后几日再说。 “那是高钤辖的问题,一个都钤辖不能掌控部属,到时候高钤辖怎的向范公和朝中交待。” 李稷阴冷道。 他哪管高永亨所谓的危难,只管步步紧逼。 高永亨这个腻歪,没想到李稷是属疯狗的,咬住不松口,真是个畜生。 高永亨想了想,看来他必须决断了,是听命,还是和李稷翻脸。 蓬蓬蓬的战鼓擂响,号角低沉的嚎叫鸣响,众人大惊下看向鼓楼的方向。 “钤辖,西贼入寇了,近十万兵,” 一个亲卫指着鼓楼上的浓烟大喊道。 李稷登时毛骨悚然,怎么可能,秦延怎么说对了,西贼近十万入寇,特麽的真的假的, “高钤辖,这,这不会弄错了吧,” 高永亨看了这个白痴一眼, ‘好叫转运使得知,鄜延路烽火告警从来没有一次错漏,此番必是西贼入寇了,而且足有近十万兵,’ 高永亨对着州衙扬了扬头,看了看李稷, “转运使你说现在某是不是带兵强行夺职,” 李稷懵逼,靠,此番西贼入寇说明秦延说对了,那么范公就是大错,这事闹到朝堂和陛下那里,也是秦延有先见之明,此番是秦延笑到最后了。 李稷不蠢,如果再坚持强行夺职,事后他肯定被追责, “如此只能暂先搁置手令,待得某派人回禀范公再行定夺了,” 李稷磕绊道。 “哈哈,既然如此,某就要进入州衙,和秦节判商议应付西贼入侵之事了,” 高永亨一拱手昂然而入。 种师闵嗤笑一声,斜睨了李稷一眼,充满了鄙视,然后和王禀一同进入州衙。 只留下李稷在风中凌乱,特么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到底该怎么办。 州衙中,众人汇集一堂, “此番果然如我等所料,西贼利用范公的松懈大意,偷袭入寇了,此刻消息还未传来,只是烽火告警,只是到如今银州方面西贼还没有动静,看来还是顺宁寨和土门寨一侧,” 秦延手指舆图,众人点头,一切都按照秦延的预料行事,西贼果然突袭防范稀松的顺宁寨、土门寨一线,至于防守森严惊醒的永乐城米脂一线则是没有轻动。 ‘此刻我等只需等待接下来的战情就是,不过此时绥德大营应该整军备战了,本官估计绥德军米脂军永乐城,必会征调援军了,’ ‘节判放心,我等都是迫不及待了,哈哈,是不是王虞候,’ 种师闵笑嘻嘻的看向王禀,王禀咧嘴一笑,眼睛贼亮。 “此番救援西部,我意只是抽调骑兵,步军包括重甲一个都不会随军出征,他们的任务就是一个,固守绥德、米脂,只要守住本城就是胜利。” 秦延此言一出所有人惊诧,就是对他言听计从的种师闵和王禀也是面面相觑。 “秦节判,就是加上藩骑,还有永乐城等处的骑军,也不足一万的,节判,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高永亨无法理解。 敌军近十万,只是骑军怕也有三四万,而绥德禁军骑军不过一千余,米脂也就一千,绥德和米脂蕃骑加在一处六千余人,不到一万骑军如何能解围西部。 “是啊,节判,兵力过少,怕是无法击败西贼,” 王禀劝道。 只有种师闵一言不发,他在等着秦延解说。 “就是加上步军三四千人,不过一万出头,众位以为人数多吗,” 众人摇头,是啊,人数太少了。 “别忘了,我等骑军如今大不同,只是备骑足有两三匹,完全可以做到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我等当然不会和西贼步骑军主力应拼,不过此时他们的主力还在攻城拔寨,我等只要将他们派出阻挡我军的偏师击败就可,如此我骑军在外围不断击杀西贼的偏师,积少成多,待得数次战后,西贼怕是痛彻心扉了吧,到那时西贼是走是留,留,我等照旧袭扰,走,我等一路欢送,” 秦延气定神闲的说出他的打算。 他根本就不想要蠢笨的步军,他锤炼已久骑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打一场大迂回的游动作战吗,如今的骑军就应该效仿后世德军的快速歼灭战,而不是作为步军主力的依附。 以往他就像如此做,但是很可惜,他手里没有骑军,没法施行这个战术,如今大不同了,该到他麾下骑军一鸣天下知的时候了。 ‘节判果然深谋远虑,原来节判是打算这般用骑军,属下佩服,’ 王禀兴奋的拱手道,太和他的胃口了,这厮就是一个战争狂人,向往已久战阵争雄了,他是不怕苦,不怕死,只想战阵杀敌名扬四海。 “哈哈哈,某就晓得节判早有筹划,没什么可担心的,” 种师闵得意的笑,全忘了他方才也是懵逼来着。 “如此就遵从节判之意,” 高永亨也被说服,实在是秦延讲的十分清楚, “只是,是否等候永乐城和麟府路的援兵再行出击,” 高永亨问道。 在他看来此番大战,麟府路方面朝廷肯定下旨出兵援助的,两军合并一处把握更大一些。 “永乐城一兵一卒不可动,上番我讲了最后敌军怕是瞄着的就是永乐城和米脂一线,” 秦延摇头, ‘高钤辖还须通晓高永能钤辖,只管稳守永乐城两城就是了,数千人守护两座城池也是捉襟见肘。’ 高永亨领命。 如果兵力被抽调,永乐城对上银州压力也确实很大。 “麟府路方面就得看十八郎的了,” 秦延笑着看向种衙内, ‘种衙内可以向折可大去信求援,让麟府路援兵来的快些,这是你等私谊了,’ 秦延可是没忘了种衙内和折衙内是铁磁,一起扛枪一起泡妞的铁哥们。 “此事包在某的身上,” 种衙内立即拍了胸脯表了决心。 ‘嗯,本官立即下达召集令,同时将库房里火药、所有甲胄下发,就是藩骑也分下棉甲,此番乃是国战,事关大宋十数年来的沿边耕耘,种帅等老将奋斗数十年得来的战果是不是能保住,就看今朝,望诸君奋勇杀敌,以报君恩,告慰先祖,’ 秦延沉声道。 “节判放心,某身为种家子孙一定尽力杀敌,绝不会如同范公一般崽卖爷田,” 种师闵起身拱手朗声道。 高永亨无语的捻须横了这厮一眼,特麽的都是什么话,这时候也不忘了讥讽范公,事后都是被追责的破事。 几人散开,各忙各的,开始整备军马。 李稷则是找个脚店先安置下来,派人回禀范公,等待范纯仁的示下,来时候意气风发,现如今李稷茫茫然不知所措。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节制诸军 张舆站在金明寨东城门上观看着城外两里外肃杀的西夏军大阵,那里旌旗招展,人喊马嘶,端的威压无比。 张舆拿起远望镜细细探查,宫室军、质子军、擒生军、撞令郎、步跋子、强弩军都到全了,只是没有铁鹞子而已。 张舆估摸如今围困金明寨的军卒足有四五万众,当然在顺宁寨和土门寨的西贼,再就是外围巡视的西贼也得有数万众。 而金明寨只有四千余军卒,周不过三里余,高不过四丈,小城一座,形势岌岌可危了。 好在有黑火药和气球助阵,否则张舆真么有底气和西贼大军对抗。 此时,对面的大营里突然升腾起一个气球来。 张舆看了眼,其实气球这个物件简单,很快西夏人通过收买等方式弄到了几个,也仿制开来。 介于这个物件可以放火,造成城内混乱,张舆没敢大意,他立即命令城内的气球也升起,如果有西贼的气球靠近城池上空,立即打杀下去。 同时,张舆下令发放一定数量的药包到各个城墙,准备敌人大举攻城的时候击杀西贼,那可是守城的好物件。 西夏军抵达金明寨的首日,两军没有大的战事,双方不过是发生了小规模的气球战,宋军小胜而已。 当晚,张舆下令留守的军卒好生看护城池,余者回营休息,他也返回官邸,他知道明日起怕是没有好生休息的时候了,西贼此番肯定是直奔延州去的,为了这个目的必须拿下金明寨这个要地,此战或生或死,有的打了。 后半夜,他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府内乱成一团,城墙处突然传来喊杀声。 张舆急忙起来披挂,亲卫来报,城北一段城墙被炸塌了六七十步,如今西贼大军正在填护城河直驱城墙,弩箭互相攻击已然开始了。 张舆惊怒交加,他不明白对方怎么也有威力巨大的黑火药了,这特么是怎么发生的。 不过来不及思量这事儿了,他必须尽快赶到北城挡住西贼的攻势。 张舆来到府门,他的夫人送他到了门口,张舆回身看了一眼他的夫人和两房妾侍, “夫人,某要是回不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夫人颤颤巍巍的应了。 张舆心如刀绞,他不想困守此处,也想逃脱出去,做个逃跑将军他不在意。 但是此处不是顺宁寨,四处被西贼团团包围,他已经无路可退。 妻妾被西贼擒获的下场不问可知,他亲身经历过,当年入侵西夏在党项女人身上发泄过,正因为如此,他绝不想自己的妻妾落得那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在一片尖叫奔嚎的鼓噪声中,张舆穿过如同末世般的地狱街巷来到了北城。 只见副将马嵬正在带领千余军卒还有数百青壮一起和冲击倒塌城墙的西贼军卒厮杀。 只是对方人数太多,如同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宋军的防线岌岌可危。 “随某杀贼,” 张舆抽出战刀大吼一声。 他身旁的战旗挥舞,数百宋军军卒挥动兵器冲上,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能将西贼击退,金明寨失陷就在今日。 城外护城河旁,一匹黑色河曲马上,叶悖麻盯着那处战场。 在他两侧是潮水般涌上的西夏军卒,其中因为笨重走在最后的擒生重甲也踏过了护城河。 叶悖麻只是扫了两眼就知道此战必胜,擒生重甲登场,宋军岌岌可危的防线立即就会崩塌。 果然,盏茶功夫,宋军以目视可及的速度向城内退却,豁口这里只是剩下一地伤亡的军卒。 叶悖麻不顾安危踏入城内,此时城内多处起火,火势越来越大,叶悖麻恍若未见,陷城后这样自焚的多了,就是金明寨、顺宁寨等地的人全部斩杀又如何,能抵得上永乐城大夏泼洒的鲜血吗,叶悖麻只恨宋人死的太少。 “回禀统军,守将张舆授首,他的战旗和首级随后送到。” “禀统军,前锋攻取东城、南城,只余西城的宋军还在顽抗。” 。。。。。 入夜,金明寨里面女子哭喊声不断,正在上演奸淫掳掠,大部分的女眷都逃脱不了这个命运。 即使在金明寨官厅里,还是能听到四周如同鬼域般的凄厉喊声。 叶悖麻却是安之若素,嵬名阿吴也是悠哉的啃着羊腿,听到全当听戏了,丝毫不影响这位西夏大将进餐的心情。 “叶统军,是不是该连夜派出铁骑封锁延州四下,延州的老儿别是逃走就不妙了。” 嵬名阿吴边吃边呜咽道,范纯仁那可是大宋有名的老臣,如果能生擒范纯仁,那对大宋军心士气是极大打击。 “放心吧,范纯仁跑不了,” 叶悖麻慢条斯理的吃着, ‘倡导和议,被我军偷袭成功,他敢临阵脱逃吗,只怕回到大宋成为众矢之的遗臭万年,这老儿不会走的,只要他不走,本将倒要看看谁敢不救援,哈哈哈,’ 叶悖麻飞快的将骨头抛出, “此战必胜,某要在延州城下让宋军流够了血,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抓到那个该死的秦延。” 叶悖麻看向了东北方。 烽火告警后,绥德米脂全部开动起来,米脂寇伟派出了两营的骑兵,这是他的全部骑军主力,当然按照吃空饷的规矩只有八百人,其中有两百半甲铁骑,寇伟也算是够意思了,倾其所有支持绥德军。 马桥、谭永兴还有三十名秦延的亲卫节制五千米脂藩骑抵达了绥德城,令介驰遇带着自己的三百护卫随同来到了绥德。 高永亨从绥德禁军中调集了一千两百名骑兵,共计三个营,此外还有一千藩骑,由种师闵、王禀统兵。 此时绥德、米脂全部骑军加在一起有八千余骑兵,这是近几年鄜延路汇集的最大规模的骑军,其中只是秦延倾尽米脂财力打造的米脂藩骑就有五千之众,如果没有这支力量,这两地的骑兵汇集一起不过三四千骑,简直不值一提。 也正是有了这支一军突起的藩骑,使得所有宋军都充满信心,可以和西贼一战。 烽火告警十日后,圣旨到达,只是用了五天,不知道跑废了多少马匹,圣旨从麟府路绕了大弯冲到绥德。 “擢升秦延为鄜延路兵马都副总管,知绥德军,赐尚方宝剑,节制诸军,命童贯为监军使驻节绥德军,钦此。” 此番宣旨的是那位内侍童贯,他不足三十,却又有西军经历,因此被选为此番宣旨内侍。 也就是他才能五天疯狂的奔驰到绥德,此时童贯双股麻痹,双腿内里肌肤磨烂,此时也是强撑着宣旨。 ‘秦延叩谢君恩,定当尽忠职守,’ 秦延跪下接旨。 ‘秦总管,此番节制诸军有个前提,您要晓得,那就是延州被围,这是陛下未雨绸缪而已,’ 童贯笑语盈盈的,不说秦延对他有救命之恩,就是如今受到的恩宠,也足以让童内侍放低身段,颇有些逢迎之态。 但是他必须点醒一下这位官场新贵,一切的前提是延州被围,范纯仁这位兵马都总管事实上的无法任事,秦延才能节制诸军解救延州,守卫其余各处,别是秦延为了虚名和权力,延州没有被围也开始节制全军,鄜延路就有了两个首脑,到时候听谁的,还不得大乱。 “童内侍放心,延州没有被围,本官仍然是权知绥德军而已,” 秦延笑着拱手, “其实童天使应该知道,这其实是个烫手的山芋,本官避之不及呢,” 秦延也点明,这解围的破事谁愿意谁去,他并不情愿。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挥师西进 “童贯当然知道知军的为难处,兵不足万,只有敌军的十分之一,却是要解救延州之围,实在是有些难为了,” 童贯拱手道,他其实也有点怜悯这位,哪怕秦延此前战功卓著,此番也讨不了好、 童贯曾在李宪身边服侍,当然清楚,守城和野战的区别,秦延此前的功劳大部分都是野战或是偷袭,但是此番怎同,如果延州真的被围,秦延必须节制这点兵力正面击败西贼,才能解除鄜延路危局,这绝不可能,只是童贯是不会说出来的。 “也许本官不用出生入死,金明寨没有失守,延州固若金汤呢,” 秦延笑道。 外间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个一身灰尘的宋军军卒被带入官厅, ‘禀知军,延长县知县派人急报,金明寨失守,西贼大军四面围困延州,范学士也被困延州城内,’ 马道拱手道。 童贯先是大张着嘴巴惊诧不已,刚说有个条件,现在条件就到了,秦延这个年轻之极的知军成了鄜延路事实上的兵马都总管。 童贯只能对范纯仁感到无语了,倡导和议被西贼蒙蔽偷袭,接着自己被困城中,太过愚蠢。 童贯看看秦延也是颇为同情,手里面杂七杂八的军卒汇集一起也不到两万,怎么救援,权力虽大有什么用。 秦延则是细细询问了一下西贼的动向,知道延长县如今还在宋军手中,只是城外开始出现数以百计的西夏游骑,县令已经下令紧闭城门,军卒和城内青壮开始上城守卫。 其余的情况这几个军卒也不清楚了,实在是身份低微。 “派出人手通晓众将来州衙评议,” 秦延命道,马道领命而去。 “童天使,听闻在熙州李都知帐下时弓马娴熟骁勇善战,果然豪杰,” 秦延回身恭维了一下童贯。 童贯先是一怔,接着极为得意,看看,就连秦延也知道他的小小威名。 “多年前的事情了,还是多赖李都知提携,” 秦延笑笑, “此番救援延州,鄜延路东北各部是倾巢而出,数万将士为陛下奋力搏杀,我意童天使一同出发,战后将这一盛况带回东京呈报陛下,不知童天使以为然否,” 童贯笑容嗖的一下消失了,满脸惊悚的表情,让秦延看着一乐,我去,这就是后世的大宋郡王,看看这点胆略吧。 童贯心里大骂,这个要求是如此操蛋,让他想骂娘。 如果是强势征讨几个藩部,他跟随跃武扬威也就罢了,现下却是以弱击强,几无胜利的可能,甚至一个不好统帅都有性命之危,他同去能活着回来吗,秦延这厮可恨啊。 但是他还真没法拒绝,因为来的时候,他就是带着监军使命来的,颁旨过后留在这里等战事结束后再返回东京。 这是因为如果延州被围,鄜延路走马承受公事霍丙也就被围困延州,秦延这里需要有个监军使,这是规矩,毕竟秦延这里有可能聚集两三万兵马的,大宋不但提防武臣,对文臣也有一套防范的措施,比如讲一路的权力分割为经略使、转运使几部分就是如此,谁也别想一家独大。 饶是知道要执行监军使的使命,但是随军出征,还是这么不靠谱的一次远征,童贯真不想随军。 但是他不敢拒绝,如果传出去,回京后他必定受到惩处,因为他这个监军使就是做这个的。 秦延看着童贯那个便秘的表情心中暗笑,想舒舒服服的监军怎么可能,他出生入死,这位日后的郡王也得跟着。 至于得罪这位权阉,他毫不在意,日后的走向是什么犹未可知,反正童贯甭想节制他。 “咱家就随知军走一遭,也好向陛下禀明战事实情,” 童贯是惨笑如哭。 所有军将汇集一堂,当着所有军将的面,童贯郑重其事的将尚方宝剑交给秦延,宣布秦延正式节制全军,成为统制一方的大帅。 众将一起叉手施礼拜见大帅。 “钤辖高永能留守绥德,务必坚守城池,如果绥德有失,提头来见。” “属下领命,” 高永亨起身拱手道。 他也不禁感叹,几年前这位还是西军子,他俯视的存在,如今是节制他的大帅了。 “种师闵、王禀、令介驰遇随某出征,不胜不还。” 众人躬身轰然领命。 “宗泽,命库藏司将所有的甲胄、火铳、火药发放下去,” 宗泽领命。 “你等召集军兵整备兵甲战马,三日后出征。” 众人分开行事积极备战。 第二日,绥德北城外,秦延、高永亨、种师闵一同等候,北方尘烟起处,大股骑兵呼啸而来,当先一杆红色战旗,都钤辖,折。 大票骑兵来到近前下马,当先两个黑红粗壮的将领来到近前,前面一个正是折可大。 “折可大、折可适拜见大帅,” “仅仅数日,钤辖统兵急进,解救鄜延路危局,本官承情了,” 秦延笑道。 府州折家那可是半独立的阀门,即使接到圣命,也可以正常备战前来,可能就是十余天后的事儿了,如今带着骑兵而来,定是担心如果鄜延路有失,府州将会西北和西南两面受敌,才来的这般迅快。 但是秦延必须要承情,不管怎么说折家带来了最紧缺的骑兵,而折家骑兵和西贼、辽人或死阻卜部都有交战,极为强悍,具有即战力,是秦延最急需的力量。 ‘圣命不可违,兄弟须守望相助,某接命立即和大兄带着轻骑直进,望能解除鄜延之围。’ 折可大笑道,他瞄了瞄身前这位兵马都副总管,当年秦延经过府州之时还历历在目,当日秦延还不过是一个小小机宜,如今却是执掌一方的边帅,这是何等恐怖的升职速度,虽然他也升任都钤辖,不过那是因为官家笼络折家的目的,不是正常的升迁,算不得数的。 他身边的折可适沉默寡言,只是拱手施礼而已,秦延也没在意,他知道折可适作为折家当今家主知府州的折克行从子,也知道折可适从种谔出击米脂取得不少战功,却是不知道这位将来在章咨麾下战功彪炳,成为几十年来折家最有名的战将。 种师闵和折可大笑嘻嘻的寒暄,在一旁笑嘻嘻的嘀咕一番。 当晚接风宴后,种师闵和折可大又跑出去厮混了一番,折可大这个世子丝毫没有个世子模样,也是个贪玩的性子。 两日后,一万宋军铁骑向西南开进,加上两万余的备马,几十年来鄜延路宋军最庞大的骑军向西南方的延州和鄜州一带杀去。 延州城被四面围困中,城外大批战马的腥臊之气随风飘散在延州城内,不断的鼓噪、喊杀声刺激着城内百姓的神经,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 前些时日对范纯仁歌功颂德的延州百姓现在对这位范相公痛骂不已。 要说求得和平之心,最盛的就是边地百姓。 也许对中原对江南等处的大宋人来说,边衅有些遥远。 但是对沿边百姓来说,如果能求得和平,安安稳稳的营生,那就是最大的期盼,这几年接连不断的战事苦了这些百姓,想想连壮妇都去运送辎重粮秣,可想而知的悲惨。 所以他们祈望和议。 但是现在就是如他们这般消息闭塞的细民也知道这是被西贼耍了,当然是范相公被他们耍了,代价却是被他们细民承受,因此舆情逆转,看到范相公的旗帜和仪仗都是阵阵嘘声和骂声。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不信 范纯仁就是这般灰头土脸的来到了北城头。 远远望去,西贼大营无边无沿,而且狂妄之极。 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西贼下营根本没有什么鹿角、栅栏、塔楼等防护设施,简直是对延州宋军最大的侮辱,看到没,什么防护都没有,只要够胆出城就可能偷袭成功。 范纯仁当然不会让军卒冒险。 此时他拿着远望镜探查西贼大营,看到外围四处游走的轻骑,范纯仁叹口气,骑军数量不足战力不够是大宋最大的内伤,现下还只能看着西贼跃马扬威。 远处到处是升腾的烟柱,那是西贼在延州城外烧杀抢掠,很多庄子住宅将会化为白地,不知道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或是成为到处谋生的流民。 ‘可怜唔民啊,’ 范纯仁抹了抹眼角。 身边的景思谊鄙视了一下范纯仁鳄鱼的眼泪,一切的一切还不是范纯仁造成的。 “景副总管,现下城防如何,” “回禀范公,禁军五千,厢军三千,都已经上城值守,滚木礌石俱全,箭枝充足,此外召集了三千余名城中青壮运送辎重粮秣,” 景思谊一一道来。 “副总管可有信心守住延州。” 范纯仁问道。 “属下担保延州固若金汤,只是嘛,此战伤亡不会小,毕竟敌军过于众多,” 景思谊拱手道。 ‘只要能守住延州就好,些许伤亡不算什么,’ 范纯仁叹道,他知道此番他丢尽颜面,如果再丢了延州,那真是死不瞑目,因为他将会成为记入史册的蠢人,这是对他这样的大宋重臣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景思谊一边拱手应了,一边心里狂撇嘴。 就在此时,远处西夏军钟鼓齐鸣,接着一队奇怪的队伍被驱赶上来,足有数千之众的大宋百姓被驱赶着走向延州城头。 或有不从者立即被斩杀,一路上是哭声震天。 城上的士卒们都是静默的看着下面凄惨无比的场面。 范纯仁目眦欲裂,他知道就是风评都是被旧党人把控,他也要被大书特书一笔。 鼓号鸣响中,这些宋人被驱赶着向前,他们已经来到了被填充好的护城壕边,接着他们被驱赶着抬着木梯走向城下。 西贼的目的已经很明显那就是用这些百姓作为攻城的先驱,耗费宋军的滚木礌石,如果宋军迟疑或是拖延击杀这些百姓,那么西夏军趁机可以攻下城池,那就是意外惊喜了。 景思谊看着这些百姓已经靠近到只有五十余步,他焦急道, “范公,是否发箭,” 范纯仁两眼半开半合,像是在思量事宜,其实心中大骂,你个混蛋就不会让部下射杀,这样的破事也让他下命令处置,让他本来不堪的名声更加臭不可闻吗。 范纯仁不发言,这些百姓哭嚎着来到了城下,他们开始攀登木梯。 而后面百余步处西贼的步跋子、撞令郎们虎视眈眈。 此时他们也不担心宋军的砲车和羽箭。 “范公,到底如何,” 景思谊心中焦急万分,眼看如此下去城池不保。 他当然不清楚,范纯仁是想让他背锅才迟迟未下令,他还以为范公为这些百姓的性命着想。 “放箭,延州不可有失,” 范纯仁闭眼道。 心中大骂蠢货,朽木不可雕。 被范纯仁咒骂的景思谊大喊一声, ‘放箭,滚木礌石。’ 早就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们立即发箭。 那些宋人立即体会到乌云压顶,羽箭带着恐怖的啸音泼洒过来,带走了一众宋人的性命,毫无防护的宋人百姓立即扑倒一地,城下就是一片屠宰场。 同时这次攻击也打开了宋夏两军攻伐的序幕,双方的砲车和羽箭穿梭往来,延州攻城战正式爆发。 两个时辰后,夏军如潮水般退却,留下的是大批宋人百姓的尸首,而西夏人的撞令郎、步跋子的尸首很少,就是范纯仁这个战阵小白也看出西夏人没有尽全力。 “副总管,西贼这是在做什么,” 范纯仁不解道。 “西贼怕是在围城打援,” 景思谊面色凝重道。 范纯仁是一脸困惑,景思谊无奈下给他讲了讲什么叫围城打援,当年李元昊围攻延州,迫使左近宋军来援,最后在三川口伏击宋军,尽灭宋军主力。 范纯仁当时就明白了,他成了诱饵,吸引绥德、麟府路、环庆路等各地援军前来延州城下,然后在野战中歼灭宋军主力。 “那么他们要的是什么地方,” 范纯仁颤抖道。 ‘怕只有永乐城和米脂,只要夺取这两处地方,西贼就可以将横山重新纳入治下,’ 景思谊干巴巴道。 范纯仁头疼欲裂,他终于明白他中计的代价有多大。 米脂和永乐城是宋境经过两次大战,用两万将士的性命换来的,如果此番西贼利用延州作为诱饵,将援军一一击败,吸干绥德、米脂永乐城一带宋军的血,那么永乐城和米脂像是熟透的果实般掉落下来。 当今官家付出的一切将毫无意义,重新回到起点。 他能想象赵頊的愤怒,那么他必定成为官家盛怒下的牺牲品。 “那,他们就不会不前来救援。” 范纯仁此时希望那些军将怕死一些,胆怯一些,死活就不救援延州。 ‘那不可能,延州城内黑火药尽失,您又被困城中,西贼近十万众,如果延州一失,西贼可以直下西安,关中有崩溃之虞,他们是不得不救,’ 景思谊叹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宋军也是毫无办法,因为延州实在是太过紧要。 范纯仁呆如木鸡,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铸下的是何等大错。 延川县城外,秦延率领的大军扎下了营盘。 所有的将领来到秦延的帐篷,秦延为他们下达最后的将令。 “从延川县到延长县,西贼斥候无数,某要你们做到的是一点,那就是假意驱离斥候,却是让他们看到我军的人数,某再说一遍,让他们看到我军的人数,” 秦延这话让大家面面相觑,按说他的麾下精骑一万,足以派出一两千轻骑屏蔽斥候,让延州西贼无法判断援军的实力,虚虚实实嘛,何况秦延一方是人数较少的一方。 “知军这是何意,我军本可突袭西贼的,” 折可适不解道。 ‘本官要的就是西贼轻视和分兵,减轻延州的压力。’ 秦延笑道。 折可适点点头,这话有理,敌众而分是对他们有利的,只是他还想问一下, ‘如果敌军分兵来和我军会战,我军怕是也不能胜之。’ ‘如果敌军骑军来此我军定会战而胜之,如果西贼步骑军一同前来,那就四处袭扰,迫使敌军步骑分兵,然后首先歼灭骑军,最后四处袭扰围攻步军,最后让其全军覆没,’ 秦延此言一出,种师闵、王禀点点头,好像平常的一件事。 折可大和折可适却是一呆,不是吧,只凭着一万骑军,而且是七拼八凑成的骑军就可以战胜西贼骑军,怎么可能。 他们预估西贼就是分兵,骑军也在两万之数,务必要歼灭只有一万的援军嘛。 一万对两万骑军,战而胜之可能性太低了。 如果是步军的话还有可能,只是那些铁鹞子就啃不动。 “知军是否对我军军力自视过高,” 折可适疑惑道。 折可大则是看向种师闵,他侧向秦延挑挑眉,意思很明显,靠不靠谱啊,看着不大像呢。 此时秦延终于注意到,折可适总是出言,相反折可大倒是一言不发,看来此番来援折可适才是折家军真正的掌控者,看来此人在兵事上甚为折家推崇。 “别的不敢说,绥德三营骑军,还有米脂藩骑五千,同等数量的西贼根本不是对手。” 王禀气定神闲道。 折可适一怔。 “可大你信与不信,日后便知,我二人此番随知军出击就是为了击败西贼,解救延州的,让那个范蠢人羞死,” 种师闵大笑道。 王禀傲然点头,很是赞同。 看着这两个货如此信心满满,折可大无语之极。 折可适的目光在两人间扫过,好像要看看两人是狂妄呢,还是真的信心十足。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兵进延州 秦延没有继续多说,多说无益,一切上了战阵自知, “行军的队形是这样,前锋米脂八百骑,左右是府州骑军,中军是米脂藩骑、绥德禁军,后军是绥德藩骑。” 秦延做了如下安排。 折可适和折可大脸上不大好看,摆明秦延将他们的所部也当成了偏师,没当做主力。 他们对府州骑军战力相当自豪,在河东是数一数二的战力,也是府州半独立地位的根基,但是却被秦延轻视,这让两人有些接受不能。 秦延没在意他们的脸色,作为统帅考虑的是如何获胜,而不是让所有人都满意。 延州围困还在继续,相比延州城内范纯仁的心急如焚,城外叶悖麻、梁乙冥、嵬名阿吴、左厢神武军司统军使戾祁乙则很是悠哉悠哉。 环庆路援军现在还没有从环庆路进军,赶到延州最少还有一个月,如果他们能顺利赶到的话。 其实不可能了,国主已经着力让环庆路以北的两个军司佯攻牵制,有了这个借口环庆路最多能派出万余援军。 而延州以南的鄜州和丹州如今龟缩在自己境内,一兵一卒都没有派往延州,丝毫没有救援的意思。 那么鄜延路北部的宋军就剩下了延州以及被分割成碎片固守自己城寨的保安军、浑图寨等处,也许汇集在一起人数不少,足有数万之众,但是如今被分割在各处,每一处拿出来人数只有数千,统兵将领不敢援救延州,只怕半途中就被歼灭。 现在唯一得到消息的是绥德、清涧城、米脂方向派出了援军,只是数量还未可知。 “回禀叶统军,此番宋军骑兵共计一万余人,正在从延川县向延长县开进,统兵大帅是知绥德军秦延。” 一个风尘仆仆的偏将单膝跪地向叶悖麻、梁乙冥、嵬名阿吴、戾祁乙等人禀报。 叶悖麻眼睛一缩,秦延,呵呵,种谔死了,这个名字是他最惦记的了,如今他终于来了。 “一万多骑兵,你等没有看错,” 梁乙冥诧异道。 他觉得根本没有可能,在五路伐夏前,鄜延路全境算上宋军骑兵也没有一万。 经过伐夏大战和永乐城大战后,宋军的战马和骑卒都有很大伤损,如今不可能这么快回复元气,只是一样,战马就不好补充,毕竟两国关闭互市很久,宋军战马的来源都是问题,仅仅靠走私不可能填补那么大的缺口。 “我等观望尘头,预估宋军能有万余,” 偏将想了想, “前日抓住几个受伤的麟府路宋军骑卒,他们讲宋军骑军有一万人左右,因此我等报出来万余骑卒的数量,” 偏将擦了把灰汗。 “糊涂,怎么可能,是不是被宋军斥候的苦肉计骗了,” 梁乙冥说什么也不信。 “他们说的该是可靠,” 叶悖麻发话了,梁乙冥斜看他一眼,有些不满, ‘别忘了宋军收复了米脂,只凭米脂一线,如果宋军压迫各羌部,就能凑足一万骑兵,’ 梁乙冥冷哼一声,瞪了叶悖麻一眼,还是这厮大败永乐城造成的,后果就是米脂一线被永乐城包裹在后面,大夏失去了对那里羌部的掌控,这些羌部迫不得已投向了大宋。 “叶统军说的是,” 嵬名阿吴点头赞同, ‘不过,梁知州放心,那里羌部的游骑战力可怜,做个斥候还可,战阵搏杀根本不足虑,’ 嵬名阿吴对这些羌部的族兵战力比较鄙视,远远不如他们组成的步跋子,想想也是,如果这些羌部的游骑战力强横,还能对大夏俯首帖耳,事事顺从吗。 “毕竟是一万骑呢,” 梁乙冥还是有些不依不饶。 叶悖麻没有言声,彻底大败宋军,夺回永乐城和米脂前,他反驳的再多也是无用。 “既然绥德援军已出,我军是在延州坐等,还是分兵迎击这股宋军。” 戾祁乙问道。 ‘当然是在延州以逸待劳,秦延是不可能不来解围延州的,因为那是大宋官家的旨意,我等只需以逸待劳,等到秦延所部到来,凭着步骑军大阵一举歼灭就是,我等只需做一件事,东南西北四城,每一处都要有一举歼灭秦延所部的实力,让其有来无回,’ 叶悖麻咬牙道。 梁乙冥和嵬名阿吴虽然来此就是节制叶悖麻的,但是有一样,在战事上还是以叶悖麻为主,否则召回叶悖麻为的什么,这厮在战事上高出其他大夏将领一筹。 事情就像叶悖麻期望的一般,绥德援军从清涧城经过延川县,在延长县渡过了延水,直驱延州南部。 叶悖麻命令着重加强延州北门、西门和南方的兵力,东门只是维持一个守势就可以。 因为东门临近延水,没有一个宽阔的所在供骑兵驰骋,如果秦延走东城入城,他是求之不得,在一个狭小的地界里困住万余骑兵,取得大胜不要太轻松,嗯,这个秦延怕是没有那么愚蠢。 延州被围半月后,这日临近午时,绥德、麟府援军到达了延州南城以南五里处。 一万骑兵,除了外围的两千骑在警戒外,其他所有的骑兵都下马修整,更换备马,一副就要整军大战的模样。 一个土丘上,秦延、宗泽、童贯、折可适、折可大、种师闵、王禀等人登高望远,一排的远望镜眺望北方。 只见一里地外,一个齐整的大阵横亘在他们和延州城之间。 各色战旗飘荡着,北风将大股腥臊之气吹来,眼光下兵甲的闪光刺激着众人的双眼。 童贯看着眼前的阵势心里颤抖,虽然他以前和李宪也曾出击西贼,但是从来都是在数量上占据碾压的优势。 想想,内侍省内都知副总管出征,怎么可能以寡击众,陷自己于陷境中,因此童贯心里不慌,胆气很足。 今日怎么同,看到对方的人数怕是己方两倍以上,童贯心里扑腾的厉害,脸色苍白,心里咒骂秦延真是不知死活,但是别连累他嘛。 秦延拿着远望镜细细观察着大阵,他预估这个大阵能有两万军卒。 其中步军有一万余,中间的是实力强横的擒生军重甲,其中全身步甲的甲士足有三千人,其余半甲者是侍候这些甲士的负担。 再两侧是撞令郎和步跋子,他们身披锁子甲、皮甲,刀枪林立,弓弩在手,全军戒备。 再两翼是骑军,有五百全甲铁鹞子、半甲质子军、半甲宫室军、轻骑。 整个阵势形成了一个环形的大阵,两翼骑军微微突出,就像两个臂膀伸出般跃跃欲试。 秦延探寻着敌军的大阵,心中不无自豪,曾几何时关敌料阵是种谔、曲珍等大将的特权,如今他也算是成为一方统帅,而他不过走过短短数年而已。 秦延在敌方大阵中军找到了叶悖麻的战旗,同时也看到了举着远望镜的叶悖麻,嗯,大家都没闲着就是了,都在窥伺对手的阵势和实力。 远望镜这物件制作不难,缴获宋军军将的物件仿制后,西夏的军将也装备了远望镜,秦延对此早有准备,山寨嘛。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城有所不攻 “斥候回报,延州四城外都列了步骑军大阵,除了东城万人外,其余三面都是两万余人的大阵,” 折可适扬起马鞭这点着对方的大阵,他有这个资格,这里如论战阵的历练,也就是他和高永亨了,而高永亨作为都监,很久没有亲冒箭矢野战杀敌了,而折可适近些年是参与了很多大战,是宋军的后起之秀,包括种谔等大将对他都极为欣赏。 而折可适也能为这些大将所用,因为他毕竟是折可大的从兄,不是族长血脉,在外面寻找自身的进身之阶是必须的。 “如果我军冲阵,他们会用步阵抵挡住我军的冲击,两翼从侧后截断我军的退路,让我一万骑陷入苦战,接着其他两门的骑兵会尽快驰援,将我军紧紧围困在城下聚而歼之,” 折可适点出了此计的毒辣,端的是一个狠毒的陷阱。 “而我军是不得不冲入城内,毕竟这是延州,丢失不得,哪怕我军只有数千人能冲入城中,哪怕西贼有近十万众也夺取不得,叶悖麻是看准了这点,” 折可大阴鸷道。 这其实是叶悖麻的一个阳谋,谁都看出是一个陷阱,但是宋军还得跳进来。 折可大一脸的沉凝,他没想到他第一次远征就遇到了这么麻烦的一件事儿,远远超过他以往的历练。 种师闵一脸的无所谓,他就听秦延的筹划,他对秦延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 王禀从侧后看着秦延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想的是如果他坐在秦延的位置上会如何处置,是滴,志向远大的王禀如今事事揣测秦延的想法。 结果王禀发现他一无所获,实在是答案太过简单,只能冲向延州城,除此他没有任何其他法子。 ‘谁说必须冲入延州,’ 秦延淡淡一笑,事到如今他决定挑明说了吧, ‘我等可是受了皇命,必须驰援延州的,’ 童贯咔吧着眼睛看着秦延,这位秦知军怕是心胆寒了不敢冲阵了吧,这让童贯心中暗喜,不强攻就好,不管怎么样,宋军都是骑军,见势不妙立即转进就是了,这就好啊,不冒险是最好的。 至于事后追责,童贯当然会全部推倒秦延身上。 其他人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秦延,都是不明所以。 “孙子云,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秦延淡淡一笑, “此为孙子破楚关键,也是种帅信奉的兵家至高,孙子不遵循此道不可能领吴军击破大楚,种帅不可能夺取绥德,米脂,取得永乐城大胜,” 众人恍然,别的不说了,绥德就是种谔抗旨夺取,永乐城那里也是羁押了徐禧夺取指挥权,才没有让徐禧继续胡乱指挥干扰水城守城战,果然是君命有所不受啊。 童贯脸上表情这个尴尬,当着这个内侍省内侍天使的面,说君命有所不受,秦延这是打脸呢,只是现在秦延是统军,他只能听着,不过事后他必然要向朝廷禀报,这点秦延怕是也明白,但是为何他还要这般说呢,难道是依仗皇帝的宠信无所顾忌了。 ‘只是种帅一再因此遭受打压,唉,’ 宗泽长叹一声,其实是点醒秦延想想种帅的后果吧,相当的凄凉,到如今还是没有谥号赐下,朝野官员都明白因为什么。 ‘身为大将,手里掌控的是国家之命脉,一切目的都是为了为国击败夷狄,为此些许个人的名誉算的了什么,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秦延这话说的铿锵有力,毅然决然,让闻着无不动容。 “属下拜服,今日方知叔父为何如此看重知军。” 种师闵长叹道,他以为种谔在秦延身上看到了种谔自己的影子, 秦延淡淡一笑摆手, ‘忠君之事罢了,’ 其实秦延心里清楚,他就是不抗命也不会有好下场,赵頊一去,他很快就会下野,这是大宋政治局面决定的,任谁也不会扭转这个趋势,所以抗命如何,不过是投闲放置而已,秦延是甘之若饴了。 ‘只是,我等不投入城中,我军如何能增援城中,’ 折可适若有所思,折可大可是没忍住,差点就是指责秦延为了自身安危避战了。 秦延淡淡一笑, ‘西贼近十万大军哪里是他的最大弱点,’ ‘当然是西贼粮秣,’ 两人异口同声道,原来是折可适和王禀一同道,两人相互看了看。 “西贼虽然在我大宋境内搜刮不少粮秣,但是因为道路运送的因由,他们只能在官道附近的城寨和村落搜刮,就是将失落的几个城寨的米粮都记入其中,某预估也就是能满足其五六成所需,还有一部分需要从宥州、盐州等处运来,子午岭一带山高林密不易运送,他们只能走顺宁寨、保安军城,金明寨一线,大人是想断其粮道,” 折可适兴奋道,果然这个秦延自有韬略,以往胜绩不是侥幸,非是什么幸进之辈。 ‘只是这般只怕时日会拖得很久,延州会不会顶不住,’ 王禀道。 ‘延州城内虽然火药尽失,但还有些原料,那里是鄜延路匠作营所在,还是能赶制一些火药,再者,城内守军较多,青壮也是不少,滚木礌石制备充足,西贼可以攻下,但会拖延很久,而且损失惨重,这也是西贼围而不攻的因由,’ 此番是种师闵解说了一番,西贼想拿下延州还真没有那么容易,久在鄜延路禁军,种师闵对延州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再者说来,我军想要断敌军粮道也不会那么容易,我军向西北游动,叶悖麻立即就会知道粮道危急,他会怎么做,” 秦延笑问。 ‘他会立即派出所有的铁骑和我军决战,’ 折可适道。 如今西贼骑军怕也有三万众,那么派出两万余的骑兵击败秦延所部是当然的选项,本来西贼就占据优势,何况此番有铁鹞子助阵,而此番绥德军前来只有轻骑,没有半甲的选锋跟从,战力上就差了一筹,人数上更不要说了。 “只怕敌人有两万余,还有铁鹞子,我军还不是对手,” 折可大忍不住道。 ‘铁鹞子嘛,呵呵,’ 秦延一笑,显得信心满满, ‘要是我军在半途突然跨过延水从北路经过金明寨重新杀回延州,那么西贼追击的骑军又待如何,’ ‘当会立即从后追击,只是那只有轻骑能跟上,敌军的阵势要崩,铁鹞子怕是跟不上,’ 折可适心中一动,铁鹞子也是一个备马驮运铁甲,跟不上是肯定的。 “某预估敌军如果出动两万余,追击途中怕是有少半掉队,我等半路寻敌军决战,也就是一万对一万余骑,到时候只要歼灭这股敌军,哼哼,延州处处任我军驰骋,到时候西贼步军再多也只能撤军而去了吧,我等需要进入延州吗,我等不去延州其围自解,” 秦延一指延州霸气道。 他的话谁人都得服气,如没有骑兵护卫粮道,而绥德军有大股骑军肆虐延州西贼四周,西贼连出去抢粮的骑军都不敢派出,数日间就要成为饿殍,叶悖麻等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立即折返西夏,其他的都是顾不得了。 “我等拜服,” 折可适、种师闵、王禀拜服道。 折可大还在犹疑,因为他看来,即使一万宋军对上一万余西贼轻骑也不敢言必胜的,也不知道秦延怎么这么有信心,但是在此还有别的办法吗,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属下拜服,” 折可大拱手道。 一直沉默的童贯脸上一抽,一万对一万余,嘶,凶多吉少啊,这个秦延是昏头了吧,问题是他也在这个孤军中呢,童天使心里这个翻腾。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留守则死 西夏中军一辆绒车上,叶悖麻和梁乙冥手持远望镜观看着宋军的骑队。 “这些宋军骑兵颇为精锐,备马前所未有的多,” 叶悖麻嘴里嘀咕着,他不得不承认只要是秦延统领的宋军就是和以往的宋军不一样,坚韧不说了,而且兵甲战马,士卒的精气神和以往大不同。 虽然他对秦延恨之入骨,但是他从来不轻视他的敌人,当年他没有轻视种谔,现在也不会轻视秦延,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种谔和秦延并立了。 ‘饶是颇为精锐,也不过一万人,现下他们就得冲向延州自寻死路,’ 梁乙冥一撇嘴,他就是一个强势的外戚,战阵真小白,看不出对面的宋军比以往有什么精锐之处。 叶悖麻哈哈一笑。 易位相处,他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强行向延州进军,哪怕因此损失很多的兵马也在所不惜,君命难为啊。 如果因为抗旨失去了君心,以后在朝野还如何厮混,前途尽毁。 就在两人心情愉快的等待宋军冲阵,然后用步骑阵锁住宋军,送给秦延一场大败的时候,宋军突然动了。 只是动向和他们预期的有差距,宋军后军变前军,后军变前军留下戒备,宋军向西北方撤离。 ‘看来秦延也是畏惧了叶统军的威名,这是打算去西城找嵬名阿吴去了,’ 梁乙冥鄙视道。 这个秦延也是浪得虚名,吃软怕硬的货。 对此,叶悖麻也只能尴笑了,如果是他也会选择最弱的一处攻击入城,和胆略没有关系,和成败倒是有直接关系,只是他也清楚,梁乙冥等梁家外戚多是贵戚子弟对战阵争雄一无所知,在他们看来军阵就是摆开阵势怼上一场,强者胜就是了。 和他们谈什么各种战场诡变实在是多余。 叶悖麻立即派出亲卫去西城,提醒那里的嵬名阿吴抵御宋军,在他看来南城和西城最为开阔,利于骑军展开,是宋军最可能冲击延州的地段,因此他和嵬名阿吴亲自统兵列阵。 一个时辰后叶悖麻得到消息,秦延所部没有在西城停留,而是大略的观看一下后继续向北前进。 叶悖麻隐隐感觉不妙,难道秦延有什么诡计不成。 宋军骑队经过了北城,两万余人的西贼步骑阵在此列队,严阵以待。 秦延没有多看一眼,他如今正在秦家庄子面前。 经过数年经营,扩大了数倍不止的秦家庄子如今已经被西贼付之一炬。 到处都是焦黑塌陷的残垣断壁,一些日常杂物零散在庄子中。 秦延早就提醒了家里,庄子中的善堂、工坊等人流密集的所在早已转移到海州去了,庄子内的佃户们战乱前就被唤入城中避难,没有什么人员的伤亡。 但此处是秦延在大宋的第一个属于他的居所,如今被付之一炬,确实让人感慨万千,就连他一个大宋官员还不能保护自己的家园,那些细民百姓在战乱中颠簸流离,甚或丢掉性命是如何悲催了。 “知军,倒也无须伤感,将来重建就是了,” 一旁的宗泽开解道。 “是啊,到时候某让一些厢军过来,有个月吧的就建起这些房舍了,” 种师闵笑道。 “只怕没有那个机会了,” 秦延淡淡一笑,心中不无遗憾,秦家庄子再次恢复旧观不知何年何月了。 宗泽沉默,为什么没有机会他很清楚,虽然他不是很理解,但是他知道秦延去意已决。 种师闵诧异, “为何没有机会,待得我等大败西贼就是了,” “外敌不足虑,内患丛生,徒唤奈何,” 秦延叹道,他一夹战马,战马向着东北方驰去,种师闵一脸不解的跟上。 “这个秦延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延州北城上范纯仁恨恨道。 他以为秦延没有在西城和南城冲阵,必然是想在北城冲阵进入延州,他特意和景思谊来到了北城,以便临机决断接应秦延所部。 没想的是秦延竟然再次撤离了,而且是奔向北方,如今大宋的赤色旗就要消散在远望镜中。 “难道这个秦延就如此畏敌如虎吗,” 景思谊心里鄙夷,说其他人包括说范纯仁畏敌如虎都是可行的,毕竟不畏敌如虎为何一味的求和,还是惧怕大战而已。 但是说秦延畏敌如虎真是笑谈,根本站不住脚的说辞,当然,他也就在心里鄙视一下,他没有秦延的底气敢和都总管怼上。 “只怕敌众我寡,秦知军没有把握全军入城,” 景思谊心道就是换做他来,也只能望城兴叹,进退不能。 四面每一面西贼的数量都稳稳占据上风,不说单独吃掉秦延所部,只是拖住秦延所部,等待其他相邻的两处援兵到来就是全军覆没之局,也难怪一向果决的秦延有些进退失据。 ‘如此畏首畏尾,就不该成为统兵将帅,无能解围,不如早日推辞也好过临阵退缩,’ 范纯仁怒气难消。 他真的是盼援军到来,因为他清楚如果西贼不惧伤亡的攻打,延州真有失陷的可能,到时候他身死事小,坏了沿边大事才是真的,就连范家也会被牵连。 景思谊没有言声,心中鄙夷一切的一切困局都是范纯仁定策失误造成的,如今还能对秦延救援指责不断,好厚的脸皮。 ‘什么,秦延所部退去,直驱金明寨,’ 听到斥候的这个禀报,叶悖麻和梁乙冥登时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等到的是这个结果。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秦延的诡计,他不解救延州,那就是抗旨不尊,将来必被追责,前途尽毁,’ 梁乙冥大摇其头,无法想象秦延怎么会这么做。 ‘来人,将舆图摆上,’ 叶悖麻没有理会梁乙冥,而是大喝道。 几个亲卫七手八脚的将一个舆图放在马背上,叶悖麻站在舆图前好生的观看着延州四周的关隘、河流和官道。 ‘叶统军何必如此,难道是怕这厮统军攻打金明寨,那里到此不过二十多里,他如果敢攻打,半日我军就赶到内外夹击,看他是否溃散,至于顺宁寨,呵呵,那里兵力虽少,但是秦延都是骑军,也是攻破不能,’ 梁乙冥有点常识,最起码知道骑军攻击坚城,那是舍长就短,取死之道。 “问题是秦延如果带着军卒哪里也不去,就在金明寨和延州间游走呢,” 叶悖麻干巴巴道。 “那就由得他,呵呵,看这个胆小如鼠的秦延避战到何时,早晚必得冲向延州,不过是调出我军精锐离开延州就是了,我等就在延州守株待兔,让其只能乖乖前来送死。” 梁乙冥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仿佛此番战事尽在他的掌握中。 “问题是我军是不得不出,否则首先溃败的是我军。” 叶悖麻苦笑道,接着他转身问向他身边的幕僚, “我军还有几日的粮秣,” 梁乙冥刚要反驳叶悖麻,为何大夏军不得不出,不应该的事儿,接着就听叶悖麻问起了粮秣,嘴角一抽,心里鄙夷叶悖麻也是糊涂了,这个时候问什么粮秣了,本末倒置,不分轻重缓急,接着他脸色大变,他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禀统军,如今我军粮秣还有三日,须得派出人马向四周抢粮,再就是后营从金明寨将粮秣运过来。” 这个幕僚急忙拱手道。 ‘呵呵,四出抢粮,延州左近的粮秣已经被我军抢夺一空了,如今还去哪里抢粮,只有从后面运送,但是秦延能让粮队抵达延州城下吗,’ 叶悖麻苦笑道。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不慌不忙 到了如今叶悖麻很清楚秦延为何避战,根本就是用了攻敌必救之计,打的就是大夏军最柔弱的地方,让他不得不离开延州去和秦延所部决战。 “那又如何,我等不会派出数千骑军护佑粮秣,” 梁乙冥道。 ‘那是军中大忌,分而不专,我军从多变少,而秦延从寡到众,他可以以众击寡,一一击破之,’ 叶悖麻斜睨了这厮一眼,这个梁乙冥得有多愚蠢才能想出这个法子。 “那就让步骑军两万一起护佑金明寨粮道。” 梁乙冥诡辩道,反正他皮厚足以让他大言不惭。 ‘正和秦延之意,他立即就会统军返回延州,那时我军离开众多,根本无法每处城门都围堵住,正好可以安然突入城中。’ 步骑阵走的极慢,而秦延所部骑兵灵动,可以走官道,也可以在田亩中穿行,将步骑军调动开来立即折返延州城下,利用各处空虚攻破阵势入城,那可是轻松愉快多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还得如何,’ 梁乙冥着恼道,登时显出勋贵纨绔的本色,束手无策时候只会咆哮、甩锅。 “只有一个办法,将所有骑军纠集起来护卫粮道,如果秦延赶来,就用骑军歼灭他,如果他避战赶往延州城下想要攻城,那就紧随其后,和城下步军合围秦延所部,” 叶悖麻决断道,秦延想用骑兵的灵动来调动大夏军,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来个以骑对骑,让秦延根本无法甩脱骑军的尾随追击。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秦延还有什么法子,一万对两万,打不过骑军,冲到延州城下前有步军阻挡,后有两万追兵,阻断粮道也不用说了,换做他也是一筹莫展。 ‘这,只是骑军全部离开相当的冒险,城下步军有些不安了,’ 一听到所有骑军出征,只留下步军,梁乙冥就有些胆寒,他肯定是不能出征的,必然留守延州城下,没了西夏最为强悍的骑军,他突然有些不安稳了。 叶悖麻怎么不知道这厮如何想得,什么步军不安稳,是这厮心里害怕了吧,看看这个鼠胆吧, “梁知州放心就是了,本统军会留下数千的轻骑作为大军的羽翼,” 叶悖麻这话一说,梁乙冥终于放了心。 即使骑军出征也不是立即就可以出发的,粮秣的准备就是一个耗费时间的事儿。 还没等骑军出发,叶悖麻就收到一个坏消息,一个近千人的粮队出了金明寨五里被秦延所部突袭,只是盏茶功夫几乎尽灭。 “回禀叶统军,宋军突然四面合围,然后整队向我军冲来,我军人数太少,又是四面临敌,敌军冲近搏杀,很快就破开我军阵势,我军立即大崩,” 讨回来的副将哭丧着脸跪地禀报请罪。 叶悖麻面无表情的询问了宋军的战力,其实不用问太多,这么快吃掉近千人马,秦延所部战力相当的强横,因为秦延所部不过派出了四五千军马,而不是全军齐上。 ‘来人,将此人打五十军棍以儆效尤,为后来临阵逃脱者戒,’ 叶悖麻怒喝道。 他此番不成功不成仁,没有丝毫的退路,他要的是其他的军将军卒和他一个想法,他可不想因为某一个将领的临阵脱逃坏了决战的大事,这个副将正好拿来祭旗,不怕死的尽管逃离就是了,就是逃回来也是被打杀的命运,看谁还敢避战脱逃。 副将凄厉的喊声响了很久,最后寂寂无声,让军中都是静若寒蝉,谁都知道叶悖麻发狠了。 “嵬名同知,此番本将统兵追击秦延所部,望同知允许。” 叶悖麻自荐统领骑军追杀秦延所部。 ‘好,本将在此先预祝叶统军得胜归来了,’ 嵬名阿吴当即同意,将叶悖麻派来是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伐宋吗,此时和宋军唯一的大股宋军决战就得叶悖麻顶上,难道让他这个同知枢密院事亲自上阵吗。 当然了,如果叶悖麻失败也就不要回来了,大夏不需要一个接连败阵损兵折将的统军使, “属下必定斩将夺旗,” 叶悖麻斩钉截铁道。 上番永乐城大败,叶悖麻事后追悔莫及,怎么稀里糊涂的败在了秦延手下。 没错,叶悖麻不认为他败在了其他宋将的手下,就是种谔也在永乐城主导大局而已。 他不过是败在了气球和黑火药上,他认为是两个物件骤然登场打了夏军一个措手不及,实在是非战之罪,加上运气也不好。 作为惩戒,他丢官去职数年,此番他是带着强烈的复仇欲望伐宋的,如果能斩首秦延,上番的耻辱就能洗刷,这是他的执念,关乎他的一世英名,不容假手他人。 第二日午时,两万西夏骑军出发向北,寻找秦延所部。 近三万的骑军被抽调了两万两千,留下了六千轻骑随步军围困延州,延州城内的骑军一共不过一千余不到两千,六千足以强势碾压对手。 西夏军频繁的调动,特别是离开延州的两万多骑军,让延州的范纯仁和景思谊都清楚,这是秦延在外间做了什么,迫使西贼分兵了。 但是留下的军卒还是远远多过延州守军,因此他们知道延州是否解围还得指望外间的秦延部,范纯仁只能每日煎熬等待着外面的消息。 离着金明寨数里的地方,宋军在修整,折可大、种师闵、王禀等人都在节制各自的麾下。 秦延则是和宗泽、童贯、折可适留守中军。 宋军已经在此地修整了两日,就是等待西贼的动静。 秦延拿着一把黑豆喂着自己的坐骑,冬日里没有大片的草场,所以出兵必须自己携带豆子麦子。 而且豆麦营养比草营养高多了,能让战马少掉膘,保持体力,战时必备。 此番为了这一万多骑军,秦延将绥德粮仓里的豆麦都搬空了。 到了延长县和延川县,他再次扫荡了粮仓,两处的县令哭述留下一点,秦延根本没听,他至今还记得两个县令气急败坏的样子。 秦延毫不在意他们提告,秦延现在一切以大胜为前提,至于其他的见鬼去吧,此战一败万事休,如果战胜,事后这点破事谁还在意,趋红踩黑人之常理。 远处尘烟滚滚,一队斥候飞马而来直到中军,被斥候头目被亲卫引领到秦延面前。 ‘禀知军,西贼骑军两万正向北而来,如今离此不足五里了,’ “里面可有铁鹞子,”秦延问道。 ‘看不太真切,但是里面确有俱甲骑兵,’ 斥候道。 “退下暂先休息吧,” 秦延旋即下令全军立即整备战马兵甲准备行军。 童贯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眼神游离,秦延看上一眼就知道这厮肝胆已寒,嗯,后世封王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可笑。 半个时辰后,大地感觉到了震动,远处腾起了几丈高的烟尘,烟尘里隐隐透出兵甲的闪光。 秦延欣赏了一下西贼骑军的威势后才不慌不忙的下令宋军继续向北开进。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为大宋战战战 叶悖麻冷冷的看着宋军远去的尘烟,他对此没有诧异,宋军如果立即迎战才奇怪了。 如果是他,他也会游斗,然后待得追兵分路离散,较为疲惫之时,立即挥军折返一战破之。 秦延的战略没有丝毫问题,然后叶悖麻之所以肆无忌惮的追击是因为秦延最大破绽。 单论骑军的战力,大夏可是在宋军之上,叶悖麻不怕秦延骑军的攻击,只怕秦延胆寒不敢主动迎战,如果秦延赶来,叶悖麻敢带着一万军,不,八千骑军尽灭之。 两军绕过了金明寨,然后向西北方的保安军城方向奔驰,你追我赶下,一天就赶到了保安军。 保安军城上飘扬的还是宋军的旗帜,但是看到秦延的骑军到来,城内根本没敢开城,惹来城下宋军的一片大骂声。 第三日,宋军突然向东直插浑州川,在园林堡渡过了浑州川,然后立即南下,直驱招安驿,而招安驿南边十余里就是金明寨。 很显然宋军就围着金明寨绕圈子,目的就是为了不断威胁这一线到延州的粮道,让夏军的后营无法安心为延州城下的主力运粮,以此来牵制围城夏军主力,最后让夏军不得不退兵。 “禀统军,宋军太快,我军的铁鹞子、质子军和宫室军已然落在后面七八里处,还有些骑军的战马疲累也在后面,” 正将李峰禀报道。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在后赶路就是了,我前军须得死死咬住宋军,’ 此时,斥候已经探知宋军一人三马,因此如此快速毫不稀奇。 叶悖麻也只能感叹秦延麾下真土豪,什么时候宋军骑兵这般奢侈,一人三马了,以前一人一马都办不到。 “统军,如果铁鹞子等落在后面,我军战力大损了,” 监军使细封捋担忧道。 “不用理会,就是这些骑军落后如何,就凭如今的兵力某也能尽灭宋军这一万骑,” 叶悖麻信心满满道,虽然他前军还剩下一万五千人,但是他昂然不惧,怕只怕宋军不敢来而已。 一日后,招安驿以南数里处,秦延接到了斥候的消息,追击的西贼骑军前部只余下一万余,后军则是绵延十余里,全甲铁鹞子、半甲质子军和半甲宫室军全部落在后方,此外还有数千轻骑落在后方。 “号令整军,决战。” 号角鸣响了整个冬季的荒野。 宋军停顿下来整队,开始披甲更换战马,任谁都清楚,大战降临。 亲卫们此处传令将将领召集到中军。 “此战,乃是决定鄜延路命运的一战,此战如胜,只余下步军的西贼在不足虑,此番会战我军大胜,如果战败,怕是米脂、永乐城不保,因此我命所有将士勇往直前,杀尽蛮狄,” 秦延目光炯炯的盯着折可大、折可适、种师闵、王禀等将校。 “属下遵命,” 众人躬身叉手道。 “宗泽,持尚方宝剑,有敢临阵脱逃者不用通禀本官斩立决。” 秦延杀气腾腾道。 宗泽正容领命,秦延对宗泽的刚正毫不怀疑,相信只要是逃兵没人可以逃出升天。 “右翼折可大统领府州兵,不可让西夏军破阵威胁中路,” 秦延威仪的一指折可大。 折可大急忙领命。 ‘左翼,折可适统领绥德八百禁军、绥德一千藩骑,护翼中军,’ 折可适立即拱手领命。 “种师闵、王禀,统领绥德禁军为前军,某要你等破开敌军中路前沿防御,如能成功就是首功一件。” ‘属下领命,必不负知军所托,否则提头来见。’ 种师闵、王禀异口同声道,两人信心十足的模样让折可大翻了一个白眼。 凭着一千二百名绥德禁军主力就能破开西贼骑军正面中路防御吗,真是可笑。 就是突破了又如何,指望后面的五千米脂藩骑扫荡西贼主力不成,唉,真是笑谈。 “本将自领绥德藩骑在中军破敌,” 秦延定下了自己的位置。 中军就在绥德禁军身后,秦延如此安排就是表明他要披坚执锐亲上战阵破敌了,折可大和折可适此时终于心中点赞,虽然骑战安排不靠谱,但是这位秦知军倒是不乏勇气,敢于上阵杀敌。 “秦知军何必如此,何不留守后军统筹大军呢,” 童贯拱手道。 他倒不是关心秦延的安危,而是看中了秦延身边如狼似虎的三百甲士,他可是知道这些亲卫的悍勇。 如果这些亲卫在后军,虽然是随扈秦延,那也是在随扈他不是,他心中有底啊,现下他感觉赤果果的毫无防备的赶脚。 “国战在即,本官不亲冒箭矢,谁肯死战不休,为我大宋,战战战,” 秦延右手握拳大喊道。 众将立即高声应和,只有童贯苦着一张脸,他没发觉是如此的扎眼。 临走之时,种师闵向着蔫头蔫脑的童贯一偏头,他和王禀都是鄙夷的笑了笑。 童贯毫无察觉,此时童天使还在想着马上的大战,如何能保住性命才是第一位的。 “宋军整队备战了,” 听闻禀报,叶悖麻先是一怔,接着笑了,他立即下令全军换乘备马备战。 “统军使,何不等待后军的铁鹞子、质子军、宫室军到来后一同出击呢,” 细封捋急忙劝道。 “你以为秦延会等我军齐整后再战吗,” 叶悖麻一笑。 “这,不会,这厮摆明是看到我军全甲,半甲战力全无才返回决战的,” 细封捋摇头道。 “这就是了,如果后军到来,秦延会再次逃离,我军拖不起啊,我军目的是米脂和永乐城,所带粮秣也不多,利于速战,” 叶悖麻捻须道, “下令决战吧,就是一万余骑也足以剿灭宋军了,” ‘属下遵命,’ 细封捋拱手道。 这片难得的沿河平坦的河谷中,双方的骑军开始换乘备马,整理兵甲,四处都是人喊马嘶的声音。 “可适,如果事有不济,渡过浑州川离开此地就是了,” 折可大用马鞭一指左边冰封的浑州川道。 “放心,” 折可适点头, “世子也要小心,宁可东进山区,也不要陷入重围中,” 折可适一指右手的山谷。 折可大点头。 两人就此分手,投入他们信心不足的决战中。 折可适在左翼领军,将米脂禁军和绥德藩骑整备齐整,都换乘了备马,他立即发现所有的宋军包括藩骑全部着甲,都是吉贝甲,不仅感叹秦延真土豪,怕是这股宋军是兵甲最全的宋军了,其他的宋军能有半数着甲就是精锐了。 兵甲如此齐全,也难怪秦延如此底气十足了。 但是折可适还是不看好,因为这样的甲胄只是防御而已,战胜对方还得靠打击对手,宋军的骑兵战力本来不足,何况以寡敌众。 接着他又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玩意,让他不明所以。 他发现紧挨着左翼的王禀所部的禁军士卒没有着急上马,而是在摆弄着一个铁物件。 黝黑的短短的,一手就可以持在手中,这些宋军在向里面放入黑火药,然后将一个铁丸放入通好,最后将一个后面的火绳整理好,插入马鞍袋上。 折可适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这是一个火器,但是怎么用的,这是什么物件呢。 作为有名气的后起之秀折可适能有今日地位,从来不是依仗折家的势力,他靠的是自己的能征惯战,善于专研兵法,如今看到一个新的兵器让折可适心里直痒痒。 左右战事未启,他打马寻到了王禀,只见王禀这厮也在整理这样一个火器, “王指挥,这是何物,” ‘折指挥,此物名唤短铳,乃是黑火药击发,可在二三十步破甲,端的是神兵利器,’ 王禀笑着将手铳插入马鞍袋,开始为下一把火铳装弹。 折可适好奇宝宝的看着王禀装弹的全过程,不禁问道, “王指挥,此物就是秦知军命你等破军的利器吧,” 在他看来秦延之所以信心满满的可以破军怕就是指望此物,否则就是失心疯了,而秦延以往的威名表明绝不至于如此失智,那么现在看到这个物件终于知道了秦延的依仗。 “哈哈哈,此物当然猛烈,不过我军破敌可不仅靠短铳,哈哈哈,我军还有其他的利器,一会儿折指挥就晓得了,” 王禀看到折可适就想起他当时看到秦延所部的惊讶,如今证明他来到此处是明智的,通晓了秦延如何练兵的,同时也见证了新兵器的到来,最后还可以手持神兵利器统领百炼精锐和西贼一决雌雄,人生快事不碍如斯了。 折可适带着疑惑返回了自己的左翼,虽然还没有弄清楚短铳的妙用,不过王禀的浓烈战意还是感染了他。 一个京中勋贵子弟,面临如此危局还渴望血战,他不好落在后方吧。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炸响 秦延的战旗升起在中军靠前的位置上,惹得四下一片欢呼声。 不是说秦延有多受爱戴,这些藩骑受了他一些恩惠,但不至如此,他们并不是秦延的家奴。 他们之所以欢呼是因为秦知军没有像其他文官一般躲在中军后阵,而是站在了中军前阵,和他们这些赤佬一起冲阵杀敌,只是这一样就尽得军心士气,这比那些所谓文臣们阵前训话强的太多,下面的粗人们不管其他,只要官将和他们一起浴血杀敌,他们心里就平衡,这样的将领值得他们信赖,不会在关键时候弃之而去。 刘半顷将两把短铳插入鞍袋,略略看了看自己的投枪、马刀、皮盾,一切满意。 他拿起了鹿皮的手套准备戴上,他手心愿意出汗,因此总是带着一双手套。 戴上的过程中他感受他的手指像是铁锉般粗砺,这是军中打磨的结果,越是如此粗砺越是让他安心,说明他从来没有断过艰辛淬炼杀人的技艺,今日到了该兑现的时候。 刘半顷在自己麾下的藩骑走了走,检查了一下藩骑的投枪、马刀、皮盾和吉贝甲。 他没有想到自己短短数年就可以掌控一都人马,也算是长进了,他渴望统兵的权力,因为统领的人越多杀伤西贼也会越多,至于杀死多少西贼为父兄报仇,当然是多多益善。 刘半顷查看完毕遇到了也在检查麾下兵甲的聂胜, “聂胜,小心些,家里还有弟妹要你照拂呢,” 两人身世相当,颇有些亲近。 “放心就是了,倒是你不要冲的过猛,杀敌也要惜身,” 聂胜知道自己颇为凶悍,但是半顷有些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了,搏杀起来不要命。 ‘生死天注定,某就是一个,杀敌报仇,如今某杀了五个西贼,某的目标是五十个,在那之前贼老天不会收的,’ 刘半顷龇牙道,一脸凶恶的看着对面的西贼。 聂胜摇头,刘半顷就是个疯子。 “你等知晓那些是什么,” 在远望镜里,叶悖麻看到了前排宋军马鞍上插着带着把手的物件。 叶悖麻不觉得秦延能比种谔可怕,但是和秦延交战,一定要注意秦延层出不穷的军械,从砲车到火药包、气球,每每大量杀伤大夏军卒。 所以这次交锋前,叶悖麻特意观察了对方的军卒,结果就有了意外的发现。 所有的军将摇头,他们真的不清楚这个劳什子的物件。 叶悖麻脑中一闪念,甚至想到了拖延决战,避战在他来说什么时候有过,但是面对秦延他不能不小心提防,实在是代价太过惨重了。 但是再一想机会难得啊,还是一战破敌,他就不信凭着这些小小的物件宋军还能翻过天去,如果是攻城另一说,但是野战,他叶悖麻怕过谁来,就是凶猛的大辽宫仗军他也是交过手得胜的。 “擂鼓鸣号,进军。” 叶悖麻发出了决战的将令。 沉闷的号角声想起,南方的西夏军军卒开始催动坐骑向北方靠拢。 都是野战老手,虽然临战,但是他们不会急吼吼的提速,而是信马由缰般而来,保持战马的体力,好让战马在最后一里余冲起速度来。 宗泽来到了战鼓前面,他下了马,接过了一军卒手里的鼓槌,他虽然不能亲上战阵,也要为此番会战擂鼓助威。 他深知此战干系大宋沿边成败,赵頊新政的成败在此一举。 更是干系秦延一系的成败,包括他在内,多少人仰仗着秦延前行,秦延一败这些人前程尽毁。 而他以为大宋沿边不可缺少了秦延,没有秦延就没有一次次的大胜,局势不知道糜烂倒何种地步。 宗泽拿起鼓槌望了望己方开始向南开进的骑军,他狠狠的擂响了战鼓,他身边有十面战鼓一同擂响。 刘半顷的身子随着战马起伏着,适应着战马的节奏,这时候己方的战鼓擂响了,轰轰轰的响声如同怒涛般向四下奔涌而去。 刘半顷斗志高扬的催马向前,眼前只有对面涌动的西贼。 双方的骑兵接近到了相距一里处,突然不约而同的双方开始加速。 轰轰轰的马蹄踏地声盖住了河谷里一切的声音,敲打到士卒的心里,让他们浑身振奋,头上充血。 他们催动战马扑向对面的敌人。 “保持队形,保持队形。” 刘半顷不断呼喝着,虽然他心里满满是报仇雪恨的兴奋,但是他没有忘记他的职守,那就是保持好麾下骑兵的紧密队形。 他牢记秦知军讲过的,没有这个紧密队形他们什么也不是,有了这个紧密队形,千百人为一体的冲击,他们就是天下有名的强军。 随着战马最后的冲刺,刘半顷已经闭了嘴,因为什么声音都传播不出去,只能寄希望昔日淬炼的结果了。 他伏在马背上一起一伏的,轰然向对面的敌军冲去。 双方临近到两百步,宋军的神臂弓和西夏军的强弩军开始发射。 嘶嘶嘶,密集的弩箭如雨般倾泻下来,空中都是恐怖的破空声。 双方的军卒都举起了皮盾为自己和战马遮挡。 不断有战马哀鸣倒地,骑手翻滚下来,接着被己方的战马践踏而亡,双方的队形都有些混乱,不过没人在意,这是接阵前对射的常态。 蓬蓬蓬,手中的盾牌一顿,聂胜知道手上皮盾最少中了几箭。 接着肩头一疼,一支箭杆在疯狂晃动着。 作为老手,聂胜感知了一下心里安定,只是刺穿了外面的吉贝甲,插在了锁子甲上,只是轻微的皮肉伤而已。 双方顶着箭雨,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惊吓着对手,为己方打气,双方继续接近中。 种师闵抽出了温着的火绒,点燃了短铳上长长的火绳,他环视了四周,发现前面的三排禁军都是如此办理,因此在飞奔的军阵中升腾起一些烟火。 种师闵特意的看了下战马,几乎没有战马因此受惊,这数月来,不断用的火药包和短铳在这些战马附近鸣放,战马从开始的惊惧跳跃不停,到现在开始习以为常,现在对这些烟火和轰鸣已经熟视无睹了,它们晓得这些丝毫无害。 阵后的叶悖麻从看到烟气升腾的那一刻,他的心立即提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极为的后悔,没有拖延此番决战,他现在只能无助的看着自己的麾下骑军和对方快速的接近着。 双方接近到五十步,种师闵浑身颠簸着,手里握紧了皮盾和短铳,他盯着对面那些细辫秃顶的西贼军卒,他无比期待如果手里的短铳轰鸣,弹丸加身的时候,这些西夏军卒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双方接近到三十多步,但听轰轰轰的响声连成一片。 火光和烟尘笼罩了双方的前锋。 西夏军卒的惨叫声想起一片,很多西夏军卒像是被大锤击中般捂着伤口口中喷血从马鞍上腾起,接着被后面的战马践踏而亡。 还有一些战马中弹滚倒在地,它们的主人来不及反应被滑倒的战马裹挟着翻滚着,眼看是不成人形。 于此同时,很多西夏骑兵的战马疯狂的跳跃踢踏,它们被短铳的轰鸣所惊吓发狂了,此时它们根本顾及不到身上的是和它们朝夕相处的主人,而是将他们翻腾在空中。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破碎敌阵 轰轰轰,接连的轰鸣继续着,西夏军的前三排像是被削去了一大块,到处是翻倒哀鸣的人马,后面更有大批的战马受惊向四处奔逃,丝毫不顾自己主人的节制,马缰绳简直就不存在一般。 整个西夏军的阵势大乱,遭受了如此打击,战马狂奔将所有的阵型打乱,什么用箭枝反击都谈不上了,有的战马撕咬自己身边的战马,有的战马横穿自己的战阵,直到撞击了另一匹战马,或是被另一匹战马撞倒。 整个的西夏军前半部的阵型完全崩散,任由各级军将狂喊也无济于事,就这样成一片散沙般和宋军军卒对撞开来。 接着他们又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密集的短枪投掷过来,前面的西夏人马像是伐大树般被击倒,无数的人马被宋军的短枪刺穿。 按说,这是双方用短枪给对手一击的时候,两军前排都有掷枪好手,双方都会给对方致命的伤害。 但是,西夏军的前排损失殆尽,剩下的军卒也是仓皇失措,完全没有统一的反击,茫然而绝望的接受来宋军的这波致命打击。 登时,西夏军前几排的骑兵为之一空,几乎被短铳、混乱和短枪荡平。 叶悖麻在后阵头皮发麻的听着前面自家军卒发出的不是人声的哀鸣,以及战马疯了似的嘶鸣声,一切表明西夏军在遭受灭顶之灾,但是偏偏一切都被烟雾遮挡,叶悖麻跟本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着一阵大风吹过,露出两军交战的阵线,叶悖麻发出来一声惊呼,他远望镜里看到的是自家前锋支离破碎的阵型,以及齐整之极排山倒海冲来的宋军前锋。 叶悖麻眼神呆滞的不甘的狂吼一声,谁特么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禀伏在马背上用皮盾遮挡着头脸,他从盾牌的边缘看向前方接战的场面。 前两排的禁军不负所望的破开敌阵,已经和后面的敌军接战,此时的箭雨变得稀稀拉拉,近战搏杀开始了。 王禀一抬手操起自己的骑枪,在这杆枪上他耗费了八年的光阴,有着一枪在手无人可挡的自信。 一个身穿栗色皮甲的西贼轻骑冲过了前两排的禁军骑兵冲来。 这厮盔歪甲斜,肋下还有一处冒血的伤口,此时这个轻骑眼中带着狠色,一副拼命的架势挥舞着长枪杀上。 王禀抬起盾牌轻轻一磕,长枪擦身而过,王禀轻轻一挥骑枪,在这厮右胸上开了一个洞,送这厮去往西天拜见西贼信奉的天神。 王禀轻松的挥了挥骑枪,方才他基本没用力,有双方战马的助力,他只需要冷静的对准方向轻轻一送就是了,就是这么简单。 让杀得兴起的王禀的无语的是,后面竟然没有西贼杀来,可见前面西贼的骑军损失到了什么地步。 王禀百忙中左右看了看,只见处处赤色战旗下,宋军军卒挥舞刀枪发出呼喝声一脸亢奋的向前冲杀着,这个骑军前阵旋风般狂奔着,马上的军卒亢奋的喊杀着,让置身其中的王禀快意非常,这才是他要到边军的原因,大丈夫建功立业须得马上取。 前锋的快速崩溃,让后阵的叶悖麻震惊,他迅速估量了一下局势,发现骑阵有大崩的可能,也就是兵力占优的大夏军极有可能溃败。 叶悖麻转瞬间就下了决断,他立即让亲卫鼓号齐鸣号令后军冲上,和前军接上,持续不断的压制宋军。 同时他的战旗也动了,叶悖麻亲自统领他的三百亲卫上阵,和后军一起催马向前。 西贼的鼓号齐鸣,叶悖麻的战旗昂然向前,让夏军军卒士气大振,同时到了中断没有受到很大损失的西夏骑军也投入了战场,此番残酷血战真正开始。 马乔一侧身,马鞍扭动着发出声响,差点让马乔以为马鞍偏离将他带下马去,好在马鞍只是略略的偏了点,足以让他让过西贼的长枪,随即他轻轻一松将长枪贯入对方的胸腹。 接着马乔看都没看抽出了自己的马刀。 对面一个西贼策马冲上,马刀向马乔砍来,马乔左手皮盾向上一磕,咔一声,马刀砍在皮盾上沿。 马乔马刀挥下,他没有直接砍向对手,因为对面这个轻骑也有皮盾护身,他是一刀砍向了对方的战马马颈。 对方轻骑毫无防备,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战马脖颈被划开一个半尺长的口子,里面的红色、白色的筋骨可见,鲜血飙射开来。 这匹战马狂嘶着腾在空中,眼珠子歪斜着嘶鸣着,上面的轻骑被颠起三尺高。 马桥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向前,骑兵失去自己的战马基本上可以说九死一生,不是被战马践踏而亡,或是被对手骑兵砍杀,这厮已经是个死人了。 刘半顷挥舞着骑枪冲上,对面一个西贼骑兵挥舞着狼牙棒砸来,半顷举起长枪一磕,对方的巨力将其击打的身子一歪。 此时他身边的一个藩骑一刀砍向那个西贼,西贼回棒格挡。 两马交错半顷枪尖下滑,在对方战马的后臀上留下深深一道血槽,对方战马嘶叫着将这个西贼从身上弹开。 刘半顷嘴角微翘,他如今也是老手了,清楚骑战和步战不同,伤了对方的坐骑等同于杀伤对手。 一个轻骑一枪刺向半顷左前侧的一个藩骑,藩骑用弯刀格挡开,刘半顷一枪刺出狠狠的贯入对手的肋下,这个西贼口喷献血抓着骑枪掉落马下。 刘半顷刚刚放手,一个西夏人马刀从右侧砍来。 刘半顷左手的盾牌急忙向右一挡,砰的一声,盾牌挡了一下,但是马刀嗤的一声,破开了他的吉贝甲,接着被他的锁子甲挡住。 刘半顷庆幸半身的锁子甲救了他一命。 就在此时他的右侧的那个藩骑用左手盾狠狠的打在对方的肩头,这个西夏人身子一歪打斜开来,接着被后面冲上的战马撞在胸口上,发出半声惨叫掉落地上,接着被后面的战马践踏而过。 双方刚一接战的时候,发出的巨大的轰鸣声,让折可适的战马差点受惊跑开。 接着烟雾被风吹散,折可适瞪大了眼睛看着西贼七零八落的中军前锋,这就是那个小小的短铳巨大的威力吗,太特么的凶猛了。 接着宋军的中军砍瓜切菜般破入敌阵,将整个阵势变成了中间凸出的阵势。 折可适顾不得观看,因为左翼遇到了苦战,他的麾下米脂禁军和绥德藩骑没有配发短铳,只能和敌人硬拼,恶战连连,折可适催动全军搏杀,无暇他顾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阵斩叶悖麻 叶悖麻统领后军冲上接近战线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前军骑阵崩散,己方骑军分崩离析,落马无数,而宋军前锋却是基本保持了队形呼喝着冲入。 这是多少年没有发生过的场面,以往骑军即使夏军败了,也会给宋军造成极大的伤亡,现在却是宋军骑军轻松破阵杀来,叶悖麻只是扫了两眼就看出宋军的骑阵诡异。 和传统的骑兵前后左右间相隔两三匹战马的稀疏间距比,这些宋军左右和前后也就是一匹马的间距,可以说相当的绵密,这样的骑兵可以相互配合杀敌,整个阵势变成了无数骑兵相互支援的杀人战阵。 当然,这样的骑阵必然要整训许久,但是大宋军一向重视军阵的利用,此番用到了骑军身上,关键的时候给了他麾下的骑军致命一击。 只是叶悖麻此时顾不得许多了,他必须要反败为胜,因为他看到有些夏军骑兵一脸的仓皇,向左右退避,接着被宋军击杀,他们已经丧失了必胜的信心,大的崩溃就在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零星的逃兵。 叶悖麻焦急的大量了一下,突然他看到了左前侧对方快速接近的骑军稍后扬起一杆秦字的战旗,立即拔出了战刀,他呼喝一声,打马向左侧偏离。 他左右的亲卫们立即打马追随。 就这样一大票骑军蜂拥向着秦字战旗而去。 秦延挥动着狼牙棒砸开了一个西贼骑卒的头盔,这个骑卒立即倒毙马下。 这只是打死的第三个西贼而已,有了大票的亲卫,他发现自己不在像以往那般肆意打杀了。 再者西夏军此番被打懵了,远远没有发挥出正常的水准也是原因。 当然秦延绝不会嫌弃太无趣,这样无趣的战事他经历的越多越好。 就在此时,前方两排亲卫发出了大喊声, “保护知军,敌军来袭,” 从前方的人马缝隙中秦延看到了对方大群人马向他这里杀来,遥遥一杆大旗,统军,叶。 秦延冷笑一声,擒贼擒王吗,击杀他以便逆转战事吗,想得美好,他等的正是不耐烦呢。 轰的一声,双方的精锐撞击在一处,双方的亲卫都是悍勇之辈,也知道身负护卫军主的重任,而平日里他们作为亲卫月俸极高,极为优容,因此护主之心强烈,搏杀的短促血腥。 到处是惨叫落马的军卒,战马嘶鸣声间杂期间,很多忠心护主的亲卫只是短短的几十息间就失去了性命。 秦延前方杀入了数骑西贼,他们挥舞着马刀红着眼疯狂的冲向秦延。 秦延凛然不惧,狼牙棒狠狠的砸向右前侧的一个西夏人,西贼用皮盾格挡,准备格挡开这一棒然后用马刀狠狠的劈杀。 但是他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狼牙棒砸上皮盾,他的手腕剧痛,惨叫一声,皮盾飞出,接着狼牙棒砸在他的左肩上传来碎裂的声音。 秦延立即弃了这厮,狼牙棒磕向趁机向他肋下刺来的一枪。 而他右侧的马道已经狠狠的一刀砍下了肩部重创毫无还手的那个西贼头颅,大股鲜血喷溅出来。 秦延的狼牙棒触及对手的骑枪,骑枪立即荡开,对手身子巨震,秦延狼牙棒荡回轻松的在对手战马左肋下划过,刮走一大片皮肉。 受创的战马立即将它的主人弹起三尺高,这个倒霉的骑卒落下来的时候已经被一个秦延的亲卫一枪刺穿。 秦延接下来面对的是几乎和他正面对敌的一个西贼骑兵,这厮竟然也手拿狼牙棒,这厮张着大嘴露出白牙狂吼着冲上。 秦延笑着一呲牙,狠狠的一棒挥下。 砰一声巨响,狼牙棒相交,对手的狼牙棒立即飞了出去,双手虎口崩裂,接着他肝胆俱裂的看着秦延的狼牙棒就势挥下,眼前一黑去见天神。 秦延狠狠的砸翻了数骑,不是立即打杀,就是让左右的护卫就势轻松了账对手。 接着他发现了十几个全身铁甲的亲卫护着一个一身明光铠的军将向着他这里冲来。 秦延昂然不惧,带领亲卫迎着敌人冲上,他欢迎一切敌将和他怼上。 双方的接战短促残酷,兵器加身的沉闷击打声,刺穿声,十几个双方的护卫跌落马下,场面血腥无比。 秦延前方的护卫几乎为之一空,西贼两个护卫手持长枪纵马冲上闪电般刺来。 秦延怒吼一声狼牙棒横扫,砰砰两声,两杆骑枪当即断折,双臂酸麻的两个护卫惊恐的赤手空拳的迎接秦延亲卫的刀枪,简直就是送死一般。 秦延纵马冲前直取那位叶字大旗下的身穿明光铠的标靶,既然叶悖麻有胆量和他一决生死,他为何不敢应战。 叶悖麻手持骑枪盯住了秦延,他此番抱着杀身成仁的心思来的。 他此番大战是信心满满的要歼灭秦延所部,斩杀秦延这个宋军的后起之秀,得报大仇。 但是没想到秦延率领一万骑军给他致命一击,那个小小的物件造成的杀伤和恐慌首先动摇了夏军的士气,接着宋军骑军怪异的队形冲散了夏军松散的队形,打垮了夏军的军心士气,叶悖麻知道大势已去,他前来对上秦延,要么击杀秦延,要么成仁。 蓬一声,一个忠心护主的亲卫被秦延的狼牙棒击中肩头,这个亲卫嚎叫着飞跌出去,身子还在半空中就被后面的战马撞个满怀,身子不成人形的跌落地上。 叶悖麻古井无波的一夹战马,利用秦延没有完全收回狼牙棒的机会一枪刺向秦延。 秦延蓦地的侧身,骑枪擦着秦延的身侧而过,刺穿了秦延红色的大氅,不能不说叶悖麻果然老辣,看的机会很准,那个亲卫也为叶悖麻争取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但是一击不中就完事皆休了,有时候生与死就在一瞬间。 秦延扭身躲避,同时狼牙棒荡回,闪电般从下而上挥出,两马相交,已然过去一多半的叶悖麻正在扭身给秦延后面一枪,突然后背像是被大锤击中,他狂喷一口鲜血,身子腾起,意识模糊起来。 秦延身边的马道刀光一闪,叶悖麻的头颈几乎别切断,鲜血四处喷溅,头部和身子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接着身子沉重的跌倒地上,被后面奔驰的战马践踏而过,成为一团烂肉,大夏宥州军司统军使叶悖麻战损当场。 双方的人马旋风般冲过,叶悖麻战殁,他的战旗也倒地。 在场的几乎所有西夏人都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声,他们的统帅已经阵亡,这使得所有的军卒陷入了绝望中,本来就被宋军的骑军砍杀过半,同时冲散了所有的阵型,斗志低落到了极点,此时主将阵亡,压垮了最后的稻草,他们立即崩溃了。 所有西夏军骑兵开始掉头向南狂奔,离开这个血腥残酷的战场越远越好。 看到西夏军骑兵像是雪崩般溃散,所有的宋军骑兵举起兵器向天高呼万胜,万胜,立时万胜之声响彻原野。 这确实是一场足以让他们自豪的大胜,因为他们是以寡敌众,还是用西贼最擅长的骑战正面击溃了对手,即使很多人对秦延有着盲目的自信,也没有想到能取得如此大胜,怎的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所有的宋军骑兵开始放马狂奔,准备趁机追杀这些散兵游勇般的西夏军卒。 但是此时响起了退兵的锣声,短促而激烈。 几乎所有的宋军都茫然不解,这个时候怎么能退兵呢,没搞错吧。 “知军,如何不追逃敌,机会难得啊,” 一身血渍的种师闵打马而来急问道,天赐良机错之可惜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势如破竹 “晓得什么,别忘了西夏军后面还有战力最强的铁鹞子、质子军、宫室军,别是贸然对撞上去,” 秦延没好气道,战阵上就是如此,谁也没好心气,一个个都是急脾气,实在是每一个决定都关系麾下的生与死,战事的成与败。 “立即通晓绥德禁军剩余军卒收拢短铳,换乘备马,然后和备马一同追击,如果遇到铁鹞子等西夏军杀来,再干上一场,杀他个落花流水,” 秦延这话一说,种师闵立即眉开眼笑领命去了,原来秦延早有准备,那他就不急了。 秦延自己也在亲卫随扈下回转后阵,一路上他看到到处倒伏着人马尸体,哀鸣声处处,修罗场一般的场面随处可见。 还有不少军卒在地上爬动着哭喊着求助,有些战马在地上翻滚哀鸣,有些战马则是伤了腿脚蹒跚的走着,直到一下翻倒地上。 兵甲战旗星散到处都是,和两军决战前威风凛凛的场面消失不见。 四方的天空里秃鹫和猛禽在盘旋,它们知道盛宴来临,只须等候就是了。 秦延如今心肠刚硬,生生死死见得太多太多,已经容不得太多的所谓悲天悯人,这是个强者为王的时代,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进入这个时代就要接受这个残酷的时代规则,他不是大宋南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要尽早适应这个冷血的莽荒时代。 “恭贺知军大胜,万胜,” 宗泽大礼参拜秦延,十分的恭谨,脸上因为兴奋涨红,当他提三尺剑行走沿边之时,对边事充满了忧虑,有千万建言想要提交朝廷,奈何位卑言轻,没有那个机会。 直到遇到秦延成为了命运的转机,他随着秦延看着秦延取得一场场的大胜,如今更是正面击溃了西夏骑军主力,在宗泽心目中秦延就是大宋战神般存在。 “汝霖兄,这场胜利不仅是我的胜利,是我等的胜利,没有你的襄助,此战不会胜的如此畅快,” 秦延回礼笑道。 他不是虚言,宗泽如今就是他身边的大管家,事无巨细都是宗泽安排,整个军伍的整训宗泽投入的心血比他多,毕竟秦延因为官身总有脱不开身的时候,更多时候交待给了宗泽。 而宗泽不负所望,无论是整训藩骑、赶制兵甲器械,采买辎重战马,都是宗泽一手负责的。 宗泽展现了他自己的卓越才能,完成了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也获得了藩骑、其他官员的尊敬,宗机宜谁人不晓。 “没有知军,宗泽还是穷困潦倒报国无门一书生,宗泽不过是尽力办差,以报知遇之恩,” 宗泽感慨道,这两年虽然辛苦却是活的畅快,有种快意恩仇的感觉,他无法再满意了。 “汝霖兄,你我就不要如此客套了,” 秦延哈哈一笑, “汝霖兄,我留下折可大部协同汝霖兄一同收拾残局,救助伤患,本官还得继续追击敌军,战事未熄,还须连场大战,” “敢不效命,” 宗泽急忙拱手道。 “恭贺知军,” 此时的童贯一脸的媚笑。 他从来没有见过披甲上阵冲向万余敌军的知州,他也永远不会忘记西贼被杀的尸横遍野的场面。 这可是真正的西夏铁骑,就这样被秦延统兵击溃。 如今的秦延在童贯看来将来必入政事堂,文臣知兵,百战不殆,大宋最缺的就是如此文臣,前程不用想了。 因此童贯如今乖顺如猫。 “童天使,向君上报捷吧,臣秦延击杀蛮夷,不负君恩,” 秦延昂然道。 “童贯遵命,” 童贯恭敬道。 折可大被召来的时候恭恭敬敬的施礼领命,如今的他不是几个时辰的他了,怼上秦延如同高山仰止一般,只因为一样,秦延将不可能化为可能,没看到叶悖麻的头颅已经被砍下挑在来枪尖上,那可是西夏东南最有名宿将,和种谔也斗个平分秋色的猛将,如今被秦延阵斩,仅此就让折可大彻底跪了。 秦延等人换过备马,绥德禁军收拢了短铳重新装药后,秦延率领着战后剩余的七千余骑兵向南追击,而宗泽和折可大统领近两千人收拾战后,那也是一个庞大的攻城,击杀了五六千众的西贼人马,自己一方伤亡近千人,战后且有的忙了。 宋军万马奔腾带着百战雄狮无敌气势沿着河谷向滚滚而行。 他们追击了二十余里,还有十里就到延州,终于追击上了西贼骑军的后军。 此时西贼后军汇集了溃散逃回的三千骑,再次膨胀成了七千余人的一个骑军。 其中五百铁鹞子,以及一千五百人的质子军、宫室军也是相当的强横。 但是整个西夏军气势低落,因为西夏军野战刚刚败给了宋军,而且是一场惨败,将主叶悖麻战损,这是永乐城以后最惨的一场大败。 而且是骑战大败,宋军骑军凶猛异常,让询问了败军后的宥州军司监军使细封捋惊诧万分,又不得不信,宋军战力强悍。 尤其是对那些冒烟喷火声震四方的小物件惊惧不已,到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应对。 因此他带着后军和溃兵一起向延州退去,说白了,他的胆已经寒了。 他深知叶悖麻的才干不是他能匹敌的,就是如此叶悖麻统领占据优势的骑军仍然大败丢了性命,他不认为自己能带着这些残兵败将逆转取胜。 但是想撤退也没有那么容易,西夏军的败军仓促间丢失了大半的备马,而铁鹞子质子军等虽然有备马,主要是驮带沉重的战甲,因此无法换乘疾驰。 于是后侧到此被宋军追上。 既然宋军追上了,只有迎战一途了,细封捋立即让铁鹞子质子军、宫室军组成了较为坚强的中路,让那些残兵败将在两翼,没指着他们破敌,只要能护住两翼就是完成任务。 秦延丝毫没有轻视对手,即使对手是败军,西贼人多势众,经得起连败,他不行,他的兵力匮乏,只要一场大败就没机会再来,他败不起。 因此他立即下令军卒换乘战马,就像上一场战事一般郑重组织大战。 过程双方很郑重,一方期望逆转取胜,因为他们手里还有以往宋军最为忌惮的铁鹞子这样的铁拳,足可以致命一击。 一方则是带着大胜余威气势凶猛杀来,希翼一举败敌。 当然会战的结果基本上总有一方会非常失望,这是肯定的。 当两军相距只有几十步,箭雨洗礼后,绥德禁军的短铳爆响,弹丸如雨而至,撕裂了铁鹞子的铁甲,几乎将铁鹞子横扫一空后,两翼的西夏败军当先溃败,他们之所以还能支撑到现在都是因为有铁鹞子这个希望。 但是这个唯一的支撑被宋军一个回合就打垮后,他们立即崩溃了,因为他们知道失去了铁鹞子此战必败无疑,宋军的骑军军阵战力强横,根本抵挡不住。 两翼骑军的溃败,让刚和宋军骑军中军对撞上的质子军、宫室军立即陷入了重围,两个半身铁甲的军伍其实可以和宋军支撑一阵,最起码可以带给宋军很大的伤亡。 但是刚一接战,他们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他们和两千轻骑被宋军七千人围攻,陷入苦战,只是支撑了盏茶功夫,西夏军崩散了,所有人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溃散,没有丝毫的军令可以节制。 就这样宋军开始了一场追逐的竞赛,这次秦延没有下令制止他们,因为前方已经没有大股西贼的骑军了,已经没有必要如临大敌。 于是直到延州的十里路上,不断有西夏军军卒被斩杀。 细封捋几次组织起大股的败兵,想要做些像样的抵抗,只是被宋军大队一个冲锋立即崩溃,西夏军已经彻底胆寒了。 最后细封捋只是统领着不足千人的骑兵狼狈逃返延州,其余的骑卒大半被杀被擒,还有些四散逃亡去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都是废物 “嗨,半顷地,” 这一声平日里总是让刘半顷很是恼火的绰号,如今让刘半顷极为的亲切,他回头一看,几十步外单成带着百名麾下藩骑打马冲来。 “哟,成子你还活着呢,” 刘半顷嬉笑道。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这些到处溃散的西贼怎可能伤了小爷,’ 单成嘴一撇,鄙夷道。 他说完两人哈哈大笑,劫后余生的欣喜表露无疑, ‘看到聂胜没有,’ 单成问道。 ‘他被知军留下押解西贼战俘了,这厮气恼极了,’ 提起这个刘半顷挑了挑眉,想想也是郁闷,正是追击大好时机只能在后面收押俘获。 “咋,他还敢不从将令不成,知军打断他的腿,” 单成幸灾乐祸道。 ‘他倒是敢,问题是他看到知军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刘半顷嗤笑道。 ‘你敢在知军面前呱噪不成,要不你改日试试,’ 单成坏笑道。 ‘某是不敢,你敢,呵呵,’ 刘半顷鄙视的看了这厮一眼。 两人哈哈一笑,作为秦延的亲卫出身他们对秦延一向敬奉如神,谁敢违抗知军的命令。 “看延州,” 单成马鞭一指,落日的余晖下,延州如一条粗大的黑线静静的卧在远方。 刘半顷手搭凉棚看去,不禁心情激荡,从绥德出发的时候,就是对知军最为信奉的他们也不敢想象能这么快杀到延州城下,如今在知军的指挥下,两战两捷,大破西贼,如今延州触手可及。 “叶悖麻该死,他竟然大败给宋人骑军,真是大白高国的耻辱,” 梁乙冥边用远望镜查看数里外不怀好意靠近中的宋人骑卒,一边咒骂着。 当他和嵬名阿吴听到败军禀报后根本不敢相信,以为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结果这是血淋淋的事实,出征的两万两千余名骑卒,如今返回大营的只有不足四千人,余者要么阵亡要么星散。 就是返回的骑卒有两千人身上带伤,而且备马基本散尽,也就是说回来的这数千人士气丧尽,兵甲不全,伤患众多,几乎无法再战。 而那个该死的叶悖麻可能命丧宋军之手,因为他的战旗被宋人抢夺,在大白高国来说战旗被夺,必须抢回,叶悖麻要么被执要么死了,根据他们对叶悖麻的了解,叶悖麻必然是死了。 梁乙冥这话好像是没毛病,但是有一位不能不辩驳,那就是宥州祥佑军司监军使细封捋,叶悖麻指挥了第一场大战,他可是指挥了第二次战阵,结果都是大败。 如果像梁乙冥这般说,岂不是说他和叶帅都是废物一般,以后下场如何还用说吗, ‘梁知州有所不知,宋军的那般轰鸣吐烟的物件当真歹毒,三十步内重甲抵受不住,同时战马听闻受惊不过,立即惊走,骑军阵势大乱,如同散沙一般,而宋军趁机大砍大杀,’ 听了细封捋的话梁乙冥撇撇嘴,无论怎么说两万骑军对上一万宋军,都该战而胜之,这些都是诡辩。 “细封监军说的不无道理,秦延这个无耻之徒先是利用轻骑游走,让重甲的铁鹞子、宫室军无法跟上大队,致使本阵军兵减少,战力大损,他趁机统军决战,再用火器破之,” 身为战将的嵬名阿吴倒是说了几句公道话,这让梁乙冥真无法发泄出来,毕竟嵬名一族可是绝对的顶级勋贵,族中控甲数千,数一数二的大部族。 “只是本将有些疑惑,那就是我军的战马为何如此惊厥,宋军的战马却是丝毫无损,” 当然,由于没有亲眼见过,嵬名阿吴还有所保留,这里面有些疑点。 “此事下官也思量许久,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的战马平日里就听惯了这些轰响,因此已经不在意了,” 其实这个猜测比较简单,也只有这个可能,所以嵬名阿吴点了点头,信了九成,余下的只要看上一场就知道了。 “嵬名同知,如今战事该如何决断,” 梁乙冥问道。 他就是一个勋贵出身的纨绔,让他决断战事,对不起,那不是他的所长,他也就是嘴上无敌。 “某只问梁知州,我军的粮秣还有几日的,” 嵬名阿吴果然是宿将,先问的就是最紧要的,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秦延所部威胁粮道引起的。 ‘叶悖麻追击秦延所部,让一支送粮队来到了此处,如今我军还有十日的粮秣可以支撑,’ 军中粮秣都是梁乙冥一手操持的。 “如我军不能再六日内歼灭秦延所部,我军须立即撤军,” 嵬名阿吴沉声道。 回返金明寨以北,可以抢掠就食,因此须得留出四天的时间,毕竟如今夏军已经沦落到以步军为主的境地了。 “同知还要和秦延决战,” 不知道为什么,细封捋听到要和秦延决战心中就是一凉,一点把握都没有,什么必胜之心全无。 “是啊,如今军中骑军只有八千余人,其中四千要么身上有伤,要么肝胆俱裂,实不足一战,” 梁乙冥也有些胆怯,他虽然对叶悖麻明面上鄙夷,但是心里也晓得这厮能征惯战,就是如此脆败身亡,可想而知这支宋军的战力强横,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经历两次大战,宋军怕是只剩下五千人左右了吧,我军八千骑军还不能战而胜之,某自提头去见大王。’ 嵬名阿吴傲然道,就是那般火器在凶猛,他也有信心一举败敌,抽调返回完整的士卒还有六千余的骑军,他为何不敢和宋军一战。 梁乙冥和细封捋面面相觑,特麽的又是一个好战的赌徒,问题是他们对战胜宋军骑军毫无信心。 就在此时低沉的号角声传遍大地,数里外的远方尘头大起,同时如雷的马蹄踏地声声震四野,赤色的战旗高高飘扬,大股的宋军骑军滚滚而来,兵甲闪光,气势昂然的冲向延州外的夏军大营。 嵬名阿吴脸色凝重的拿起远望镜关敌料阵,同时夏军大营里一阵忙乱,所有的军卒开始整备兵甲来到栅栏、塔楼处备战。 前方的大群宋军斥候驱赶西夏轻骑,为后面大军开道。 中军秦延、宗泽、童贯、种师闵、王禀、折可适、折可大等昂然居于马上,四周甲士环卫,以一种胜利者等姿态返回了延州。 离着夏军大营不足一里,宋军停下布阵。 尘烟渐渐停息,居于北大营居中的一座塔楼上观看宋军军阵的嵬名阿吴破口大骂, ‘这个叶悖麻该死,带着这般多的兵马只是杀死了两千余人的宋军,该死,该死,’ 此时阵势摆开,嵬名阿吴居高望远已经可以粗略估摸出宋军的骑军足以七八千众。 也就是叶悖麻统军接战,损失了一万余骑军,将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结果只是造成了宋军两三千人的伤亡,这个伤亡比,简直让嵬名阿吴暴跳。 这特么怎么让他统军出战,如果是以往那还用说吗,就是统领五千骑军他也敢冲向一万宋军骑卒。 但是秦延怎么同,嵬名阿吴不知道咒骂多少次的秦延,但是面对秦延必须要小心,因为多少名将葬身他手,六千对七八千,他真的毫无胜算。 ‘叶悖麻果然是废物,’ 梁乙冥也是气愤非常。 细封捋则是满脸涨红,因为他也曾和秦延对战,同样是脆败,这也是在辱骂他呢,不过败军之将多说无益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跃马扬威 就在这时,数百名宋军飞马向前,冲散了一些西夏轻骑的阻拦靠近了夏军大营,一些宋军军卒手举着骑枪,上面有数颗人头,那是叶悖麻以及其麾下正将副将的首级,如今龇牙咧嘴的出现在西夏众人面前。 叶悖麻的一身明光铠也被宋军挑在骑枪上示众,这是对西夏众人最大的羞辱。 也就在此时一首无衣再次响起,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之声传遍大地。 “嵬名同知,不能让宋军如此肆无忌惮的羞辱我军,军心士气不保啊,” 梁乙冥脸上筋肉抽动着。 “梁知州,如今北营内只有两千骑军,你是要本将统兵出战吗,” 嵬名阿吴眼睛一横,特麽的这是让他送死怎的,梁乙冥如果不是梁太后一族,他早就老拳相向了。 “啧,岂敢,” 梁乙冥干笑一声,这才想起来对方也是底蕴极厚,不能轻辱的主儿, “只是如此羞辱我军,大事不妙啊,” “那又如何,此番我军剩余的骑军分散四门护佑步军,如何汇集一起,” 嵬名阿吴这个无奈,他没想到宋军来的这般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只能闭门不出了。 此时城上的宋军也发出了欢呼声,困守孤城的忐忑不安压抑多时,如今自己的骑军就在城外,强援在侧,有了这样大股的骑军的牵制,西贼根本无法攻城,延州稳如泰山,因此军心士气大涨。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宋军骑军突然撤离了。 几人终于松口气,秦延这个恶鬼终于离开了,嵬名阿吴立即向其他三门发出了调集令,下令除了留守五百骑军外,其他的骑卒立即向北营靠拢,他要聚拢骑军,追逐宋军。 他的命令发出不久,消息传来,宋军正在西门跃马扬威,将北门的一切重新在邪门上演了一番。 嵬名阿吴、梁乙冥气的七窍生烟,秦延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羞辱四门啊。 这样走一番,延州的军心士气到了顶峰,什么围困都是笑谈。 但是他们有什么法子,打不过,赶不走,怎么办。 “梁知州,本将打算撤军了,此战没有战胜的可能,” 嵬名阿吴倒也果决,他心知绝无幸理,没有丝毫逆转的可能,那就不要停留,只要能将步军安然撤回去罪责不会太大,毕竟有叶悖麻那个背锅的,一切推到他身上就是了。 现在他可是没有了统领骑军出战的念头,如果骑军再有损失就没法护佑步军安然返国了。 “唉,可惜了,如此大好局面,竟然被叶悖麻荒废,唉,” 梁乙冥痛心疾首。 延州南门,经略安抚使的旗号升起,范纯仁赶到了南门。 当他听闻秦延统兵来到了北门的时候,这位都总管惊诧万分,他万万没想到秦延就凭着麾下的万人骑卒杀到了延州城下,就是他对兵事再白痴,也晓得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想来,秦延必定恶战连连,击败了数支西夏军的阻拦,才能抵达延州城下,可见秦延的骁勇善战,果然是大宋边军柱石般的人物。 既然援军已到,范纯仁作为经略使当然要到城头一观。 不过他刚要去往北城,秦延去了西城,他走到去西城半途,秦延去了南城,终于在南城他赶上了。 此时范纯仁和景思谊用远望镜遥望数里外的秦延所部,只见盔甲鲜明,战旗飘飘,士气昂扬不可一世,尤其是高举着叶悖麻等人的头颅和战甲,让西贼南营中的军卒鸦雀无声,一片死寂,谁都能看出来,西贼军心丧尽,围困延州已不可行,延州之围马上就要散尽。 “那是叶悖麻啊,西夏东南最有名气的战将,杀伤我宋军无算,这样的名将竟然让秦延阵斩,” 景思谊赞叹道,他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秦延是如何做到的。 他和叶悖麻是多少年的老对手了,对手是个什么级别的他是太知道了,在他心里将这厮和种帅并列,就是这样的西夏名将丧命秦延之手,秦延如何还用说吗,只凭着万骑破西贼,足以和种帅并驾齐驱的战功了。 “秦延果然俊杰,能人所不能,” 范纯仁放下远望镜点头道, ‘可惜此人越是能战,越是不能重用,最好是调往南方,远离边事,’ 景思谊斜睨着范纯仁,他此时简直顾不得失礼了,他就想不明白作为宋臣难道能征惯战,战功卓著就是罪吗。 “景副总管你许是心里不平吧,” 范纯仁一点景思谊笑道,景思谊作为军将当然有想法,没有才怪。 景思谊无奈尴笑, “咳咳,经略说笑了,本将不过一个粗鄙武夫,一向唯经略之命是从。” “好了,勿用虚言搪塞,” 范纯仁一摇头, ‘你不晓得大宋之难,如今每年朝廷财入不敷出,边事拖宕足足耗费了朝廷三四成的支应,就是陛下不断从内库接济也是困窘不堪,唉,边事断不能如此征战不休,这也是某倡导和议的因由,’ 景思谊扯了扯嘴角,特麽的和议也要双方都有诚意才是,你看看西贼把你这个大帅耍的团团转,成了举国上下的笑柄,还求和呢。 ‘此番西夏军败退后,本官想两国终于到了和议之时,当然了本官怕是要去官返家待罪了,’ 范纯仁自嘲了一下, “不过和议是必要的,那么秦延这样一力主战的官员最好离开边地,对和议不利啊,” 景思谊感觉自己有些听不下去了, “如此薄待功臣,只怕会冷了边军众将的心啊,” “怎么叫薄待,你看看就晓得了,秦延即使离开边地进入内地诸州任职,也会连越数级,官家的封赏必然极厚,秦延有何不满的,其他的军将又如何心寒呢,” 范纯仁哈哈一笑。 景思谊干笑了两声,心中却是大骂,果然能征惯战就是大错,秦延善于边事,调入内地州府,他能做什么,还不是投闲放置,寒心啊。 “一看到这老货,某气就不打一处来,顺宁寨、土门寨、金明寨多少冤魂找他索命。” 种师闵用马鞭一指南城上飘荡的范字大旗,极为的愤慨。 王禀干笑了两声,折可大、折可适没有言声,几人都晓得和范家人怼上得不偿失。 同时也是对种师闵的言论无语,这话传入范家人的耳中两家算是结下仇怨了,这厮真敢说。 “我等的范总管不会以为这是他的错,他还会继续推行和议的,” 秦延嘿然一笑瞄了眼城楼。 ‘不会吧,此番和议被西贼利用,鄜延路损失惨重,他们还要推行和议,’ 此番折可大也有些接受不能了。 “为何不呢,他们会拿出了边事耗尽朝廷财赋,战后抚恤耗费过巨,边事绵延不绝,朝廷为之所困的由头来继续劝诫官家和议的,” 这都是后世证明的,旧党是不予余力的推进和议,甚至为此献上岁币也在所不惜,全然无视对大宋士人阶层精气的打击,不顾对宿将和边军士气的挫败。 “唉,某为种帅不值啊,征战数十年,所得就要败坏,” 王禀叹道。 “王指挥放心就是了,这些所谓的城寨在范公等人看来不过是荒僻之地,如果能换取和议,好不可惜的送出,” 种师闵讥讽道。 ‘只怕对手吃着嘴里的,夹着盘里的,瞄着锅里的,他们在助长蛮狄的野心,毁坏自己的战心,’ 秦延叹道,众人点头不已,虽然他们不能像种师闵那般口无遮拦,但是同为边将边军,对这些削弱边军倡导和议的大臣都没什么好印象。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如临鬼域 “好了,我等先退却修整,看看西贼如何,如果他们撤军我等就一直追逐,让其一路上坐卧不安,如果他们还是困守,我等出击四门,让其内外交困,” 秦延一指前方的西贼大营笑道。 ‘西贼必会撤离,他们已然胆寒了,如有敢战之心,必然会出营一战,如今嘛,他们只敢困守营中,所以西贼军将已然丧胆,退兵就在一两日间,’ 折可适笃定道。 他若是西贼军将也必然如此,打不过怎么办,只有逃了,好在步军主力在,还有数千骑卒,一同安然返回西贼境内还是没问题的。 ‘知军,我等就不能和西贼决一死战,’ 种师闵心里直痒痒,机会难得了。 “数千骑军攻打七万西贼,种指挥的胃口很好嘛,” 秦延讥讽道。 种师闵脸上一黑,吧嗒一下嘴没再言声。 比宋人想象的快,第二日晨时过后,南门的夏军排成一个作战的阵型小心翼翼的向着西城的夏军靠拢。 虽然两地离着不远,不过区区两里而已,但是在骑兵的冲击下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致命了。 好在南门有一千余骑轻骑可以护住军阵两翼,而延州南门西门外比较宽阔,足以摆下阵型,因此他们这个步阵终于安然和西门的步阵汇合。 两军汇集一起三万多军卒,即使是宋军七千多的骑军冲击起来也很吃力,可说最后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因此两军合并一处返回北城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然而嵬名阿吴高兴不起来,因为东门的夏军被秦延所部追杀了两里,沿途丢下了两千余步骑军卒的性命。 可以说万分狼狈的逃回了北大营。 这些军卒过半抛弃了兵甲,几乎是空手跑回来了北城,没法被敌军骑兵后面砍杀追逐,他们只有抛弃能抛弃的一切物件,才能手脚利落的上路。 嵬名阿吴询问了战阵过程,一千五百轻骑刚与秦延的骑军接阵,秦延的骑军队列前方爆响处处,让很多骑兵伤亡落马,很多战马受惊四处逃窜,将骑兵的阵型完全打乱,然后宋军大队狂飙直入,只是短短百息间大败已成。 夏军骑军立即四散逃亡,没有了骑卒护卫两翼,步军很快崩散,全军向北方大逃亡,如果不是到处是人马,阻挡了宋军骑军的快速追击,这一万军卒就要全军覆没。 就是如此也有数百骑卒和两千步卒躺倒在原野里,就像被伐倒的两千棵大树。 夏军如此狼狈让自己人胆寒,让城上的宋军高声喝彩为城下的绥德军鼓劲助威,如果不是范纯仁不让出城相助,他们也就杀出城门了。 气急败坏的嵬名阿吴将统兵逃回的正将招来训斥,同时询问了当时情形,正将将对阵的情形一说,嵬名阿吴彻底相信了宋军那个奇怪的兵器确实威力无穷,最少是他们现在无法匹敌的,如果想击杀这数千宋军骑卒,要有两万骑军精锐才行。 嵬名阿吴心里存在的那一小丢丢的逆转的念头消失无影踪。 过了午时,西夏军汇集一起七万众开始踏上了向北的道路。 秦延则是统兵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就像监看这些西贼军卒野外拉练一般,双方好像丝毫没有大战的意思。 但是西夏军内里却是如临大敌,因为他们深知如果他们露出破绽,骑军突袭只需要短短的几百息而已。 西夏军步步为营的走了半天,傍晚来到了细封捋带兵和秦延所部的战场,此处四处堆积着人马的尸体,如今这些西夏军卒尸体几乎被扒光,身上的兵甲消失无影踪,以各种姿势被冰冻在荒野中,茫茫夜色中让这西夏军仿佛到了鬼域,让人看后不寒而栗。 这一夜真的漫长,很多夏军士卒第二天顶着熊猫眼上路的。 到了金明寨,夏军接上了寨子里的守军两千,然后继续向北。 出城一里余,道旁到处是被剥的只剩裸衣的夏军尸首,同样是各种诡异的姿势冰封在寒风中,让人看了后肝胆俱裂。 到了当日叶悖麻和秦延部决战的所在,那里几个大大的尸堆更是让人惊恐万分,上千人的尸首层层叠叠的随意堆弃在那里,可想而知当日战况的惨厉,当日的惨败就这样赤果果的展现在夏军士卒面前。 所有的夏军军卒如今看着后面飘忽的绥德军旗号都是胆寒不已,这是怎样的恶魔,和以往的宋军全然不同,丝毫不掩埋死人,反而就那样摆放展示,恐吓夏人,和他们相比野蛮的程度也是好不逊色,毫无气度的随意羞辱夏人。 越是这样,夏人越发的胆战心惊,他们本来就敬畏强者,轻蔑弱者,如今在秦延所部的威逼下战战兢兢的向着北方行进。 按说他们应该分成两路退回,因为那般就粮方便,但是嵬名阿吴绝不敢那么做,如果再被秦延吃掉一部,夏军就要崩盘了。 结果就是经过了保安军,临近顺宁寨的时候,夏军断粮了,没法,他们开始斩杀战马充饥。 没法,有秦延所部骑军在,他们敢四处抢粮充饥吗,那不是找死一般。 好在夏人不缺战马,回返境内后也能补充上,问题是这都是银钱,一匹河曲马已经涨到了六七十贯,一日斩杀的百余匹战马多少银钱。 就这样,夏军紧紧的抱团在一处狼狈的从顺宁寨返回了夏境,此番鄜延路大战终告结束。 秦延没有和敌军决战的打算,他利用骑军的灵动能取得接连的胜利固然可喜,但是骑军折损很多,也越发的疲惫,其实冬日里不利于骑军的行动,不过这是西贼出招,他必须应下来就是了。 秦延决意让劫后余生的军卒享受战后的光荣,领取胜利者该有的奖赏。 在顺宁寨,他宣布每人发放二十贯的奖赏,同时每人记下一个人头的战功,这些朝廷都要发下奖赏的,基本一个西贼首级大约是十几贯,这般下来,每人都是收取了三四十贯。 秦延当然也不亏,因为此番斩杀了过万的西夏军,收拢战场,共计收取了十一万贯的铁钱或是茶盐引,这还不算很多从大宋百姓那里抢夺的金银首饰,总计的收益足有二十余万贯之巨。 因此秦延宣布奖赏后,再次将那些阵亡和伤残的军卒抚恤定为两百贯,一下又是开销出去二十万贯。 这下此番收益肯定是不足的,但是秦延早就想好了策略,米脂那里还有他的战马四千余匹,不足的部分就用战马相抵,每匹战马相当于五十贯,这样下来就是富富有余了。 而这些伤残军卒纷纷争抢战马,毕竟就是发卖出去也是六七十贯,不想发卖的留给子侄也好,比干巴巴的银钱好多了。 正因为秦延如此豪爽的赏赐,绥德军军心尽归秦延,此番任谁也夺取不来绥德军心,他们只认秦帅。 在他们看来能如此体恤士卒,言出必行、身先士卒、豪爽赏赐的官员,天下间唯有秦延,其他人根本不成。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何时清风送明月 秦延、宗泽立于被焚毁一空的顺宁在寨门前,火势刚刚熄灭,里面黑烟缭绕。 寨门外很多大宋百姓或是哭号,或是麻木的跌坐在那里,这些人基本都是妇孺,强壮的男人一个没有,已经被西夏人斩杀一空。 很多妇人的身上衣衫破碎,她们头发散乱,眼神游离,遭遇了什么不言而喻了。 ‘不知道范公看到这个场面有何感慨,是否还能安坐在衙门中,’ 宗泽看着眼前凄惨的难民咬牙道。 ‘汝霖兄放心,即使在面上痛哭流涕,回到府中经略使还会大吃大喝的,他那身肥硕的身子怎么可能瘦下去,’ 秦延讥讽道,古今中外,最无耻的就是政治人物,说谎是本能,无视底层艰辛,善于忘却和视而不见。 “这位经略使何德何能称之为公,他的功业在某看来比之沈龙图远远不如,徒有虚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知军说的是,鄜延路数千军兵万余百姓性命都坏在这位名门之后手中,” 宗泽激愤下也毫无顾忌。 “那又如何,闭门思过几月后还会被启用,这可是范相公之后,真正的大宋名门,只是不知道范相公泉下有知是不是气的从棺木中跳出来打他的鞭子,” 秦延对这位范蠢人看不入眼,这样的庸碌之徒当道,大宋确是病入膏肓了。 ‘此番没有知军大胜,范经略不知道如何丢了颜面,’ 宗泽冷笑道。 ‘只是他不会感谢的,只会越发的恨某入骨,’ 秦延此言一说,宗泽发现确是如此,范纯仁只会恨秦延所为彰显他的无能。 “不去想他了,汝霖兄,救助这些灾民的庶务某还得交给你,总不能看着这些灾民冰天雪地里挨饿受冻,” “知军一向悲天悯人,宗泽敢不效命,” 宗泽整容拱手道。 在他看来,秦延虽然出身低微,然忠君爱国之心非是那些朱门酒肉臭的豪门大族子弟可比的。 宗泽匆匆而去。 秦延看了看自己肩头落下的黑灰,这都是宋人不知道多少年多少人家辛苦经营的结果,如今化作一缕黑烟散尽,而这一切今后还得不断上演着。 如之奈何啊,就是他开了挂也难解这难题,因为大宋的体制羁绊让他即使三头六臂也难得寸进,因为他说了做的不算,说了算了的乾坤决断的那个位置上不是他,这就是个杯具。 “拿笔来,” 秦延沉声道。 马道急忙从备马中寻出了笔墨研墨,秦延提笔在手,在黄褐色的寨墙上奋笔疾书, 顺宁城外闻凄声 一抹冬色染寒枫 眼中烟火尽朦胧 何时明月送清风。 解围延州途中感怀秦延亲笔。 秦延弃笔而去,他知道此去经年,归来不知何夕,数年心血尽付其中,愿归去来兮此处还是汉家风与月。 七日后,秦延接到了鄜延路经略使范纯仁的命令,统军从顺宁寨返回延州。 秦延立即开拔启程,返回延州的路上他沿途掩埋了两个战场上西贼的尸体,并在当地立碑留念,彰显抗击西贼的功业。 至于是自赞自夸被其他的士人鄙视,他才不在意呢。 寅时中,李清臣已然起身在丫鬟的侍候下梳洗,穿上了官袍,今日是朝会,他也要早起出席。 这几日官家的身子尚可,终于也开了一个朝会,这个月还是第一次。 因为今年的冬季异常的寒冷,因此李清臣上朝前都是饮杯热茶。 韩氏从外间进来, “老爷,今日寒冷非常,还是换上这身厚些的裘衣吧,” 李清臣点点头,这方面都是韩氏安排,他从来不问,多少年也将他安置的好好的。 ‘老爷,这几日鄜延路有没有消息传来,’ 韩氏关切道。 “有,每日都有,却是没有太好的消息,延州还在围困中,而绥德军已然全军万人出发前往延州,鄜州方面的战报再无新意,” 李清臣捻须道。 ‘这可如何是好,老爷你也看到了腕儿每日里去寺院上香进献,只求延儿平平安安的,这半月来瘦了多少,小脸都尖翘了,’ 韩氏忧虑道。 “此番如何,谁人知道,官家还有宰辅们谁人也得没想到秦延竟然只是带着骑卒一万就敢救援延州,其中过半还是藩骑,唉,” 李清臣叹口气,当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记得赵頊拍桌子的模样,虽然赵頊只是半个身子好使吧,声响没多大,但是表示了天子的担忧和愤怒。 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不看好秦延此番解围,大败可能性很大,鄜延路局势极为不妙。 “只求延儿能平安就成,” 韩氏叹口气。 李清臣摇了摇头,战阵上以寡敌众,还不得不解围延州,想要平安也不易啊。 李清臣一行人沿着御道向北行进,这是宰辅特有的威仪,可以行走在宽敞的御道尽快赶到皇城。 有赖于御道上人马全无,李清臣一行人走的很快,宣德门尽在眼前了。 轰轰轰,突然,皇城以北突然传来爆竹的声音,先是几声,接着不断有爆竹声响起,最后连成了一片。 偶尔有烟花升腾起来,划过黎明前的夜空。 随着李清臣上朝的护卫和家仆还在懵懂,李清臣却是心中一动, “快些赶到宣德门,” 李清臣一夹坐骑,加快行进。 还有一百余步到得宣德门,只见宣德门里飞驰出十余骑,很快到达李清臣这里。 这几人沿途狂喊着鄜延大捷,斩杀西贼数万,鄜延大捷。 这些人原来是皇城派出向东京百姓报捷的班值。 李清臣听闻的的一声身子一松,长吁一口气,眼中微微润湿,秦延无恙,战事大捷,官家十余年的心血终于没有白费。 李清臣之所以如此感慨,那是因为赵頊身子不堪,怕是不久人世,此番大胜足以告慰这位命运多舛的官家了。 待得李清臣进入皇城,里面已然是灯火通明,来往的班值、内侍、宫女都是面带喜气。 李清臣来到崇政殿内,只见里间几十位官员都是笑语吟吟的谈论着,气氛相当的喜庆。 “恭喜李相公,此番令贤婿再立大功,可喜可贺了,” 很多官员看到李清臣都是笑脸相迎,拱手道贺。 李清臣笑眯眯的拱手回礼,口道不敢。 他心中却是明镜般的,这般功业是祸非是福吧,秦延越是如此功业无双,越是旧党嫉恨的对象。 “陛下到。” 几个内侍将步辇抬入殿内,最后将赵頊扶着靠坐在龙椅上,此时一个瘦小的孩童跟随在赵頊身边,正是太子赵佣。 如今朝会不多,只要有朝会,赵佣都要参加,这是一种彰显太子的威仪和地位,告知一些心中有鬼的大臣们,太子地位已定,不要再起不该有的念头,否则休怪官家无情。 今日的赵頊脸上现出不一样的潮红,他方一坐下,蔡确、章惇为首的几十位官员跪拜于地, “恭贺吾皇,鄜延大捷,” 赵頊脸上红色更甚,胸口激动的起伏着,他左边刘维简顶靠着赵頊,让他失去知觉的左边身子不至于滑落下去,失去帝王的威仪,而右边的赵佣则是小脸红润的看着下面众臣,显然此番大捷让父子俩都兴奋不已。 ‘众,众卿平身,平身吧,’ 赵頊磕绊道。 他如今说话已然不利落了,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激动时甚至失语。 众人起身。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荣光无限 ‘不瞒众卿,接到捷报,朕,朕就没有睡着,’ 赵頊笑着用他还完好的右手点指了众人, ‘当日秦延统兵救援延州,你等都言此战必败,政事堂不断催促河东路和环庆路援军疾进增援延州,防止鄜延路战事糜烂不堪,如今怎么样,你,你等,不看好的秦延三战三捷尽灭西贼骑军,将西贼大军驱离鄜延路,收复了金明寨、顺宁寨,更是阵斩叶悖麻这个西贼悍将,呵呵,如,如今你等有何话说,’ 赵頊的眸子发亮环视众人,他解气啊,只要涉及战事朝内悲声一片,每每让人丧气,如今呢,秦延一再在不看好之下大胜,大大的为他挣足了面子,他心里爽极了。 “陛下目光如炬,圣明烛照,我等敬服,” 蔡确立即拱手媚笑道。 众臣纷纷附和,一时间殿内逢迎声一片。 赵頊是笑逐颜开。 “李卿,你找了个好女婿啊,” 赵頊看向李清臣。 “秦延入仕来,永乐破西贼二十万,米脂推行吉贝,献上吉贝甲,此番阵斩西贼大将,三战三捷,此我大宋数十年来唯有之大捷,” 李清臣今日画风突变,对自家贤婿大肆夸赞,其他的朝臣都是面面相觑,好像李清臣平日里不是这般人吧,自谦的很,今日这是怎的了。 他的这番说辞让赵佣听的激动非常,紧紧的盯着李清臣若有所思, “然,没有陛下慧眼识人,知人善任,秦延必是一事无成,因此秦延之功业无双,全赖陛下英明,没有陛下一再擢拔,所谓功业必然无踪,” 李清臣拜倒于地, ‘因此臣下代小婿拜谢陛下知遇之恩,’ 此言一出,所有朝臣都是急忙随着李清臣施礼,口称陛下慧眼识人,心里却是腹诽这个浓眉大眼的李清臣也有今日这个献媚的时候啊,好你个李清臣。 “哈哈哈,” 赵頊大笑不止,这是他数月来最畅快的一天了,是啊,没有他的力排众议,一力擢拔,哪里有秦延的一再大捷呢。 ‘李卿请起,哈哈,’ 赵頊笑着欣赏了下面众臣的表情, “嗯,你,你等还有谁言朕待秦延过厚,还,还有谁,” 赵頊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闭嘴,是,攻讦主战派是必须的,但是近日就算了,这时候如果一味攻讦,就连他们自己人也觉得太过了,简直形同丑类,没那么做的。 “陛下,虽然此番大胜,但是鄜延路折损了近万的军卒还有数万百姓嗷嗷待哺,唉,战事拖宕开来,我大宋也损失极大,只是恩赏、救助、抚恤,就不知道多少银钱,因此臣下以为还是和议为先,” 御史中丞刘挚拱手道。 “你意西贼入寇都是朕之过失了,” 赵頊脸色一沉斜睨着刘挚,心中怒极,某些人见不得他畅快一些。 ‘臣下怎敢,臣下以为还是少些战事,合议为主,休养生息为上,’ 刘挚急忙道。 “御史中丞此言大谬,此番合议刚刚签署西贼就偷袭鄜延路,和西贼订立和议就是与虎谋皮,实不足信,” 章惇立即驳斥道, ‘此番西贼毫无信义偷袭鄜延路就是对我大宋的羞辱,何谈什么和议,’ 刘挚不敢对上赵頊,怼上章惇毫无压力, “某也不愿和议,然则哪里来的银钱支撑战事不熄,章学士可有教我,” “好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朕不想听这些,” 赵頊脸一沉,喝止两人。 两人相互怒视一眼退后。 ‘今日众卿议一议鄜延路善后,还有一众功臣封赏,再就是,嗯,范纯仁的处置不当,被西贼偷袭得手,该当如何处置,’ 赵頊环视众人道。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崇政殿里吵翻了天,阵亡伤残军卒多少抚恤,什么时限支付,接济灾民多少钱粮,被焚毁的顺宁寨、金明寨,划拨多少钱粮重建。 关键是秦延的封赏还有范纯仁的惩处,都是众臣交锋的重点。 赵頊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再也坚持不住了, “今日抚恤已定,众臣三日内将范纯仁的惩处议一下,然后上书政事堂,再由各位相公和陛下商议,” 最后刘维简代赵頊发声,总算结束了这场乱糟糟的朝议。 延州北门大开,无数百姓沿着官道摆开向北翘首以望,都是自发迎候绥德援军的,今日是绥德军从顺宁寨凯旋而归的日子。 这些百姓出迎是自发的,没有秦延所部奋勇冲杀,怕是延州还在西贼大军的围困中瑟瑟发抖吧。 城门外一里鄜延路径路安抚使、都总管,都副总管的旗号飘扬,范纯仁、景思谊、李稷等人等候着。 范纯仁一身官袍,气色如常,虽然很多百姓那里飘来不善的目光,丝毫没有打扰范公的好心情,此时他笑眯眯的和李稷说着什么。 北方尘烟大起,马蹄踏地的轰鸣声远远传来。 烟尘中兵甲闪闪,一支排列的极为齐整的骑军高举战旗狂飙而来。 一时间原野里都是战马疾驰的轰鸣声,绥德军给了延州军民一个大大的惊喜,盔甲闪亮、军容鼎盛。 绥德军带来的不是恐慌,而是让延州百姓欢呼雀跃起来,这样的精锐才符合他们心中对胜利之师的念想,果然是解救他们危难的铁骑。 当先一杆秦字战旗下,一身明光铠的秦延在一众护卫下飞驰而来。 离着范纯仁等人还有几十步,秦延勒住战马一跃而下。 四周的百姓传来久久不息的欢呼声,秦郎、知军、大帅等呼声绵绵不绝,秦延向四周不断拱手答谢。 秦延候了一会儿,童贯、折可大、折可适、种师闵、王禀等人纷纷赶来,众人以秦延为首走向范纯仁。 “下官秦延奉命统军击败西贼,斩杀过万,缴获无算,将西贼驱离顺宁寨,今向经略交令,” 秦延拱手道。 众人在他身后大礼参拜。 “哈哈哈,秦知军以区区一万之众三战三捷,击败近十万西贼,斩获无算,果然是我大宋能臣,本官也是甚为敬佩,” 范纯仁哈哈笑道上前拱手道, “请受本官拜谢,” ‘下官怎敢,’ 秦延急忙回礼道。 范纯仁又和折可大、折可适、种师闵、王禀等人温言鼓励一番,景思谊上前也一一夸赞一番。 “秦知军,晓得你等归心似箭,就先返回府上吧,待得今日申时末,到经略司,在那里本官为你等摆下庆功宴,” 秦延急忙拱手应了。 秦延引领者折可大、折可适、种师闵、王禀一同前往秦府,不管怎么说他在此处是东主,除了种师闵外,其他人在延州没有住处,一道去秦府沐浴更衣修整。 秦伯义、卢氏笑盈盈的回礼,两人感觉脸上都笑僵了,今日一早他们就早早的来到府门这里迎候邻里的恭贺。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正在和不断前来递上贺礼的邻里寒暄的时候,很多路过的百姓看到秦伯义夫妇都是不断见礼拜谢。 更是有不少从延州城内不断赶来的细民上门拜谢,递上礼品的也是不少,都是百姓自发的感谢秦延解救延州于战乱中。 于是乎秦伯义这两个时辰腿都木了,脸上笑得僵了,不过心里这个痛快是甭提了。 有什么比邻里家乡百姓敬重、感谢更有面子的,从此秦家在延州的声名远播,谁提起来不夸赞几句,这让老秦未醉就已醺醺然。 当看到秦延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府门前,老两口总算是放下了最后一点心事, 秦延领着众人拜见了父母,众人被秦伯义引入了宅院,卢氏早已命婆子、丫鬟备好了热水,众人被引领去了中院沐浴更衣。 秦延当然是秋桃和唐丫侍候着,内里的亲热自不必说,秦延是神清气爽来到了大厅。 “三郎你此番立下如此大功,是不是我秦家就不用离开延州了,” 秦伯义问道。 他是真的舍不得,尤其是今日的这一幕,让他更舍不得离开延州,这都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人脉,不能这般轻易放弃吧。 秦伯义想得什么秦延一清二楚,因为他回来的路上,从入城门到府中,一路上受到的欢呼无数,可说是他两辈子的顶峰时刻,这是何等荣光,就是他也有些熏然,但是他清楚,这些虚浮的夸赞算不得什么,也护佑不了秦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些人不过说声秦郎可惜了。 所有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浮云而已,他不能陷进去。 “阿爹,儿讲过,秦家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如今陛下身子不虞,日后必有波折,因此不如求去,” “唉,这样的官家,身子怎的就不成了呢,老天不开眼啊,” 秦伯义怅然道,如果赵頊身子安好,秦家安如磐石,如今嘛,就是这般大胜竟然也不能护佑秦家安生,如何不让秦伯义感慨。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暮色沉沉 金明池附近的演武场一侧的高台上,赵頊卧在步撵上,赵佣,蔡确、章惇、李清臣、曾布等人眺望着百步外,那里摆放着几个长短不一黑黝黝的大家伙。 绥德军秦延奉献的火炮和火铳已然到了东京,当听闻秦延再次奉上了军国利器,赵頊宁可拖着病弱残缺的身子也要亲自一观。 因为秦延奉上了很多物件,比如账册、算盘,马蹄铁、吉贝甲、砲车等等,现下在大宋都已铺开,大宋获取的好处无算,因此赵頊对这个秦延郑重其事让种建中押送入京的物件充满期待,期许为新的军国利器。 赵頊一来就被这些铁家伙震慑,看着就蕴藏无穷的力量。 种建中带着匠人们将火炮一一摆放好了,这才返回了高台下, “禀陛下,火炮摆放已毕,请陛下下令鸣放,” “好,种卿即刻下令就是,” 赵頊歪在步辇上点头,他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身边站立着赵佣。 种建中返回百步处,当先下令虎蹲炮发炮。 轰轰轰的作响中,虎蹲炮将上百铁丸击发出几十步,那里摆放的一身步人甲的稻草人倒下一片。 “好大的声响,确实威武,” 章惇叹道。 众人点头,这般的声响可与黑火药包一拼了。 待得禁军军卒将十几个稻草人拖来,众人一看,只见铁丸完全将步人甲破开,整个步人甲已然变形,弹丸深入其中,如果内里是血肉之躯的话必无幸理。 “陛下,此物威力极大,如果两军交锋,待得敌军来到百步内,火炮轰鸣,定然让前军敌军折损惨重,甚或一炮下去敌军崩散,” 章惇知军,因此说起应用来头头是道,不过他也点出了弱点, “此物不算太重,可以随军,不过奈何射程太短,不如神臂弓了,” 众人点头,这个物件应用好了必有大用的。 点评完虎蹲炮后,众人等来了更大的轰鸣声,两千多斤铁炮一斤的装药量不是虎蹲炮可比的,几尊火炮在百步外轰响震耳欲聋,地面摇动,让众人有些心惊胆颤之感,而且众人看到弹丸击打出一里有余,远远荡起尘烟,这种威力让赵頊等人目瞪口呆,就是四周戒备的禁军也是惊惧不已,实在是这个威猛的炮火刷新了众人的三观,从未曾见过如此的物件。 待得十余名骑手在马上点燃火铳,砰砰砰响声一片,对面的战马惊厥,四散逃亡的时候,章惇惊道, “此为步骑战利器,可击杀大乱敌人战阵,” 赵頊和政事堂众人尽皆被这三样火器惊艳,种建中立即再次被召回, “秦知军言道,两种火炮守城为先,而火铳利于步骑战,小的深信不疑,小的在半途中听闻鄜延路大捷,秦知军三战三胜,定是用了短铳冲锋陷阵,” 种建中跪禀道。 “哦,秦知军麾下难道都装备了这些短铳不成,” 章惇问道。 “未曾如此,毕竟短铳需用精铁,因此极为珍贵,就是绥德军中也就是绥德禁军装备了不足千把,再也没有财力制备了,” 种建中将铁炮和短铳所用物料不同好生解说了一番, “因此,这个短铳产出不易,等闲的铸铁不堪使用,十几次就有可能炸裂,而铁炮用铸铁就成,” “朕问你,这些火器的制作都是由那些匠人所制,” 赵頊盯着种建中追问道。 “禀陛下,秦知军将所有三十余制作匠人一同送来东京,除此外没有其他人知晓制作火炮和短铳,一路上也吩咐下官如果有匠人试图逃跑立即格杀勿论,不能让这些匠人流入民间,” 种建中急忙道。 赵頊笑着点头, “秦延考虑的很周详,很好,” 赵頊没法再满意,这般威力极大的军国利器必须掌握在军器监手中,决不可流出,让其他人得知制法,否则后患无穷。 “种卿如今是何差遣啊,” 赵頊问道。 “禀陛下,如今臣下赋闲在家,” 种建中心里不争气的狂跳着,他知道秦延赋予他的机会就在眼前。 “呵呵,你的事朕多有听闻,种家都是犟脾气呢,哈哈哈,” 赵頊笑了几声。 众人一起附和的笑了,可不是种家人都是拗脾气。 “小的惶恐,” 种建中忙道。 “无须惶恐,种谔如果没有那个拗脾气也不能建功立业,” 赵頊摇头笑道, “嗯,朕,咳咳,朕就封你为军器监判官,会同章学士一起监造短铳和火炮,待得这些火器大成,另有封赏,” ‘种建中拜谢陛下隆恩,唯有鞠躬尽瘁而已,’ 种建中眼含热泪跪拜谢恩。 种建中发自内心的表现让赵頊很满意,这也是个纯臣,他欢喜这样的臣子,必是忠义之辈。 “李卿,你的贤婿进献的好物件,如果将来火器大成之日,朕定会收取旧河山啊,大善,大善啊,” 赵頊十分的激动,此番鄜延路大胜,再就是火器之威再次激起了他当年的雄心。 而其他人则是羡慕嫉妒恨的看向李清臣,要说恩宠在座的都是辣鸡,只有李清臣了,官家喜怒哀乐之时首先想到就是这位宠臣。 “如有那一日,臣下必伴随陛下左右,为陛下分忧,” 李清臣正容道。 赵頊却是看看天色,叹了口气,他心情激荡下头部就开始隐隐作痛,提醒他今日非比当年,他已然暮色沉沉了。 “卿等回去后好生商议一下,如何赏赐秦延、折可大折可适、种师闵、王禀等诸臣,拿出一个章程来,到时候好生议一议,” 众臣遵命,谁都看出来秦延此番的封赏非比寻常,此番也没有太多人跳出来反对,那是因为秦延此番两项加在一起功劳太大了,就连歪嘴的机会都没有,如果这样的功勋不能好生封赏,那会让天下人寒心的。 三日后夜间,李清臣正在睡梦中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好像有人在追他踢打他,他,他终于惊醒,只听韩氏在轻推他,喊着, “老爷快醒醒,快醒醒,宫中来人了,宫中来人了,” 只是听到这句话,看看天色,李清臣敏捷的弹起,他知道定然出了大事,否则此时此刻不会宫中来人, 李清臣披着一个大氅见了一个小黄门,小黄门一脸的仓皇, “禀李学士,今夜子时刚过,陛下突然晕厥,此前醒来后立即派小的催请李学士即刻进宫,李学士切切啊,” 李清臣身子一晃,心里一沉,他知道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场面怕是就在眼前了。 ‘夫人快与某更衣,快,’ 李清臣一脸肃容,韩氏急忙领着几个丫鬟忙碌开来。 当李清臣来到了皇城寝宫外的时候,只见太后高滔滔、向皇后已经来到了寝宫。 李清臣被引入寝宫外间,高滔滔一脸哀容的坐在那里,李清臣上前见礼, “罢了,李卿起身吧,” 高滔滔叹息一声,面容上像是老了几岁, ‘陛下已然昏迷不醒,皇后在内间侍候,李卿就随哀家在此候着,为官家多多祈福吧,’ 李清臣恭敬施礼道, “臣下从命,” 李清臣看着十几个御医进进出出的不断忙碌着,被向皇后不断喝骂着。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英主已逝 两天过去了,赵頊依然没有醒来。 到了第三天,天后高滔滔、向皇后、太子赵佣以及四位宰辅一同汇集在寝宫处。 御医已然告知陛下就要不济,到了最后时刻,如今只有出的气,很少有进的气了。 元丰九年冬十二月十六日寅时,赵頊薨。 随即哭泣连连的只有十岁的太子赵佣被拥立为皇帝,由于赵佣尚幼,因此太后高滔滔摄政,执掌朝廷一切政事。 这倒是不稀奇,太后刘娥就曾经摄政,执掌大权十余年,所以高滔滔如此,倒没有什么太大波澜。 高滔滔临政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洛阳的司马光、文彦博等老臣入朝,其实陛下驾崩,召集老臣没什么不妥的,为皇帝送行是该有的礼仪,问题是高滔滔主要召集的都是旧党的老臣,也就是说倾向新党的老臣一个都不在期间,这让朝中以蔡确、章惇为首的新党惶惶不安,他们预感到了局势极为不妙。 秦延没有在延州停留几天,环庆路援军已到,环庆路都钤辖姚雄领兵一万抵达了延州。 范纯仁决定让姚雄统军前往顺宁寨驻守,同时重建这个相当紧要的关隘。 至于姚雄所部只有万人,西贼万一再次来袭不敌的问题,就连战阵小白范纯仁也不再考量。 此番东三司攻击鄜延路,统帅阵亡,损兵折将,士气低落,同时返回的时候被迫杀马充饥没有粮秣再次大军出征,这种可能性为零。 秦延婉拒了范纯仁虚情假意的挽留,带着剩余的八千骑卒折返绥德。 至于伤患数百就在延州将养,经略司必须给他安置好了,吃好喝好,否则休怪他发飙。 他相信极为重视名声的范纯仁不会那么短视,这些伤患无虞。 秦延返回绥德当然又是满城军民出迎这位如今声名赫赫的大帅。 庆功宴上秦延提出了自己的决断, “知军,大军是否过于疲敝,应该将养些时日,” 听到秦延提出的大军巡狩横山,彰显大宋威仪的决断,高永亨立即头疼不已,这位爷太能折腾了,在西边怼上近十万西贼,如今还要和东边的怼上,就没见过这样好战的大宋官员。 也难怪有些人说秦延在边地一天,战事绵延不断了,确实能惹事。 “无事,其实没多大的战事,想想银州如今只有三万西贼,防御银州州城,再有各处边寨,最少留下一万军卒,银州最多出动两万军卒,而我军围堵横山,横山诸羌银州是指望不上了,而我军调集绥德、米脂、永乐城精锐也有两万众,如果本官估计不差,银州军怕是不敢迎战,” 秦延轻描淡写道,他是气势十足,来则战而胜之,不来,轻松收拢横山,是否大战一场随银州和石州军司,他是怎么都好。 “大帅说的是,此时西贼虚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折可适立即道。 没想到这厮也是个好事的,秦延很是欣慰的笑看了他一眼,总算是没白白和他厮混一场。 “我等都听大帅的,此番才三战而已,伤亡很少,麾下军卒士气极高,都想随知军再大胜几场呢,” 王禀笑道。 “十八郎都听知军的,” 好事之徒种师闵怎么少得了。 高永亨这个无语,折家那是半独立的藩镇,他管不来。 种师闵那是种家衙内,王禀也是一个大衙内,好嘛,他每个都节制不住。 “一切都听知军决断,” 这位秦延是绥德军知军,他的顶头上司,他更是只有乖乖听命了,得了,从了吧。 “明日始,高都监抽调两千禁军,兵甲粮秣齐备,两日后出征,” 秦延一拍桌案,这事就这么定了。 三日后一万军卒到了米脂,第四日米脂两千禁军步卒,新增三千米脂藩骑随军出发,这支大军膨胀到了一万五千人,不过此番出行慢了些,有步卒拖累,行军快不了。 两日后大军来到了永乐城,守城的高永能吃惊的将秦延一行将校迎入永乐城水城。 “秦知军,你这是擅起边衅,朝廷将来要追责的,” “高钤辖多虑了,本将临出发之前,已然上书延州范经略,银州西贼趁绥德军西进援助之机,进犯永乐、米脂一线,贼心不死啊,本官只好统领疲敝之师北击西贼,实在是无可奈何之就极,” 秦延叹道。 高永能目瞪口呆,睁眼说瞎话也行。 “知军,只怕朝中宰辅和台谏不会相信,” “高钤辖,本官没想让他们相信,不过是个由头而已,当年种帅袭取绥德也不过寻个由头,还是抗旨而为,本官还未曾胆大包天到抗旨的地步,朝廷又能如何,大不了本官闭门思过而已,” 秦延淡淡道。 他就是要造成既成事实,在他手上实现对横山诸羌的第一次羁绊。 这是鄜延路建立以来的期盼,种谔至死未曾办到,他要完成西军的这个念想。 因为他在这个位置上也没有多久了,此番大胜封赏过后,他必然转任。 或是调入其他的比如环庆路、泾源路、熙河路等等,或是调入内地州府,所以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了,他才这么急切,实在是失去这个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彰显对横山的统辖。 后来的继任者不会像他这般胆大妄为的,加上旧党上台后的保守,横山的回归遥遥无期。 这是秦延不能接受的,他站在种谔等人几十年征战的基础上终于迫近横山,最后功亏一篑,这种遗憾他可不想体会。 “好吧,本将确实发出了急报,” 高永能听到种帅,终于点头认了,算他发出了银州军情, ‘本城只有四千军卒,其中厢军只能守城,抽调四营的禁军会同知军征讨横山就是了,’ “本官多谢高钤辖襄助,哈哈哈,” 秦延大笑道。 他算是没看错高永能,这厮也是个胆大的。 ‘当日高家满门都在永乐城,如果永乐城失守高家就要灭门,多亏知军保住永乐,今日算是高家还了知军一个人情吧,’ 老高是个有情义的,知恩必报,他可是记得永乐城的人情还没有还上呢。 在永乐城秦延派出大批藩骑,前往横山诸部,告知其在永乐城北二十里宋军新建的荒山寨汇集,大宋鄜延路兵马都副总管知绥德军秦延要巡视横山诸部。 一日后大军一万七千人向荒山寨进发。 这是数年前数万宋军北进攻伐银州后第一次如此庞大的军伍进入北地。 路上围观探查的横山诸羌的游骑随处可见,他们看着这支威武的大军向西北的横山挺进。 荒山寨不过是周两里的寨子,装不下这般多的军卒,近两万宋军在荒山寨以北下寨,毫不顾忌北方可能出现的银州军,这是近年来最肆无忌惮的宋军,大有你敢来我就敢战,而且战而胜之的架势。 此番倒不是徐禧般的夜郎自大,而是这支军伍的核心是由此番三战三胜的骑军构成,军心士气都到了顶峰,等闲那些西贼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很快宋军也知道很多人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到荒山寨的横山诸羌诸部来人寥寥无几,只有区区二十多个, 而且都是横山南麓只有几百帐的小部落,很显然他们怕如果不来的话,宋军顺手将他们剿灭了,在抢掠方面的名声来讲,宋军也不怎么样。 “拜见知军,知军安好,” 米擒多纳恭敬的施礼拜见。 时隔年余,再次见到秦延,米擒多纳已经将秦延敬为天神,战神。 如果说当日秦延带领米擒部在无定城击败数万石州军司的官军,已经让米擒部拜服于地的话,此番是惊为天人。 当日里毕竟秦延是利用守城战疲惫敌军,然后趁机偷袭,大败之。 和永乐城一样,秦延将守城战发挥到极致。 但是此番秦延统兵野战大败有铁鹞子在内的两万余西夏骑军,而且还是以寡击众,三战三捷,消息传来,米擒部上下无不感叹秦延真乃传说中的战神临世。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不留遗憾 “那花族长可好,” 秦延笑问。 “那花族长安好,如今我米擒部已然是控帐万余的大部族,没有秦知军的鼎力相助,绝没有今日米擒部的盛况,那花族长让某拜谢知军呢,” 米擒多纳心情复杂的看着上首的秦延,因为最近的一件事,米擒部和这个汉人的关系可是千丝万缕般的复杂了,他心中如今腹诽难道这个汉人当初甘冒奇险襄助米擒部就是为了今日的局面不成。 至于是不是能看的这么远,别人他是不信的,开玩笑一看数年的光景,以为自己是谁。 但是这位秦知军确有可能,这位爷真有可能是神祗下凡呢。 孤身入横山,只手灭两部,重振米擒,击败数万石州军司官军,能做到这般的人物不是天神下凡是什么。 秦延还真不知道米擒部发生的事儿和他有关,他只是关切那花而已, ‘米擒多纳,本官问你,横山诸羌为何不派人来这里会盟,毕竟本官可是刚刚阵斩叶悖麻,击败近十万西贼,’ “回禀知军,消息乱来,本地诸羌有些不信实情,再者,宋军不顾横山数十年,他们不信大宋还能再次统辖横山,因此都是避而不见。” 如果不是秦延在米擒部建立的神迹,如果不是那花和秦延的干系,米擒部也不会来不是,他们对秦延阵斩叶悖麻击败近十万夏军的消息是信服的,当年统领他们这些杂兵还能击败夏军,统领精锐宋军当然能办到。 所以米擒部是必来的,但是其他的部落都是将信将疑,所以都不愿来拜见,如果被银州方面追责怎么办。 ‘呵呵,看来都是忌惮石州军司马快刀寒,却不知我大宋的刀锋过后寸草不生呢,’ 秦延冷笑道。 秦延眸子的寒光一闪,米擒多纳知道有些藩部怕是要遭殃了。 秦延安置了米擒多纳后,和众将合议了一番,宋军立即拔营出兵,直驱十余里外横山东南麓。 当然了这些二十余个部落的来人也一同裹挟着前往。 费听部,这是横山东南最大的羌部,也是银州的忠实鹰犬。 当年秦延刚到米脂越境进入银州反击扰耕的时候,费听部曾派出大量的族兵帮着银州围堵秦延率领的轻骑,这笔帐秦延一直记着。 如今既然费听部还是不听调遣,正好拿费听部开刀就是了。 费听浩作为费听部的族长,这一年来压力很大,他是眼看着大宋筑城永乐,先后数次的击败西夏军,步步进逼横山的。 但是费听部作为横山南麓的藩部,没有险要的山岭可以依仗,注定费听部只能听从强者,大宋经数十年没有兵发横山,而大夏却是数次发兵横山讨伐不臣,那么听从谁的号令不言而喻了。 此番宋军逼近,费听浩已然数次的派人急如星火的向银州求援。 费听部作为大夏忠狗数十年,怎的也要帮衬一下吧,不能坐看费听部灭族不是。 最后得到的结果让他无语,银州方面派来了三营的官军帮助他守城,而且还拨来了气球帮助守城。 这是很大的面子了,但是和费听浩的期望相去甚远,这可是那个能征惯战的秦延统兵前来,只是听到这位煞神的名字他心里就发慌。 何况秦延麾下有近两万宋军,当然了这些宋军如果是那个所谓的范纯仁范公统兵,他还真丝毫不惧。 但是在秦延手上费听浩胆寒啊,他不知道这些兵力在秦延手上能起到什么作用。 从银州方面不敢出兵他算看出来前一段盛传的秦延野战大败西夏骑军,阵斩叶悖麻的消息绝对是真实的,也就是说石州军司新任统军使往利黑石根本没有和秦延决战的胆气,只是在一味避战。 费听浩于是只能将八千余族兵收拢回来加上银州来的一千多西夏官军一起守护费听城。 这个周三里的城寨是费听部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建成的,没法,费听部地处较为平坦的横山东南麓,这里没有山势可以拒守,只能建城。 费听浩以为凭着一万兵力驻守这个城池足可以抵挡住宋军的进攻了,他也做了不少准备,打探到了宋军这次竟然是以骑军为主,步军只有数千,这就好办多了。 他还听从了从银州来的副将王弼的建言,制备了大量的滚木礌石,登时有了很大的底气。 米擒部可是凭着不足一万人抵挡了数万西夏官军进攻,费听浩不求别的,只要能抵挡住宋军攻城就可,至于像米擒部般追杀西夏官军数十里他想都没敢想。 宋军铺满原野而来,将费听城环抱其中。 费听浩站在城头上俯看宋军的军威心中胆寒,他不是没见过世面,曾经数次跟随西夏数万大军伐宋,身在其中,漫山遍野的大军围困宋军城池,在城外四处烧杀抢掠的时候,也曾与荣乃焉。 但是如今是宋军漫山遍野而来,兵甲的闪光差点晃瞎了他的眼,费听浩心里翻腾不已。 秦延没有立即进攻,他一点都不急,他首先下令扎下了营盘。 而且是放开了西侧和南侧,如果费听部想从哪两个方向逃亡的话,他是欢迎之至,在野外击垮对手对如今的绥德军来说是最轻松的。 同时秦延下令轻骑四处,打听银州西贼的一切异动,历史上大热倒灶,败亡在胜利的曙光到来前,这样的事儿他可不想经历。 夜色降临,费听城篝火围城。 幽暗的黑色和火红的明亮包围着费听城,让城中的人忐忑不安中。 晨时初,宋军开始陆续列队出迎,金鼓号角声调动步骑阵整齐的排列在费听城东城,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费听浩和他的兄弟子侄们静默无言,这股子不可一世的劲头他们是第一次在宋军身上得见。 一个宋骑一马当先冲到了城下五十步外, “楼上费听部族长费听浩听真,我大宋军兵发横山征讨不臣,望你等尽快放下兵甲归顺吾皇,如若不然,待得我皇发下雷霆之怒,费听部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这个宋骑是特意挑选出来的,嗓门雄阔,很多费听部族人都听到了他的劝降声。 费听浩和他的兄弟们眼神闪烁,晦暗不明。 “费听族长,你要晓得宋军多少年来横山走一遭,我大夏军几乎年年来横山行走,费听族长不可自误啊,” 银州副将王弼冷笑道。 费听浩急忙道, “费听部一向听命大夏,从未有其他的心思,王副将明察,” “这就好,实话说了吧,统军使统领两万大军离此不足百里了,如果费听部能坚守城池,杀伤宋军甚重,统军使大军一至,宋军必是全军覆没,那时候费听族长是首功一件,就是大王封赏必是极厚,本将在这里就先恭喜族长了,” 王弼拱手笑道。 “岂敢,岂敢,某必为大夏尽忠,呵呵,” 费听浩苦笑道。 他心里清楚,什么不足百里,坚守待援,就是那他当炮灰消耗宋军,像上番米擒部一般,让攻方损失惨重,然后夏军捡个大便宜,真特么狠啊,宋军和费听部损失惨重,夏军渔翁得利。 虽然知道这位新来的统军使此计狠辣,但是费听部不得不从,以往和大宋交恶太多,他怕即使降了也被砍掉脑袋。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半日城破 ‘来人将那个宋人射杀了,’ 费听浩咬牙道。 他一声令下,十几把骑弓立即齐射过去,这个宋卒狼狈万份的用盾牌抵挡,战马被射伤,侥幸逃归。 城上的费听部部众一阵呱噪,笑指那个狼狈逃窜的宋军。 秦延看着眼前的一切冷冷一笑, ‘种指挥,看来这些羌人对吾皇不敬啊,攻城吧,就一样,夺城之时,费听部族长一族须得斩尽杀绝,为不敬吾皇者戒,’ “知军尽管放心,费听部这是自寻死路,本将就送他一程。” 种师闵狞笑道。 如今种十八正杀的痛快,从军这些年都没有这一个月厮杀的痛快,以往种种憋屈一扫而空,横扫西贼骑军那一战,种师闵是打出了信心,现在横山诸羌这些抵抗全不在意。 宋军没有马上攻城,而是开始在四周的林地里大肆砍伐树木,乒乒乓乓的营造砲车和驴车。 数日后,几十架砲车和几百驴车准备齐全,密集的靠近了费听城的护城壕。 此时城内已经晓得大战一触即发了。 城内的王弼当先沉不住气,他让人升起了五具气球。 其中三具在东南城,利用风势探出城内百步,下面用石锁锁住,希翼宋军攻来的时候从空中打击宋军。 问题是秦延根本没打算从下风口进攻,他可是首先玩气球攻略的,下风口进攻,岂不是太傻。 在北城,二十多个宋境的气球升起,每个气球上面画着狰狞的战龙,它们在空中张牙舞爪怒视着下方渺小的费听族人,让城中的费听人颤抖。 方才城中升起五个气球的时候,他们敬畏,但好在是夏军所有,是自己一伙的人,现下宋军的气球漫天而来,所有人盯着那些恶龙,腿脚已然不利落,任谁都知道这些气球不是吃素的,定然会给城内带来巨大的麻烦。 好在这些恶龙飘散在北城上空百多步,也是在下面用石锁锁住,然后静静的候在那里,没有攻击的动作。 不过二十多个气球居高临下的威压,让北城的防守者们喘不过气来。 此时宋军的号角鸣响了,大股宋军步卒开始推动砲车和驴车冲向了护城壕。 城上的费听族人开弓放箭,向靠近的宋军泼洒箭雨,密集的箭云坠落在宋军的军阵中,不过由于有大量驴车的护佑,因此宋军伤亡很少。 就在此时城上空的气球上突然飘洒下黑乎乎的液体,费听人惊恐的四处逃窜,他们太知道这是什么物件了,该死的火油。 但这时候想跑,有些晚了,气球上火把坠下,北城墙上升起明亮的火光,虽然由于风吹飘洒散开,火油没有完全连成片,但是升起的火头还是将大部分的北城墙烧了起来。 登时有数百的费听族人成了火人,他们在火光中哭号蹦跳,在城墙上翻滚,抓住身边一切的人,希翼帮着灭火,结果就是裹挟更多的人起火。 一些人实在疼痛难忍从城上飞扑而下,或是爽快的给自己脖颈一刀,只求一个痛快,城上的费听守军陷入了疯狂的混乱中。 退避城内以求安全的费听浩已经看到傻了,他闻着从北城飘来的烧烤的味道,差点吐在当场。 “快背沙土上城,快,” 王弼大吼道,作为西夏军当然也研究气球的攻防,如果守城时候宋军气球火油攻击,最好还是砂石压灭。 因此费听城内制备了一些,但是他们说什么没想到宋军一下出动了这般多的气球放火,只能大骂宋军真土豪。 费听族人开始背着砂石上城压灭火焰,问题是上面讨厌的气球不断的坠下火油,让下面的人伤亡不断,扑灭火焰很不顺利。 秦延冷笑着看着城上的混乱不堪,他如果是守军,面对有气球攻击的新形势,定会在城上加个盖子,用竹木都可以,然后上面洒水,即使燃起火头也是不多,可以很好的抵挡气球的打击。 但是这些费听人包括西贼很显然还是没摸透抵御的好法子,于是陷入困境。 不过想想也正常,横山诸羌筑城的就两家,费听部筑城还有致命的缺陷,粗陋的很,他们就不是筑城守城的料子,否则像米擒部在宋人指导下筑城,给西夏官军杀伤无数,诸羌部骑战尚可,守城就是极大的短板了。 秦延一挥手,亲卫用急促的号角催促宋军奋勇直进。 就在城上混乱不堪的时候,下面的宋军步卒早就用沙袋填埋出三十丈宽护城壕,砲车蜂拥而入。 等到城上的费听族人好不容易将伤亡的五六百名费听人推下城头,压灭了很多火势,又有几百名费听人登上城头准备反击到时候,迎接他们的是石头雨,几十架砲车将碎石不要钱的扔在北城上,登时,北城上的守军哭喊一片,过半人手被击杀。 只有少数的幸运儿躲在盾牌后面幸免于难。 于是他们只能任由宋军利用驴车靠近了城墙,很多的云梯竖起,宋军摆出了就要登城的模样。 而城内的费听人在费听浩的威逼下不要命的登城反击,他们知道城破就在一瞬间,他们甚至希望宋军登城,那样该死的砲车和火油的威胁都不存在了,他们则可以用滚木礌石打击宋军,总好过在城头上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只是他们根本没发现,在北城门附近三个棺木被抬了上来,宋军在城墙上迅速凿出了一个凹处,然后将三个棺木叠放,立即引燃,所有宋军潮水般退下。 就在附近城上的费听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轰轰的巨响,三个棺木炸裂开来。 原来里面堆积的是黑火药,这般多的黑火药爆裂开来,大地都震动起来。 这块城墙上面的费听人被震得飞跌起来,其他地段的费听人也是震倒在地,好久才爬起来。 近处的宋军很多也是被震的东倒西歪,头晕目眩。 而这段城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同时两侧相邻城墙向着外面开始倾斜。 秦延用远望镜看着城墙的情形点了点头,他很满意。 此来攻伐的时候他就早就探明了费听的底细,他发现费听部的城墙有个致命的漏洞,高近四丈,差强人意了,算是合格。 但是只有两丈厚,有的地段甚至不足两丈,也许平日里这也就是个寨墙的水准,不能说是致命缺陷,大不了没法摆放砲车,或是站在城墙上守卫的人数少些而已。 但是这样单薄的墙体遇到黑火药是致命的,果然,只是三个棺木的黑火药就几乎摧毁了城墙。 如今这段城墙上的费听守军要么被震伤,要么跌落城下。 而其他的地方赶来的守军惊恐的看着已经有些倾斜的城墙,这怎么敢踏上去,如果墙体倒塌了呢。 费听浩疯狂的大吼,让亲卫用刀枪威逼部众登城守卫。 此时,宋军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再次在那个位置抬上一个棺木引燃。 轰的一声巨响,火光烟雾中,北城墙中段二十多丈倒塌,一个巨大的豁口敞开了。 此时宋军金鼓大作,数千宋军发一声喊,密集的人潮举着盾牌涌向了那段豁口。 同时,砲车密集的发射石弹击打北城墙两侧,阻止两翼的守军向冲击的宋军发箭。 气球则是断去了石锁向城内上空飘去,沿途播撒火油引燃,城内到处升起了火头,人喊马嘶中城内混乱一片。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嗜杀成性的秦延 任谁也没想到宋军破城这般快,费听人毫无准备,很多费听人向南城西城奔跑,他们只想离着蜂拥而入的宋军远些。 费听浩的嫡系则是阻拦这些族人奔逃,在费听浩的命令下用刀枪砍杀了一些人,只是这些奔逃的族人也是刀枪相向,这个混乱是甭提了。 守军中最先反应出来的是王弼,他身为夏军,和宋军是死敌,也许费听人可以降。但是他是不想的,下场绝不会好,特别是秦延总是喜欢用夏军尸首摆京观的主儿,他根本没期待这厮能善待夏军降卒。 王弼首先统领一千余西夏军迎战,封堵涌入得到宋军,阻遏了宋军如虹的气势。 不过也就是小小的一会儿功夫,反应过来的宋军开始按照秦延的吩咐行事了。 两军冲撞上,宋军很多士卒抬起短铳向着西夏军军卒就是齐放,轰响过户立即击倒了一片夏军军卒,哪怕有盾牌护体也不成,往往将盾牌击飞,军卒震倒,防御阵势立即崩溃。 宋军随后立即掩杀,如果有西夏军或是费听人据守房屋顽抗,立即就是一两个火药包侍候,即使不能炸死,也会将他们震得暂时失去战力,被冲入的宋军肆意砍杀。 宋军因此突进的极快,只是顿饭功夫已经快突破到城中心,并且向南城和东城扩展,王弼领着剩余的夏军步步后退,费听人则是抵挡着四处冲来的宋军,任谁都知道费听城保不住了。 有些所谓聪明人开始从南城和西城逃出费听城这个人间炼狱。 只是哪里是那般容易的,迎候他们的是早就埋伏好的米脂藩骑,面对养精蓄锐多时的米脂藩骑,那些好不容易逃出甚至来不及带上坐骑的费听族人简直是送命上门。 米脂藩骑一路掩杀,在南城和西城外留下了一地身首两端的尸体,让人看之颤抖,后面涌来的逃亡者看到这个场面萎顿在地只是器械投降,回城内受死吗,跑路前面那些尸体就是榜样,降了吧。 费听浩统领着剩余的两百余名亲信护卫逃回了城守府,他一脸灰白的坐在案后,他知道此番是栽了,费听部弄不好就是一个灭族的下场,他最为懊悔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知道是秦延统兵来临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该降了,哪怕日后找机会再叛离也好,也好过这样被杀的片甲不留,他自视过高了,遇上秦延,就像山羊遇上猛虎,不过就抵挡了一个回合,就让秦延饿虎扑食消灭了。 “大兄,现下费听部灭顶之灾,我等不能坐等,还,还是降了吧,” 他的三弟费听呐急道。 四弟费听扼也是劝道,活着总比死了好吧,更不要说他们可能被陈尸示众的下场。 费听浩长叹一声,到了如今的地步,就是降了能有什么好下场,这可不是没开战举城投降的时候了,不过总比一死强吧, “四弟你代为兄去宋军那里献降,” 费听扼听了急忙起身去往府门。 秦延一身重甲在护卫的随扈下踏入了城中,城中到处是倒毙的尸体,绝大多数都是费听人和西夏人的尸首。 对此秦延很满意,却不吃惊,为了减少伤亡,他可是下足了功夫,从战前就制定了气球砲车攻击,掩护黑火药爆破的方略,利用费听城致命弱点一击而中。 而为了巷战,他专门将骑军的那几百把短铳配发给了步卒,再就是配发了黑火药包,目的最大限度的击溃对手的顽抗,减少宋军的伤亡,如今看一切准备都是值得的,费听部灭亡就在今日。 跟随秦延一同入城的还有二十多名部落的来人,他们看着四周倒毙一地的尸首,还有丢弃了刀枪被宋军打压的费听降兵,都是一脸惊容。 这可是横山东南麓的一霸费听部,在他们平日里看来是天一般的存在,就这样短短的时候内被宋军破城而入,眼看就要灭族,不禁对宋军的战力极为的恐惧,同时庆幸他们都来了,这就是好的,否则他们清楚,宋军灭了费听部,那些没来的也没好果子吃。 “恭贺知军大获全胜,知军果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般人物,” 米擒多纳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的大城虽然比不得米擒部,但那也是坚城了,只是半日间被秦延攻下,果然大宋战神,随之则生,如米擒部,反之则死,如现下的费听部。 “呵呵呵,费听部自视过高,螳臂当车,如今的下场是自取其祸,今日灭族须怨不得他人,只能怨其甘心成为西贼走狗,” 秦延边说边看向那些部族中人,这些人急忙拱手称是,逢迎的话不要钱的撒来,唯恐恶了这个煞神。 “禀知军,西贼王弼带着两三百人退入城中库房,那里极为坚固,火药包几次未能发威,谭永兴请您示下,” 马道禀报道。 “升起气球,用火灭了他们,西贼崇尚火葬,送给他们烈焰就是了,” 秦延冷笑道,负隅顽抗,那就一同升天吧。 四下的羌人们都是一抖,额,这位爷当真狠辣,对敌手毫不留情剿灭。 过了会儿,一个极为狼狈的羌人被亲卫引来,这人一见秦延立即跪倒在地突突说一通,经过通译,秦延晓得这是费听浩四弟费听扼前来献降。 “费听部嘛,某是甚为佩服的,忠贞大夏数十年,为大夏镇守横山东南尽心竭力,堪称人臣楷模,怎的能降了呢,” 秦延皮笑肉不笑的褒奖道,他一扬手, ‘来人,将这位送回城守府,再调集几个气球焚毁之,全了费听部的忠贞,嗯,照此办理吧,’ 费听扼听了后傻了,他哭嚎着让秦延放过他们,已然被秦延亲卫提拿带走,他的哭喊凄厉的让二十多个羌人浑身战栗,实在是秦延所为超出了他们所有的预期,以往大宋官员不是这么玩的,以往有藩部归降,那是极为优容,可说赐官赏银必有的事儿。 但是这位爷上来就是灭族,太狠辣了,他们当然不傻,知道秦延这是在杀鸡儆猴呢,但是凭着宋军半日灭费听,秦延就有这个资格和实力打压他们。 众人随着秦延来到了城守府前的小广场,只见大股宋军围拢着城守府,几个硕大的气球在慢慢升起。 上面的宋军手持神臂弓戒备着,众人看到上面硕大的战龙模样就想起这些怪物在城墙上播洒死亡的场面。 就在此时城守府门大开,身穿皮袍手拿弓箭刀枪的费听人冲了出来,他们用羌语咒骂着宋人,向四周的宋人射出羽箭,一副与敌皆亡的架势。然而宋军早做好了他们可能冲出来厮杀的准备,迎候他们的是大股的箭雨,冲出来的很多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团团的箭云笼罩了他们。 费听人嚎叫咒骂着倒扑地上,只是发出了星星点点的羽箭,对宋军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秦延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咒骂对他毫无影响,如果咒骂可以杀人,后世的大金、蒙古、后金是怎么入主中原的。 几个气球从城守府上空泼洒火油,接着火把投下,很快府中火头四起,土木建筑,上层都是木材,很快城守府变成一片火海,几十名费听人带着火光冲出了府门,被一阵箭雨收割了性命。 还有些则是葬身火海,府中传来不似人声的嚎叫。 秦延没有看到费听浩的旗帜,他估计费听浩留在府中葬身火海中了。 秦延用马鞭一指,回身道, “诸位,如果选错了方向,是可能灭族的,费听部足以证明这一点,你等说是不是,” 看着秦延恶魔般的微笑,这些部落来人急忙点头称是,逢迎之声如潮般涌来。 同时离着百多步的距离上又有一处屋舍燃起大火,火光中不断有人影冲出,迎接他们的同样是不断的箭雨和投枪,嚎叫悲鸣离着两百步依然清晰可闻。 那是银州军卒躲藏的库房,如今也成了一个大火炬,秦延没有让士卒冒死进入清剿残敌的意思,一道点燃了事。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横山输诚 二十多个羌部来人看的是心里冰凉,什么时候宋军变得和西夏军一样嗜杀成性的,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将来他们到底是听从谁的。 当晚,浓烟渐渐散尽,喧嚣一天的费听城沉寂下来,宋军忙着清点俘获,解放汉奴。 攻下这样一个大部落,收获注定不小,即使有些马匹和牛羊被费听部及早转移,避开了被围的下场,但是被宋军收缴的银钱十万贯有余,只是有些被焚毁极为可惜。 再就是两千多匹战马和几百匹驮马也落入宋军手中,加上成千上万的兵甲缴获,绥德军可是吃个饱。 杀鸡儆猴,如今费听部这个大公鸡是宰杀了,没有观众怎生了得。 秦延再次发出了征集令,号令横山诸羌藩部族长必须在五日内感到费听城,接受秦延秦知军的点检。 如有耽搁,推诿不来者,费听部就是下场。 这封杀气腾腾的征集令被秦延派藩骑发出。 同时那二十几个藩部来人也被他放归,这些藩部秦延估量是肯定来的,因为这些部落就在方圆百里内,如果不来就是族诛的下场。 横山羌就有这个弱点,那就是他们已然是半耕半牧的部落,他们的田亩很多都是百年来积累下来的,放牧马匹牛羊收益不错,但遇到瘟病牛马无收。 相对而言,耕种平稳多了,几乎每一年都带给他们不少粮米,如今已然是藩部的根基。 因此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不愿放弃田亩逃亡,否则就是有遭一日返回了故园,田亩早就不知道让哪个藩部占去,这也是西贼拿捏他们的手段,如今秦延也拿来就用,相信会有不错的回报。 两日后,斥候来报,银州南部集结的近两万西贼步骑军撤离了银州西南,向北去往银州。 “费听部只抵抗了半日,不用想也晓得没给我大军造成什么伤损,往利黑石胆子不大嘛,其实他麾下兵马和我等差不多,就是不敢迎战,嘿嘿,” 种师闵一撇嘴。 “某倒是盼他胆怯的好,不战为上,我军有些疲敝了,” 折可适却是另一个说法。 “战与不战对于本官来讲实不足道,只怕我等继续征战下去,朝中怕要哗然了,我等都会被扣上擅起边衅,目无上官的帽子,” 秦延环视了众人摇头道。 说到这个,几人都是兴趣索然,是啊,他们几个汇集一处是能征惯战,那又如何,大宋不是以功业为先的,甚或越是能战祸事越是不远了。 从这一日开始,不断有各个藩部的族长在族兵的随扈下来到了费听城。 费听城被宋人半日攻下,这个消息已然传遍横山,强大的费听部依城据守坚持不到半日,这个可怖的土山秦郎统领的宋军何等强悍,更甭提破城后灭门费听,宋军如此冷酷灭门,这些藩部真的不敢不来,除非放弃家园远遁。 于是很多的藩部族长都来了,虽然战战兢兢的,也是莫敢不从。 到了费听城,看到费听城倒塌的城池,内里被焚烧一空,被俘获的费听族人悲惨的模样,证明了宋军的勇悍,这让这些族长越发的恭敬,唯恐成为宋军发泄的下一个目标。 当然,几个横山大部落族长没敢前来,因为越是大部族,和西夏羁绊的越深,向来听从号令,想想也是,如果大部落不听话,银州方面早就使出手段让听话的人掌控,比如昔日的米擒部就是如此。 虽然这几个大部落族长没敢来,但是唯恐触怒秦延,将族中的二把手或是他们的兄弟或是他们的叔父派来听令,同时带来了几百头大牲畜,尤其是战马很多,摆明一副孝敬的意图,其实也是一种摇尾乞怜。 看在这些外财的面子上秦延也就默认了他们的行为,不予追究了。 其实他也没法挨个攻打这几个大部,打了一个造成血案,其他的部落保证一哄而散,宁可丢掉田亩也要出逃。 所以只要摆出输诚的态度来,秦延也就不为己甚了。 所有的部族都是带着礼物前来的,一时间也让宗泽忙乱不堪,实在是礼物太多,让他和其麾下的机宜们忙得喝口热茶的功夫都没有。 第五日午时刚过,斥候来报,米擒部两百余人还有数百匹战马的队伍临近费听城。 秦延亲自到大营迎候,只见远远的一队人马开到,米擒那花一身的明光铠,秀发从上方的孔洞散落开来,披散在肩上,一看就是女将的发式, 左右是几个女亲卫,再往外是两百名亲信族兵随扈,横山第一大部族长已然有王者之像。 当看到秦延的身影时候米擒那花打马而来, “那花拜见官人,听闻官人捷报频传,心中甚是挂怀,恨不能随扈官人左右,” 那花的美目投注在秦延脸上,嘴角含笑,美目传情,双手却是很正规的施礼,秦延也是按照规矩回礼,只是两人的目光纠缠一起,别有滋味在心头。 秦延为了保护米擒那花以及米擒部,故意疏远,一年中没有两次信件往来,因为他知道米擒部如果想生存下去,目下看来必须保持和大宋的距离,最起码表面上在大宋和西夏间骑墙中立。 “米擒族长应招而来,本帅深感欣慰,想来族长不虚此行。” ‘妾身颇有期待呢,’ 米擒那花一语双关,轻咬了一下红唇,嘴角一翘。 秦延心头一热,他也很期待呢。 米擒那花的到来,立即被一种酋长簇拥起来,因为横山十大部,费听部尽灭,浪讹、细封部被米擒部所灭。剩余七部,米擒部实力最为雄厚,因为它有过万族兵,也有坚城在手,还有雀儿谷等肥沃的田亩和草场。 米擒部隐隐成了横山诸羌的王者,其余六部族长没敢来,米擒那花却是敢到此,成了向宋军输诚的标志性的事件。 因此,众部都希望依附在其羽翼下,最起码看起来这位女族长和宋军大帅秦延相处融洽,有了她的护佑,宋军总不会动辄斩杀灭族了吧。 米擒那花也是趁机和诸部族长多加交结,相互馈赠,建立起不错的关系。 今日之那花不是以往那个小小的藩骑了,作为米擒部的掌控者,这一年多所获太多太多,如今她深知联络纵横的妙处,米擒部要想称雄横山,有些手段是必有的。 那花一到,横山百多部落基本到齐。 秦延大摆宴席宴请了诸位酋长,在酒宴上,秦延展示了叶悖麻的战甲,还有费听部费听浩焦黑的战甲,这种威压让所有藩部都静若寒蝉,晓得今夕不是往日,宋军已然正式踏足横山,顺者昌逆者亡,费听部就是明证,他们要作出选择了。 不过有米擒部带头其他的藩部都能接受宋军的节制,不管怎么说吧,如大夏怪罪下来,发兵征讨,如今宋军可以援助他们,最不济还有米擒部顶着不是,夏军征讨也首先征讨米擒部不是。 于是秦延提出一同会盟,并且在会盟书上签名,并且昭告天下,然后传入京中请万岁御览时,米擒那花第一个点头后,其他的各部都没有迟疑,立即表明一同签署,向大宋输诚。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全军缟素 当晚秦延的中军帐中,酉时刚过,秦延迎来了美丽的米擒族长。 两人久别重逢,相思日久,一朝重逢,战况激烈是不用提了。 秦延再次享受了美女骑手无与伦比的骑术,还有韧性十足的耐力,两人一夜未眠,到了寅时末,秦延和那花两人轻喘着依偎在一起, “那花有些丰润了,” 秦延环抱那花的身子,感受到了比以往更加的丰满,再就是方才女骑手展示骑术的时候胸前的跳动非比从前,实在是魅惑力惊人。 ‘可能是当了族长后有些养尊处优了,回去后妾身勤练弓马,’ 那花身子先是一僵,然后笑道。 “弓马一日不可忘,横山还是多事之秋了,” 秦延没有察觉,叹道。 米擒部隐隐是横山第一大部,所受到的内外压力陡增,怎么小心也不过分,勤加操练,利于保持战力和惊醒,现在绝不是安逸的时候。 ‘妾身一切听官人的就是。’ 那花点头,气息打在秦延的脸上。 秦延揉了揉那花的秀发, “那花,某怕是要离开沿边,进入内地,因此你在此多加小心,事事警醒,千万不可大意。” 那花蓦地起身,顾不得美好毕露,她惊诧的看向秦延, ‘官人为何如此说,’ “官家身子不虞,官家一去,旧党上台,新党或是你家官人这般主战派官员都会罢黜,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秦延苦笑。 ‘哦,只是闭门思过而已,何以说离开沿边呢,毕竟延州那里庄园都有的,’ 那花急道。 “某不离开沿边,怕是有些人不放心啊,” 秦延嘲讽道, ‘那妾身和米擒部如何自处,’ 听闻秦延要走,那花心乱如麻,她知道别看米擒部蹿升极快,一切的根基还在秦延这里,而如今秦延就要离去,无论是她自己还是米擒部都离不开秦延。 “放心,数年而已,蛰伏数年,官人定会卷土重来,” 秦延将那花拉入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安抚。 他相信只要等到赵佣亲政,一切必定会大为好转的,到那时就好腾挪了,现下只能忍耐。 “还有数年呢,让妾身怎的煎熬,” 那花啜泣道。 “放心就是了,某定会归来你,再者,某离开之后,如有不济,可向种家求援,他们定会多加襄助,” 种家的根基在绥德不是轻易消逝的,多少军将都是种家提拔的,不说别的,如果米擒部想要走私些物件牟利,或是进些铁料等等,种家言语一声,边将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那花点头,只是紧紧的将搂住秦延,仿佛要将自己揉入秦延身子里。 美人恩重,秦延也只有多加抚慰了,此中手段自不必言。 翌日,在费听城的废墟前,秦延亲自主持拜祭天地,昭告盟约。 秦延作为大宋官员署名,那花作为米擒部族长署名,有了她的表率,其他的族长毫无压力的签名画押,作为向大宋皇帝的输诚,昭示横山地区第一次被纳入大宋的版图。 秦延当然知道这个过程还有反复,但是基本局面定局了,因为西夏数次大战的战败,则损了十余万的军卒,没有个五六年的光景根本无法恢复国力,而有了这数年的光景,怕是西夏要永远的失去横山了。 盟誓已罢,诸羌部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横山。 那花没有急着走,她停留两日,白日里,秦延让宗泽从费听部缴获的兵甲和钱货里拨出大批让米擒部点收。 夜里,两人交颈而眠,恩爱非常,这是两人最为甜蜜的时候。 第二天那花就要离开费听城,因此秦延叮嘱再三, ‘银州、夏州怕是没有数年光景不能恢复元气,因此你回去后立即召集联盟,听从你的多加笼络,不听从你的可以征集同盟一起征讨,争取三年后,米擒部成为横山真正的王者,到那时,无论大宋还是西夏都不敢轻辱,’ “如米擒部不听从大宋征召,岂不是让官人难为,” 米擒那花不解道。 “呵呵,就怕接任的官员乱命,让米擒部万劫不复,你记得一切以米擒部立足横山为先,其他的乱命可以不从,” 大宋官员不通边事,还自以为是的比比皆是,如范纯仁和徐禧一般,结果就是将边地糜烂不堪。 到时候米擒部可能作为棋子被弃了也未可知,就如同当年叛离李元昊的重臣逃到大宋,结果李元昊发书讨要,威胁如果不送还,就要发兵征讨,结果大宋君臣一商议,很没骨气的送还,被李元昊斩杀,结果如何,李元昊还是不断入侵大宋,再次制造了好水川惨剧。 所以秦延离开边地,对后来旧党边帅一个也信不过,一个个身处内地,对边地一知半解,还极为畏怯西夏,不断媾和,如果西夏说将横山归还就永世盟好,那些蠢人真能做出蠢事来,一如司马光一般送给西夏数个城寨媾和。 那时候跟从大宋的米擒部内外受敌,岂不是沦入万劫不复。 至于米擒部是否做大,成为新的西夏,总比西夏独大好吧,那根本不在秦延考量之中。 ‘一切依官人的所言呢,’ 离别在即,春宵苦短,那花越发的痴缠,战况前所未有的激烈。 不过,这世上总有不如意处,夜半时分,秦延被亲卫唤出后帐,只见数个一身尘土的宋军军卒等候在大帐内,见到秦延立即拜倒, “范经略急信,请知军一观。” 秦延心下一沉,他接过了信札,撕开封印一看,不禁凄然,果然还是来了。 绥德军全军缟素,为天子发丧,从费听城撤军返回大宋境内。 秦延首先返回绥德治所,等候着朝廷的旨意,虽然结局不会美妙,但是他还得等待,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东京城内少有的沉寂,一切娱乐活动禁止,各个瓦舍勾栏关闭,为天子发丧。 皇城内的崇政殿内,赵佣居于龙案后,侧后位置上则是太后高滔滔。 群臣都在下首,比平日里多出了几个身影,当先的正是司马光、文彦博。 几人都是天子驾崩,太后从洛阳召还的老臣,所谓的恭送天子最后一程。 司马光是一向的黑脸,而文彦博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对他熟悉之极的李清臣则是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得色。 也正由于司马光等人的回朝,以苏辙、刘挚为首的朝中旧党们欢喜雀跃,因为太后召回了旧党中的死硬派洛党中的司马光和文彦博,这就是一个风向了,表示了有废黜新政之意。 因此今日来东京城内气氛诡异,新党官员惴惴不安,而旧党中人往来奔走,活跃的很。 这里一切李清臣都是一清二楚,得力于他横跨旧党新党的身份,他的消息来源极为的通畅。 他甚至知道司马光被太后召见,两人商议了很久,司马光从宫中出来后,他的几个幕僚活跃极了,直到此时此刻还在京中不断走动,和很多京官建立联络,甚至包括太学中也有了他们的踪迹。 不过,李清臣没有太过惊讶,司马光何人,这是一个有大抱负的人,一个自视极高的人。 从他坚持修史来看,是个有大的政治野心,也极有坚持韧性的人,这样的人必然期许自己做出一些大的功业来。 不过很可惜,由于和赵頊的理念南辕北辙,信奉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司马光隐居洛阳十年,在最为成熟干练的年纪被迫放弃朝野一切,成为一个隐士,这对司马光来说心中最痛。 因此赵頊去世,司马光迫不及待的想出山,重新进入大宋中枢,做出他想要的功业来,这种心情极为迫切。 所以李清臣可以洞悉司马光必然和太后达成了某种一致,出山在即了。 正文 第四百章庙号荒唐 相比司马光,李清臣真正厌恶的是文彦博,这厮那抹得意之色,让李清臣极为厌烦,一辈子读圣贤书,得到大宋勋贵老臣的优厚待遇,最后对赵頊的去世幸灾乐祸,此一畜生尔。 是,赵頊虽然收取文彦博一切差遣,让其回家闭门思过多年,但是赵頊没有裁撤文彦博的官阶、勋爵,他还是享受顶级勋贵的一切待遇,赵頊对文彦博这样反对新政的死硬派足够宽容,甚至在章惇等人看来过于宽纵了,但是得到的却是这种幸灾乐祸,这等人何其卑劣,李清臣深深厌恶之。 此外最让李清臣警醒的是站在那里悠哉悠哉的吴荣王赵颢。 这位赵頊的二弟,高太后最为欢喜的儿子最近也是上窜下跳,和朝中旧党勾连甚深,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了。 如果没有帝位的诱惑,这位怎么如此的急于纵横联络。 赵佣大位已定,已然登基,怕是赵颢没有机会了吧。 李清臣可不这么认为,历史上登基后被废黜的例子还少吗,特别是高太后掌权,很多时候就看高太后是什么想法了。 李清臣静静站在大殿里看着四周朝臣的变化,同时他还察觉了一个情况,乃是十岁的赵佣不经意间看向赵颢的目光中充满了憎恶,很显然,赵佣虽小,但是他已然察觉了对他的最大威胁。 内忧外患啊,李清臣不禁慨叹,他心中暗下决心,说什么也保证赵佣顺利的亲政,因为这是赵頊的血脉。 这是他能为有知遇之恩的赵頊做的最后一件事。 “皇帝大行,哀家极为心痛,” 高滔滔高高在上俯视众臣。 众人急忙拱手规劝,颇有媚态。 “按照规矩,哀家为陛下定下了庙号,” 高滔滔环视众人停顿一下后, ‘庙号为神宗。’ 下面微起波澜,然后沉寂下去,高滔滔点了点头,表示了满意,因为这是她的一个试探,结果看来还成,没有大的反响,说明她还是很有权威的,旧党也是极为赞同的,朝野回归旧的轨道不会遭遇太大的阻力。 “臣不敢苟同,” 一人昂然而出。 正是身材高大俊朗的章惇,只见他整容上前几步, “陛下登基到大行,十余年推行新政,勤于政事,自己勤俭为先,大宋在陛下治理下税赋翻倍,国库充裕起来,同时新政以来,我大宋一改守势,数次大败西贼,如今我大宋从两翼包围西贼,横山也近在咫尺,此尽皆陛下功业,如何取得神宗的庙号,” 神宗的号,说的就是飘忽的意味,说白了就是,额,无法评价。 这是何等恶劣的庙号,这是对赵頊一生最大的侮辱,章惇无法想象这是赵頊的亲母高太后取的庙号。 赵佣虽然极力掩饰,但是小小身子微微的颤抖让离他很近的李清臣察觉了,很显然赵佣对于这个庙号是极为反对的,但是摄于太后的威压不敢明面反抗就是了。 如今章惇发难,赵佣当然心里释放不少,总有宰辅为其父发声了不是。 李清臣则是心里暗叹一声,如果赵佣如此下去,结局不妙啊。 “章卿所言差矣,虽然陛下一心恢复汉唐荣光,然则十余年来的新政惹的天怒人怨,沿边战事不绝,耗用国帑无数,致使国用不足,因此,哀家以为庙号还是适宜的,” 高滔滔冷冷道。 章惇反对她不奇怪,她气恼的是章惇竟敢当众呼号,这个人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对她这个临朝的太后怎的如此不敬。 “是啊,陛下英明神武,想要革除积弊的心思是好的,但是心情过于操切了,” 苏辙参言道。 章惇冷冷的看他一眼极为不屑, “陛下也是你能评议的,苏学士,多言了,” “大胆,难道朝中只有你能建言,其他人就要噤若寒蝉吗,这是大宋皇城,不是你章府,太后,章惇过于跋扈,请太后治其罪,” 文彦博立即跳出来声援苏辙。 “章惇你怎敢如此攻讦同僚,行止失当,还不退下,” 高太后娥眉一立娇叱道。 章惇默默拱手然后退下,他没打算硬抗,因为那没用,他只是表达出他反对的意见即可。 “还有谁反对,” 高滔滔居高临下冷冷道。 蔡确闭目不言,他不说话,其他的新党官员也就保持沉默。 座上赵佣失望的看向众臣,他没想到父皇的这个耻辱的庙号就这么通过了,这是对他沉重的一击。 李清臣没有言声,他感到了高太后瞥来的目光,也感受到了赵佣眼神里的绝望和愤怒,但是他清楚多言无益了,大局已定,因为高太后和旧党达成了一致,高太后巩固了其临朝执政的地位,而旧党就要起势重来,谁这时候反对,如同螳臂当车一般,他已经没有发声的必要。 于是赵頊的这个荒唐的庙号已定,蔡确作为首辅,想当然的皇陵使,负责筹措修建皇陵,皇陵建成之时,就是赵頊入土之时。 两日后,数百名太学生到宣德门前请愿,要求司马光入阁,废黜新政。 他们的行径也因此在东京惹出极大的风波,所有人就是底层的细民也感到山雨欲来。 秦延、种师闵走的相当低调,只有高永亨、宗泽、王禀几人送行。 “贤侄,何至于如此,何不稍稍低头,到司马公府上拜望一番,事情也有环转之地,” 高永亨对秦延离开极为可惜,他今年六十岁,他大哥高永能年近七十,曲珍也年近六十。 种帅故去,鄜延路能征惯战的宿将凋零逝去,而年轻后起之秀只有秦延可以执掌一方,如今却要辞官挂印而去,实在令人扼腕。 ‘高钤辖勿用相劝,道不同不相为谋,秦延无法与其苟同,’ 秦延拱手笑道。 高永亨只有龇牙了,听听,不能苟同,这还怎么劝解。 “子衡兄对某帮衬良多,没想到今日是如此分手,痛惜啊,” 王禀上前施礼道。 秦延让他认识到了什么叫精兵,什么叫边军悍卒,相比之下在京营中的所为如今看起来如同幼童游戏一般。 “正臣家世清贵,再有边军历练,日后前程无量,某在此恭祝你步步高升了,” 王禀这人很对秦延的胃口,将来有其父王念祖的照拂,自身又此番大功,通晓兵事,将来前程无忧,只是不知道再见之时,又是什么光景了。 ‘没有子衡兄襄助,就没有某的今日,某恨不能追随左右,’ 王禀叹道。 他身为王家人,自有王家的规矩,否则他真想追随秦延游历一番,他的感觉,在秦延身边会经历所有他不可能经历的一切,那才是他最心动的。 ‘休要挂怀,有为兄在子衡身边呢,哈哈哈,’ 种师闵一身便装一旁大笑道,得到的是王禀的一个白眼。 秦延、种师闵一行人数百人离开了绥德,沿着清涧城、延川县、延长县的途经走向延州。 一行人行走到延长县,和钦差正好相遇。 一个小黄门带着几十个班值拦住了秦延的去路,秦延立即下马接旨。 内侍宣旨后,合起圣旨笑眯眯的看向下首跪拜的秦延, ‘秦知军,这就安置一下,随咱家进京觐见吧,’ 秦延拱手笑道, “这位天使有所不知,秦延如今不是什么知军了,” 这个内侍懵懂道, “谁说不是,朝中未有新的差遣,秦知军仍然知绥德军,拜鄜延路兵马都副总管的差遣呢,” “禀天使,某已然挂印封了官厅,此番是归隐家乡延州的,” 秦延这话差点让内侍来个趔趄,什么,挂印而去,这个秦延真是舍得啊,多大年岁就升任大夫,六品官阶,鄜延路都兵马副总管,大宋立国来独一份而已,说辞官就辞官,真是个狠人。 问题是他尴尬了,这还怎么随同他入京。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封印而去 “秦知军,这是天子相招,怎的也要随咱家入宫面圣吧,” “当真是天子相招吗,” 秦延笑着瞄了找一个内侍一眼,内侍忙道, “是太后和天子共同相招,呵呵,” 他这个尴笑啊,其实内里什么情势他清楚,这就是太后相招问罪呢,至于天子,呵呵,现在就是一个牌位。 “天使可告知太后,秦某只愿做闲云野鹤,从此不闻世事,” 秦延意味深长道。 虽然他在绥德,但是朝中信息不断,这位如今临朝的太后什么秉性他一清二楚,让他这个功臣到京中被那些蠢人逼问吗,想都不要想。 “秦知军,你难道是要抗旨不尊吗,” 内侍急的一头汗水,他甚至如果不能将秦延带去京城,他的情况可是不妙。 “此话怎讲,某不过是致仕而已,怎的说是抗旨了,” 秦延讶然,内侍好悬喷出一口鲜血来,二十余岁你就致仕,说来谁信, “当年司马公在洛阳,先帝数次下旨相招司马公入朝任职,司马公坚不受旨,是不是也是抗旨不尊,罪过不小呢,” 内侍憋屈的一脸通红,如今红人司马公哪里是他能评价的,如果司马公当年没有抗旨的罪名,同样的处境的秦延当然也不是,他这个帽子还真是没法给秦延扣上。 “天使就如此复命就是了,某如此致仕,怕是朝中大有人拍手称快吧,天使何必多此一举呢,” 秦延讥讽道。 这位内侍好悬憋出内伤来,他只能无语的看着秦延向西而去。 他只能快马加鞭的去绥德军去取了秦延的封印,才能折返回来。 秦延返回了延州,秦伯义和卢氏晓得他辞官的心意不是一天半天了,倒也没有吃惊。 秦延到延州的这日,秦家就开始收拾细软,一家人就此准备东出函谷,去往东海。 秦家如今没什么不可以放弃的,城外的庄子已然被焚毁,如今佃户被收拢在府中暂住。 秦延给他们两条路,一个是在延州继续耕种,一个是随秦家东去海州。 所有的三十余户佃户全部要同秦延东去,经过了秦家这般东主,再也无法经受下一个东主了,还有谁能让佃户丰衣足食,如此体面的,再也不会有了,经过了秦家,再投入其他贪婪的东主租种田亩,他们怕再也受不住以往那种灰暗的生活,因此没有一家想要离开的,都要追随秦延一家。 佃户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问题好说了,只是秦家物件了,很多秦延劝父母放弃了,海州那里已经制备齐整,不必数千里的带着一些笨重的物件。 秦家正在忙碌不堪的整理,家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范纯仁的一个幕僚驾到, ‘秦知军,范公相招衙门问事,还请知军随小的一行,’ 这位幕僚态度十分恭敬。 ‘某如今辞官归隐不是什么知军了,先生还是称呼某子衡吧,’ 秦延笑道。 “知军笑谈了,如今朝中还没有准了,您还是知绥德军不是,知军快请,范公候着呢,” 这位幕僚只是按照规矩以知军礼仪相待。 秦延只有随这个人到经略司衙门一行了。 “拜见范公,小的本想来拜见,只是如今布衣之身,怕是惊扰了范公,因此未曾拜见,还望范公海涵,” 秦延说的滴水不漏。 范纯仁哈哈一笑就此放过,其实他心里清楚两人是相见两相厌,还不如不见的好。 不管是政见对立,还是因为秦延反对和议,现下证明秦延是对的,再就是他憋屈的围困城中,而秦延奔走解救于外,成了鄜延路事实上的都兵马总管,注定两人见面无比尴尬。 但是这个秦延闹出了挂印而去的大事,却是让他和朝廷都是极为难堪。 一个带军阵斩敌军统帅,击败近十万西贼的边帅,未曾封赏,就挂印而去,这绝对是个丑闻。 哪怕旧党中人再是如何辩解,也无法掩饰秦延和朝中的矛盾。 别的不说,大宋历史上从未有大臣国战获胜后被追责的,秦延这么做就是撕破脸,让高太后、政事堂等重臣都没了脸面。 因此范纯仁也是极为无奈,捏着鼻子召见秦延,打算劝解一番,咱能不能不这么干。 “子衡啊,你此番挂印而去过做的太过,兴许子衡你以为封赏延迟,心中不满,须知朝中乃是多事之秋,官家驾鹤西游,新皇登基,内里纷乱不堪,封赏推迟实属平常嘛,只须耐性等候就是了,” 范纯仁违心的劝解道,其实他心里明镜般,朝中对于秦延怕是要追责。 “范公此言小的不敢苟同啊,某从未听闻获胜之臣没有获取封赏,却是被招入京中问责的,确是让人齿冷呢,” 秦延当即撕开了脸面,直接点出了什么封赏,乃是追责,不要欺瞒他信息不通。 范纯仁这个无语,嗯,谁让这厮的岳父也是宰辅之一,根本瞒不过他。 “子衡,你最后确是擅自发兵横山,朝中诸位大臣招你相见询问一番,并无不妥之处,该有的功业当然奖赏,有了错漏也要处罚不是,” 范纯仁语重心长啊,他不求别的,只要秦延能入京述职就可。 ‘哦,范公说的极是,某也甚至做事鲁莽了些,唉,还是年轻,只想着完成先帝掌控横山,攻取西贼恢复旧河山之愿了,操切了,操切,’ 秦延叹道,范纯仁点头,嗯,不错嘛,这个秦延今日还算是好说话,总算不那么执拗了。 ‘也因此秦延晓得还是太过年轻,无法完成太后和天子的重托,无法掌控极为紧要的绥德军,镇守边地,这才辞官归隐谢罪,’ 秦延这话一说,范纯仁的笑意僵在脸上,敢情他说了半天都是与牛弹琴,秦延半点不留颜面,还是要就此归去, “子衡,你如此做,丝毫不顾忌太后和朝中诸位宰辅的颜面,不怕以后寸步难行吗,” 范纯仁是赤果果的威胁了,以后你秦延只要还想在大宋官场行走,就不要做的这么绝,这些宰辅哪个不是士家大族出身,哪个不是门生故旧同僚同年遍布天下,你小子小心了。 “范公,某以为诸位宰辅必不会和小子一般见识,小子未曾听闻获胜者被一路追责,岂不是让天下人疑窦丛生,让蛮夷耻笑,让宋人悲悯于某,您说呢,范公,” 秦延淡淡一笑,随即刺了范纯仁一句。 怎么,追杀一个获胜功臣吗,还要不要脸,怎么向国人交待。 范纯仁好悬没吐血,秦延说的没毛病啊,如果欺压过甚,天下人怎么看,秦延不是普通人,入仕以来战无不胜,斩杀西贼数万,闯出了西军秦郎的名号,天下人谁不知晓。 再就是李清臣那里也有不少好友、故旧、门生,也会为秦延发声的。 这种打压获胜功臣的做法定会在士人间掀起波澜,他们这些人定会风评不佳,不说别人,范纯仁是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的,绝不想因此沾染不洁的名声,让他所谓清白的宦海生涯受污。 “秦延,你好之为之,退下吧,” 范纯仁咬牙道。 他真没法,秦延如同在生涯最顶峰时候隐退,天下人看到的都是他辉煌的战功,当然同情他。 就是他们想以后抓住秦延的痛脚,但是对不起,秦延没给他们机会,人家已经归隐,不在官场厮混,你怎么构陷。 现下范纯仁只能寄望这厮将来还有出仕的那一天,相信他不用出手,现下一些宰辅们或是他们的故旧门生定会办了这厮。 秦延依礼拜别范纯仁,施施然的返家去了。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不靠谱的左仆射 秦延返家决意小小的报复一下,也是心中郁闷的紧,此时,他已然听闻了赵頊的庙号定为了神宗,立即向朝中政事堂发了一个折子。 嗯,作为知绥德军他有直接向政事堂和天子上书的资格。 于是乎,这位已经弃官归隐的秦知军利用朝中还没应允,还有官身的空档,上书反对神宗的庙号,言辞极为激烈,列举了赵頊的种种功绩,称之为中兴之帝云云,给高太后和司马公添堵去了。 情形就是如此,谁也说不上什么就是了。 三日后,种师闵一行百人赶到了延州,除了他几十名的护卫,再就是他的家眷。 别看种师闵还未成婚,但是只是侍妾也有十余人了,还是中外合璧,端的艳福不浅。 想想也是,这位种指挥如果不是挂印归去,如今已然摸到了中阶军将的门槛了,派头和几年前那个小小的指挥绝然不同就是了。 秦延回首遥望延州南门,今日一别,归期无定了。 离开他最初回宋经历最多辉煌的地方让他分外不舍,虽然这个地界到处是血与沙,刀与剑。 然而,他是不得不走,封建帝制的人亡政息反攻倒算注定了他的命运。 但愿他日归来,江山容颜旧。 东京皇城崇政殿内气氛凝重,众臣的视线都集中在司马光的身上。 “今次如能和西夏和议,停止战事,休养生息数年后,减少战事开销,让细民可以安心耕种,如此国帑耗费大减,国力大增,” 司马光慷慨激昂道,一旁的守旧派大臣不断点头呼应,一时间大殿内都是赞颂之声,尽称司马公果然老成谋国之言。 章惇一脸的凝重,停止全部新政,同时减少边地拨款,这是在毁掉赵頊近二十年的勤政,也是在摧毁新党十余年的执政, “臣反对,” 章惇阳刚气十足的嗓音回荡在大殿内,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司马光冷冷的看向这个讨厌的右仆射,真是个死硬的新党,很多守旧派大臣也是冷笑着看向章惇,目光里就像投来的一把把匕首,章惇凛然不惧, “先帝历经十余年,将国帑增加了近半,何也,新政新法之功,如今新政废止,国帑必会大降,何以还有盈余,司马公,您怕是要找个账房先生好生为您筹算一番这一进一出,执政家国非是勘定史书,呵呵,两者相差非道里计,” 章惇及尽挖苦之能事,一下刺到了司马公的软肋,此人从来没有成为地方首脑,甚至未曾把持一州之地,也就是说执政地方和中枢的种种艰难他根本未曾体会。 章惇也在讥讽高太后,暗地里期许了这么一位平章事,左仆射来主持大宋政事,实在不靠谱,说出来的话做出的事太过想当然了。 虽然高太后和司马光的勾连很隐秘,但是大宋这里到处漏风,司马光被定为左仆射领平章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龙案侧后的高滔滔一脸的寒霜,相反龙案后的赵煦目光炯炯,显然这一切都说到了他的心里去。 章惇懒理那些人,他这一生向来自视甚高,心志坚韧,从不会退缩,也因此年纪轻轻成为大宋宰辅,从来不知道惧怕两个字, “再说战事,范纯仁的愚行就在眼前,与虎谋皮反被虎伤,鄜延路伤亡惨重,如果没有秦延三战三捷,鄜延路糜烂到了何种地步还不可知,” 章惇凌厉的目光从司马光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所有人脸上都是有些羞惭,章惇这是讥讽他们对鄜延路的处置,范纯仁虽然刚刚评议被停职返京待勘,而功臣秦延迟迟不予封赏,实在是一个奇闻, ‘横山乃是西贼命脉,如今秦延统军亲赴横山,各部无不从命会盟,因此休养生息数年后,西贼一旦恢复元气定会兵发横山,此时我军不但不应削减边事开支,而应整备西军兵甲城池粮秣,为将来大战整兵备战,’ “够了,章学士此言差矣,穷兵黩武何也,徒然牺牲细民,耗费国帑,如同过去十年一般,” 司马光满脸通红的反击道,他最痛恨的就是章惇丝毫没有敬他之意,相反在政事处置上不断的挑刺,同时和他的施政背道而驰,最为掣肘,他一拱手, ‘太后,章惇此人在右仆射位置上抵触此番改制,实在是政事堂的祸患,请太后治罪,’ 司马光这是将他和章惇的矛盾公开化,颇有些两者不能共存的意味,他需要政事堂的绝对掌控权。 ‘太后,这些时日在政事堂,章惇一味攻讦司马公,让政事堂施政极为不顺,臣请治罪于他,’ 苏辙拱手道。 接着文彦博、王岩叟、刘挚、安焘等人纷纷附和。 座上的赵煦小手微微颤抖着,显然心情极为激动,他小眼睛从这些守旧派大臣那里一一扫过,心里恨极。 高太后清了清嗓子看向章惇, “章惇狂悖,肆意攻讦他人,御家不言,纵容家仆占据四邻田亩,家族中人依仗其权势肆意胡为,今日除去右仆射之职,知汝州,即日交割政事堂差遣上任吧,” 司马光郑重一辑,拜谢这位太后再次挺了他。 很多旧党大臣中爆发出一阵阵小小的欢声,新党最后的一颗大树终于被拔除了。 章惇却是面不改色,拱手正容道, “臣下领命,尽快上任。” 今日结局早已注定,他今日反击不过是让自己畅所欲言,抒发一下心里的郁结,大丈夫怎能如此不快意,因此的贬官他不会丝毫在意。 就在众位旧党大臣弹冠相庆之时,一个人的嗓音突兀的响起, “不知道司马公所言的和议,西夏提出的是何条件,” 大家转身一看,只见李清臣肃然看向司马光。 “嗯,西夏小梁太后和梁相提出归还永乐城,作为和议的条件,同时恢复市易,恢复赐币。。。。” 司马光的话还未曾说完,李清臣厉声打断他的话, “永乐城是我军两万将士尸骨堆砌成的,这样的条款怎么能答应,再者赐币,呵呵,那是我朝的称呼而已,在西贼那里叫做岁币,是我朝向西贼进贡,司马公不会不晓得吧,” 司马光老脸一红,不过他脸皮还成,立即反驳道, “李参政稍安勿躁,这个条款本相当然不会答应下来,至于赐币那是写在国书上的,西夏方也是认可的,” “哦,司马公打算答应西贼怎样的条款,” 李清臣步步紧逼,一点不给司马光喘息的机会。 “李参政勿急,” 看到司马光有些被动,苏辙立即参言解说道, “此番司马公和某商议,不过是将罗兀城和通往东北方的麟府路的金边寨等三个寨子奉还,如此两国达成休兵止战的和议,也好让沿边地带休养生息数年,” “是啊,沿边百姓定会为两位参政歌功颂德的,毕竟沿边征战十余年,如今太过疲敝,正需休养一番,” 刘挚笑道,一边给司马光、苏辙助威,一边小小的拍了一记。 “歌功颂德,平安无事,呵呵,西贼每番签署和议,都是很快背弃,从来没有停止越境攻伐,刘中丞,如果和议签署后,西贼仍然越境扰耕烧杀,你可否辞官归家为此担责,” 李清臣讥讽道。 李清臣自从发声反对废止新政后出言越发的凌厉,和昔日和煦的处事截然相反。 刘挚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应对,点头怼上吧,他清楚西贼扰耕烧杀抢掠能有九成,这个怎么应下来,不应吧,显得他心虚,真个左右为难了。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群魔乱舞 “李参政不是不晓得,大辽为了我军兵发横山,多次送来辽主的国书,威胁如不退军,大辽将会出兵河东和鄜延路,” 苏辙此话一说,大殿里立时静了下来,所有大臣对大辽都有种莫名的恐惧,他们也晓得耶律洪基登基以来,由于内斗不断,内政废弛,边事不断,耗费不少国力,大辽实力下降很多,但是大辽铁骑的赫赫威名还是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大辽如何,不说如今它自身难保,正因为他施压,我朝才不能退让,须知献给大辽的岁币,虽然保全了战事不起,然让我朝失去了与之争锋的敢战之心,处处避让避战,这才是大谬之处,我朝不可因为北虏的施压而放弃攻伐横山,否则传将出去就是天下笑谈,’ 李清臣言辞激烈,如今的他也接受了秦延的看法,表面上岁币护佑了大宋北方数十年的安危,实际上却是朝廷懦弱的表现,骨子里打断了自己脊梁,遇事只想着岁币买个平安,毁灭了大宋初期敢战的勇气和锐气,实在是大宋第一大害。 “李参政这是在对真宗不满吗,我朝先帝岂是你能质评的,” 文彦博冷冷道,他阴险的暗指李清臣指责皇家。 “不然太祖太宗知晓献上岁币是否怒气上涌,晓得称辽国为兄是否怒不可遏,” 李清臣火力全开的反击,不是比祖宗吗,致力于北伐收复故土的太祖、太宗晓得如今这事怎么说。 文彦博立时瞠目结舌,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评议太祖太宗不是。 “此一时彼一时,再者,当时太宗也讲过不可北征,李参政何必拘泥于此,” 苏辙急忙道。 “是啊,太宗以为时机不对不可北征,然从来没有说过献上岁币,然后称之为兄,” 一旁的章惇冷冷的补刀,为李清臣助攻。 苏辙立即面红耳赤无法回应。 “太后,李清臣肆意评议先皇,实乃是对皇室和先皇的大不敬,应立即治罪,” 刘挚拱手道。 还是老办法,讲理讲不赢,那就扣上帽子再行打倒,这是刘挚整人的老法子。 很多旧党官员立即呼应,大殿上立即一片征讨李清臣的呼声,显得相当的义愤填膺,好像李清臣成为国贼一般。 李清臣悲哀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知如今事不可为矣。 满朝攻讦,一向有善于‘纳谏’的良名的高太后立即从善如流, “李清臣狂悖,对皇室妄加评议,除去李清臣参政知事差遣,知孟州,不日上任,” “臣下领旨,” 李清臣古井无波的拱手领命。 一日间,右仆射章惇,参政知事李清臣两位政事堂的重臣被罢免,贬斥地方,政事堂正是沦为元佑党人的一言堂,标志着他们可以毫无掣肘的全面执政。 也表明新政全面废弃,再就是将会和西夏割地求和,签订所谓的合约。 十日后,交割过政事堂差遣的李清臣在垂拱殿接受赵煦的陛见。 其实这就是一个形式,赵煦没有一丝一毫的实权,如今身边只有刘维简一个昔日的内侍都总管,如今降为副总管的一个闲人帮衬。 一切说了不算,也没人听他的,他不过是龙案后的一个牌位而已。 赵煦在刘维简的陪同下,在几名内侍的旁观下,公式化的陛见李清臣。 到得最后,赵煦已然有些泪眼迷蒙,他先父极为宠信的肱股之臣也要离他而去,赵煦感到极为的孤单,要知道他如今搬入太后的寝宫,一举一动都在太后的监看下呢,而他的臂助又要被贬斥,让他无助之极。 李清臣没有多说什么,他深知如今形势的诡异,到现在为止,让位给吴荣王赵颢的传言依旧在朝野传播,赵煦的根基十分的不稳。 同时这里的内侍宫女中定会有某人的眼线,他不能多说什么。 只是在离开之时,他给了刘维简一个眼色,然后起身告退。 刘维简先是一怔,然后微不可察的扯了一下赵煦的衣袖,这是两人的暗号了,难为赵煦在高太后的淫威下不得已小小年纪开始地下工作了。 赵煦立即反应过来, “李卿乃是先帝倚重大臣,功勋卓著,朕颇为不舍,待得朕送李卿一程,” 李清臣急忙连称不敢,赵煦却是坚持必须要送他一程。 于是赵煦将李清臣送出垂拱殿,在殿前的台阶上,李清臣跪拜,向赵熙辞别,此时赵煦的护卫在十余步外,李清臣叩首的一瞬间低声道, “先汉武帝可为陛下鉴,万望实习之,” 赵煦一怔,懵懂的看着李清臣起身而去。 待得李清臣离开后,赵煦找个借口屏退了左右,然后看向刘维简,等他分说。 不要小看宫中的内侍,他们很多都是从小在宫中饱读诗书、史书,学识很高,否则也不会撑起内侍省这个机构,也不可能辅佐皇上处理政务,刘维简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如此,能成为内都知总管必须学富五车,否则根本无法建言和参与内廷。 “陛下,先汉武帝时,因年纪幼小,窦太后临朝决断,汉武帝没有丝毫权力,而他的叔父梁王对帝位虎视眈眈,汉武帝因此对窦太后言听计从,从不违背,直到亲政那一天,” 刘维简低声解说着。 赵煦缓缓点头,如果说数月前他还是一个幼稚孩童,这数月来的经历让他快速的养成,他立即反应过来李清臣这是在点出他的境遇和汉武帝极为相似,都是小小年纪太后临朝他们手里毫无实权,成为事实上的傀儡,甚至帝位不稳。 而他要效仿的就是汉武帝,现在老老实实的听话,目的就是保住帝位直到他亲政的那一天。 想想李清臣冒险说出的这番话真是用心良苦,同时也为他指点迷津,赵煦不禁感叹道, “汝等都是朕的功臣,等到那一日,朕定不会有负卿等,” 赵煦攥了攥小拳头发狠道。 “陛下噤声,此后千万小心慎行,只要等到亲政那一天,奴婢也算是能对得起先帝之恩了,” 刘维简呜咽道。 赵煦眼中含泪,他站在宫殿前的台阶上遥望皇城,狠狠的挥下手臂,早晚有一天这一切他都会收回来。 秦家一行终于赶到了东京,寻了一个不错的脚店全包下来安置,沐浴更衣修整一天后,秦家人一同前往李府。 秦伯义、卢氏是相当的忐忑了,看到了东京无可比拟的繁华,秦伯义和卢氏越发的心虚起来。 没法,面对的可是李清臣的这样的大宋重臣,李家那是什么样的尊贵身份,他们西军子出身根本无法相比的。 好在有秦延跟随,两人总算放心一些,用秦延的话讲,李家清贵又如何,他还不是娶了李清臣的爱女,结为亲家了。 晨时末,秦家人赶到了李府,秦延发现昔日门庭落市,在门口候着的那条长龙已经不见了,真正的门庭冷落车马稀,世态炎凉了。 想想也是,先帝的宠臣,参政知事,哪个身份拿出来都是极为尊贵的,如今都消散不见,那些有求而来的官员还来此作甚,现下估计变成司马光、苏辙、文彦博等人的府前铺满长龙了吧。 虽然在白日,李清臣也在府上,他不急着上任,而那些守旧派大臣也不会催促,他们是恨不得李清臣永远不上任,辞官归家才是最好的。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不速之客 李清臣留在东京就是为了等候秦延的到来,也和秦家见见面,毕竟是亲家,两家人还未曾会面,他就此走了自认有些失礼。 听说秦家人赶到,李清臣亲自迎到府门,给足了秦家人的面子。 秦伯义、卢氏有些手足无措,见礼后客套话也不大会说,还是秦延应对,最后迷迷糊糊的被迎入后院厅内上茶。 此时盛装打扮的李婉儿亲自为公婆二人上茶,越发的让秦伯义、卢氏手忙脚乱一番,卢氏拿出了精心挑选的一套金饰作为见面礼。 李婉儿收下了礼物立在秦伯义和卢氏的身后,旁边就是秦延。 秦延笑着从后面搂着李婉的腰肢,李婉儿娇羞的横了秦延一眼,脸上却是满满的欢笑,喜不自胜,一别经年,李婉可是想得紧呢。 秦延看着李婉娇翘的鼻尖上都是细细的汗珠,晓得她的心情紧张,于是很自然的伸手为她抹去,李婉任他施为。 对面的李清臣和韩氏视若不见,虽然秦延所为当众而行,有些鲁莽,但是秦延对李婉如此爱惜,两人是求之不得的,再者两人也晓得秦延实在是有些特立独行,不能常理度之,女儿喜欢就好。 酒宴上,李婉不断为双方父母添酒布菜,好好展示了一番自家的贤淑,让秦伯义和卢氏极为的受用。 两人从来没想到这位宰辅家的贵女是如此的乖巧,丝毫没有高门的架子,心里放下最后的担心。 晚上秦家父母就留在李府上。 而秦延和李婉也返回了李婉的院落,久别重逢,两人亲热一番是自然的。 秦延强悍的体力以往是让李婉有些吃不消的,不过此番也是勉力支撑下来,显然李婉是思念的紧了。 秦延搂着李婉轻抚她细腻肌肤, ‘此番我再也不是什么六品官阶,只是闲云野鹤,只是委屈夫人了,’ “官人说的什么,如今朝局动荡,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连阿爹依然被弹劾下野,贬斥孟州,何况官人乎,” 李婉轻抚秦延强健的胸肌,呼吸打在秦延的脸上,让他心里痒痒的, “官人数年来击杀蛮夷数万,拯救苍生无数,如今退隐正好,也可和妾身好生团聚一番,官人不知,每逢战事传来,妾身都是焚香祷告祈求官人平安,” 说道这里昏暗的油灯下李婉的眸子里水光闪闪,秦延紧紧的搂着她,安抚着李婉,有人牵挂真是一种很美好的事儿,非常的幸福。 ‘好了,以后某和你一起好生休憩几年就是了,’ 秦延口不对心道,他心中清楚,他规划的一切注定注定一生颠簸无定,不过女人是需要哄的,即使她知道如此,但是男人说的甜言蜜语就是让她受用。 李婉听后果然动情的贴紧了秦延,主动献吻,秦延翻身将李婉压在身下,室内一时皆春。 第二日晨时末,两人才起身,实在是折腾了一夜后遗症,只是睡了一个多时辰。 雪雁白皙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她为两人洗漱更衣。 其实她睡的时间不不长,一夜都在侍候中,最后清理打扫都是她的事儿,因此一早上看到秦延起身低头不敢对视。 秦延如今对丫鬟侍寝的事儿也平静多了,这就是约定俗成,李婉也很坦然,他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至于他反对,开玩笑,雪雁那就有大麻烦了,是不是雪雁让官人不满意等等流言四起,所以秦延必须遵从。 吃过饭,秦延、李婉先后给两家父母见礼问安。 李清臣、韩氏对拖延了时候没什么不满意的,说明秦延、李婉十分相得,特别是韩氏看到女儿慵懒的模样更是心中安泰极了。 回到自家的院落,秦延、李婉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秋桃。 昨日久别重逢,秦延没让秋桃跟随,这个时候秋桃上前那是碍眼了,哦,大妇无法随时身边,秋桃独宠,如果说心里没想法才好笑呢。 今日一切安定,秦延让秋桃随从,来到李婉的宅院,秋桃立即乖巧的为两人奉茶。 “哟,妹妹辛苦了,” 李婉接过了香茗笑语吟吟的,她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秋桃,秋桃肌肤白皙的让她有些羡慕,还有就是秋桃有些地方大的也让她羡慕,她的在秦延那里如果是盈盈一握的话,秋桃的可是丰满多了。 当然,李婉没有摆架子,而是给足了秋桃的面子,绝不会拿出对通房丫头的打压姿态来,因为她晓得秋桃在秦延身边的地位,可说秦延一切的身边琐事都是秋桃打理,秦延身边的体己人。 “夫人不必客气,以后有事尽管吩咐秋桃,秋桃一定小心办差,唯夫人之命是从,” 秋桃摆出了低姿态,让李婉很满意,是个晓得进退的,不持宠而娇。 “以后还有很多琐事麻烦妹妹,你我一同服侍好夫君就是了,” 李婉矜持道,既给了秋桃颜面,也摆出了大妇的态势。 秋桃急忙施礼,李婉受了。 到了晚间,李婉伏在秦延的怀里,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夫君哪天将雪雁也收了吧,那可是自小跟从妾身长大的,即使契约到期了也不会放走的,一直期盼服侍在我身边的,” 秦延笑着点头,当然他不认为李婉贤惠到如此地步,主动将女人推到他怀里,实在是当下风气如此。 李婉这是在争宠,有了雪雁多了一个助手不是,他秦延可是还有两个女人呢,有了雪雁可是极大的臂助呢,这是宋代大妇的常态了。 于是当晚秦延、李婉亲热后,房内两人在旁侍候了。 秦延小日子过的相当的惬意,没有那种不断急促的感觉,只在温柔乡里厮混,这是他回宋来最舒爽的一段时期。 不过也就是三四天的光景,这日李府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右谏议大夫、礼部郎中梁焘。 这位也是铁杆旧党,在如今元佑党人中也是干将,没错,司马光就是按个眼高手低的,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好生处理过庶务,全靠元佑党人中的实干派支撑,这位梁焘就是一位。 李清臣和梁焘是旧识,以往交往深厚,不过自从李清臣亮出他的本色,一个新党的支持者后,两人几乎没什么交往,因此梁焘主动上门来李清臣有些奇怪。 两人见面寒暄过后,家仆奉茶,梁焘说明了来意, “邦直兄,某此来是为了令婿的事儿,呵呵,” 梁焘的话让李清臣微微一笑,他早就心有城府,他做了请说的姿势, “秦延三战三捷,你是晓得朝廷定会封赏的,不过是因为先帝大行这才拖宕下来,结果没等到封赏,令婿却是挂冠而去,这就有些意气用事了不是,” 梁焘的话让李清臣莞尔一笑。 秦延统领万人骑军三战三捷将近十万西贼击败驱赶出鄜延路,这个大捷是传遍大宋。 赵頊当时是传告天下,让天下普天同庆的。 现下秦延没有等到封赏,而是主动辞官归隐,天下人谁不知道此中非常蹊跷,简直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秦延和朝中司马光等人不和的事儿传遍四方。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可怜无数山 这些传言是言之凿凿,想想也是秦延如此大功未曾封赏这是真的吧,于是年轻气盛的秦延一气之下挂冠而去很正常吧。 所以这个阴谋论大行其道。 如此功臣不能容,这是何道理,民间风评对司马光和苏辙等人开始不利起来。 但凡政治人物,有个规律古今同一,那就是甜蜜期一过就是天下人的出气筒。 比如后世选举上台的各国领导人,刚上任的时候民调高起,很多民众对他们期望很高,盼望他们能展现其非同一般的领导力,改变国家面貌,因此极为支持,这就是蜜月期了。 后来发现这个领导人不过尔尔,对家国贡献有限,甚至还有些倒行逆施之举,于是立即抛弃这位领导人,蜜月期几个月后结束,民调大崩。 在大宋也是如此,王安石刚上任的时候,举国迎候,后来的结局很悲催。 司马光也是如此,他上任后简直是比老庄还甚,他不是无为,简直是乱作为,而且根本无法提出系统的筹划,一味的抱残守缺恢复旧制,大宋不但未获得所谓的新生,反而税赋大减,拖欠日甚,民间积怨再起。 于是司马光的所谓蜜月也结束了,成为众人攻击的靶子。 而秦延的事儿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证,借此攻击司马光的声音四起。 司马光一时间也颇为狼狈。 李清臣晓得梁焘此来怕是要让秦延重新出仕,堵住众人之口,平息不利的事态。 不过就是秦延出仕,封堵众口,也不过给个闲置罢了,司马光等人没有那个心胸和胆量将秦延放在沿边重地,秦延什么性子,那绝对是个无事生非的主儿,哪怕是米脂那块烂地也让秦延整训成为富裕、尚武之地,主动和西贼寻战,每战必胜,太能折腾了,所以肯定会投闲放置,那么何必呢。 “况之兄须知,此事该秦延自行决定,他可是六品官阶,一切都是自有主张的,” 李清臣立即推脱,这破事他不赞成也就不会助力。 梁焘无奈,不过想想李清臣被驱逐出朝廷就野地方,心里不平是肯定的,让他出言相帮是想多了。 过了盏茶功夫,一身便服的秦延进来给梁焘见礼。 梁焘笑眯眯的将事情一说, ‘司马公之意,想让子衡你出判苏州,你意如何啊,’ 苏州判官也算可以了,毕竟秦延年纪不大,已经是六品官阶,而苏州非是绥德边地,乃是江南膏腴之地,苏州通判实权不小,也不算辱没了秦延,当然和秦延建立的功勋比算不得什么,就是有年纪的拖累,秦延也该任个中、下州的知州才是,判官还真不够看的。 “梁大夫有所不知,只因数年来征战四处,从来没有一天安生的光景,某身心俱疲,只想好生修养一番,因此司马公的厚爱,某只能推辞不就了,” 秦延一脸惋惜状,但是拒绝的又十分的坚决。 “子衡须得好生思量一下,这可是苏州节判,非是绥德边地,日后做出成绩,熬些资历,高升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前程无量呢,” 梁焘很有些邻家好叔叔的模样一再劝解。 “梁大夫,某意已决,此番返回就是陪同父母、妻子的,当然,如果边地战事告急,某自当轻盈前往,定不会让皇上和宰辅失望,” 秦延拱手正容道。 其实他此言就是一个辩解,让外界找不出讨伐他的借口,如家国有难他可是不惜此身的,谁还能说什么嘛。 至于在这届卖国执政下出仕,他毫无兴趣,谁愿意做谁去,他是绝不会侍候的。 梁焘是心里咒骂不已的离开李府的,对于秦延这个小混蛋他算是记住了,太尼玛不给他面子了,以后走着瞧。 两天后,桑家瓦子一首词残缺不堪的诗词再次掀起波澜。 这首词是这样写的, 西北望长安 可怜无数山 青山挡不住 只是东流去。 落款是土山秦郎。 如果是其他词人写的这首词,不过是无病呻吟之作,估计没几个人在意。 但是土山秦郎怎同,这位秦延如今疯传他和朝中因为封赏、和议诸事闹得极为不堪,并且因此辞官不就。 民间本来就极为惋惜,大宋文臣里能有如此能战敢战的臣子多么不易,结果只能辞官归隐,可见上层的暗黑。 不过以往都是传言,没有实据,这个诗词传出,立即就看出秦延确实满腹委屈的离开鄜延路的。 品一品西北望,可怜无数山,秦延离开西北之时何等的无奈一望而知,和朝廷主持的归还罗兀城等处的规定相比较,还用多说什么吗,想想也是秦延等西人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随意赠予蛮夷,也难怪秦延愤而离去。 这首词立时在京中快速传播开来,在青楼、酒楼等处,已然有歌姬唱出了这首短句,歌声相当的凄婉,很是吸引恩客,也助长了流言传播的速度。 “这个秦延他想做什么,做什么,” 司马光愤怒的拍案道。 秦延他怎么敢,就不怕自绝于朝廷和各家大族,要知道旧党是多么庞大,就是王安石也不敢直面其锋的,这个秦延以后还想不想出仕任职了。 如果他出仕,只怕日后在朝野都是寸步难行。 如果不想出仕,二十出头的小郎怎么可能如此决绝,就是他在秦延的位置上也不可能如此洒脱,秦延小小年纪就如此功业,将来不是没可能步入政事堂,位极左右仆射的,那是所有臣子至高,他怎么可能就因为一点眼前的委屈全然抛弃了,现下和旧党如此不死不休可不就是断送自己的前程吗,司马光想不通啊。 “就该重重惩处这厮,以后来者戒,” 苏辙咬牙道。 “呵呵,怎么惩处,秦延可是一万胜十万,结果没有封赏挂冠而去的,不过是借此发几句牢骚就重加惩处,我等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曾布冷冷道。 所有人面面相觑,确实,他们很想惩治秦延,却是实在没脸那么坐,不管怎么说,有些事如果暗里做没脸也就罢了。 但是明里这些老油条都是很注意保持自己所谓羽毛的,秦延功业未曾封赏,还下旨打压,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没法明面做出来,官声不利。 “这厮狡猾的很,他的诗词无前言后语,根本没有和当下相关,抓不住他的把柄的,” 文彦博是玩阴谋的老手了,早就注意到这一点,秦延这个短句是处处围绕这次和议发生,好像他们政事堂送出去了无数的疆土,弄得他们狼狈不堪,但是字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字中含意大家一看又非常明白就是在批驳和议之事,这厮狡猾的很呢。 几人愤恨非常却又无可奈何,确实没法惩处秦延,只能吞下种种骂名。 惹得风波不断的秦延此时正在太庙前上香,为赵頊祈福,对于这个提拔他的帝王他一日不会忘,今次就要离开东京,临别到太庙祭拜是必须的,不仅他来了,秦伯义、卢氏、李婉一同到得此处上香祭拜。 当然了,作为闲官的秦延只能在庙前的广场祭拜,没有资格到得内堂祭拜,不过秦延只是表表心意而已,内外其实无妨。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祸及子孙 午后,一家人在家中吃茶,李清臣对于秦延这个短句评议了几句, “子衡,你此番略略莽撞了些,还是留些环转余地才好,不晓得何时良机在前,复起在即,如果让这些人坏了章程,岂不太过痛惜,” 秦延笑笑,他知道在新党的内里还以为等闲不过是朋党之争,祸不及子孙,只是干系众人就是了,所以大家还是留一线好相见,却不知此一时彼一时,大宋士大夫的风度早就荡然无存,从此两派攻讦越发激烈,不但涉及人身攻击,更是祸及子孙, “岳父,从今以后,两派间再无环转之地,世风崩坏,您也无须留手了,” 李清臣皱了皱眉,显然对秦延的回应不是太满意。 他刚要提点秦延几句,外间纷乱的脚步声响起,众人看向大厅门口,只见帘子一掀,李偲走了进来。 李清臣刚要斥责他一声,为何如此呱噪无礼,韩氏却是一声惊诧, “四郎,你怎的如此模样,”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李偲左脸颊青紫一块,身上的士子服有破碎之处,显得极为的狼狈。 韩氏的一问,更是让李偲啜泣起来,一手捂面,显得委屈的很。 如此,韩氏怎么坐的住,急忙起身过去查看,李清臣则是坐的很稳, ‘小犬无礼,亲家请勿怪责,’ 李清臣以为李偲应先见过秦伯义夫妇,见礼后再谈其他,哪怕有天大事不可失礼,因此他很不满意,难道追随程夫子读书,礼仪也废弛了不成。 “知州太过,四郎必是有其他的要事,不急,不急,” 秦伯义急忙道。 李清臣这才面沉似水的看向被韩氏、李婉围住询问的李偲, “孽子,还不过来给秦伯父见礼,” “见过秦伯,” 李偲红着眼过来大礼拜见秦伯义。 秦伯义笑着点头应了,其他的秦伯义没敢询问,看来事情不小就是了。 “讲讲,到底如何,怎的像个妇人般哭哭啼啼的,” 李清臣沉声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最近您支持新党,孩儿在太学被同学讥讽不断,” 李偲哀怨的看了眼李清臣,自家老子是个新党,这让他情何以堪,他知道那一刻手足无措,就像天塌了一般, “这月余很多同窗都不在和儿交往,今日韩奕也出言讥讽孩儿,孩儿忍不住和他争吵起来,没想到其他的同窗上来帮衬,还推搡孩儿,孩儿气不过和他们动手,于是。。。” 李偲说道这里,咬紧牙关,面目狰狞。 李偲说到这里,李清臣已然明白为何李偲如此失态,因为这个韩奕的老爹韩三初在开封府任个判官,官不大,而且早先是李清臣的部属。 因此韩奕向来对李偲哈的很,可说是跟随李偲亦步亦趋,从来不敢和李偲生分的。 如今竟然和李偲争论动手,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李清臣失势了,失去了相位,贬斥地方,而且看来回归无期,李家就此走了背运,一蹶不振都是有的。 所以这个韩奕再也不想作为李偲的跟班了,甚至觉得再追随李偲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估摸今日就当众羞辱了李偲,这是表明和李偲决裂,给那些旧党子弟看呢。 趋红踩黑而已,李清臣没在意,很正常,但李偲接受不能,以往如此恭顺的伴当韩奕敢和他怼上,对他是最大的羞辱,李偲受到的打击当然太大,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偲感觉颜面丢尽,这才如此失态。 “吾儿,你可晓得通过此事,看清几个人,乃是大好事,不经历如此,不晓得世间险恶,” 李清臣缓缓道。 “阿爹,你为何在此时赞同新党,如今新党式微,眼看就要翻覆,就连右仆射也被贬斥,您何苦如此,” 李偲红着眼不忿道。 ‘那是因为为父坚信先帝所行才是大道,大宋已然到了不变不行,不变就如同温水青蛙般慢慢消亡的时候,如果此时为父不站出来为先帝发声,先帝去后过于凄惨,身后竟无一人为其喊冤,何其悲凉,’ 李清臣狠狠的一拍桌案怒道。 如果有选择他不会如此,他也不愿意在这个元佑党人大行其道的时候怼上,只是他是不得不如此。 李偲梗梗个脖子很显然没有被说服。 “来人,将其带回房内,让其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再出来,如果想不清楚就不要出来,省的浑浑噩噩的出去愚蠢的坏了性命而不自知,” 李清臣命道。 两个家仆急忙上前搀扶李偲,李偲一甩手,甩开家仆,自己快步走去,很显然到现在还是一肚子的气。 韩氏和李婉急忙跟上安抚。 秦延旁观全程,心里是毫不意外,后世这个运动那个运动无论中西方的,祸及子孙的多了去了,不管你本人如何,家族的印记往往就是一个划分的符号了。 李偲最为看不开的就是他以为自己是赞同旧党的,为何还遭到旧党同窗的打压,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老爹是个新党吗。 却不知,在这个时代家族、血脉的印记是如此重要,根本不是简单能泯灭的,即使李偲说他是个旧党,一些人还是会对他另眼相看,划归另类,所以有今日之辱很正常。 如果李偲能挺过去就成熟历练多了,也就有了未来,如果挺不过去,那这辈子可能就蹉跎一生。 只是秦延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哪有那么简单,何况李偲和他相看两相厌,还是李清臣自己忙碌吧,这个忙他帮不上。 通过李偲的遭遇,秦延看清了大宋的舆情,朝野民间由于旧党控制的舆论,新党已经被妖魔化,形成了大部分士人围攻之势,这样的局面注定将来旧党会取得胜利,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他们只需要等待一个希望保守的君主就可,而在大宋这个固化的社会里新政根本没有成功的希望。 有后世的电视、视频、新闻媒体的洗脑轰炸,能迅捷改变观念,爆裂性的传播吗,如果没有,洗洗歇了吧。 在东京停留数日,留给东京一地鸡毛,惹毛了司马光等宰辅后,秦延施施然踏上了东去海州的路程。 上路是冬末,到了海州已然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到了海州城找个脚店休憩了一天,然后大队人马沿着海州湾向北开进。 运盐河以南北的繁华,让种师闵也是极为感叹,没想到在海边也有这般繁华的景象。 ‘种指挥,不要忘了大宋之广大,实在是难以尽数,繁华之地数不胜数,这算什么,南向而去,江南楼台千万间,泉州、广州帆樯如林,不行走千万里,非知天下之大,’ 秦延感慨道。 “今日方知三郎来此为何,” 种师闵当然晓得秦延为何来到海边。 “此大海才是财富之源,想想阿巴斯那般大食人就是靠着在大海中行走积聚财富,如今大食人在泉州、广州建立藩坊,广厦数千,因此某的志向,就是所有的水运都应有某的一份,” 此时,秦延不怕泄漏出他的想法,经过数年的并肩作战,种师闵绝对是靠的住的兄弟。 “以往倒是没想到,说起阿巴斯倒是如此,” 种师闵见识过阿巴斯的壕无人性,对此真是赞同,海路上真有财富, “三郎之意是在海上建立税卡,收取厘金吧,” “大约如此,保护沿途海路的安危,但是所有的船只该当上税不是吗,” 秦延笑道。 ‘好一条生发的道路,’ 种师闵点头, “不过怕是没有百艘海船办不到吧,如今你可是一条船没有,” 种师闵撇撇嘴。 “你怎知某没有海船,” 秦延得意一笑,他早已布局在此了。 “哦,三郎你真建造了海船,某为何不知,” 种师闵脱口而出。 “那是某人嘴巴大了点,” 秦延没给这厮留面子。 两人身后的马车里传来李婉等女眷的嗤笑声,种师闵只有吃瘪。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曹村新气象 马队已经可以遥望曹村,只有数里之遥,此时几匹战马飞驰而来。 几个斥候打扮的人拦住去路查问,当先开道的张贺已经被他们认出,他们飞马而回禀报。 就在马队接近曹村路口的时候,十余匹战马飞驰而来,当先一人裙裾飘飘,笔直的居于马上,正是笑颜如花的萨托娜。 临近秦延,萨托娜一勒坐骑,坐下大食马漂亮的一个回旋,立即调头贴近了秦延。 “官人此来为何不通禀一声,也好让妾身好生制备一下,” 秦延打量了一下,萨托娜,两腮嫣红,眼眸闪烁,一副兴奋的小摸样, “为的就是给你一个惊喜哦,” “哦,确实是个惊喜呢,” 萨托娜不管种师闵就在另一侧,久在马上挽住了秦延的臂膀,两人并驾齐驱。 “萨娘子,这是等不及了吧,” 有过数面之缘的种师闵一脸坏笑道。 “真是如此,” 萨托娜点点头,当即承认了,落落大方的让种师闵吃瘪,只能无奈的摸摸鼻子。 萨托娜扬了扬头,喜滋滋的挨着秦延,只是苦了两人的坐骑,两个素不相识的战马必须靠在一起,只能斜眼互瞪着。 后面的马车上,探出头来的雪雁当先看到了这一幕, ‘夫人,您看,那个狐媚子就这样勾在老爷身上,’ 雪雁是这个愤愤不平,夫人还在此呢,哪里有妾侍这般无礼的,还不当先拜见,只晓得缠着老爷。 李婉探出头来看到了那个高居马上和秦延并马而行的身影, “休要胡说,老爷这里和其他家不同,你休要多言,” 李婉道。 虽然她心里也不大舒服,但是她却知道一点,秦延对妻妾的态度和其他的官人不同。 看到秋桃就知道,秋桃虽然是个通房丫鬟出身,但是家里管事,而且相当受宠,地位不低,很显然,秦延不会将妾侍当做丫鬟来指使,而是当做身边人。 而一路上李婉也从秋桃那里打探了冯小娥和萨托娜。 在李清臣身边耳濡目染,别的没有,还是有些识人的能力,她已然知道秦延对两人期望很高,这两个秦延的女人决不可当做普通的妾侍来对待。 只是当她看到英姿飒爽的骑马跟随着秦延的萨托娜的时候,心里还会是羡慕嫉妒,在秦延身边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她呢。 秦延一路上行来,发现曹村扩大了不少。 “船厂里的护卫队有六百余人了,加上新招募的水手,有了过千众,还有一些他们的家眷,近两千人,已然远远超过了曹村的百姓,如今嘛,曹村事实上就是妾身说了算,” 萨托娜洋洋得意道,很显然,萨托娜很享受她的身份变化。 嗯,无论男女都希望自己有些小权力的,能指挥他人的感觉都是有些小爽的。 秦延笑笑问道, “家里的宅院在哪里,” “就在曹村北半里处,新建的宅院,共计花费了六万贯,八个院落,其中善堂、学堂、护卫所在占据了三个院落,工坊占了两个院落,” 萨托娜边说边指点着远处清晰可见的院落。 “此外,这一片田亩都被我秦家买下了,如今秦家也是此地最大的地主了,战地数千亩呢,” 秦延远远望了望远处青砖堆砌成的院落,今后这就是秦家庄子了,秦家的根基所在。 萨托娜将众人引入主院中,这里也分成了五进的院落。 秦伯义、卢氏、李婉居于上座,萨托娜给三人见礼,上茶。 萨托娜没有当时秋桃的忐忑,而是相当大气的万福见礼,笑意没有离开脸上。 秦伯义、卢氏则是拿出了一套首饰作为见面礼,萨托娜谢过。 李婉则是拿出了一块青玉玉簪作为见面礼, “多谢姐姐,还望姐姐多多照拂,” 萨托娜施了个万福娇笑道。 “我等只要好生服侍官人就是,家和万事兴呢,” 李婉一语双关道。 萨托娜点头道, “夫人到此,午后,萨托娜就将此地的账簿拿来,以后还是夫人掌管此事为好,” “萨娘子有心了,” 李婉点头,不错,这个外邦女子不是一个贪财的。 李婉作为女主人当然要收回财权,这是女主人地位的体现,不过如果萨托娜推诿,这事真不大好办,李婉还真不想求助秦延,自己拿回财权来才显示自身的本事,不能让其他人看轻了,如今萨托娜知情知趣,倒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萨托娜说到做到,她立即将秦家庄子、船厂等处的账簿送来。 当然,萨珊女红店的账簿不在其中,那里的分润是她自己的小金库,是秦延允了的,萨托娜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是她的不贪,她自己的财富必须看护,那是属于将来她的孩子,还有她自身家族的产业。 秦延首先查看了善堂,如今这里的孩童已然有千余人,经过数年,已然有五十多男女娃儿过了十六岁,已然进入商铺、船厂、护卫队,也就是说这些娃儿开始为秦延的麾下补充新鲜的血液。 而他们的心目中没有太多的天地君师亲,因为这些他们全都没有经历,他们心目中只有将其养大的秦延,忠心当然无虞,秦延也可以放心使用,只是数量还少,历练太少,不成规模。 秦延和如今负责善堂的刘彦承父女俩聊了聊,善堂如故,这里的看护都是护卫队家眷,忠心没有问题,善堂打理的不错,娃儿们都有看护。 学堂里按照秦延的意思,以读书习字为主,淡化四书五经的影响,实用为主,筹算、算盘占了很大的比重。 秦延没打算培养那些为了东华门死读书的废物,而是办理一个职业学校般的人才体系,出来的人每个都很宝贵,将来必有大用的。 宅院的最东边,靠近海边的院落,如今是秦家工坊,这里如今是秦庆夫妻一手掌控。 “三郎,如今已然发给广州一船的衣皂,运送的汪平已然返回,” 秦庆禀报道, “现下又产出了近二十万块,是不是可以在北方发卖了,” 秦延点头。 他规定冯小娥就在广州、福建路、江南路发卖,而海州以北以西则是交给萨托娜来发卖。 当然从时间上,广州和福建路最为优先供货,而其他地方再说,那是因为虽然衣皂不起眼,如果被那些勋贵大臣家族的商队盯上了呢,所以秦延决定当先避开中原的心腹之地,反正一时间他在其他地方发卖,足够他折腾几年,避开那些贪婪的勋贵为先,从高公纪身上就能看到强取豪夺的不折手段,现下他还真不能硬抗。 在广南、福建南路、江南路发卖,积攒了足够的本钱后,那就是天高任鸟飞的时候,即使到时候和那些大宋顶尖的勋贵对撞,他也无所惧,现在还必须隐忍为先。 因此海州这里发卖也不过要在沿海勋贵势力弱小的地区发卖,至于京东西路、京畿、洛阳等处勋贵密集的所在暂不发卖,过些时候再说了。 而且秦延选择衣皂,没有选择发卖香皂,就是想避开一些注意,衣皂一个洗衣服的物件,毫不起眼,减少关注,但是香皂那可是可能引起一些女眷癫狂的物件,太过扎眼了,虽然两者不过是加些天然的香草罢了。 ‘就在海州、山东诸地等处发卖就是了,交给萨托娜运筹就是了,’ 秦延一方面避开,一方面还得加快发卖,毕竟造船和造炮等事都是吞金兽,他如今手里如今的三十多万贯不够看的。 虽然这些年他赚取的不少,但是购入马匹,善堂、造船、购买田亩,贴补整训骑军,耗费了不少的银钱,他是能赚取,也是开销巨大。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晕晕晕 一听秦延说可以向海州极其北面的山东诸地发售衣皂,萨托娜当然欣喜万分,衣皂这个物件看着不起眼,却是一个赚取暴利的好物件,是城镇里每家每户都是需用的,萨托娜当然极为看好,早就等待这一天了。 当然,萨托娜也明白积蓄银钱的目的,那就是壮大海上船队,当船队真正无敌的那一天,萨托娜的一切愿望都会实现,这才是她最看重的。 于是她立即和荻丝商议如何铺开衣皂的发卖。 翌日,秦延、种师闵来到了船厂,这里才是秦延关注的重中之重。 如今这里刘三掌控,周四则是不在。 “禀官人,周四如今在平岛操练三艘新式海船,还有近两百名水手,如今已然可以杨帆入海千里,” 提起这个,刘三相当的骄傲,如今在他两人的统辖下,三艘海船组成的船队可说纵横附近海域了。 秦延点头表示满意,他虽然不在,但是他的亲信没有闲着,事情准备的不错,他来了后立即就可以入手了。 “现下水手共计多少,” 秦延问道。 “扎伊德等大食水手共计五十六人,他们主要是整训当地渔民,还有四十名当地渔民学成新式帆船的水手,这些人主要是在船厂,平日里帮衬造船,” 刘三言道, “两百名水手整训出来后,因为官人没有多言,因此小的也不敢再行招收水手,因此他们只是参与造船,再就是操练那些护卫,如今这些护卫也能操船,只是未曾远行就是了,” 秦延笑着点头拍拍刘三肩头,表示赞赏,做的很好。 他需要的护卫不是简单的随扈,必须能操船,毕竟在窄狭的船上,每个人都是宝贵的,必须一专多能,否则要多少人才能让船只运转自如。 特别是经历战事的时候,水手作为在外操船的所在,被对方杀伤很正常,因此就要有人顶上,护卫就是游动支援。 船厂匠头曲森和庞维前来拜见。 如今两人身上的服饰也金贵不少,显然这两年的收入不菲,加上工匠增加,两人身份地位都有很大的提高。 “禀官人,如今的船厂里只有一艘建造的海船,官人可以一观,比起最初的那艘,下面的四艘都是一般模样,有最初的那艘海船两倍有余,” 曲森絮絮叨叨的介绍着,脸上泛着光,如今他可以挺起胸膛侃侃而谈,毕竟他已然成了建造这种新式海船的行家里手,非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模样。 ‘好,到船上一观吧,’ 秦延道。 曲森、庞维立即将秦延、种师闵引入海船上,如今这艘海船还有数天就要完工,都是些零碎的收尾活计,主桅、主帆、船舵都已齐备,下面的舱室已然完工。 秦延上下细细看了看这艘后世能有一百五十吨左右的海船,真的很满意,精美,漂亮,完全在他的期望内。 他不能不骄傲,这是在他的提示下建造的新式海船,提前了数百年问世,他也相信这样的海船将会在大宋海域掀起波澜。 当然,海船怎么样,还得看试航,他必须亲自参与操纵感受一下,才能下最后的决心。 “明日召集水手,出海试航就是了,” 秦延道,曲森、庞维急忙领命,下去准备去了。 此时,秦延才发现一个诡异的情况,种衙内极为烦躁的站在甲板上。 “十八郎,怎的了,” “唉,三郎,某站在船上怎的根本站不稳呢,内里还直翻腾,” 种师闵脸色很难看。 他感觉脚下的船虽然晃动的很轻微,但是内里很不舒服,有种欲呕的感觉,十分的烦躁。 秦延看了看种师闵双腿岔开,摇摇晃晃的模样,很不厚道的大笑起来。 他知道这位种衙内什么毛病,这是晕船了,有些从来没有经历大海的人,哪怕在岸边停泊的船上,只是涌浪拍打也会让其立即晕船。 如今种师闵就是如此,这厮如今脸色苍白,双腿不稳,而跟着他上来的几个护卫也是如此。 纵横边地的西军铁骑到了海船上已然成了软脚蟹了,实在没法,他们都是一辈子在内陆讨生活,哪里经受过大海的游历,如今就是小小的涌浪就将其折磨了。 “唉,忘了问一声,十八郎,你会游水吗,” “不会,” 种师闵一摇头。 “麻烦,看来你是没法游历大海了,” 秦延一摇头。 “那怎么成,某定要去的,” 说起这个种师闵可是不干,这厮就喜冒险,不让他到海上游玩怎么成。 “那就得先学游水,然后学操船,可是难受的紧,你怕是不成,受不来,” 秦延摇头。 “胡说,某如何不成,不就是游水,操船吗,某一定习会就是了,” 种师闵不当回事。 ‘哦,种衙内看来真不当回事了,某就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秦延坏笑道。 第三百八十章 “五十贯,不还价,” 面前的这个细民很叼的模样,咬住五十贯就是不吐口,这让刘半顷很烦。 所有护卫队的人有家眷的都从鄜延路带过来了,他们的家眷是随着冯记商队走的,先一步到了曹村,早些买了村民的房子,或是自己建房。 当时一个偏僻渔村的房子还没有高起,两三室一个院落,不到二十贯,如今这个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厨房的小院落也要五十贯了,让最后打算买房的刘半顷这个无语,虽然不过是他三月的月钱,他支付的起,但是让人斩了几刀,心里不爽。 “好了给你钱,将你的物件拿走,三日内我就要搬进来,” 刘半顷拿出了茶盐引来递给这个村民,这个瘦削的村民笑逐颜开的接过,点验过了,立即将钥匙递过来。 刘半顷看了看空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父兄去后,他就在叔父家寄住,父兄那点可怜的抚恤都是他两个叔叔拿走了,他在家里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因此家眷东来,虽然两个叔叔都有那个意思,但是他没吐口,不远照拂这些没什么亲情的亲属。 如今他家就一个人,一个人就是一个家。 刘半顷正站在院内茫茫然,外边门一响,一个一身蓝色短打扮的小娘走了进来,只见她黝黑的面孔,脸圆圆的,未语先笑,牙齿白白的, “这位郎君,问一下家中有椅子吗,俺,俺住在对面的房子里,家里人多,没有足够的椅子,能不能借几把,饭后俺给你送回来,” 刘半顷想了想,一指身后的室内, “有三把椅子,你随意拿了用,” 小娘听了笑的更开心了, “多谢郎君,多谢了呢,” 一口软糯的嗓音,很好听的模样,不过,是当地的土话,不是官话,刘半顷有些听不太明白。 第二天一早,刘半顷起身换过了青色的劲装,穿上快靴,挂上了佩刀,走出了家门。 只见那个小娘和一个同样黝黑的男子走来, “郎君,俺还椅子来了,” “你等先用就是,” 刘半顷随意摆摆手当先走了。 小娘子一呆看着一身护卫队装束的刘半顷大步而去。 ‘杏花,那可是秦官人亲卫营里的装束呢,’ 那个黝黑的男子羡慕道。 “哦,哦,这个郎君人真的很好的,” 杏花瞄着大步离去的刘半顷,直到刘半顷走远。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神武大炮 曹村西北角靠近海岸的地界,起了几个高炉,这里负责的高群高匠头是萨托娜从海州雇来的。 船厂和护卫队的铁料都是高群带领二十多个匠人制出的。 这天,秦延带着刘振等匠人来到了铁厂。 刘振和高群相会寒暄过后,秦延立即对高群发下命令,铁厂必须全面提高产量,而且要是现在的十倍产量。 “官人,此处人手有限,还得添炉子,都是需要银钱的,否则小的做不出来,只怕官人怪罪,” 高群一脸的难色。 虽然他知道这位秦官人才是真正的东主,但是人手短缺,他做不来就是做不来,没法的事情。 “这个好说,匠人你有熟识的找来就是了,不过有一条,必须是带家眷,能将家眷搬到曹村的,” 入了铁厂,就知道了很多的秘密,秦延必须将这些人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至于所需银钱,到庄子里找一个叫秋桃的娘子支应就是了,” 高群急忙点头应了。 秦延拿出了一个图纸,上面是一个古怪的大炮模样。 高群懵懂,一窍不通的说。 刘振则是晓得官人这是又有新的大炮让他铸造了。 之所以刘振看着极为古怪,那是因为他会铸造的两种炮后面粗前面细,但是差别不是太大,很自然的从后面到前面收紧。 但是这个图样上的大炮,却是像是一个倒了的酒壶一般,肚子很大,炮口相对的小多了,而炮身却是很短,只有神武将军大炮一半身长。 “官人,这炮怕是打不远。” “当然打不远,也就是到二百多步不足一里,” 秦延道。 “那这炮有何用处,” 刘振很不解。 “这个你不用管,只要造出来就是,” 刘振急忙领命。 其实秦延拿出了就是后世英格兰皇家海军战船上的通用大炮卡隆炮。 这个卡隆炮别看肚大能容,但是由于身子很短,即使口径最大的卡隆炮不过打出一里多。 口径的小的,也就是几十步到二百多步。 看着射程不远,但是在海战中却极为实用。 因为在风帆战舰时代,双方的交锋往往都是一里内,甚至半里内,一百步内完成,用弓弩远程互射火箭,烧毁对手船帆桅杆,最后登船血战。 所以肚大能容的卡隆炮凭着他大了一倍不止的铁丸开膛破肚,相当的凶残,这种短射程的加农炮绰号开罐器。 而那些射程远的榴弹炮往往只能勉强射穿船板,毁伤效果很差。 既然皇家海军用了几百年,直到线膛炮出现后才废弃的好物件,秦延是拿来就用。 关键是这个炮还是铸铁炮,非常适合现在的铸炮水准,初级阶段嘛。 现在的海战交战方式决定了,卡隆炮拿过来就是大杀器。 特别是卡隆炮装散弹的时候,化身臼炮,因为肚大能容,可以装很多的散弹,发扇面广,一两炮就可以扫荡甲板,极为凶残。 所以这件大杀器秦延是必用的,当然长程的榴弹炮也是要有的,不过是支配上四分之一五分之一足以应付,主要还是卡隆炮为主的。 既然是拿来主义,秦延就直接让刘振铸造十八斤和二十六斤的神武大炮。 至于什么十八磅、二十六磅炮、三十六磅炮,等等,那都是按照西方打出弹丸重量划分的。 如今哪里有什么磅,都是斤,直接命名十八斤、二十六斤神武大炮。 这是和榴弹炮的命名神威大炮区分开来。 以后这个规范也会是东方的二十六斤,三十六斤斤,四十八斤,五十六斤神威、神武大炮,他这里将会是火炮的鼻祖,一切的规矩跟着他这里走就是了。 刘振领命,秦延做什么他立即照办,虽然东主那里奇思妙想不断,最后反正都能成,没有一个是忽悠他的,刘振现在是唯命是从了。 接下来,刘振和高群一起商议就近在铁厂北侧荒野建立一个炮场和火铳场,大炮的浇筑必须和铁炉在一起,铁水出来后立即铸模,最后冷却打磨,安装好火门等物件,试炮了。 所以铁厂最好是和炮场连在一起,铁炮那个沉重的物件不是轻易能移动得了的。 郑全快步走入船厂北方护卫队营地里的小小官厅,他有些紧张,不知道秦延秦官人召见他何事。 ‘见过官人,’ 郑全施礼道。 秦延点点头, “马道,关门,” 马道走过去关上了大门,随即他就在大门处守着。 “郑全,此番让你过来是有个事儿交待你去办理,” 郑全急忙拱手, “官人尽管吩咐。” “郑全你几日内将离开护卫队副都头的职位,” 秦延的话让郑全一怔,他莫名被免职,好像在他的记忆里他没做什么错事,就是最后的数战,每战他都有斩获,也有不菲的奖赏,怎的官人就将其免职还赶出护卫队了,不过秦延一向的威仪让郑全只是张着嘴没有言声。 秦延笑着点点头,这人他选对了,如果郑全立即反驳喊冤什么的,他就要考量一下这人是不是合适了。 “从即日起你组建内卫司,” 郑全一脸懵懂。 “东京城中有个衙门和它类似,皇城司,” 秦延这么一说,郑全恍然大悟。 他不是当年塞门寨中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了,他曾经数次随着秦延进入东京城,对东京的这个衙门是晓得的,随扈皇上皇城治安,打探官家所需的消息,和各地的走马承受公事以及监军太监来往密切,对各地的事情归拢后报禀官家。 “属下领命。” “钱粮找秋娘子支应,” “但是招募的人员你要亲自把关,妇孺、老少都要有,各行各业都要有,便于打探,” “招募的人员非必要要有家眷,这些家眷你打算怎么做,” 秦延抬头问道。 “这些家眷须得掌控起来,不晓得属下说的对不对,” 郑全边说边急忙看向秦延。 秦延赞许一笑,郑全心中一宽。 “当然了,还是要从善堂那里找些孤儿,那些人忠心还是有的,” 郑全急忙应了。 “记住,这些人员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要打探消息的,一部分要悍勇,必要的时候击杀不利的人员。” “开始的时候,某不会让你等过于忙碌,但是要戒备船厂、曹庄、庄园、铁厂炮场内外,不但监控有无人等探查消息,还有监看是不是有内部人出卖炮场、船厂的秘密,有不轨者格杀勿论,” 秦延说到这里看了郑全一眼。 “官人放心,官人一向待我等亲善,如果如此厚赏还有人背叛官人,这种该当送去十八层地狱,” 郑全狠狠道。 秦延点头,嗯,他看中的就是郑全这个机灵劲,机灵而不油滑,作战悍勇,是个做内卫的好苗子。 “如此,你就下去办理吧,给你三月时间,某要曹村绥靖。” 郑全急忙领命而去。 出了大门,郑全感觉出了一身的大汗,兴奋、紧张共同造成的。 不过他狠狠的挥挥手大步而去,今日官人赋予重托,他该当高兴才是,定要做出成绩来,方能显示他的本事。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图谋耽罗 帆船慢慢离开了船厂的栈道,离开了岸边三百步,帆船的六块横帆相继升起。 秦延看着水手们灵巧的在横椟上来回走着,收放主帆,收紧或是松弛锁具,十分的流畅熟练,显然是下了苦功的,这些水手中大半是宋人水手,很多都是从当地渔民中招募的。 虽然他们自小就在海边船上长大,但是硬帆的宋船过渡到软帆海船,不吝于一次全新的学习,只是一年的光景就有如此的功力,秦延已经很满足了。 秦延没有言声,只是看着扎伊德发号施令,水手们开始利用侧后风全速向东行驶着。 此时海船的速度大增,海浪在船舷两侧破开,秦延的须发也有些飘动起来,海船到达了最大的速度。 这样行驶了数里地,扎伊德接着开始命令船只转向,试验侧对来风时候,船只的反应。 这时候,非得叫嚷一起出海看看的种师闵终于受不了。 这位爷抱着船舷狂吐不已。 侧对来风的时候,海风撕扯,加上涌浪的拍打,让船只会摇动的厉害,种师闵在侧后风平静行驶的时候还有些晕船呢,何况如今的场面。 种师闵立时感觉自己欲仙欲死,这个难受是不用提了。 看着种师闵和他带来了几个护卫萎顿不堪的模样,秦延没有多管。 这个就是要适应,说白了,吐着吐着就慢慢适应了,谁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实在遭不了这个罪,就只能做个旱鸭子了。 船只试用斜帆、后面纵帆,各方面试验了一个遍,可想而知种衙内的下场了,种衙内感觉就没这么狼狈过,哪有一个爷们坐地狂呕的,想想就是羞臊,但是他真没法,根本控制不住,只有呕了。 秦延对这艘海船没法不满意了,虽然船速最快不过十二三节的模样,但是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海船,就是这个船速,也比大宋海船最高七八节的船速高出太多了,不在一个级别上,而船只的试航性,人员的舒适性,更是高上几个级别,更别提高干舷对火炮发射的必要性了。 在当场,秦延对曲森下令,立即着手调动船厂的全部力量,大力建造这个级别的海船,秦延将其命名为秦级。 由于船厂人手有限,最多一次只能建造三艘海船,秦延预估他的海船要想超出十艘海船的规模,还得数月后的事儿了。 午时刚过,海船驶入了平岛海滩,此时平岛西部的小小避风港中停靠着两艘和坐船一般的海船,还有一艘海船不在。 秦延下船的时候,周四早就候在了一旁。 一年不见的周四黑了很多,早先他肤色麦色,如今黑红黑红的,一看就是总出海的颜色。 “见过官人,” “免礼了,” 秦延拍了拍他的肩头, “四郎,黑了,不过结实的紧了,” 周四嘿嘿一笑。 “怎么样,如今的水手和军卒操练的如何,” “官人放心,如今水手操船极为熟悉,就是护卫也可以操船,一切都依照官人的吩咐整训的,” 周四报禀道。 秦延点点头。 他看向四周,只见前面山脚下一排的木屋,都是水手们住宿的场所,一切显得还算齐整,确实用了一番功夫。 “好,你和刘三两人做的不错,某必有重赏,” 周四憨笑一声,急忙拜谢。 ‘岛内怎的少了一艘船。’ 秦延问道。 “那艘船就在左近,有渔船靠近平岛立即驱赶,绝不会让其进入平岛这里。” 周四忙道。 嗯,警觉性不错,秦延点头。 随即秦延立即下令岛内的水手和护卫立即驾船出海,他要亲自点验他们的整训,秦延向来只信他秦延看到的,如果只是听信亲信的禀报,总有一天会被下属欺瞒,因为不察会被下属发现和利用,人性就是如此,或是懒惰或是贪婪做出欺上瞒下的行径。 经过两个时辰的操练,秦延乘船满意而归,刘三和周四果然没有欺瞒他,这些水手和护卫现下都是成手,已经可以作为他远洋船队的根基了。 ‘周四,剩下的日子里你带着船队出海打渔,’ 秦延的话让周四吃惊,这样的新海船出海打渔好像浪费了,小的多的渔船足以了。 “等闲的鱼不要,就击杀巨鲲,” 秦延这话让周四恍然,原来是巨鲲。 “等闲渔船靠近不得,就得用这样的大海船,记住击杀后立即返回,别是腐坏了就不好了,” 周四立即领命,官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了。 秦延让海船去扑杀鲸鱼是有因由的,一个是锻炼了这些水手的远洋能力,追击、扑杀、返回,对于他们导航能力是个淬炼。 再就是鲸鱼肉、皮、熬制的鱼油都是好物件。 现今为了保持护卫队的战力,两三天就是一次荤腥,耗费也是不少,鲸肉其实是很好的肉类,很有嚼头,正好解决肉食问题。 而鱼油照明是个好物件,再者秦延对鱼油还有其他用处。 比如炼制精铁不易,他所知的是后世炼钢炉的改进有一项就是添置油料改进鼓风,让其燃烧温度大大提高,这样得到好铁的可能增大。 而现下合成燃料出现前,最好的油料就是动物油脂,但是收购起来耗费不少,大约二十余文一斤。 但如果击杀鲸鱼熬制的油脂呢,几乎不花费什么。 白来的油料会大大节约炼制的费用,而得来的肉、皮会大大节省开支,锻炼队伍,秦延何乐而不为呢。 海船返回曹村,这次种师闵好了不少。 这是因为风浪小了些,而海船也测试完毕,不需要各种折腾,行驶的很平稳,种师闵总算是安稳一些。 不过他还是有些站立不稳,如今就坐在舱室里。 秦延站在舷窗那里望着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平岛。 “三郎,你是怎么筹划的,这个小小的平岛可是装不了几百人马,” 种衙内这些年历练不少,眼光和以往大有长进。 他就不信深谋远虑的秦延以平岛作为根基,定是筹划了些什么。 “果然瞒不了你,” 秦延回身笑道。 “那是,某可是种指挥使,呵呵,” 种师闵撇撇嘴。 “实话实说吧,某看上的是高丽以南的耽罗国。” 秦延的话让种师闵一怔, “什么,高丽还有耽罗国,在哪里。” 身为军将,种师闵大约晓得高丽的所在,但是不甚了了。 “不在高丽国内,在高丽南百多里处,是个大岛,比绥德军辖地还大,名唤耽罗国,如今向高丽称臣,” “比绥德军辖地还大,” 这下唬了种师闵一跳,绥德军辖地不小了,没想到一个岛比绥德军地界还大,他有些不可置信。 “这又如何,琼州不是更大,” 秦延这话立即让种师闵点头,想想大宋发配的最南端,地狱般的琼州,好像有个大岛也没那么突兀了。 “只是夺取那里。。。” 种师闵迟疑了,这可不是简单的夺取海上商路的问题了,那里归属高丽,是不是要和高丽开战,而且他们作为宋人夺取这么大的田亩,是不是有自立之嫌,种师闵不是当年的小郎了,思虑颇多。 秦延看着种师闵纠结的模样,当然晓得这位的心思,倒也是人之常情,种师闵作为宋臣,对于大宋皇室当然心存敬畏,毕竟还有种家羁绊在大宋呢。 “此为天授之地,为何不取,借个辽国汉人的名头就是,大海茫茫,谁能晓得是我等取了此处,” 秦延这话立即解了种师闵的疑虑,是啊,距离这般远,谁能知道是他们兄弟取了什么鸟耽罗国,就说是辽国汉人所为又如何, “这个好,且让高丽和辽国掐去吧,哈哈哈,” 种师闵哈哈大笑道。 秦延翻个白眼,特麽的真情绪化,没法,这就是种衙内。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有了子嗣 “只是我们护卫队只有数百人,怎么攻取那么大的岛屿。” 种师闵问道。 “耽罗国全岛不过三千余守军,还分布北南两处,其中北部首府才一千余人的军兵,待得我军一到就看他是否敢出城野战,如果不敢,骑兵围城,困也困死他,在城下围城打援就是了,到时候援军尽灭,耽罗国王不想饿死,也只有开门投降,” 秦延轻轻松松道,不是他大意,而是他早就探听了耽罗国的虚实,有尹集、郑开这样的带路党,高丽国内的诸事他是清楚的很。 高丽其实一直想南渡征服耽罗国,不过,耽罗国的水师是军力最强的一股,有战船百余艘,不大好对付,怕是要付出不少损失。 再者,耽罗国太过贫瘠,中间是山脉,只有四周是临海的平地,偏偏这些平地保水不好,种下的粟米、稻米产量只有内陆的一半,就这也很少能保全,因为临海,海风太甚,因此荒年太多。 付出代价不少,收益不大,所以高丽对收取耽罗国下不了决心,也就随耽罗国上降书,确立宗主关系就是了。 高丽看不上耽罗国,秦延可是看上了,也许那里地里产不了多少粮米,但是那里中央高地草场放牧可是好地方。 再者,耽罗国的地方注定了离大宋不远,而又在大宋势力范围之外,正好利于培育自己实力,海路上又是个得天独厚的中枢位置,作为海军基地再好不过了。 “既然三郎思量好了,那就夺了他,不过,上岸和敌人交锋,得某统军,” 种师闵嘿嘿笑道,这厮也是心里痒痒,不管大小吧,也是个灭国之战呢,种衙内最喜出风头。 “没问题,” 秦延不认为种师闵连这个战事也承担不来。 其实在秦延看来,只要打掉耽罗国的水师,耽罗国就已经灭亡了。 种衙内立即眉飞色舞,恨不能立即兵发耽罗国。 “种衙内稍安勿躁,会游水吗,” 秦延一抬手打断了种衙内的喋喋不休。 “不会,” 种师闵很老实道。 “那就不能出征,” 秦延一摇头。 ‘为何如此,某不会游水但是能征惯战,’ 种衙内急道。 ‘此处千里,万一船只翻覆岂不是海里喂鱼,因此军卒如果不会游水都不得上船出征,你作为统帅也是如此,’ 秦延冷冷道。 种衙内这个无语, “就不能为某通融一二。” “你说呢,” 秦延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厮。 种衙内想了想,别看两人亲近,但是在战事上秦延从来不迁就他,于是丧气道, “不过是游水罢了,某一日也就学成了,” 秦延翻了白眼。 船厂一侧的大营里,四百多护卫队军卒和秦延的亲卫穿着牛鼻短裤站在海水边,他们面面相觑。 除了有四百护卫队是从渔民中征召的,他们不用下水学游泳外,其他的从鄜延路来此的秦延护卫们都要学习游水。 不过他们站在水边就眼晕,莫名的恐惧。 而其中的种衙内更是如此,看着一波波的涌浪,种衙内当先就晕菜。 秦延也是短打扮,抱臂站在种师闵身边,看着这厮没出息的模样不禁摇头, “好了,前行啊,你站在齐膝的水中怎么游水,那是狗刨,” “唉,腿软无力啊,” 种师闵大摇其头,真的不想向前走了,涌浪打来,更是让他双腿站立不稳。 秦延抬起一脚,将这厮踢入了海水中,种师闵蓦地倒在海水里,灌了几大口咸腥的海水,立即心慌起来,手脚乱扑腾起来。 秦延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将其向深水里拽,种师闵这个嚎叫挣扎,不过在秦延的巨力下丝毫不起作用,就这样被拖了几十步,进入深水区。 而种师闵的护卫头目张荣等人也是徒唤奈何,现下他们这些个旱鸭子也是自身难保了,他们手忙脚乱的四处扑腾,只求自己不沉下去。 就是他们还有余力,还能和秦延怼上怎的,只有让自家主子吃点苦头吧。 于是,种衙内炼狱的日子开始了,在骄阳下暴晒海水里浸泡扑腾,只是短短的数天,就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成了黑炭,身上的皮不断脱落。 好在和他一般的也不是一个人,而是数百西军来的旱鸭子,因此种衙内总算心里平衡了些。 五月海州天气已然热了,这日,李婉在后院突然晕了过去,可是急坏了秦伯义、卢氏。 他们立即派人到海州请了大夫前来诊治,大夫也本以为是暑热造成的,结果诊脉却出了惊喜,庄子里立即飞马急报船厂的秦延。 秦延飞马赶回的时候还有点晕,李婉怀孕了,这是他两辈子第一个孩子,真的是个大惊喜。 回到府中,秦伯义、卢氏也是欣喜的紧,秦延身边几个女人都未曾有孕,让两人私下里有些心急。 这下终于解了危急,最为关键的是秦延的正妻首先有孕,这对家宅的稳定很紧要了,如果是那个萨托娜、秋桃先有孕,这可是不大好办,现在当然皆大欢喜。 秦延走入房内的时候,躺在床上休憩的李婉一脸喜意,看着秦延的时候很有些骄傲的意味。 秦延笑着伸手揉了揉李婉的秀发,李婉眼中含泪,显然是喜极而泣,婚后年余未曾有孕,她的压力也是不小,旁人不会说他们聚少离多,只会说她不能生产,这就是女人的无奈,今日终于缓解释放出来。 秦延轻抚李婉的小腹,李婉则是轻轻压住秦延的大手,很显然想让秦延停留的更久一些。 秦延干脆上床搂住李婉安抚她,李婉有些娇羞的瞥了眼一旁的雪雁,雪雁捂嘴吃吃笑着退到室外。 李婉这才舒心的依偎在秦延怀里,好好享受秦延的爱抚。 到了晚间安寝的时候,秦延来到了相邻的卧室,李婉身体没有恢复,还怀着身孕,他也只能分床了。 只是雪雁为他更衣,打理床铺完毕后,却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开始宽衣解带起来。 秦延不解的看向平日里这个细声细气的丫鬟。 即使在油灯下,雪雁也是脸颊羞红,她低声道, “夫人说有了身孕不宜侍候官人,让,让婢子侍候官人安寝,” 说完,雪雁低下头,那小摸样简直就要将头埋入被褥中,羞于见人呢。 秦延莞尔,待得后世女人怀孕的时候,那可是深怕男人出轨偷腥,防范的严得很,当然后世妻子有孕,自家跑去偷腥的渣男也是不少。 而如今,作妻子的却是主动让丫鬟替代,可是够贤惠的,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李婉想得还是将自己的亲近丫鬟推出来。 不过秦延还是做不到,李婉刚怀孕,他就和雪雁上床,这是什么事儿呢。 “雪雁,去侍候夫人吧,我这里就是不需要人的,夫人那里不能少了你,” 雪雁这个纠结,她咬着红唇看了看秦延,秦延笑着点头。 雪雁想了想急忙起身披衣走出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秦延去看李婉,李婉的眼神这个含情脉脉,很显然秦延没有立即收了雪雁,李婉心里很受用的,不禁让秦延哭笑不得。 不过女人也就该如此吧,虽然碍于贤惠的名声想让婢子侍寝代替,但是心里还是很不爽的,如今看到秦延没有立即收了雪雁,李婉心里舒坦了不少。 李婉有孕,卢氏立即忙碌的很,一切围着李婉转,唯恐有个闪失,李婉倒是庆幸自己是个有福气的。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新船型 船厂北端的护卫队的栈道那里一片哗然,很多护卫队军卒跑来观望。 只见一艘海船在靠岸,它的一侧绑缚着一个巨鲲。 这个巨鲲庞大的几乎和海船大小一般,和船只对比,越发的显得庞大起来。 众人也不是没看到过巨鲲,但是这玩意传说中很有些神仙鬼怪的意味,让人敬而远之,再就是巨鲲身躯庞大,等闲的渔船靠不了身,鱼叉击伤后不能让其立即死去,其疯狂的翻滚扑打,往往将渔船倾覆,更是增加了渔民对其的恐惧,避之不及。 但是如今就这样被秦官人下令扑杀带回,这让这些军卒越发对秦延敬畏。 秦延指挥军卒将这个巨大的鲸鱼拉上海滩,他就是要消除军卒一些旧有观念,跟着他的军卒必须无所畏惧,对有些鬼怪邪说无视,只是听从他的命令从事。 秦延让马乔带人开始肢解鲸鱼,肉、皮分开,同时开始起火熬油,剩下的废物也有用处,发酵好了都是大好的肥料。 一时间海滩上忙碌不堪,一个多时辰鲸鱼被肢解,开始炼制油脂,黑烟滚滚,味道很是不好闻,好在风向大多吹向了大海。 当晚,护卫队吃上了鲸鱼肉。 事情就是如此,军卒们一旦吃上了巨鲲肉,对这些有着种种神秘传说的动物也不再畏惧,而是感觉相当的鲜美,比牛羊肉嫩,还颇有嚼头,很新鲜的体验。 从这一日开始巨鲲肉成了军卒们很平常的一道吃食,没什么太奇怪的。 八月秋高气爽的日子里,秦延来到了炮场,因为刘振这里已然造出了成形的神武大炮。 经过数月的历练,火炮的厚度,长度,重量终于定型。 此番制出了两种神武大炮,十八斤、二十六斤,虽然不是大口径的重炮,但是秦延认为在大宋海域纵横也是足够了,先解决有无问题,再说以后重炮的事儿。 刘振引领秦延、刘三一行人来到了八门大炮前面,五门十八斤大炮和三门二十六斤大炮。 秦延看着这些黑黝黝纺锤形状的大炮相当的无感,有些蠢萌的意味,没有神威大炮威猛的模样,不过也许人家有内秀呢。 老办法,试炮吧。 寸许厚的木板被推到了离着八十余步的距离上,这是现在水战的常态,这个距离双方弓弩正好互射,成为水战的惯常距离,再近就是接舷战了。 刘振亲自点火,五门十八斤的大炮开火。 轰鸣声中,木板巨震。 几人过去一看,只见四颗弹丸击中木板,全部破开舷板,刘振急忙看向秦延,看到秦延点头满意这才放下心来。 秦延没什么不满意的,以往用十八斤的神威大炮试过,在这几个距离上一半没有破开船板,只是陷入船板中而已。 下面就是三门二十六斤的神武大炮轰响。 此番在百步外,大家可以清晰的看到船板的碎片向此处飞溅,尘土荡起的模样。 此番众人来到近前一看,被击中的位置上船板破裂,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如果后面有人员的话怕是碎片满身不得好死了。 “恭喜官人得此利器,” 刘三急忙拱手道。 “刘三,你如今也学的油滑起来了,” 秦延笑着一点这个发小。 刘三嘻嘻笑着。 秦延上前满意的摸了摸微烫的炮身, “刘振,坏品能有多少。” “回禀大人,如今还是有三成没得用。” 刘振磕绊道。 “嗯,勉强可以接受,” 其实完全可以接受,按照秦延预估是良品率不过五成而已,到了这个局面秦延是很欣喜的,不过他是不会说的,如果他说了这话下面人还会好生提高良品率吗。 “多谢官人刮奖,” 刘振长舒一口气。 “开始试炮,这五门十八斤炮,三门二十六斤炮打废了为止,看看可以受得多少次。” 秦延吩咐道。 这关系到舰炮可以使用多长时间的问题,到了将近报废的时候就得替换,否则在封闭的火炮甲板上爆裂开来那是个大麻烦。 刘振咔吧一下眼睛立即照办,这些炮的成本是一门一百多贯,八门就是一千贯,官人还要打废了,奢侈了,不过刘振急忙去命人试炮。 接下来火炮声不断的响起,附近数里内不断想起火炮的轰鸣声。 秦延离开了这个呱噪的炮场,去往了船厂。 三艘新海船已经下水,如今收尾完毕,接下来船厂马不停蹄的开始监造三艘新的汉级海船。 沿着栈桥一字排开的三艘木色战船相当的养眼,秦延的舰队粗具雏形。 秦延欣赏着三艘风帆战舰的优美身姿,不禁陶醉其中,没想到在他手上启动大航海时代,真是一件幸事。 “拜见官人,” 曲森、庞维在后施礼道。 “免礼了,” 秦延一摆手, “现下修造船只还有什么困难。” “禀官人,木材倒是不缺乏,只是干燥室有些不足,是不是再修造一个。” 曲森忙道。 木材裁好后要进入干燥室烘干才能使用,否则水份过大的木材使用后,船只变形漏水,那可是灭顶之灾。 “那就再修建一个,不过不用多了,只要一个,” 秦延吩咐道。 曹村的一切都是对付,他知道如果摊子扑的太大,被有心人发觉后都是麻烦事,只有取得耽罗国,将一切修造转移到那里就安生了。 否则火炮就是一个大麻烦,海船倒是好说,这样海船谁也不知道妙处。 曲森急忙应了。 “船厂今后除了修造汉级海船外,还得研制这般海船,” 秦延再次拿出了一打图纸。 两人急忙看去,只见一个比秦级汉级低矮多了的船型显露出来。 秦延任由两人看着,琢磨着,他不急着说。 他拿出来的就是飞剪船的船型,在蒸汽机时代到来之前,风帆动力最快速的船型了。 侧后风借助风势全速可以达到十五六节,比普通的风帆战舰提高近四分之一的航速。 这样的船只作为联络、巡海最为适合了,不用多说别的,就说信息联络吧,这在大海里是极为紧要的。 舰队出战远离基地,或是两处基地相隔数千里,这艘船可以提前四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的时间来通报战情,这对取胜至关重要,有时候一条有用的军情抵得上千军万马。 现下秦级汉级战船齐备,主力舰有了,那么飞剪船也该筹划了,现下不急,但是以后是必有大用的。 而这艘船型也是秦延最没谱的,因为他自己操作过风帆战舰,但是没有操纵过飞剪船,只是看到过它的形制,风帆勉勉强强,内里毫无所知。 “官人,这艘海船怕是为了提高船速,互通往来用的吧,” 庞维道。 都是老手了一看这艘船的形制就知道装不了什么物件,而风帆面积相比下大上一些,显然是为了提高航速,如今他们两人也是风帆战舰的老手,看风帆船的航速就看两个,风帆比例和船型。 “正是,不过这里面的隔板、舱室就要你等好生琢磨了,” ‘官人放心,我等一定不负官人重托,’ 两人异口同声,此时可以看出两人非吴下阿蒙了,对于风帆船有了自己的跟脚,虽然对这个船型陌生,但是敢于摸索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捉襟见肘 ‘某只是晓得这个船只船头龙骨要中空,其余某也不知。’ 秦延知道作为低干舷的快速帆船飞剪船有个秘密那就是船头龙骨中空,当海船船头被海水浸没时候可以快速浮起,保证船只的快速航行。 但是怎么一个中空他就不晓得了,对不起他的专业不是这个,所以现在他是一推六二五,推给曲森庞维两人了事,这不是专业人士嘛。 两位专业人士有些痴痴呆呆的,从来没感到自家的官人这么坑。 龙骨中空他们没经历好吗,不过他们想龙骨中空肯定是为了浮力,但是既要保证船只的坚实,还得增加浮力,这个活计不大好办了,要不断的试验。 怎么试验,那就是装上试验,不成,扒开,重新来,直到达到一个平衡,既能保持船只坚实又能保持浮力。 只是那不知道试验多少次,耗费的银钱和时间人力无数。 其实苦点两人认了,但是银钱呢,每次到秋娘子那里报账不是什么好营生,秋娘子手紧着呢, “官人,那个,我等一定好生的研制,只是能不能让秋娘子放放手,此番小的也不知道何时能修造出来,这个。。。” 曲森一脸苦相的看向秦延。 “好了,某会让秋娘子给你等专门拨出三千贯来修造这个船型,不过账目要明了,否则秋娘子发飙,某也帮不了你等,” 如今秋桃是总管级别的人物了,庶务都是她的,而李婉就是监看,特别是李婉怀孕后这段时间来都是秋桃说了算。 “这就好,这就好,” 庞维也是擦把汗,显得对秋桃极为忌惮。 秦延就当没看到,家里是需要有个精细的管事人,否则没有人监看压服,很多人就开始上下其手了。 “刘三,现下的水手能否支撑十五到二十艘战船所需,” 秦延问道。 现下刘三和周四分工很明确,刘三将初哥们整训成为半成手,然后周四将他们拉到船上远洋历练,几个来回就是老手了,最起码在东边海域进出自如。 “官人,如今的水手怕是只能够十五艘以内的,而船上的炮手还有不足之处,” 刘三苦笑道,他虽然辛辛苦苦一年多,但是架不住这海船嗖嗖的下水,下水一艘就要三十多个水手,还有船上的披甲搏杀的军卒呢,再就是炮手怕也要二十多三十多,一门炮就要三人侍候呢,秦延可是说了,将来一艘秦级要十门炮,汉级怎的也要有二十门炮呢。 这样他这里的人手非常的紧缺了。 “那就即刻多招人手就是了,这般说吧,以后人手紧缺的很,怕是几年内没有满额的时候。” 一二十艘海船还是不足用的,完成不来封锁海域的目的,没有个七八十艘海船是不成,不需要全部是主力舰,但是数量必须足够,能够覆盖足够的海域。 后世的郑芝龙可是麾下数百条战船才称霸福建广东海域的,即使风帆船一个可以顶数艘福船,也要百艘不是。 “只是钱粮耗费太多了吧,” 刘三咧嘴道。 海上讨生活没有优厚的月钱谁肯跟从,那可是随时都可能沉在海中,搏命讨生活,所以一个水手一个月怎也要十贯,想想这几十艘海船造价,再就是火炮、兵甲就是巨大开销。 而最大的开销就是水手、披甲、炮手了,想想要两千余人,那就是每月三万贯的开销,每月,不是船只、火炮是一次性的支出,是年年月月如此,一年就是几十万贯。 秦延最是知道这个辛苦,他肩上的担子将会异常的沉重。 不过也就是在初期,一旦舰队膨胀到一定程度,东方海域宋人海商、大食海商、倭国海商、高丽海商莫敢不从的时候,就是秦延大发利市的时候,他不急。 “银钱的事儿自有某来处置,你等就是整训水手披甲炮手,操练海船就是了,” 刘三急忙拱手应了。 “那个,官人你看某到现在也是统领数百人了,只是这个刘三太过不美,没有个正式的名号,还请官人给某起个名字,呵呵,” 刘三磕绊道,如今提起刘三在曹村谁人不知,刘三感觉今时今日他也是有些身份地位了,但是可惜,他的名字太不长脸了,只是阿猫阿狗的三儿。 “嗯,这倒也是,” 秦延看看刘三的窘迫笑了, “这般你名唤刘波吧,海里讨生活嘛,” 刘三,哦,刘波急忙拜谢。 “至于周四嘛,就叫周嗣好了,” 秦延懒得多想,来个谐音他看就挺好。 于是秦延麾下多了个刘波、周嗣。 这晚,秦府内院中,秋桃拿着账簿和秦延好生盘算一下家底。 开销巨大,秦延也要晓得底子还有多厚,才能看出来怎么开销,嗯,他就是个手松的,银钱哗哗的流出去,没法,万事都是草创时期,就是一个买买买,买物料,买人手,一切都是银钱开路。 “官人,家中现下有一百五十万贯,其中九十万贯都是各处衣皂的返款,以及那里客商预先支付的订金,这些钱是不能动的,因为广州冯姐姐那里要了百万块的衣皂,还有京东东路、江南路的数百万块衣皂,只是油料、碱面等就要三十余万的采买,也就是说,官人只能有三十万贯的开销,” 秋娘子不断说着,信手拈来,在她心里就有一本账,随时可以给秦延提供出来。 秦延搂着秋桃的腰肢,心里想事,三十万贯好大一笔巨款,不过相比招收人手,打造船只、铸炮,只是捉襟见肘而已,这就拖延进度了。 秦延想得是尽快拿下耽罗国,将这些家底搬过去,耽搁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夜长梦多,时候长了,有人定会惦记他在海州做什么呢,有些政敌坏事的可能性很大。 秋桃看着夫君纠结的模样,忍不住道, “夫君既然为难,那妾身就催一催冯记,让其打些订金来,最好是能将明年的订金也拿来,这样总是够夫君支应的了吧,” 秦延听了哈哈一笑搂住秋桃的丰润的身子吻了吻秋桃的红唇, “还是娘子牵挂为夫啊,” 秋桃笑着躲闪着,其实心里很是欢喜,不过是男女情趣罢了,如今秋娘子和秦延在一起胆子也大了不少。 秦延武力镇压将秋桃压在身下,如今的秋桃可能是他滋润之功,身子越发的诱人,尤其是前面越发丰满,秦延的大手也是满满的。 要害被执,秋桃身子软了下去, “官人怜惜呢。” “偏不怜惜,为夫的要是怜惜,你就要不满了,” 秦延调侃道,回答他的是秋桃的小拳头。 秦延哈哈大笑着将秋桃抱起走向内室。 翌日一早,秋桃侍候秦延吃早饭,她突然干呕了起来。 接着她跑了出去。 秦延想了想,立即唤人去请大夫,秦延已然不是初哥了,他看秋桃如此和李婉极为相像,怕是也有了身孕。 现如今曹村的扩大,也引得一个姓楚的大夫来此开个药铺坐诊。 不一会,楚大夫急忙忙赶来,能给秦府诊治是他求之不得的。 ‘恭喜秦官人,如夫人有孕了,’ 四十余岁的楚大夫笑眯眯的。 而秋桃则是闻言啜泣起来,欢喜的紧了,她跟随秦延最久的,却是这么晚才有孕,内里其实期望好久了。 “雪雁,给楚大夫拿五贯钱,恭送回药铺,” 秦延立即赏了。 待得楚大夫一走,秋娘子立即埋怨, “如何就五贯了,其实一贯钱也很丰厚了呢,官人太过大手大脚,” 秦延这个无语,果然是管家婆的料子,这个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好了,这是你的第一个娃儿,某就是取个五子,五子登科嘛,就是要这个喜气,’ 秦延这话一说,秋桃立即美滋滋,马上忘了五贯钱的事儿。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高丽内情 秋桃的怀孕让秦伯义和卢氏欣喜万分,眼看着秦家人丁兴旺了不是,不只是秦延这里,就是秦庆的浑家刘氏也有了身孕,也难怪夫妻俩这般喜庆。 但是秋桃的怀孕,让雪雁留宿秦延的室内。 李婉已经显怀,秋桃也怀孕。 侍寝的那就是雪雁了,反正李婉是不想让秦延招些外面的狐媚子,什么家妓、歌姬、舞姬最是让李婉厌烦的。 秦延算是晓得,让家中女人安心的法子只能收了雪雁,反正家宅不宁呢,恐怕他忍不住到外面采摘野花去。 秋桃怀孕的后果还有一个,那就是来探望的萨托娜不大是心思了。 李婉、秋桃都有了身孕,萨托娜当然也有想法。 这时候的女人相当在意子嗣,有了子嗣在家中地位就是稳了,母凭子贵嘛,没有子嗣地位当然不能比的。 再者自从李婉来后,秦延去海州萨托娜那里次数有限,这就让萨托娜分外委屈了些。 其实她晓得秦延在曹村极为忙碌,但是无论什么理由她总是有些失落。 于是在秦延那里剩下两人的时候,哭的梨花带雨,很是发泄了一下委屈。 秦延无语的发现女人多了,只是平事就是一个麻烦,好说好商量,这几日就去海州好好陪着萨托娜几日,才将小娘子打发走了。 两日后,秦延接到了炮场传来的消息,八门火炮最少的一门二十六斤的神武大炮也坚持了三百余炮才损毁,而十八斤的神武大炮最多坚持了四百多炮。 秦延足以满意了,这就意味着两种火炮足以支撑十次中等强度的海战,这已经足以合格了,滑膛炮能坚韧到这个程度,足以应付当前的需要,只要在预计报废前替换下来就可以了。 当然了,这次的试验也是用大量的药包换来的,只是包裹药包的丝绸就是不小的开销了。 这也是秦延记得的,丝绸作为包裹药包最为合适,燃烧后基本燃尽,不会给留下太多余孽,紧急下可以不用彻底刷膛连续发几炮,但是贵了点,这就是它的最大缺陷。 说白了,这些试验数据都是用银钱刷出来的,炮口里发出的都是铁钱啊。 好在终于摸清了数据,可以放心使用这些神武大炮了。 秦延立即下令铸造一百五十门的十八斤、二十六斤的神武大炮,五十门的十八斤、二十六斤的神威大炮,这些大炮足以装备预计出现在平岛的舰队。 秦延是眼看着银钱哗哗的流出去了。 海州太白楼,尹集、郑开在门口迎候着,秦延、萨托娜下马,尹集上前拱手笑道, “许久不见,今日重逢,某是想念的紧了,” “哦,某还以为尹公子避而不见了,” 秦延一语双关道。 “冤枉,真是冤枉,某和尹公子都是刚刚从高丽返回,才晓得秦官人返回海州,绝对是冤枉。” 郑开急忙道。 “正是,虽然秦官人此番挂冠而去,但是大宋西域兵凶战急,总有一日,秦官人必要重新掌权的,哈哈哈,” 尹集摇着纸扇笑道。 秦延哈哈一笑,也没多说。 这两人肯定评估过他的情况,才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碍乎交结他这个潜力股,秦延虽然归家,但是岳父还是一州知州,将来并非没有返回朝廷重掌大权的希望,在野复起返回中枢担任宰辅的多了,现下朝中司马光、文彦博、曾布无不是如此。 不过这种趋利避害的破事谁也不能免俗,何况对面就是两个高丽的俗人,也不能计较更多了。 尹集、郑开将秦延、萨托娜让入太白楼楼上雅间,摆上宴席,换来高丽歌姬舞姬,酒宴上倒也热闹。 酒过三巡,气氛正好,尹集和郑开对视一眼, “秦官人,萨娘子,我等今日想求两位一件事,” “你说,” 秦延一笑,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萨娘子发卖的衣皂如今已然在高丽开京施用,大受欢迎,我等想秦官人和萨娘子能否只发卖给我两家,” 尹集说完和郑开希翼的看着秦延。 两人以为和秦延走的也算很近,这才提出这个要求,如果是其他的商家,他们通过大宋官员施压,这事很轻松。 但是秦延是谁,他们还真没那么大的胆子,只能求告而已。 “不无不可吧,不过这事得看萨娘子的想法,” 对于这两个货盯住了衣皂,秦延倒是不稀奇,这个物件看着不起眼,却是一个可以大发利市的物件。 而且这个衣皂做起来简单,想复制却是难比登天,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化学反应的结果,这个时代的人想要复制,怕是穷其一生也是毫无可能的,这一点秦延不担心。 当然,秦延也知道他自己手大,谈价的事交给萨托娜是最合适的了。 “我家官人既然说了,妾身当然从命,不过嘛,采买的数量可是不能太少了,一次怎的也要有百万块吧,” 最近一月,从萨托娜手上采买的高丽海商已经买走了六十万块,少于这个数当然萨托娜当然不干,还略微的加了些。 “当然没有问题,现下不过是在开京一带,其实我高丽南部一带繁华不下开京,如同大宋之江南,发卖到那里只怕最后百万块也挡不住的,呵呵,” 尹集立即拍了胸脯。 这事就成了,而且在萨托娜的要求下两人爽快的拿出了二十万贯,将钱款全部结清了还有预付,表示他们的诚意。 萨托娜的理由很充分,既然要独断这个红火的生意,那么付个全款还不应该的,否则秦家为何让两人独断呢。 秦延当然没什么不满意的,在海州就直接发卖,不需要自家商队转运,其实是大赚的,一块怎的也要赚五文,这就是二十万贯的进项,秦延面临的资金压力一扫而空。 双方都得到了实利,皆大欢喜。 “还望萨娘子早日备好,如今已然秋末,到了深冬,海上已然不能行船了,” 郑开拱手道。 “你等放心,只须十日必然齐备,” 萨托娜娇笑道,她得意的看看自己的郎君,嗯,萨娘子和大宋女子不同,什么娴熟沉静和她无关,有了成绩就要在秦延面前展示一番。 “哦,冬季高丽封海吗,” 秦延问道。 ‘当然,到了冬季开京以西海面上都要被海冰覆海,其实海冰破碎,时有时无,但是出海万一遇到翻覆损失就大了,因此有什么物件都在今日后一个多月内抢运回去,虽然高丽南部冬季没有海冰,但是到开京还须走数百里陆路,只是厘金就是不小的开销,’ 郑开给秦延解说了一番。 秦延借机询问了一下高丽的内情,果然有所发现。 原来高丽水师也有数百艘战船,实力绝对不差,最起码可以和大辽的水师抗衡。 也正因为大辽水师的威胁,高丽水师三分之二的战船都在北部和中部靠近开京一线,提防大辽水师的可能偷袭。 只有百多艘在南部各州驻防,因为南边的耽罗国实在是弱小,无力进攻高丽,高丽朝廷放心的很。 秦延和萨托娜对视一笑,这就好了,尹集、郑开为他们确定了攻打耽罗国的日期,那就是冬季。 既然高丽国北方水师在冬季只能趴窝,那么攻击耽罗国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秦延最初的海船还是太少,预估也就是十几艘,还得兼顾运兵员、粮秣,从曹村转移船厂、炮场、铁厂、马场等等,所以最初一两个月会非常忙碌,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 一旦渡过那个时期就好说了,海船可以腾出身来专心对付可能的北方来敌。 所以冬季出兵才是最合适的时机。 酒宴完毕,尹集和郑开将秦延恭送出太白楼。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乱纷纷 待得返回萨珊女红店的后院萨托娜的宅子,萨托娜立即提出请求,那就是要和秦延一起出征耽罗国。 “冬季风大浪急,你还是在此留守的好,” 秦延还是希望萨托娜在海州坐镇。 “官人,平日里你就在曹村极少出行,到奴家这里屈指可数,此番出海,妾身要和官人一同出海,服侍左右,” 萨托娜腻在秦延身上只是不依,秦延也只有应了,没法,他确实来的少,萨托娜如此说他还真没法搪塞,再者说有萨托娜服侍,他也求之不得。 东京政事堂内气氛凝重,司马光、苏辙、曾布、文彦博等人坐在一起,他们面前摆放的是一份份的急报。 都是近日来从鄜延路、环庆路、泾源路、熙河路、兰州等处发来的急报,西夏出动了众多的骑队,四下越境出击扰耕,大宋沿边是焦头烂额,秋收大受影响,很多粮米只能烂在地里。 “这些西贼怎的如此背信弃义,真是妄自称人,” 司马公少有的暴跳着。 虽然他知道西贼一向无信,但是以为总要消停一两年再也大的动作。 结果才签署和议,收取了罗兀城和三处边寨数月就开始入寇扰耕,弄得沿边烽火处处,大宋内部人心惶惶。 其实司马光晓得也不是大的入寇,西贼几经大的战败如今已经没有了大规模入寇的实力。 但是,这样小规模的入寇也是在羞辱他,因为这是他司马光主持的和议,最初达成的时候,国内也是一片欢腾的,最起码可以让大宋修养一段不是。 但是如今送还了城寨,却是还入寇袭扰不断,说明和议是失败的,西贼毁约让他司马光成为了朝野的笑柄,最近几日总有百多名太学生来到宣德门外呼喊,抗议和议,朝野反对反思之声渐起。 司马光所谓的清廉政声被这件事毁坏,这才是司马光最为在意的,他恪守旧制为什么,什么大宋的奋起,什么抵御外敌都不在他的筹划里,他丝毫不在意那些。 司马光最在意的是他的名声,修书资治通鉴,让他蜚声大宋内外,士人敬仰,却是被一个和议弄得狼狈不堪,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如今他气急败坏的原因。 曾布淡淡一笑,对于司马光的沽名钓誉他是一清二楚,因此司马光的心境他很明了,这一年来他也看清了司马光就是一个眼高手低、胸无一策、沽名钓誉之辈,对于司马光的狼狈他是心中暗爽。 “司马公,如今舆情极为不利,还须立即想出法子来善后才是,” 曾布的意思很显然,先别管你的名声之类的破事了,待得西贼扰耕完毕,伤亡的军卒百姓善后才是紧要的。 当然话里若有若无的有些讥讽之意。 司马公瞥了眼这个老而弥坚的曾布,现今政事堂内气氛微妙,别看就这几个人,但是各怀心事。 也许最初一起攻击新党的时候,众人还算是合力行事,但如今新党已倒,众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办事开始相互掣肘。 尤其是这个曾布,心思极重,总是在背后使些小手段,极为龌蹉。 只是这人本事也有,将自己的庶务处理的滴水不漏,就是想攻讦他也没得太多办法,是司马光最为忌惮的。 “如何抚恤,如何安抚,还不得银钱,” 文彦博粗声大气道, “今年青苗法、市易法等尽皆废黜,国帑降了两成有余,州县到处告急,如何还有钱粮,” 文彦博是个藏不住事的,这话说的其他几个人脸红,他们斗来斗去,将新党斗垮,废黜了逐项新政,结果国帑大降,就是一个入不敷出的残破局面,如果天下士人知道朝政糜烂至此,怕是他们几个都要担上国贼的罪名。 好在一切真正的数字都是他们政事堂和户部最为明了,没有流传出去,所以朝野还未引起轩然大波,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司马光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头部,叹口气,他也没想到作为左仆射,领平章事是如此艰难的职位,大宋的这艘大船是此处漏水,他如今做的差事更像是一个修船的船匠,到处赶工,却是左支右拙。 “还是商议一下抚恤吧,多少支应一下,如果没有,下面只怕要闹将起来,到时候沿边一发不可收拾,那可是边军积聚之地,别是闹出乱子来,” 苏辙心中叹气,司马光就是一个嘴上光的,庶务上一窍不通,只会拖后腿而已。 几人好生商议了一天,总算订下了章程,拆东墙补西墙般的挤出了几十万贯,准备应对这次的损失。 评议完毕,司马光首先抵受不住了,他当先走了,回府休息。 其余四人都是精力充沛的主儿,还在品茗闲聊。 此时外间一片慌乱之声,文彦博大怒喝道, “为何如此,这里是政事堂,不是东京西市东市,” 只见一个胥吏慌慌张张的跑入, “还请诸位相公出去一观,司马公在门外晕倒了,人事不省,” 众人大惊。 皇城内一片忙碌,几个御医被召来为司马光诊治,就连高滔滔也来政事堂来探望这位她钦点的肱股之臣。 然而一切的诊治措施最后都是付之东流,三日后这位被无数士人视为大宋中兴希望的所谓名臣卒于皇城中。 司马光死后,剩余的几位宰辅心中窃喜,都是盯住了空出来的左仆射的这个人臣巅峰位置。 然而三日后,太后高滔滔下旨,征召在东京自家宅院内闭门思过近一年的范纯仁进宫入对。 翌日,范纯仁就任大宋左仆射,领平章事,掌控政事堂,辅佐太后处理大宋政事,这让苏辙、曾布、文彦博等人大失所望。 海州东北百余里的一处无人的小岛附近,两艘汉级战船横向对着猛烈的西北风,船身因此有些歪斜,甲板上的秦延明显的感到了有些失去平衡。 秦延看了眼身边的萨托娜,萨托娜身子站的很稳,不碍乎是自小行过船的,适应性很好。 而一旁的种师闵也稳当的很,只是脸上有些苍白。 不过和数月前狂呕不止的状况强了不知多少。 “禀官人,船只满载火炮、药包、粮秣后稳得很,即使今日侧风以对也没有倾覆之虞,只是船速降到了十节出头,” 刘三,不,刘波禀报道。 秦延点头,满载十节航速他已经满意了,如今大宋海船满载只有四五节的航速呢,就是最快的鸟船满载也只有六七节航速,但那个鸟船什么船型,就不是一个能载重的船型。 “靠近海岛,试炮,” 秦延命道。 刘波发号施令,海船上的桅杆瞭望台上的水手发出了信号,号令另一艘海船跟上。 两艘海船靠近了这个离平岛有十余里的无名荒岛。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个不大的海岛,有个临海的峭壁,弹丸击打上去会极为明显。 海船一侧的炮窗开启,露出了一侧十门大炮黑黝黝炮口。 须臾,轰轰轰,十门火炮几乎同时鸣响。 大股的烟尘从船舷一侧冒出,将海船包裹起来,陷入迷雾中。 秦延感到了脚下的甲板向一侧蓦地的移动了一下,这种推离感极为明显。 耳膜里全部都是嗡嗡的声音,让人很是不适应。 萨托娜惊叫出声来紧紧的抓住秦延的手臂。 种衙内一个趔趄目瞪口呆的看着百步距离上的陡崖碎石纷纷,这些碎石哗哗作响着掉落在海水里,升腾起几丈高的水柱,声势惊人。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平稳一些,此时后方的那艘海船也开始试炮,又是一阵飞沙走石。 山上、海面上还没有完全平静,又是一阵轰鸣,他们坐下的海船再次发炮。 两艘船先后三次发炮,整个的陡崖烟雾升腾,砂石漫天。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被围观 “今日才知火炮之威至斯,三郎果然能人所不能,种十八拜服,” 种师闵叹道。 对于秦延执意要建造这样古怪的海船,种师闵也腹诽过,不过看看肚大能容,甚至可以让战马比较舒服的上船海运,种师闵也就没什么异议了。 但是近日才晓得这艘海船火炮齐射的场面如此骇人,想想简直无法抵挡,种十八难以想象有什么水师可以抵挡这些战船的锋芒,秦三郎再次惊世骇俗。 “我家官人非常人也,” 萨托娜小鸟依人的依偎在秦延身上吃吃笑着,美眸满满的崇拜瞄着秦延。 两艘海船转向开始另一侧火炮齐射,海面上又是轰响不断,两艘海船喷烟吐雾声势十足。 两次试炮完毕后,秦延亲自下了第二层的火炮甲板和底舱,结果让他满意,加固的隔舱没有渗水,低受住了二十门大炮齐射的冲击,标志着这艘战舰正式成型。 秦延也想到了最坏的局面,如果抵受不住大炮的齐鸣,那么这些海船此番远征后立即转入海船队,船上只装上几门小炮自卫,专职成为运送辎重的货船就是了。 今日试炮的结果如此圆满,标志着汉级战船合格,既是战船又可以成为货船。 接下来数天内,开到平岛的十八艘海船先后试炮,共计秦级三艘,汉级十二艘。 其中只有九艘汉级是二十门大炮满员的,其他的都是装了一半员额的火炮试炮,没法,秦延只来得及造出了这些大炮,而时辰已经不能拖了,现下已经是初冬时分,再拖延下去,过了冬季攻击耽罗国就过了最佳时机。 当然,凭着这些武备秦延认为也足以对付耽罗国的水师,否则秦延不会盲目的出击。 试炮试航完毕,秦延在平岛点验了水师步军骑军,为麾下十几艘战船赐名。 三艘秦级,分别取名蒙恬号、章邯号、李信号。 十二艘的汉级战舰取名李广号、韩信、周亚夫、霍去病、卫青号、窦宪号、陈汤号、窦固号、马援号、马武号、吴汉号、寇恂号。 十一月十五日晨时刚过,十五艘海船向着东方前行。 十一月二十三日午时三刻,耽罗国都城耽津西南四十余里的海面上,两艘不大的海船向西行驶着。 当先的一艘海船的船头上一身皮袍的三十岁的男子向西眺望着。 西面的大海上平静如昔,就连一艘渔船都没有。 此时已然是冬日,就连渔船也只在近海打渔,很少深入深海。 这也是耽罗国的水师向西向北探查的原因,深怕被高丽国水师打个措手不及,耽罗国的军卒都清楚被高丽国登陆上岛,耽罗国必是亡国之局,因此海上决战是其存亡关键,因此先一步发现高丽国的水师是胜败关键。 冬日里没有渔船通报消息,只有水师向西向北探查了,如果高丽国发兵只能从这个方向的大陆杀来。 付船头裹了裹身上的皮袍,嘴里嘟囔着真特么的冷。 眼看平安无事,付船头转身向水手喊道, “掉转车头,返回大营去,” 水手们兴高采烈的应了,谁特么的也不想在冬日里海上受冻,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就在船只改变船帆的方向,开始转换航向的时候。 忽然一个水手惊呼,他手指向西边。 所有人向西看去,一叶白色的帆影映入他们眼帘。 所有人面面相觑,因为这个帆影他们从没见过,他们的船帆都是硬质船帆,灰突突的颜色,而这个白色很养眼的物件从未曾看到。 但是凭着经验他们立即知道这是风帆,那里出现了一艘海船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此时还谈什么返航,付船头立即下令向西行进,迎上去查探一番。 双方的距离继续接近中,双方的距离接近到了两里处,他们已经可以看清楚对面的船只桅杆上飘荡的一杆大旗,青色的鲨鱼张牙舞爪的在空中摇曳着。 此时的付船头已然懵圈了,因为西面的这艘海船是他从未见过的一艘船型,他从十四岁开始行船到现在二十余年,按说这个海船他从来没见过。 只见这艘海船最前面一根桅杆斜指向天,上面一块三角的帆布风中抖动着,后面一个主桅上六块打横的鼓满海风的主帆,稍后还有一个矮小些桅杆也有风帆,问题是这些风帆都是软帆。 这艘船能有付船头坐船的几倍大,在海船中也是极大了,浑圆的船身、高耸的桅杆充满了力量,反正付船头一看就以为不好对付。 付船头想了想还是发出了靠上去的命令,毕竟他是耽罗国的水师,虽然现在就是两艘船,又是如何,对方如果敢攻击他们,他们立即调头返回,招来水师围攻就是了,他就不信对方敢,这就是付船头的依仗。 两艘悬挂着耽罗国弯月星辰图案旗帜的战船靠向了这艘海船。 双方快速的接近中,相聚不足一里了,双方船上的细节更加可见。 付船头可以大约看清楚对方的桅杆上有水手在行走,不禁越发的对如何驾驶这种软帆海船感到好奇。 接着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所有的耽罗国海船上的军卒都乱作一团。 那是因为远处天际突然再次出现了白色的帆影,而且不是一处。 付船头呆呆的站在船头嘴里查着,一个,两个,三个。。。, 接着他大梦初醒,高声喊道, “调头,立即调头,赶紧跑啊,” 耽罗国军卒们立即开始掉头。 很遗憾,硬质的船帆调头灰常的缓慢,等到他们将船头终于调头向东的时候,他们发现那艘最先的软帆船离他们不足百步了。 在付船头的号令下,耽罗国水师的海船全帆拼命的向东逃亡。 不过很可惜,他们是全帆全速了,但是后面的海船在快速接近中。 耽罗国水师军卒蓦然发现后面不知名的帆船船速比他们的海船快的多。 付船头悲哀的看着对方的海船慢慢的和他的海船并驾齐驱。 然后他瞪眼看着对方海船慢慢的超过了他的船,最后完全的超出,扬帆向东而去。 付船头只见对方船上的水手们都看着他们的海船,有些人在咧嘴笑着,嘴里说着什么指指点点着。 按说他应该下令船上的军卒发箭攻击,但是他没敢,他很清楚,如果他下令射箭,对方不用箭枝反击,只需要将船转向撞击过来,他这艘小破船就得翻覆,他就得成为一个冰坨坨沉入冰冷的海水里。 所以他只能看着这艘海船超过他们向东只剩下隐约的船影。 接着付船头等人惊恐的发现他们两艘海船被后面追上来的十几艘海船围观了。 绝对是围观了,前后和他们接近的几艘海船甲板上很多人向着他们指指点点着,都在打量他们。 付船头等人也在打量对方的打扮,和宋人并无二致,而且对方的船舷上有大大的宋字,付船头只识得一个字,李,其他的一概不识得。 耽罗国有自己的文字,但是由于高丽文化几百年的侵入,很多耽罗国人都认识高丽字,而高丽字其实和汉字没啥区别。 所以,耽罗国贵族没有不识得高丽文字的,当然汉字也就不再话下了,付船头不是贵族不过也粗粗识得一些高丽文字。 于是看穿着打扮,这艘船应该是宋人的,因为宋人的打扮还是高丽人略有差别的,宋人的穿戴宽大一些,而高丽人的打扮窄拘一些,而且很多高丽人都是带着斗笠,海上更是如此,而对方没有。 现在付船头是如坐针毡,他想回去报信,奈何对方的船队比他们还快,怎么提前回去。 只怕对方到了耽津,他还在海上漂呢。 那攻击对方呢,比起对方来他坐船就是小舢板,对方可以分分钟灭了他。 付船头于是只能在那里装聋作哑,呆立船头成为这些宋人围观的对象。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巨炮逞威 过了顿饭时候,只见十余艘大号海船乘风破浪而去,将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付船头只能在风中凌乱中。 秦延的旗舰陈汤号上,种师闵看着远处的耽罗国战船上那些呆头鹅蠢样笑的直打迭。 “哈哈哈,这就是耽罗国的军兵,哈哈哈,连靠上前动手的勇气都没有,我哈哈哈,” 种师闵的话让很多军卒都是大声哄笑起来。 这话说的提气,护卫队的军卒们也都是喜笑颜开,登陆战前也提振了士气。 秦延笑笑不语,如今是他的海船飞快,强行围观,这两艘不大的海船能做什么,还看不出对方真正的战力,只有打上一家伙才能知根知底。 秦延看了看船上的这些散兵游勇也是无语。 没法,船舱里大部分地方都让药包、粮秣,饮水和战马占据了。 因此护卫队的大部分人都是在船甲板上露宿,好在时间不长,还有充满吉贝的睡袋,再就是每日里不断的热汤热水,因此勉强还能支撑,不过秦延也知道饶是这些军卒被整训的相当悍勇,蓦地登陆也是软脚虾了,不可立即开战。 “三郎,某就不明白,你怎么选了个陈汤号作为座船的,这人俺都没听说过,” 种师闵负手而来很不满意的问道。 “因为这人在大汉时北击匈奴,阵斩数千,言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陈汤虽然籍籍无名,却是西汉武帝后帝国夕阳最后一缕阳光,他矫诏北进击杀匈奴一部,敢于进取勇往直前,是大汉血性标志,何况他这句传扬千古的明言,因此秦延就将陈汤号作为旗舰。 “哦,大汉朝还有这等猛将,昔日某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种师闵一脸的惊讶,不是种十八故作如此,而是根本没听说过。 “唉,没文化真可怕啊,” 秦延摇头叹道。 种师闵翻了个白眼,他可是知道秦延这话是笑他粗鄙,不过他也不在意,看书非他所愿就是了。 “招呼兄弟们活动一下腿脚,准备迎战吧,此处离着耽津不远了。” 秦延吩咐道。 种师闵看了看南边黑色的海岸线点了点头。 船只又行驶了十余里,只见最初那艘章邯号返回了舰队,用旗语禀报已然找到了耽津港,同时,发出了告警,耽罗国的水师已然出动。 舰队整队为两路纵队向东继续驶去,此番不出三里,只见东南方一处河口处一处港口隐约可见。 同时这个港口附近几十艘悬挂着耽罗国旗帜的战船正向西围拢过来。 秦延舰队乘风破浪向东疾进,双方就这样对撞开来。 秦延用远望镜观看着对方的战船,只见对方战船低矮,浑圆,一看就是适合近海游弋的海船,船速较慢,还算结实。 秦延看了一阵看出一些后世所谓朝鲜龟船的影子,不计较航速和高干舷,只求一个平平稳稳,再蒙上铁皮,安上两门小炮可不就是后世吹上天的朝鲜龟船嘛。 虽然这船低矮,但是风帆战舰的火炮在下甲板,一样可以轰击这些战船。 双方战船接近到两百步,秦延没有命令发炮,只有九艘汉级战船满载火炮,即使如此一面船舷也不过只有十门舰炮而已,十八斤的卡隆炮在这个距离上攻击力一般,还得靠近一些最好。 双方继续前进,当双方接近到百步,双方不约而同的开始调转船头,侧身对敌。 这是由这时候的打击方式决定的,侧面可以发挥弓弩手的攻击力。 当然了风帆战舰侧向对敌是因为它的打击力都在侧向的火炮甲板上。 陈汤号的战舰上火炮炮窗全部开启,火炮早就装弹完毕。 炮长董小乙拿着火绒候着,但听甲长方洵一声令下,他立即引燃了火绳。 接着他和其他两个炮手立即后退捂住双耳。 轰轰轰的大炮轰鸣声在甲板里轰鸣着,在狭小的火炮甲板上这个轰鸣声震天动地一般,即使炮手们捂住了双耳,还是耳鸣不断。 董小乙通过炮窗看到相聚百步外的对面那艘耽罗国战船侧舷升腾起大股烟尘,有黑色的孔洞显露出来,很显然击中了对手。 看到的炮手们都是齐声欢呼。 甲长方洵骂骂咧咧的催促众人立即重新填装。 董小乙急忙和其他炮手一起将火炮推送回位。 他不得不服这个火炮炮位是怎么设计的,只是将两根铁条钉在甲板上,后面越发垫高,火炮发射后向后坐去,向后行了不足十步,自然的消减了后座力,然后顺着斜坡自然返回,他们炮手只要轻轻的推送回来就好,丝毫不费气力,要知道这可是三千余斤的大炮,这是何等沉重的物件。 一个炮手用长杆吉贝木杵清理炮膛,手脚极为麻利只用了几息,然后另一个炮手将丝绸发射药包放入其中,再是放入弹丸,最先的炮手拿木杵压实。 而董小乙就是一件事,将火门那里的火绳拽出,然后手拿火绒平心静气等着。 方洵一声令下,董小乙再次点燃火绳,几人退后捂着耳朵。 轰轰轰的巨炮轰鸣中,十颗弹丸呼啸着发出,其中七颗弹丸击中了对方的侧舷,带起木片雨刺向耽罗水手们,一些水手被几块木片刺中,皮开肉绽骨断筋折,甲板上血腥一片,嚎叫连连。 更可怕的是侧舷的支撑被击毁,海船的战船已然崩塌,海水立即灌入战船中,耽罗战船开始倾斜,接着主桅折断,船只瘫在海上。 陈汤号上火炮甲板上一片欢腾,董小乙激动的挥动着双拳,他感觉这样的日子比他在海州打渔的日子好上太多,粮饷充足,而且这虐着对手真是爽快,让董小乙热血沸腾。 “小子们手脚麻利点,下一个贼船等着我等呢,杀敌,” 已经喊的有些嘶哑的方洵吼着。 “杀敌。” 右侧船舷的火炮炮手们兴奋的大声吼着。 接着方洵再次下令开炮。 这次是左侧的十门火炮击发了,神威神威大炮喷出烟火,弹丸呼啸而去。 秦延站在舱室里用远望镜看着左翼一艘较为高大的耽罗国战船侧舷破裂开来,四个大洞蓦然出现,嫡传剧烈的抖动着。 此时,这艘船还在七十步外,无法有效的攻击陈汤号,而陈汤号已经狠狠的给它来了个开膛破肚。 舱室外蓬蓬蓬的响了几声,几只弩箭钉在船舱护板上,让秦延的护卫极为紧张,几个护卫用盾牌将秦延,种师闵、萨托娜团团护住。 萨托娜没有像其他的女子般躲入安全的底舱,而是留在了秦延的身边,此时看到敌船的狼狈不禁欢呼雀跃。 陈汤号如今下了两个主横帆,因此船速下降到六七节的模样,没有快速驶离这艘较为高大的龟船,而是在百息后再次轰鸣。 秦延感受到了甲板的强烈震动,接着那艘有陈汤号一半大小的耽罗国海船侧舷新出现了七个巨大的黑洞,其中三个黑洞就在水线附近,大股的海水蜂拥而入,这艘海船立即开始倾斜,倾覆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神武大炮显示了它近战无比的凶残。 以往海战只有接舷战,击杀全部船上敌手后焚毁船只,才能彻底消灭对手的海船。 现如今,神武大炮猛烈的轰击数轮就摧毁了一艘战舰,这效率实在是太高。 陈汤号甲板上的步军用皮盾护身不过迎接了一些对手零星的羽箭,没有什么伤亡继续前行,实在是没有靠近到五十步内敌船已经遭受了致命的打击。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肆虐耽罗湾 秦延舰队的每艘战舰都是各自为战,杀入耽罗国舰队中,充分发回近战凶猛,左右开弓的优势猛烈的攻击着耽罗国的舰队。 耽罗国的舰队实力并不弱,最起码可以和高丽水师抗衡,但是对于这些喷云吐火的怪物实在是没有办法。 耽罗国水师统制使以及一众军卒根本没有见识过如此凶悍的战船。 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利用船只多的优势拼命的接近对手,希翼利用弓弩和火箭来杀伤对手,最后接舷战来解决问题。 但是往往没有靠近到五十步内就受到杀伤,即使靠近发射的火箭和弩箭不过是给宋人造成很小的损伤,接着就会被敌人的重炮击中瘫在海上。 刘波乘坐的霍去病号两翼火炮轰鸣着,和五艘耽罗国战船缠斗。 三艘耽罗国战船已经瘫在海上,其中一艘正在缓缓下沉中,这个季节人落入冰冷的海水中没有两刻钟就会像块石头般沉入海底。 另外两艘耽罗国战船利用其他三艘战船死战的机会靠近到四十余步的距离上,立即两艘舰船上四十名箭手发出了羽箭洗地。 霍去病号甲板上插满了羽箭,一些火箭引燃了帆锁,水手灭火受到对方羽箭的杀伤。 刘波下令接连向两艘海船开炮,三波过后,两艘船就在离着霍去病不足二十步处破裂倾覆,这个距离上霍去病号上的重炮就像是低着对方额头轰击,三轮炮击让这两艘敌船船舱内千疮百孔就,海水汹涌而入,两艘船快速的下沉中。 霍去病号杀出重围,水手们利用没有外敌的机会快速的扑灭火焰,霍去病两个横帆受损,船速大降下,伤亡了六七个水手,没有实质性的损失,它冒着轻烟如同受伤后分外凶猛的鲨鱼般扑向下一波敌手。 周嗣统领马援号,先后击毁了四艘耽罗国的战船,猛烈的轰击让周嗣有些失聪了。 但他极为兴奋,这种畅快是步战无法带给他的,他自知武艺低微,步战中总是很吃力,不是阵型掩护,加上老天保佑,他估计早就成了一捧黄土。 但是在海上,他用心习之,两年来掌握了行船,成为名副其实的船老大,在这里他付出了所有,回报丰厚,而且在船上做事从容自信,他感觉从步到海不走对了。 今日的鏖战丝毫没有惊吓他,相反,周嗣战意正浓。 此时,船只前方一艘耽罗国的战船突然斜刺里杀出,利用一旁的耽罗国战船的掩护,突然从侧前方撞向了马援号。 “周头,怎么办,” 水手头目老封大声吼着。 周嗣不得不服那个耽罗国战船的船头,看出了风帆战舰最致命的地方就是两侧的火炮甲板,这才想偷袭想要撞沉马援号。 此时,摆在周嗣面前的情形是如果闪躲倒是可以闪开船头,但是侧面就会和敌船相撞,船头怼上侧面,怕是马援号要吃亏。 “右转顶上,看看谁的头更硬些,” 周嗣当机立断吼道。 老封急忙号令水手转舵,战船轻轻右转冲向了那艘敌船。 双方快速接近,待得就要相撞, “抓稳了,接舷了,” 老封的吼声传遍了甲板。 无论是水手还是步卒都是紧紧抱住了身边的船板,船舷、桅杆等等物件。 蓬蓬的巨响中,两船撞击在一起,船头甚至弹跳了一下。 接着木板破裂的声音传来,对方的战船船头碎裂,大股海水喷溅进入,立即船头就开始下沉,船尾微微翘起。 马援号则是猛烈冲撞后,将对方的战船弹开,继续向前驶去,只是甲板上人仰马翻跌倒一片。 周嗣在身边护卫的搀扶下爬起, “老封,立即下底舱看看漏水情形,然后禀报于某,” 周嗣最担心的是底舱变形漏水,那么火炮是无法再用了。 老封领命和一个机灵的水手顺着舷梯滑下转瞬不见。 过了几百息,那个水手气喘吁吁地跑上, “禀船长,底舱船头有些漏水,却是并未变形,封头和几个人在封堵呢,” 周嗣这才放心。 马援号继续喷云吐火,击毁了一艘想要逃离的耽罗国战船。 此时,耽罗国水师逃离成了主流。 抵近不能,撞击不成,几艘对上对方一艘也只是挨打的命,这样凶残的敌手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海战怎么大。 但凡步战,大约伤亡四成左右,阵型就要崩散,谁也曾受不起伤亡了,谁也不想自寻死路不是。 而耽罗国的水师战船已然六七成不是燃烧,就是沉没,可说足够英勇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对手上岸的话,他们可怜的军力可能无法抵挡,所以耽罗国的保卫战只有是海上,大王也把大部分的钱粮用在水师战船和军卒饷银上,因此这些水师也够拼命,拼到了伤亡过半。 但是如今实在是抵受不住了,因为对手伤亡轻微,这般下去,就是全军覆没也不能阻击对手成功,此时军心士气已丧,剩余的四十余艘战船玩命的向耽津撤离。 但是龟速的航速是耽罗国战船最致命的弱点,打不过追不上也跑不了。 虽然它们当先逃离,但却是绝望的被秦延舰队追上。 此时逃离的阵型不是攻击时候几艘海船围攻一艘风帆战舰的时候了,逃散的时候队形散乱,只要风帆战舰追上就是一对一瞄着点杀,一般两三轮炮击后对方的舰船或是沉入海中,或是瘫在海上。 炮声回荡在耽津海湾中,海面上到处是耽罗国战船残骸,以及漂浮的耽罗国水军的尸体,天空布满了猛禽,水面上鲨鱼肆虐,都在享受着这场盛宴,如同末世到来一般。 耽津港塔楼上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身子颤抖的看着远方海面上散落的到处的残骸。 他的身边有几十名的持械护卫严密的随扈着他。 “大王,还是尽快折返王城吧,这伙贼寇太过凶猛,水师就快全军覆没,如今只能据城固守了。” 身边一个留着稀疏胡须的老人劝诫道。 “那又如何,两千余人的水师覆没,全岛不过还有三千步卒,还有千余在南方的大浦和子项,只有千余步卒如何能守住耽津。” 耽罗国国王一脸的灰白,他预感到此番大难临头了。 “陛下,城中还有两万余百姓,怎的也能出数千青壮,守城是足够了,只要能坚守贼子退兵,耽罗国就能躲过一劫啊,陛下,” 身边一个武将装束的臣子跪下劝道。 “好吧,那就折返王城。” 耽罗国国王垂头丧气的在护卫随扈下折返耽津。 此时,耽津海湾里炮声稀疏起来,只有区区十余艘海船逃到岸边,兵卒们弃船登岸。 秦延舰队开始重新排成一字纵队,气势汹汹的向耽津港的栈桥驶来。 此时耽津港的栈桥后面还有两百余名的耽罗国军卒列队,很显然,打的是如果对方登岸散乱的话,他们可以偷袭一下这个盘算。 十余艘风帆战舰霸气十足的驶来,带着战胜者的余威,一艘艘如同小山般压迫而来,让岸边观望的耽罗国步军和好不容易逃上岸的水军残破军卒心中胆寒。 当先开路的章邯号侧舷炮窗打开,看到这个景象的那些逃上岸的水军残兵们立即嚎叫着逃离,他们太清楚敌人巨炮的威力。 而那些步卒还在呆呆的看着这些海船不知所措呢。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以快打慢 轰轰轰,章邯号侧舷五门火炮轰鸣了,此番这些火炮发射的是散弹。 弹丸如雨般而下,两百多人的军阵立即被裹挟其中,好多耽罗国步卒被散弹撕碎,鲜血和残肢飞散,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海湾里。 剩余还完好无损的百多名步卒带着身边军卒飞溅上的血水玩命奔逃。 跟上的候恂号又是散弹送行,再次击杀了二三十名的耽罗国步卒,至此,耽津港岸边数百步内为之一清。 秦级战舰当先靠近了栈桥,凭着他不足百吨的身板到哪里基本都能通行,为汉级战船探路是必须的。 而按照早先布置,秦级舱室狭小,因此只能装载步卒,三艘秦级装运了两百多名的步卒。 此时这些步卒正在靠岸,他们先是赤手空拳的从绳梯上爬下,然后后续的军卒将兵甲、粮秣等传递下来。 按说很简单,但是其中几个军卒踏上地面后竟然腿软坐在了地上,很显然这几个船上走了这多天他们已然晕菜了。 好在耽津港已然一片坦途,所有的敌军都逃往了耽津城,耽津港离着王城三四里,此间已然空无一人。 一个时辰的时间,两百多名的军卒登上栈桥,开始向外扩展,在谭永兴的统领下建立起一道防线。 而章邯号上的水手也将水深探查完毕,耽津港还真是天然深水港,别说两百吨,就是千吨的海船也可以停靠。 秦级战舰离开了栈桥,在海湾游弋戒备。 而霍去病、马援号等汉级战船开始靠岸,战马被首先牵引下来。 从海州马场出发,到现在登陆,有十天了,这些战马极为的萎顿,全无精气神,有些上了岸后就卧在那里,怎么牵引也不起身,总之栈桥上是状况百出,而且都是始料未及的。 秦延站在陈汤号甲板上看着这种拖宕的状况极为的无语,他后世只是现代军人,没有经历过上古的登陆战,这一切对他也是全新的挑战,虽然战前准备的不少,现在看来还是错漏颇多,坑事太多。 十二艘的汉级战船卸下马匹,粮秣,饮水,兵员、兵甲,全部完毕已然是亥时中了。 栈桥一线篝火处处,护卫队加上秦延的亲卫共计九百余人,加上千多匹战马,倒也颇为壮观。 翌日晨时初,修整了一夜,战力恢复大半的军卒们上马向耽津城挺近。 离城池不足一里,护卫队整队。 秦延用远望镜观察了整个城池,耽津城不大,预估只有周五里的模样。 但都是由灰黑色的岩石堆砌而成,虽然不是很规整,但是一看就很坚固。 “三郎,这般城池,就是将神威神武大炮运上来怕也是难为,” 种师闵咧咧嘴,这个城池是能让攻城者流够血那种坚城,只是瞄了几眼,种师闵就仿佛看到城墙上挂满了攻城者的红色。 “攻城是不必了,城内两三万的丁口,能有多少粮米,困住它,让它瓜熟蒂落就是了,” 秦延笑道。 如果他的兵员足一些,秦延不在意伤损一些军卒攻入其中,但是现在他麾下兵员不足千,主动攻击坚城,实在是折损不起了。 秦延等人在观看敌情,城头上的耽罗国君臣也在关敌料阵。 耽罗国国王、星主高崇吉,太子高天宇,左丞付吉、右丞李升林等人在城头上放眼望去,只见来敌军阵只有那么一小撮。 ‘不过这些贼子只有这些军卒吧,’ 付吉讶然道。 “只是这些军卒连围城都做不到,何谈其他。” 李升林笑道。 高崇吉心里也安稳不少,他以为来敌怕是怎也有两三万众,那时候四面围攻,只是数日耽津怕是就要陷落,毕竟耽津毫无防备,就是如今滚木礌石都不齐备,也就是箭枝很多而已。 现下嘛,来敌不过千人的模样,这点人马攻城岂不是找死。 “大王,如果敌军就是这点军马,大王可调集大浦等处的援军来到耽津城下,内外夹攻,来敌必败,他们只能乘船逃离,我耽罗国足以度过此劫啊,” 付吉建言道。 高崇吉心里跳了几跳,极为意动,但是他也知道此时一个不好就是灭国,因此不可鲁莽从事。 “不急,再行探查,” 接下来几天里,耽罗国君臣发现对方真的只有这些军卒,最起码在后续军卒到来之前就是这些军卒,而且这些来敌只是围着西城靠近耽津港一侧,其他三面城门并不严密看管,一两骑轻松往来,但是大股人马是决计不让进出。 “大王,贼子们是想要困住耽津城,让城内粮米耗尽,然后取了城池,如今城内的粮米只够两月的,熬不过整个冬天,” 右丞李升林建言道。 高崇吉也清楚,到了决断的时候,必须在敌军后援到来前击败来敌,不能等到还有一月粮尽的时候再行决断,那时候军心惶惶,怕是没有战心了。 “立即命大浦都尉高骏统领大浦等处援军全数赶往都城,和守军里应外合击败敌军。” 高崇吉终于下了命令。 高崇吉命令一下,十几骑先后从南门和东门冲出,向南边的大浦等处告急。 秦延对于这些斥候出逃是放任不管,他很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不碍乎就是所谓的里应外合夹击而已,毕竟不能坐困愁城,坐等灭亡不是。 而对于可能的内外夹击,呵呵,秦延是无比期待。 秦延所部在城下十余天,人马全部恢复了元气,再次生龙活虎起来,此外断绝了城内外的一切辎重往来,人员进出可以,但是粮秣辎重一概不行。 虽然护卫队人数有限,但都是骑军,可以机动封锁整个耽津城,甚至大队人马不要想靠近耽津城十里范围内,耽津城只能耗尽米粮等候着援军。 到了第十五日,城西南传来斥候的急报,大浦等处援军一千五百军卒已经离城池二十里了,预估明日可以抵达耽津城。 “三郎,某可带五百骑卒一战胜之,” 种师闵是跃跃欲试,种衙内是闲的蛋疼,今日有了厮杀的好事是坐不住了。 “你上阵厮杀,某也手痒呢,” 秦延一撇嘴。 “三郎,嘿嘿,你如今大小也是头了,上阵厮杀这事儿就不要亲自做了,不信你问你麾下的诸人,他们都是如此以为,是不是啊,” 这厮为了痛快的打一仗既不要脸了,他看向一旁站立等候秦延军令的马乔、谭永兴、刘波、周嗣等人。 “种指挥使说的对极,官人如今是我等共主,实不宜上阵搏杀,那些粗活还是我等代劳的好,” 马乔正容拱手道。 ‘正是,官人还是和我等留守在耽津港为上,’ 刘波、周嗣建言道。 ‘好了,此番便宜你小子了,’ 秦延没好气道,种十八得意的哈哈大笑,这厮脸皮极厚,抢到手再说了,任你怎说都成。 “此战关键是以快打慢,调动对手为先,” 秦延正容道,虽然他对自己的麾下信心十足,但是他折损不起,毕竟兵力有限,每一个都宝贵。 种师闵等人屏息听秦延训话, “我部离开王城攻击西南来敌,城内的守军不出城是最好的,我等可以分而治之,但是如果城内守军有些血性,出城从我军背后而来,那般我军须得尽快击败来源敌军,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返身攻击出城的守军,万不可将其再次放回城中,因此此战必须要快,而且要尽量减少伤亡,” “三郎放心,某不会一味逞勇斗狠,一定先用火铳破开敌阵,然后大肆掩杀就是了,” 种师闵这话一说秦延放了心,种师闵曾经言道,火铳一出,一旦鸣放,让敌军前锋溃散,打的不甚痛快,秦延就怕这厮只顾痛快,不顾大局。 至于火铳,当时离开鄜延路的时候,秦延只留下了不足百把的残破火铳,完整的四百多把火铳如今都配发给他的亲卫和护卫队中,这些利器足以撕开敌军的阵势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东西对进吗 ‘大王,敌军撤离了都城外,只留下了一些游骑监看都城,怕是和援军决战去了,’ 御前大都尉高马力急报高崇吉。 ‘大王,敌军这是想分而破之,我军须得立即出城攻击其侧后,让其首尾不能相顾,’ 左丞付吉急忙建言道。 ‘大王不可,如果敌军在我军到达前击败了援军,我军岂不是进退不能,野外对战骑军怕是胜算不多,’ 右丞李升林急忙拦阻。 耽罗国君臣对于来敌都是骑军十分的忌惮,否则早就出城一战了,毕竟守军近两千,怎么也可以和对方一战了,但是对方高头大马的骑军对守军震慑极大。 “那又如何,即使击败援军也要损失数百人,到时候本将亲领千多军卒还不能击败数百敌军,本将自裁谢罪,” 高马力信心满满道。 “王上速下决断,如果援军一败,我军只能坐困城中,那时粮秣断绝还是不能保全,” 付吉急忙道。 此番李升林也没有再行拦阻,是啊,如果援军败亡,守在城里不过再行坚持一月,城内缺粮还是守不住耽津城。 “高马力听命,统领一千五百军立即出城攻击贼子侧后,如果不胜提头来见。” 高崇吉咬牙道,此番他是堵上了国运。 耽津城西门大开,五百骑军,一千步卒气势汹汹的冲出了城池。 护卫队的斥候们依照秦延的吩咐,就跟随左右,将对手的行军速度和位置不断的报禀西边的主力。 城西南十五里处官道上,西边和东边两军相对列阵。 秦延此时才能对耽罗国步骑军一窥全貌。 只见对手都是一身皮袍,也就是简单的皮甲,长发飘零,就是简单的发带包裹,这一身装扮和羌人没有太大差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不是秃发,其他的并无二致。 这让秦延有些诧异,他看来海岛上的岛民该有海洋民族的一面,但是这些耽罗国人却是展现了游牧民族的一面性子,确实让人想不到。 而且耽罗国人的骑军并不少,比如这次援军一千七八百人,其中近半都是骑军。 只是这些战马嘛,矮小的让人无语。 一个个比大理马还要稍稍矮小一些,这些军卒骑在上面像是骑在一头毛驴身上一般,天然矮锉。 不过,耽罗国战马并不少,秦延方才亲眼看到对手更换了备马,也是准备百分百的马力投入决战中。 此时,对方的战阵当先动了,只见七八百骑军呼号着打马飞奔而来,他们战旗猎猎,相当的威武雄壮,别说,勇气不差,秦延暗自点了点头。 前方是骑军,步卒在后面也鼓噪而来,很显然,对手希望是用骑军对战,然后步军上来收拾残局,反正对手只有七八百之众,就是要用人数的优势,两轮攻击解决秦延所部。 秦延在后阵一言不发,就是和萨托娜关敌料阵。 既然此战交给了种师闵、张贺等人,他就安心做个旁观者吧,今后战事不会少了,他麾下的这些人都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就以这次为开端吧。 萨托娜则是极为紧张,她紧紧抓住秦延的手臂,这样才安心些,实在是她从未经历战事,这样数千人规模的战事在秦延等人看来实在没什么,但是她看来就是一场绝无仅有的大会战了。 种师闵在中军发下号令,前军的马乔统军五百开始向前迎敌。 马乔所部护卫队军卒排成两排稀疏的阵势,向前催马而行。 千多匹战马荡起滚滚尘烟,将战场遮盖起来。 双方快速接近到六十步,耽罗国的骑军首先发难,数百骑军当先发出了箭枝,密集的羽箭罩向对手。 护卫队军卒躲避着,叮叮当当的响声中,一些羽箭给军卒带来了伤亡。 好在双层的战甲抵挡了大部分的箭枝冲击力,这些军卒基本上都是伤而不死,甚至不影响他们的战力。 大浦都尉高骏心中一喜,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手不用骑弓还击,而且对手的马速竟然还没有他们的小马快,对手不用马速强力冲击,种种加在一起让高骏莫名,但是管它呢,对手的愚蠢可是给他一战破敌的机会,他是照单全收。 眼看着双方接近到三十步,而耽罗国的骑军就要开始第二、第三轮的羽箭攻击了。 突然砰砰砰的爆响充斥两军阵前,随着这些爆响,大股浓烟遮蔽了双方,随着浓烟一同出现的是耽罗国军卒惨烈的嚎叫,以及战马的哀鸣。 高骏大惊失色,因为他听到的都是耽罗国军卒的哀嚎。 护卫队军卒的火铳轰鸣声不断,火铳的轰击将对手第一、二排的军卒为之一空,他们纷纷哀嚎跌落马下,随即被战马践踏而亡。 而这样密集的爆响将所有的耽罗国骑军的战马惊吓的疯狂踢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场面的战马,将它们胆小怯懦的一面发挥到极致。 方才还在气势汹汹而来的骑军阵势陷入疯狂的混乱中。 有的战马癫狂的带着主人向前不顾冲去,直到被护卫队骑军刺于马下,更多的战马则是趋吉避害般向左右或是向后跑去,将整个攻击阵势完全冲乱。 整个耽罗国军阵成了一盘散沙,更可怕的是向后冲击的骑卒将后面自家人的步卒冲个七零八落,这些疯狂的战马要么将步卒踏与马下,或是被反击的步卒的刀枪刺杀当场。 整个耽罗国的阵势不分彼此的疯狂砍杀中,高骏已然傻了,首先他不知道来敌发出爆响击倒一片自家骑军的那个兵器是什么,这带给他极大的恐惧,再就是自家军伍相互残杀的场面让他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制止这一切。 就在这位都尉茫然无措的时候,后方的数百护卫队骑军加快马速挥舞刀枪冲杀而来。 他们雷霆一击成了压垮耽罗国援军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利用马速、利用高度挥舞刀枪如热刀切奶油一般破入敌阵。 耽罗国军卒看着前方这些煞神所过之处刀砍枪刺棒砸,凶猛无比,及无一合之将,所有人都崩溃了,他们只是回身就跑,成了几大股的散兵游勇。 就连都尉高骏也被乱军裹挟向后逃亡,任由身后的护卫队军卒纵马砍杀。 西去的一两里的官道上到处是被砍杀的耽罗国军卒,或是跪下扔掉刀枪的投降军卒。 马乔带人就是大砍大杀而去,而种师闵不爽的带着秦延的三百亲卫收拢降兵和数百匹无主战马,怎的一个凌乱了得。 最后的秦延、萨托娜等人不过是在百余亲卫的护卫下信马由缰,在萨托娜看来更像是难得出城春游一般,只是那些血腥气坏了气氛而已。 其实秦延并没闲着,而是不断收到耽津城方向的急报,耽津城守军据此还有七八里了,要知道有步军拖累,还能进军如此快速,可见守军是多么捉急要和援军东西并进夹攻,可惜还是来晚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马乔带军而还,还将高骏的首级带回,这位大浦都尉终究没有逃脱追杀,实在是他们的坐骑太不给力,无论是冲击力还是耐力都和河曲马无法比较,他也只能被追杀至死了。 护卫队急忙整队修整,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等着他们。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茫然无措的耽罗王 秦延则是收获了大约的数字,击杀耽罗国军卒五百余人,俘获七百余人,战马四百余匹,还有数百人四散逃脱,自身阵亡二十余人,伤了五十余人,而且都是轻伤,可说是一场伤亡极为轻微的大胜。 此战大败援军,让耽罗人东西对进的图谋彻底破产。 此时斥候来报,耽罗国的援军据此只有四里了。 半日行军十里出头,好像不算什么吧。 但是披着厚重的皮甲,带着沉重的兵器行军,一般全天也就是十五里左右,不到二十里。 现下耽津城援军半日走了十里出头也是拼了命了。 秦延命令留下五十名军卒留守看护伤患军卒,其他的八百名护卫队军卒和他的亲卫立即转向东面迎击敌军。 高马力统领一千五百援军奋力向西,走了十里出头,步卒已然是气喘如牛,说什么也走不动了。 高马力却是心里感觉不妙。 他派出了几十名斥候希望探听西边的战事结果,但是数次被敌军的斥候击退,没法,他麾下的斥候战马腿短,对方的战马迅快非常,能落下两个来回,这怎么打探。 斥候只能报禀他们听到了两军交战的厮杀声,如此而已了。 现下他已然来到了离着战事只有三里左右的地界,他却是听不到厮杀的声音。 而对方却是战旗猎猎,军阵赫赫杀来,还用多说什么吗,敌军已然快速战胜了援军,返身杀来。 最让高马力无法接受的看到扑过来的敌军几乎没有伤损,如果有那就是一些敌军军卒身上还有插着的箭枝,如此而已。 阵势展开,还是七八百的军卒,这让高马力愤怒非常,难道那些援军是稻草人不成,近两千人就让站在那里被砍杀不成,就是一千多头猪也能咬伤不少敌人吧,这些蠢货却是这般轻易的被砍杀。 高马力立即下令停下来整队备战,如今什么汇合友军,攻敌侧后已然是笑料,现下只求能自保。 耽罗国军卒刚刚列阵完毕,大地震动起来,沙尘随着西北风弥漫开来。 大股的骑军席卷而来,如同一条涌动的河流般涌入对面的原野,马蹄踏地的轰鸣声让很多耽罗国士卒身子颤抖不已,实在是没有看到过如此凶神恶煞般的骑军,他们身上青色大氅,头上黑黝黝带着面甲的骑军,兵甲寒光凛冽,同时面甲上的鬼头、虎头、狼头狰狞的显露出来,兵甲上的暗红色的血迹还未曾清理,就这样恶狠狠的威压而来。 蓬蓬蓬,战马踏地的轰鸣就像擂响的战鼓般敲打在这些耽罗国军卒身上,他们的面孔苍白,手中颤抖,眼神呆滞的看着对面已然来到不足一里处的敌军。 高马力已经看出军心不稳的可怕后果。 高马力立即擂响了战鼓,鼓声隆隆,总算是抵消了一些对方威势,让军阵平稳一些,不至于立即溃散。 此时,两军相距半里停顿下来。 秦延所部杀出几十骑,他们挥舞刀枪,上面插着方才斩首的耽罗国军将的人头和盔甲来到百步外开始示威,骂战。 耽罗国的军队都在皇室高氏手中掌控,大浦都尉高骏军中谁人不识,耽罗国都尉屈指可数。 如今高骏的人头就在那里示众,他的盔甲就被挑在骑枪上,所有耽罗国军卒魂飞魄散,短短的这么短时间内敌军可以击杀两倍的援军,那么他们这些军兵也不在话下吧。 可以说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耽罗国军卒未战军心已丧。 就在前方军卒骂战示威的时候,秦延军军阵起了变化,中间的位置的骑士向两侧分开,接着大股的马群被驱赶上来。 这些都是被俘获的耽罗战马,它们被后面的护卫队军卒驱赶着向东狂奔而来,此时那几十个示威的军卒立即向两翼撤离。 高马力看到这个场面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战马冲阵的场面。 现下却是赤果果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高马力亚历山大,他立即命令中间的步阵步卒长枪手上前,用脚抵住枪杆,枪尖斜指向前。 高马力可是对战马极为熟悉,很多战马对寒光闪闪的冷兵都是极为畏惧,当冲到近前的时候它们往往减速转向逃离,所以他寄希望于这些战马到了近前被冷兵器恐吓的四处奔逃,以避开这一劫。 轰轰轰,战马就像一股洪流般冲入百步内,离着冲入耽罗国的军阵也就是十息的事了。 很多耽罗国的军卒呼吸急促,眼珠子突出来紧紧的盯着对面狂奔的战马。 果然最开始接近到三四十步的战马有些躲闪,它们畏惧前方寒光凛冽的军阵。 高马力长舒一口气,只要军阵不碎裂,那么他还能勉力坚持。 就在这时候弓弦响处,高马力狂吼一声苦也。 只见敌军骑阵中那些奔驰的骑军射出了数百的火箭,这些火箭射入了前方奔驰的战马中,很多战马的马尾鬃毛立即被引燃。 这些战马战马身上被涂抹了猛火油,此时它们浑身卷入烈火中,此时浑身灼痛的它们顾不及其他,都是红着眼狂奔冲向了耽罗国的军阵。 此时什么刀枪加身已然吓退不了这些沦为野兽的战马,因为它们身上的烈火比刀剑加身更让他们疯狂。 虽然,很多战马被前排刺杀,但是后面的二三百匹火马冲入了军阵中,它们撕咬,踩踏,像是猛兽般冲击路上一切障碍。 它们驱赶着耽罗国步卒四处逃亡,整个军阵坚硬的外壳被撕开,后面的数百铁骑蜂拥而入,挥舞骑枪马刀肆意砍杀奔逃的步卒,到处是耽罗国军卒的嚎叫悲鸣,整个军阵中部已然没有有组织的抵抗,就连高马力也早已经掉头狂奔向东,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回耽津城,逃得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 步骑阵被中心开花,一千步卒几乎尽灭,两翼的骑卒只剩下了一个选项,那就是飞马奔逃,对阵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于是,耽罗国数百骑军疯狂逃命,后面是七八百的秦延所部骑军打马追杀,轰轰轰的战马奔驰声音再次淹没了一切。 秦延能做的就是坐在马上遥望大股的烟尘向东而去。 高马力一千五百军离开耽津城后,高崇吉说什么也坐不住了。 三个时辰后他带着众臣来到了西门眺望,他预估战事该有消息了,但愿他派出的两军可以合力剿灭这股贼子,可怜到现在为止,耽罗国国主高崇吉还不知道攻击耽罗国的到底是哪里来的敌人,反正不是高丽国就是了,难道是西边的庞然巨物大宋不成。 申时末,高马力带着不足百骑狼狈的逃回了耽津城,高崇吉以下所有耽罗国高层陷入呆滞中。 整整的三千余人让对方不足千人短短数个时辰剿灭,耽罗国海陆精锐尽丧,还有什么资本保有国体和国主。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只有降了 “左丞,我军还能守得住耽津城吗,” 高崇吉木然道。 “陛下,只怕没有军卒压阵,剩下的青壮接战就要大崩,再就是城中余粮不足一月,如今已然有了饿殍,只怕大败的消息一出,城内就要生乱,” 付吉磕绊道。 城中只有三百宫中侍从作为最后的武力,这点人手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怕城中庶民失去弹压,有心人振臂一挥,变乱掣肘之间。 “如此本王如之奈何,” 高崇吉啜泣道。 “待得微臣去敌营中一行,看看能否谈和,如果贼子贪图银钱,可用银钱收买。” 李升林言道。 “好,好,李卿去了敌营,只要能用银钱来换他们退军,某愿出二十万贯,” 高崇吉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吼道。 第二日,秦延所部再次降临西门,在西门外扎下营盘,全无攻城的动静,此时任谁都看出这股敌军就是要困死耽津城了。 午时初,耽津城城门开启,数骑出城飞驰向西城两里外的秦延营盘。 李升林穿行在敌军的大营内,只见这些敌军身材高大,甲胄齐全,就连一些小卒也是身披战甲,眼神犀利,一看就是百战悍卒,再看那些神骏的战马,心道败得不冤。 到了敌军的中军大帐,外边肃立的几十名甲士,眼光不善的落在他身上,李升林感觉身子冰凉,双股颤抖。 过了后,他被侍卫引入大帐内,只见两男一女在中军帐内,当中一人身躯魁伟一身明光铠,虽然年纪不大,却是英气逼人。 ‘这就是我家主公秦官人,还不拜见,’ 引领的亲卫吼了一声。 “耽罗国右丞李升林拜见秦官人,” 李升林急忙拱手道。 ‘免礼赐坐,’ 秦延听的七七八八吧,来人说的是半生不熟的汉话,他一摆手。 李升林小心的坐在下首,此时他已经判断出对手果然是宋人,或是汉人。 “你等耽罗国水师、步骑军几乎尽灭,此时此刻,你等国主派你来何事。” 秦延笑问道。 “回禀秦官人,我家国主以为你我双方往日并无恩怨,此番交战实属误会,还请秦官人退兵离开耽津,我家国主愿意奉上优厚的程仪恭送秦官人,” 李升林陪笑道,别看他平日是威风凛凛的右丞,耽罗国的宰辅,但是如今灭国在即,端着架子只能自取其辱了。 “李右丞,耽罗国国库就在某的眼前,还用高崇吉来送与某吗,某自会取来,劳他费心了,” 秦延淡淡一笑。 李升林心里一寒,他明白对方就是为了灭国而来,等闲的银钱已经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当然了,如果高崇吉可以开城投降,某可以饶他不死,他和子嗣可以去摩崖山定居,荣华富贵还是有的,” 秦延笑道。 秦延现在想要尽快完结战事,尽量在明年夏季前打理好耽罗,等到高丽反应过来前尘埃落定,因此不介意放宽一些条件,放高崇吉一条生路。 “这个,我国高氏王族本已主政耽罗数百年,从未失德,怎能丢掉此祖宗之地,就连高丽国也不过让我家国主称臣,并未夺取国主基业,秦官人何至于此,” 李升林挣扎道。 “江山社稷有德者居之,失德就失去基业,无论西边宋之前的秦汉、唐更替,还是被高丽灭族的百济新罗无不如此,李右丞以为然否,” 秦延笑问道。 李升林哑然,成王败寇就是如此,多说无益。 ‘然则某毕竟是外族,需要当地士族打理一些庶务,只是不晓得李右丞可否承担一二呢,’ 秦延诱惑道。 他做的功课也是不少,晓得耽罗国高氏,付氏都是王族姓氏,数百年来这里的星主,国王都是这两个姓氏把持。 而李姓不过是大族而已,正好可以拿来一用,培养带路党可以从现在做起了。 李升林眼睛一亮,如果能在新主这里得到原有的权势,为何不投靠新主呢。 “如秦官人不嫌某愚钝,某自会以效犬马,万望不弃,” 李升林急忙大礼参拜。 “某是求之不得了,哈哈哈,” 秦延急忙扶起昔日这位耽罗李右丞。 高崇吉等来的是李升林传回的只能一句话,降可活命,出居摩崖。 高崇吉这个憋屈,他梗着脖子不说出一个降字。 ‘大王,某路上听闻几个贼子的军卒言道,再有十余天,还有三千军卒将会登陆耽津,到那时只怕要全力攻城,’ 已经暗藏投敌之心的李升林开始忽悠昔日的国主, “他们是何处人,怎的有如此多军卒,” 听到还有大军,高崇吉心惊胆颤。 “这位秦官人乃是幽州汉人,有名的海商,因为不满辽人压榨,因此统领部属跨海来此,” 李升林就是按照秦延的说辞来忽悠。 高崇吉心中无奈,幽州汉人大族确是可以纠结数千族人的,但是为何偏偏跨海来霸占耽罗,实在是老天不公了。 “如此,耽罗国国祚岂不是断绝,大王不可答应,” 付吉急忙反对。 ‘就是不出降,等到二十余日后粮秣断绝,是否能守住此处。’ 李升林冷笑道。 众人无语,他们心中都明白,对方即使没有援军,一个月后耽津也要如同熟透了的果实般掉落。 高崇吉求助的看向付吉等十余名臣子们,这些臣子们都是躲避着他的目光,不是他们背弃国主,实在是没有丝毫办法。 一国之主手里最为强硬的军权没有了,军队全部丧尽,他也就走到了尽头,现下,耽罗国已然山穷水尽,任谁来也是回天无数了。 “本王降了,降了,” 高崇吉脸色灰白,人一旦登上高位,再从高位滑落,这个落差是会要了命的。 何况对方这些辽人是不是真的能守诺放过他也说不定,高崇吉当然惶恐。 高崇吉一身麻衣,赤足走在大街上,所有的耽津城百姓默默的看着他们的王麻衣赤足而行。 虽然这位王说不上有什么好,王族高高在上收取赋税,百姓困苦,这是一定的。 但是看到如今高崇吉这样凄惨的出降,还是有很多百姓不忍目睹,甚至不少女子流下泪来。 耽津西门大开,高崇吉咬牙坚持着走出了城门,护城河外半里就是秦延的军阵。 高崇吉和耽罗国王族人麻衣赤足走出,唬了众人一跳。 “这位爷弄得哪一出,” 种师闵无语的看向秦延。 “这是一出苦肉计,全城百姓面前如此出降,但凡某要点脸,也不能将其灭族,” 秦延一眼就看出了这位王的那点小心思,果然能登上王位必然不是什么蠢货。 倒也难怪这位如此殚精竭虑,那些大人物说了不算的龌蹉多了,比如曹阿满是如何对荆州刘氏母子的就晓得了。 秦延带着护卫迎上前去,他亲自下马拿着一件皮袍给高崇吉披上, “如此寒风凛冽,高先生何必如此呢,” “此番乃是本王,额,某出降的诚意,但愿您不要伤及城中百姓的性命才是。” 高崇吉磕绊道,他有些羞惭,也是有些敬畏,他是个五短身材的胖子,面对如天神下凡般威武的秦延,心中就极为自卑和敬畏。 “高先生多虑了,从此后此处乃是某的治下,这里的百姓都是某的百姓,某怎么可能伤及他们,爱民如子某还是能做到的,” 高崇吉唯唯,此时此刻他明白,他能做的都做到了,剩下的就看这位能不能放过他了。 马乔带领一都人马,当先进入了王城中,将西门控制下来,接着发出信号,接下来数百骑陆续进入耽津城,开始接管这里的一切。 秦延则是在高崇吉的陪同下步入耽津城,在城门口,耽罗国的十几位大臣在那里候着,恭迎秦延的到来,秦延一踏入城门,耽罗国人跪倒一片。 秦延一一扶起,好生劝慰,摆足了明主的姿态。 秦延踏入耽津城,但见城内百姓小心翼翼的窥伺着他们这些新来的统治者,有冷漠、畏惧、仇恨,不一而足。 秦延等人被迎入王宫,此时的王宫已然成了不设防的地方,原有的王宫卫队已然全部放下兵甲投降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收拢人心 王宫不小,占了耽津城的四分之一,可见国虽然不大,国王的日子还是相当淫奢的。 秦延命五十名亲卫将王族几十人囚禁在后宫里。 再命令谭永兴带领两百亲卫接管了城中的守卫。 同时立即派出了信使通晓耽津港的水师上岸修整,整修破损的战船,同时在耽津港待命。 在耽津王宫的议事厅里,秦延、萨托娜、种师闵、李升林等人围坐一起。 ‘从此后耽罗国不再存在了,我意将其改名奕州,某为奕州执政,’ 萨托娜美目流转,喜不自胜,在座的众人中她是最知晓取得奕州对秦延基业的紧要,这里可以扼守东海的一切海路,从此真正走向称霸海上的道路。 而这一切都是她的男人做到的,用了不过三年,不足千人的兵力就取得了这一点。 种师闵暗自点头,秦延没有称王,很和他的心意,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大宋臣子自居的,如果秦延自成王者,那么他如何自处,现在就好办多了,至于执政和称王实权差不多,那可是决不相同。 “秦执政,只怕高丽方面不满您吞并耽罗国,还是保持耽罗国的名号为上,然后上表称臣,待得过去数年,羽翼丰满再行重立国号为上,” 李升林急忙道。 秦延点点头, ‘李先生倒也是老成谋国之言,不过嘛,’ 秦延洒然一笑, “高丽又能奈我何,只是百多里的大海就不是他能飞跃的,哪怕他派出数万军卒,某也会让将其送入大海喂鱼,” 秦延如此霸气,种师闵哈哈一笑,正是如此。 李升林想想倒也是如此,耽罗国本身的水师本就不弱,最起码可以和高丽国半数的水师抗衡,但是脆败秦延所部水师,那么高丽国想要击败秦延所部水师攻入奕州是难比登天一般。 “如此,臣下多虑了,” 李升林急忙拱手道。 “倒也不必如此,某还望李先生多多建言为上,” 秦延如此说,李升林忙道不敢。 ‘从此时起,李先生就任奕州右丞,掌奕州庶务,’ 秦延一说,李升林脸上涨红,急忙起身跪下谢恩。 他明白他如今算是位极人臣了,很显然,那个左丞的位置必须留给秦延亲信汉人的。 而右丞已然是奕州土著最高的官阶了。 他能从降臣一步踏入中枢,李升林是没法再满意了。 接下来秦延向李升林好生询问了奕州岛上的所有庶务。 得知,在中庭山那里有个牧司,打理着中央山脉和东部广大的草场和马场,共计有五千多匹的马匹在那里放牧。 秦延一龇牙,都是耗费粮秣的废物,毫无作用。 ‘立即将这些马匹发卖民间,只要十贯钱就可,’ ‘额,那个,秦执政,是不是太便宜了,此前这里的马匹都是近三十贯一匹的,’ 李升林讶然。 ‘那又如何,五千匹投入发卖,怎的也让价钱大降,再者耗费的粮秣,人工又是多少,还有将会有千余匹战马将会抵达那里放牧,要尽快为那些战马腾出地界来,’ 秦延是要将其变为自己麾下最主要的马场的,说白了奕州就是他的军工基地,至于岛上的贫瘠土地上的产出他根本毫不在意。 “老臣遵命。” 李升林恭敬道。 秦延对马场这一块比较放心,以往他的马场都是米擒人米擒多刺为他打理的,他带着一些藩人在秦延的提示下做的不错,都是按照谱系繁殖大食马和马哈尔马,已然有了小成,步入正轨,秦延预估再有六七年,就有大成,如果能有十几年,那么一个新的马种将会出现。 ‘李右丞,你吩咐一声,今日始,奕州的赋税减半,商税也是如此,即刻施行。’ 秦延吩咐道。 ‘大王何至于如此,如此只能保证奕州官员、衙门的运作,那个,执政可是毫无银钱收入,如何整备城池,修整兵甲,’ 李升林呆滞。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岛上遭灾,耽罗国国王象征性的减免一些赋税外,其他时候只有加赋,何曾减赋。 这位秦执政好像很精明的头脑,怎的如此乱政呢。 秦延微微一笑,那位高崇吉给他出难题,让全城人畏惧他和他的麾下,这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那就是大规模的减税,实利诱惑治下百姓,他就不信这样还不能争取到百姓的民心。 这就是他给出的答案,高崇吉那些鬼祟手段遇到他这个正大光明的迎击,必是阳春白雪般消失无踪。 这就是他无惧留下高崇吉等王族性命的原因,即使他们活着又如何。 得到实惠的百姓还能投入他们的治下反抗不成,只要他能让岛内百姓安居乐业,这些百姓失心疯了才回到过去灰暗的日子里,那太过违反人性了不是,高氏还没有那个魅力。 “李右丞,我的无敌舰队,强悍的军伍,都是如此打造出来的,实言相告,奕州内里的赋税只要能满足自身运作就足以了,其他的无须多虑。” 秦延这一说,老油条李升林立即明白奕州这点赋税秦延根本没看上, “臣下愚钝,怎知英主筹谋之长远,” 李升林急忙逢迎道。 ‘再者,从今日始废除旧的徭役法,施行新制,但凡征发徭役,要提供饭食,如果时间很长,要给予一定的钱粮补偿,’ 秦延这是在大力的争取民心,此时的李升林已然全部明了,当然立即领命。 ‘李右丞,虽然暂由你来执政,但是如有因私废公,内外勾连,逃避赋税等等行止,休怪某毫不留情,重重惩处,某不介意为此大开杀戒,’ 秦延敲打李升林道。 李升林立即汗如雨下,他当然明白秦延的意思,这些减免赋税是为了争取民心,就不能只让那些豪族地主得利,细民更要得到甜头,如果这事做的不好,秦延定是不肯善罢甘休,为此拿起屠刀也在所不惜。 ‘臣下必定尽心竭力为执政办差,如有差池提头来见,’ “嗯,如此就好,某自会派出谏官此处寻访,一切自知,” 秦延继续敲打这位降臣,他要让李升林明白,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别想欺瞒他,否则下场可怖。 李升林唯唯,极为的惶恐。 此外,秦延交待了李升林立即着手派员立即砍伐岛上的林木,运到耽津港作为造船使用。 这是刻不容缓的大事,秦延预估,他要防御本岛,怎么也要留下二十艘左右的战船防御高丽可能的进攻。 而称霸东海呢,只怕还得二三十艘战船。 南海更多了,所以,耽津港必须建立一个大的船厂,一次性造船七八艘才勉强堪用。 如此林木所需是巨大的,好在奕州的木材极多,杉木、松木等到处都是,一时间不存在匮乏的局面。 只是砍下后还得晾干、烘干,因此必须当做头等大事来当先处理就是了。 两日后,耽罗国的家底算是清点出来,合计有三十八万贯的财物,耽罗国国王还有二十余万的田亩,就在北部临近耽津城和南边的大浦左近,可说是岛上最大的地主。 这些都是秦延可以利用的资源,不说那些田亩。 只说三十多万贯的钱粮足以让秦延组建一个新的舰队绰绰有余了。 一艘汉级战舰船只、重炮、兵甲齐全,约为三千贯左右,这些钱粮足以制备百艘。 当然了,最为耗费的水手和炮手的粮饷,如果这个加上,短时期内也就是装备不足五十艘的战船。 不过作为秦延初期的舰队足以堪用了。 至于以后掌握了海上商路,自有来钱处,起步艰难,后面就通顺多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人亡政息的轮回 有了这些钱粮田亩,秦延的银钱大大宽松起来,不禁让他感叹,果然抢劫是最暴力的产业,难怪后世的西班牙帝国、英帝国都是充气球般的膨胀起来,真是一个伟大的事业,他还得做个有作为的强盗才是。 当减税的政令颁布后,耽津城一片欢呼声,耽津城的百姓无论如何没想到新主给他们这般一个大礼包。 这和过去横征暴敛的耽罗国国主有着天壤之别嘛,秦延立即从恐怖的征服者变为了受欢迎的秦执政,就是一些有军兵折损在他手上的家族也是对秦延拥戴起来,因为他们的家族也会得到实惠,他们只能暗叹故去的家人为高崇吉送命极为不值得。 这些百姓等闲见不到秦延,但是其麾下巡查守城的军卒十分常见,于是这些军卒从人人敬畏的煞神变为百姓见到施礼敬畏的守护者,让这些军兵有受宠若惊之感。 这日,秦延、萨托娜、种师闵一同前往耽津港,为舰队送行,舰队将会返回曹村,将船厂人员带来奕州,还有一千多匹的战马也要迁到此处。 下一趟还有铁厂和炮场的物件。 总之,还得有两趟才能彻底搬迁完毕,一切步入正轨,怕是要数月后的事儿了。 此时临近元日,但是秦延还真没法返回,毕竟一切初定,还不算平稳,还得秦延亲自坐镇。 此番回去筹划运送,只能由萨托娜返回了。 当秦延等人在百多名护卫出现在街头的时候,道路两侧很多百姓夹道欢呼这位新主,场面混乱而又热烈。 秦延还好,萨托娜十分的兴奋,能得到这般欢迎是她没想到事儿,分外荣光。 “此行返回海州,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吸引流民出海,家眷都带上,只是说到外边海岛垦荒,发给田亩,” 秦延要利用手中的二十多万亩熟田来吸引宋人来此耕种,改变岛上的人员构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些过了,但是手里有着同族的宋人成为岛上骨干,秦延才能真正的放心。 何况岛上还有大片未开垦的荒地,他和李升林谈论后预估还能开垦出二十多万亩田,当然代价有点大,因为荒地要耕种三五年才能变成熟田,这期间很多细民要他发粮秣养着。 所以这也是岛内没有开拓更多田亩的原因,实在负担不起。 秦延也是打算先利用熟田来吸引流民。 当然了这里的田亩贫瘠,如果要将养一家人,怎的也要有七八十亩天地,就是如此,也能吸引两千多户流民,万余的宋人。 而全岛的耽罗人也不过五万,所以会极大改变岛上族裔的构成,再者将来的兵员、水手等等都要从岛上的百姓中产出,他现下的人手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是他无限渴求的。 “哟,看来妾身回去的事情很多嘛,” 萨托娜狡黠的一笑,美眸瞄着秦延,双腿攀上了秦延的身子, “要妾身如此操劳也没什么,只是官人要好生陪一陪妾身呢,” 萨托娜嘟着嘴嗔怪道。 本来萨托娜一路上前来就是想和秦延多些相处的日子,但是来的时候每艘海船爆满,哪有他们太多独处的时候,而攻击开始,夺城后的忙碌,相处更是极为短暂,萨托娜当然有理由不满。 ‘好,这两日就好生的陪你如何,’ 秦延宠溺的吻了吻萨托娜。 萨托娜立即缠住了秦延。 荻丝立即知趣的离开舱室让左右退避。 待得荻丝再次返回舱室的时候,两人已经合为一体,正在痴缠。 萨托娜体力极好,饶是如此也总是甘拜下风,总是被秦延武力镇压,萨托娜使出了杀招,唤来荻丝一起上阵。 自从收了雪雁,秦延对这样的场面也不算陌生了,已经坦然接受,此时的风气就是如此,他倒也不必特立独行。 于是这两日秦延过的有些荒唐,倒也极为香艳刺激,果然古代是男人的天堂。 二十余天后,舰队返回了耽津港,战马和船厂的人员抵达。 曲森、庞维的家眷一同抵达。 两人立即开始着手建立船厂,好在耽津港以西就有一处船厂,这是耽罗国修造战船的所在。 就连烘干窑都是现成的,只是由于船只大小的限制,没有那般大,需要加宽一些。 总之都是修修补补的活计,两人预估一个月后船厂就可以同时建造五艘战船。 但是,如果要达到八艘船的建造规模,不但船厂要扩大,人手也要有半年的培养,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随着战船到达的还有一千二百匹战马,都是大食马和马哈尔马同河曲马杂交的后代。 这些战马被驱赶着向中部山地牧场而去,一切由米擒部族人打理。 随着战船一起到达的还有几封信札,都是李婉整理的,如今李婉将京中的事宜挑些紧要的呈报给秦延,以便秦延可以审时度势做出决断。 司马光卒,没有出乎秦延的意料,在他的记忆里司马光好像是主政没多久就去世了。 按照秦延不厚道的想法那就是,司马光在洛阳悠然为新党挑刺,口诛笔伐的时候想来小日子很舒适的。 但是当他走到台前,这位从来没有担任一地主官的左仆射立时被大宋困窘的局面弄的焦头烂额,不过一年就被累的驾鹤西去,倒也是脱离苦海,不用为大宋的糟心事烦心。 却是丢下了千疮百孔的江山社稷。 新党虽然全面下台却是没有彻底灭亡,不过是蛰伏,新政废止了,国用大减,赤字越发的庞大。 和议开始,减少了西军的粮饷,西夏却是四处出击,弄得陕西沿边烽火处处。 新党和旧党间的内斗到了白热化,内政糜烂,很多官员左右为难。 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司马公就给后人留下了这般糜烂的局面走人了。 而高滔滔召回范纯仁,任命范纯仁为左仆射表明,这位太后要复古到底,彻底废黜新党。 只是大宋因为内斗已然四分五裂,内政因为两党更迭而政令反复,大宋因此已然积重难返,处于停滞和奔溃的边缘。 新党新政试验失败,旧党一味复古,抱残守缺,这就是绝望的大宋。 秦延转瞬就将这些破事抛之脑后,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能掌控的,他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大宋正经历着新的人亡政息的轮回,秦延就是耐下心来蛰伏等待,待得哲宗亲政再次返朝廷又有何用,因为下一个皇帝虽然不保守,但是荒谬,历史上荒诞的徽宗根本不值得期许,如果他在大宋倾尽全力,在徽宗统治下,他的努力也会付之东流。 他能掌控的只有一样,以奕州为基地再造一个小中华,复制一个绚烂的汉家文明,一旦中原板荡,奕州就是中原的希望。 秦延亲带着两百余名护卫用一个月时间走了全岛,期间查看中西部的田亩以及百姓的居所,所到之处受到热烈欢迎,税赋大降还有徭役的改变,让全岛细民尽皆归心。 秦延成了他们心目中最被尊崇的王,所以这一路上秦延走的很顺利,也看到了基本的情况。 经过这样行走,秦延算是看出了奕州田亩确实太多贫瘠,一亩田不过产半石的粟米,这产量当真阔怜。 奕州此处真不是产生雄主的地方,古代要想有财力打造强军,没有大量的良田、附属带来的繁盛丁口、大量赋税是不成的。 这般来看奕州并不是理想的根据地。 好在秦延走的并非寻常路,也就不在意这里的田亩产出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相当没品 奕州如果说最宝贵的就是中东部山地牧场了。 大片的天然草场是天赐之地,千多匹战马被放入期间,牧场是轻轻松松的负担起,相比圈养的马场,这里有大片原野可以让战马驰骋,绝对是最大的利好。 秦延时隔月余返回了耽津城,此时舰队已然再次返回,同时带来了剩余的六百批战马以及炮场、铁厂的人员。 经过选址,炮场铁厂最后定在耽津城东三里处的洪溪旁,那里水源丰富,正适合铁厂炮场所用。 刘振等人已然开始着手建立厂房和匠人住宿的所在,预估一个月后炮场和铁厂就能投入使用了。 同时东城近郊,奕州忠烈祠也在修建中,事关军魂所在,秦延对此是极为上心,多次亲自点验进度。 奕州的一切情形都在按照预估的场景进行中。 此时,奕州港迎来了不速之客,高丽国大王王运派出了高丽朝起居舍人李骥出使奕州。 两艘千料的海船渐渐的靠拢了奕州港。 一个高瘦的文士捻须观看着奕州港的模样。 此人正是李骥,数年前他曾出使过耽罗国,见过国主高崇吉。 此番旧地重游,他发现耽津港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果说有,那就是昔日游弋不断的战船几乎绝迹。 他是被一艘大的多,怪异的软帆海船拦截的,地点就在耽罗国和高丽江原中间的海域。 被引领来耽津港的时候,他发现一路上只是遇到了另外一艘同样的海船,再就是近海的一些渔船了,昔日一路上遇到是十几艘耽罗国战船的场面消失不见。 李骥将这些暗暗记在心中,这是大王吩咐的,出使其实就是探知,怀有探子的使命。 高丽朝廷对耽罗国迅疾灭亡极为的惊诧,要知道耽罗国早就被高丽朝廷视为自己的禁忌,这里是早晚要取下的地界,不过是因为北方局势混乱一时间腾不出手来就是了。 结果内里逃出了几个豪族告知江南,耽罗国已经灭国,来者竟然是大辽的幽州的豪族。 这让高丽朝廷极为忌惮。 一个是口中肉飞了,再就是高丽一向惊惧的辽人所为,这让高丽君臣十分的惊惧。 从幽州兵发耽罗国首先就要击败耽罗国的水师,既然这些辽人办到了,那么是不是对高丽水师的威胁也很大。 一切的一切都是谜团。 尤其是对这些辽人的战力更是如此,有的豪族说辽人水师损失不大,有的说辽人水师和耽罗国水师两败俱伤,上岸的兵卒也不多。 总之到处是相互矛盾的言辞,让人如在云雾中不知所踪。 因此高丽大王王运、门下侍郎领平章事李希、尚书左丞尹哲、尚书右丞韩赫商议后,决定向耽罗派出使节,表面上追问上贡的下国耽罗为何被灭亡,以及星主高崇吉的下落。 内里是探查这股辽人的虚实,然后高丽国定下一个章程,因为李希、韩赫主张趁辽人立足未稳出兵耽罗国。 在他们看来耽罗国此时刚刚灭亡,民心不会归属,而这股辽人应该和耽罗国军队两败俱伤,正是用兵良机。 而左丞尹哲反对,认为这股辽人的实力不容小觑,怕是军伍出动少了不能一鼓而下,多了的话得不偿失,毕竟北方才是心腹之患。 于是李骥要记下他看到的一切,作为高丽朝用兵的凭证。 李骥下了船只,被一队高大的士卒阻拦,从身量和眼神看就是北方的百战精锐。 他们将李骥和他的从人的兵器全部收走,这才引领他们去往数里外的王城。 李骥从西门进入的时候,奕州两个大字让他知道耽津已然改换了名号。 秦延在王宫正殿内接见了李骥,一旁的亲卫唱喝他为奕州守护,秦执政。 “拜见秦执政。” 李骥边施礼边惊讶的看着这个极为年轻的辽中汉人,不敢相信是这人带着军卒攻下了耽罗国,难道是哪一位的公子不成。 “免礼赐坐,” 秦延相让道。 “来使此来何事啊,” 秦延笑眯眯的问道,其实高丽来人的目的他一清二楚,秦延做到的就是让他看到秦延希望他看到的。 “敢问秦执政,此番执政兵发耽罗国师出何名,” 李骥昂然道,嗯,高丽国比起奕州来确实可说是庞然巨物,有跋扈的资本。 秦延冷冷一笑,看来高丽自认为是耽罗国的宗主国,有资格来兴师问罪的,要不绝对不敢以这般口气问责。 ‘昔日高丽灭国新罗百济师出何名,’ 秦延的反问让李骥一怔, ‘那是两个小邦不肯遵从大王名号,一味的反叛,因此我朝只好攻伐,这才是有了数百年的高丽盛世。’ 李骥仰着高傲的脑袋朗声道。 看到这厮指鹿为马的流氓模样,秦延有些作呕,不过是三家归一,实力强的强行统一,非得弄出一些虚伪的发兵理由,当真虚伪, ‘看来是有道伐无道喽,’ “正是如此,” 李骥不要脸的点头。 “哦,我韩家船队三次被耽罗国水师劫掠,损失了数百人和几艘海船,耽罗国水师已然化身海盗,因此某迫不得已攻打耽罗国,有道伐无道,也是为了去了耽罗国的桀纣之君,还耽罗百姓朗朗乾坤。” 李骥不要脸,秦延也是昂然不惧,莫须有的事儿张口就来,不就是比所谓的虚伪的正义性,开战理由吗,他能拖列出一长串来,怎的比后世沈阳北大营的日军开战的借口靠谱吧。 “秦执政讲的都是虚妄之词,怕是不能服众吧,” 李骥讥讽道。 ‘高丽灭两国如何,开战的借口不过是莫须有,服众与否全在实力,多言无益了,’ 秦延强力回击,少说那些废话。 “不知道如今秦执政是否派人向我王进献奕州舆图和降书,向我王称臣呢,” 李骥也明白多说无益,开战的理由一抓一大把,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纠缠这个没用,于是转换了话题。 秦延别有深意的看了看李骥,他明白这厮在给他下套,如果称臣就是下臣,向北上贡称臣,高丽可能暂时放过他,待得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他。 如果不称臣纳贡,那么高丽人就找到了立即开战的借口。 按说秦延可以放低身段,暂时平息战事,等待时机,度过最艰难的时候。 不过向这些千年来向西称臣的朝贡国低头称臣怎么可能,秦延宁可一战。 “奕州自立一方,绝不会向谁上贡称臣,那般自我矮化的事非是奕州所为,倒是高丽向北虏和大宋同时称臣倒是奇闻一件了,” 秦延不但回绝还讥讽了一番高丽。 李骥登时脸上涨红,难堪极了。 高丽先是向大宋臣服,辽国兴起后高丽在辽国压力下被迫向辽国称臣,断绝和大宋的朝贡关系,十余年前又偷偷的恢复了向大宋的朝贡。 现在可不是同时向大宋和北辽两处称臣吗,是两国的朝贡国。 这是个很丢脸的事儿,高丽君臣一向秘而不宣,被这个辽人捅破讥讽,怎的不让李骥脸色涨红。 就一个人来说,两面三刀的左右逢源就会被视为人品低劣,家国也是如此,高丽如此所为相当的没品,一点操守都不要了,这是辨无可辨的事实,他能说什么。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轻视 “秦执政如此就不怕我高丽国大兵压境,一鼓而下,高崇吉的今日就是秦执政的明日,” 李骥冷冷的威胁道,既然伪装被揭穿,失去了所为的正义性,李骥索性赤果果的上阵,不再纠缠什么师出有名,而是直接威逼秦延。 “哦,高丽国有如此勇气吗,如果有尽管放马过来啊,某正不耐烦呢,只怕高丽只敢对北虏跪地求饶,” 对面站立的种师闵再也听不下去了,当场邀战。 他早就看两面下注的高丽君臣不顺眼,而这个货到了后大言不惭的咄咄逼人,又是师出有名,又是让奕州上贡称臣,呸,什么东西。 “你,你竟敢辱没高丽国和海东天子,当真是找死,” 李骥像是被踩了尾巴猫般吼道。 “呵呵,海东天子,真是井底之蛙不自量力了,一个撮尔小邦的小王也敢称天子,哈哈哈,可笑,” 种师闵嗤笑起来,倒也笑的极为畅快。 “秦执政,这就是奕州待客之道吗,好没礼数,甚为粗鄙,” 李稷脸上涨红着看向秦延。 “既然你说粗鄙无礼数,那某再说一句,要战就战,怎的如此多的废话,” 秦延鄙视道,然后丝毫不顾已经癫狂的李骥。 “来人将其押送船上,将其驱逐北还,这厮在此大放厥词,某忍不住要砍掉他的狗头了,” 秦延厌恶的一挥手。 马道上前提起他的衣领,像是拖着一个阿猫阿狗一般将其拽出了正厅。 李骥等人像是丧家犬般被扫地出门。 监看着返回了码头,上了自家的船只,在对方海船的监控下离开码头。 得,李骥到奕州不过一天就被驱逐出奕州,灰溜溜的北返。 “看来可能要有一战了,” 秦延望着朝鲜的龟船离开奕州港。 “但愿高丽够种,就怕他们不敢来,” 种师闵讥笑道。 “倒也不能轻视这些东夷,他们几十年前可是连续顶住了北虏三次十万人以上的猛攻,” 秦延明白为何耽罗国要和高丽决战海上,那是因为耽罗国当时不过数千军卒,而高丽全国常备军十余万,而且北方大敌入侵的时候,可以两丁抽一组成几十万大军,虽然战力不济,但是守城总没问题吧。 因此两者根本不在一个等量级上,高丽在这块地界上还真是一个小霸。 “那是几十年前,几十年前西贼最为猖獗时,京中禁军还能驰援西军并力杀敌,如今京中禁军不过是银样镴枪头,现下高丽军数十年未曾有过大战,早已腐坏了,” 种师闵昂然不惧,他以己度人,用京中禁军一比就知道高丽军战力不堪。 这个秦延倒也同意,军队就是要不断淬炼,最好是总有些战事实战,否则真有大战的时候各种错漏是一塌糊涂,关键是锐气丧尽,根本不是一支能上阵的铁军,而是衙内军。 “只是高丽国毕竟过十万的大军,还是那句话,须得御敌于国门,决战海上,将他们喂了鱼虾才好,” 秦延知道如今手里步骑军的战力,抗击高丽军数千精锐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有数万高丽军,那就是大问题。 “唉,你这般一说,看来某又是无所事事了,” 种师闵吧嗒一下嘴很是无奈。 半月后,李骥才返回开城,此时还是西北风为主,硬质帆船就风困难,而且高丽海船以坚实、缓慢著称,轻快从来不是它的选项。 开城寿昌宫内,高丽王王运、领平章事李希、左丞尹哲、右丞韩赫一同见了他。 “这个贼子敢如此羞辱我高丽,大王应当立即出兵讨伐才是,” 尚书右丞韩赫立即跳出来道。 经过文宗十余年的休养生息,高丽的国力有所增强,最近几年整修了兵甲,处于国力上升期的高丽君臣们总有些跃跃欲试之感,按捺不住总想征伐显示武功的欲望。 当然北方大辽虽然眼见着衰弱,也不是高丽能惹得起的,只有南方这个软柿子了,高丽还能征服谁呢。 “大王,最近数年来,北虏内乱不止,渤海、女真、阻卜各部纷纷叛离,而且先后大败给阻卜和女真,已经对我高丽无暇顾及,北方可以缓解,倒是南方的耽罗国此番辽中汉人不过是刚刚掌控,内里叛降不定,人心变乱,我大军一到耽罗人必会纷纷倒戈夹道迎候,此是收取耽罗国的良机,” 领平章事李希也是赞成出兵,完成百年来收服耽罗国的祈望,高丽百年来有数次收取耽罗国的良机,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最后都是放弃了,李希希望利用北方较为平稳的态势在他的手上收回耽罗国,他也算是功在社稷标榜春秋了。 王运颇为的意动。 当今的高丽还有三块地方没有收回,如果收回那么他就是高丽太祖后英主无疑。 那就是对马岛、耽罗岛,还有就是被辽国占据的义州。 对马岛的问题是要和倭国交恶,倭国实力在高丽之上,不可轻动。 义州暂时无法撼动,虽然辽国内乱不休,但此时不是出兵的时机,高丽怼上大辽也是心虚的紧。 只有这个耽罗却是良机在前,身为一国之主也知道治国的不易,这些辽中汉人虽然占据了耽罗岛,但是么有一两年的光景无法彻底统治耽罗国,这就是他的机会。 “臣下以为未可轻动,臣下只是顾忌一件事,耽罗国水师不弱,这些辽人水师竟然可以尽灭之,不可轻视啊,” 尹哲表示反对。 “辽人水师可能不弱,但是和耽罗国水师两败俱伤,要不然为何李骥此去这些汉人水师战船寥寥无几,” 李希说罢看向李骥。 “正是,此行,臣下只是见到了两艘汉人水师的战船,不过看起来相当的古怪,” 李骥将两艘汉人水师战船描述了一番。 王运、李希也是茫然,因为确实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战船,什么软帆硬帆的,他们全无概念。 ‘这类似大食人的海船,又有些不同,’ 尹哲皱了皱眉。 尹家是全州当地最有名气的世家大族,和日本、大宋都有海贸往来,因此尹哲对此知晓一些。 “哦,尹卿讲讲,” 王运道。 尹哲讲了讲大食人的软帆海船, “大食海船转向极快,船速也比我国海船快些,只是船身低矮,不如我国海船抵御风浪,” “船快倒是无妨,我高丽水师要的是击败对手,登陆耽津城,又不是攀比船速,呵呵,” 李希摇头笑道,很不以为然。 “船快,那就是他们可以随时攻击随时逃离,我国水师追赶不及,” 李希不知海上兵事,还如此武断,让尹哲甚为厌恶。 “那又如何,哪怕有二十三十艘战船和他们缠斗,其他的海船也能安然抵达耽津港,到时候这些不多的汉人只有授首,待缉拿回开京问斩,以为不敬大王者戒。” 李希杀气腾腾道。 王运终于下了决断,战,一战定耽罗。 既然王运决定攻伐耽罗,那么,臣下就转向讨论如何攻伐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高丽发兵 “大王,臣下以为北方边军不可轻动,如要攻伐,可在江南各道,以及开京禁军中征召军卒可也,” 尹哲建言道。 ‘左丞此言大善,北部边军虽然骁勇,但贸然抽调,怕是引起变乱,汉江以南各道抽调一万五千军,开京禁军抽调五千,此两万五千军足以破敌,’ 李希表示赞同。 其实大家心里明镜的,北部边军因为经常和辽军、女真人较量,战力最强,但是一旦抽调,北部不稳,众人心里发虚。 虽然高丽数次抵挡了辽国大军的南进,但是付出了怎样惨烈的代价历历在目,至今辽国还是威压在高丽头上的一把利剑。 当然如此畏敌很没脸面,大家就是打打机锋不明说就是了。 “那就抽调邵城水师大营和全州水师战船百余艘一同汇集全州,臣下以为足以击败这些汉人的水师了,” 韩赫建言道。 使用兵力就此定局。 在君臣看来,水师一百余艘战船,加上两万五千人的步军足以一举灭国,对自家麾下水步军战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李希听令,本王钦赐宝剑节制全军征讨不臣,本王静候佳音,王师凯旋之日,本王当会出迎开京,为大军贺,” 王运谕旨一出,李希立即跪下谢恩领命。 其他人倒也没什么稀奇的,高丽国不但官职仿至大宋,就连文官领兵出征也类似大宋,只是文尊武卑不像大宋那般就是了。 一个月后,奕州船厂和炮场、铁厂先后投入使用。 而船队也是极为繁忙,从海州方面运送了五百余户流民,两千余人,而一些铁矿石、石灰石、吉贝等也跨海而来。 没法,奕州当地就没这几样物件,而这些都是生产铁料、锁具、吉贝甲、衣皂的紧要物料。 秦延发现他的舰队成了一支货运船队,每次运送后都要用石灰好生的消杀一番,否则船舱内太过肮脏狼狈。 流民的运送还得继续,再来的流民已经赶不上这年的耕种季节,只能种些豆类,聊胜于无吧,大部分的钱粮还得是秦延支出,哪怕是一人十余贯就可以支撑一年,那也要数万贯的支出。 再有春耕的种子、农具、牲口支出,没有十几万贯是不要想了。 秦延发现他收入不少,支出也是巨大,也就是一个勉力维持。 这日船队再次靠岸,运送了一千五百余流民,而也带来了一些消息。 首先是大宋沿边的变化,政事堂罢沈括环庆路经略司的差遣赋闲安置,直接将这位昔日赵頊的能臣撵回江南老家闭门思过去了。 秦延不禁摇头,其实沈括已然不属于新党,他已经和新党决裂了。 但是沈括攻击过旧党,此番也没被放过,罢官去职待勘,从此沿边少了一个能臣。 可能在诸位旧党大佬来看,谁人坐在沿边经略使的位置上还不是一个守成,何必让沈括坐在那里碍眼呢。 吕升卿被政事堂拜为鄜延路经略使,即日上任。 秦延不禁莞尔,吕升卿是个有名的口无遮拦的,他是大宋官员中仅有的不顾体面暴露自己想要领平章事,统领政事堂野心的主儿。 其实大宋最顶级的几十位大臣谁人不想成为左仆射领平章事,只是这位总挂在嘴边上,让当权者极为忌惮,因此总在边地兜兜转转,任谁在政事堂也不会将这位调入京中,看着烦心不是。 苏辙和曾布内斗不休的破事,引不起秦延的关注,看来旧党自以为解决了最大的对手新党,这些旧党大佬们觉得可以安心的排排坐分果果了,争权夺利的戏码再次上演了。 这让秦延想起了权力的游戏中北方恶鬼将临,而内陆还在相互厮杀,让北方恶鬼坐收渔翁之利。 大宋就是如此啊,凛冬将至而不自知,甚为可笑。 秦延是没有官职在身,没法加入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因为他发现他有的忙了。 因为高丽对耽罗国的严密封锁,他对高丽是否决定攻伐奕州一无所知。 但是由于高丽和大宋联系的紧密,消息已然传到了海州。 萨托娜急报,高丽国正在从中部开京、仁川水军大营向南部的全州调集兵马,估摸将会有一百多艘的战船,还有两万余的步骑军攻伐奕州,萨托娜再三叮嘱奕州要小心备战。 嗯,这个高丽王王运倒是有种,说干就干,秦延只能无语的接受战火的再次降临。 唯一让秦延宽慰的就是李婉、秋桃身子还好,孕期一切顺利,只是来信中颇为的幽怨,想想也是,秦延已然离开几个月的时间,而且是出外征战,总是让女人牵肠挂肚的。 只是秦延没有分身术,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秦延收紧了船队,除非必要的铁矿石、石灰石等物料运输,就连流民的转运也结束了。 收紧了十几艘战船备战,他很清楚,奕州的生命线在海上,如果让大股高丽军在奕州登陆,凭着他一千人麾下,还有刚刚组建的两千余人的耽罗人戍卫军是没法取胜的。 因此所有战船两艘一组不断的巡护北方海域,一旦发现敌情,立即汇集一处和高丽水师决战,是奕州的取胜之要。 但让秦延无语的是,他苦苦等待了两月,已然到了六月时分,高丽军还是未曾跨海而来。 秦延当然不清楚,紧紧是汇集战船,好生整补一番就耗费了不少时间,也许对风帆海船不是个事儿,但是对于平日里在近海游弋的高丽水师战船来说,去往南方百多里里的耽罗岛绝对是远征了,很多水师战船如果不加整修根本不能完成运送军卒远渡的任务。 再就是京中禁军的南下,全州附近各道的军卒汇集,粮秣的运送等等,几个月的准备真不算什么。 不过这也是好事,奕州船厂第一批的六艘秦级战船横空出世,让秦延的水师一下膨胀了三分之一的战力。 只是新老水手和炮手混编的队伍战力略有下降,如今一边在北边海域游弋巡查,一边天天操练尽快掌握海船还有重炮。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战舰轰鸣 六月十四日晨时末,两艘秦级战舰白起号,王贲号,自西南向西北行驶着,两艘战船没有满帆,只是升起了四块横帆,以五六节的航速行进着。 当先的王贲号战舰舰长蓝辙站在船头,用远望镜望向西方和北方。 他预估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到和高丽海峡的中线。 按照平日里的规矩再行向北探查两个时辰,然后向西继续航行两个时辰,接着返回向东,就是沿着这个海峡西部东西向的游弋,防止高丽水师偷渡,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降临奕州。 蓝辙一年多前不过是一个渔船的船头,到如今能成为一艘战舰的舰长,月钱二十贯,他可是不止一次的从梦中笑醒过。 虽然操练艰苦,但是掌控一艘武力强悍的战舰是什么身份地位,昔日一身鱼臭的渔夫怎么比得了。 如今家中两子一女也随浑家迁入了奕州港,身家殷实衣食无忧,一家团圆,这日子不要太美。 蓝辙对此没法再满意了。 不过现如今这个好日子竟然有人要毁掉,高丽人要远征奕州,那么好不容易过上的好生活就要成为化为泡影,蓝辙是相当的愤恨。 他在海上是不予余力的搜寻着,他不可能让高丽贱人毁了奕州的一切。 王贲号继续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就在蓝辙要下令王贲号转向返回的时候,王贲号的桅杆上的瞭望台发出了铜钟的急促鸣响。 蓝辙抬眼望去,只见瞭望台上黑黝黝的水手疯狂的喊着,手臂西北方舞动着。 但是蓝辙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蓝辙立即冲到桅杆下,他奋力沿着绳梯向桅杆上攀登,他手脚麻利的冲到了瞭望台下沿,然后用远望镜向西北看去。 此时镜头里出现了几艘海船的影子,这几艘海船都不大,悬挂的正是蓝色的高丽旗帜。 而几艘海船身后还有点点帆影,说明后面是一支水师船队。 蓝辙立即滑下了桅杆,王贲号鸣响了备战的号炮,它身后不到一里的白起号立即升起最后的两个横帆,加速向王贲号靠近。 两艘秦级战船向着西北方高丽来船处迎上。 随着双方越来越接近,已经可以看出对方有二十余艘战船露出身影,而高处瞭望台的水手还在疯狂的喊着,后面视力可及之处最少还有二十余艘的高丽战船显露出来。 白起号鸣响了三声号炮,接着开始挑头转向了东南方奕州方向,它要立即全速驶去向舰队告警,召集来舰队主力和高丽水师决战。 而王贲号继续向对面的高丽水师驶去,它的任务最为艰巨,袭扰高丽水师,尽量拖慢高丽水师前进的速度,为奕州水师主力到来争取时间。 蓝辙倒是没什么怨言,离开的白起号上新手更多,怕是周旋不来,因此王贲号只有顶上,这是事先筹划好的。 王贲号向西北疾进,对面驶来的是两艘和王贲号大小差不多的海船,不过有些四方的样子,又是高丽的龟船,也就是高丽水师最为依仗的战船,如果是高丽海商的海船其实就是从大宋购入的福船。 蓝辙发现这两艘高丽战船突兀于高丽水师船队,很明显是高丽水师的前锋哨船。 蓝辙立即下令王贲号直插两船中间。 对方两船相聚不过百步左右,王贲号就要在这个空隙中穿过。 双方的海船慢慢的接近着。 当先发起攻击的是高丽的海船,因为他们从斜前方就可以发出火箭攻击,而王贲号的侧舷火力还没有到达发射界面。 烟火划破天空,几十枝火箭鸣响着飞来,一声惨呼,一个水手被射中,从空中掉落,好在他身上绑了绳索,只是挂在桅杆上空中飘荡。 王贲号甲板上插了二三十枝火箭,船帆上也有七八枝火箭在燃烧。 水手们正在奋力扑灭火箭。 王贲号抗住了对手三轮火箭的攻击,付出了几个水手的伤亡,一个后纵帆和一个横帆的燃烧,终于王贲号和两个对手几乎并驾齐驱了。 轰轰轰,蓝辙赶到脚下巨震,大股的烟尘笼罩了王贲号,王贲号一时间消失在云雾中。 十门神威神武大炮的轰鸣对于从来没有接触大炮的高丽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慑。 后面的战舰上的所有高丽人都看向这场小小的战斗。 只见王贲号左右两翼高丽战船船身颤抖着,可以看到侧舷的船板碎裂,木片狂飞,整个出船身向相反方向狠狠的摇动了一下。 接着船身开始慢慢的倾斜。 没法不倾斜,两艘海船上的水手清晰的看到自家战船水线附近出现了几个大洞。 五十步的距离上让王贲号上的大炮开火,就像拿着手枪抵住了头部一般开枪一般,没有不中的道理。 两艘战船各中五炮,其中各有三炮在水线那里开了大洞,虽然十八斤的神武大炮弹丸算不得太大,但是王贲号上仅有的两门二十六斤神武大炮弹丸造成了较大的伤口,这么近不可能不中不是。 于是海水疯狂涌入两艘海船的船舱,两艘战船慢慢倾斜,然后开始打转。 而王贲号则是带着火焰冲了出去,这样的相向而行,王贲号也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好在太近一击而中,很轻易的废掉了两艘高丽战船。 “灭火,更换主帆,快,快,” 蓝辙大吼着,其实不用他多说,水手们已经扯着备用的横帆冲了上来。 “转向,转向,我要沿着敌军水师舰队边缘前行,快转向,” 蓝辙向水手长吼着。 王贲号只有四面备用的横帆,这样的战斗经过两三次他就没有横帆更换了,那王贲号只能成为瘫在海上的一条死鱼,高丽水师战船可以轻易将王贲号烧成灰烬。 为今之计,蓝辙只能想到在对方船队的边缘,利用火炮远程优势在百步左右的距离上攻击对手,而对方每艘战船上只有区区几架弓弩可以发出远程火箭,对王贲号威胁不大。 当然离着百步,火炮的命中率也会降低不少,不过他不是来决战的,他只管袭扰高丽水师而已。 王贲号开始利用三角帆和纵帆以及船舵转向了,王贲号漂亮的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整个船体微微倾斜着很迅快的完成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整个船只开始和高丽船队同向而行。 王贲号向外缘驶去,脱离后面高丽舰队的追击。 此时一艘千料龟船上,一个一身战袍的高丽军将一脸凝重的看着这艘汉人的战船穿花蝴蝶般的连串动作。 此人正是高丽全州水师统制使郑闵。 如果说方才冒烟吐火发出不知道甚么物件重创了他麾下两艘战船,让郑闵非常心惊的话,现在这艘地方战舰如此轻盈的随意穿梭的场面让郑闵心中沉重。 实在是这艘敌船上奇异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事事出乎意料之外,件件对高丽水师不利,郑闵的心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但是大军已然出动到中流,现在停止已然不可能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小小火山 “保持航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蓝辙发现当真正战事来临时候,他没有丝毫的惧意,不过是相隔百余步对轰而已,实在算不了什么。 当年他和海贼曾经甲板上血拼过,鱼叉成了血叉,自那后他就没胆怯过,如果有怯懦也是只有在娃儿们吃不饱饭的时候。 王贲号行驶在大队高丽海船的外沿,距离最外侧的一艘比王贲号小一号的战船只有百步。 当两船并行的时候,蓝辙可以依稀看到船上的高丽水手们正无奈的呆看着他们,因为这艘海船竟然没有装备远程的弓弩,无法对王贲号在百步外展开攻击。 蓝辙哈哈一笑,笑声还未停歇,脚下一震,火炮开始轰鸣了,何时开炮都是火炮甲板的甲长处置,作为船长战时只要将战舰行驶到合适的位置足以,剩下的就是甲长临机绝断。 百步外的高丽海船侧舷出现了三个大洞,其他的两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而这个三个大洞也不在水线左近,所以对这个高丽战船没有致命影响,只是木片乱飞杀伤了一些水手。 这个高丽海船当然不想就这样只是挨打不能还手,于是这艘船向外靠拢过来,想接近到五六十步的距离上用火箭攻击,当然能接舷战更好了。 只是他们是在不知道大炮的特性,如果给大炮上了刺刀,破坏力实在是太大了。 当接近到七十步的时候,王贲号再次的齐射,这次三炮击中了水线位置,虽然弹丸不是太大,但是破裂开的位置海水大股涌入后这艘战船还是吃不消了,因为它也不算大。 这艘海船速度慢下来,向一侧倾斜,最后能不能幸存下来就看水手们什么时候将破洞堵上,这种破损实在也不好封堵,弹丸击碎的是一个完全不规则的伤口,完全封堵是不可能的,只能延迟进水的速度而已。 王贲号先后击伤了两艘只有数百料的小型战船,按说没有让高丽水师损失太多。 此番高丽水师出动了近两百艘海船,其中仅仅是战船就是一百二十艘,余者征集的海船等用来运送步骑军。 但是这艘不是太大的汉人战船轻描淡写的攻击太过骇人,只是相隔百步到几十步就将对方战力摧毁,这让附近的战船感到了惊恐,都开始避开王贲号的靠近,结果就造成了高丽水师前锋的混乱。 本来百舸争流的场面变得断断续续,队形零散,这个舰队左翼的速度大降。 郑闵气急败坏的用旗帜鼓号命令几艘较大的战船向王贲号靠近着。 王贲号则是尽量利用自己灵活航速快的优势,绝不缠斗,就是在外围不断的轰击着遇到的高丽战舰。 只要让它咬上一口,这艘船就多出几个破损的洞口,船速下降是必须的。 当然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王贲号的主帆也被远程的火箭烧坏了三个,王贲号船速的优势消失后,有陷入重围的危险,几艘高丽战船已经靠近到不足百步,马上王贲号就要陷入重围中。 此时的郑闵终于松了口气,整理了整个前锋船队提高了船速向东南进发,至于那个讨厌的汉人战舰则有几艘战舰解决。 就在此时前方突然响起了隆隆的炮声,郑闵心里一沉。 他抬眼望去,只见东南天际两朵白色的帆影出现在地平线上。 郑闵这个无语,方才一艘汉人战船已然闹的他的船队四分五裂,如果再有一艘还得闹出一些乱子来,如今舰队离着耽津港不过五十里了,就不能顺当一些。 郑闵当机立断,决定派出几艘大型战船专门对付一艘这样的海船。 就在他的座船旗帜鼓号不断发号施令的时候,桅杆上传来水手的惊呼。 郑闵抬眼望去,只见又是白色帆影出现。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接连不断的帆影出现在东南方的海面上,多到最后郑闵有些木然。 郑闵心道不好,如果过了十艘,他不知道他麾下的四十余艘战船全部顶上是不是能够顶住,实在是那些战舰轰响的武器杀伤力实在惊人,和这些战舰首战毫不了解的郑闵有些不知所措。 当一艘对方海船出现时,他可以用几艘战舰围堵,但是这般多的战舰出现的时候,他怎办。 就在他迟疑未定的时候,他蓦地发现在最初的几艘和先前那艘差不多大小的敌船后面,是更加庞大的战舰,粗估身量足以最初的敌船的两个大小,它们的船舷更高,风帆更大,斜指向天的古怪船型,厚重的身躯给高丽水师极大的压力。 他们可是刚刚经历了小的多的战舰的肆虐,这些更加庞大的战舰来临,让他们心中狂跳,颇为的畏首畏脚。 郑闵命坐船不断的发出旗帜鼓号,鼓噪水师四十多艘战船向前迎击敌军,同时号令最后的战船去通晓后军的战船向前靠拢,因为郑闵已经对独自击败正面来敌失去了信心,实在是他遇到的战舰太过怪异,怪异到突破了他这个老水师的一切认知,偏偏战力还强悍的可怕。 秦延的陈汤号处在中间的位置,他也爬上了桅杆,观看了对手的阵型。 几十艘大型的高丽战舰围拢成了一个椭圆形从对面杀来。 在秦延看来对手摆出的就像是一个步军阵型的阵势,越大的战舰越是在中间,就是利用船多威压而来,什么战术都没有。 秦延用远望镜看了整个船型,立即知道这里面没有运兵船,这些低矮些的龟船运送不了太多的兵员,更多的兵员应该在后阵。 有了这个结论秦延立即做出了决断,他让瞭望台上用旗语发出了信号。 时时观看旗舰变动的一众奕州战舰立即开始了动作,当双方接近到不足一里的时候,奕州舰队合计十八艘战舰已经成了一个一字长蛇阵,向着高丽舰队的东侧挺进。 不足一里,奕州舰队变阵,留给郑闵的反应时间实在太少了,硬帆海船的转向整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再者说,郑闵对对方战舰为何如此列阵还一无所知呢,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应付,对方为何主动避开中间的锋芒,去往了侧翼,难道不阻拦舰队抵达耽津港吗。 因此郑闵只来的及发出了向左翼靠拢的命令,双方已经接近到半里内。 当先开路的章邯号左舷五门火炮轰响了,将一艘高丽战船击伤,在百步的距离上高丽战船的攻敌办法实在不多。 接着后面的司马错号如法炮制,击伤了一艘高丽战舰。 接着后面的汉级战舰登场了。 主角登场光环果然不同,周嗣所在的马援号左舷爆裂出巨大的火光和烟尘,如同一个小型火山在喷涌。 它攻击的是先前已经受创的一艘高丽大型海船,身量和马援号差不多。 在百步的距离上它被七颗二十六斤神武大炮击中,登时侧舷到处是破洞,荡起的碎片杀伤了十几个水手,整个战船立即处于失控的状态,要命的是有两个大洞就在接近水线那里,海水在快速涌入,而水手们却是毫无知觉的趴在甲板上舱室里躲避炮火。 结局当然不秒,等到他们发现船只在大量进水,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艘战舰就这样慢慢的下沉中,水手只能无望的等候着后面战船救治。 但是这个愿望短时间内无法实现。 因为十几座小火山在喷发着,向着整个左翼的高丽战舰喷发着怒火,弹丸不断的撕裂着高丽水师战船未能加固的船板。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虎入羊群 高丽全州水师左翼的十余艘战船全部遭到了重创,只有几艘还能保持航行,有几艘战船或是在慢慢沉没,或是瘫在海上打转。 高丽全州水师已经被打懵了,他们没想到在茫茫大海上能遇到侵略如火的敌军。 弹丸如雨而来,将这些战船几轮就击毁在海上,相比之下,高丽水师的远程火箭之流的反击武器就像在给对方挠痒痒而已。 至于接舷战,是,高丽水师有的是船和人,但是能突破靠近再说,实在没有那个可能性。 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这一仗甭提多憋屈了,对信心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奕州舰队脱离开对方舰队剩余的二十余艘战舰一里多后,纷纷稍稍转向,然后用散弹给这些战舰洗了洗地。 散弹如雨而至,将毫无防备的高丽战船上的水手近半杀伤,同时将硬帆破坏的七七八八,让整个船队航速大降,然后就这样施施然而去。 留下了欲哭无泪的一众全州水师,他们是想追踪而去也是不能,先收拾一番烂摊子再说吧。 郑闵就是再担心后阵的高丽水师主力还有那些运兵船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几乎所有的船都受创了,没法立即调头追击,完好无损的几艘战船追上去还不够奕州舰队几炮轰击的,郑闵只能祝后军节制的邵城水师大营的都统制朴茗徵好运了。 朴茗徵很惊讶,他统领着六十多艘大型战船全速驶向东南,希望和前锋郑闵部尽快汇合。 但听前方轰鸣不断,声震大海,到处都是这样如同魔鬼嚎叫般的轰鸣,让朴茗徵极为的惶恐,未知导致的惶恐。 接着前方鬼祟般出现了排成一列纵队的怪异敌方海船,青色战旗飘飘,鼓满风帆猎猎而来。 他们的身侧和身后没有全州水师战船的身影,这怎么可能。 不用什么太聪明的头脑也知道全州水师遇到了大麻烦。 但是这股敌人是用什么方式击败的全州水师,难道是那个震动天地的轰响吗。 面对敌军舰队一字纵队从左翼突进,朴茗徵当然不会让对方过去。 他的身后就是几十艘的运兵海船,上面运载了五千多名的高丽军步卒,上面除了一些步弓外一点反击的武器都没有,因此朴茗徵立即命令前锋转向,直冲左翼的奕州舰队,号令全军接舷战击败俘获对方,这是高丽水师人多船多的最大优势所在。 此时奕州舰队的考验来了,再次转向不大现实,就是转向,对方六十多艘的舰队也将身后的运兵船遮蔽的很严实。 而秦延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让运兵船靠岸的,那对奕州就是灭顶之灾,而此处距离奕州不过三十里而已,即使以龟船的龟速也不过三个多时辰而已。 秦延当机立断,打出了自由作战的旗语,其实就是告诉各个战舰杀入敌阵中。 陈汤号升起了红色的虎头战旗,这是死战血战的信号。 当即一字长蛇阵分解开来,一艘艘风帆战舰就着南风破开浪花,如风般冲阵。 离着两百步,高丽水师本阵升起了大股的火箭。 显然高丽王耗费不少银钱,为仁川水师配备了不少的远程弓弩,大大增强了远程打击力。 一时间不断有火箭落在十余艘冲阵的奕州战舰上。 好在临战水手已经给风帆泼水,虽然会造成船速一定程度的下降,但是火箭刺入后不会蔓延开来。 不过还是给有些水手带来杀伤。 刘波亲眼看到一个水手在第二层横椟上被射中,然后人掉落在大海中,旋即不见。 刘波命令霍去病号全速前行,接连接受了三波火箭攻势后,霍去病号也到了自己的火力范围。 最开始轰鸣的是神威大炮,打出的不是大弹丸,而是散弹,毕竟二十一门大炮中,只有区区六门二十六斤神威大炮,构不成打击密度,奕州舰队就用散弹清洗对方的甲板。 刘波在望远镜里看到右前方的一艘高丽战舰甲板上倒卧了不少的水手和甲兵,都是散弹造成的杀伤。 接着,霍去病号向前冲阵,和这个高丽战舰相距不足百步,此时这个高丽战舰上的弓手和水手受创严重,已经没法回击霍去病号。 轰轰轰,一侧十门火炮轰鸣,对方船身上破片飞扬中几个大洞蓦地出现,神武大炮不亏开罐器的名头,撕裂来那艘高丽战舰的一侧船舷。 刘波狠狠的挥了挥手,正在兴高采烈时,砰砰砰一阵响,又是遇到了高丽军另一艘战舰火箭洗地。 群殴不比对轰,只是对付一个对手就好,往往会遭到几艘敌船的攻击,防不胜防。 好在甲板上只是留下了最低限度的水手,而炮手藏身下面的火炮甲板,对手根本伤不到。 霍去病直冲过去,用左舷火炮给了这个偷袭的战舰致命一击,让这艘同等大小的百多吨的战舰破烂不堪,内中甲兵水手伤亡惨重。 海面上到处是火光和烟雾,大多是高丽水师的火箭造成的,而震耳欲聋的炮击声绵绵不绝,这是奕州舰队猛烈的轰击着高丽水师。 这是远东海域最猛烈的炮火,十余艘战船如同十余艘行走的炮台,向左右两翼不断轰击,将遇到的高丽参水师战船不断的击毁,或是瘫痪在海上。 奕州舰队本身则是受到众多火箭的杀伤,好在更多的是水手的伤亡,船只本身没有大的损失,只有两艘战舰有一半的船帆被引燃,水手们在奋力救火。 蓬蓬,一阵闷响,战船剧烈的抖动着,朴茗徵感到了对方重炮的威力,他的座船在剧烈的摇晃,而百步外对方重炮的轰鸣让他的耳朵不断鸣响,脑袋晕晕的,不禁感叹这些武器怎的如此威力奇大,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接着砰的一声,一颗弹丸撞在主桅上,桅杆立即摇摇晃晃起来,过了会再也支撑不住,这根桅杆开始向一旁倾斜,上面的水手嚎叫着落入海中。 蓬蓬声中,桅杆倒下,帆锁将其拖拽着半斜着。 朴茗徵的座船船速大降,而且由于风帆转向崩塌,战船转向也成了问题。 朴茗徵脸色苍白,敌船的长程武器威力无匹,他实在想不出击败对方的办法, 他环视四周,到处是燃起大火,破败不堪,或是开始沉没的高丽水师战船,而那些敌人的战舰虽然有些也冒出烟火,但是没有一艘被重创无法航行的,更没有受创沉没的,就这样杀出了六十多艘战舰组成的阵势,现下他的麾下只有四十多艘战舰还算完好。 最可怕的是十余艘敌军战舰气势汹汹的杀向后面的七十多艘运兵海船。 朴茗徵立即狂吼着发号施令,让舰队立即转向追击奕州舰队。 可惜海上命令只能通过旗帜鼓号来进行,传递本来就慢,而且硬帆船转向更是慢的一笔,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完成转向,却是发现前方两三里的地界,十余艘敌军战舰已经和运兵海船交火了。 轰轰轰,十几艘风帆战舰如虎入羊群,在几十艘运兵船中肆虐开来。 轰轰轰,十几艘活火山在这些战船中爆发,实弹,散弹如雨般泼洒过去。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狼狈北窜 秦延远望镜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左侧一个运兵船上到处是扑倒哀嚎的高丽军卒。 他们被散弹扫到一片,骨断筋折的翻滚着,整个甲板成了一个血腥屠场一般。 而右翼的一艘海船侧翼船舷水线被开出了四五个大洞,如今海船开始倾斜,很多军卒从底舱跑上来,然后惊惧的看着四周的海水不知所措。 他们都是旱鸭子,船沉了,他们也都会象石头一般沉入大海中,此时他们在甲板上哭号求助,但是谁又能救助他们,所有的海船都在躲避这些煞神的炮击。 砰砰,舱室顶上传来箭枝击打的声音,这是陈汤号杀的太过靠近,被一些船只的步弓打击,这些运兵船也就是这点武力了。 朴茗徵统领四十余艘战船赶到的时候,他见到的是十余艘运兵船瘫在海上,还有两艘下沉中,很多士卒落入海中疯狂的挣扎,还有不少的浮尸飘荡在海面上,不少的高丽战旗随海流流转着,一副大败亏输的场面。 朴茗徵愤怒非常,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朴茗徵发出将令,命令所有的战船随着他追杀汉人的战舰,不死不休。 想法是好的,也有些血勇,问题是勇气决定不了战事的胜负。 朴茗徵和郑闵的战船汇合一处足有七十余艘,还是这片水域强大的力量,只是有力气使不上。 奕州舰队现在就是利用船快灵活的特点在高丽舰队的外围打转,轰击着外缘的高丽战舰,蚕食着高丽舰队的实力。 即使一个不查,被高丽战舰缠住一两艘风帆战舰,但是高丽战舰没有一击毙命的手段,可以很快的击毁风帆战舰。 以往的海战不过是用火箭烧毁对方的硬帆,让对方瘫在海上,然后军卒登舰接舷血战,将对方的人员屠杀一空,或是焚毁对方的战船了事。 现在的问题是高丽战船没有有效的打击风帆战舰的手段,实在是今日以前他们对这种战舰毫不了解。 就如同后世大清水师遇上英国舰队一般,只是当时大清水师还有些小炮可以依仗不是,但是现在呢,高丽水师不过是远程弓弩,那东西只能隔靴搔痒而已。 于是,朴茗徵、郑闵只能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家的舰队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又被秦延所部击毁了十余艘战船,还有六七艘的运兵船被毁。 整个的舰队处于疯狂的混乱中,此时什么攻伐耽津港,那是虚幻的幻象。 很多运兵船不受控制的向后面转进,此时就一个念头,逃离,看不到希望的战斗谁也不会坚守的。 百余艘的高丽舰队有逃跑的,有避战的,有坚持战斗的,好不混乱。 霍去病号盯住了一艘挂着帅旗的战船,在百余步处连续的三轮轰击,在这艘高丽战船的侧翼开了十个口子。 这艘战船在慢慢下沉中,很多水手立即跳水逃生。 郑闵一身鲜血,他的身上被几块木片刺中,最严重的一个将他小腿贯穿,血流如注。 他坚拒了亲卫拉他下海逃生,而是将自己绑缚在甲板上,慢慢的和海船一起倾覆在海水中。 高丽国全州水师统制使就这样兵败身亡,自沉大海中。 郑闵的身亡,更是摧毁了高丽水师的战心,此时就连战船也开始挑头向北逃亡,军令毫无约束的作用,高丽水师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北窜。 而这个地方李哲耽津港只有不足十里,海岸就在眼前,高丽水师却已经大败而还。 奕州水师一路狂追。 高丽水师一旦逃亡,什么阵型,什么相互配合,以众击寡,抵挡奕州水师战船等等,都是不存在的。 只有一样,比的就是谁船快,谁就当先逃亡了。 于是,奕州水师战船可以轻轻松松的接近单个的高丽战船。 先是用散弹洗地,将对方甲板上的水手绞杀一空,让对手瘫在海上,然后重炮轰击侧舷,让它慢慢沉入大海中。 铁胡用远望镜看了看七八十步外死气沉沉的高丽战船,这艘高丽战船和他掌控的窦宪号大小差不多,也算是高丽水师的主力战船了。 但是被散弹清洗了两回后,甲板上二十余个高丽水手要么被散弹撕裂,要么甲板上哭喊挣扎,硬帆破损,已经失去了继续航行的可能,随船征战的披甲则是跑入下甲板逃避散弹的打击。 “告诉甲长,破开侧舷,” 铁胡喊道。 一个水手领命跑去下面火炮甲板。 铁胡这是掌控着战船继续靠拢,对手已经完全失去了战力,八十步铁胡也认为远了点,最好就是五十步。 当战船抵达六十步的距离上的时候,猝不及防下,甲板一阵抖动,巨大的轰鸣响起,很显然,底下的甲长迫不及待的开炮了。 ‘这个杀才,怎的就开炮了。’ 铁胡恼怒道。 他的意思是五十步时候再开炮,越近越好,结果下面的甲长当先开炮了,两人想得不一致。 不过铁胡也没法说什么,真正是何时开炮,甲长有些专断权的,毕竟射界什么的还是由火炮甲板的甲长决断的。 既然已经开火了,铁胡悠哉悠哉的靠着舷窗欣赏着敌船开膛破肚,破片乱飞的场面。 铁胡眼看着一些身穿皮甲的高丽皮甲哭喊着从底舱跑上甲板,他们被散弹逼入底舱,接着被重炮引起的木片杀伤,不得不再次跑上甲板,怎的一个悲催了得。 重炮低沉的轰鸣再次爆响,对方的战船侧舷出现了十个大洞,这么个距离上一定是百发百中了,给敌船造成的损失巨大,这艘敌船侧舷到处是大洞。 铁胡迷醉的看着自家战舰施威的场面,这才是他要的活法。 昔日他曾是造船学徒八年,前年招收新式海船水手,他立即加入。 如今他那一批如蓝辙、王涛等最初的水手,如今要么是水手长,要么是船长,都有了自己的位置。 现下他掌控无敌战船在海上大砍大杀,这是很等快意,昔日苦逼的造船的日子简直没法比,这才是他想要的海上生活。 ‘命令甲长让左舷火炮凉一凉,降降热,凉透了再行炮击。’ 铁胡发出命令。 这一通的连续炮击,左舷火炮已经到了必须降温的时候,再炮击下去有爆裂的可能,只能用右舷的火炮轰击。 扎伊德驾驶战船先后击伤击沉了六艘高丽战船,可说立下了战功。 但是他现在盯上了一个挂着帅旗的高丽战舰。 为了盯住这艘战船,他先后击伤了两艘高丽战船,摆脱了一艘高丽战船的撞击。 目的就是一个,击毁这个战船,一定会立下殊功,到时候他的奴隶身份一定会被消除,成为他一支渴望的自由民。 扎伊德驾驶着窦固号靠近了这艘战船,两船相距只有两百多步了。 ‘用火箭齐射,快,’ 朴茗徵气急败坏的吼着,半个时辰里这艘阴魂不散的敌人战舰就是围着他这艘旗舰转,他怎么不明白这艘战船就是奔着他来的。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大胜凯旋 朴茗徵座船上的五个强弩发出了十五枝火箭,其中六七箭射中了对方的战舰,对方战舰上升起一些烟火,但是朴茗徵清楚,实在是没有大的作用,即使损坏了对方的一些主帆如何,对方可不是一块主帆,而是近十块,损失些风力船速还是比他的座船快。 他现在焦急的看着弓手们手忙脚乱的给那些强弩上弩箭,这是个费力气的活计,没有个几百息无法完成的,偏偏他现在要的是连续攻击对手,只是完全接续不上。 就在这时,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朴茗徵心道苦也。 他身边的几个亲卫立即在他身前架起了盾牌阵。 但听,蓬蓬蓬的闷响,夹带着水手弓手凄厉的惨号,肉体拍击甲板上的声音响起,听之让人作呕。 他头上、身前的盾牌发出几声爆响,一个护卫的盾牌被击飞。 这个护卫的肩头发出血水,喷溅在朴茗徵的脸上,血腥气被他吸了进来。 这个护卫狂吼着在甲板上翻滚,他的肩头血肉模糊一片。 这个护卫肩头白骨清晰可见,让朴茗徵差点喷出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百息后对方火炮再次鸣响,散弹再次降临甲板。 朴茗徵秦延看着地上的那个护卫再次中弹,此番是脑袋中弹,立时脑浆迸裂,刺耳的嚎叫消失了,但是白的红的泼洒在朴茗徵身上,让这位都统制差点崩溃。 此时甲板上大部分的水手和弓手都被杀伤,成了血腥屠场。 朴茗徵的护卫急忙将他拉到下甲板,上面没有任何安全可言,他们也无法保护朴茗徵的性命。 朴茗徵进入下甲板后几百息后,再次听到了沉闷的炮声。 蓦地的黑暗的下甲板中突然明亮起来,接着是朴茗徵胸口突然剧痛,他身穿的鱼鳞甲被刺穿,他口中狂吼着手捂着胸口。 此时的下甲板里到处是血水和残肢,十个铁球在舱室里横飞,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半封闭的舱室里到处是凄厉的喊声,即使没受伤的也快被惊吓的神志失常。 十个大洞让舱室里明亮不少,朴茗徵麾下没伤亡的护卫看去,只见自家大帅前胸上插着一个近尺长的木片,如今深深的刺入朴茗徵的体内。 护卫急忙手忙脚乱的给他止血,还没等他们忙碌完,再一次的打击降临,一个正在为朴茗徵的裹伤的护卫正好被一个弹丸击中,身子立即四分五裂,然后铁球击打在朴茗徵的下腹,鱼鳞甲此时和纸片也没什么区别,朴茗徵下腹立即被击烂,他嚎叫了半晌后咽了气。 扎伊德指挥窦固号接连五次重炮轰击,将这艘战船的侧舷打个稀烂,只是水线上下就有十余个破洞,这艘海船非常快的下沉,留下一片尸体和血水,再就是零星在水中游动的高丽水手。 朴茗徵的阵亡是致命的,如果说早先还有激烈的反抗,以后这种反抗几乎消失了。 甚至出现了看到奕州水师战船靠近立即刮起白旗的。 奕州水师战船不管其他,立即就是炮轰,先将投降的战船开出大洞,让它瘫在海上再说,以内奕州水师战船太少,此时后面拖后的两艘战船加入,也不过是二十艘战船而已,实在没有余力监看这些降了的战船。 到夜色降临的时候,轰鸣了一天的大海终于沉寂下来。 待得天明,奕州水师开始收拢了降了的战船。 结果是十七艘运兵船,还有十一艘战船被奕州水师缴获。 秦延下令班师回奕州港。 不回去是不行了,每艘战船的药包,弹丸就要见底了。 失去了重炮这个长程武器,奕州舰队就是没了牙的老虎一般。 只是回程的几十里海路走的极慢,用了一天多才抵达,没法,那些降了海船到处是破洞,即使降兵整修也航速可怜。 当几十艘海船进入奕州港湾的时候,港湾里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自从舰队出征,港口、船厂、城内多少人的心提在嗓子眼,毕竟高丽舰队气势汹汹而来,战舰数量远远在奕州舰队之上。 虽然看过自家舰队的强横,但是敌众我寡,谁人不担心害怕,如果舰队战败,几乎就意味着奕州的灭亡。 结果他们看到的是舰队一艘战舰不少的归航,怎的不欣喜若狂。 奕州舰队最后靠岸,先靠岸的都是降兵战船,守卫码头的奕州军卒将这些高丽降卒,将破败的高丽海船拖拽一旁,这些战船虽然无用,但是木料都是老料子,正好可以用作修建风帆战舰。 而那些运兵船就是大宋福船,完全可以当海运船只来使用,可以大大缓解风帆战舰的运输压力,以后来往大宋的运输,风帆战舰还真不能去了,有了这次大战,风帆战舰再想像以前般默默无名怕是不成了,为了保密,还得用大宋式样的海船运送。 等到秦延最后登上码头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 萨托娜当先跑入跳入他的怀中,反正夜色朦胧中她也不怕被人看到。 实在是战事惊险,担心受怕两日后情难自已。 两人相拥一起,种师闵在一旁不断的怪笑,让秦延这个无语。 接下来在奕州港摆下了庆功宴,水师千余水手军卒聚在一起大肆庆祝胜利。 秦延也发下了赏格,水手每人发放三月的月钱,船长赏百贯,庆功宴气氛立即达到了顶峰。 酒宴上秦延到处探问船长,水手,和他们举杯相庆。 最后秦延是大醉而归,醒来时候就是和萨托娜同塌而眠,其余的过程都是忘记了。 在经过一天的忙碌,此战的统计终于到了秦延手上。 俘获二十八艘战船,俘获高丽水手军卒两千八百余人,击杀高丽水手和军卒没法统合,预估怎的也有数千众。 最主要的是降将交待,统领舰队的副帅都统制朴茗徵和全州水师统制使郑闵阵亡,也就是说将两个统领水师的副帅干掉了。 以二十艘战船,一千多人的军卒击败了一万多人,近两百艘战船的高丽水师,自身不过阵亡数十人,伤了百多人,实在是辉煌的胜利。 不过秦延根本没有满足。 “什么,官人你还要出击高丽,” 萨托娜一脸的不可置信。 “三郎不是在说笑吧,” 种师闵也是不敢相信。 高丽军在海上另一说,但是在陆地上那还是小强,就说北辽曾经数次大规模的出击高丽,也曾占据过高丽国都开京,但是最后还是败退了。 秦延手中多少人,攻击高丽好像是不量力了,种师闵窃以为三郎是不是因为常胜不败有些膨胀了。 看到两人惊讶的模样,秦延就知道两人还是固有的陆战想法,因此才不敢相信,认为他必败无疑。 ‘十八郎,奕州舰队出击全州捣毁剩余的南征舰队,会出现什么结果,’ “那高丽中南部怕是没有水师可用了,” 种师闵道。 ‘如此某带着舰队一路沿着海路北上,沿途劫掠,呵呵,你说高丽君臣又能如何,’ 秦延的话让种师闵一呆,是啊,高丽君臣又能如何, ‘怕是只能求和,否则海疆再无宁日,’ ‘到时候某手中有大批降兵,还每日里骚扰高丽海域,而某还是传说中的辽国汉人,高丽君臣就不怕某将大辽铁骑引来,在仁川直接登陆,然后威胁开京吗,’ 秦延信心十足道。 “三郎果然是兵法大家,此时某已然看到高丽君臣那一张张苦脸了,哈哈哈,解恨,谁让这些贱人想要灭亡奕州的,都是他们的报应。” 种师闵哈哈大笑。 ‘官人,妾身也要一同前往,’ 萨托娜眸子亮晶晶道。 她的性子是喜好冒险的,这样一个征程她是不想错过的,如果她没有这个性子,也不会支撑她独自担起复仇的担子来。 ‘求之不得,’ 秦延笑道,征程上正好不寂寞。 种师闵翻个白眼,两人在他面前秀恩爱吗,三郎这两年也是越发荒唐好色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水师尽丧 高丽南海第一大州,南高丽的中心全州城西南五里处就是全州港,全州港相邻的就是全州水师大营。 如今全州港成了大兵营,一个巨大的营盘将全州港围绕其间。 大营里战旗飘飘,人喊马嘶,极具威势。 中军大帐里,李希在家仆的侍候下品茶看书。 他这位征南大帅是最后登船的,直到前方战事顺利,他才可能登上战船抵达耽罗岛上。 所以李希丝毫不急,此刻正在悠然的看书品茶。 外间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同时鼓噪声传来,李希一皱眉,在他的中军还有人这般没有礼数吗。 大帐门口出现几个人,都是一身甲胄,当先一人正是高丽国殿前都统制金晖,只见这个高丽有名的战将一脸的捉急, ‘禀大帅,外间有四艘战船返回,尽言海战大败,都统制朴茗徵、统制使郑闵殉国,如今水师大营乱成一片。’ 李希惊讶的嘴成了O型,怎么可能,那可是近两百艘战船,军卒万余,就是那些战力也会让那些辽人极为吃力,怎的就败了, ‘胡言乱语,船队才出发两日而已,至今可能将将抵达耽津港,如何就败了,’ 李希以为登上了耽津港,开始扎营布阵,然后舰队返回运送接下来的两万军马上岸,这是原有的筹划。 而现在舰队不过是刚刚抵达耽津港而已,怎么就大败亏输了, “但是外间残破的战船,带有伤患的军卒好像非是虚言,” 金晖忙道。 李希迟疑起来,按说金晖这样陛下的亲信大将没必要和他扯谎才是,只是这个消息太过荒唐,不可信。 此时外间呱噪声越发的大了,让李希迟疑起来,看来是哪里出了大事儿。 “左仆射何不同属下前往一观,就知道事情原委,” 金晖急忙拱手道。 李希终于点了头。 李希等人在护卫随扈下步出中军,高丽国左仆射,领平章事,节制政事堂,这样的大臣威势当然不小,遇到的军卒尽皆退避。 待得李希一行人来到港口的时候,李希已然呆了。 此时港口不是两三艘战船了,而是五艘战船,两艘运兵船。 此时一众水手和步卒一拥而下,他们神情疲敝,整个瘫倒在码头上,一副盔歪甲斜的模样,有的军卒一身血污,显然受创在身。 此时一些船头、军头也是如此,无论水师还是步卒都是军心大丧的模样。 就是看到李希的车架,也不过是起身默默而已,什么整队迎候全无,一脸的茫然看着四周。 李希还真看过这样的军卒,在北方和生女真激战大败的边军就是这样一脸的败相。 待得身边的护卫幕僚一指,李希大惊,只见这些战船中过半都是受了重创,帆樯破碎,一副颓败的场面。 特别是一艘战船的一侧船舷上布满了几个大洞,船上还有烈火灼烧的痕迹,狰狞的显露着战事的激烈,李希无法想象这艘战船是如何从海上逃回的,经历了那般战事难怪这些军卒军心丧尽。 李希急忙将几个军头,船头唤来,亲自提审,结果众口一词,高丽水师大败。 几个船头将过程说的很详细,他们舰队在海峡中间线以北遇到了那些汉人水师,对方用了不知道什么名称的恐怖兵器,其声如雷霆万钧,腾云驾雾般威势无匹,打来的弹丸可以轻易破开战船的船板,杀伤船上的水手和军卒,海水从大洞渗入,船只或者停摆,或者沉入大海。 而高丽水师只能用可怜的火箭对抗,根本不能伤了对方的根本,据这些船头讲杀伤了一些对方的军卒,却是没有击沉一条对方的战舰。 ‘禀李学士,非是水师无能,都统制和统制使亲自领军迎战,死战不退啊,只是敌船太过强大,就连两位大帅也是力战而亡啊,’ 回话的几个船头痛哭流涕,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李希面沉似水,心中这个纠结,说信了吧,这事太过玄学,近两百强大的高丽战船这般轻易的被对方击败,两位领军的水军主帅一个没跑回来,怎么就不像是真的呢。 不信呢,那战船上的巨大孔洞和灼烧痕迹,这击败名军卒和水手都是异口同声,不可能都是假的吧。 李希终于下了决心, “立即给某备船出海,某要亲自一见。” “相公不可,如果出海,万一敌军攻来,残破水师不能保全大人安危啊,” 金晖等人急忙劝阻。 “我就是出迎数里里,看看海上情形而已,” 李希极为坚决,他不能坐在港口里等着,一定要亲眼看看战事的情况。 于是全州水师派出了三艘完好无损的战船,护卫李希出了全州港。 他们刚刚出港不久,就遇到了七八艘败退回来的水师战船,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都有破碎的地方,很显然经过了激烈的战事。 出行了数里,返回的战船越来越多,共计有二十余艘的战船返回,都是残兵败将的模样,此时李希终于明白,那些军卒说的都是实话,高丽水师大败亏输,甚至两位大将葬身大海。 也就是说此番南征已然大败了,全州港空有步骑军两万也是无奈对岸的那些幽云汉人,因为根本无法踏上耽罗岛,何谈攻取,此番南征成了高丽国历史上最大的笑柄。 李希颓然返回了全州港,点检返回的战船和军卒。 经过两日的清点,一共有四十二艘战船和三十六艘运兵船返回了全州港,步卒五千余人,返回了两千余人,还有两千余人看来是葬身大海了,水师则是损失了七十余艘战船和三十余艘的运兵船,也就是说高丽中南部的水师大半沉入海中,损失了水军和步军共计六七千人,这可是近年来最大损失。 而且水师主力几乎丧尽,虽然水师战船还有些,但那都是小型战船,大型战船都参加了此番跨海远征,返回的就是这七十多艘战船,实力大损。 李希本来希望自己能攻灭耽罗,青史留名,结果是莫名其妙的大败亏输,嗯,青史留名是有了,留下的是污名而已。 李希无奈下向开京发出了急报,向大王请罪,讲述了敌军水师战舰的凶猛,当然春秋笔法好生为敌方战舰添彩,减少自己的罪过。 领平章事是丢了,李希还希望留在政事堂中,如果没有宰辅的职位,失去了特权对李希打击太大。 战报发出后,李希再次赶到了海边。 因为又出事了,只见海面上铺满了船板、风帆残片,最主要的是很多高丽军卒的尸首。 场面如同末日降临,极为的可怖,很多高丽步骑军还有水师军卒默默的站在岸边看着这个场面,很多人惊吓的浑身颤抖。 李希自己心里也是惊骇不已,只是他强自镇定,下令水师出动捞取尸体掩埋,不说产生的瘟疫,就说对水步军信心的摧毁就足够致命。 看过了这个场面,李希怕水步军日后遇到哪些辽国汉人的水师再无斗志了,可能一溃千里。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登门羞辱 第二日,李希还在大营里坐困愁城,虽然他很想离开全州,但是大王的旨意到达之前,他身为罪臣怎么敢轻离呢。 此时外间钟鼓急切的鸣响,水军告警。 李希大惊,他和金晖立即号令水步军备战,他们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全州码头。 从港口一旁的一个小丘上眺望,只见点点白色的帆影出现在天际。 正是那些被水师军卒称之为魔鬼船的辽国汉人的战船,李希差点喷血,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金晖也是一脸苦相,这一点就如同北方的蛮族杀伤了边军后,砍下头颅到城寨前示威炫耀一般无二,冷酷无情,又摧毁军心士气。 “命水师战船出战,哪怕撞沉他们也是好的,只是不能让这些蛮狄如此跃武扬威,这让我大高丽面无何存啊,” 李希厉声道。 亲卫立即去水师营传令。 接着水师营里的朝鲜战船蜂拥而出,不管怎么样统帅李希发令,就是做个样子也要出战不是。 秦延在远望镜里看到了足有数十艘朝鲜战船依次驶出全州港,不禁微微一笑,都是来送菜的啊,他清楚高丽主帅血战的决心,甚至可能对手有撞击战船同归于尽的勇气,但是战争不是勇气制胜的,如果那样的话后世的日军该死无葬身之地才是。 秦延发出了将令,奕州舰队再次化身为一字纵队,就是一样,开始沿着全州湾绕圈,用侧舷以对,用猛烈的大炮堵住全州湾的主航道。 于是,驶出全州港的朝鲜水师迎来了当头一棒。 轰轰轰,当先侧舷以对的三艘汉级战舰,三十门侧舷神武神武大炮轰鸣着,半封闭的全州海湾到处都是鸣响,震耳欲聋。 同时,当先开进的两艘高丽战船船身被开了十来个洞,破片飞扬,一艘战船的主桅被击碎,主帆落下,这艘船成了主航道上的一个障碍物。 另一艘战船勉强冲近,被后面驶来的章邯号、窦宪号、卫青号猛烈的轰击,此番是散弹清理,甲板上一片死寂,大多数的活物都被撕碎,这艘战船也瘫在了海上。 后面驶来的战船只能费力的绕开这两艘战船继续行进,结果还是遇到了后续的奕州战舰的连续炮击。 猛烈的炮击先后击毁击伤了七八艘涌来的高丽战船,全州湾湾口前面两三百步的地方成了巨大的战舰坟场。 但是后面有李希监看,谁敢退缩,暴躁的李老头正想用一些人头祭旗,任谁也不敢退后。 于是接连涌出的高丽战船前仆后继的冲阵,但是他们没法像大海中四处围攻,只能从北向南沿着航道冲近,这正好成了奕州水师的靶子,先后有二十余艘战船被重创,最近不过冲到了离着奕州舰队五十余步,离着撞沉奕州战舰的目标很远很远。 此时李希再也忍不住了,他终于发现在这个茫茫大海中海战,血勇没有什么大用,对方战舰那凶猛的兵器威力实在太大,高丽水师这般涌上去就是让军卒送死一般,李希只能无奈命令鸣金退兵。 退兵的号令一下,高丽水师战船立即调头逃归,他们已经彻底胆寒,无论如何不可能击败对手的战船,那就立即逃离吧。 这些战船蜂拥退回,而奕州舰队却是向着海湾里开进。 二十艘高大无匹的战舰昂然突进,巨大的主桅鼓满了风帆,让厚重高大的船身威风凛凛的滑入全州湾,这支胜利之师威风凛凛的杀入敌营。 小丘上,李希、金晖在一众亲卫的随扈下眺望海湾。 只见那些灰黑色的敌舰如同黑色的恶魔般肆无忌惮的杀入海湾中,简直将大高丽的水步军视若无物一般,李希胸口不断起伏着,心里翻腾不已,这一次被他视作平生最大的羞辱。 奕州舰队杀入海湾后靠近了水师营,立即对停在岸边的水师战船轰击,火炮撕裂天际的轰鸣再次响彻海湾。 李希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座座小火山在他们面前爆发,火光和烟雾遮蔽了海湾,弹丸纷纷激射而出,那些高丽水师战船如同被巨锤击中般摇晃不已。 船上的水手军卒被弹丸杀伤着,惨呼声回荡在四处,场面让人不忍目睹,很多高丽水手抵受不住直接从船上跳下来,游水上岸逃亡,根本顾及不来什么军法惩处了,逃命为先。 就这样,一个时辰后当秦延的战舰那震天动地的吼声结束时,留下的是几十艘高丽战舰的残骸,他们身上到处是洞,或是瘫在那里,或是下沉中。 此时秦延舰队开始调转船身。 李希和金晖被惊的默默无言,至此他们才算明白高丽水师败的不冤,这样的敌人战舰非是高丽水师战舰可以匹敌的。 就在此时,突然奕州舰队再次发出了怒吼,只是这次的目标不再是高丽水师,而是毗邻水师营的步骑军大营。 正在呆呆的站在岸边看着前方如恶龙出海般肆虐场面的这些军卒们,突然被如雨而下的散弹杀伤,立即岸边化为地狱一般。 数百军卒被弹丸击中,身子不同位置破碎开来,巨大的痛苦让他们扑倒地上哀嚎,血液四处飞溅,岸边立时陷入了无比的慌乱,所有的人立即不顾一切的逃离这片恐怖至极的海滩。 对于奕州舰队的恐怖杀器他们知之甚少,射程、方式,杀伤力全不知晓,因此接连下吃了大亏,本来以为奕州敌舰在杀伤水师营,转眼就是杀到步骑军头上,这些军卒纷纷逃亡,纷乱的场面下又有两三百人被践踏伤亡,场面如同末日般恐怖。 这些军卒根本不知道对手武器能打到多远,他们只是让自己离着岸边越远越好。 此时李希和金晖被亲卫扯着跑下了小丘,可怜五十来岁养尊处优多年的李希怎么跑的动呢,只是几十步后就气喘如牛,立即被亲卫乱流抱着向北狂奔。 轰轰轰,此番奕州舰队用的弹丸轰击离着海岸三里左右的步骑军营盘,立时大营内人仰马翻,灰尘四起,惨呼一片。 步骑军这才发现感情离着岸边三五里还不是安全的距离,他们蜂拥再次溃逃。 这些高丽步骑军如同退潮般退去,远远不见,只是留下了一片狼藉,死伤的军卒散落在四处,破败的大营空无一人十分诡异。 秦延此时下令,奕州战舰放下了小船,一众水手被放下来,他们划船向水师营开进。 他们的目的就是方才奕州舰队炮击的时候刻意放水没有轰击的运兵船。 秦延对这些大宋福船版的海船垂涎欲滴,以后他需要的运力十分巨大,而风帆战舰的特异形制注定不可能来往大宋间,而造舰的时间拖长,短时期内面临缺口。 只要夺取这些海船,运力缺口立即消失不见,因此秦延才费劲心思驱赶就近的步骑军,此番清障后,岸边数里内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 秦延放下了水手,这些水手都是最近收录的很多大宋渔民或是耽罗当地渔民,整训的还可以,但是算不得风帆战舰的老手。 但是,这次是回收那些老式帆船,这些人都是老手,不存在水土不服的情况。 这些水手慢悠悠的靠上那些高丽水师的运兵船,如今这里都是空无一人,高丽水手早就跑光了。 于是十余人一艘海船,开始起帆离开岸边,很快还完好无损看的上眼的三十余艘海船杨帆出海。 李希和金晖骑在马上距离六七里,只能眼看着屈辱至极的一切发生眼前,盗贼就这般大刺刺的直接抢夺,将高丽海船劫掠,他们只能在一旁看着,难道让水步军前出抢夺吗,怎么冲过那些弹丸的封锁,如果他们下令麾下军卒冒死冲锋,他们怕这些军卒有哗变的可能。 一众风帆战舰的白色风帆消失在湾口,一众高丽军卒才长舒口气,开始返回破败不堪的大营。 李希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内,看到的是房倒屋塌般的惨状,整个大帐的支柱倒了,大帐成了扑倒地上的地毯,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李希心中这个悲哀,他可是高丽王钦命的南征大帅,却是被这些海贼堵着大营门口虐打,怎的一个悲哀了得。 这是所谓励精图治,几度中兴,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北辽的大高丽,这数十年来,高丽以为国力大增,可以和北辽分庭抗衡了,结果是被这样的海贼羞辱到了如此地步。 当晚,李希风热高烧不止,三日后,李希向朝中发出了辞呈,在他人生顶点上致仕。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屈服 秦延不知道他将雄心勃勃的高丽左仆射送回了老家。 此时刚刚返回了奕州港,此时的奕州港挤得满满当当的,奕州舰队的二十艘的风帆战舰,缴获的几十艘高丽战船和运兵船密集的停靠在一起。 此时的场面和前些日子里有些冷清的模样决然不同。 回到了奕州港,秦延立即命令船厂暂停修缮前次缴获的高丽运兵船,当先修缮多少有些受损的风帆战舰。 他还要带领这些战舰到高丽中部一游呢。 当晚,二十余艘战舰上的船长还有水手长一同出席了秦延举行的庆功宴。 酒宴上各人的赏格立即发下,酒宴气氛热烈,任谁都清楚他们已然是这片海域上最强大的所在。 以往这里的一霸高丽水师已经灰飞烟灭,再是沉了的海船就够修造个十年八年的。 三日后,奕州舰队再次从奕州港出发,沿着高丽西南海岸向北行进。 开京寿昌宫内气氛凝重,王运一脸寒霜的坐在龙案后。 下面是左丞尹哲、右丞韩赫,再就是各部尚书,还有殿前司两位都统制。 可说高丽实权人物都在此处汇集。 他们商议的就是此番南征大败的急报。 “孤没想到我大高丽数万精锐竟然被一些辽国来的海贼击败,甚至那些盗贼竟然闯入全州港夺取水师战船自行离去,可恨,可恨,” 王运狠狠的一拍桌案,通红的眼睛环视了下面的众臣,所有的臣子都是不自觉的闪避。 实在是咆哮的王运太过骇人,现在他们也不能提出好的建言,海战不比其他,他们都是门外汉,说的再多能击败对手为先,可是他们没有好的办法。 ‘陛下,此番大战非战之罪,我水师遇到的海贼,这个喷火吐雾的兵器威力极大,如果不能找到破敌之术,根本无从战胜这些贼子,’ 尹哲一旁劝慰道。 虽然他到现在还是将信将疑的,但是李希是谁,金晖是谁,任谁也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他们的奏折怎的也有八九成可信吧,这些海贼的兵器一定是真的了。 “是啊,陛下,如今还得立即善后才是,此番毕竟折损了数千的水步军,如果不加抚恤,军心不稳啊,” 韩赫也劝道。 王运头上突突直跳,他登基以来自诩要做个中兴之主,却是迎来了二十年来最大的惨败。 别看只是折损了数千军卒,问题是水师消耗殆尽,如今只有北大营水师,可那是监看辽国水师的,根本没法抽调到南方,所以现在高丽南部海疆属于不设防,这些海贼可以随意进出。 落大的高丽王朝就让这些海贼羞辱至斯,王运气血翻涌。 这些无能军卒也是该死,但是不抚恤还不成,军心动荡是最可怕的。 只是想到阵亡者每人五十贯钱粮的抚恤,四千人就是二十万贯钱粮,王运心中滴血啊。 高丽不是大宋,动辄赋税千万贯,他是高丽好嘛,一年不过一百多万贯的赋税,十分之一的国帑用在这个上面,王运真的有吐血的感觉。 其实他是做好了抚恤的准备的,战事哪里有不伤亡军卒的,何况是几万人的大战,还要攻取坚城。 但是战胜抚恤和战败那能一样吗。 再者,如果攻取耽罗国,怕是夺取的银钱足以支撑抚恤和奖赏了,还白得一片土地。 现在却要国帑开销,王运当然极为不爽。 不爽的结果当然就将这个事情拖宕一下,只是颁下圣旨,将李希贬斥了一番,然后命步军开始从全州撤离,返回驻地,水师都不存在了,没有什么劳什子的南征,剩余的两万军卒在全州作甚。 三日后,事情大条了。 西岸各道告急纷纷发往开京,耽罗海贼二十艘战船沿着西岸不断的抢掠,到了沿岸的港口立即下船抢掠,他们也不攻取坚城,只是收拢海船,抢夺丁口,然后将当地的屋舍付之一炬。 高丽西南海岸烽火处处,都是向开京告急,望高丽王派出大军讨伐,清除这些祸患。 王运和政事堂以及各部立即焦头烂额,为了高丽王和朝廷的颜面,此番海战大败,没有传播开来,各道还不清楚高丽水师折损过半,这才有了雪片般飞来的告急。 问题是拿什么去征讨和绥靖,这才是要命的。 总不能向各道宣称无力征讨吧,这实在是作为一个君王最耻辱的时刻,不到万不得已,哪个君王也不想丢弃自己的尊严。 王运只能和政事堂的诸人商议,希望找出一个法子来尽快来平息此事,此事王运终于意识到他派兵南征是个多么大的错误。 “王上,西海非是膏腴之地,这个海贼总在那里游荡何为,以臣下看,他就是在袭扰海疆,迫使我国与其和议,因此只要我国派出使臣谈及合约修好,他一定会接受的,” 韩赫建言道。 这位右丞也是没法,打不过,还剩下什么,只有谈了嘛,其实所谓的国家大事就是不同手段不同方式处理政事的一种妥协而已。 王运心里是认同韩赫这个建言的,但是他真不想同意。 儒家中心文化中,向敌人输诚是个了不得大事,这是干系正朔的大事,作为正义一方怎么可能向蛮狄、海贼提出合约呢,这会让高丽国上下的士人群起而攻之,大大降低君王的威严,是对君王统治的变相动摇。 但是现在他的处境是如果不做些让步,那么任海贼肆虐,他的脸上还是颜面无存,王者是国人公举护佑王土的,不能保境安民,岂不是让国人暗地里唾弃。 “待本王思量一下,此事干系太大,” 王运艰难道。 邵城水师大营火光冲天,奕州舰队用重炮将烧成水师大营内的高丽水师军卒驱赶上岸,然后劫掠了十余艘运兵船,将二十多艘战船击沉或是焚毁。 此时的邵城水师大营成了一个剧烈燃烧的小火山。 秦延在远望镜里都看到了剧烈的灼烧, “此番该谈了谈吧,” 秦延没想到高丽君臣倒是很能忍,任由奕州舰队在西海肆虐,还是不派人和议。 所以秦延带领舰队摧毁了邵城水师大营,彻底摧毁了高丽中南部水师。 他不信此番王运还坐的住。 后世英国舰队肆虐大清沿海,躲在紫禁城的皇上还不是一味的拖宕签署屈辱条约,但是最后还不是吞下了全部羞辱。 现下他就是逼着高丽君臣决断,一味的躲避是不可能的。 开京勤政殿,王运满脸涨红,龙案上的茶盘、茶宠、茶碗碎裂的到处都是。 君王一怒,所有人都是屏息而立。 直到王运怒气稍歇,尹哲才拱手道, “陛下,我朝可与海贼虚与委蛇,先行和议,停息这场变乱,” “朕是堂堂海东天子,高丽之王,怎的能向一个海贼低头,” 王运怒道。 “王上,须知他们是北辽汉人,虽然出走耽罗岛,但是极易和辽人合流,如果辽人铁骑有了这些无敌战船相助的话,他们是能跨海从邵城县登陆,然后向东直驱开京的,此乃高丽大患啊,” 尹哲急忙道。 王运身子一抖,此番没有再行贬斥,尹哲这话想想就让他胆战心惊。 以往数次击败辽国,是如何办到的,那是因为辽国水师无法战胜高丽水师,只能从义州等处陆上攻击而来,往往在北部的山陵中被高丽军堵截失败。 只有一次攻入开京,但是由于路途遥远,久战疲敝,最后只能退军。 但是如果有了这些海贼的水师助阵,辽人可能直达开京的,而高丽水师如今折损过半,根本抵挡不住海贼水师,因此辽人铁骑可以轻易杀入高丽腹地,甚至可以从高丽开京直接向南杀到海边,毕竟,开京向南都是一马平川的地界,利于骑军奔袭,那时高丽危矣。 “是啊,大王,此事不可不防,再者西海不靖,国内留言四起,舆情不利,” 韩赫建言道。 内外交困啊,王运只能憋屈的首先求和。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火器大兴 正值盛夏之季,奕州岛一片翠绿,今年到现在为止风调雨顺,接下来两月如果没有大的变化,也是一个丰收年。 对于刚刚接手奕州只有数月之久的秦延来说,没有什么比安定更珍贵的了。 当然了,既然奕州岛土地贫瘠的可怜,秦延也就不太关注农事,他减免税赋只求奕州百姓好生过活就是了。 秦延这日来到了炮场,观看了三十六斤神威神武大炮的试炮。 这两个达到六千余斤的庞然大物发出怒吼,将三十六斤的弹丸轻松送出六七里的时候,秦延笑了。 总算是他拥有了入门级别的重炮。 是,他已经拥有了十八斤和二十六斤的大炮,但是那个级别还是差点。 即使击打上小号的战舰,也只是让对方受创而已。 而三十六斤以上的重炮,只须几炮就能让小号战舰瘫在海上,实在是杀人越货的利器。 看到秦延露出了笑容,刘振长出一口气,经过数月的研制,先后分四批研制了四十余门三十六斤重炮,总算是完成了差事,损耗的银钱也不算多,否则时间再行拖宕,刘振都不知道怎么向秦延交差了。 “刘振,做得好,过几日某发下赏格,你领取一百贯,余者尽皆领赏就是了。” 秦延此话一出,刘振以下的匠人都是乐歪了嘴,秦延言出必行,说了有赏格,那就肯定有,他们只需等候就是了。 而高群等铁匠看的眼热,很是羡慕嫉妒恨了,想想他们也是没辙,他们也能领取奖赏,只是铁艺的精益求精,哪里有那么容易,弄好了一个赏格,对方已然出了几个火铳、大炮,已然领取了几个赏格,比不得啊。 只是秦延接下来说的话立即让刘振等人闭了嘴, “从今日始,你等开始研制四十八斤重炮,倒是不急,可以慢慢研制,” 秦延可是知道到了三十六斤以上级别的重炮,可说是水陆平趟,对一些小城有致命威胁,当然运上去反倒是最困难的了。 但是只要有了,手里就多了一种选择,有了底气,真正的战阵利器。 刘振等匠人都是面面相觑,脸上都是苦色,到了这个级别,他们是感到万分的艰难,可是不比十八斤和二十六斤炮那般容易了。 看到他们的脸色,高群等铁匠们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意,总算是心里舒坦多了。 秦延看到了两伙匠人的勾心斗角,不过他没在意,这是平常事,后世里企事业单位,公司里这样的内斗多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那是消除不来的,上位者需要的控制不影响大局就是了。 “回禀执政,此事怕是不易,到了三十六斤以上的重炮,普通的熟铁怕是不成,铁料现下总是供应不及,” 刘振拱手道。 高群眼皮一跳,他也知道熟铁迟迟没有炼制好,拖了刘振的后腿,不过能不能不在这时候上眼药。 好在他今日是有备而来,倒也不惧此事, “回禀执政,属下刚要提及,熟铁已然大成,这十日内已然数次开炉功成,今日始供应炮场绝无问题。” 高群迅快的接上。 此番轮到刘振眼皮一跳,这厮有了进展,却是不发一声,也特么是蔫坏的,这不是给他上眼药嘛。 “哦,你等是如何研制出来的。” 秦延大感兴趣。 “禀执政,属下等改良了鼓风,风力大进,同时试用加入不同的鱼油炼制,经过二十余次的施用,终日功成,如不是执政让人熬制的鱼油,绝不会有今日之进境,还是执政当是首功呢,” 高群逢迎道。 “走,到铁厂一行,” 秦延一挥手。 任谁都看出秦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如熟铁大兴,属下立即研制四十八斤重炮,再就是执政所言的燧发火铳也一并研制了,” 刘振急忙道。 显然不想让高群占去了所有风头,让高群等人再次翻白眼。 秦延一笑置之,相互较劲也是一件好事,如果无声无息死气沉沉的才是他需要警觉的。 待得来到了铁场,点验了新出炉的铁料,果然韧性强了不止一筹,秦延大喜。 他立即发下赏格,高群领取三百贯,就是下面的各级匠头也有几十贯的赏金,匠人最少也是十贯以上,铁场众人欢声雷动。 秦延之所以如此,是早就考量了铁场铁料改进的不易,当然赏格要比刘振那里的炮场高,这就是一个平衡,上位者要注意这种不平衡,尽量的弥补,而不是拉大差距,否则内部容易被撕裂,最后一定会遭受惩罚。 秦延交待刘振开始研制长筒的燧发火铳,早先铁料较差,秦延实在没有信心制作长筒火铳,炸裂开来的可能性太大,对士卒信心是一种煎熬,谁也不愿意拿着一个自爆的玩意上阵吧。 但是现下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长筒火铳对于步军发挥长程优势,抵御骑兵的四面突入围攻至关紧要,是最好的中程火力输出。 相比一个熟练的弓箭手三年左右的养成期,一个火铳手只要三月就足以极为熟练,极为适合农耕民族快速成军,而且一把好的战弓造价最少三十贯,但是一把火铳呢,不超过十贯,易于大规模成军,低廉太多了。 因此种种优势决定火铳是最适合农耕民族的兵器。 只要有了火炮和火铳,步骑混合的古斯塔夫方阵就有了成立的可能,那可是线膛枪出现前对付大股骑军的利器。 秦延也好补上他最大的短板,这在以前这是秦延可望而不可及的,现如今就在眼前。 后来欧洲的历史证明,只要整训得当,古斯塔夫方阵可以给骑兵致命一击。 用火炮和火铳分为远近打击群,给骑兵重大的杀伤,让骑兵崩溃,然后两翼的骑军立即衔尾追杀,这就是古斯塔夫方阵的杀手锏。 历史上宋、明两朝遇上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军总是吃亏的原因就在此。 宋、明一系列战役表明,他们不是没有大败骑军的时候,但是北方蛮夷的骑军战败立即逃离就是了,宋、明没有大规模的骑军追击败军。 虽然可以败敌却是无法歼敌,也就无法消除隐患,这让他们最大敌手金军、蒙古军、清军肆无忌惮的进攻,因为抢掠的收回和付出的代价完全不成比例,收获太大了,那是中原锦绣江山,付出的则完全承担的起。 而只要宋、明两朝的军伍有一次大败,几乎就会被对方全歼,损失巨大,这才是总是不敌的原因所在。 而步骑军炮队混合编制的古斯塔夫方阵中的骑军,虽然战力并非顶尖,但是追杀败敌将敌军扫荡一空还是毫无问题的。 可说秦延等待这一天很久了。 虽然他在西军中数次大败西夏军,但是西夏军也向重视农耕转变,说白了已经不像北方蒙古草原上的那些民族那般荒蛮,骑兵绝没有那般精锐,加上陕西沿边诸路山地很多的地势,限制了大规模骑兵大迂回大纵深攻击的战略,因此秦延数次大胜有运气的成份。 但是北方的蛮族却绝不相同,那是真正的草原铁骑。 秦延不知道这一生有没有和辽金对垒的机会,他需要做的就是那个万一,万一有那么一天,他手中要有杀敌利器,最为一个穿越者,如果这点筹谋都没有,到了那一天被这些蛮狄虐死,还不如自行了断得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遮遮掩掩 翌日,秦延赶往了船厂,此番又是有六艘秦级战舰下水试航。 之所以船厂建造秦级战舰为先,实在是对现下的奕州舰队来说,数量比吨位重要。 秦延要构建对西北方和东北方高丽、日本方向上的防御网,因此船只的数量决不能少了。 秦级战舰船上人少,所需运作费用也少,用较少的支出维持一个防御网络,那么秦级战舰作用极大,数量少了根本不符使用,因此接下来几批,秦延都打算建造秦级战舰。 只有舰队数量到了四十艘,秦延才考虑汉级战舰以上的战舰。 不过秦延也没有放弃制造更大的战舰的努力,实在是重型战舰虽然在舰队决战的时候作用不是很大,毕竟他麾下的风帆战舰已经是孤独求败般,但是重型战舰还是一个巨型炮台,对攻击沿海的防御有很大的作用。 因此秦延观看了秦级的试航后,立即下令曲森、庞维等人开始研制三百吨级别的战舰,正好炮场已经研制出了三十六斤的神威神武大炮,战舰上的武力已经不存在问题。 只是曲森报出来的造价让秦延没得头疼,最少一艘三千五百贯,很可能是接近四千贯。 想想也就知道了,龙骨虽然已经可以做到拼接了,但是只是抵御重炮后加装的翻倍隔板,加固船体就是翻了几番的造价,那都是用银钱堆砌起来的。 不过即使如此,秦延还是下令建造一艘试航。 还是那句话,没有必要的时候,可以不建造,但是当急需的时候,手里有这种技术储备,立即可以批量建造,那可是两个问题,秦延一向要求自己有备无患。 岛内一切安置完毕,秦延打算返回海州。 现在一切已经拖宕开来,他怕赶不及李婉生产的日子,两世为人,他迎来了他的第一个骨肉,作为秦延来讲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他当然要赶回去。 只是如今风帆战舰已经不适合直接返回海州港,他要隐匿风帆战舰的一切踪迹,到了半途还得换乘福船,总是一个麻烦。 就在秦延要起身的前一天,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奕州港。 那位高丽起居舍人、起居注李稷再次来到了奕州,他当然不想来,不过作为来过一次的老熟人他还必须来此秘密言和,虽然他上次架势有点足,颇有些高高在上的威势,现今在奕州大败高丽水师,让高丽沿岸烽烟四起之下他那点高高在上变得极为可笑。 不过君命难违,他就是尴尬到了极点还是得来此。 “起居注李骥拜见秦执政。” 虽然对秦延这个职位有些鄙夷,没听过现下还有执政的称呼,怎么掌控奕州,诚为可笑,但是李骥此番倒是放下架子,有下位者的觉悟,礼节周到,一揖到地。 “舍人多礼了,坐,” 秦延礼让道。 李骥急忙拱手然后坐下。 “舍人此番前来,高丽王有何见教啊,” 秦延端起茶碗笑眯眯的示意一下。 李骥看着秦延那张笑脸,心里腹诽不已,他清楚这厮肯定知道他来此作甚,还如此明知故问,简直是羞辱他,这厮就是等着他摆出条件来,不过战事失败一方没有底气拖宕。 “禀执政,我大王派遣下官来此,是希望两家退兵修好,毕竟双方征战不休,双方百姓疲敝不已,还是和为贵嘛。” 李稷躬身笑道。 秦延嗤笑一声,嗯,儒家风尚的大宋和高丽都是一个毛病,受挫屈服的时候还要假惺惺的披上一个遮羞布,比如向北辽求和,送上岁币,美其名曰赐币,希望罢兵和议,所谓让百姓休养生息,其实就是降书顺表而已,大宋朝廷就是不敢明说,实在是太过丢人。 这方高丽也是如此,已经被他打的满地找牙来求和,还摆出双方都需要和议的架势,为高丽君臣遮羞。 “疲敝,不瞒舍人,我奕州此番阵亡不过百,百姓都在忙于耕作,只是舰队出征,如何疲敝,” 秦延讥讽了这厮一下。 不过百,李骥是不信的,不过伤亡不大肯定是真的,这些海贼也不上岸,就是四处骚扰,当然伤亡不大了。 李骥只能老脸一红, ‘秦执政,何必如此呢,我大高丽毕竟兵多将广,就是北方蛮夷也是数次大败于我高丽军前,秦执政如今应该和我高丽修好才是,’ 秦延假意思量了一番,然后问道, “待舍人看来,某该当如何,” 李骥大喜,这个秦延虽然能征惯战,不过在政务上还是太嫩,果然是个毛没长齐的, “秦执政可以修书一封,自称属国,此后两家修好,如同早前耽罗国臣属高丽一般,也是百年平安无事,” 秦延哈哈大笑, “舍人果然是高丽忠臣能士,竟然劝说胜利之师俯首称臣,好手段,好心机,” 秦延的讥讽让李骥羞臊不已, ‘李舍人,某一向快人快语,此番大战是高丽挑起的战事,造成了我军数百人伤亡,战船损毁七艘,某派出舰队横扫高丽沿海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作为挑战者如今战败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意高丽国须得赔偿我军六十万贯,你将这个条件带给你王吧,’ 秦延的话让李骥的眼睛差点没有鼓出来。 高丽战败向奕州这个弹丸之地求和已然是了不得让步了,还得赔款,这怎么可能。 “秦执政此言差矣,我王怎么可能如此求和,就是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李稷立即大摇其头,这般丢脸的事儿大王肯定否了,他根本无须传话。 “谁说求和了,奕州也可以求和,不过是一封信札的事儿,只要高丽王能付出六十万贯就可,” 李骥刚要反对,秦延立即打断他, “如果高丽王觉得面上无光,可以说是赐币嘛,某腆颜接受就是了,” 秦延这话相当的无耻。 李骥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延,靠,这个毛没齐的小子怎么像一个老官僚般的不要脸,为了夺取实惠丝毫不在乎名望名誉,只认银钱,而早先他还以为这厮太嫩,其实这厮奸诈的很。 “即使如此,我高丽王也不会交出银钱,秦执政太多贪婪了,” “那就让西海烽烟处处好了,” 秦延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 “不说高丽的百姓和掌权的士人如何说呢,高丽王如此失去威仪,是否还能被尊为高丽上下的共主呢,” 李骥脸上一黑,他怎来的,不就是大王和宰辅们怕无力驱赶奕州舰队,西海烽火不断,作为一国之主无法保全国土,实在是太过无颜,还有很多军卒被俘获,家族中人不断呱噪,让高丽王、诸大臣越发的尴尬,这才无奈首先派人和议。 “再者说,呵呵,某是幽云汉人出身,一向来听闻辽主对高丽富庶的江南垂涎欲滴,如今某要是能引入辽国大军直驱西海,攻伐江南,高丽失去了膏腴之地江南数道,呵呵,” 秦延嘿嘿一笑闭口不言。 李骥身子都开始乱抖了,这才是他此行的关键,高丽最怕的就是奕州舰队和辽人铁骑合流,那对高丽来讲是泼天大祸, ‘辽人贪婪凶狠,素无信义,执政如此就不怕引狼入室吗,’ 李骥的声音都是抖动的。 “辽人铁骑无敌又是如何,某可以让其陆沉西海,没有战舰,西海就是天堑,” 秦延冷笑道。 李骥无言以对,高丽就是前车之鉴,空有十余万常备步骑军,还有数十万乡兵,却是拿着奕州弹丸之地无可奈何,还不是因为西海阻隔,望洋兴叹啊。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宗泽寻来 “只是此事下官须得回去和大王商议,某是无权决断,” 李骥咬牙道。 “当然,就是李舍人应下来,某也不会信的,” 秦延哈哈一笑,李骥不知道今日几次脸上一红了。 “再者,六十万贯太多,过了国帑的一半,高丽支付不起,” 秦延立即打断他, “无妨,高丽国可以分为三年支付,某等得起,如高丽背约,西海烽烟再起就是了,” 李骥无奈的看着眼前这厮,真特麽的无赖啊,盯上银钱不松口, “我意执政还是求取二十万贯为上,否则下官无妨回去复命,” “五十万贯,再无商议可能,别忘了此处还有两千余人的降卒,只是他们的赎金就不是小数目。” 秦延斩钉截铁道。 李骥一龇牙,心里这个无语,拿着这个条件过去,他能想象王运的黑脸,不过他有什么办法吗,战阵大败,就是腰杆不硬气。 “如此,下官立即返回开京告知大王和诸位宰辅,” 李骥语气不善。 “如此,劳烦李舍人了,呵呵,来人,摆下酒宴,某为李舍人接风洗尘。” 秦延笑道。 ‘执政不必如此,下官还须立即折返,尽快报禀才是,’ 李骥真想在这厮脸上砍上几刀,如何饮宴, ‘秦执政,可否让下官看一看被俘获的我军军卒,’ 这就是王国和蛮族的不同之处了。 如果是北方蛮族,自家的人失散了,再行掳掠就是了,根本不关心死活,反正抢来的都是自己的部众,没必要想得太多。 但是农耕为主的国家则是不成,已然有了种种规制束缚,其中之一就是帝王护佑臣民,这般多的军卒被俘获,其中还有不少军将,这些人家族都有些势力,不断向高丽王求告赎回族人,高丽王不可能毫无动作王运哪怕是假惺惺的也要派员看一看不是。 否则只是那些军卒的家眷还有亲族都没法交代,干系国王的体面。 秦延笑笑, “不瞒舍人,如今两千多降卒都在西边修缮官道,待得某派人送舍人前去一观就是了。” “执政怎的如此,” 李骥不可置信,让高丽军卒修路,那不是服徭役一般嘛。 一想到高丽官军像是那些贱民般去修路,李骥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如果这个破事传到高丽,岂不是高丽上下一片哗然,讨伐声四起,就是大王也会极为的狼狈。 “为何不能如此,某没有将其斩首或是火烧,或是钉在树上,已经是极为仁慈,在此处让他们吃饱穿暖,难道不该修路来换取吃食,某可是没想过让这些罪囚白吃白喝,” 秦延冷笑道。 秦延确实没打算让这些货白白糟蹋他的米粮,白吃白喝,怎可能。 其实这些战俘也算解决大问题,秦延正打算整修环岛的官道,毕竟他牢牢记住一点,要想富先修路,残破的官道大大迟缓流通,对商业极为不利。 而且对于守军机动能力的迟滞也很严重。 秦延麾下能战的军卒不多,只有上千,但是尽皆是勇悍的铁骑,如果官道整修的好,即使只有千人,秦延也能做到日行百里驰援奕州四处。 所以秦延肯定要整修官道。 问题是,耽罗国刚刚被他拿下,不可大费周章的劳民。 从伤民的角度来说,徭役比增加赋税还可怕。 只要有徭役,普通细民不但破财还可能伤人,劳力抽走影响自家的耕种,很多时候还得自带干粮,受伤是家常便饭,运气不好死在外间,可不是劳民伤财。 因此秦延不想引起大的动荡,他率军攻占奕州,也杀伤了不少的耽罗族丁口,现下民间伤口尚未平复,不可大兴徭役,平息民间,将养民力才是关键,奕州宜缓不宜急。 那么这些战俘就解决大问题了,都是壮劳力,吃了饱饭卯劲干就是了,什么鞭挞是家常便饭,根本没有伤民之忧,秦延用的十分顺手。 如今北部的官道已然整修完毕,已然到了西南部,别说,在马鞭刀枪的威慑下,这些高丽军卒倒也很麻利,进度颇快。 “秦执政,这是在羞辱我大高丽,” 李骥面目抽动道。 “此处孤悬海外,谁能传回去本土,你等庸人自扰了,” 秦延浑不在意一摆手,王运等人的尴尬和他何干,这个李骥想得多了,那些安抚的破事都是高丽人的麻烦,不是他的。 李骥是气恼加无奈。 翌日赶到西南看了被鞭打驱赶修路的一众高丽军卒,简直不堪入目,就连一些副将、俾将也是衣衫褴褛的整修官道,颜面丢尽了。 看了那个场面,李骥急匆匆的赶回奕州港,从那里乘船返回高丽复命。 距离海州还有二十余里,秦延换乘了一艘福船,一行十余艘福船队驶向了曹村,风帆战舰返回平岛待命。 如今他的一切根基还在大宋,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就是了。 秦延一行人进入码头,秦延下船,立即乘马赶往了秦府。 一路上他注意到,护卫队和船队离开后的曹村又沉寂了不少。 秦延对这种沉寂是极为满意的,他希望曹村籍籍无名,永远不被关注才好,他也好便于行事。 秦延赶回了秦府,来到中院,还没等清理封尘,李婉就在雪雁的搀扶下迎了出来。 “夫人如今身子如此,只须安歇就是了,何必如此,” 秦延急忙迎上去。 李婉微微发福,她眼中含泪, “官人一走数月,久久不归,今日归来,妾身怎能坐的住,” 李婉嘟着嘴委屈道,含泪的眸子只是盯着秦延,显然思念的紧了。 秦延当然晓得李婉的心思,怀孕的女人心思本来就多,他还不在身边,再者就是护卫队大批的离开此处,海船也纷至沓来,游走不断,李婉怕是体察了些什么,等候他的分说。 “好了,我不是安然无恙嘛,怎的也有近三十艘海船相随,能有什么事儿,” 秦延笑着搂住李婉轻抚,安慰李婉。 李婉这才笑中含泪的在雪雁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雪雁也偷偷的瞄着秦延,已经开了脸的雪雁也是秦延的妾侍了。 只是李婉在此,她当然不能表现什么,只能在旁脉脉含情的看着秦延。 此时,秦伯义、卢氏急忙忙的赶来,两人都是一脸的激动,秦延虽然有船队和护卫随扈,毕竟是在大海上,已经在海边生活经年的两人深知大海的变幻无常,因此晓得儿子安然无恙的归来,等不及秦延到后院请安,先一步赶来中院。 秦延没有多说,只是讲了讲占据了一个无人大岛,成为海船基地,待得将来建造好宅院,将父母接去就是了。 秦家秦延只告诉了秦庆他的去向,一切的转运采买都是萨托娜和秦庆一手把持,郑全从旁暗中防护,这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住奕州的秘密。 秦延的这番解说,秦伯义、卢氏不疑有它,李婉在一旁却是不时露出疑惑的神色。 很显然,李婉身为李清臣之女,见识不差,也许时间短了还成,这般长时间秦延和他所属的异动,李婉心里有了很大的疑惑,只是当着其他人没法深说就是了。 秦延在雪雁侍候下更衣后来到他的书房。 此时李婉早就候在那里,显然有些话是要秦延好生讲一讲的。 “官人,宗泽半月前赶到了此处,拜见官人,” “哦,汝霖怎的来了,” 秦延感到惊奇,宗泽谋了一个京东东路齐州禹城县县令的职位,已然上任,如今不足一年,怎的来此的,按说此时应该还在任上的。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夫妻密谈 “听宗泽言称,他和上官不睦,因此辞官不就了,想到此处寻官人,不巧官人出行不在,” 李婉笑道。 秦延叹口气,宗泽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真的不适合大宋官场,宗泽是一个看不惯就要提及的人,这和中庸的官场冲突极大,说白了,根本不适合官场行走,那一生的坎坷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秦延还是让宗泽出行,自有他的考量。 没有这些挫折,怕是宗泽心里所谓买于帝王家的心思不能完全熄灭,那样即使在他这里效劳,可能心中还是有些遗憾,这也许就是一个隐患。 秦延放他出行,甚至帮他谋一个职位,目的就是让他在大宋官场行走一番,他相信宗泽跟在他的身边行走多时,加上宗泽的性子,大宋民间疾苦定会看不顺眼,在任上如同他一般想方设法做些改变。 但是在宗族和士家势力盘根错节的内陆州县,想要改变当地的局势何等之难,定会和士家大族冲突起来。 在内陆的时刻,即使秦延有李清臣做臂助,也不敢说能改变一州一县的庶务,向庶民倾斜,倒是失败的可能性更高。 所以,秦延深知宗泽严重受挫的可能性极高。 但是秦延只是不明白,这才不足一年宗泽怎的就辞官来了海州。 “如今宗泽何在,” 秦延问道。 “如今他在海州城内,萨娘子给他找了地方安置,” 李婉道。 秦延点头,看来到了和宗泽好生谈谈的时候了。 只是没等到他和宗泽谈,就得和自家的夫人好生谈一谈了。 “雪雁,你到门外候着,任谁来也不许进来,” 李婉吩咐道。 雪雁乖巧的应了,急忙步出门外。 秦延一笑,看到李婉如今郑重其事的小模样,他就知道自己这个相当聪慧的妻子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官人,你此行出行半年有余,海船和护卫队全部出行,后来海船返回曹村采买不断,怕是有极大的筹划吧,” 李婉美目投注在秦延身上,显得极为期盼,她自从有所擦觉后心里就七上八下的,颇有些度日如年之感,如今只盼秦延解惑。 “夫人果然聪慧,” 秦延赞了一句, “夫人有所不知,如今秦家已然拿下了耽罗国,被我改为了奕州,如今嘛,奕州已然是我秦家治下。” 李婉杏眼圆睁,红唇开合了半晌,她已然被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得来的是这样的一个消息。 “官人,此不是大不敬之罪,” 李婉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她明白秦延走出这一步相当于自立,而大宋防御藩镇到了变态的地步,怎么能容得下再出现一个藩镇。 ‘夫人放心,耽罗之地相当于无主之地,非是挑起边衅,再者,我已经将所有护卫和水手的家眷迁移到了奕州,加上郑全等人在此的严防,就是如今的高丽国也不知道夺取了耽罗国的是某,何况大宋官场,’ 秦延笑道。 他的最大底气就是奕州被茫茫大海阻隔,想想,流求不过和福建路多远,两地就被隔绝开来,而奕州离着大宋千里开外,两地久不往来,甚至没有朝贡交往,大宋对耽罗国基本上茫然无知。 秦延讲的很有道理,而且表情极为轻松,李婉就镇定多了,李婉长舒一口气,舒缓了一些, “官人这是打算放弃大宋官职了不成,” “这倒是未曾,只是大宋官场摇荡不定,对于岳父和我来说,官途不顺就是了,我这也是未雨绸缪,最不济,秦家也有个退身,想想蔡确如今的境况吧,” 秦延叹气道。 蔡确被贬南方,被朝廷监看不得随意走动,政治上被判了死刑,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的子侄都被牵连,日后根本没有升迁的可能,这才是对蔡氏家族最大的打击。 李婉闻听后沉默,她也是马上就有孩子的人了,如今孩子的出路也是她要考量的,因此她听闻蔡确的下场立即涌起了强烈的不安来,她可是不想自家的孩子日后只能做一个田舍翁,那对她来讲是不可接受的, “奕州虽然不大,但是此处可做百年基业,先前的耽罗国可是建国数百年的,” 秦延笑道。 “如今还是灭亡了呢,妾身总是以为不安稳,” 李婉不安道。 ‘只要有无敌舰队在,就是高丽有二十万大军,还能飞过西海不成,至于大宋,如今北方吃紧,还有余力东征不成,就是东征,没有数百战船也绝不可能,奕州实是固若金汤,’ 秦延如此笃定,李婉终于放下心来,其他的不敢说,谈及战事,她对自家夫君的眼光还是无比佩服的。 “这般说,奕州真的可以树立基业了,” 李婉终于松了口。 秦延笑着搂住娇妻, “婉儿放心就是了,奕州方圆数百里,山地平原皆有,如今船厂日夜忙碌,风帆战舰已然有了二十余艘,到了明年春夏,将有三四十艘风帆战舰,到那时就是来敌有四五百艘战船奕州也稳如泰山,到时候秦家就有了一个退处,一旦大宋事有不济,秦家转往奕州就是了,在大宋屈身为臣,怎能有自立的畅快,” 李婉身子舒缓下来,安心依偎着秦延,心中的疑惑飘散。 “一切有官人做主就是了,妾身无不听从,” 秦延无语,方才他如果解说不清,李婉现在怕是还在和他辩驳吧。 李婉娥眉轻皱,手捂着腹部。 “怎的了,” 秦延急忙道。 “孩子在踹妾身呢,” 李婉嘟嘴道。 秦延急忙俯身下去听了听动静,虽然没有听到什么,但是手却感到了李婉腹部的震动,他嘴边含笑就这般听着。 李婉骄傲的看着夫君,她就将为秦延生下子嗣,当然有资格骄傲。 “夫君,今晚让雪雁侍候你吧,” 这就是大妇的姿态了,秦延却是立时否了, “婉儿就要临产,此时我怎能如此,此事休提,” 李婉就要临产的时候,他在一旁胡天胡帝,这事他还真做不来,可能有些男人浑不在意,只顾自己痛快,他是不成。 李婉闻言立时眼眸一红,虽然表面贤淑,心里没有一点芥蒂怎么可能,即使是自己最为亲信的侍女分润了夫君,她也多少有些想法的。 此时李婉只是紧紧的搂住秦延作为回应。 晚饭后,秦延来到了偏院,秋桃如今也是有孕九月,就在此好生休憩,秦延当然要来看望一番。 “爷,不是妾身不去迎候,实在是有夫人在此,不容妾身造次,” 看到秦延,秋桃也是泪水涟涟,有孕在身的女子果然是水做的。 “某晓得了,你尽管安养就是了,我不在身边,苦了你了,” 秦延安抚秋桃。 秋桃这才安稳下来,秦延和秋桃慢声细气的好生讲了讲奕州的事儿,秋桃倒是没有太多惊吓,秦延一路走来,秋桃经历的最多,她对秦延只有敬服。 翌日晨时末,宗泽就赶到了秦府。 秦延将其迎入了中院,雪雁上茶后退避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虚幻外衣 秦延看着如今瘦了一圈的宗泽,不禁感叹, “汝霖兄怎的瘦了这般多,看来任上果然不顺了,” “岂止是不顺,简直是煎熬万分,” 宗泽长叹一声。 见到了秦延他是有一肚子的苦水,好生将其在任上的苦处说了一番。 原来宗泽一到任上,就发现禹城县被刘、董、胡三家士家大族把持。 下面的胥吏见到三家家主比见到知县还要恭敬,老鼠见猫不碍如是。 这也罢了,宗泽倒也没想和他们争执利益,只是将他们送礼退还,敬而远之而已。 宗泽发现三家为首的大家豪族占据了禹城县田亩五成,和他们丰衣足食相反,当地的流民不少,就是佃户也是有半年吃糠咽菜,就是这般,春耕夏赋秋赋还得受到这些豪族高利贷的盘剥,因此细民破家很多,迫不得已将子女浑家卖身进入豪族家为仆。 宗泽调看案牍,发现最近十年来,禹城县自耕农数量大减,而那些家大族的田亩却是不断增加,不禁忧心忡忡。 宗泽就约见了这些家的家主,其实谈的就一样,在他的任上不要继续兼并土地,同时拿出一些钱粮接济入不敷出的善堂。 在宗泽看来,这些人家都是所谓读书传家的望族,多少也会体恤细民。 结果却是这些人家一个个敷衍从事,根本不吐口,百般拖宕不承诺。 这也罢了,过了两日,刘家家主上门求亲,想要将刘家的一个庶女配给宗泽。 宗泽当时就否了,不说宗泽不耐妻妾成群之事儿,再者他也养不起。 结果刘家人四处宣扬宗泽先是允了婚事,然后因为要事商议不睦,立即退亲,借此到处败坏宗泽的官声。 结果他立即被齐州知州传到齐州,好生的斥责一番,言称他胡乱作为,政务不靖,却和数大家交恶,怕是有政令不出县城之忧。 “这位陈安陈知州明言,如果不是李清臣李学士保举,某还不能担当县令一职,别是给李学士招灾引祸,” 宗泽苦笑一声,一脸的沮丧, ‘接着夏赋之时,数家一同拖欠税赋,让县衙税赋大减,陈知州正好将某夺职待勘,某一气之下挂印而去,’ 宗泽将他的经历一说,此时的宗泽脸上皱纹都多了不少,面相上看像是年过三十的人。 “汝霖兄从此行可知新政的艰难吧,这些当地豪族将田亩和高利贷视作他们的根基,谁制止他们兼并田亩,谁压制他们的高利贷就是他们不共戴天之敌,想方设法也要将这样的上官弄走,说白了,百里侯如果不听他们的,他们可以将其踢开,” 秦延叹道。 在这个机制里,没有人可以节制这些贪婪的豪族,哪怕是皇帝也不敢提出节制兼并的话,就是王安石胆大包天也不敢提出这样的新政,因为那是取死之道。 宗泽嘛,总算没提出禁止土地兼并,那就太过愚蠢了,但是他任上不可扩大兼并田亩,也是属于胆大包天的举措,也难怪这些人跳脚。 “不过是一两年而已,他们已经贪婪到嗜血的地步,只顾自家的钱粮,全然不顾饿殍处处,他们将仁义放到哪里,将诗书读到了何处,” 宗泽不甘的低吼道。 秦延苦笑摇头,宗泽还是没有脱离儒家构建的虚幻大厦。 儒家很多说法本身就是披上一个看上去很美,却是虚伪至极的外衣。 还是那句话秦延信奉的是人性本恶,人的趋利性驱使着这个社会的运作,因此才要合理的制度约束所有人的贪念和恶行,保持一个社会的平衡和相对的公平。 而儒家学说很多是构建在自身道德修养的基础上,修身治家平天下,问题是遵守儒家规范的道德君子有几人,到处是披着儒家外衣行事卑劣的伪君子。 因此儒家学说是一个听起来看起来很美,施行起来必然错漏百出的虚妄学说。 宗泽依照儒家行事,以己度人,必然是碰壁连连。 不过秦延没有多说,这样的争论没有太多意义,反倒是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汝霖兄日后有何筹算,” “唉,愚兄此番心灰意冷,只是不知道子衡可否收留为兄的,也能让为兄的能做些痛快的事儿,” 宗泽颇有些自嘲。 走了一遭,还是秦延麾下做事痛快,能一展才能,不算事蹉跎了岁月。 “某是扫榻相迎,求之不得,” 秦延略一思量下了决心, “只是汝霖兄不晓得能否随某海外一行了,” 听闻秦延这般说,宗泽万般困惑,他迟疑的看向秦延,怎的突然说起海外来。 “汝霖兄怕是不晓得,昔日某和你说起的耽罗国,如今已经被子衡我收入囊中了,” 秦延笑道。 如今秦延最需要的是一个掌管奕州的人才,他也好能在大宋和奕州往来,而不至于过于被奕州拖累。 但是这样的人太难寻获,有才干还得有忠心,只是这两样就不是等闲人能拿得起来的。 “就,就是那个高丽以南的耽罗国吗,是吗,” 一时间,宗泽脸上赤红,嘴上磕磕绊绊的,一时间他无法接受,秦延曾经谈及那个耽罗国,说到耽罗国兵员数千,占据一个大岛。 宗泽当时就是当做一个新鲜事听了听,没太在意,毕竟他当时在内陆,哪里有闲暇想那个海中大岛。 大陆思维的宋人基本都是如此,对海上关注不大,也不感兴趣,广阔中原怎的是那个小地方可比的。 现今秦延一说,他被惊诧了,耽罗国还歹有战船上百,兵员数千,东去遥远,秦延身边不过护卫数百,海船也没听说有多少,那是怎么拿下那个耽罗的,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儿。 “正是,某麾下十余艘战舰击败了一百余艘的耽罗国舰队,兵围王城,步战击溃援军,耽罗王只能开城投降,” 秦延边说边端详着对面的宗泽的神色。 宗泽已然是一脸懵逼,对于这个消息还在消化中,显然这一切颠覆了他的认知,对于可能给他造成的影响还没有察觉的迹象。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秦小乙 “汝霖兄,如今耽罗国百废待兴,正须汝霖兄来帮衬兄弟一二呢,” 秦延盯着宗泽。 宗泽这才恍然大悟,不要想什么秦延怎么灭掉了耽罗国,秦延百战百胜的战功表明了他只要想,灭掉一个小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现下他需要考量的是,耽罗国归于秦延治下,秦延邀他去耽罗,他怎么办。 秦延这就算是一国之主了。 没的说,就是一国之主。 他听闻极南之处浡泥国一个弹丸之地国主派出使臣入朝觐见,大宋都是当做一个正式来使处置,耽罗国地界怎的也比浡泥国大吧。 这么说来秦延如今就是国王的身份,那么这和大宋有何冲突没有,他去那里任职,怎么和大宋方面交待。 秦延看着宗泽脸上风云变幻,心知宗泽现在是天人交战之时, “汝霖兄,不必如此,耽罗国非是幽云之地,也非西贼窃取之兴庆府,以往也非中原故土,汝霖兄就是前往任职,也非投靠西贼屠杀宋军的张元之流,” 秦延这话一说,宗泽脸上一缓,确实,此处和西贼那里大不同,就是去了任职也非那么不堪。 “再者,不瞒汝霖兄,那里如同白纸一般,正适合在那里做些改变,比如限制兼并,比如限制豪族势力,打击逃税、高利贷等等,务必做到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秦延深知勾引这样被儒家毒害多年的所谓大才,还须谈谈远望,也就是所谓的情怀嘛,功名利禄不大在意,声名呢,是不是,总有一样适合不是,是人就有弱点,这些所谓的士人最大的弱点的就是声名,秦延就谈谈情怀好了。 果然,听到此处,宗泽眼睛亮了,既然去了那里也不是背主之人,同时还有推行新政之愿景,怎么看都是风景独好,而且还在秦延的治下从事,做事痛快,特别适合他的性子,他为何不去呢,必须去。 “如此宗泽拜见主公,” 宗泽起身正容大礼参拜,表明自己属下的身份,也就是所谓的认主了。 秦延也没有阻拦,而是受了他这一礼,这才上前扶起宗泽, “有汝霖兄襄助,某自觉如虎添翼啊,哈哈哈,” 只是秦延一句话,宗泽差点热泪满襟,他是被当做废人驱逐出大宋官场的,结果到了秦延这里被依为长城,柱石般的待遇,两相比较天壤地别,怎能不让宗泽归心, “属下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言差矣,某还望和汝霖兄行走数十年,创出一番伟业来,何谈死字啊,哈哈哈,’ 秦延压着宗泽双肩让其落座,两人分主从位置坐下,继续攀谈。 “主公,耽罗国既然是高丽从属,主公取下耽罗国,高丽怕是虎视眈眈吧,” 既然加入其中,那就忠君之事了,宗泽立即入港,提出警戒高丽之事,他认为干系奕州的存亡,不可忽视。 “高丽军水步军三万战船两百攻伐奕州,被奕州水师半途而击,击毁大部战船,俘获数千之众,奕州水师趁势出击全州、西海,将高丽水师击毁大半,如今嘛,高丽王已然派出使臣求和,” 秦延越说,宗泽越是激动, “主公一向战无不胜,只是属下没想到主公海战也是如此骁勇,” “汝霖你看到奕州舰队的战船就清楚了。” 秦延洒然一笑,他清楚他并非什么天才的人物,不过是利用跨时代的知识碾压对手而已。 “汝霖兄,你可以帮某运筹一番,等你到达奕州,就施行新政,就按照某说的限制兼并、一体纳粮,一同服徭役来处置。” 秦延说完,宗泽思量了一下, “主公刚刚占据奕州,人心未定,是不是暂缓推行为上。” 宗泽经过自己的独立施政,已然对这些豪族为了自己利益疯狂反扑的劲头了然于心,谁和他们的钱袋子过不去,这些混蛋会使出各种卑鄙手段来攻击,必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奕州刚刚收复不久,这样激进的新政推行开来,怕是会造成动荡。 ‘无妨,现下奕州财赋根本不依靠那些可怜的田赋,再者,奕州孤悬海外,不客气的说,就是都闹将起来,能有多大的动静,呵呵,无妨就是了。’ 秦延一摆手。 奕州不是大宋,大宋士家大族的体量和盘根错节的关系可以形成可怖的影响力,任何维新者和他们对抗都是自取灭亡,这也是庆历新政、熙宁新政接连失败的原因。 哪怕是穿越者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固定利益集团已经形成就很难打破,想鱼死网破都是枉然,最后的胜利者必须是旧党。 但是奕州,呵呵,他倒是希望有人因此跳出来,闹的越凶越好,他好趁机拔除这些内在的隐患,让奕州按照他的期望施政。 宗泽自嘲一笑,他才想清楚,奕州是个大岛而已,实在不用过分小心,他是因为此番自身的经历而有些杯弓蛇影了。 秦延当晚宴请了宗泽,李婉作为主母出席,算是给了宗泽极大的颜面,让宗泽越发的感激。 凌晨时分,秦延正睡得很沉,突然被人摇醒了,只见雪雁头发披散着, “爷,夫人她要生产了,” 秦延为了让李婉休息的好些,并没有同室而眠,而是在客房睡了。 此时一听急忙跳起来,雪雁还要帮衬他,他摇头,立即让雪雁去帮衬开始阵痛的李婉。 他则是随意的披了衣服,然后挽了发髻,急忙来到卧房。 只见两个产婆已经在那里忙碌着。 按照秦延的吩咐,她们准备了热水,就是洁布全部都是沸水煮过的,可说是严阵以待。 秦伯义、卢氏也慌慌忙忙的赶来。 秦家人在大厅里候着。 秦延听着李婉的喊声是来来回回的走着,心里这个煎熬是甭提了。 女人生产在后世也是一个关口,甭说如今这个时候了。 大家一起煎熬了两个时辰,李婉终于产下了一个男婴。 这让秦延欢喜万分,这种有了自己血脉的感觉相当的奇妙。 “婉儿辛苦了,” 秦延不顾其他人什么男子不进产房的忌讳,而是进入卧房,抱住李婉安慰。 “这是妾身应该的嘛,官人还是离开此处的好,” 倒是李婉有些不安,劝秦延离开为上。 “哪里有那些禁忌,某是不信的,” 秦延只是不理。 李婉其实心中是欢喜的,刚从鬼门关上走一遭,心中的恐惧还未完全消除,当然希望夫君相陪,出言劝走不过是遵从风俗罢了。 翌日,秦延为孩子取名秦臻石,小名当时小乙了,毕竟是老大嘛。 当晚秦府摆下酒宴好生庆祝一下。 其实秦府的庆祝悄无声息,没有大摆宴席,告知四方,只是家宴而已。 非常时期,秦延希望四方的人将他彻底忘了是最好的。 只是他有些想当然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赋诗讥讽 留在京中看守老宅读书准备登科的李偲来信,说了些京中之事。 因为西贼不断袭扰沿边,环庆路、泾源路先后吃了败仗,已经故去的司马光主持的和议被证明是失败的一塌糊涂。 白白送给西夏一个重要的城池还有三处紧要的城寨,结果西夏返回的接连不断的打击,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丢尽了颜面。 就是和守旧派勾连甚深的士人们也反思司马光的所为,认为司马公和议之举大谬,司马光当时鼎盛的人气因此大丧,风评开始不佳。 有些太学生到皇城前请愿,希望派兵收回一城三寨,加固沿边的防务。 同时召回秦延这个百战百胜的能臣,对西夏人展开反击。 皇城中的高太后保持沉默,政事堂中的范纯仁、苏辙、曾布、文博彦等人也是没有丝毫的反应,大宋一片召回秦郎之声就这样拖宕下来。 这些太学生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闹的更凶了。 因为朝廷罢止新政,朝廷税赋减了两成多,这些缺口将政事堂诸人弄的焦头烂额。 收入减少了,当然要节流了,政事堂诸人绞尽脑汁开始削减开支。 结果就连太学生的粮米都有了削减,这下惹火了这些大宋的天子骄子们。 每日里围住宣德门鼓噪不休,弄得进出皇城的京官们狼狈不堪。 总之,东京城弄的是一地鸡毛,保守派的蜜月期已过,遇到了执政者应该遇到的一切麻烦。 李偲经过了一系列的挫折后,对人情冷暖有了新的认识,如今已经超然旧党新党之外,只是旁观这些破事,来信的口吻颇为讥讽。 如今而立之年的李偲,有了自己对大宋的观感。 同时,李偲也转变了对秦延的态度,言语提及,也是对秦延大胜西贼未获封赏,只能黯然离去的愤慨,对秦延极为的尊敬。 秦延看完信札交还给李婉。 他清楚,李偲谈了这么些京中事宜,不只是给李婉看的,给他看的意味更为浓厚。 “官人,如今沿边不靖,他们终于想起了夫君,也只有夫君才能屡败强敌,守护沿边,” 李婉有些扬眉吐气之感,当年秦延被迫挂冠而去,她心里就为官人报不平,百战百胜竟然被太学生称为国贼,很是令当时的李婉郁结,为国出生入死成为国贼,何等的讽刺。 今日,同样是太学生发声要召回秦延,可见自家夫君在大宋的威势,李婉心里当然小欢悦。 秦延笑笑不语。 “夫君,你说,朝廷是不是很快就会召回夫君,” 李婉眸子闪闪的,她倒是没希望秦延能升任多大的官职,只是这代表了一种态度,太后、天子、政事堂对秦延的认可,秦延不是什么所谓的国贼,而是大宋肱股之臣。 接着她又纠结, “只是,如此,奕州如何,” 秦延哈哈一笑, “放心就是了,左相范学士对你家夫君深恶痛绝,断然不会召回夫君重启战端的,” 对于范纯仁这个顽固的和议派,秦延了解的很清楚。 在范纯仁看来,整修兵甲,发起战端,最后即使占据一些田亩又有何用,付出大量的钱粮,战后伤损抚恤都是大笔银钱,最后入不敷出。 还不如和议为先,虽然冲突不断,毕竟是小冲突,无干大局。 如今国帑减少,范纯仁更不会发起什么战事,因此当下,秦延更不会有什么召回陕西诸路,担任要职的机会。 只是这样的一味避战,正是消耗了大宋的敢战之心,自废武功,长此以往,大宋这条巨龙也就是失去了凌厉的爪牙,成为一条病龙,此弱肉强食的时代,失去战心就是自我窒息,灭亡先兆。 李婉非是没有见识的女子,想了想秦延所言不禁悻悻然,不得不同意秦延说的,只要范纯仁还在任上,自家的夫君复起就是遥遥无期的。 “所谓的范公有何功业,不过是依仗老范公的威势,自家才智可怜,在鄜延路不是夫君解救倒悬,他早就遗臭万年了,此时还如此恩将仇报,哼哼,什么士家大族,什么范氏四贤,沽名钓誉之辈,让人不齿,” 李婉狠狠的讥讽了一番范家。 秦延哈哈一笑搂住了李婉, “夫人不要如此动怒,须知你还是要将养身体的,至于那个范公,待为夫的给他添堵,为你出气就是了,” 李婉欢愉的拍手笑道, “好啊,妾身正是想看看夫君如何回应呢,” 秦延的回应很简单,翌日他和宗泽一同去海州酒楼吃酒,在酒楼门前的一块墙壁上奋笔疾书赋诗一首, 僵卧孤村不自哀 尚思为国戍轮台 王师北定兴灵日 家祭无忘告种师 题跋是元祐海州感怀 土山秦郎 大宋诗词盛行,那些饮酒赋诗的士子比比皆是,喝点小酒在闹市酒楼酒肆前赋诗一首寻常事。 而店家都是为此保留墨宝,作为自家的宣扬风流趣事,因此秦延在酒楼前赋诗一首并不稀奇。 店家却是奉若至宝,特命店伙好生看护,千万不要损毁了。 土山秦郎何许人,虽然士人很多鄙夷,但是毕竟牢牢记住了这位,虽然恨其不断招惹战事,但是内心里毕竟得承认秦郎宛如当代战神一般,在如今老臣骁将逐渐凋零的时代,秦延越发的可贵。 特别是如今宋军不断吃败仗的微妙时刻,秦郎新诗飞快的传唱开来。 到处是海州感怀的唱曲,自是引起不少的共鸣,引发了一些波澜。 而始作俑者秦延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待得秋桃也平安产下一女,秦延为其取名秦萍,意为平平安安之意,然后秦延消失在曹村。 “竖子无礼,” 范纯仁将海州知州的信札拍在了桌案上。 范纯仁养气功夫是不错的,最起码范家几兄弟吸取了自家老子持才傲物的缺陷,一向善于夹着尾巴做人。 但是现今诸事不顺,内政外战接连受挫,范纯仁身为左相压力极大,所以海州知州禀报秦延新词后,范纯仁忍不住大怒。 “呵呵,这位秦郎看来是静极思动了,” 曾布冷笑一声。 曾布此人向来从阴暗面来揣测他人,在他看来秦延的海州感怀,是赤果果的讨官要官,借着最近的舆情挟持政事堂之意。 “太学生那些不晓事的喊两声,这位秦郎也坐不住了,自以为复起在即了。” 右相文彦博讥讽道。 “只是,秦延如此做,舆情愈发对我等政事堂不利,这厮真的以为能复起吗,他就不是如此认为的,否则何必公然写出这样的词,岂不是将我等政事堂开罪,” 苏辙摇头道, “他就没想我等能让其复起,他这是在夹私报复,利用舆情再起的机会借机讥讽我等,” 苏辙恨恨道。 几人都是脸一黑,方才盛怒下没有多思量,现下想想,是,如果想复起就不能得罪如今的诸位政事堂的相公,否则哪里有复起的机会,秦延这厮就是在讥讽他们几人,让他们脸上无光,给他们添乱呢。 “应该将其贬去广南或是崖州,让其好好思量一下以后还敢胡言乱语,” 曾布阴冷道。 苏辙附议。 在这个时代,士人除非谋逆否则不可杀,因此贬去广南特别是崖州詹州喂蚊子是最大的惩罚了。 范纯仁叹口气, “诸位还须隐忍为先吧,诗词一出,秦延被贬南边,只怕舆情越发的不利,只是说我等以权谋私,打压不同,” 其实他内里也是想狠狠的惩处秦延,秦延当年解围延州,他心里是痛恨的,因为那越发的显示了他的无能,让他在当时狼狈不堪。 所以此处如论最想惩处秦延的,非他莫属。 但是如今的舆情不利,何况秦延是解围延州立下殊功,结果因为神宗病逝,没有领取丝毫的赏赐挂冠而去,虽然失去官职,但是舆情对秦延还是颇为有利,有士人言道其人颇有古风,不慕荣华富贵,君子也。 所以不重赏秦延,却是贬去南方,岂不是招惹骂声一片,何其愚蠢,。 他作为领平章事,当然不能意气用事,给自己招惹一身麻烦。 再者,是不是曾布给他下绊还不好说。 “命海州知州唐溢当面训斥这厮足以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总有一日 垂拱殿前的广场上,赵煦和刘维简照旧开始一天内的‘放风’。 懂事的殿值都在十几步外,省的触怒这位小天子,虽然天子年幼,没有掌权,但毕竟是天子,天子一怒可是伏尸百里的。 赵煦也曾鞭挞了几个这个时候过于接近他身边的侍卫,指明了这个时候他不想身边多了其他人。 “陛下,最近秦延又做了一首词,如今传扬大宋,弄的政事堂诸公很是狼狈呢,” 刘维简低声道。 ‘哦,说来听听,秦延写了什么,’ 赵煦有些变声了,嗓子有些哑。 刘维简低声将海州感怀一说。 赵煦大乐, “范纯仁那个愚人怕是也坐不住了吧,” 对于范纯仁等人对高滔滔的一再逢迎,对他的漫不经心,赵煦极为痛恨。 他虽然没有亲政,但毕竟是天子,乃是大宋至高无上的皇帝,结果每逢朝会,他就是一个牌位,枯坐在皇位上,听那些朝臣对太后马屁如潮。 而政事堂诸人更是一点政事都不对他提及,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他记得很清楚,先皇最后一年,很多国中诸事都是和他细细解说的,即使他不懂,赵頊还是要说。 当时他有些厌烦,一个孩童对那些庶务毫无兴致,只想好生玩耍就是了。 但是现在他是无比思念和悔恨,因为他现在明了,当日里父皇是唯恐时日无多,对他着力培养,那才是真正的父子之情深,奈何今日慈父已去,再没有人如此待他。 而范纯仁等人在他面前趋炎附势的丑态,让他心中充满对他的恶念。 “据说,政事堂诸公愤怒不已,有人提议要将秦延贬去广南安置,” 刘维简昔日毕竟是内侍省的大佬,如果他想,还是能得到很多内部消息的,在皇城各处的很多徒子徒孙们必须给他这个面子。 “无耻,朝廷没有封赏秦延之功,只凭一首词将其贬斥,这些熟读圣贤书的诸公好不要脸,” 赵煦大怒。 刘维简唯唯,他发现一个问题,这位少年天子脾气越来越大了,也难怪,在这种憋屈的处境中确实让人易怒。 “可惜,秦郎,其才干足以一路一州之地,如今只能困守孤村,蹉跎岁月,可惜可叹,” 赵煦小大人般痛心疾首。 虽然高滔滔将其父皇的功业贬低,称为神宗,但是在赵煦眼里,父皇功业无双,乃是大宋中兴之主,极为敬仰。 而如今,其父皇的基业被这些旧党散尽,小天子每日里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这也是他越发暴躁的原因。 “陛下放心,范公还未曾那般愚蠢,只是命海州知州斥责而已。” 刘维简急忙道。 如今天子还得小心翼翼,只要天子一日不亲政,吴荣王赵颢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朕晓得了,” 赵煦一耷拉脑袋,还得继续装怂啊,否则高太后那里难过,这就是他的煎熬的日子,到得他十六岁亲政的日子还有数年,他是度日如年。 “有朝一日,” 赵煦咬牙怒视政事堂方向发狠。 刘维简惊吓的急忙四处乱看, “陛下慎言,慎言啊,” 这是一瞬间刘维简是大汗淋漓。 秦延再次出发,此番宗泽、郑全随同出发去奕州。 此番曹村再次恢复了籍籍无名的小村地位。 各式船厂、护卫队等等全部消失了。 秦延相信如果有心人仔细探查,找村民询问,还是能抓住一些痕迹的。 不过,此时此刻,那些重臣们选择性的将其遗忘,而秦延也不想显露行迹,双方简直是不谋而合。 因此,秦延相信,这里的一切还是会凄冷下去,曹村将来不过就是一个转运码头,丝毫不带有其他违禁的属性。 宗泽作为一个旱鸭子,这一路上遭罪是甭提了。 不过当他登上风帆战舰的后,比较了风帆战舰的妙处,尤其是其中威力无穷的火炮甲板后,终于明白当日秦延研制神威大炮的目的,原来早在数年前,秦延就谋划了种种,直到今日才显现出来。 到了此时,宗泽也将秦延敬为天人。 到得奕州,秦延召集了他的所谓重臣,也就是三两只,如今护卫队由种师闵负责,庶务主要由右丞李升林掌总。 将两人召集后,秦延宣布,拜宗泽为奕州左丞,也就是文臣左相,成为辅佐秦延的第一号文臣。 种师闵和宗泽熟人了,相互配合当然没有问题,而李升林很清楚,左丞必然是汉臣,他能登上右丞,已然是人臣巅峰,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当然不会做出扯后腿的事儿。 至此,秦延将奕州内政全部交给宗泽处置,他清楚宗泽最多做过百里侯,不过协助他掌管过绥德军,绥德军的地界和奕州相差无几,宗泽自会胜任。 不过有些事还是要交待清楚, “此番左丞将会推行官绅一体纳粮,控制土地兼并之国政,望李右丞多多协助才是,” 李升林听闻后有些惊疑不定, “主公,此控制土地兼并之策,高丽国王也想推行,只是最后深怕根基不稳,最后只好罢黜,奕州此时人心初定,推行下去怕是动荡不宁啊,” “无妨,奕州全境不过数万人而已,正好趁初创之时推行,日后颁行阻力多多,” 秦延毫不动摇。 打击兼并,这是平衡矛盾的举措,也是推动海贸和作坊的一个方式。 当豪族无法在田亩上继续积聚财富后,他们自然会将财富投在海贸和作坊上,当会推动资本运行离开千年来围着田亩大转的局面,这才是秦延一力推行严禁兼并的原因,田亩里驱赶自由民将利益据为己有的局面从此结束,想要聚集财富另外想辙吧。 秦延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外战方面。 虽然他有大宋的香水和衣皂贸易,暂时来说钱粮足堪一用,但是多些商路也是必须的。 秦延着手整顿奕州水师,此时,秦级战舰再次增加了十二艘。 让秦延的战舰数量达到了三十艘,达到了秦延认为的可以掌控大宋高丽倭国航线的最低武力。 秦延亲自带队,率领舰队不断出海,向东北探寻,也借机让新水手得到锤炼。 得益于萨托娜的不断招收那些贫苦渔民,然后将其家眷等一同送到奕州,奕州的水手还是不缺乏的,只是和风帆战舰的磨合需要两月光景。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肆虐商路 这日秦延带领十艘战舰远航归来,高丽国那位起居舍人李骥统领两艘海船再次抵达了奕州港。 此番李骥随船带了五十万贯的铁钱,都是大宋铁钱,经过点检,分毫不差。 “秦执政,此番你我双方可说缔结合约修好,奕州水师不会再次袭扰西海了吧,” 李骥盯住的主要就是这一件,高丽国付出这么多,如果秦延翻脸不认的话,他这个使臣是丢尽了颜面,必然成为高丽国内口诛笔伐的对象。 “李舍人放心就是,某向来重诺,只要高丽国不攻伐奕州,奕州绝不会进犯高丽,” 秦延大言不惭道,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所谓的誓言、合约诞生那一刻开始,就是用来撕毁的,谁信谁傻。 他可以立誓,但是需要的话一个莫须有的高丽攻击足以让他有借口攻伐高丽,这一手后世的倭人最拿手,极端的无耻,但是管用。 李骥满意的点头。 只要奕州水师不袭扰西海,双方平安无事数年,他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使命算是完成了。 “此番返回的军卒众多,还望奕州水师派海船运送那些水步军军卒返回,承谢,承谢。” 李骥提出了要求。 没法,除了北水营,其他的高丽水师折损殆尽,运送这数千战俘的海船都没有。 “此事好说,奕州水师数日内就可以运送到全州水师营,” 秦延大气的一摆手,很不在意的模样。 其实,这些战俘基本将奕州环岛官道翻修一新,继续下去徒然耗费钱粮而已。 因此秦延乐不得将其送走,至于水师出没全州水域是否有风险,秦延毫不在意,如果高丽国君臣耍些手段,秦延不介意让西海再次烽烟处处。 战俘的运送很顺利,秦延根本没有用风帆战舰,现下奕州舰队中缴获的宋式福船就有四十艘左右,只是两个来回,五六日的光景,不足三千的战俘都被送抵了全州。 至此,高丽和奕州进入所谓的和平时期,高丽国空有一身蛮力,却是面对海峡天堑只能望洋兴叹,捏着鼻子和奕州修好。 没有了高丽国的掣肘,秦延立即下令水师战船齐出控制四周的海域,正式推行称霸东海的海上行动,日后东海方面只能有一个霸主,那就是奕州舰队。 耽罗海,如今的奕州海峡东侧,两艘悬挂着几颗铜钱旗帜的海船行驶中。 竹下义一身黑色的武士服,抱臂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西边的海岸。 他今年来来往大宋的明州一次,这是第二次,因此他知晓耽罗国已然易主。 而且上番他还曾在耽罗岛东南遇到了以往从来没有见到的,悬挂奕州战旗的战船。 当时他记得那个前所未有的战船留给他深深的震撼,因为当时那艘战船在一里外伴随航行了半个时辰,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快字。 他曾经下令水手脱离对方的纠缠,任谁不希望被一个未知敌友的海船就在一旁盯着不是,何况对方船体是他坐船的两倍有余,颇有些虎视眈眈之感。 只是无论他麾下的水手怎么用力,最后的结果根本无法脱离对方的跟随,最后那艘有着高耸的桅杆,白色软帆的海船自己离开了,船速极快,很快消逝在西方。 竹下义算是晓得对方船速是如何惊人。 此番竹下义再次来到临近奕州,他希翼再次看到那个海船,在他这个海上行走多年的一个老手来说,那个海船太漂亮,让他心仪,真希望有一天可以拥有那样的快速海船。 就在竹下义胡思乱想之时,远方的天际出现了两个白色帆影。 “来了,” 竹下义喃喃道。 半个时辰后,两艘灰黑色高大的风帆战舰出现在竹下义坐船不足半里处,而且他们在竹下义坐船后面逐渐的靠近中。 由于这次离得很近,竹下义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鼓满如同半个圆球的巨大风帆。 高大的桅杆以及上面的瞭望台也清晰可见。 整个高大的船身颇为雄浑,给人以一种威压。 也正是因为如此,竹下义突然感到不安起来,毕竟这两艘海船颇有些气势汹汹的追击之感,和上次远距离的伴随行驶决然不同。 竹下义立即下令船头,让其全速行进。 竹下义的两艘海船升起全帆行驶,只是后面的战船还是迅速的接近中。 就在不足百步的距离上,后面的一艘奕州海船和竹下义的战船处于并行中。 同时,奕州战船上一杆旗帜上写着四个大字,立即停船。 竹下义盯着那个旗号思量了一下,没有遵从,他是谁,日本长门国镇守毛利家的地头竹下义,他身后站着的不仅有武士毛利家,还有长门镇守使,小小的奕州有何资格让他停下战船呢。 两艘长门海船继续向西南行进着。 接着竹下义看到了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幕。 对方一侧船舷上突然出现了数个黑洞洞的小窗口,这让竹下义大开眼界,原来海船还能这么弄。 要知道他的海船下仓那里有舷窗,都是黑洞洞的,这又是一个新奇的发现。 不过,竹下义此时无暇细看,他已经让所有的水手拿出弓弩、火箭还有刀枪戒备,因为对方海船就在七八十步外,随时双方可能接舷战了。 只是他越发的奇怪了,对方甲板上竟然没有大批手拿刀枪的水手,那么他们如何攻上他的座船呢。 他还没有看到过不经过接舷战就控制对方战船的情形呢。 就在他迷惑不已的时候,突然对方侧舷的那些小窗口里喷出大股的烟尘,猛烈的轰鸣声吓的他身子一抖。 就在他和他的麾下水手魂飞魄散之际,他的座船突然一抖,接着海船烟尘大起,大片的船板碎片飞散,将甲板上列阵等候的竹下义水手们击散。 竹下义眼角甚么物件一闪,接着他身边一个身穿竹甲的亲卫狂吼一声跌倒在地,只见一片很大的船板碎片击穿了竹甲,刺入他的胸口,鲜血汩汩流出,泼撒在甲板上。 这个麾下披甲嚎叫翻滚着,很快没了声息。 此时的甲板上五六个人都是如此倒在血泊中,飞溅的血迹让甲板极为的湿滑。 剩余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因为他们不知道对方究竟做了什么,让海船上的人受了重创,这根本解释不清,实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只是数声炸雷响起,就被击杀如此狼狈,敌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就在他们惊慌失措的时候,对面的敌船上再次发出轰鸣、火光和大股烟尘,接着他们的战船再次巨颤,然后又是木片雨横飞,甲板上再次有数人倒地挣命。 竹下义以下诸人惊慌失措,狼狈的趴在甲板上躲避,什么身份地位都来不及顾及。 此时,下甲板传来水手的哭喊,船只进水,如果不立即堵上,海船就要完蛋了。 水手急忙冲下去堵水,甲板上空荡万分,什么御敌都谈不上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水师争锋 对面的奕州海船上传来汉话喊话,倭人立即投降,否则碎裂海船。 竹下义跑的就是明州商路,带去的都是日本战刀、折扇、布帛、硫磺等物件,因此他精通大宋官话,对方的意图他是一清二楚了。 竹下义此时头大如斗,他急忙冒险攀扶船舷向侧面的船舷看去,只见十来个大洞豁然出现在侧舷,特别是靠近水线那里的两个大洞,海水汩汩而入。 竹下义当机立断,这船完蛋了,他立即命令水手弃船。 剩余的二十多水手迅快的扑入大海中,这时候什么也没有保命要紧。 二十多人在海面上扑腾着,后面另一艘长门海船靠拢过来,将这些落汤鸡好不容易拽上了甲板,狼狈万份就是这些长门水手了。 竹下义一身水淋淋的顶着几个海草极为滑稽的气喘吁吁的跌坐在甲板上,还没等他将气喘匀乎,但见另一艘奕州海船靠近到这艘海船不足百步处,恶意满满的将侧舷的炮窗露出。 一时间竹下义等人惊恐万状,他们算是明白了,只要不降对方还是要攻打他们,将其沉入海底。 “扯个白旗吧,我们降了,降了,” 竹下义万般无奈道。 他还不想不明不白的成为水下的沉尸,那样家主和家眷都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死,岂不冤死,正经是降了保住性命,总是晓得对方是因何如此。 竹下义的座船升起了白旗,所有的人放下了手里的刀枪。 此时奕州海船上有人喊话,让船上多半水手坐上小船去往对面的奕州海船。 竹下义还能怎办,照办吧。 除了留下操纵海船的十余个水手,其余的人乘坐小船向几十步外的战船驶去。 竹下义等人沿着垂下的舷梯依次登上了甲板,每上来一人都被搜身,然后绑缚起来,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此时,隆隆的轰鸣声再次响起,竹下义等人看着远处另一艘战舰向他们逃离瘫在海上的海船猛烈轰击着。 从远方侧面可以看到早先的座船木片四溅,侧面被打成了筛子,大股的海水涌入其中,很快,这艘海船沉没在海水中。 竹下义等人一身冷汗,如果他们还留在海水中下场多么悲催,不禁庆幸他们幸亏没有反抗。 王贲号航行在西海上,今日风有些大,王贲号的小体量在浪头中升起然后一会儿缓缓的沉入,只能看到下一个浪头的顶部,就像一个井中之蛙的感觉。 蓝辙没有惊慌,远航多次了,他对风帆战舰和麾下的水手很有信心,作为执掌一艘这样战舰的船长,他的感觉就是舒爽。 他站在船头用远望镜眺望东方,浪头起伏中,他看到了一小片的帆影。 蓝辙回头呼哨一声,主桅下的大副看过来,蓝辙向着东北方打了一个手势。 大副立即命令转舵,向东北方迎过去,王贲号的水手如今熟络到只凭手势就能知晓该如何行进。 王贲号行进了里许,此时已经看清对面的两艘海船对面驶来,一看海船样式,正是高丽版的宋式福船。 正是往来大宋密州、海州商路海船的样式。 王贲号立即向前靠近,而对面的高丽海船并没油感觉什么异样。 它们遇到奕州战舰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往没发生什么冲突,所以它们只是戒备前行。 王贲号和他们相向而行,在两船相距不足五十步,交错而过的时候,王贲号上的披甲射出了两箭。 钉在了对方海船的主帆上。 上面用油布包裹了两份信札,这是奕州舰队的通告,告知高丽海商,每趟到大宋海贸必须缴纳两百贯的税赋。 收取赋税的名头,就是保护费。 在这片海域中,如果有海贼劫掠了缴纳了保护费的海船,奕州舰队一定剿灭之,云云。 王贲号冲过两艘海船,然后战船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弧线,挑头从后面迫近了两艘高丽海船。 王贲号船速是这些海船的一倍,追击它们是轻松愉快的事儿。 王贲号再次和它们并驾齐驱,相距只有不足百步。 蓝辙看向这两艘海船,只见一艘海船的甲板上数人正在争论着,很显然这事将其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蓝辙不急,只是下令降下了两个横帆,好让王贲号可以和对方伴随。 只是过了顿饭时间,对面船上的数人争论后都是看着王贲号的动静,根本没有降速停船的意思。 很显然还在观望王贲号的动静。 此番,蓝辙不耐烦了。 他发出了号令,百息后,王贲号发出巨炮的轰鸣声,船身隐入迷雾中。 接着对面那艘高丽海船的主帆破裂开来,主桅破碎,所有的水手惊吓的四处躲避。 这艘海船行驶的歪歪斜斜,船速大降,几乎是瘫在了海上。 王贲号虎视眈眈的靠近到了不足五十步,立威后王贲号根本不在意进入到对方弓弩射程内,如果对方敢攻击,王贲号不介意将其沉在西海。 此时对面那艘海船上的水手都惶恐的跪伏在甲板上向王贲号叩首,一副告饶的姿态。 另一艘高丽海船离着百余步转圈,同伴如此,它是不能走,也不敢走,实在是没有王贲号跑的快。 此番高丽人终于老老实实的派出小船和水手,将三百贯送到王贲号船上。 大宋密州港东向五里余的海面上,两艘悬挂着海鹰旗帜的风帆战舰在游弋着,他们就是在此处抄截高丽海船的。 大海上航道中游弋能抓获一些海船,但是也有漏网之鱼,两艘海船就在密州这里守株待兔。 而海州港外也有奕州水师拦截。 窦宪号上,铁胡用远望镜眺望东方的海面,那里只有数艘不大的渔船在劳作而已,没有大些的商船的影子。 就在此时,瞭望台传来急促的铜钟声。 铁胡急忙望去,只见瞭望台上的水手向西面疯狂的挥动着旗帜。 铁胡急忙向西面看去,远望镜内只见数艘悬挂大宋旗帜的战船向这里驶来。 铁胡立即下令窦宪号备战,随着瞭望台的号角声,火炮甲板的炮手全部就位,披甲等人开始着甲,拿起刀枪。 这些自有大副二副忙碌,铁胡则是用远望镜追寻着大宋水师的动静。 在大宋外港游弋,必然引起大宋水师的注意,甚至攻击,这些奕州舰队都有准备。 难得是秦执政交待的,最好是将其击溃,又要少伤其性命,这就有些难办了。 铁胡仔细观察了对方的情况,只见对方共有八艘战船,其中两艘较大,和窦宪号差不多。 铁胡在这两艘战船的甲板上看到了硕大的弓弩,这是由十余人忙碌的弓弩,射程可达三百步,算是此时海战中的利器。 铁胡在意的就是这个,如果是高丽水师,做到击伤立威不难,但是对于有着更为远程优势的大宋水师来说,做到秦延吩咐的有些困难,毕竟大宋水师不是吃素的。 铁胡下令窦宪号向东行进,作为风帆战舰他需要更大的海域展开。 窦宪号、马援号向东开进,后面的八艘大宋密州水师的战舰紧追不舍,其实,两艘风帆战舰只是用了四块横帆,就是在等着对方追上。 半个时辰后,八艘大宋水师战舰追近到了只有区区五百步的距离上,海面上突然响起了雷鸣。 两艘风帆战舰弥漫着浓雾,浓雾中火光闪现,就在大宋水师军卒惶恐和不解中,在大宋水师战船的四周升腾起巨大的水柱。 这些大宋战船被海水洗地。 其中一艘最前方航速很快的鸟船,主帆碎裂,立即瘫在了海上。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倭人海贼 这样的场面让大宋战船上官兵都是目瞪口呆,以往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离着这般远就可以轰击他们,这怎么打。 水师统领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立即冲近,接近道两百步内,弓弩才可以起到作用。 可惜,想法虽然好,但是船速不济,他们冒着每隔两三百息一次的轰击追击,但是距离还是那些,怎么也靠近不得,只能不断的挨揍。 虽然距离远了,窦宪号和马援号上的神武大炮没法攻击,但是每艘战船上的六门神威大炮足以了。 两个时辰后,八艘大宋战船先后中炮,虽然神威大炮没有神武大炮那般开罐器的威力,也让这些战船有了伤亡,战船破损,航速大降。 此时一个个歪歪斜斜的调头向西逃离,奈何受损后的战船航速极慢,只能看到两艘悬挂着奕州旗帜的战舰炫技般的全帆全速冲过了八艘残兵败将,在他们四周肆意的游弋。 然后当着大宋水师的面,两艘战船两侧炮窗大开,二十门重炮齐鸣,整个海面上都是猛烈的咆哮声,当真有震天动地之感。 到了此时,大宋水师军卒才晓得,感情方才对方这个奕州水师根本就尽全力,只是用了一小半的力量,如果方才火力全开,他们这些战船都得沉入外海。 剩下的不用说了,大宋水师战船乖乖的向港内行驶,一点没有反抗的心思,对方摆明留一线,难道不知死活的对抗,石沉大海吗。 窦宪号、马援号返回了外海,依旧堵截高丽来的商船,直到另两艘汉级战舰将其替换返航,也未见到大宋水师战船再次攻击。 双方倒也平安无事,大宋水师战船可以出入,可以向附近的渔船收税,奕州战舰理都不理,就是堵截高丽商船、倭国商船收取赋税。 奕州港水师营中军大帐,秦延、宗泽、种师闵,张贺、刘波、周嗣、郑全等人聚集一堂。 ‘禀主公,这两月来,西海方向,有百多艘高丽海船被抄截,共计缴纳赋税三万八千六百贯,’ “倭国海船有八十余艘被拦击,其中缴纳赋税的有五十余艘,合计一万一千八百贯,” 刘波一一照本宣科着,如今这些对他来讲没什么难度,他不是那个昔日目不识丁的塞门寨少年郎了。 “只是有些倭国封国没有派人赎买那些被扣押的下属,属下以为这里面怕是要有变故,因为倭国上下从属极强,按说他们该不会因为数百贯就放弃这些船货还有下属。” 秦延看向郑全,郑全急忙道, “属下审讯了这些羁押的数百倭人,晓得,二十余艘海船都是从属于萨摩国、肥前国、肥后国、长门国、周防国等同大宋海上来往频繁的封国,属下感觉奇怪后对其中一些头目用了刑,他们交代,这些封国的从事海贸的武士封头和倭国两大海贼濑户海贼、九州赤魔海贼来往密切,他们每年都是孝敬这些海贼钱粮,这些海贼也默许他们的海船来往大宋,因此,他们应该是求助了两大海贼,属下以为这些海贼有攻击奕州舰队的可能,”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秦延笑笑, “西面,舰队击退了大宋水师密州水师和海州水师的攻击,东面倭人的海贼就要来犯,呵呵,” “主公,大宋水师方面是个麻烦啊,” 宗泽有些忧虑。 他倒不是多认可大宋水师的战力,而是他们本是宋人,当然不好全力反击大宋水师,束手束脚的战阵本来就很麻烦。 “正是如此,虽然击退了大宋两州的水师,但是属下怕大宋京东东路和江南东路水师汇集一起出动,那可是有数百艘战船,如果那般,就得奕州水师全部上阵才行,只是又没有战船守护西海和东南倭人,因此,属下以为还得多造战船,奕州舰队的舰船怎的也要六十艘才可,如今,奕州舰队战船才三十余艘,远远不足,” 周嗣发声就是狮子大开口,借此扩大奕州舰队。 他如今和刘波两人统领奕州舰队,当然想得是奕州舰队的强大,虽然现下已经很强大了,但是周嗣怎么会满足。 “哦,周指挥使这是要将全部的钱粮打造战舰和水手喽,那奕州步骑军如何,难道就是保持千人不变,呵呵,” 种师闵冷笑一声瞄着周嗣。 张贺立即发声附和,都是步骑军主将,步骑军隐忍暂不扩大,水师则是吹气球般的膨胀开来心里当然不爽。 周嗣收声,种师闵那是秦延的好友级别的,周嗣不想自讨没趣,没反驳。 “如果大肆造船,不说银钱的开销,只说船匠哪里来,如今数百船匠已然不少了,如今奕州的汉人到处紧缺,每次海州方面发来的渔民都被水师吞下,剩下身子不济的入船厂,现下奕州步骑军还未曾扩大,只有千人规模,船厂也是人手不足,” 作为奕州的大管家,关于银钱和人手方面他最有发言权。 现下只能偷偷从大宋吸收那些贫苦渔民,再就是一些流民,收拢到曹村然后偷运到奕州。 偷偷摸摸的以招收流民垦荒,招收渔民打渔的名目下,人丁数量有限,确实制约着奕州人力的扩散,到现在为止,昔日耽罗国王领地数千汉民才将将领取了各自的耕地。 而如今占据奕州已然过了将近一年。 所以,人手不足的难题制约了奕州的发展,但还没有太好的办法,秦延是不打算引入高丽人和倭人的,那会对奕州的稳定和隐秘造成影响。 而现在船厂、舰队、炮场、铁厂等等紧要位置都是宋人,不怕信息的走漏,这才是奕州第一位的,如今奕州的小体量不能让大宋感到什么是最先注意的。 如果人手足够,秦延不介意扩大船厂,多造船,以免如今左支右拙的局面,如今他的钱粮是足够使用的,即使钱粮损耗很多,只要前期铺垫好,后期有个大的扩展没什么问题,但是现今不是钱粮的事儿,而是人手不足。 下面的人激烈争论,秦延旁观,在他看来这才有后世的感觉,如果议事成了一言堂,其实是很危险的事儿。 “大宋方面不用太多担心,大宋水师该当晓得奕州水师的战力,如果想要抗衡,只有将巨炮放在战船上,不用多了,最少也要千门巨炮,” 秦延发声,众人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秦延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而如今东京军器监把持了火炮火铳的制造,如今他们大炮的良品率只有区区的四五成,也就是说最少要造出两千余门炮,才有这千门炮,这些炮没有数年光景,他们做不来,但是做出来要先紧着京中禁军、河北禁军、西军使用,如今这两年来他们不过将将在京中禁军中列装神威大炮,还要三四年才能在河北和西军推行,还有河东路、京东路,江南路,广南路、福建路等等各处,只怕忙的军器监各位吐血,没有六七年是甭想了,” 秦延说的有趣,众人哈哈大笑, “再者,奕州舰队攻击大宋水师,袭扰大宋腹地了吗,根本对大宋毫无攻击,所以政事堂只能先紧着马步军,那些地方的防御才干系国运,别忘了能干的旧党上台后,大宋的税赋去了两成多,到处捉襟见肘,” 众人又是一通哄笑。 “所以,没有八到十年,大宋水师没可能大规模列装神威大炮,在大宋,大宋水师就是三等货色,领取的都是最差的军器,这方面根本不用顾忌,” 秦延这一番说,众人都是点头,看来等数年后大宋水师才有点动静,只是那时候奕州水师不晓得膨胀到何等地步了,确实无须在意。 “倒是这个倭人海贼不能不在意,须知这些海贼可以和倭国朝廷较阵,倭国官军水师拿这些海贼也没有办法,” 秦延示意了一下刘波,刘波立即接上, “主公所言极是,倭国天皇数次下令征讨这些海贼,都是大败而归,这两股海贼,每股有数百艘战船,而且相互配合,还有不少的披甲,海上收取赋税,抢夺财货,甚至在沿海攻击各处封国,抢掠城下町,实力不弱,” 刘波将倭国海贼的情况摆了摆,众人才晓得感情这两大股海贼在倭国很能闹腾,让日本的皇上都头疼,一时间还无可奈何。 其实秦延从这些倭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更多。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如此重臣 秦延知道倭国以领主形式的武士阶层开始登上了舞台,虽然倭国京都的官职,再就是各个封国的镇守都是有京都有名望的贵族世家把持,但是各地领主都有了倭国皇帝承认的庄园。 前提是庄园封地内有上国田,这是给天皇耕种的,还有本家、封家田等等,这些大庄园主为了保持势力,开始有了封臣,赐给他们封田。 而天皇为了制衡把持大权的贵族们,建立了北面武士,从中央层面抬高了武士的地位,昭示着武士终于从不入流的打手,到了可以参与政事的资格,虽然还是小阶层,不过总是有了登堂入室的资格不是。 “现今看,倭国海贼必会和奕州水师一战,任谁也不会将手里的银钱送与他人,而那些倭国的海商和他们后面的恩主也不会缴纳两次的保护费,所以,从即日始,奕州水师要严防东北方,尤其是对马岛方向,倭国水师如果想来攻伐奕州,必然要有个立足点,对马岛最合适不过了,” 秦延一指身后舆图上东北方的对马岛道。 这个时代的海船远洋性能较差,一般都是沿着陆地或是岛屿近岸航行是最安全的。 而从倭国本土或是九州去往大宋,最好是沿着对马岛、奕州航行,最后驶向海州或是明州。 而从倭国攻击奕州水师,也必须在奕州近处有个停歇修整船只的地方,那么只有对马岛最为合适了。 ‘属下等遵命,’ 众人轰然领诺。 大宋皇城政事堂,左相范纯仁、参政知事文彦博、枢密使曾布坐在一起议事。 “范公,是不是等候一下右相,” 曾布看到范纯仁已然一副马上议事的状况,于是问道。 “不用了,右相不谙兵事,还是我等议一议吧。” 范纯仁当即否了。 曾布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心知却是鄙夷。 上一个政事堂,司马光不但不通兵事,更是不通庶务,根本就没领过州事,就被高太后拜为左相领平章事。 而这任政事堂中,左相范纯仁多少晓得一些兵事,却是被西贼戏弄的灰头土脸的,而右相苏辙对兵事一问三不知,在兵事上就是一摆设。 曾布不禁鄙夷,高滔滔选得都是什么人,在先帝在的时候,这些鼠辈连政事堂都不会进入,如今却是担当了左相右相,成为朝廷柱石,大宋政务能处理好才稀奇。 不过,曾布倒是欢喜这个局面,没有这些蠢材,怎的显出他的才干。 “也好,下官数日前先后接到海州水师指挥使刘贲、密州水师指挥使董燥的告急,说是两地水师先后败在奕州水师战船之下,折损了五艘战船,伤亡了不到两百军卒。” ‘政事堂已然接到海州知州和密州知州的折子,两处败绩已然证实了。’ 文彦博点头佐证道。 “多事之秋啊,” 范纯仁揉着前额皱眉道,他的脸上写满了疲倦,虽然登上他老父也未曾登上的领平章事左相的大位,范家名号再次名满大宋。 但是,大宋如今困窘,只是国帑少了两成,已然让范纯仁忙乱不堪,只是一件事拆东墙补西墙,他成了补锅匠,身心俱疲。 现今东海不靖,让他感觉无力回天,好像怎么做也是处处错漏, “这个奕州是何处,怎的未曾听闻过,” “禀左相,此处就是高丽国南边的耽罗国,只是年前被幽云的汉人攻灭,自立为奕州。” 文彦博禀明道,这才海州知州和密州知州的折子上说明了。 “奕州水师为何作乱海州和密州,” 中原中心,巨大无匹,这种观念深入骨髓的范纯仁想不明白,海上有什么可争的。 “那是奕州水师向高丽海商、倭人海商征税,因为这些海船都是到密州、海州、明州各处互市的,因此奕州水师在那里抄截高丽、倭人的海船。” 曾布作为枢密使倒是晓得前因后果。 ‘唉,这点蝇头小利,也争执如此,呵呵,’ 范纯仁鄙视道。 身为范纯仁掌控着千多万的大宋国帑,对这些十万级别的小钱真看不上眼。 “对于一个弹丸之地可是不少了,” 文彦博撇撇嘴。 “只是他们在我港外闹腾十分头疼,让我大宋颜面受损,” 曾布道, “而且他们的战船高大,同时装上了数门神威大炮,战力强悍,这才让水师处处不敌。” 范纯仁无语的展开折扇心烦的扇了扇,对于辽人那里出现神威大炮,他毫不稀奇。 虽然这两个物件在大宋那里出现不过年余,但是军器监已然有匠作被收买,去了幽云和兴庆府,将火炮和火铳的制法带了去,大宋的军器监就如同筛子般四处漏风。 “水师欲意何为,” 范纯仁问道。 “水师以为必须将战船装上大炮,方可击败奕州水师。” 曾布回道。 “京东东路和江南路水师战船有多少,” “约是四百余艘,” 曾布对这些细节了然于胸,他当真是个干员。 “呵呵,就是每艘战船装上两门大炮也要近千门,哪里有那些钱粮,再者也没有那般人手,如今军器监日日不停歇的为河北禁军赶制神威大炮,” 文彦博叹道。 “奕州水师可曾攻伐我水师,是否袭扰沿海州县,” 范纯仁问道。 曾布摇头, “那倒是未曾,” “那就不理会,如今税赋困窘,实在没法支应开,只有过几年再说了,” 范纯仁当机立断。 曾布张了张嘴,立即闭嘴。 他深知朝廷如此置之不理,那么军将只能避战了,这对军心士气打击很大,对大宋水师绝非好事,但是管它呢,这是范纯仁的决断,他不可能和范纯仁对上吧。 “说道海州,唐溢有没有训斥那个秦延妄议国事,” 范纯仁可是没忘了给他添堵的杀才。 “唐溢派人传唤秦延,只是这厮竟然泛舟海上垂钓去了,说是已然数月未归,因此只是将其父唤来训斥一番,” 文博彦道。 “可恨,” 范纯仁嘟囔一句,显然秦延这手躲避是有预谋的,就是为了避开朝廷的斥责,小滑头。 范纯仁定了定神, “我等还是议一议怎么增加税赋之事。。。” 曾布和文彦博面面相觑,这是让他们最头疼的事儿,但是新政废止的后果就是如此,他们也束手无策。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赤魔贼 倭国对马岛下岛金石山城也就是后世的严原山城外港,此时汇集了大批的战船。 都是那种两层楼船模样,上层竟然是古怪的方形,船帆不是很大,有船桨的倭国海船,还有些宋式的福船、鸟船模样的战船。 这些战船足有两三百艘,将海湾塞的满满当当的。 离着港口三里依山而建的金石山城官厅里,十余人围坐在一起。 上首一人身穿官袍,手拿折扇,气度俨然,正是对马守池田纪。 下首左侧坐着七八人,一个个恶行恶相,其中一人脸上有着两处明显的刀痕,从额头到侧脸,十分的狰狞。 下首右侧则是坐着四五人,和对面的诸人谈笑着,极为熟络。 “黑岩赤,你等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对马守官邸,就敢如此登门入室,” 池田纪虽然嘴上呵斥,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 ‘对马守,此番某带人攻伐奕州海贼,也是为国中海商出头,这些海贼数月来劫掠了一众海船,将国人劫掠,甚至可恶,只是朝廷水师不堪一战,某是为国出征,呵呵,’ 黑岩赤笑道,只是他脸上伤疤抽动,越发的形同恶鬼。 黑岩赤想要击败奕州水师,乘机劫掠奕州,必须在对马岛或是五岛群岛找个立足之地。 五岛群岛隶属肥前守护,和九州赤魔海贼势不两立。 而对马岛却是日本一众封国中特殊的存在,一直是处于半独立的状态,实在是离着倭国远了点,离高丽太近。 所以只是象征性的敕封了一个对马守在此遥领,其他的还是当地的封头说了算,也就是对马上岛的吉田家和下岛的宗家。 而岛上田亩不多,想要整修城池,豢养军卒还得指望和高丽的海贸,数百年来对马就是如此生存的。 而九州海贼也走高丽海贸和大宋海贸,不是一味的劫掠,双方是老相识,暗地里勾连已久,所以此番劫掠奕州,就是来对马岛落脚。 “只怕奕州攻取不易吧,听闻高丽水师在奕州水师面前大败亏输,” 池田纪淡淡道。 他是京都池田这个小家族的一员,因此费劲心力谋了一个不入流的对马守一职,没有什么权力,不过是有个官职,便于日后运作转任而已。 因此他对对马岛事物相当的超然,对于海贼的到来佯作不知,听之任之。 “呵呵,高丽水师,实在不堪一击,” 黑岩赤鄙夷道,昔年他不是没有和高丽水师交手,没有敢战之心,一击即溃的主儿,他真是没看上眼。 奕州水师击败高丽水师有什么稀奇,根本看不出奕州水师的战力来。 黑岩赤在九州沿岸出没劫掠,就连各地镇守,天皇麾下御前水师也不是没有交手,还不是被他击败,这也造成了他的倨傲,对高丽水师、奕州水师根本没放在心上。 池田纪笑笑起身而去,眼不见心不烦,虽然对马守就是一个遥郡,但是他和这些盗贼还是少结交为妙。 黑岩赤鄙视的看了眼池田纪的背影,他是渔民这般贱民出身,对这些所谓的贵族子弟从来看不上眼。 “能登守此番攻伐奕州,怕不只是想攻击其水师吧,” 对面的宗家家主宗贞盛咔吧小眼睛问道。 黑岩赤曾经被天皇招降过,封了一个能登守的遥郡,日后即使他叛出,也欢喜其他人称之为能登守,这个官职打人啊,抬升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如今宗家的家主宗贞盛有个毛病那就是极为的贪婪,黑岩赤一清二楚。 “当然不是如此,只要击败奕州水师,然后袭扰奕州各处,让奕州烽火处处,是不是奕州会将高丽的赔款拱手相让,呵呵,” 黑岩赤嘿然一笑道。 宗贞盛眼睛一亮, “原来能登守想要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奕州水师就是在西海让高丽沿海烽烟处处,才迫使高丽屈服的,如今这个黑岩赤想要照此办理了。 “某在九州就是如此从事,奕州不过依着某的行事而已,” 黑岩赤撇撇嘴,他在九州、四国没少折腾当地封头,借此勒索钱粮。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对面的吉田沣有些讨好的附和道。 无论怎么说,黑岩赤麾下战船三百,海贼万余,比他手下两千余部众实在是强的太多了。 ‘此番某是势在必得,奕州水师绝非某的对手,不晓得你两人是不是派兵出战呢,’ 黑岩赤笑道。 他认为击败奕州水师不成问题,不过自家的损失可能也是不小。 拉上对马岛的两家,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毕竟这两家加在一起也有百艘战船的水师。 至于击败奕州水师,勒索奕州后,留给这两家一些残羹剩饭就是了。 宗贞盛迟疑了一下,吉田沣却是立即应了下来,宗贞盛急忙也应了下来,他绝不容许吉田沣和外来的势力单独走近,否则借助了外力的吉田家有可能独自占据对马岛,他宗家岂不是危矣。 宗贞盛返回了自家府邸,立即下令自家的船头准备开拔,随赤魔贼出动。 宗贞盛正在自家大厅内,同自己的长子宗义盛、宗长盛以及几个地头商议的时候,侍从禀报,长女宗菊姬求见。 宗贞盛先是一怔,接着就当先走出了大厅,其他的宗义盛等人没有太多的惊讶,实在是因为宗菊姬才智极高,很多时候宗贞盛不得不听从她的意见。 宗贞盛来到内院自家的大堂,只见盛装打扮的菊姬早就候在那里。 宗贞盛眼皮一跳,实在是因为菊姬每逢如此盛装打扮,必是郑重其事谈及大事的时候。 宗贞盛不禁想了想,好像当下的大事好像就是征伐奕州,难道是这事,可是三家一处三百多艘战船,一万多人征伐奕州,怎么也不像是大败亏输的模样。 “菊姬,你见为父所为何来,” ‘父亲,菊姬听闻您随同黑岩赤出征奕州,女儿以为此事绝不可行,’ 菊姬清纯的脸上此时极为果决,红唇抿着盯着宗贞盛。 “这是为何,我等三家在一处一万多人,三百余艘战船,为何不能击败只有区区数十艘战船的奕州水师,” 宗贞盛此番有些不虞了,好像这个长女管的太宽泛了,毕竟他才是宗家家主。 “父亲勿要动怒,” 菊姬眸子极为平静,一眼就看出了宗贞盛的眼色, “耽罗国水师、高丽水师战船并不少吧,却如何大败给奕州水师,听闻实在是其有声震四方的利器,其战船足以以一当十,因此就是三百多艘战船攻伐奕州,依女儿看不过是势均力敌,就是击败奕州水师也不过是惨胜而已,” 菊姬讲到此处,宗贞盛不禁踌躇,实在是菊姬说的很有道理, “奈何为父的已言称一同出兵,此番反悔不得,” 宗贞盛一脸苦色。 “当然不能毁诺,黑岩赤人称九州凶魔,决不可得罪,女儿如此说不过是让父亲多加小心,万不可为先锋前驱,如事有不济,立即北还就是了,毕竟对马岛金石山城坚不可摧,” 菊姬柔声道。 此时的画面完全改变,好像菊姬才是宗家家主,而宗贞盛更像是提线木偶。 菊姬只是轻轻柔柔的几句话,就将宗贞盛的想法转变了。 翌日,海湾里呱噪不已。 众人祭拜了八幡大神,三百多艘战船依次驶出海湾,然后各找各家排阵,滚滚向西南而去。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巨舰首航 奕州港船厂内,两艘巨大的战舰挺立在那里,由于未经风雨海浪的侵袭,战舰上层还是木色。 这两艘战舰有着三个主桅,一个斜桅,八块横帆四块纵帆,两块斜帆,体量比汉级战舰大了不少。 足有三百吨的吨位。 秦延、刘波、周嗣在曲森的陪同下,仔细的观看了这两艘目下来讲奕州最大的战舰。 秦延对这两艘战舰内里宽大的火炮甲板极为满意,意味着三十六斤神威神武大炮终于有了用场。 正因为战舰没有建好,因此,几十门三十六斤重炮还在炮场吃灰。 “禀执政,如今的马上就要吊运重炮,然后可以出海试航了,” 曲森兴奋的满脸放光,山羊胡子不断的一撅一撅的。 在他看来,这辈子能制出如此巨舰,算是配得上名匠的称呼了。 “嗯,很好,曲森,你和庞维做的很好,某心中有数,你等放心,试航归来,赏格立即下发,” 秦延大笑道。 此时,下面栈桥鼓噪起来,秦延一看,只见炮场的匠人们用十余头牛将一具三十六斤的重炮运了来,重炮下面如今都是圆木滚动,人手不断在来路上翻腾圆木,因此百多人好不热闹。 就在这两艘战船附近鼓噪之时,突然一声炮响。 此处的喧闹立时不见,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海湾中,只见一艘秦级战舰驶入了港湾中,它的船身笼罩在烟雾中。 就在众人注视下,这艘战船又接连两声鸣炮。 “主公,属下立即迎上去看看,这是有敌袭,” 刘波拱手后急匆匆的跑向一艘小船。 秦延眺望远方,此番不知道哪个敌手再次窥伺着奕州。 半个时辰后,秦延等人汇集在水师营,刘波一脸凝重, “蒙恬号来报,对马方向来敌,悬挂的是九州赤魔的旗帜,战舰铺满海面,粗估足有两百艘以上,蒙恬号先行返回,章邯号还在那里盯着这些来敌。” “赤魔海贼,呵呵,倭寇果然猖狂,” 秦延心中大恨。 他虽然预见到倭寇海贼可能袭扰奕州,但是也没想到赤魔海贼倾巢而出,果然倭国千古都是赌性极强的民族, “赤魔这是想一举击败奕州水师,迫使某签下城下之盟了,” “主公,不过是些土鸡瓦狗,上番高丽贼被杀的不够多,此番属下再杀他一个血海,定要四周群丑胆寒,” 周嗣杀气腾腾道。 今日之周嗣可不是昔日的周嗣,经过两次大海战锤炼出了胆气,只要是海战那就是全无畏惧。 “主公,此番秦级战舰汉级战舰四艘还在海州和密州外,还有五艘秦级战舰在西海游弋,如今只有二十八艘战舰,其中汉级战舰只有八艘,有些势单力孤,” 刘波一旁这一说,周嗣眼睛一瞪,虽然有九艘战舰在外,毕竟也有近三十艘,而和高丽军决战的时候不过十余艘战舰而已,现下不过是少了四艘汉级战舰而已嘛,刘波怎么胆气也丧了。 看到了周嗣的捉急,刘波猛给眼色,周嗣懵懂,秦延看着好笑,知道刘波这是要耍什么幺蛾子。 “哦,刘波你想讲什么,” “主公,嘿嘿,您看唐级战舰那两艘不是已然就要试航了吗,何不加快装载火炮,一同随舰队出海呢,” 刘波搓手尴笑道。 “是啊,不过是试航,就直接上战阵就是了,” 周嗣两眼放光道,一副眼馋的模样。 秦延好笑的一指这两个货,晓得这两个货色是有了驾驶巨舰行进的瘾头,想想也是,这可是奕州水师头一号的战舰了,能坐镇这样的战舰上出战,确是人生快事。 “怕是时候赶不上了,现下敌人就在眼前了。” 宗泽摇头道。 “赶得上,”刘波忙道, “蒙恬号是在东北一百二十里的地方发现敌船的,而他返回到现在,怕是敌人还有八十里才能到奕州,可是看看天色已晚,他们一晚上能行驶十里就是不错,赶得上,” 这时候的海船一到晚间,就要将主帆降下来,以极慢的速度行进,没有好的照明,船只相撞、遇到暗礁、走失航道等等都是极大的危险,尤其是大舰队出航,相互碰撞的危险大增,因此晚上基本是龟速挣扎。 因此有一晚上的时间,倒也是足够了。 秦延略一踌躇,也就应了。 两艘战舰的水手、炮手早已就位,七八成都是从其他战舰上抽调的老手,只须好生熟悉一番就可以上阵。 唯一的危险性就是怕两艘海船重炮轰击的时候有慢渗的地方出现,毕竟唐级战舰宽大的火炮甲板上要放置三十门三十六斤的神武大炮和十门二十六斤神威大炮。 如果齐射的时候有惊天动地之威,不过对船体的坚固程度是一个大考。 试航就在两三里外的海面,事有不济,立即返航就是了,但是出战那就出了远海,一旦海船慢渗就是一个大麻烦。 “火炮甲板上只装上二十门三十六斤神武大炮,还有十门二十六斤神威大炮,” 秦延将火力减少了四分之一,目的就是为了万无一失,如果真出现了慢渗等情况可不是好玩的。 秦延点了头,刘波和周嗣立即喜笑颜开的去整顿舰队去了。 同时,几十头牛数百水手涌去炮场运送火炮,还有几十门重炮需要转运,这才是最紧要的。 炮场、船厂、水师营的灯火闪亮了整个晚间,内里所有人忙碌着。 直到第二天晨时初,八十门巨炮都吊运上了两艘战舰。 粮秣饮水药包等等也在半时辰内上船,至于细节就是水手军卒自行调整了。 等到两艘唐级战舰晃晃悠悠的驶出海湾,整个舰队近三十艘战舰已经在外间排列完毕。 威风凛凛的舰队派出两列纵队,迎着朝阳向东北直进。 秦延坐镇陈汤号在后阵,将战事交给了前方的刘波和周嗣来处置。 将近两个时辰后,前方响起接连不断的鸣炮告警声。 陈汤号上的所有水手上了甲板,披甲开始整理兵器,炮手进入了火炮甲板。 秦延注意到整个军阵的阵势改变了,正从两列纵队改为了一路纵队。 接着远处天际帆影林立,如果是密集症患者怕是要立即昏厥,因为那里的帆樯重重叠叠,让人看着眼晕。 秦延已经明白最前方的刘波变阵的目的,那就是利用船速快,火力猛的优势,在外缘游击,像剥洋葱般一层层的剥离,逐步消灭倭人的实力,最后让敌人崩溃,乘胜追击歼敌。 一切的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避免陷入到近战的陷阱,那是对手人多势众的特长,一旦陷入近战,奕州舰队是必败无疑,反之奕州舰队胜券在握。 部下战略如此精明,秦延只须围观就是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划桨战船 再过了两刻钟,赤魔海贼的大批海船已然接近到了三里左右的位置,秦延用远望镜好生查看对手的战船。 他蓦然发现对手的战船前所未见。 这些战船算不得很大,一般都是和秦级战舰差不多大,有些还小些,还有些和汉级战舰大小差不多,不过很少。 这些战船的风帆小些,而且第二层上像是方盒子般用木板围起来,显然是为了防止对方的羽箭攻击。 风帆小,船只上层建筑是可笑的方形,这样的船只船速可想而知,但是也不可轻视,因为这些战船有特殊之处,因为它们竟然都是划桨战船。 在远离地中海的地界,他竟然发现了对手竟然是有划桨的战船。 每艘战船的中下部都是伸出了船桨,虽然这时候看上去毫无动作,却是可以在半里许的位置上发起强力的冲刺,然后迅疾靠近敌舰进行接舷战。 果然是一股凶悍的海盗,这样的配置决定了倭国海贼对接舷血战司空见惯,不客气的说,奕州舰队的披甲肉搏的时候不见得占得上风,毕竟奕州舰队到现在还没有和敌人有过接舷血战。 秦延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通过鼓号旗帜警告前方的刘波、周嗣等人,不过想想不禁失笑,这两人已然是合格的水师将领,他能看出的,两人必定清楚,还是不要画蛇添足的好。 同样观敌料阵敌料阵的也有黑岩赤,黑岩赤信奉的是军心士气,正因为倭国海战以接舷战为主,因此他一向坐镇前军指挥,有他在麾下海贼都是冒死冲阵。 此时黑岩赤也是手拿着一柄单筒远望镜,这是从宋人那里购入的高级货色。 在镜头里出现的是一种极为高大的战舰,即使当先的小一点的战舰,桅杆高耸,风帆鼓满,战舰穿越浪峰,气势凶猛的冲来。 只是一刹那间,黑岩赤就生出对这些战舰志在必得的心思。 作为一个老海贼,他立即判断出和这种海船比起来,他麾下战船都是渣渣。 他有些迷醉的看着那些飘逸的风帆,甚至那些潇洒行走帆樯上的人影。 这些船必要属于他,黑岩赤想要夺取的东西,那一定会办到。 当然,作为一个老手,他也看出了这种战舰的凶猛处,什么电闪雷鸣,云雾中击杀对手,那种物件他就当是个传说。 只是这种高干舷的战舰居高临下就占据了优势,对方航速快,借住风势撞击过来,他麾下的战舰怕是一对一还真抵挡不住。 而接舷战的时候,对手居高临下,也占尽地利。 好在赤魔战舰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几艘战舰攻击一艘对方海船也会将对手吃掉,不过看来此番损失不会少,只是想想能得到对方如此战舰,即使付出很多代价也是值得的了。 黑岩赤立即号令全军疾进,争取到了三百步的距离上立即全速划桨撞击对手接舷战,只要进入接舷战,黑岩赤以为赤魔必胜。 双方接近到了两里地,黑岩赤突然发现对手舰队没有再迎上,而是突然改为一字纵队,向左前方的侧翼游走,避开赤魔舰队前锋。 黑岩赤撇撇嘴,对方果然是因为他麾下人多势众,不看强逆锋芒,开始避走了,那怎么成。 黑岩赤立即号令所有的战舰转向左翼,继续迎击奕州舰队。 很可惜,倭国海船的硬帆想要转向,真的很费事,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 就在阵型有些混乱的时候。 突然海面上传来雷鸣般的暴烈响声。 黑岩赤大惊下放眼看去,但见奕州舰队前方的三艘战船隐没在灰白色的云雾中,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景,在那灰白色的云雾中有橘色的火光闪烁。 接着天空传来尖啸声,然后黑岩赤看到在前方不足一里处的海面上升腾起几处高耸的水柱。 接着两艘战船第二层的楼宇破碎开来,木片如雨般散开,几个海贼的身子在空中飞舞。 黑岩赤一时间懵逼,原来特麽的什么电闪雷鸣,声震四海真不是妄言,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利器,他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神兵利器,竟然能在数里外如此暴烈的攻击对手。 接下来,后面的几艘战舰也是如法炮制,雷鸣声不断轰响在海面上。 到处升腾起水柱,又是三艘战船受创,不过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战舰本身航行。 经过这两次,黑岩赤有了底气,不错,对手的利器确实威力惊人,却是未曾达到摧毁战船的恐怖战力。 相反,黑岩赤越发对这样的战船眼热,如果得到了这样的战船岂不是得到了这样的利器,有了这样长距离的利器,再加上他麾下海贼接舷战的勇悍,他不认为这一片海上还有谁能是他对手。 就是在倭国夺取一些城池,占据自己的领地也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了,有了自己的封国,怕是天皇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在黑岩赤的号令下,赤魔舰队蜂拥转向左翼冲了上去。 在忍受了不知道多少轰击,付出了二十余艘战舰被击中破损的代价后,赤魔舰队前锋五十余艘战舰终于接近到了奕州舰队不足三百里处。 此时各个战舰上的海贼开始发力,探出划桨,全力滑动,水面上到处是喷溅的浪花,赤魔战舰快速的突进,竟成百舸争流之势。 这些海贼疯狂的喊着号子为自己打气,动作极为的统一,一看就是久经历练的老手,在弹丸的轰击中冒险前行而不退缩,确是亡命之徒,难怪赤魔海贼在倭国近海无人能治。 很快,这些战舰接近到了将近百步距离,对方的战舰清晰可见,这让赤魔海贼越发的疯狂,这些亡命愈发的奋力划桨。 后面督战的黑岩赤得意的挠了挠颌下的络腮胡,嘿然一笑,眼看对方战舰就要陷入重围中,此时即使又是两艘战舰被对方的利器击中也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就在群魔乱舞之际,轰轰轰轰,前所未有的爆响惊吓了所有人,前方的奕州舰队整个隐没在灰白色的烟雾中。 接着前方近半的赤魔战船像是被巨锤击中,船舷到处碎裂,木片如雨般飞散,将船上的海贼裹入其中。 众多的赤魔贼被弹丸击打着飞在空中,他们的残肢和鲜血泼洒四方。 附近的海面已然泛出了红色,哀嚎声响彻了大海。 前方所有的海贼已然懵了,这样狂暴的攻击谁也没有经历过,击碎了他们所谓的悍勇。 大多数的划桨停歇下来,他们惊恐看着那些前方海浪里涌动的黑灰色的船影,在这些赤魔看来它们都是灰黑色的恶魔,只是他们不清楚,在滑膛炮口前要么退避要么快速接近近战,他们这样的停滞是最致命的。 秦琼号上的周嗣狞笑的看着镜头里那些或是癫狂、或是呆滞,或是猖狂的海贼面孔,心中涌起无比的快意。 方才百舸争流让周嗣意识到这些海贼是他遇到的至今为止最为凶悍的对手,那股子亡命狂奔的气势他还真未曾见过,别说很有些士气足以杀敌的模样。 不过奕州舰队前半个舰队的战舰百多门重炮的轰击,已然狠狠的打击对方狂妄的气焰,这些惶恐的面孔和四处泼洒的血迹,海面上出现的浮尸都让周嗣极为的解恨。 看这些猖狂的海贼还能不能像方才一般狂的没边,须得让这些货色晓得这片大海上只有一个天,那就是奕州舰队。 不过方才都是达到射程的前半部舰队攻击,两艘搭载最强火力的唐级战舰的神武大炮还未曾发威呢,周嗣是无比期待。 当然,作为船长,他所需要的不过是将船只驶入合适的射程,让火炮可以舒舒服服的轰击对手,何时开炮自有火炮甲板上的甲长决定。 就在此时,甲板猛地的一挫,不察下周嗣差点栽倒。 接着前所未有的轰鸣响起,烟尘飘荡在甲板上,周嗣咳嗽着,但是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前方。 他在落隐落现的烟气中看到,对面百余步的两艘赤魔战舰突然破碎开来,它们的侧舷几乎让几个巨大的破洞完全撕开,里面的舱室的清晰可见,大股的海水涌入靠近水线的几个破洞,几乎顷刻间这两艘海船就开始倾斜了。 船上的海贼或是被击碎撕裂,或是惊恐的争先恐后的跳入大海中。 周嗣狂笑着狠狠挥手,太痛快了,这是一种狂虐死敌的痛快淋漓。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一而衰 秦琼号火炮甲板里刺鼻的硫磺气味飘荡着,还有很多烟尘没有散去。 邓宰和另一个炮手推动着发烫的炮身迅速沿着铁轨归位。 因为他发现三十六斤神武大炮从铁轨上滑归原位缓慢一些,如果不手动推一下,怕是下一波炮击得延迟到两百息后,那是太长了。 火炮归位,前方的炮手急忙刷膛,传来滋滋的声音,然后裹着吉贝布的木杵进入擦干,然后另一个炮手将丝绸包裹的发射药包放入,弹丸吃力抬起放入,炮手用木杵压实。 而身为炮长的邓宰此时已然将发射药包的火线清理好,然后拿着火绒等候着。 此时甲长老吴疯狂的喊着, “兄弟们,方才一轮击沉一艘敌船,我大炮神威无敌,” 一众炮手们癫狂的附和, “神威无敌。” “兄弟们好好干,将这些贼子杀死在海上,轰他娘,” “轰他娘” 众人吼着。 老吴盯着炮窗敌舰位置, “开炮,” 众炮长点燃了十门三十六斤神武大炮和五门二十六斤神威大炮的火绳。 接着众人都是后退捂着自己的双耳。 须臾,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整个火炮甲板的炮窗里喷出橘红的火焰,还有滚滚白烟。 在黑岩赤右前方不足五十步处,一艘很大的战舰突然破碎开来,破碎的木片雨甚至击打到黑岩赤的座船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黑岩赤亲眼看到几个部下如同破布口袋般腾在空中,濒死的哀嚎响彻海面,黑红色的鲜血喷溅四处。 这艘战舰一侧的船舷出现硕大的几个破洞,里间露出幽暗的舱室,里面的浆手大部分被击杀,伤残的海贼凄厉的哀嚎着,让四周的听闻的海贼心惊胆颤。 这些破洞么有在水线附近,因此船只还能行驶,但是失去划桨的战舰已然速度大降,几乎瘫在海上。 此时的黑岩赤恨不能这些大洞就在水线位置,海水涌入可以淹死那些受伤而未死的麾下,让那些凄厉的哀嚎可以消失,否则太伤军心士气了,这样的惨状已经开始惊吓了很多部众。 黑岩赤四周站立了他的亲卫,都是手拿盾牌将其护佑其中。 黑岩赤却是清楚,这些亲卫不过能阻挡那些木片雨而已,如果那些利器直接击中他,他能被碾得粉碎,如同那些残肢一般。 此时,多少年未曾出现的恐惧再次回归,他有些后悔了。 他没想到那些传闻不但是真的,而且那些利器残暴的更胜一筹,只是一次攻击,就能摧毁他一艘战舰,这样的海战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他第一次出现他可能要输掉这场海战的念头。 当然了,作为赤魔的领头人黑岩赤没有那么容易屈服,他很快将这些混乱的念头扔在脑后。 接着他就注意到,前锋受挫,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后,那些部下有些惊慌失措了,很多战船停滞下来。 黑岩赤大惊,他清楚,如果这般停滞就是摆在案板上的肉,对方想怎么捶怎么捶,直到成为肉糜。 黑岩赤急忙用鼓号和旗帜号令前方突进,此时后退是不可能的,这是这些战船大规模的转向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转向逃离的近半个时辰中,对方不知道可以轰击多少次了。 只有接近对方,接舷战才有可能逆转取胜,否则就等着一同葬身鱼腹吧。 黑岩赤的号令终于让各个战船恢复过来,他们疯狂的划桨向奕州舰队继续冲击。 回应他们的是两轮重击,又有八九艘战船瘫在海上,只是数轮炮击,已经有二十余艘战船沉入海底,还有数艘战船躺在海上就像漂浮的木头。 接战来已经有近五十艘战船受创,哪怕三家舰队有三百余艘战舰,也经不起这样的损失。 不过,此时前锋的舰队已然突进到对手只有六七十步的位置上,很多赤魔海贼用弓弩攻击着对方。 嘶嘶嘶的羽箭破空声回荡在海面上。 秦延立于舱室中听到舱室上蓬蓬的羽箭击打声,很多羽箭深深刺入木板中。 砰的一声,接着传来的是水手的嚎叫,有水手被羽箭击中掉落甲板上。 几个披甲拿着盾牌护身上前将受伤的水手拖入下舱室。 秦延从窗扇的空隙看到对方的战舰已然接近到不足五十步。 好在此时他感到了战舰向侧后的移动,很显然,战舰在逃离,拉开和对手的距离,保持适当的距离是成败的关键。 黑岩赤眼看着自己的舰队最前方的战舰离着对手的战船只有三十步了,对方在转向,但是已然来不及追上了。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报仇雪恨就在眼前,如果抓住对方的主将,他定会一寸寸的剐了他,用他的肉来下酒,否则他难以消除心头之恨。 就在他以为接舷战就在眼前的时候,那些战船转向后神奇的速度大增,远远的超出了划桨的速度,双方的距离不但没有迫近,反而迅速的拉开。 三十步,四十步,五十步。。。,以一种赤魔海贼目瞪口呆的速度潇洒的逃离,一种拿对方无可奈何的挫败感涌上了心头。 很多海贼气喘吁吁的停下了手里的划桨,绝望的目送对方的战舰远离。 接着对方过半的战舰再次轰鸣,又是四五艘赤魔战舰船板破碎,海贼伤亡一片。 黑岩赤双手紧紧的扣着船舷,双目尽赤的看着对方再次给了他的舰队和麾下重重一击,仿佛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是冷飕飕的。 久经海战的黑岩赤突然发现他已然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些可恶的奕州战舰,如果赤魔最为擅长的近战不能实现的话,赤魔怎么反败为胜。 赤魔不知所措,整个舰队也是处于无序状态,海面上到处漂浮着死伤者,以及战舰的残骸,惨叫声、呼救声四处飘荡着,所有的一切都让这些曾经无畏生死的悍匪们胆战心惊。 而奕州舰队就在这些海贼的眼皮底下施施然的行驶出两里余,然后开始重新转向,再次成了一个一字纵队,侧向借风风驰电掣般冲来。 此时海贼们看到这些奕州舰队的白色风帆如同看到了阎罗小鬼的招魂幡一般,只是一次猛烈的打击已然让赤魔海贼们丧了胆气。 赤魔每逢大战,都是拼命呼号的划桨冲上,鼓噪而行、振作士气是常态,这也是他们被称为魔的原因。 但是如今的海面上赤魔舰队沉寂的可怕,黑岩赤当然看出了势头极为不对,他立即下令舰队迎上,还是那句话,不近战根本没有出路,必须近战才有一线生机。 在他的鼓动下,赤魔舰队再次鼓噪前行,所有人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因此他们疯狂的划桨接近奕州舰队。 当接近到百步,奕州舰队战舰依次轰鸣,两百门巨炮依次猛烈轰击这些战船时候,这些海贼咬牙撑住,再次付出了四十余艘战舰损毁,千多人伤亡的惨重代价,终于接近了奕州舰队。 宗贞盛此时龟缩在自家最大的战舰一角,他的四周三个亲卫拿出盾牌护佑着他,他还是身子颤栗不已。 宗贞盛让宗家舰队靠前,只是居于左翼后侧,那是因为他家菊姬的警告。 只是他说什么没想到,奕州舰队就是借助风势攻击整个赤魔舰队的左翼,将前阵打烂后,沿着大阵边缘继续向后轰击前行。 结果就是在后阵外缘的宗家舰队也遭遇了奕州舰队的猛烈炮击。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再而竭 宗义盛不过是一个岛国的封头,算是一个豪族吧,他的见识远远不及黑岩赤。 这样猛烈喷火吐烟攻击的舰队让他惊惧不已,战心早已碎裂,但是战舰已然来不及挑头逃离,否则他早先一步逃回对马了。 轰轰轰,已然就在六七十步的距离上的黑灰色的巨舰发出猛烈的炮火。 听到巨炮轰鸣的那一刻,宗贞盛浑身僵硬,内心就要停跳了,他深恐他的座船是被攻击的目标。 结果却是相隔四十余步的另一艘宗家的战船上荡起大股烟尘和碎片,人员被重击的四处飞跌。 主帆主桅倾倒碎裂,整个战船横着瘫在海上,上面传来凄厉的呼救声。 宗贞盛汗流夹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艘破碎的战船,这样的残暴的打击让他肝胆巨寒,深悔为利所诱加入什么劳什子的远征,只怕此番要命丧在此了。 不过,宗贞盛运气当真不错,接下来的奕州战舰的炮火不断的落在他坐船左右的战舰上,他的座船竟然毫发无损的送走了奕州舰队。 只是,宗家舰队有十余艘战船被毁,伤亡了数百人,可算是伤筋动骨了。 第二次打击结束,赤魔舰队再次被轰成了渣渣,合计五六十艘战舰或伤或沉,足有一千余人伤亡,或是飘在海上挣命。 付出了这么办的牺牲,不过是发出了数千箭枝,给对方的水手一些伤亡,而奕州舰队的战船几乎没有伤损,这就让人越发的沮丧了。 这半天的激战彻底击碎了所遇赤魔海贼的战心,就连他们的头领那位能登守也沮丧的发现,对方是不可战胜的。 这一天是如此的漫长,无比煎熬着这些九州的海贼们。 不过再是漫长,还是有夕阳西下时候,当阳光就要沉入海面时候,奕州舰队扬起风帆远离了,暗夜中如果四周都是敌舰,那么就会给对方接近接舷战的机会,那就是以及终端对敌人之长了。 秦延当然不能范那样的错误,于是奕州舰队掉转船头脱离接触,白日再战。 至于这些海贼是否逃离,秦延不在意,这些战船可怜的风帆能走多远。 早晨天色大亮再行追击就是了。 看到白色的帆影消逝,所有的赤魔战舰立即调转了船头,什么都不用多想了,只管向东北方逃离就是了。 只是可惜夜间,四周又多是战舰,根本没法快速逃离,只能缓缓的向东北方游离。 已然是夜晚,四周有些薄雾,陈汤号船头,船尾、桅杆、瞭望台上升起了风灯,微弱的灯光照不了多远,其实就是给前后的战舰一个明示,这里有一艘战舰在行进中,不要一头撞上来。 秦延坐在椅子上拿着酒碗小酌着,观看着四周隐隐约约朦胧的灯光,这些战舰相互伴随着在暗夜里行走着。 秦延这里可以听到军卒们兴奋的讨论着此番大胜,此番兵不血刃的大胜让所有的军卒们兴高采烈,边吃边解说着,军心士气到了一个顶点。 秦延对此没法不满意了,奕州舰队这个半吊子的水师历经两年,终于可以达到处乱不惊的破阵杀敌,成为海上霸主指日可待。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推动的,他将要创造一个大航海的时代,仅仅为此就足以浮一大白。 翌日一早,奕州舰队解除了漂流的状态,从向东转向东北,借住西南风猛烈的追击逃离一夜的赤魔舰队。 路上遇到了数艘因为夜晚相撞航速大损,龟速前行的赤魔战舰。 一字纵队的阵型上,每艘战舰给了几炮后,这几艘海贼战舰就沉入大海中。 而对于那些飘在海上愿降的海贼,奕州舰队根本无视,海贼能有什么,没有自己的根据地,没法勒索钱粮,救起后徒废粮秣,因此秦延下令不留活口。 因此舰队将这些还活着的倭人海寇留在大海里自生自灭,继续向前追击。 晨时刚过,他们就追上了赤魔战舰的尾巴。 按说经历了两次大败,三方的战舰加在一起,依然有两百多艘,可以和奕州舰队周旋一番。 但是,此时人人不想留后面对这些奕州恶魔,所以争相逃离,如果被奕州舰队战舰追上就是一个单挑,根本没有相互的配合。 因此,奕州舰队从整个赤魔舰队的左翼再次杀了来回,又是七八十艘赤魔战舰折损,近两千的海贼伤亡。 这次对马吉田家的水师不幸遇到了奕州舰队的攻击,近二十艘战船被击毁击伤,遭受了极大的损失。 此时赤魔海贼癫狂了,有些挣命的逃离,为了躲避逼近的奕州战舰不惜撞击逃离,躲在其他战舰的后面。 有些则是舍死忘生的冲向奕州战舰,意图临死抓个垫背的。 结果当时飞蛾扑火,舰队集团性的冲锋都是铩羽而归,单打独斗独狼式的复仇立即被镇压。 此时海面上再次成为了赤魔战舰的坟场,残骸、船板、风帆、伤患、尸体飘荡成了一个垃圾带。 就是黑岩赤也完全丧失了斗志,只想着一样,就是尽快逃离,只要活着抵达对马岛就是胜利。 只是想要胜利大逃亡太不容易,未时中,奕州舰队再次乘风从身后杀来。 当大块的白色风帆显现,青色的战旗飘荡在赤魔舰队的身后,追击到不足一里之时,所有的赤魔战舰疯狂的划桨,所有的战舰开始了竞速大赛,目的就是一个,将最危险的后方留给其他的战舰,自己可以逃得升天。 就连黑岩赤的座船也没有其他的战舰相让了,可说赤魔海贼的节制已然失控,就是黑岩赤也无法掌控起下属,队伍陷入疯狂的混乱中。 就在一片疯狂的混乱中,海面上突然起风了。 西南风大作,侧向的巨风席卷整个海面,将整个的奕州舰队推送着直冲向前方的赤魔舰队。 这个没有额外蒸汽动力装置的时代,这样的巨风是无法反抗的。 只能借助风势,顺着方向航行,直到这样大风散去,才能改变大的航向。 而在巨风中任何转向,侧对来风,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就这样,奕州舰队击沉击毁了七八艘海贼战船后,就这样直冲冲的进入了海贼舰队中,各艘战舰四周都是赤魔舰队的敌船。 本以为此番在劫难逃的倭人海贼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黑岩赤极为兴奋的号令所有的战舰立即冲向奕州战舰,发起接舷战。 但是,两日的激战后果显现,有些战舰已然不再听从指挥了,他们继续趁着风势继续逃亡。 不过还是有相当多的战舰向陷入重围中的奕州战舰冲击。 秦延脸色沉重的眺望西南方越发厚重的黑云,遇到什么样的风势实在难以预料,舰队可能被风势完全吹散,难道风势总是倾向倭人不成。 这个时代舰船之间白日里靠鼓号旗帜,夜里靠灯火联络,一旦吹散重聚非常的困难。 秦延当机立断,自从会战开始后发出了他的第一个命令,号令所有的战舰如果被吹散,立即到对马岛金石山城汇合。 他的将令被立即发出,传达到了所有的舰船。 此时,四周的海贼战船疯狂的向奕州舰队战舰靠近中,颇有最后一搏,非生即死的味道。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运气不错 轰轰轰,奕州战舰此时火炮甲板猛烈的开火中,神武大炮只管将弹丸轰击敌船,将敌船撕碎,海贼大片被杀伤,而远程的神威大炮如今已然没有用武之地,又是全部发射散弹,向靠近的海贼战船洗地,大量杀伤地方的人员和帆樯为先。 而海贼们用弓弩还击着,虽然没法和大炮相提并论,但还是给奕州舰队的水手造成了很多伤亡。 一艘战船靠近了霍去病号,啪啪啪,铁钩勾住了霍去病号的侧舷,一些海贼不顾两船撞击摩擦中,他们亡命的缀着绳子,嘴里叼着短刃向上攀爬着,实在没法,风帆战舰的高干舷注定了他们是从下向上仰攻,很多长兵器过于沉重,没法携带,只有携带弯刀,匕首等短刃爬上去。 而另一些海贼则是用弓弩攻击船上的敌人,说什么也不能奕州水手将那些铁钩斩断,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此时,霍去病号上的四十名披甲列阵在甲板上,他们举着盾牌遮挡着四周发来的箭枝。 扎伊德一身栗色的披甲,左手圆盾遮挡,右手一把锋利的大食弯刀,怒视着前方。 船只左侧和右侧先后登上了十余个倭人海贼,他们眼冒凶光挥舞着短刃嚎叫着冲上。 轰的一声,前排的披甲将方盾重重的放在地上遮挡起来。 当这些倭人海贼冲近,第二排的披甲将短枪刺出,再是短枪,也有一人多长,短枪对上短刃,长者为王,几个倭人海贼旋即被刺穿,他们嚎叫的像是被刺穿的鱼在挣扎。 此时有些海贼向盾牌阵后扔出了短斧和铁骨打,后面传来闷哼声,一些短枪手受创。 阵型终于有些松动,但是当先上前的倭人海贼几乎全部被刺杀,鲜血流淌了整个甲板。 此时后面的五十多倭人海贼攀爬上了甲板,他们颇有些争先恐后的模样,他们是在逃亡死地。 因为,霍去病号的火炮甲板还在轰鸣中,将弹丸贯入紧挨着霍去病号的倭人战舰上。 将两轮过后,倭人战船的侧舷被开膛破肚,大股海水在涌入。 所以逼迫的这些海贼只有一条路,登上奕州战舰,夺取过来,否则他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这些海贼此时颇有舍生忘死的冲锋,目的只有一个,杀死奕州水手,夺取战舰,求取容身之处。 此时四面扑上敌人,披甲压力大增,完好的阵型开始碎裂开来。 不过,按照步军规矩锤炼的披甲,还是三五人一个小群和敌人搏杀。 而短枪的长度毕竟占据了优势,因此还是稳占上风,而且披甲都是渔民招募的,他们大多和海贼搏杀过,加上整训,颇有血性,死战不退。 只是有些海贼疯狂的搏杀,被刺入身体后还是用手拽着短枪挥舞短刀刺向那些奕州披甲,甲板上不断传来汉话的惨叫,奕州披甲开始伤亡。 一个月带头的海贼头目身披皮甲挥舞太刀冲上,双手疾劈扎伊德。 扎伊德左手盾牌一横,噗一声,太刀深入皮盾,差点批断皮盾。 扎伊德眼没眨一下,右手弯刀直刺,对方急忙闪躲,可惜弯刀的直刺和刀剑不同,还是没有逃过手肘被豁开一个大口子,立时鲜血喷溅。 这个海贼头目吼了一声,左臂低垂,右手松开了太刀,随即抽出了肋下的肋差直刃,还没等他动作。 扎伊德的左手盾牌连着太刀挥砸这个头目。 海贼头目急忙用肋差回挡。 蓬一声,肋差竟然将盾牌击飞,海贼目瞪口呆,原来扎伊德后面已然松了手,这个盾牌是按照惯性撞了上来,被海贼头目轻松击飞。 而扎伊德已经双手挥动弯刀,自下而上的砍来。 嗤一声,海贼头目大腿被劈中,血肉翻滚,海贼长嚎一声。 扎伊德弯刀自左而右一挥,嗤一声,海贼头目的喉头被切开,海贼鲜血狂喷中倒地挣命。 扎伊德轻轻松松的抓起海贼头目丢开的肋差双手持刀扑向下一个海贼。 陈汤号甲板中央,马道焦急的喊着, “主公,还是到下舱为好,这里有属下抵挡,主公,” 马道急的扯着秦延的袖子喊着。 难怪他急躁,此时陈汤号两舷正有数十个海贼手拿兵器涌上,毕竟有三艘海贼战船靠上了陈汤号,海贼怕有百余,因此马道唯恐秦延的安危。 “某的亲卫奋战,某怎可退缩,” 秦延一摇头,随即戴上了头盔, 他随即看了看四周的乱战,哈哈一笑, “某手痒久矣,今日不容错过,” 秦延说罢和亲卫一同迎上了对面扑来的十余个海贼。 当先一个海贼挥动短斧冲上,秦延舞动长刀迎上,双方硬碰硬,当的一声,海贼双臂酸麻,短斧飞去半空。 接着秦延长刀前送,轻轻松松的切断了他的咽喉,这个海贼捂着喉咙颓然倒地。 秦延长刀所向没有一合之敌,旁边的亲卫从旁冷剑频发,很快将这十几个海贼料理完毕。 此时甲板上倒毙了一地的海贼,秦延的亲卫都是见惯了战阵的老手,和西贼厮杀多年,这些海贼的武力还真不够看的。 突然,战船晃动的很,秦延站立不稳,他用长刀拄着甲板,放眼望去,只见四周的浪头越发的汹涌。 陈汤号这般体量的战船沉入谷地,接着被抛到峰头,就这样起伏摇摆着。 秦延回头看去,只见剩余没有伤损的水手已然登上了帆樯,用绳索将自己拴在桅杆上,他们正在全力的降帆,同时调整纵帆和斜帆,让船尾始终保持对着风向。 这是海船在巨风中不被吹沉的不二法门,不可力敌,只可以巧破千钧,否则海船轻则主桅折断主帆断裂随波逐流,重则立即倾覆。 这时候,再也没有什么海贼的战船靠拢奕州战船了,他们留下的海贼被奕州战船上的披甲横扫一空。 这些海贼战船本来就是近海海船,不适合远洋,此番遇到巨风,吃足了苦头。 这些海船的转向根本不可能像风帆战舰那般容易,加上上层方形的船身更是侧风肆虐的对象。 很快就有些海贼战船倾覆在变得深幽幽的海水里。 大自然开始发出暴烈的力量,真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就连奕州舰队所有人都在努力保持战船的安危,四周不时倾覆的海贼战船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欢呼。 因为他们自己的战船还没有逃离危险中。 战船被巨风吹的四处都是,双方完全失去了自己的行进队形。 夜色降临,大海变的越发的狂暴。 四周巨浪升腾,在昏暗的灯光映射下,仿佛潜伏着恶魔窥伺着,随时可以将战船撕成碎片。 所有的水手都在空中忙碌着,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秦延感觉陈汤号升起抛起下沉,就这末周而复始着,船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到了子时,下甲板传来吼声,底舱有渗水。 这对暴风雨中的船只是致命的。 如果渗水很多,不能封堵住,船只早晚沉海,所有人都没有活路,这样的大风巨浪暗夜下其他的海船也无法靠近救援。 此时,所有人只能祈祷这个慢渗不再扩大,否则众人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过了一个时辰慢渗堵住了,可说有水手奋战的原因,也要说运气真的不错。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大摇大摆 天色渐亮,大风也小了很多,虽然浪头还是有点大,但是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秦延此时可以清楚的看清自己的舰队。 只见附近有四五艘奕州战船,远处还有,放眼望去,足有十余艘,基本骨架还在。 只是这些战船实在是辣眼睛。 有的主桅折断,有的风帆破碎就在空中飘荡着,有的干脆几乎所有的风帆都不见踪影了。 几乎所有的水手正在爬上爬下的疯狂赶工,修复破损的风帆和主桅。 经过两年的历练,这些水手可以自行抢修破损的主桅,接上主桅,挂上备用风帆,修修补补后战船可以照常行驶,直到返回船厂再行整修。 直到过了午时,所有附近的战舰在汇集一起,共计两艘唐级战舰,七艘汉级战舰,十七艘秦级战舰。 另有一艘汉级战舰,和三艘秦级战舰不知踪影。 也许沉了,也许被巨风吹出不知多远。 此时的海面上到处飘荡着船板的碎片,还有不少杂物,海贼的尸体飘荡的到处都是,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海上坟场,场面极为的诡异和惊悚。 秦延注目看去,这个场面比后世末世大片的场面还要恐怖。 不时有肉食鱼类再撕扯着这些浮尸,极为的血腥,可以清晰展示什么叫食物链。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些浮尸里几乎没有奕州水手和披甲,说明很可能没有奕州战船沉没。 不过一切还要抵达对马再说了,但愿能汇集那些失散的战船。 “父亲安好。” 金石山城外港,宗义盛、宗菊姬接到了自家的舰队。 说是舰队,不过是可怜兮兮的十一艘战船了。 宗贞盛踏上自家的土地,不禁老泪纵横,身子都软了,能逃脱噩梦般的二十余天,也足够庆幸。 宗贞盛上岸后跌坐地上,已然走不动了。 宗义盛、宗菊姬惊诧的看着自家破败的战船,很多战船上有破碎的大洞。 风帆碎裂的不成模样,如果没有划桨,看来根本不可能返回金石山城。 自家的足轻们衣衫褴褛臭气熏天,瘦骨嶙峋,一个个上岸后都是累瘫在岸上,哪有一丝一毫出发时候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父亲,咱家难道就剩下这几艘战船了吗,” 宗义盛不敢相信,毕竟五十艘战船才回来这么点,不应该啊。 “能逃脱归来实属万幸万幸,你等根本不晓得我等遇到了什么,奕州水师就是恶魔,” 直到现在想起奕州舰队巨舰喷烟吐雾雷霆万钧的气势,宗贞盛不禁身子一抖。 “奕州水师战舰只有区区数十艘,却是有着那种声震数里,中者碎裂的利器,实不足逆其锋,” 宗贞盛此时再也生不起和对方对抗的心思。 宗贞盛抬眼看看自家的菊姬,愈发的宝贝, “没有吾家菊姬,某定然无法安然返家了,” 如果不是菊姬的警告,宗家舰队躲在后阵,现在宗贞盛估计他早就喂鱼了。 此时,海湾里鼓噪声再起,有二三十艘战舰进入了海湾,放眼望去,悬挂的是赤魔的旗帜,其中还有黑岩赤的战旗。 不过这些战舰破败不堪,战事和巨风让这些战舰受创严重。 “父亲,这些海贼。。。” 宗义盛的话很玩味,是不是还接纳这些海贼,或是干脆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些人。 “不,” 宗贞盛摇摇头, “就是杀了他们,还有北边的濑户贼,总有人掌控海道,还不如留着他们的好,” 这就是宗家的无奈,因为他们偏居对马岛,将商路为根基,控制商路的海贼就不得不交好,宗贞盛宁可和交往了十年的赤魔打交道,也比和北方不熟识的濑户贼要好些,天晓得那些濑户贼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宗家人将狼狈登岸的黑岩赤等海贼迎入了金石山城饮宴。 三日内,有六十余艘的赤魔战船赶到了金石山城,不过是近三千余人,剩余的近两百艘战船就这样无影踪了。 或是被奕州舰队击沉,或是毁于巨风中,赤魔海贼遭受了重创,就是返回九州故地加上留守的战船也不过一百余艘战船,将会面对北方濑户海贼巨大的压力。 因此,黑岩赤立即下令整修战船,返回九州故地,他不能将根基也丢了,否则赤魔就成了一群海上流寇。 想法很好,不过,仅仅两日后,他的愿望就落空了。 正在城内昏睡的黑岩赤突然被金鼓声惊醒,这是敌袭的报警。 待得他急忙带人登上城头时,宗家人早已登上城头眺望。 只见白色巨帆、黑灰色船身,黑白分明的战舰涌入了海湾。 如同恶魔般大摇大摆的巡视着海湾,如同在自家的领地般的轻松自在。 “该死的奕州人,” 宗贞盛眼中有愤怒,更有恐惧。 宗义盛和宗菊姬则是仔细看着这些巨大而飘逸的战船,只是一打眼他们就晓得这样的战船远远不是他们战船可以匹敌的。 只是究竟威力如何,他们就不知道了。 此时码头上驻扎的近三千海贼放弃了临海的几十艘战船,潮水般退向金石山城。 实在是奕州战船的威势他们太清楚,在战船上就是找死,如今战船停泊在那里就是一个活靶子。 宗菊姬仔细的看着海湾里那些战船,突然近岸的数艘奕州战船冒出了浓烟,巨大的轰鸣声在海湾里回荡。 接着数艘停在岸边的海贼战船破碎开来,那里到处飞洒着碎片雨。 接着随着后面奕州战舰的加入,整个海湾巨炮的轰鸣震得耳膜疼痛。 留守的宗家人被震慑的肝胆具寒,甚至有宗家的足轻跪伏在城墙上,以为天降神魔。 整个码头附近的海贼战船挨个被对方的战舰点名轰击,沿着水线的位置上破碎开来,大股的海水涌入,旋即坐沉在海湾里。 这样如同排枪击毙的场面,震撼了所有人。 城墙上最初的鼓噪消失了,现下所有人惊惧的看着奕州战舰的狂暴。 过了半个时辰,海湾几乎见不到完整的海贼战船,此时,一些小艇驶向了空无一人的码头。 奕州战舰的水手登上了栈桥附近,然后登上了剩余的宗家战舰,驾驶这些海船驶离了栈桥,停泊在海湾外侧,水手离船后,奕州战舰一一将其击沉。 此时金石山城的所有人都意识到,奕州人要登陆了。 因为他们如此做,就是不想击沉战船堵塞航道,无法登陆栈桥。 接着一些水手施施然的登上了码头,码头那里有大片的屋舍,由于海贸的繁盛,对马岛是倭国和高丽海贸的中转站,也因为高丽、倭国交恶,因此两国不直接海贸往来,都是在对马中转,因此金石山城码头的城下町较为繁盛,商铺屋舍不少。 如今被奕州军卒清理出来,接着三艘战船靠上了码头,一些奕州战舰的水手陆续登上了码头,在那里晒着太阳,生火造饭,好不惬意。 “父亲,他们太过目中无人,我家何不派出兵马追杀过去。” 宗义盛不禁怒道,太明目张胆,这对宗家是赤果果的侮辱。 宗贞盛甩手给他的儿子一巴掌,打的宗义盛极为狼狈, “你晓得什么,那些奕州贼的利器可远击数里,这般说吧,他们的利器可以从栈桥那里攻击金石山城,派出人手就是送死,” 宗贞盛怒道。 宗贞盛不可置信的瞪着他老子,可以攻击这般远,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他老子大败亏输找的托辞。 宗贞盛如果知道自家儿子这般腹诽他,早就打的没个人样了。 宗贞盛只能发出了固守的命令,他对自家山城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管怎么说,金石山城是用黄土、山石堆砌而成的,极为坚固,可不是单薄的船板可以比拟的。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这可未必 秦延在百余名护卫的随扈下登岸,向着金石山城前行数百步,然后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个灰褐色的山城,一望而知,这个山城是由那个海边山上的山石堆砌而成的,颇有些坚不可摧的意思。 不过,很有些物件看着坚硬,实则不堪一击,因此内里如何还得试过才好。 “主公,此番是不是要拿下对马岛,” 刘波问道。 秦延如此仔细的查看金石山城情形,刘波以为秦延有进取之心。 ‘正是如此,对马岛是离着奕州过近,倭寇自北方来,此处乃是必经之地,也是可以修整兵马战船的好去处,因此不容留在倭人手中,’ 秦延点了头。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他可不想日夜提防。 好在对马岛人丁不多,兵卒不过数千众,而且此番也折损了不少,还是有机会拿下的,让其成为奕州的北方屏障。 “刘波,派出数艘战舰立即返回奕州报捷,再就是让奕州商船队将我的亲卫队运来,也好一起围攻这个山城,” 刘波立即领命。 “周嗣,今日始,向金石山城发炮,让其日夜三惊,” 秦延一指金石山城。 周嗣领命。 宗贞盛等宗家人正在城头议论纷纷,左右为难之际,突然海面上巨大的轰鸣声再起。 接着金石山城的城墙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碎石和沙土飞散,威势惊人。 城上所有的足轻们立即趴在了城头,他们惊恐万状,栈桥那里的敌人战舰离着山城足有三里,对方却是轻而易举的可以攻打山城,这是前所未有的攻击手段,想想山城如果像是那些海船般被击毁破城,这是何等可怖的事情。 宗家的亲卫拉扯着宗贞盛就向城下跑去。 如果被击中,宗家没有了主事人,那就是一切休矣。 接着又是十余神威大炮轰鸣,弹丸不断击打在金石山城上,登时金石山城被尘烟笼罩。 城上的守军惊恐万状,狼狈不堪,都是趴伏在地上,唯恐被击中撕碎。 奕州巨炮之威压迫的金石山城内所有人喘不过气来,好像金石山城朝不保夕。 一天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数炮打来,让城内闹腾一阵子。 尤其是有数炮飞入了城内,击杀了数人,更是让城内鸡飞狗跳。 也终于让宗家人晓得了对手发射的是什么,一个双手环握的铁球展现他们面前,原来就是这样的铁球击打在城墙上,或是落入城内。 夜晚,宗家人面前摆放着两颗带血的铁球,所有人看着这两个血球面面相觑。 “父亲,如今如之奈何,” 宗义盛有些胆怯了。 从上午那个想要冲出去教训一番奕州贼的世子,成了一条怯生生的病猫。 “还能如何,守住金石山城,让敌人流够了血,不得不退去,只有这般才能保住祖宗之地。” 宗贞盛吼道,其实将其郁闷的心情表露无疑。 只有宗菊姬看着面前的铁球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十余天中,金石山城就在零星的炮火下度日,好在神威大炮弹丸杀伤力差点,不过是伤损了三十余人而已,宗家还承受的住。 只是当海湾里再一次鼓噪的时候,宗家人感到的刺骨的冰寒。 只见数十艘新来的奕州海船再次铺满了海湾。 只是这股子威势就让人胆寒。 接着这些战船在栈桥上不断吞吐着军卒和战马。 这些军卒都是身披战甲,身材高大健壮,马匹更是极为雄壮。 修整两天后,这些军卒兵临金石山城城下,让金石山城断绝了内外的勾连,彻底成了一个孤城。 这些军卒之精壮凶悍直接让金石山城熄了出城邀战的心思。 虽然山城内守军有两千余人,还有海贼近三千人,但是看到山下近千的全甲铁骑,就连最狂妄的海贼也没有了争斗之心。 在倭国,皇家禁军、豪族、僧兵,谁拥有强悍的骑军谁占据优势,这是数百年来无数争斗证明的。 何况倭国的战马比起眼前的这些战马来如同侏儒,这些骑军强悍一望而知,以一敌十毫无压力吧,所以城内根本没敢出击。 接着,数十头牛数百水手开始将数千斤众的三十六斤神威神武大炮运送到金石山城城下。 不过是二十门巨炮,却用了整整十余天,极为的辛苦。 而宗家人看着这些巨大黑幽幽的物件被一一摆放在三百步外,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物件,想来也是就是那些声震四方,可将铁球发出数里的物件。 这样的恐怖大杀器一气被摆放在山城前方二十余,让守军所有人感到恐惧。 这一日,八百余骑兵在秦延率领下护住两翼,近百名炮手服侍着二十门重炮。 秦延一声令下,二十门重炮一同发射,一时间整个大地震动了,依山而建的金石山城晃动着,接着硕大的弹丸击打在山城城墙上,一时间被击碎的石头发出了哗哗的响声,向山下滑去。 所有守军耳膜里都是轰鸣声,他们趴伏地上一直熬过了五次的轰鸣,整个山城被大股烟尘笼罩,城内的女人孩子哭喊不停,如同末日一般。 待得炮声停息,秦延用远望镜细细观察了一下金石山城,不禁点了点头。 很显然,金石山城虽然是山石堆砌的,但是山石间的黏性不好。 也许普通的攻城法子对其无可奈何,绝对算是坚城,可以让攻方流够了血,最后知难而退。 但是在重炮轰击下,山石间粘合不好的落点暴露出来,很有可能被重炮剥离,最后垮塌,当然一切结果还得看看再说。 于是,接下来的三日里,数十门的重炮不断轰鸣。 整个山城都在颤动中,只有重炮停歇去热的时候,守军才能喘口气。 经过数日的轰击,金石山城的城墙中段凹进去一片,怕是有三分之一的山石被巨炮击碎滑落下去。 这样下去,城墙早晚会被重炮掏空,山城城墙有垮塌的危险,就是现在,很多足轻已然不愿意登城。 夜晚宗家宅院宗贞盛的室内,一灯如豆,昏暗的油灯下,宗贞盛、宗义盛、宗长盛、宗菊姬围坐一处,室内充满了丧气。 “父亲,再有两日城墙就要崩塌了,到那时,山城必为奕州人所陷,宗家这些年的基业一扫而空,” 宗长盛急道。 室内长久无言,他年轻气盛,可是等不及了。 “不能吧,就是城墙塌了,奕州贼不过千,他们敢杀入城中,我家和海贼说不定能反败为胜呢,” 宗长盛可不认为城墙倒塌就是宗家末日了,他以为奕州贼不敢入城。 其他三人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这货, “奕州头领难道不晓得他麾下兵少,他怎么肯弃了铁骑入城步战,他不用进城,只是用那些利器轰击城内,怕是有个数日,城内就崩了,” 宗义盛斥道。 宗长盛萎了,他竟然无言以对, “那,那如今如之奈何,” 语气已然发抖。 “那待如何,此时就是献城,也是晚了,奕州人怎么可能收手,” 宗贞盛干巴巴道。 眼看城池就要坍塌,奕州人怎么可能轻易受降,如果是他,将宗家斩杀一空,正好可以掌控金石山城不好吗,如此下岛尽归奕州人,何必留下宗家这个隐患呢。 “父亲,这可说不定,” 宗菊姬插了一句,父子三人都看向她,家族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们是真希望菊姬能说出一些好消息。 “如果奕州统领只是想占据下岛,宗家必然灭亡,如果奕州统领对日本国还有些祈望或是畏惧,宗家就有了生机,” 菊姬的话让宗贞盛蓦地醒悟, “确是如此,确是如此,” 而宗义盛和宗长盛还处在懵逼状态, “菊姬为何如此说,”。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鸿门宴 “日本闭塞,不说奕州,只是说高丽都对日本内情很不了解,因此如想了解日本内里,最好能有内应,奕州左近还有谁,只有对马的宗家和吉田家而已,” 菊姬不慌不忙道。 “只怕奕州首领对日本不敢兴趣,” 宗长盛道。 “即使他早先没有想到,我们宗家可以提醒他,别忘了攻伐了对马岛,就是触怒了日本国,对马岛和九州已然不远了,无论天皇和九州各地镇守都会极为看重,以后奕州不好说,但是对马岛必然是要收回的,为了对马,日本是必然要出兵的,” 菊姬笃定道。 她太过了解京都那些掌权者的心态了,他们将权势声威看作根基,如果对马被其他人占据,而京都方面不做出反应,只怕全国舆情不利,所以即使是象征性也要攻伐对马岛。 “菊姬之意你等明了了吧,我宗家对奕州还是大有用处的,只要有用处,呵呵,” 宗贞盛此时一扫方才的颓丧,有些得意的指点两个儿子。 宗义盛、宗长盛这才恍然。 菊姬一旁鄙视的看着父兄,不过是困居小岛的小封头,一点雄阔之心都没有,宗家嘛,也就如此而已了。 “只是,唉,我宗家想要和议却是不易,” 宗长盛龇牙道, “黑岩赤等海贼必不会让宗家请降,海贼如今可是比守军还多,这是如何是好,” 赤魔海贼和奕州已然是不死不休了,如果请降宗家还有复起的机会,黑岩赤等人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才是如今金石山城里战心最强的。 ‘那就杀了他们,’ 宗义盛狠狠道。 “他们可是比我宗家人还多,” 宗长盛缩了缩脖子。 菊姬看了看自家两个一无是处的兄长,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有何难,擒贼擒王,只要斩杀了头目,那些海贼不过是一盘散沙,” 菊姬淡淡一笑。 宗义盛、宗长盛对视一眼,心中七上八下的,很是犹疑,他们担心的是一个不好,火拼不过赤魔贼,宗家先死翘翘了。 “左右都是一死,怎的也要拼一下,” 宗贞盛恶狠狠道。 翌日,宗贞盛在府邸大摆宴席,请黑岩赤等海贼头目宴饮。 黑岩赤倒是无所畏惧,此人一向胆子不小,宗贞盛敢请客,他就敢来。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城内局势微妙,他的势力大损,此消彼长下,他也有所提防。 随着黑岩赤来到宗府的还有两百海贼,当然了,宗府容不下这般多的人。 因此,只有五十人随着黑岩赤进入了府内。 余下的百多人在府外候着。 “能登守,此番奕州贼就要击破城池,怕是在城内有一番苦战,你我两家还须同舟共济,击杀奕州贼,如能保住金石山城,某必有重谢,必有重谢,” 酒宴一开始,宗贞盛就低姿态的求告,为的就是守住金石山城这个基业。 黑岩赤听闻狞笑道, “宗家主放心就是了,赤魔和奕州贼不共戴天,自会拼杀,只不过嘛,击败了奕州贼后,宗家怎的也要拿出二十万贯,否则,呵呵,别怪我等自取了,” 黑岩赤晓得此番实力大损,战船消耗殆尽,如想东山再起,没有足够的钱粮是不成的,而钱粮从哪里来,勒索宗家就是了。 只要有钱粮打造战舰,不出一年赤魔就能在九州复起,否则一切休提。 “这个,” 宗贞盛一脸的纠结,他当然不能答应的爽快,被人如此勒索还痛快的答应下来,不正是说明他心中有鬼吗。 宗贞盛肉疼的和黑岩赤较了半天劲,最后两人在十八万贯上点头,算是讨价还价完毕了。 款项商议完毕,心情都是一松,宗贞盛吩咐饮宴开始。 接着十来个盛装打扮的妖媚女子进入席间伴随众人左右,正是宗贞盛豢养的家妓。 这些家妓一向都是宗贞盛的私宠,被他视为禁忌,此番也大方的请出来陪客,显见对黑岩赤等人尊重。 有了美人相陪,酒宴气氛越发的热烈。 这些海贼一月没有女人相伴,此时见到这等美女,早就按捺不住,酒席间就动手动脚,登时场面极为不堪。 宗贞盛内里流血,表面上还得佯装笑脸,怎的一个悲催了得。 酒酣之际,这些家妓将黑贼头目们迷得昏头昏脑,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的太刀推走,这些海贼犹未可知。 而外间大厅内,三十余个黑岩赤的亲卫也被劝酒,喝的入港。 宗贞盛看到这个情形,蓦地将酒杯摔在地上,狂吼了一声。 蓬蓬的乱响,室内和门廊相隔的隔板被推翻在地,大群的宗家足轻挺枪杀入。 宴席内的家妓喊叫着逃离,只留下了那些海贼头目们。 此时知道中计的黑岩赤等人蓦然发现他们的兵器在他们几步外,就在这些人急忙去拿太刀的时候。 足轻的竹枪已然加身,几息间已然数个海贼头目被竹枪刺穿扑地。 黑岩赤和两个人倒是捡起了太刀,三人背靠背拼命抵挡着足轻的攻击,听着外间不断传来亲卫濒死的嚎叫,心知大势已去,突围不得了,对方有心算无心,长兵器对上太刀肋差,必然不保。 黑岩赤气喘吁吁的砍断了一柄竹枪,然后大吼着, “宗贞盛,如你放过我等,守城之时某必为前驱,” 宗贞盛冷笑不语,这时候他哪里肯信。 “宗贞盛,你如放过我等,九州那里某还有百万贯,就是你的了,” 宗贞盛脸上一抽,无奈的长叹一声, “杀尽了,杀尽了,” 他贪心已起,奈何他不敢,首先奕州贼围城,他还不知道能否逃脱呢。 即使侥幸逃离,押解黑岩赤等人去了九州,也是被黑岩赤牵着鼻子走,一旦黑岩赤逃离,必然是宗家死敌,将来是不死不休,为了百万贯断送宗家全族,他可不傻。 黑岩赤身后一声惨呼,后面的一个海贼被刺穿扑倒,接着竹枪从身后刺来,黑岩赤无奈翻身用太刀磕开了竹枪。 还没等他回身,后面剧痛,腹中突出一个枪头,他已然被长枪刺穿了。 黑岩赤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接着又是两支长枪刺穿了黑岩赤,黑岩赤狂喷鲜血颓然死去,只是他的双目圆睁,死不瞑目,身子被三支长枪架在那里不曾倒地,场面极为诡异。 看到黑岩赤终于丧命,宗贞盛长出一口气。 他上前手起刀落,黑岩赤首级被斩下,接着他的亲卫拿着血淋淋的首级冲向大厅,那里剩下的十余个海贼还在顽抗,看到黑岩赤的首级立即泄了气,即刻抛了刀枪降了。 此时,府外边的百多名海贼还茫然不知,直到黑岩赤的首级被竹枪挑着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才惊恐的发现,他们的头领已然授首。 这些海贼也不过是随着头领行事,不说别的,银钱吃食都是首领把控,离开黑岩赤等人,他们茫然不知怎么活下去,所以这些人没有反抗也放下了刀枪。 待得千多人的宗家族兵挑着黑岩赤的首级出现在海贼驻扎的寺院。 黑贼们立即崩了,除了个别的反抗被宗家族兵砍杀外,其他的海贼都是降了。 如果是月前就是黑岩赤被杀,他们也会抵抗一番,但是这月来的折磨,让他们心气没了,黑岩赤也不再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头领,因此,宗家遇到的反抗微乎其微。 自此,宗家厮杀半日,终于将金石山城再次收归自家名下。 下一步就是城外的大敌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献降 “父亲,此番你让大兄和菊姬一同去往码头,前往献降,到时候菊姬自会便宜行事。” 菊姬建言道。 “这不是还有二弟吗,何必一定是某,” 宗义盛弱弱道。 他真的胆寒,如果被奕州人砍了脑袋呢,岂不是冤死。 不过,小妹积威已久,就是他老爹宗贞盛也生意极为看重这个妹妹,他还真没敢暴烈的相对。 “你是宗家世子,将来宗家都是你的,你不去,难道让父亲冒险前去吗,” 菊姬冷冷道,宗贞盛脸上一抽,他自知不是雄才大略之人,但是儿子窝囊至斯,连他都不如,心里也是憋屈, “小妹不过是一介女流,也敢去往敌营,你待如何,”。 宗菊姬就差指着鼻子骂她这个大哥,连个女人都不如。 宗义盛唯唯没敢言声。 宗贞盛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样的犬子真的让他颜面无光,不过想想宗长盛连宗义盛都不如,也就只能无可奈何了。 翌日一早,奕州军还没有开始照常的炮轰,金石山城的城门开来,数骑飞马挥动着白旗来到了阵前。 “宗家世子前来请降,” 秦延嘿然一笑,看来只是重炮轰击已然将宗家的胆略轰散了。 按照秦延的想法是,重炮击垮城墙,然后用散弹洗地,务必让宗家被迫离开城池来外间决战。 那时以骑制步,奕州军没有不大胜的道理。 至于攻入城内,他是想都没想的,陷入巷战,他的部下才不足千人,就是将船上的披甲数百派上来,也不足两千,和敌人巷战也是两败俱伤之局面,舍长就短,智者不为。 结果城池没塌,宗家的战心先塌了。 不得不说,宗家还算聪明,没有继续负隅顽抗,否则就是一个族灭的下场。 只是秦延有些奇怪,那些赤魔海贼如何肯让宗家投降的,任谁都清楚别人降了还有生路,他们海贼必然要被他斩尽杀绝, “你等城内的海贼如何肯投降,” 秦延瞄着来人,这个通晓宋话的来使略一踌躇,秦延喝道, “休要隐瞒,是不是要将某诳入城中,嗯,” 秦延怒斥让来人一抖,他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下, “宗家不敢啊,我家家主砍杀了黑岩赤等人,献上了首级,派出世子请降,绝不敢欺瞒啊,” 他双手呈上了一个木匣,秦延亲卫打开了木匣,只见黑岩赤怒目圆睁的首级就在其中。 不过很可惜,秦延不认得黑岩赤,他的麾下也没有识得此人的,因为披甲和水手伤损不少,因此秦延下令诛杀了全部海贼,也没有战俘指认,因此当真无人识得。 其实秦延不关心这个人是不是黑岩赤,失去了海贼船队的黑岩赤在他看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足为惧。 秦延思量的是不是受降。 “让你们世子前来受降吧,不过规矩不用我说吧,” 秦延淡淡一笑。 来人唯唯而退。 过了半个时辰,不足十骑出了金石城大门。 宗义盛、宗菊姬一行人路过火炮阵地的时候,看到黝黑的卧在那里的大炮,不禁心中产生敬畏之心,就是这样的物件不得不让他们受降,不知道谁人造出这等利器。 而那些全甲在身,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甲士更是让他们胆寒。 他们身上的甲叶闪烁,面甲上画着狰狞的虎头、狮头、豹子,甚至獠牙恶鬼的图案。 如今这些甲士的目光像是不怀好意的追着他们。 这让兄妹两人快马加鞭冲向了码头,在这些凶神身边不敢停留。 到了栈桥这里,两人看到了那些黑灰色的巨舰,尤其是两艘极为庞大的战舰,几乎是四五倍对马战舰大小,卧在海上极为雄浑,那个小山般的船体上好像蕴藏着巨力。 两人被引入了陈汤号甲板上。 甲板舱室的上甲板那里一个身穿明光铠,身形雄阔的军将看着两人,他的身侧有十名甲士随扈,一看而知就是奕州统领。 实在是那个身形、气度,那个锋利的眼神摄人心智,让两人喘不过气来, 此时马道一旁吼道, “此乃奕州秦执政,你等还不拜见。” 宗义盛身子一矮,慌忙道, ‘宗家世子宗义盛拜见秦执政,’ “宗菊姬拜见秦执政,” 宗菊姬则是盈盈款款的施礼。 身为通商高丽和大宋的中转站,宗家人通晓汉话是必须的,毕竟高丽官话也是汉话。 秦延也是一怔,他没想到宗家竟然有女人前来,这在这个时代太少见了。 后世有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其实后世女兵不少,虽然往往是支援性兵种,但是也有战斗任务。 二次大战时候,苏联男人伤亡太多,没法大量招收了百万级别的女兵,其中空军陆军都有,甚至有女狙击手,那可是真正的上阵杀敌。 所以后世女人远离战争就是一个很矫情的口号。 但是这时候一般真是让女人走开,实在是迷信的很多,说什么女人战阵不吉利,必然大败。 而且很多女人在战事上也没有发言权,管好内里就成了。 所以秦延没想到宗家来使中竟然有个女人,他倒是没想过宗家世子荒淫的问题,就是荒淫一点,这个时候怕也没有那个色心了吧。 那只有一样了,这个女人在宗家竟然有些地位,可以谈及兵事,有趣。 秦延不禁好生打量了一下着女人,只见她身量不高,梳理着高髻,身上披着一件湖蓝的大氅。 身穿月色和服,腰肢盈盈一握。 很圆的俏脸,脸色红润,一双好看的杏眼,如果说姿色只能说还可以,倒是胸前很有料。 童颜巨乳四个字倒是极为恰当,不过,此女还有些萌萌的感觉。 只是那双杏眼闪烁的某些光芒让秦延断定,这个女子倒也非同一般。 此时,宗菊姬一脸标准的日本女人温婉的笑意,却也在暗中偷偷窥伺秦延。 暗中不留痕迹的观察别人,也是她乐此不疲的一项。 秦延雄壮的身躯给她的威压不小,更加让她有些敬畏的是那双黑黝黝的眸子。 这人淡淡微笑,眸子一扫,宗菊姬感到自己的小心思有无所遁形之感。 这是一个和她一样精明的人物,这是宗菊姬的第一想法,同时她心中一喜。 她不怕对手精明,反倒是怕对手是一个无所顾忌的莽夫,如果不顾一切的要灭亡宗家就糟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自荐枕席 “宗家世子,某问你,奕州和你宗家毫无仇隙,为何助纣为虐,出兵帮衬海贼攻打奕州,” 秦延淡淡笑问。 虽然他带着笑,两人却是清楚,如果应答不好,宗家就是灭亡之局。 “家父乃是无奈,实在是赤魔贼来势汹汹,裹挟对马的宗家和吉田家不得不出兵,否则就有性命之忧啊,” 宗义盛感觉自己双股颤栗,他强自申辩,说出来的声音都是抖着的。 秦延笑笑盯着这厮没有言声。 菊姬心道愚蠢,以己度人,聪明人最厌烦其他人的谎言,她这位长兄此时还狡辩是取死之道, “实不相瞒,家父贪心太过,因此出兵,触怒了您,实在是天大的罪过,如今家父幡然醒悟,击杀了黑岩赤等海贼头目,派我等兄妹出城请降,万望秦执政不要怪罪。” 宗菊姬急忙在一旁补救。 秦延好好端详了这个女子一眼, “嗯,这话还听的顺耳,” 接着秦延转向宗义盛, ‘休要虚言搪塞,你等心思某清楚的紧,呵呵,’ 秦延的冷哼让宗义盛一抖,小心脏不争气的扑腾着。 “做了就要有做了的担当,宗世子你说呢,” 宗义盛诺诺的说不出话来,他已然不敢发声了,深怕触怒这位奕州统领。 “宗家自知罪不可赦,定会尽全力向秦执政告罪,秦执政当然可以剿灭宗家泄恨,宗家不敢怨尤,实在是咎由自取,” 宗菊姬在一旁急忙道, “然则,留取宗家对秦执政颇为有利,因为宗家对秦执政和奕州必然大有裨益,” 秦延欣赏的看看这个侃侃而谈,身为女儿身却胜过身边男儿的女子, “哦,宗菊姬你且说说,保全宗家如何对某有利,切记,你一言可决宗家命运,” 宗义盛听了这话,感觉就快站不住,要跪伏在地上。 宗菊姬也是身子一紧,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宗菊姬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宗家存亡当然在执政一念之间,只是宗家对于执政来说,存续比灭亡更有用处,” 秦延一笑,无言的看着宗菊姬,让她继续。 “执政势力达到对马,那和九州近在咫尺,而京都的天皇和各位勋贵绝不会让其他人染指日本国土,这样双方将来必有一战,大人何不留下宗家,借宗家之力把持对马,避免和日本国当即对战,” 宗菊姬边说边察言观色,体味对面这位秦执政的神色。 “宗菊姬,你以为奕州惧怕日本不成,” 秦延挑了挑眉。 ‘执政当然不惧日本,毕竟对马还是孤悬海外,只要执政有强大的舰队,日本国短期内无法兵发对马,只是,日本天皇必然会为此建造大的舰队,许是数年后就会兵发对马,和奕州决战,因此为何不留下宗家,也好窥伺日本国京都动向方为上策。’ 菊姬急忙道。 秦延盯着这个女子有些失神,嗯,不错,经历过后世,他太明白日本这个国家,自尊、傲慢到了顶点,自卑到了顶点。 和中原交恶,不过是因为中原对其倭人的称号,再就是唐后绝不向中国纳贡称臣。 这样的民族对自己的田亩也是寸土必争的,因为这干系天皇的所谓尊严。 奕州占据了对马,日本必然要做出反应,当然,数年内日本也只能望洋兴叹,毕竟强大的舰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但是,天皇和他的臣下如果有意愿,还是可能组建一支强大的水师。 因此,日后奕州舰队定然会和日本水师一战,这是毋容置疑的。 因此,留下宗家倒也是不错,一个表面上臣服日本的对马,不会立即引发争端,最起码可以推迟这个决战的日期,毕竟数年内奕州还是太弱小了些。 待得数年后奕州步骑军完备后,才是奕州无所畏惧的时候。 这个建言还是相当有价值,不过从一个女子那里说来就有些奇异了,尤其是在男人至上的日本国一个少女讲出来。 秦延玩味的看着宗菊姬,宗菊姬则是保持着标志性的笑意候着。 “讲的好,你的兄长相差太远,” 宗义盛脸上一红。 宗菊姬微微欠身,嫣然一笑, “执政过奖了。” “然则,倭人信诺从来不值一提,某为何信任宗家,” 秦延盯着宗菊姬。 宗菊姬先是一呆,旋即道, “奕州强大如斯,宗家近在咫尺,只有依附强者才能存续,宗家当然忠心无二,宗家愿意呈上十万贯资助奕州,” 秦延平静极了没什么反应。 “宗家愿意送上质子,以表忠心,” 秦延一笑没有言声, “宗家愿意将菊姬嫁給执政,用联姻生子血亲羁绊,” 宗菊姬昂首道。 一旁的宗义盛惊讶出声,最后一项是家里未曾商议过的条件,他这个妹妹怎的就讲出来了。 宗菊姬理都没理他,只是看向秦延。 秦延哈哈大笑, “宗家如此,某暂先信过,不过宗家要要答应某的条件,” “执政尽管吩咐,” 宗菊姬恭顺道。 此时两人完全将宗义盛抛在一旁,就当没这人。 “奕州将会在抽取宗家每年收入的百分之十,” “此是当然,” 宗菊姬一口应承,天皇收取各处封头收益的两三成,秦延这个条件就不算什么了,何况向强者纳贡是必须的,是强者威严的表现。 ‘奕州将会在对马留下三艘战舰监看,’ “宗家定会扫榻相迎,” “宗家不可加固金石山城,如有发现,立即出兵族灭宗家,” 秦延冷冷的扫视了两人,一股杀气登时充斥了室内。 宗义盛差点吓尿了。 也许有些人的杀气不过是作态如此,但是秦延的巨炮就架在金石山城的城门,金石山城崩塌在即,这就是死神的恫吓了。 “宗家绝不敢增强防御,日后也没有必要,因为宗家的安危自有奕州强大的舰队来维护,宗家何必浪费钱粮呢,” 宗菊姬逢迎道。 秦延深深看了眼如花童颜,这个女子当真了不得, “如此,奕州招纳对马为麾下之臣,” “多谢秦执政,宗家必会恪尽本份,侍奉主上。” 宗义盛和宗菊姬异口同声道。 ‘呵呵,暂且一听吧,’ 秦延莞尔一笑,两人有些呆滞, ‘一切的尊卑都是实力使然,从来的下克上都是势力的颠覆,因此所谓上下就看强者如何自处,给不给弱者机会,在本执政这里宗家当然毫无机会,你等当然会是忠心的臣子,因为宗家会发现根本无从反抗,’ 秦延意味深长道。 宗菊姬呆呆的看了眼秦延,她终于发现她无论如何巧言都不曾迷惑这位秦执政。 随即她却是嫣然一笑, “菊姬当然是执政忠心的侍妾,今日始必会一心侍候执政,” 秦延点点头,嗯,这个女子他要带走,此女必有大用。 “执政,只是还有一事,如今对马非是宗家之对马,还有吉田家掌控上岛,有吉田家掣肘,对马不能一体归附奕州,而且极易走漏消息,因此,宗家望执政派兵帮衬宗家剿灭吉田家,” 宗菊姬躬身道。 宗义盛惊诧的看向自家妹子,这又是他妹子独断,两人前来前奕州是否受降还不曾定局,宗贞盛来不及商议这些事儿。 秦延从宗义盛的反应上看出这事绝对是宗菊姬想出来的,不过越发的看出宗义盛的不济。 如果是有些城府和定力的,即使妹子说出这些话,他即使惊诧也该不露声色,表示自家一体的团结态势,而不是三番五次的惊愕。 不过,宗菊姬的提议符合奕州的利益,虽然两家制衡其实对奕州统治对马有利,但是此时此刻对倭国的战略欺骗是第一位的。 “也好,不过,奕州舰队只是出动舰炮,攻伐城池是宗家的事儿。” 秦延绝不会让奕州军卒为宗家丧命,上阵厮杀那是走狗的事儿。 “如此,宗家已然感激不尽了,” 宗菊姬鞠躬拜谢。 “好了,你等可以返回城池,本执政要在今日看到你等的诚意,否则数日内金石山城就会化为平地,” 秦延一摆手。 两人大礼拜谢,然后被引导下了陈汤号。 ‘妹子你说这些,父亲能准吗,’ 下了战船,宗义盛有些抱怨。 ‘当然会答应下来,别忘了,宗家只有如此才能存活,父亲怎会不允,’ 宗菊姬有些怜悯的看看她这位兄长,这智计可怜的很啊。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武烈天皇第二吗 宗贞盛在城内迎回了两个儿女,宗义盛先一步将条件讲了一番,言辞中却是颇有些埋怨妹子独断,竟然不和宗贞盛以及他这个长兄商议一下。 宗菊姬冷笑道, “和议达成前,宗家已经覆灭在即,怕是那个时候兄长什么条件都会应了吧,” 宗义盛脸上一红,确是如此,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保得性命哪怕丢弃了宗家的家业也毫不可惜。 但是和议达成后,他又开始权衡宗家失去的多了点。 “八嘎,如果不是你妹妹毫不迟疑的应下来,怕是你兄妹都走不出奕州人的战舰,” 宗贞盛抬手给了宗义盛一个嘴巴。 如果说最为敬畏奕州人的,那就是他。 他可是被奕州人打的落花流水,深知奕州人的强悍,不说可怖的巨炮。 就是登上战舰搏杀,凶悍的赤魔贼也一败涂地,可见奕州人可不是只有巨舰逞威。 今日能逃得性命,还能保住宗家的基业,他已然是庆幸极了,至于那些条件为何不可,唯一他心疼的不是那些,而是赔了菊姬。 菊姬已然十八岁了,但是他没有让女儿出嫁的意思,本意是家里离不开这样的女子,再就是一直想寻个京都合适的勋贵之家联姻,他这女儿可是宗家最大的宝贝,要很好的联姻,为宗家发挥最大的作用。 可惜的是,他知道女儿是个宝,但是那些勋贵之家不认为,他看上的人家不理会他的联姻请求,看上宗家的他却是没看上对方的权势,因此才蹉跎了两三年光景。 如今却是便宜了这个奕州的秦执政。 宗义盛捂着脸不敢发声,他看出老爹已然暴怒。 宗贞盛转向菊姬, ‘可怜吾儿,竟然要侍候那个凶煞,’ “父亲无须如此,父亲有所不知,秦执政相貌雄伟,威势逼人,才智极高,非是凡夫俗子,乃是女儿良配,女儿却是托付良人了,” 菊姬嫣然一笑,想起秦延来眸子闪亮。 本来去之前她只有一个朦胧的念头,如果实在不济,可联姻保住宗家。 非是她愿意为父兄牺牲,她的两个兄长还真不值当。 只是宗家灭亡,她的下场悲催到何种地步还用说吗。 但是见了秦延,细细观察后,她已然是理所当然的利用这个机会将自己献出去,好像是为了宗家牺牲,其实是自己属意如此。 本来她不想如此说,让父兄以为她为家族牺牲岂不是已更好。 但是她要提点老父,这位秦执政可是人杰,不可轻慢,如果为了私利欺瞒秦延,怕是宗家有覆灭之危。 宗贞盛看了看菊姬,然后看向了自家不成器的长子。 宗义盛不大情愿的点了点头, “此人比孩儿高多半头,极其雄壮,威势极重,” 宗义盛响起当时场景不禁大喘了几口气, “他,他仿佛能看穿孩儿内里一般,” 宗贞盛凛然,看来这个奕州煞神果然非同凡响,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在这样的人面前决不可耍什么小聪明,还不如一心侍奉安全。 ‘如此,我家立即献降,只是有一样,谁人去作为质子,’ 宗贞盛踌躇道。 “当然是大兄,没有世子怎么能显出宗家诚意,” 宗菊姬立即道。 “妹妹为何如此,” 听了这话,宗义盛立即急了。 他如今对那个秦执政极为惧怕,算是落下病了,当真不敢去奕州。 宗贞盛迟疑着,他同意菊姬讲的,只是宗长盛太过不堪,如果宗家有事,或是他有恙,家中可是没有主事人。 “长兄去了,正是为宗家避祸,大兄去了那里,看看奕州人的情形,将来执掌宗家的时候才晓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总比心存侥幸要好的多。” 菊姬点出因由。 “好,那就是义盛好了,” 宗贞盛立即决断道,宗义盛欲哭无泪。 宗贞盛身穿便装,根本没有带着兵甲,在宗长盛、宗菊姬陪同下,只带了十几个从人赶往了码头。 至于扣押他什么的,他根本没想过,到了这个地步,对方根本没有必要那般麻烦。 秦延在百名护卫的随扈下,在码头受降。 当宗贞盛看到盔明甲亮、一脸杀气的一众甲兵时候,已然胆寒。 待得看到一身明光铠,如同天神般威武的秦延,心中狂跳,急忙抢前几步跪伏于地, “宗家家主宗贞盛拜见主公,万望主公饶过不敬之罪,日后但有驱使,必尽心竭力,敢不效死。” 随着他的跪倒,宗家来人尽皆跪伏于地。 秦延哈哈大笑,上前扶起宗贞盛,宗贞盛待得再客套一番,已然被巨力扯了起来,不禁心下骇然,他自付有些勇力,却是在这个秦执政手下毫无挣扎之力。 “不知者不怪,还有句话言道不打不相识,在归顺某以前所做之事,某可既往不咎,” 秦延笑的很有感染力,颇为的热情, “只是记住,某对下属一向回护,任谁也不能欺压某的麾下,只是如果背叛了某,哪怕只有一次,某也会将其族灭以儆效尤,” 宗贞盛看着秦延的森森白牙,登时身上冰寒,急忙再拜, “宗贞盛绝不敢背弃主公,此天地为证,” 秦延一笑置之,再次扶起了宗贞盛。 宗菊姬见了秦延两次,她对秦延有些了解,这位秦执政对所谓的誓言根本无视,他在意的只有宗家怎么做,就像他所言,一切实力使然,尊卑上下是实力决定的。 誓言就是一个薄薄的纸片罢了。 宗贞盛急忙献上礼盒,里面有对马的各种账册,下岛的城池、兵甲、库房、钱粮、赋税、丁口等等一应俱全,就是输诚之意。 再就是十万贯的礼单,还有些东珠当地产出,这是宗家的孝敬。 秦延接过交给身旁的护卫,然后将几人让入临时的官厅内。 秦延吩咐摆酒招待宗家众人。 宗家众人是逢迎不断,不过,秦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还是那句话,誓言就是用来撕破的,没有实力的依托毫无意义。 酒宴完毕,秦延吩咐道, “宗家主,从哪些赤魔贼中挑选三百人给送到码头来,某有大用。” 宗贞盛是一口答应下来。 待得宗家返回了金石山城,宗贞盛在海贼中挑选了三百名最为强壮的海贼送到栈桥那里。 结果,奕州军讲所有海贼吊死在了岸边。 黑岩赤等海贼头目的首级悬挂在岸边,三百黑贼尸体吊挂在岸边,这场面让码头如同鬼域。 宗贞盛、宗义盛、宗长盛等人站在城头看着岸边这样血腥的场面,都是身上冰冷。 “菊姬,这个秦延是武烈天皇第二不成,” 宗贞盛喃喃道,他越发的怜惜自家的女儿,这样暴虐的人,菊姬过去能不能坚持到再次见面都难说。 宗义盛则是双股颤栗,想到他就要到这样的人手下去当质子,他已然想从城上跳下去算了。 宗长盛只有侥幸,他庆幸老爹决定送去作为质子的是大兄,而不是他。 菊姬却是轻笑一声, “对麾下看护,对敌人狠辣,这样才是杀伐果断,没有妇人之仁的大丈夫,才是我宗家可以追随的明主,何惧之有呢,” 宗贞盛不禁再次感叹,菊姬果然是家中珍宝了。 宗义盛、宗长盛此时已然对菊姬敬畏非常,不管秦延是不是明主,自家妹子这般毫无畏惧就不是他们能做到的。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菊姬的小烦恼 翌日,海湾里热闹非凡。 奕州商船队运送了一千五百名的宗家足轻前往上岛,陈汤号等十艘战船护卫。 出了海湾,领军的宗贞盛在商船上看到海面上到处漂浮着船板、杂物、尸首,这依然是此番大战遗迹,提醒他幸运逃脱的是一个怎样的一个惨烈大战,让其越发的敬畏。 两个海岛相聚数十里,很快,舰队就突袭了上岛吉田家的忠次城。 这座同样位于东向海滨的城池,同样在两里外有码头和栈道。 结果就是整个剩余的二十余艘战舰被奕州舰队堵在了海湾里。 奕州舰队的战舰挨个点名,雷鸣般的轰鸣回响在海湾。 一艘艘的吉田家战舰沉入了海中,零星的反抗根本伤及不了奕州舰队。 站在战舰上的宗贞盛、宗长盛心思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肆虐场面。 想想前些日子他们的舰队就是如此肆虐的,也是这样被轻轻松松的搞定。 如今轮到了宿敌吉田家了,他们惊惧之余,也感到畅快。 如果吉田家聪明点,不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而是主动投靠奕州舰队,怕是如今族灭的就是宗家了吧。 接下来的十日内,数十门巨炮被运上了码头,被牛拖拽到离城池只有三百步处。 吉田家家主吉田沣数次请降,宗家只是不允。 接下来就是巨炮轰城。 忠次城不过是一个夯土的城池,而且并不是很厚重,城宽不足两丈。 吉田家不过是有两千余人的小势力,如果不是偏居外岛,他们的实力在日本根本不够看的。 能建起这样的城池在他们看来已然是坚城了。 但是遇到了三十六斤的巨炮,所谓的坚城不过是个渣渣。 经过三日的轰击,南城墙立即崩塌了,破城在即,吉田沣被迫带着子侄自缚出来请降。 这次,秦延允了。 在他的主持下,宗长盛改名吉田盛,娶了吉田沣最小的嫡女,然后吉田盛就任吉田家的家主。 从此吉田家的子嗣实际上就是宗家血脉了,当然了作为交换,吉田家的子侄得以保全。 这是倭人的传统了,屈服者屈辱的迎接了新的家主,宿敌的嫡子改名继承家名。 秦延是从善如流,不管怎么说吉田家没有灭绝,没有灭绝就是给宗家留下了隐患,将来宗家做事就要小心,不可能在对马岛肆意妄为。 宗家虽然最终的目的没有达到,但也算满意,没有伤损什么力量就让宿敌改嗣,同时对于巨炮越发的敬畏。 舰队返回了金石山城。 将宗家的足轻送上岸后,秦延立即率领舰队离开了对马岛。 和他同船返回有宗义盛、宗菊姬,以及服侍他们两人的二十余人的侍从、侍女。 此番征伐对马国胜利结束,秦延也是归心似箭了。 此番从奕州杀到对马,已然过了数月,如今已经是冬季,又是一个寒暑,可见这时候的交通就是这般的挣扎。 陈汤号行驶在深灰色的海面上,右侧是秦琼号。 甲板上秦延和亲卫等人在舞动刀枪,练习军阵,同时也是打熬身体。 宗菊姬和她的两个侍女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面上平静,宗菊姬心里可不平静,数日来,秦延都是如此,读书练武,这样的日子竟然和他的亲卫没什么两样。 对,秦延的亲卫们也在读书习字。 这是宗菊姬第一次见到首领和他的部下一同读书习字的场面。 身为倭国特殊阶层的一员,菊姬可说饱读诗书,更是在史书中细细体会,掌握了很多的本领,这才有了不时的惊艳表现。 可以说菊姬就是倭国上层阶层读书习字的得益者。 但是在倭国的贵族阶层和武士阶层,绝不会引导他们的部属读书习字,那是因为在他们看来愚民更好掌控,而读书多了,心思繁杂,对于他们的节制相当的不利。 因此,他们绝不会广办学堂,招收学童,也不会让其庶民读书习字,这是倭国贵族、武士阶层的特权。 菊姬作为这个阶层的一员,当然维护这个阶层,她也是以为下面的庶民知道服从就是了,没必要读书习字。 然则秦延竟然让其的军卒读书习字,读书上进的竟然还有奖励。 菊姬惊诧了,她在一旁细细观察这些秦延亲卫,结果发现,这些亲卫没事的时候也是拿着本书看着,有些时候傻呵呵的笑着。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看到会心处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的场面。 嗯,这些军卒不想宗家的足轻那般无聊的时候很麻木,而是显得很欢快。 后果是什么,菊姬还得观察。 秦延脸上带着汗渍的返回了自己的座舱。 他的座舱是最好的位置,就在甲板上,士卒的下甲板空气污秽潮湿,他这里好不少,不过冬季也要冷不少。 菊姬和她的侍女们将秦延的甲胄卸下,为秦延脱下了甲胄。 一个侍女仔细的擦拭甲胄和内里的衬布。 一个侍女端着清水,菊姬则是拿着吉贝布为秦延擦拭身子。 在船上洗澡是太奢侈了,离开对马后数日没有沐浴,最多擦拭身子,这还是两地相隔不远,不过十余天就能抵达,如果是再远一些的话,擦拭身子也不用想了。 菊姬边擦拭秦延的身子,边探摸着秦延结实的胸肌、八块突出的腹肌,加上秦延强烈的气息,让菊姬总是迷醉其中,每番菊姬擦拭完毕后,眸子里都是水汪汪的。 不过这也是菊姬的小委屈地方,每番她心动不已,而她也能感到秦延的变化,下身某处有了异样,但是秦延竟然没有让她侍寝。 即使他们晚上其实是同处一室的,秦延也没有将她拉上床去肆意胡为。 只是这一点,秦延的坚韧就让她吃惊,很显然她不是没有魅力。 她每番为秦延铺好床榻,都是特意的展现了自己的媚态,特意跪伏展开,有些动作可是小羞耻的,不过也把她胸前、腰臀的美好展现出来,就在就寝前的敏感时候。 她也感到了秦延的变化,说明受到了她的魅惑的吸引,却是没有和她成就好事。 这当然让她有些小沮丧,不过她也看出秦延决计不是一般人。 此番也是如此,她将秦延擦拭完毕,换了一身裸衣,借机也看到了秦延牛鼻短裤的异样。 秦延却是看书去了。 好在这几日,菊姬也适应了过来,她也拿起一本书,在舱室的一角看书。 两个侍女在一角静静的织着小物件,室内倒是静极了,只有海浪的声音,再就是水手偶尔的呼喝声。 夜晚,舱室内还是很寒冷的,菊姬和侍女就在舱室的甲板上簇拥而眠。 到得后半夜,菊姬感到越发的冷了。 那厢则是秦延平静而悠长的呼吸声。 菊姬眼前总是出现秦延阳刚健美的身躯,让她辗转难眠。 菊姬咬了咬贝齿,悄悄的爬上了秦延的床,钻入秦延的被中。 立即感受到了秦延极为温暖的身躯。 男人旺盛的热力越发的吸引菊姬,她很自然的贴紧了秦延,纤手搭在秦延的身上,头轻轻的贴着秦延的肩头。 秦延立即醒了,即使在夜间他睡的也很轻,这是当年的习惯,想保命就警醒点吧。 他感受到了菊姬娇小的身躯,第一反应他是皱了皱眉,倒不是对菊姬的厌恶。 而是一种提防,这个小女子头脑不简单,再没有熟识前,秦延还真不想和她发生什么。 不过,现在,小女子就如此贴在他身侧,身子还真有些凉,秦延也就没说什么,伸出手臂揽住了菊姬。 菊姬无声的笑了,但也没有借机做什么,而是很乖巧的安心睡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奕州忠烈 舰队在奕州港停靠。 当秦延登上码头的时候,码头上爆竹声声。 种师闵、宗泽、李升林、张贺、马乔等人来到码头迎候。 “执政再一次旗开得胜哈,只是某只能窝在此处喝风,” 种师闵虽然也是庆贺,不过嘴上叨咕个没完,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 秦延笑着给他肩头一拳,到如今还是和他这般热络,没有丝毫拘束的也就是这厮一人了。 宗泽、李升林、张贺等人都是依礼规规矩矩的施礼庆贺大军凯旋了。 秦延身后的宗菊姬诧异的看着面前和秦延喜笑颜开的种师闵,其他人都不成,只有着人敢如此,那肯定是秦延亲近之人,或是宠臣。 只是如此亲近,难道秦延有那啥之好不成,否则再是宠臣也该依礼而行不是。 在日本这破事很常见,很多贵族的小幸伴当,就是娈童,喜好男风在倭国是附庸风雅之事,没人鄙视。 只是宗菊姬接受不能,她此时心里有些作呕,颇为挣扎,难道她自荐找了个自认为是个英雄的男人,是那般脂粉气十足的男人不成,苦也。 种师闵可是不知道他被归于娈童一类,秦延也是毫无察觉。 众人将秦延迎入奕州城。 “属下已然备下了酒宴,为执政接风洗尘,” 宗泽笑道。 “不急,” 秦延一扬手, “依照规矩,首先一个就是须得去忠烈祠去拜祭忠烈,” 既然规矩是战事归来,无论胜败,第一条就要去拜祭忠烈祠,那么秦延必然要首先遵从,以后就是成例。 如果他置之不理,以后规矩就是废纸。 秦延返回王府,诸军返回大营,立即都开始沐浴更衣,然后要去忠烈祠祭祀。 宗菊姬到了宫内放了心,那个种师闵没有跟来,一切还是她服侍。 而且,竟然,整个府邸里没有其他的侍妾。 这让宗菊姬窃喜不已。 依照她以往的念头,如秦延这般权势的人,有十几个侍妾,几十个家妓很平常。 就拿他父亲那个不入流的封头来说吧,家中就豢养了十几个家妓,京都的贵戚们家中几十名百名家妓太正常了,别的不说,场面上好看都是必须的。 但是在秦延府邸里除了区区几名婆子外,根本没有妙龄女子,这让宗菊姬窃喜不已。 她已然知道秦延有夫人和几房妾侍,但是如今她独宠不是。 只是心里又有些小画魂,到底是是不是因为好啥风的缘故,女子才如此之少。 沐浴更衣完毕,秦延看着为他打理衣冠的宗菊姬, “等下与某一同去忠烈祠拜祭,” 宗菊姬惊讶出声, “妾身也可以去吗,” 秦延点点头。 以后祭拜的规矩就是主公家眷一同前往,如今李婉不在此,宗菊姬就一同前往就是了。 宗菊姬忍不住的开心,虽然她颇有见识,也是小女孩的心性,她此去就代表着秦延在众人面前承认了她的身份,而不是无人理睬的妾侍。 秦延、菊姬在百名护卫的随扈下直驱城东的忠烈祠。 这是一座早先荒废的庙宇,被改为了忠烈祠。 门前的震门兽被两条威风凛凛的雄狮取代。 大门上的牌匾是金石味道浓厚的四个大字,奕州忠烈,秦延的亲笔手书,如同以往他的字体一般,没有太多规矩,有些张扬和不羁。 种师闵、宗泽、李升林、张贺、马乔、谭永兴、付准等人等候着。 菊姬步入院落里,立即就喜欢上了这里。 这里的环境以往她见识的祭拜的家庙决然不同。 沿着漫坡种植了不少的松柏,还有不少的樱花树,菊姬可以想象这里到了春夏是如何的绿意盈盈,鲜花盛开的场景让人向往,而以往祭拜的地方大多沉闷,色彩沉重,和现下的场面完全不同。 沿着漫坡众人来到了忠烈祠的大殿。 这里分为步骑军、水师三个分殿,各处殿内都有步骑军的浮雕。 香案上摆放祭祀的祭牲,秦延亲自焚香祭拜,口称,呜呼哀哉,归去来兮。 身后众人依次先后祭拜。 而当地耽罗族的守军将领付准则是作为耽罗人的代表来祭拜,因为此前有两个耽罗步卒阵亡,此番一同祭祀。 秦延等人来到大殿外,外间两百名军卒正在忙碌的将带回的七十三名阵亡的军卒水手的骨灰坛填埋好。 待得一切结束,秦延依次在这些军卒的墓前焚香倒酒祭拜。 仪式庄严肃穆。 宗菊姬作为秦延的女眷陪同祭祀。 她从那些齐整的排成军阵一旁观礼的军卒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别样。 有悲伤,也有一种未曾见过的锐气,他们昂首挺胸,自有威严之气,仿佛这个仪式让其有了前所未有的尊严。 宗菊姬不禁若有所思,这难道也是奕州军卒悍勇的原因吗,听闻那些善于近身肉搏的赤魔贼都在接舷战中败下阵来。 十把短铳轰响,一门虎蹲炮鸣放,作为祭拜的压轴。 当宗菊姬离开忠烈祠的时候,回味良久,在此地她有了新的体验,对秦延这个人越发着迷,到底他这个夫君是个怎么样的人,怎的和她以往见过的人那么不同。 数日后,宗菊姬有些失望了,秦延竟然走了,就那样的走了。 宗菊姬之所以失望,那是因为秦延还是没有将其收房就走了,这让她有些自怜起来。 很明显,她已然是他的夫人之一了,见过的那些臣子们对她极为的尊敬。 但是,秦延就是没有将其收房,就这样走了,弄得宗菊姬有些小幽怨。 待得秦延走后,宗菊姬在护卫随扈下到码头走了走。 蓦然发现了很多地方,比如沿着海湾依次排开的船厂、铁厂、炮场等等。 不过,即使她尊为秦延的夫人,也被各处的守卫拒之门外,虽然言辞极为客气,但是进入其中是不可能的。 这让宗菊姬越发的感到了此处的不同。 在宗家,宗贞盛的妾侍到哪里谁人敢拦阻,在此处就是另一番景象。 可见秦延治军之严。 那么那个和军卒很是亲近,规矩并不多的秦延是怎么回事呢。 虽然没有进去查看,但是宗菊姬总算明白,奕州港附近的这几个地方才是奕州军力的紧要所在,这才是奕州真正的根基。 因此她倒也没有对被拒绝而心怀太多不满。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秦延一去的时间那般长,竟然有数月的光景,就连元日也没有返回奕州。 冯小娥到广州一年有余,如今已经非常适应广州的生活了。 和延州相比,广州繁华太多,各式吃食、各种店铺,勾栏瓦舍里各种肤色美女,倒是一个大好的销金窟。 冯小娥其实在意的是这里面温暖湿润的气候,再就是没有刀兵的阴影。 小娥女红临近广州藩坊的一条不算繁华的街巷里,院落不小,牌匾却是不大。 除了最初免费发售新式衣皂引起一时的轰动外,等到衣皂发行各处后,这里又恢复了不温不火的状态。 附近的细民到这里买些衣皂和女红而已。 这是冯小娥和秦延分离时候商定的。 如果表面上太过红火,怕是引起有心人的窥伺。 还不如暗地里主要是发给一些行首,让他们赚取一些,他们发给那些杂货店零卖,这样虽然赚的少些,但是安稳而不引起窥伺。 这一年多冯小娥就是如此办理的。 结果倒是不错,通过发卖给女红行、布行、香料行等处的行首,加上给广州城内一些行首发货,将衣皂做到了每月开销了两百多万块。 虽然从海州运来,加上雇佣了一些店员,一块衣皂不过赚取了四文钱,但是架不住量大,每月还有数万贯的纯利。 因此,这三月来每月发还海州数十万的资财,冯小娥可以想象她为秦延提供了何许的帮助。 能帮助夫君如此,冯小娥心里是骄傲的。 唯一心中不美的是,如今她还没有和秦延合房,更甭提什么婚礼了。 冯小娥心里当然有些小不快了,除了这个她感觉一切都好,她深知所有赚取的资财都会让秦家越发壮大,也深信有将来她子嗣一部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贪婪之心 这一日,广州布行的方彬方行首来女红店里拜见。 布行的行首的方彬如今可是大主顾,因为布行在广南东路、西路发卖,趁机将衣皂发卖各处。 而布行销量惊人,因此方记布行发卖的衣皂比女红、杂货行方面卖出的衣皂都多,每月足有七八十万块,一等一的大主顾。 方彬此人微胖,一副笑佛陀的模样,就是一个胖员外。 但是冯小娥却也听闻这位方彬的口碑一般,依仗和官府的交结,占据了行首的职位,在广州和广南欺行霸市,很有些恶名。 因此当初冯小娥没有主动去找方彬联络,而是和女红、杂货的行首联络发卖的。 方彬是派出大管家主动联络冯小娥,加入发卖的。 倒也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后来居上。 但是介于这位的名声,冯小娥和他的生意发卖都是小心翼翼的。 好在除了最初方彬赊了三万块,两万余的资财后再没有伸手。 只是上番海州来船却是告知她,方记曾派人去海州,想要将广州的发卖接盘过去,甩了广州冯记,那时候起,冯小娥就知道方彬有了觊觎之心。 此番,方彬亲自登门,冯小娥极为的警醒。 “好茶啊,一定是雨前茶,温润的紧,” 方彬胖胖的短粗的手摩擦着茶碗,摇头晃脑的模样有些滑稽。 “方行首如此欢喜,待得一会儿妾身让人送与府上就是了。” 冯小娥娇笑道,虽然她知道这位不过是客套而已,这位向来欢喜吃喝玩乐的方行首,也是一个饕餮客,什么没见过。 ‘哈哈,如此多谢冯东主了,’ 方彬笑道,接着看向对面姿容秀美的冯小娥,眼中闪出一道光, “冯东主,此番方彬来此是有一事相求,呵呵,” “方行首尽管说就是了,” 冯小娥何等人,心中一凛,她心道怕是担心的事儿要来了。 “冯东主,你我双方如今的衣皂生意越发的好了,你可晓得这月某发卖多少块,” 方彬笑道。 “未到月末统合,妾身真是不晓得,” 冯小娥越发的小心翼翼。 “这月将近百万块,冯东主,将近百万块啊,如今广南路福建路到处是冯记衣皂,日后嘛怕是更多了,当然了,某的布行也是大力发卖,凡是有方记客商的地方,进了布料,都是推了衣皂,可说,能有如此海量,方记人脉之广也居首功,” 方彬有些傲然道。 “多谢方行首帮衬,没有方记抬爱,冯记绝不会如此兴盛,待得元日,某定会上门重重拜谢,” 冯小娥陪笑道。 “这倒不必了,” 方彬随意一摆手道, “这样,方记呢,为了冯记也是用尽了全力,就当是自家生意一般推行,只是,冯记也要帮衬一下方记才是,” “此是应当,方行首尽管说,” 冯小娥面上不见还是笑盈盈的。 ‘哈哈哈,那某就讲了,某以为方记如此行事,冯记也不能坐享其成不是,某以为冯记拿出三成的股子来交与方记,再就是将广州的发卖全部交与冯记才是,’ 方彬大言不惭道。 冯小娥一呆,她没想到方彬竟然这般厚颜无耻的说出这般话来,这就是不要脸的抢夺了。 “方行首说笑了,妾身的冯记并非是独家的生意,后面自有其他的东主,非是妾身一言而决的,” 冯小娥摇头道。 ‘哈哈哈,某晓得,听闻冯记身后的东主是李学士的女婿,’ 方彬打开折扇轻摇,神情极为松快,仿佛那个女婿不值一提, “那又如何,李学士如今可不是参政知事,而李学士又恶了当今太后,哈哈,广州官场上几人能承情,再者,” 方彬探身嘿然道, “只怕冯东主的事儿,那位女婿不敢和李学士讲吧,外室的事儿岂敢言明,只怕李学士的那位贵女还被欺蒙其中,哈哈哈,敢讲吗,” 冯小娥气的胸口起伏着,方彬贪婪的瞄了几眼,极为的龌蹉猥琐。 冯小娥舒缓一下心情, “此事干系极大,妾身只能告知海州,方东主须得等候一些时日,怎的也要半年光景,” “冯东主,别忘了,某的货走海上的也是不少,此处到海州,来回不过四月,我等以五月为期好了,” 方彬嗤笑摇头道, “再就是,从今日始,冯记还是不要自行发卖衣皂,一切交与方记和其他的行首就好了,如果冯记还是自行发卖,呵呵,怕是对方记不利啊,”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冯小娥心中恼怒,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妾身晓得了,不过一切还得海州商议,方东主还须等候就是了。” 冯小娥笑道。 方彬哈哈笑着,起身告辞。 方记豪华的马车上,方彬轻摇纸扇随意的看着车外的风物,嘴里却问, “董群,你以为此事如何,” “东主放心,那个姓秦的必然屈服,他还没有胆子为一个外室打出李家的旗号,只要他不敢打出这般的旗号,广州这里,他就得交出股子来,否则让其寸步难行,” 一个瘦削矮小的文士在一旁笑道。 “此番还得是你提点的好,某还真未曾发现,方记每月的收益,近半竟然是衣皂带来的,呵呵,果然是一叶障目了,” 方彬感叹一声,他真没想到看着不起眼的衣皂却是一个收益极大的行当,一块衣皂不过赚取五六文钱,但是量大,因此汇集一处是个庞大的数字。 他的方记如今其他主业收益虽然高过代为发售衣皂的生意,但是衣皂生意这般生发下去,超过其他收益是迟早的事儿,这怎的不让方彬心惊,也起了贪婪的心思。 “老爷,怕是还有些波折,那个秦延听闻在北方大名鼎鼎的,” 董群小心翼翼道。 “无妨,只要李清臣失势,其他的好说,” 方彬撇撇嘴。 秦延返回海州有些匆忙,因为秦庆派船来通晓他广州的情形。 秦延立即意识到冯小娥处于危机中,再海量银钱面前,贪婪的豪商可以做出一切疯狂的事儿。 何况李清臣已然失势,这会让对方越发的疯狂。 而海船北上就得两月,加上来奕州,折返,再去广州,怕是五月这个期限赶不及。 如果广州方记骤然发难,他如今已然鞭长莫及,如果冯小娥那里有了差池,秦延简直无法想象。 在他的心里真正的逆鳞就是冯小娥,昔日微末中相互扶持之情,他永不相忘。 因此,此时银钱已然是小事,冯小娥的安危是头等的大事。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轻巧神行炮 临走前,秦延来到了炮场,刘振等人早就候在那里了。 在校场上,摆放着几十只长短不一的火铳,只是如今昔日有些突兀的火门不见了,很显然,这就是新造出的燧发火铳。 在秦延的旁观下,刘振等二十名匠人亲自上阵,定装药包、弹丸一一放入,通枝压好,刘振一声喊,二十名匠人立即击发。 砰砰的轰鸣中,升起一片烟雾,将匠人笼罩期间。 七十步的距离上,堆放的草人那里响起一片金铁之声,这是弹丸击打在草人披挂的步人甲发出的声响。 接着刘振等人,接着撕开下一个药包,放入弹丸,压实,击发。 又是一片的轰响声。 两者相隔只有短短的十几息,相当的迅快。 秦延飞快的计算出,如果对方是步军,可以在两军交汇前射出四排齐射,如果是马队,怕只有两三次齐射的机会。 这已经足以了。 有了这样的燧发火铳,古斯塔夫方阵才有了建立的基础。 有了古斯塔夫方阵,就有了以步破骑的可能。 当然,秦延也注意到了第二次击发的时候,就出现了三人没有发射出弹丸,只好清膛,再次装填的情况,最后只能赶在了第三次齐射上,而第三次齐射,又有两人没有成功击发。 “刘振,着燧发火铳,击发率能有多少,” 秦延问道。 “禀官人,击发率有八成有余,属下无能,现下没法继续提升了,” 刘振急忙道,心里有些打鼓。 他不是没想法再行提高,怎的也要到九成才好交差,八成,有些低了,但是无论他想了何种法子,目下只能如此,因此心中忐忑是不是能过关。 “还成,日后发下赏格提升就是了,” 秦延点头 他带头走向了七十步外的那些带甲草人。 只见草人身上甲胄破碎,弹丸进入了草人体内,很显然如果是血肉之躯,如今已然是鲜血横流了。 如果对方披甲不多,比如是披甲,那么八九十步上就足以破甲,没有遮拦的战马,在百步上就有杀伤。 对于这样的威力,秦延没法不满意。 秦延返回看了看拿起了短铳,这个短铳可不是后世他见到的精美的西式短铳,又是有家族印记,又是有雕刻的图案,这里只是黑黝黝的铳管和木色的护木和把手而已。 “现下的燧发短铳有多少,” “禀官人,约为六十余把,多了小的没敢做出,还得官人点检,” 刘振回道。 “破甲多少步,” “在二十余步可破除两层重甲,” 刘振忙道。 “那就如此产出吧,先产出长铳五百把,短铳三百把,” 秦延吩咐道,刘振急忙领命。 秦延将五十余把长铳和六十余把短铳一同带走,充实他的护卫队伍。 一众人等来到了一些低矮的小炮身前。 这些也是今日秦延来到炮场的重头戏。 为何如此说,那是因为,经过两年的努力,青铜炮终于大成。 摆放在众人面前的是四种青铜行军炮,一种细长型的炮身,大些的身长有六尺,小些细一些的炮长四尺余,另一种炮身粗一些的,炮身只有五尺,小一号的只有四尺。 前一种青铜炮大些的,炮身加上铁质的炮车,一共才两千五百斤,小一号的炮身有一千六百斤,后者大小号为两千一百斤和一千三百余斤。 其实无论大小炮车都已经算是娇小玲珑了,神威十八斤大炮怕是有四千余斤,而这两种行军炮不过是一两千斤而已。 而且看上去身姿极为优美,和铁质舰炮蠢笨的炮身决然不同,十分的赏心悦目。 关键就是这两款行军炮的射程和威力了。 种师闵大笑着拍着小巧玲珑的炮身, “刘头,这样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济事否,哈哈哈,” 刘振翻个白眼, ‘家伙小未必就不济事,只有家里的浑家才晓得,’ 两个家伙怼上就下道。 秦延也翻了白眼,不过,也看出他的麾下匠人的身份是大幅提升了,如在大宋,一个匠人,即使是匠头也不敢和军将如此说话。 但是在奕州,刘振就敢,他现在也明白了,他的地位不低。 很多军将为了麾下的火铳和火炮提前制备,都是不断示好他呢,如今刘头也是奕州的红人。 果然,现在就是种师闵也只能笑指这厮无语,得罪不得啊,要不这厮真能拖宕行军炮的制备,总之能让种师闵不痛快了。 “好了,休要呱噪,试炮。” 秦延不耐的用马鞭打了一下小玲珑,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只见一众炮手围拢过来,三人围着一个行军炮。 当先击发的是长管行军炮重量级的那款,其实这就是后世十二磅拿破仑炮,轻一些的是拿破仑六磅炮。 但听轰轰的炮声响起,但见三里外的两百余的草人处尘土飞扬,有着甲的草人飞腾在空中,那里狼藉一片。 种师闵等人长大了嘴巴,全然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能打击三里有余的地界。 刘振盯着种师闵撇撇嘴,意思很明显,谁说小家伙不禁用。 种师闵回给他是竖起大拇指,刘振这才哈哈笑起来。 秦延则是毫不意外,因为他让刘振此番制造的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拿破仑行军炮。 拿破仑时期这款行军炮衍生出的六磅炮、十二磅炮,让炮兵可以随着步军运动,可以给步骑军及时的火炮支援,这也是拿破仑征服欧洲大陆一个极大的助力。 这款炮将炮身和炮车完美结合,可以说是前膛装火炮的巅峰之作,简直没法再完美。 就是到了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双方还在大规模的使用中。 这样完美的行军炮,秦延当然是拿来就用。 此时炮手们刷膛,放药包弹丸,再次击发,一百多息后轻松完成,第二次火炮轰鸣了。 一连五次齐射,后,三里外那个地方几乎所有的草人都飞上了天,大股的烟尘四处弥漫。 待得烟尘落定,秦延等人来到那里,只见狼藉一片,很多着甲草人身上的甲胄被弹丸撕裂的粉碎,可以想见如果是血肉之躯是一个什么样悲催的下场。 “这炮好啊,哈哈,” 种师闵兴奋的狂笑。 一向来,他对巨炮向往已久,只是那个动辄数千斤的巨炮行走不易,根本没法和步骑军一同前行。 于是种师闵总是一副火炮每个卵用的态度,鄙视之。 今日见到了这般心仪的火炮,这厮垂涎欲滴,待得返回炮位,对这些他方才说的小家伙是爱不释手。 ‘主公,这个行军炮弹丸重十斤,可远击三里,发射散弹可达两里余,’ 刘振笑眯眯的介绍着他的新式宝贝。 秦延笑着示意继续试炮,对于这一系列的数据他是极为满意的,在十一世纪十二世纪能有这样的行军炮,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接下来是六磅炮的试射,此番弹丸飞出一里出头,只是此番试验的结果就是六磅炮射程也就是将近一里,否则弹丸威力大减,没什么杀伤力了。 接下来短管行军炮,再次击发。 此番,射程最远不过一里有余,射程比上长管火炮差不少,虽然也是威力惊人。 但是有了方才很给力的长管炮,种师闵则是有些看不上了。 “刘头,有了长管火炮,何必用此短管炮,” 秦延没言声,而是刘振继续解说, ‘种指挥所有不知,这个短管炮炮管薄些,而且粗些,发出散弹威力惊人,在一里有余的地界开始,敌人放入进来,接阵前,即使是骑军也可以受到两三次的打击,再者,此炮轻省不少,便于移动,’ 种师闵一听就了然了,便于移动,就这一点就让他听着舒心,舰炮威力倒是大,可惜不能随军行走还不是废物。 但是这个火炮却是可以轻松随着火炮行军,火力虽然差些,它管用啊。 “哈哈哈,短小些也有这般好处啊,哈哈哈,” 种师闵挤眉弄眼的,这厮今日心情极好。 刘振嘿然一笑,也是极为的猥琐。 秦延这个无语,他的麾下都是什么人呢,嘴上三句话离不开那些破事。 试炮结束后,照例是发下赏格,此番火铳、行军炮大成,秦延不吝赏赐,刘振一人就是五百贯的赏金,余者工匠尽皆封赏,炮场欢声雷动。 当然了,秦延不会忘了铁厂,不是铁厂给力,哪里有合格的青铜和熟铁,铁厂也是同等的赏赐。 只是这一下,万余贯就飞走了。 秦延丝毫没心疼,他清楚,他的获益更多,远远不是这点银钱可比拟的。 而这款行军炮也被秦延命名为神行炮一式、二式,三式、四式。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交通掣肘 行军炮初成,种师闵这厮厚着脸皮贴上来,当然是要炮了。 “主公,此番行军炮已成,是不是也造出百余门,步军等的久了,” 秦延这个摇头。 铁炮多少钱,几十贯到二百多贯而已,青铜炮多少钱。 青铜炮合金比例约是铜和锡大约是六比一。 一门一式炮大约是一千斤出头,也就是说,只是一门一式炮仅仅是铜的造价就得是三百余贯。 为什么一个小炮这么贵,那是因为,铜直接可以制成铜钱的,那真是金钱啊。 加上铁质炮车,还有锡造价,加上工匠的月钱,一式炮没有四百五十贯是不用想了。 一百门就四万多贯。 当然二式炮只有数百斤重,炮车等都算上也就是两百多贯,那也是腾贵。 加上这些炮的弹药,配给的马匹,呵呵,没有五万多贯是不成的。 秦延的如今的钱是不少,但是铺开衣皂耗费银钱不少,他采用的是前期铺货赠送的方式,各处百多万贯已然撒下去了。 因此,几万贯也是钱不是,加上还有奕州这么大的摊子呢, “先制出十门一式炮,四十门二式炮,二十门四式炮足以堪用了,也不看看奕州如今才多少兵员,” 秦延可不想给耽罗族的守备军备上行军炮,实在是浪费,再者他也不放心。 而如今虽然几经扩充,现在种师闵麾下的战兵才一千五百人,也就是三个战兵营的军力,这些军力,五十门大炮都是富余,其实三十门足以了,其他可以算作储备了。 “啧,这个军力少,不是主公讲步骑军暂先忍耐嘛,如果这般说,属下要和主公好好说道一番,” 提起这个,种师闵火大。 离开大宋的时候,他可是广锐军厢指挥使,手下可掌十个营的战兵,当然了因为大宋军中恶习,也就是不足四千人,但官阶在那里呢。 现下他麾下只有可怜兮兮的千多人,就是现下,刘波、周嗣掌控的水师披甲也突破千人了,好家伙,没听说过一国的水师比步骑军还强大的。 种师闵是早就不爽了,但是秦延坚持如此,加上他也晓得奕州的防卫重点确实在水师,也就没多说什么。 但是谁要是说步骑军不成,人单势孤不成气候,即使这人是秦延,他也要好生的争论一番。 步骑军这般的忍耐不是让人鄙视的。 种师闵红着脸梗着脖子和秦延一同乱喷,看的四周人眼晕,秦延如今可是奕州的执政,在高丽也就是大王,那是多尊贵的身份地位,谁人敢如此,就不怕砍头。 但是种师闵就敢,这位爷果然热血上头是什么也不顾的主儿。 而他们的主公却也不捉急,就在那里笑眯眯的听着种师闵狂喷。 “好,从今日起,可以适当放宽步骑军的限额,暂先定下六个营的战兵,两个营的辅兵吧,” 秦延想了想道。 种师闵大喜,刚要大笑出声来,急忙刹车,弄的自己脸上都扭曲了,秦延看着这厮的大变脸是哭笑不得,不过也是没法,这就是种衙内的本色。 “何不八营战兵呢,只是名字就好听,” 这厮开始蹬鼻子上脸。 秦延一翻白眼, ‘要不还是六营战兵吧,我觉得六六大顺更好些,’ 种师闵急了, “别啊,那就六营战兵,两营辅兵好了,” 其他人不禁莞尔。 实在是种师闵模样实在喜感十足,唯恐多了的兵员损失掉了。 “主公,这个神行炮为何不都用一式十斤炮还有四式炮,二式炮,实在是太过短小了,” 说完步骑军扩充,种师闵这厮就跑到火炮威力上了,方才试射,一式炮、三式炮的威力他喜欢,二式炮那算什么,太短了,才不到一里射程,弹丸落地后也才反转十几步而已。 当然了,没有一式炮,种师闵也笑纳了,但是看了一式炮再看二式炮,看哪里都不顺眼。 刘振嗤的笑出声来,嗯,短小,呵呵。 种师闵横了他一眼,谈正事好嘛,总这么猥琐。 “某不晓得一式炮威力大吗,” 秦延没好气道,和这厮说话秦延也随意,反正不是一个玻璃心,随意敲打, “只是两千多斤的重量,有多少官道,桥梁可以支撑的,行军途中每每陷入,一日能走十里地吗,” 别看两个火炮相差不到一千斤,但是如今这个道路条件,那是差的多了,而且关键是桥梁,很多官道的桥梁也就是简陋的木桥,两千多斤重物接连上去,一个不好就垮了。 所以秦延关注的重点就是二式炮,而其他的火炮可以有,最不济当奕州面临强敌登陆的时候,将几十门巨炮拉上去是会扭转战局的,只是奕州的道路经过整修后,根本不是其他地方道路和桥梁可以匹敌的。 秦延这么一说,种师闵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出来,是啊,秦延所说的他真没法反驳,出了奕州,到了大宋、高丽、倭人的地界,哪里有奕州整修过的道路那般平整。 一式炮看着威武,但是不断的陷入其中,只是行军就痛苦不堪了,而且行军速度不快会拖累全军,甚至会将全军陷入死地,行军速度的快慢有时候就是成败关键。 于是,秦延以二式炮为主的制炮方案定局了。 不过,很多的铜料都要在大宋购入,也是一个很麻烦的事儿。 好在那是秦庆、秋桃、萨托娜头疼的事儿,如今秦延也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了,左右有了很多的助力。 秦延返回海州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命令三日内立即出发南下,也就说三日内,海船的一切补给都要制备好,他一切都耽误不得。 “官人为何如此捉急,多停留几日不成吗,” 李婉晚上依偎着秦延,很是不舍道。 “小娥那里情势危急,须得立即赶去,” 秦延拍了拍李婉滑腻的香肩,安慰一二。 ‘哦,那里倒也是紧要,如今占了家中收益的一小半,小娥在那里也是辛苦了,’ 李婉本来想说的是另一样,说出了却是背离本心的。 因为她已然明了冯小娥在其夫君心目中的地位,有些话还是别说出来的好。 秦臻石如今可以勉力站起来在大人的扶持下走动了,而且旁人一夸赞,他瞪着小眼睛格格笑着,真正的小萌娃,硬实顽皮的很。 只是和秦延不亲,每番秦延抱着他,他倒是不哭,只是一脸懵逼的盯着秦延,心里大约是想不出哪里出来这个人,不认识好嘛。 每次如此,一旁的李婉都是笑个不停,父子脸对脸面面相觑的场面太有喜感。 秦延也是无奈,没法,他年来也没多长时间在家里停留,孩子和他不亲倒也正常,怕是以后也是如此,只能徒唤奈何。 秦萍也可以坐起来,翻身都是很自如的了。 只是最初见到秦延就哭,很是不给面子,让秦延一脸的尴尬,是亲爹好嘛。 经过两日,秦萍好了不少,虽然谈不上亲近,抱着也不痛哭了。 只是秦延又得上船离开了,果然是个劳碌命,一刻不得闲。 秦延只能痛恨现在恼人的交通。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变成不测 冯记女红的后院内宅,室内十分的幽暗, “十六娘,外间总是出没一些陌生面孔,极为的不善,” 秋菊低声道,显得很捉急, “官人那边不晓得怎么了,为何现在还没有消息,” 冯小娥柳眉轻皱, “官人那边据说两地游走,因此错过也是有的,官人但凡晓得断不会置之不理的,” 几年下来,冯小娥对自家的男人还是知晓的,她坚信如果秦延知道她的危局,必然会赶来广州护佑于她。 对此冯小娥深信不疑,官人如此大丈夫断不会让她失陷在广州就是了。 “只是如今五月之期就要到了,那个方猪头怕是等不及了,” 秋菊忧心忡忡。 这数月来她们暗中打探对方彬越发的警醒,此人面善心黑,几乎可说无恶不作。 在当地曾经借助官府的力量将对手灭门,更是将对手的妻妾夺去亵玩,不但借助那些胥吏谋了对方家产,更是羞辱了对方,那个商人最后羞愤下在狱中自杀,当然有可能是方彬找人灭口。 总之,方彬此人可以说相当的卑劣,也极为危险。 “秋菊,现下此处有多少的茶盐引,” 冯小娥问道。 因为情势不妙,冯小娥未雨绸缪,将收入的很多银钱兑换为利于携带的茶盐引。 “现下约有二十一万贯的茶盐引,再就是三万余的铁钱了,” 秋菊回道。 由于怕方记察觉,她们兑换的过程很辛苦,因此不可能都很顺畅的转为茶盐引。 只是如此,冯小娥已然满意了。 冯小娥站起身来细细思量着,蓦地转身, “秋菊,我两人今日始搬离女红,转进到另一个院落去,只是来人都由李掌柜应对就是了,” 秋菊点头,她想了想, “十六娘,何不和海船接洽,转进到海船上去,” “海船十余日前放走,下一批,可能半月,可能二十余天,实在是来不及了,先行转进再说,” 冯小娥摇头道。 翌日开始,冯小娥,秋菊一同消失在冯记女红的店面中。 三日后一天,女红店面大乱。 一个侍女仓皇的跑入后进,隔着后院的门廊向另一户人家喊着什么。 冯记女红店面对面,方记的豪华马车停在那里,方彬喝着葡萄酒边欣赏着冯记女红的狼狈场面。 他就是有这个癖好,观看仇家难堪的场面让他心头畅快, “只是可惜了,呵呵,冯小娥那个小娘皮不能把玩一番,” 方彬想起了冯小娥娇美的容颜,尤其是那聪慧的模样不禁心头火热。 “东主,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董群急忙拦阻,他们的筹划可不是这样的,让官府出面查禁冯记,将冯小娥等人扣押,然后逼迫秦延让步,可不是侵犯了秦延的外室,虽然他深知他这位东主那些邪恶的癖好,比如最喜把玩这般小娘子,但是,秦延是谁, “东主,一切为了银钱罢了,双方还不至于撕破脸,您如果犯了秦延的家眷,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方彬冷笑一声, “他如今一个赋闲之人,能做得何来,岳父和他那个贵女能帮衬他吗,最多是带人打上门来,可惜方家百余名护卫不是吃素的,呵呵,怕他何来,毕竟他秦家不过是幸进之辈,非是我大宋勋贵,” 董群摇了摇头,他这个东主因为在广州无往而不利有些轻狂了,虽然他也认为秦延借助了不了李家之力,确实没什么可怕的,但是这样的官员轻视不得, “万事无常,东主怎知他没有复起的哪一天,还是小心为上,” 方彬嗤笑一声,懒理董群,自己继续欣赏。 只见州衙的衙役将冯记的掌柜的、店伙等人驱赶出来,然后立即进入其中搜寻。 那些店伙们仓皇不已,各个颤栗着等待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方彬看着看着,绝对事情不大对,因为里面的人被驱赶出来,竟然没有冯小娥的影子。 方彬下了车,走向了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员。 这位官员就是主持搜寻冯记女红,如今就在冯记门口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茶,等待着衙役们的搜寻。 “张推官,方某叨扰了,” 方彬笑眯眯道。 张推官抬眼看了看方彬,挤出一丝笑意, “哟,方东主好闲,” 方彬哈哈一笑,再次拱手道, “敢问张推官,冯记冯东主为何不见,” 张推官嘴角一扯,嗯,找节判出面封了冯记的店面,还特么的到这里查看,这个方彬果然是心黑的, “衙役已然报了,冯小娥早几天就不见了踪影,估摸是畏罪而逃了,” 方彬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模样,这小娘皮怎的如此机灵,早就看出了有今日之危吗。 过了一个多时辰,衙役报禀张推官,冯记店里面还有两万余块的衣皂,四万余贯的铁钱。 其中铁钱里面有一些私钱,罪名就有了。 此番广州府查缉冯记,就是以冯记用私钱发卖的罪名。 大宋内部流行着一些不法商贩私下里铸造的私钱,这是官府所禁止的。 一旦抓住就立即查禁,封店抓人。 其实很多时候官府无暇顾及,那是因为私钱太多,商家来往流通很正常。 但是如果拿捏哪个商家的时候,这个罪名拿出来就很管用,今日查禁冯记女红就是这名头。 只是,方彬却是清楚,查缉冯记只有区区四万余贯,怎么可能,他预估虽少也要有十余万贯的资财,好一好应该是二十余万的资财。 这中间相差了十余万贯,问题是这里面有事。 午后,方彬一脸大汗的从府衙走出,他现下是一脸的晦气,坐的马车上,他将广州府节判郑轶骂个狗血喷头。 他方才在府衙被节判痛骂一番,本来郑轶想来此番有十余万贯的收益,这才看在平日的交往,再就是这些银钱的面上查缉冯记。 方彬去除对头,而郑轶得去查缉的银钱,双方如此这般勾连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此番,却只有区区的四万余铁钱,这让郑轶大为不爽。 针对一个官员外室大动干戈,结果只有区区这点银钱,郑轶当然觉得大亏,收益和付出不成比例嘛。 方彬当然只有成了出气筒,出了府门跳脚也是无用。 “这个小娘皮竟然摆了某一路,可恶,” 方彬脸上通红嘶吼着,这般多的银钱没有了,那不用说,肯定是被冯小娥变现成茶盐引带走了。 此时店中一个侍女招了,冯记女红的后院连着另一个不大的宅子,以前确实两户人家,却是早就被冯小娥买去了。 冯小娥却是保持了原状,外人皆以为是两户宅院。 这几日冯小娥就在那里候着,待得听到有人通禀官府查禁店面,冯小娥立即就走了。 说明冯小娥早就预估事有不测,未雨绸缪了,这个小娘子果然非是等闲女子。 方彬想了想,立即带人去来通海车马店。 方记是通海的第一大客商,方记是有很多物件是由自己的海船队送货,还有自己的护卫押运。 但是生意往来繁杂,还是有不少时候雇佣通海车马店的人手押运。 通海车马店做的就是运货和押运的活计,店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眼皮极为斑杂。 方彬和通海车马行的东主陶桐一说,陶桐立即拍着胸脯说必会为方彬找到逃走的冯小娥。 在陶桐看来,最大的主顾不过想要找个小娘子,没什么问题,而且他也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结果一个月过去了,冯小娥就像平白消失在空气中一般,无论方记和通海怎么翻找,府衙发出了海捕文书,冯小娥都没有影踪。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方大官人怒了 广州临近南城的藩坊一处宅院里,冯小娥躲在一处密室中度日如年。 这是秦延吩咐建立的所谓安全屋。 和冯小娥前后脚到得广州的一个大食女人在这里买下一个院落,对外声称是一个大食海商的外室。 这样的女人不稀奇,很多大食人也养着外室。 而且这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从来不抛头露面,也不出找营生,穿戴也算华贵。 一看和那些无所事事候着的外室没什么区别,反正有男人养着,也不愁银钱,就是日子难熬,就在此处候着就是了。 其实这个地方就是以保万全的退路。 也许永远也用不上,但是危急时刻,就是一个可以救命的场所。 冯小娥当日曾经对这个布置认为有些多余,以为秦延有些过于谨慎了,毕竟他是秦延的外室,说出来也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退却了。 结果却是她真有使用这个庇护所的一天。 冯小娥和秋菊从另一户院落逃出后,立即换了行头,扮作普通的小娘子跑到了此处。 然后这个唤作米亚尔的妇人将其两人安置好,所有的饮食等等都是米亚尔出头露面。 由于冯小娥从来没有来过此处,所以此番做到了悄无声息,因此任谁也没想到冯小娥就在藩坊一个藩人女子家中。 因此无论官府和方记、通海如何搜寻、翻找都没法找到冯小娥的踪迹。 早春三月,广州阳光明媚,冯小娥和秋菊难得从密室中走出来晒晒太阳。 此时事情过了一个多月,风声已过,冯小娥、秋菊总是可以在院落里走动一下了。 这日看到大雁北行,冯小娥呆坐椅子中忽然落下泪来。 她晓得海上的事儿难说,很可能秦延已经赶来了,但是她还是感到委屈,她走的最远,完全不在秦延的护佑下,骤然受难,心里当然不爽。 秋菊只能好生安慰,这才让冯小娥安定下来。 同一日,就在冯小娥自叹自艾的时候,两艘海船靠上了广州码头。 秦延一身员外打扮,拿着海州的文牒登上了广州码头。 在广州码头不远处的刘家脚店,找到了于船头等人。 这里已然有两个船头在候着,因为他们到达码头后没有冯记的人接应,一打探,冯记出了事儿。 于是他们只能在这里候着,不敢轻离,结果等到了自家东主的到来。 秦延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立即派人到各处打探。 很快从府衙中打探到了冯小娥等人到现在没有被找到,大宋的府衙如同筛子一般,只要使了银钱没有打探不到的。 于是对头方彬,以及狗腿子通海车马店也被挖了出来。 秦延想了想,没有立即去接出冯小娥,而是首先布局广州诸事,方彬让冯记停摆两月,他损失足有二十余万贯的资财,更甭提被查禁的衣皂和银钱,入了官府那些人的腰包,想要拿回来那是难比登天。 更甭提给冯小娥造成的惊吓了,所以,这事儿没完,秦延当然要全部奉还。 方彬这几日感觉极为的晦气,本想着查禁冯记,抓住秦延的外室,然后逼得秦延低头,夺占广州以及广南地界上的衣皂生意,好生的大发利市。 结果呢,冯小娥失踪,冯记停摆,他哪里等满了要进衣皂的客商。 每日损失的都是银钱啊,而且到现在秦延没有前来,这门生意就这般停摆在此,只是想到每日损失,方彬也是龇牙。 但是还是那句话,既然已然做了,就得咬牙顶下去,这点狠劲方彬是不缺的。 这一日,晨时中,方彬来到了宅子附近,他总去的一家酒楼中早茶,这是每日里他铁打不动的规矩,只要他在广州早上无事是必来的。 这日也不例外,方彬在三四个护卫随扈下来到了茶楼。 店伙殷勤的将其让到二楼。 方彬没有去雅间,就在大厅里坐了。 这厮对一楼大厅内那些食客的粗鄙很是看不上眼,却是又欢喜喧闹的气氛,就在二楼大厅里坐了。 热茶、点心流水般上来,方东主就是会享受,一人占着大桌,慢条斯理的饮茶。 此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只见一个身材雄壮的男子在一个伴当的随扈下走了上来,一旁的店伙殷勤的引路。 这个男子来到二楼大厅的另一个桌旁坐下来,点了热茶,和两样点心。 方彬看了看这厮罕见的雄壮身子就放在一旁了。 在他看来,男人嘛,身子雄壮没有甚用处,还得有银钱和权力。 否则空有一身大好皮囊也是保不住家眷,码头上身子强健的苦力还少吗。 只是一会儿,热茶和点心上了。 方彬再次诧异的抬眼看看,为何。 因为身旁这厮那个随扈也跟着这厮一同吃了早茶。 虽然那个随扈在桌子另一边吃的,但也太过奇怪了,全然没有体统,哪有伴当和主子一同吃饭的。 偏偏这样做了,方彬就很不舒服,因为他身边的伴当还站在一旁侍候呢。 身旁的那桌上的那人看了眼方彬,再瞄了眼桌上的盘盘碗碗, “这位兄台,某观你一人而已,叫了二十余盘碗,实在靡费了些,须知这些粮米吃不完最后弃掉可惜了,所谓粒粒皆辛苦啊,” 这人是含笑说的,和身材的雄壮不提,他出声和声细气的。 李绅的悯农诗谁人不知,方彬熟读诗书当然晓得,只是他极为厌恶其他人的说教。 方彬积威已久,在广州城内也就是知州、节判等寥寥数人可以教训于他,余者都是他训斥的对象,如今有人提点他,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即使对方并无恶意也不成,方官人受不得这个。 ‘滚,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这般,’ 方彬冷脸瞪着这厮道,这城内有点身份地位的他如何不识得,这厮这般面生,想来没甚地位,最多就是哪里来的豪族或是士人,他真是毫不在意。 这句话一出口,一旁侍候的店伙,脸上一僵,擦,事情要大条,方官人不爽了。 对于这个狗脸说变就变的方官人,店伙几乎天天见当然晓得,以往就在茶楼打过其他的食客,狠辣极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茫然入瓮 那人脸上笑意一僵,他一点方彬冷笑道, ‘你怎可出口伤人,你名唤什么,某要到官府去告你,太过无礼,’ 方彬两眼望天,这个腻歪,这厮竟然想要去官府告他,方彬不禁大笑出声来,这厮当真是个棒槌,在这个地界上不晓得他方爷还敢如此, ‘掌嘴,定要给某打肿了,出血才好,’ 方彬随意的一指这个棒槌,接着随意拿了样炊饼吃起来,眼睛看过去,准备看场好戏。 这厮那龌蹉的心思又来了,看到不爽的人被他手下修理那是多么爽快的一件事啊,这样的好戏才能稍解他这些日子来的郁闷。 一旁的店伙大气都不敢出,而是看向了一旁,他根本是拦阻不得的,心里只能埋怨后来的这厮胡乱惹事,招惹谁不成招惹了方爷,唉,难逃此劫啊。 方彬身边的三个护卫围上去,三人对两人,他们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别看对方身材高壮,只是银样镴枪头的他们看得多了,有些看着悍勇的人上手后怂的很呢。 三个护卫狞笑着围过来,那人纹丝未动,反指着方彬, “你如此胡作非为是要遭报应的,” 嗤的一声,方彬笑出声来,报应这事他早已不信了,如果有报应一说,官场上商场上绝大多数都已经遭报,而现下这些人不是都仕途得意,生意生发吗,果然是个棒槌,估摸读书读得傻了。 三个方彬的护卫冲上前去,那人和他的随扈立即弹起,方彬撇撇嘴,还不算太傻,总算晓得不能坐在那里挨揍。 就在他这念头刚出,他的一个护卫当头一拳打向那人,那人身手格挡,他身后的一个方彬护卫一脚踢去,在他的士子服上印出了一个脚印。 这人回身打向后面的护卫,前面的护卫一脚踢在这人的肋下,又是一块污渍。 这人倒是很能拼,在两个护卫的打击下就是不倒,而另一方那人的护卫和方彬的另一护卫战的难解难分。 方彬则是津津有味的饮茶看着这类似角抵的场面。 就在这时,那人转瞬间突然发力,只见他只是一拳打在对面护卫的肋下,一声沉重的闷响传来,护卫狂喷一口鲜血,蹬蹬的后退。 而后面的一个那个护卫一个膝撞狠狠的撞向了那人的后心。 那人就像身后长眼一般一个横移,轻松的躲开了这个可以将肋骨碎裂的膝撞,顺手抓住护卫的大腿,然后蓦地的将这个护卫扔下楼梯。 护卫哀嚎着滚动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下面一片的惊呼声,酒楼打架正常,不过早茶时候出事还真没有过。 也就在同时,和方彬护卫战作一团的那人的随扈接连一拳一腿,将对面的护卫打的萎顿在地。 随即那人冷冷的盯着方彬,方才良善之极,很有些书生气的眸子如今杀气腾腾的盯着方彬,方彬感到自己如同被猛兽盯上一般。 方彬身边还完好的唯一护卫惊恐的挡在方彬前面,他算看出来了对方方才是在扮猪吃虎,他根本不是对手,因此就是挡在那里,不敢出击。 方彬用手指着那人颤抖道, “你待如何,某是广州城内有名的豪商方行首,谁人不知,别是为你家招灾惹祸,” 方彬自付可以压服对方,不过在那之前他不想被这个棒槌打的鼻青脸肿。 “方行首,呵呵,好大的名气,” 那人昂然而立,气势无匹的压过来,让方彬感觉心中一抑,他蓦然觉醒,不好,这样的气势不该在普通人身上出现,他心惊的退后,想要溜向楼梯。 就在此时,那人突然发出一声唿哨。 只听的下面惊呼连连,十几个大汉从楼下冲了上来,上的二楼将方彬团团围住,其中一人向那人拱手施礼, ‘爷,如何处置这厮,’ “将其团团围住,那某的名帖去府衙高官,就说有人攻击朝廷命官,” 那人冷冷命道。 “你怎的是朝廷命官,胡言乱语,” 方彬磕绊道。 “好叫你这厮得知,这位是当今朝廷六品奉直大夫,呵呵,你竟然敢如此攻击六品官员,胆子不小啊,不用说了,徒千里吧,” 方才施礼的那人冷笑道。 方彬如遭雷击般,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人,此时他蓦地反应过来他被设计了,这是特麽的一个陷阱,这般设套他以往不是没见过,想不到今日他也入港了。 有人已然出了店面前去告官,方彬大急,在大宋攻击殴打官员是一个要命的罪过。 如果罪名成立,最轻也是一个徒刑,徒千里都是轻的,徒三千里充军都是可能的。 方彬从来没想到他竟然犯在这个事上,只能说这些年来他春风得意,太大意了。 ‘这位官人,某今日确实无礼些,只要您能不告官处置,某可以奉上程仪,丰厚的程仪,’ 方彬急忙道,这些年来他用钱摆平了无数的事,广州的节判、推官那也是流官,但是只要到任就会被他重金买通,至于知州那就看来人是不是重利了。 因此这一次他再次准备发出这个大杀器,至于对方是否屈服,那肯定会,如果不屈服,那就是钱没有到位,大不了再加就是了,他就不信对方能抵受住金钱攻势。 那个雄壮的官员哈哈大笑起身来到他的近前,伸手拍了拍方彬的脸,方彬脸都白了,这个动作他常用在属下身上,如今他被拍脸,嗯,今日忍了, ‘某姓秦名延,方东主贵人多忘事,记起来了吗,’ 秦延的眸子冷森森的盯着方彬的胖脸,方彬瞳孔一缩,呼吸急促,他立即知道糟了,这人是秦延,是秦延。 那个他以为怯懦不敢前来,将外室抛弃的秦延,特麽的他被下套了,这厮哪里是不敢来,是亲自找他报复来了。 可笑他还茫然不知每日里胡乱快活了,在他看来,秦延哪怕亲自,凭他如今破落的身份也请不动知州和节判,最起码只要在官面上有动作,他就会立即知晓,毕竟这是他的主场,所以他成竹在胸,没什么可以忌惮的,结果被人家有心算无心,一下就抓住了他的七寸。 方彬强迫自己镇静些,他急忙让自己挤出一些笑脸来,虽然很难看,也比冷脸强吧, “秦大夫,前些时日,某不过是使出些拙劣手段,目的就是想请秦大夫来广州一行,小的是真心想交结秦大夫,真的,” 难得这厮闪念间找到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 秦延拍了拍他的脸哈哈笑道, “好,好,方东主果然是个多智之人,还非常能隐忍,确是大才,呵呵,大才啊,” 方彬听的脸色更白了,如果是个棒槌一定以为秦延在夸奖,但是这样的话用在对头身上分明是说,这人能忍,别是像勾践般卧薪尝胆早晚报复回来,因此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大人,大人,小的句句是实啊,确实仰慕大人久矣,” 方彬胆寒到顾不得脸面了,直接称呼秦延为大人,一般称呼有名的贤者或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者才称呼的大人,被这厮用在了秦延的身上,其实这就是在讨饶,都称呼你为大人了,放一马成不成。 秦延抓住方彬的衣领,抑制了自己给他两拳的冲动,他知道这是在广州的地面上,他和这些官员可是没有什么交情,做的不能太过,否则早就拳脚相加了,不过,他窃以为真正的报复是另一种痛彻心扉,也不用非得拳脚相加, “很好,你的谎言一定是讲的你自己都信了吧,” 秦延的讥讽让方彬老脸一红,他咬牙道, “大人,小的已然准备了二十万贯的程仪,二十万贯啊,” 秦延终于忍不住狠狠的给他小腹一拳,方彬立即痛彻心扉,痛的捂着肚子跪伏于地, “大人,小的,小的奉献五十万程仪,五十万贯啊,” 秦延给了他一脚, “几个臭钱,以为爷在意这个,某的女人也是你敢动的,到现在她还没有踪影,哼哼,如果她有个好歹,某将你扔入海里喂鲨,” 方彬都呆了,特麽的一个女人让你五十万贯都放过,你特么是个做事的爷吗,哪里有男人如此在意一个外室的。 只是秦延已经全然不理会这厮,自顾自的回到自己的桌子,留着方彬瘫倒在地上喘气哀嚎。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抛出诱饵 过了顿饭功夫,外间一阵鸡飞狗跳,传来衙役标志性的吼声,四周的百姓急忙退避。 秦延站在二层上俯视下方,只见二十余个的衙役开道,后面是两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员骑马而行。 两个官员来到茶楼门口下马,店伙等人急忙迎候,两个官员进入了大堂,其中一个矮些的官员喊道, “秦大夫何在,广州节判郑轶在此,” “秦某在此迎候郑节判,” 秦延在二层上现身拱手笑道, “罪魁就在此间看押,因此某不能出迎,罪过,罪过,” 他的官阶一定在郑轶之上,那是秦延拼杀得来的,但是他的差遣如今没了,是个闲官,因此礼多人不怪就是了。 郑轶笑着拱手, “久闻土山秦郎大名,今日才有幸相见啊,哈哈,” 秦延当然不会傻到相信什么久闻大名,那都是客套起来毫无营养的废话,他笑着拱手, “郑大人请移步上行,某摆酒相候多时了,” 郑轶带人登上了二楼,待得一上二楼,秦延立即吩咐上最好的席面来,店伙急忙躬身应了,此时他才晓得这位爷就是大名鼎鼎的土山秦郎,也是一位高官,急忙小心侍候。 秦延在一旁吩咐店伙,郑轶却是有些懵逼,因为那个罪魁坐在地板上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岂不是和官府勾连甚深的方彬方大官人,这是什么情况。 方彬此时看到了郑轶和李推官,登时哭叫道, “郑节判,李推官,望两位为小的主持公道啊,这个秦官人方才因为店面的龌蹉,因此挑衅小的,小的百般退让,他依然不允,最后让小的交出全部身家,小的拒绝,这厮竟然诬告某攻击他,两位青天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 方彬痛哭流涕,委屈之极,他哭诉如此此番是连他自己也信了。 这厮已经看出来了就是拿出全部身家,秦延也要置于他死地,如今他就得依仗着和官面上关系,咬定是秦延主动攻击他的,下一步就看郑节判的了,相信郑节判怕是也清楚,事后他不拿出二三十万贯来摆平,必定是不成的。 这个罪名如此严重,没有那个数肯定是不成的,因此郑节判应该会保他。 果然,郑节判皱了皱眉, ‘这不是方官人吗,怎的在此,方官人一向是广州良善之人,对乡土捐助颇多,有方善人之称,是个守礼之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这话好像站在中间立场上,其实已然站队了,如果方彬像他说的那般是个守礼的良善之辈,岂不是说秦延是在诬告,说白了已然站在方彬一方了。 秦延对此毫不稀奇,他如今是个闲官,而对方是郑轶的大金主,倾向何方不问可知,再者说,方彬没有买通郑轶以及广州府的几个推官,如何敢向冯记动手,都是一丘之貉。 “还是郑节判英明,万望为小的做主啊,这厮就是因为冯记的事儿挟私报复,构陷于某,” 看到郑轶如此,方彬越发的叫天屈,也暗示就是为了那事来的,你等在这事上都有份。 秦延没有说人证如何,其实也用不着,在大宋官员说攻击他了,往往就被认定了,只是来勘合的官员不承认就是个麻烦。 虽然方才有个店伙看到了全程,是个有力的人证,但是,如果郑轶不首肯,那个店伙分分钟就会推翻自己的证言,根本没有卵用,这就是现官的威力,因此秦延用了别的方法, “方彬攻击本官是有店伙看到的,这个不难查证,” 是滴,秦延咬定冲击官员,他虽然没有差遣了,但还有官阶,绝对是大宋臃肿的官僚机构的一员, “嗯,某听闻这个方彬在广州横行不法,夺人妻女、家财,放贷逼迫他人家破人亡,是广州当地一害,今次借此抓获此人,嗯,方家几百万的家财充公,广州税赋大增啊,不晓得能整修多少城墙,街市,多少家善堂收益啊,” 秦延悠悠道。 秦延这是抛出了诱饵,不怕对方不上当。 郑轶心中一动,开始犹疑起来,是啊,方彬这厮家财多少没人清楚,但是几百万贯的家财没什么问题。 是,这厮很会钻营,手脚颇大,不断进献,不过每次几万贯最多了。 但是如果借此将其抓获,然后家财充公呢,那么这里面手脚太大了。 比如收获三百万贯家财,完全可以说只是有一百万贯,余者嘛,呵呵。 而一百万贯出了上交京师几十万贯,余者可以在广州办多少事,他郑轶完全可以到任后博取一把万民伞风风光光的转任,借此高升两阶,博取一个好名声都是可期的。 这里面的可以运作的真的太多了。 是,方彬这个级别等闲的罪名最多是罚金而已,不容易全部家财充公,所以犯不上动手。 但是,这次攻击秦延这个六品奉直大夫,这个罪名是最够将方家连根拔起了。 只是,这个破事首尾也多,须得费点手脚,但是获利实在是太大了。 郑轶脸上风云变幻,任谁都看出他心动了。 “郑节判不可啊,某一向是孝敬为先,从来不曾缺失,郑节判不可啊,” 方彬大急,他出言隐晦的点醒,他可是孝敬了不少银钱物件,也是隐隐一种威胁,虽然这玩意不存在什么证据,但是他胡乱说出来,对郑节判的官声是个影响,日后说起来广州有豪商告发他贪墨,都是一个黑点,时不时被有心人敲打。 只是方彬此话一说,秦延微微一笑,这厮病急乱投医了,郑轶脸上一白,他狠狠的瞪了眼方彬,特麽的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竟敢威胁他,此时郑轶终于动了杀机。 秦延在一旁悠悠道, “不知道太学生晓得广州之事有什么反应啊,这些小家伙,唉,火气正旺之时啊,” 郑轶惊悚,此番他是真怕了。 他晓得广州有人攻击秦延的事儿传入政事堂,没人理会,因为上次秦延题诗一首,讥讽政事堂后,政事堂对其定然厌烦到极点,这也是他敢于不站在秦延一方的原因,秦延在官场上困窘如此,他有必要站在他那一方吗。 但是秦延一说太学生,他就支撑不住了。 今日大宋颇有些卑躬屈膝求取和议,结果引起那些血气方刚的太学生的不满,这些小家伙没有政事的历练,只是一味的指责政事堂诸公的退让,而大宋这两年不断败绩也让这种情绪更加发酵。 而秦延这个昔日的大宋战神般的人物竟然获得了不少太学生的同情,很多大学生不断的跑到宣德门高呼启用秦延去沿边。 因此如果这个破事传到太学生那里,必然是一场轩然大波。 这些大学生必然再次跑到宣德门高呼,到时候怕就是政事堂也不得不处置此事。 而且他的名声将要臭了。 大宋官场也是讲究官官相护的,今日他不维护一个六品官阶的官员被攻击,将来他就会被官场上的人当做一个异类,是会被新党旧党一体排斥的。 是滴,别看新党旧党斗的凶,不过在怎么内斗,大家都是大宋官员这个阶层里,大宋官僚机构这个特权是双方都要一体维护的,否则岂不是自毁根基。 如果他压在广州没有传开也就罢了,但是被这些太学生广为传播的话,这个破事那是压不住的。 到那时候他郑轶真的会成为众矢之的。 郑轶当即下了决心, “来人将方彬收押,立即勘合其攻击朝廷奉直大夫秦延之事,”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同游广州 几个衙役如狼似虎的冲上,方彬大急, “郑节判不可如此,难道您忘了。。。。” 还没等这厮说完,早有一旁懂事的衙役上去就是对他的脸上一棍子。 方彬惨嚎一声,门牙都被打掉,满口喷血,嘴上立时肿了,只能捂着呼痛。 衙役哪个没有收取他的好处,问题是现在这厮要和上官过不去,那就只能下死手了。 秦延冷眼旁观,看到了官本位的大宋,即使一个豪富的豪商,广州城有名望的方彬此时也如同一块臭肉般被轮,不过作为既得利益者,秦延当然不会发声。 他就是利用了这个潜规则办了方彬,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也算是方彬罪有应得。 秦延一指那个店伙, “此人是看了全程,正好为某作证,” 那个店伙急忙点头哈腰道, “是是是,小的全看到了,方才那个方官人无故派护卫去殴打秦官人,秦官人这才无奈打倒了几人,那个方官人好生可恶的,” 秦延微微一笑,他之所以费点周折激怒对方让对方出手不就是为了这个,他是要办方彬,但是绝不想担上以势压人的名声,一切都是方彬自取灭亡。 当然了,如果郑节判不松口,这个店伙的证词嘛,呵呵,怕是没有的。 郑轶点头笑道, “嗯,这个方彬竟然如此低劣,在我等面前极为良善,没想到背后做尽了坏事,秦奉直放心,本官定会秉公办理,” 既然办了方彬,不如将人情一道送了,交好总比怼上强吧。 秦延拱手称谢,表示他承情了,郑节判表示满意。 秦延留郑节判酒宴,郑轶立即推了,他现在没心思弄这个,他要回去处置方彬的首尾,说什么不能让这厮继续胡说八道,最后坏了他的名声。 秦延将郑节判等人送出门外,他冷笑的看着那些衙役连方彬的豪华马车也一道收了去,嗯,果然是鸡犬不留啊,估计过些时候郑家茫然的迎来抄家大军。 当然,秦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软,这样败类,他的欢喜就是建立在他人的悲催之上,他铲除了广州一霸,广州人该当感谢他才对。 藩坊中的那个院落里,正在晒着太阳,享受着少有的惬意一天的冯小娥,突然听闻远处鞭炮齐鸣。 而且颇有些此起彼伏之势,冯小娥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大的节日,清明未到啊。 接着她就将事情放下了,专心的刺绣,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活动,她和秋菊正好一心女红。 她此时在为秦延织着一个手帕,上面绣着鸳鸯的图案,只是看到一对鸳鸯,冯小娥叹口气,这个冤家在哪里呢,如果再不来,她真的有些气苦了,到底是否在意她。 此时那个大食女人返回了家中。 “什么,方彬倒了,真的吗,” 冯小娥惊喜道。 大食女人再三保证,这事绝对是真的,如今衙役正在抄家,广州府内都传开了,所以很多广州市民都在自发的鸣响了爆竹庆贺,可见方彬的恶名,人人嫌弃。 “秋菊,官人他来了,” 冯小娥泪流满面,她的男人果然没有放弃她,一来就出手灭了方彬,为她出了恶气。 至于是不是秦延办的,肯定是,没有这么巧,冯记出事,差不多秦延怎的也该到的时候,方彬就栽了,只有秦延出手才行。 “秋菊,给我梳妆打扮,” 冯小娥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收泪道。 急忙扯着秋菊进入了内室。 冯小娥边上妆容边抱怨着,因为她的眸子有些红肿,这让她很担心不能以完美的容颜面对秦延。 冯小娥的预测很准,她还没有打理好,秦延已经来到了院落中。 “官人,在外等候一会儿,妾身还没有梳理好呢,” 冯小娥略带着冷淡的声音道。 秦延先是一怔,接着哑然一笑,嗯,美女有些小脾气绝对是应当的,谁让他来迟了呢,晾一晾他也是应该的,和冯小娥所受的惊吓相比不算什么。 这倒是让秦延有了一些后世的某些感觉,后世的美女们让男人等的时候多了。 “怎么香粉盖不住呢,” 秦延却是不知,冯小娥在里面差点哭了,红肿的位置上怎的也遮掩不住。 毕竟冯小娥肌肤白皙,凸显那里的红肿。 秋菊忠心为主,多番掩饰,还是遮盖不住,她也是要哭了。 一双强健的手臂搂住了冯小娥,秦延看着镜中的冯小娥,娥眉轻皱,美眸含泪的小小委屈模样,心中一软,随手将其抱在怀里, “我见犹怜,何必遮掩呢,” 冯小娥从铜镜里看到秦延的那一刻已经是泪眼迷蒙了,一听这话更是泣不成声,这些日子里的惊恐都汇集在泪水里。 ‘好了,不哭,我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到了后我没有先来见你,就是为了掀翻方彬,为你报仇,不报了这个仇,即使是我也无颜见你,’ 秦延的手臂感到了冯小娥身子渐渐平复下来。 “如今方家已经被抄家,方彬入狱,我这是来接你,” 秦延手臂一抬,冯小娥惊呼一声,她的身子已然打横在秦延的双臂上,冯小娥的双臂自然的搂住秦延的脖颈,美眸倾注在秦延的脸上,秦延低头,两人头顶头注视着。 秋菊静悄悄的退出了市内。 “妾身只是一时委屈,其实晓得官人事忙,” 冯小娥没有说完,秦延手指放在她的樱唇上, “事忙如何,没有好生的护佑你,就是我的失误,” 冯小娥脸上火烫的轻嗯了一声,心里甜甜蜜蜜的,如同身在蜜罐中。 ‘这样,我此番这般赔罪,咱们一起到广州街市里走一遭如何,’ “真的吗,” 冯小娥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 能和秦延一同并肩行走在闹市中众人面前,展示她的归属,是她一直向往的。 “当然,阳春三月,你我并游广州,那是一辈子的记忆,” 只是这一句话,冯小娥眸子已然再次红了,只是想一想,就是满怀期望, “只是妾身的眼睛还肿着呢,” 冯东主此时开始顾及自己的形象,这般模样怎么和爱郎出游呢。 “女为悦己者容,我不在意就是了,” 秦延笑道。 冯小娥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哈,于是她强自下地,唤了秋菊侍候。 三人在几十名护卫下步入藩坊。 冯小娥挽着秦延,一脸的阳光灿烂,脸上的隐晦已然是昨日之花。 两人不紧不慢游走街巷,广州不亏是花城,到处有贩卖鲜花果子的摊位,秦延特地为冯小娥买了两个花环挂在身上。 渴了,坐在摊位上喝点金菊团、荔枝水、西瓜汁,看着来往的宋人、藩人,体会着广州的繁华热闹和多元。 饿了,两人也没有去酒楼,而是随意买些浮团子、炊饼等吃了。 就这样两人走了半晌,待得夜色已起,冯小娥终于是有些累了。 “妾身累了,就回去好吗,” 冯小娥扯了扯秦延的袖子。 秦延应了,两人开始折返,待得还有数百步就到院落,冯小娥已然走不动了。 “官人,歇歇,妾身走不动了呢,” 秦延抬眼看着夜色中朦胧的灯笼下冯小娥闪闪的眸子,随即一抬手, “官人,不可如此,大庭广众下呢,” 冯小娥蓦地发现被秦延抱起,急忙挣扎。 ‘已然夜深,怕的何来,走着,’ 秦延只是不允。 冯小娥拧不过,只能闭眼咬着樱唇由着秦延抱着她走着,到得最后很是欢喜这种感觉,直到返回了藩坊的院落。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事儿还没完 院落内大食女人早就为两人烧好了热水,秋菊侍候两人沐浴更衣。 “要不,一起,” 秦延笑眯眯的看向冯小娥。 冯小娥立时红晕双颊,急忙摇着双手, ‘还,还是官人先去吧,’ 秦延一笑没有强求,他让冯小娥先去。 沐浴更衣后,秦延来到了内室,只见冯小娥在床上已然睡了。 秦延上了床,贴近了冯小娥,细细的看着美人浴后的冰雪肌肤,细碎的黑发映衬着冯小娥白皙之极的脸颊,一黑一白别样的诱惑。 秦延靠在冯小娥的身边嗅闻着美女的体香,却是不经意的发现冯小娥的肌肤越发的红了。 秦延笑着向上看去,但见冯小娥闭上的眼睑不断滚动着,显然美女根本没有睡着。 秦延当然知晓为什么,别看冯东主也是历练过的人,不过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当下要和秦延同塌而眠,可能娇羞的紧,这才假寐。 秦延笑嘻嘻的将冯小娥揽入怀中, “官人,怜惜妾身呢,” 冯小娥鼻音很重的低声道,美眸半开半合,不敢看向秦延。 待得秦延为其宽衣解带,冯小娥身子抖个不停。 秦延温柔的轻抚她的娇躯,直到两人融为一体。 第二日,早上起来,冯小娥不良于行,秋菊全程搀扶着,不过冯小娥的脸上美艳非常,眉眼间抑制不住的笑意,看的秋菊吃吃的笑着。 这一日,秦延带着冯小娥重返了冯记女红。 在左右邻居的注视下,冯小娥风风光光的返回了冯记女红。 而当日对冯记出手强取豪夺的方彬已然入狱,方家被抄家。 这是所有人没想到的结局,当初一些邻里还可惜那个女东主的,如今就看到冯小娥衣锦归来,这里面的含义真是太多太多了。 结果就是不少的邻里前来问候,冯东主甜蜜蜜的扯着秦延,言称这是她家官人,方彬就是被她夫君拿下的。 于是秦延化身为门神,在这一条街巷上有了他的传说,据传是哪个士家大族的衙内云云,想想也是,年纪这般轻,如果不是哪家衙内,能将方彬办了,不可能嘛。 其实冯东主心里是很恼火的,后进的住处不过是有些灰尘,但是女红店里的物件都被搬运有空,就连栏柜都被打砸了。 第二日冯东主风风火火的找人修缮,然后自行采买了有些物件,总算粗粗的让店面恢复了原样。 好在五十万块的衣皂从海船上搬入店里,几日后听闻的几家豪商急忙上门采买,立即将这数十万块的衣皂采买一空。 没法,各处急如星火的催要,停了三月,一切的库存都没了,而百姓用惯了衣皂,回去用皂角简直不能忍受了,洗涤的效果来说,二者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皂角也就是勉强能用而已了。 好在后续的衣皂就快抵达,广州倒也不会再缺货了。 按说这么大的市场就该在广州发卖,但是这个配方秦延不能保证在这里不会泄露出去,所以只能在海州那里产出了。 三日后,一个消息传来,方彬自缢在狱中。 冯小娥不是那种大家闺秀,有劳什子太多的无畏的同情心,她听闻后心中只有快慰,因为她落入方彬手中怕是求死都难。 秦延则是对方彬自尽是一点不信的,方彬就不是那种无颜苟活的人。 不用问,必是郑节判出手了,两人勾连这般深,如果留着方彬,日后有人勘合此案,方彬反水,到时候不是最大的隐患,所以方彬是必死的。 秦延其实早就预想到这个结局的,郑轶不过是让其借刀杀人而已。 不过,这事当然不可能这般就这样轻易的过去了。 因为方彬还有一个帮凶没有处置,那就是通海车马行。 这日,秦延一行人百人来到了通海车房。 海船中李船头当先找上了通海车马行的掌柜的,言称,通过通海车马行运往惠州的物件短少了两成多,让通海车马行包赔其损失。 其实这个年代运送物件,上下其手卷走一些太正常了,这是常例,发卖物件往往把这个纳入折损中。 但是今日李船头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将通海闹得天翻地覆。 而秦延则是带着人外间候着。 后进的陶桐终于忍受不住,出来亲自处置此事。 ‘这位船头,此事乃是常例,广州所有的车马行都是如此处置,想要赔偿不可能,这样,下番为你发火,减免一些银钱就是了,’ 陶桐以为他如此处置没毛病,虽然对方没有找回所有的损失,但是他作为东主出面这般已然是不易,也该知足了。 “这般说,陶东主认了你的人监守自盗,你还不赔偿某的折损了,” 李船头瞪着眼睛道。 “你这杀才,呵呵,你这般说,通海以后不接你这厮的货,” 陶桐终于急了。 以后不接李船头的货,日后也就没什么减免了,通海不管这档子事了。 李船头哈哈一笑,他折返院门,吼了一声。 陶桐鄙视的一笑,他估摸这厮不会见官的,他作为坐地户,和官府的关系也是不差,见官没用。 所以这厮估摸也就是让其船上的水手上来打砸威胁一番就是了。 陶桐懒洋洋的招呼一声,他的后进涌出三十余个彪形大汉,做车马店没有大批的护卫人手怎么成,这还是一些人出去运货没有回来,否则就是两百左右的人手。 大门被人踢开,大股的人潮涌入,陶桐当即眼睛就直了。 但见这些青衣大汉一个个手拿哨棍,目光冷森森的走来,他们拍着相当齐整的队伍,相互可以呼应,而他手下的汉子乱七八糟的,简直是凌乱的不行。 两伙人刚一接战上,陶桐的手下立即被对手风卷残云般扫倒一片。 陶桐看出对方如同军阵般,所有人距离差不多,前后左右帮衬,他的手下冲上去,立即就是双拳难敌四手的架势。 很快就是溃散的一塌糊涂。 陶桐刚想逃离,早被几个大汉抓住,然后兜头几棍,陶桐被打成猪头, “各位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陶桐晓得今日是撞上大板了,不过他就在江湖游走,也知道什么时候不能硬顶。 几人不言声,只是拖死狗般的将其拖出了通海车马店的大门。 此时外间的不少街坊都闻声围拢过来。 不过大门外,十余个护卫随扈下一个雄壮的男子冷冷的盯着他。 只是看到这人的体形,陶桐立即就知道是谁,心知对方这是杀上门来了。 陶桐在城内的消息也不差,自然晓得,秦延是如何灭了方彬的,听闻秦延十分雄阔,异于常人。 今日看到这人的身材,立即就晓得秦延这是打上门来了,他栽的不冤。 陶桐以为秦延主要是为了找方家寻仇,他这个帮闲人家没理会呢。 感情这位爷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根本没忘了通海这些帮闲,早就布局收拾他呢。 李船头这事就是给他下套呢,可笑他迷迷糊糊陷入其中犹不自知。 陶桐反应也快,他立即翻身跪在地上,啪啪啪的自扇耳光, “爷,小的不知干系秦爷的生意,因此得罪了秦爷,小的自扇耳光向您赔罪,此外小的还奉上十万贯的资财,算是见面礼,万望秦爷大人大量,放了小的,从此后,小的唯命是从,不敢违抗,”。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贵人事忙 秦延笑笑,他没想到这厮眼色不错,也相当光棍,不惜当着众人自残般的谢罪,一点颜面都不要了,他真是不好办,毕竟通海是帮衬了,但是也没有抓住冯小娥不是。 对方如此,他还真不好下狠手。 “将通海给我全砸了,” 秦延用手一指,护卫们一拥而上,蓬蓬蓬的打砸声四起。 陶桐倒是松了口气,命是保住了。 “陶桐,你很幸运,” 秦延抱臂居高临下看着陶桐, “如果你真的为方彬成了事,现今你必定是家破人亡了,” 秦延虽然在笑,不过陶桐看到对方森冷的牙齿就眼晕。 如果是其他人说,陶桐必会嗤笑出声来。 但是方彬怎么栽的,按说秦延没用官府的力量,借势成事,这才让方彬害怕。 秦延别看如此雄阔,但是在大宋如武将般能战如何,无用,这是大宋士大夫的天下。 而秦延还有这般头脑,逼迫的广州节判出手族灭方家,这样对手想要算计一个人,那人基本就是死人一个了。 陶桐晓得自己,他的破事也不少,只要对方有心,罪名都是现成的,因此他见到秦延就胆寒。 ‘秦爷说的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今日来出手,小的服了,日后只要小的在广州一日,只要有人找冯记的麻烦,小的第一个冲上去,绝对是秦爷的马前卒,’ 陶桐蓬蓬磕头。 “马前卒,哈哈,” 秦延哈哈大笑,他一指他带来的麾下, “这才是我的马前卒,那是和蛮狄血战而还的好汉,他们最少也是个殿侍的官阶,因为他们为宋人血战过,得到了先帝的封赏,你说你是马前卒,嗯,” 秦延冷笑道。 所有的护卫听闻心中这个骄傲,各个挺胸叠肚威武状,秦延这般说,让他们身份陡升。 四周的细民听闻看到这些护卫的眼光里都是羡慕,恭敬。 原来这位爷的护卫都是和北地蛮夷上阵拼杀过的。 一些人喊着, “都是好汉啊,” 可见为家国之战,还是公道自在人心的,人人心中有一把秤。 秦延的护卫听闻越发的傲然。 陶桐汗如雨下,就是他这个泼皮头子也觉得他特麽的当个马前卒都不配,他啪啪的扇了自己几嘴巴, “呸呸,小的确是不配秦爷的马前卒,小的从此后当做冯记的看门狗,定为秦爷看家护院,” 靠,这厮这般低三下四不要脸的要打要罚随你,秦延真是不好动手了。 秦延随意的踢了这厮一脚,然后转身走人了。 一众护卫立即轰然跑过来,分成几队将秦延团团围住。 但听哗哗的声音中,队伍齐整的走远了。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队伍,尽皆呼喊鼓噪喝彩。 陶桐则是施施然的起身,不顾鼻青脸肿,却是和邻里讲道, “诸位,某从此也是秦爷的人了,” “不知道秦爷是谁,土山秦郎晓得不,就是那位在鄜延路百战百胜,击杀西贼数万精锐的土山秦郎啊,” 众人这才晓得,原来这位秦爷是大名鼎鼎的土山秦郎,那么他的护卫当然是虎狼之师了。 有些邻里不禁羡慕, “陶官人果然好运气,以后追随这位,前程无量了。” 陶桐厚着脸皮拱手嬉笑着,泼皮出身,本也不在乎颜面,他也以为付出这些搭上秦延的路子不亏。 秦延在广州呆了一个多月,冯小娥感觉这一个月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只是好的时光短暂,秦延终于还是踏上了归程。 冯小娥万般不舍的将秦延送到码头。 两月后,秦延返回了奕州,离开奕州太久,秦延还真不放心奕州,如今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为何历史上的赵頊事必躬亲,实在是很多事真的放不下,如果离开帝王的指引,下面的官员能将方的弄成圆的。 船队靠岸奕州港,秦延从陈汤号上步下。 宗泽等人早已迎候,而宗菊姬也前来迎候。 秦延和宗泽等人先叙话,让他松口气的是奕州一切都好。 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战船数月间又是两批下海,六艘秦级战舰和五艘汉级战舰,让奕州舰队的数量接近五十艘,现在完全有条件监控奕州四方海域,而且还有些战船有闲暇回港修整修补。 步骑军方面,奕州战营突破两千人,足有四营战兵,现下种师闵统领所有战兵去往东部牧场操练骑射,如今返回还在半途,因此种师闵没有来得及迎候。 对此,秦延倒不在意,属下如此勤于练兵,他当然欢迎,如今的种衙内已然不是昔日那个略有散懒的种师闵了。 岛内的炮场和铁厂还是全力开工,行军炮已然产出了一批二十余门,燧发火铳也有了千余把,总之一切都在正规。 秦延唯一感到不在正轨的是倭国美女。 返回王宫后,宗菊姬侍候秦延沐浴更衣。 秦延发现菊姬总是用极为恭敬的眼神瞄着他,不同以往的是,那里面有很多的崇敬,秦延没觉得自己看错,而是确确实实的在菊姬的神色里看出了崇敬,他不禁有些无语,难道他走了数月,此间发生了什么不成。 还别说,还是发生了什么。 宗菊姬在秦延走后,闲极无聊,和她接触最多的就是秦延早先的几个侍女。 女人间相互间聊起来不碍是服饰、妆容、花花草草,再就是男人了。 宗菊姬蓦地的从侍女那里晓得自家的夫君有个名号,土山秦郎。 这是从何而来呢。 于是,越来越多秦延的片段放在在宗菊姬的头脑里。 她这才晓得他的夫君原来是从大宋极西的鄜延路出道,曾经勇冠三军,困守孤城,斩杀数万的名唤西贼的蛮狄。 他的夫君数年来历经大战,未曾一败,更是统领万人的骑军痛击过十万的蛮狄。 菊姬庆幸自己的果断,她果然嫁了一个伟丈夫,一个无敌的统帅。 但是,当秦延疗伤篇、马蹄铁、筑城法等浮现,特别是土山感怀,青玉案上元等诗词展现她的面前时候,宗菊姬简直不知道自家的夫君是何等大才。 文武全才,诗文传唱,宗菊姬已然将秦延敬为天人。 唯一让她有些酸意的是,秦延竟然为那个大食女子赋诗一首,这让菊姬好生嫉妒。 不过想想正室夫人李婉也没有那样的荣幸,让夫君赋诗一首,心里总算是平衡了点。 这才是宗菊姬的所谓异样。 此时,宗菊姬小手轻抚着秦延身上那些疤痕,这些都是昔日战事留下的创伤,也是自家男人勇武的证明,宗菊姬既欣赏又有些害怕的抚摸着。 秦延终于没有忍住,将菊姬一把拉过,压在墙壁上。 菊姬轻咬着红唇瞄着秦延,小嘴微张,呼吸极为的急促。。。 第二日早上,秦延起的晚了点,昨晚是疯狂的一夜。 菊姬狂野的让秦延有些吃惊,即使见红后有些不适,菊姬依然痴缠不已。 两人欢好了两次,而菊姬娇小的身子迸发的能量让秦延有些惊喜,不过秦延很喜欢。 此时,秦延搂着菊姬不禁还略有回味。 其实他早先不是不想收了菊姬,只是他强自忍耐下来。 他清楚冯小娥对两人相识在先,而收了李婉、萨托娜在先是很有芥蒂的,因此无论如何他不能再冯小娥之前再收一人,否则他心里自己就过不去。 如今已然告一段落,秦延当然没有了任何顾忌。 菊姬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外间的阳光漏了进来,宗菊姬如受惊的小鹿跳起,让秦延再次欣赏了其美好。 菊姬红着脸忙乱的穿着裸衣, “官人,妾身睡的熟了些,没能侍候您梳洗,” 秦延哈哈一笑,自行起身穿衣,他到现在为止除了那些闹人的官服,还有梳理发髻整理冠带外,裸衣都是自己穿戴。 别看菊姬挣扎起身,不过疯狂的后果显现,颇有些不良于行,只好再次躺回了床上。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军阵大成 秦延自行出宫,到城内巡视了一圈,其实也是一个安民的举动,彰显他这个国君再次返回奕州任事了。 三日后,城东校场上,两千余名战兵按照五个营排列成五个齐整的军阵,等候秦延的点检。 奕州步骑军经过戒急用忍一年多后,终于突破了两千大关,也算是着实不易了。 “主公,奕州步骑军虽然数量少些,不过都是精兵强将,” 种师闵大言不惭道, “这些军伍各个可以上马骑战,短铳也用的极熟,就是拿到大宋,也是顶尖的战兵,” 秦延欣赏了下面的所有的战兵昂然气势,不禁笑着点头。 有赖于奕州有数千匹战马,因此,奕州军军卒全数可以化为骑军,当然了,备马少了些,还不能做到人人有备马,不过也是南方强悍的骑军。 这一点上秦延倒是相信种衙内所言,当然了,对上北方蛮狄强横的骑军,奕州骑军只有发挥自己火器和集团冲锋的威力,否则是无法抗衡的。 秦延将这支军伍的目标暂定为后世的龙骑兵,所谓龙骑兵说白了就是骑马的步兵。 赶不上自小骑射蛮族的骑兵,但是用机动、火力、严密的组织性可以抗衡和击败对方。 秦延回首看看种师闵身后的一众军将,张贺、马乔、谭永兴、聂胜、单成、刘半顷等人,这都是独掌一营的营指挥。 恍然间,昔日的塞门寨小郎们也是二十余岁颌下有了短髯的军将了。 至于年岁,秦延不在意,后世天朝建立多少虎将成名的时候不过二十来岁,何况现如今寿命短多了的时代,二十余岁、几经血战历练的这些小郎们足堪大任了。 “今日始,奕州军第一军团成立,命名为青龙军团,本君为都统制,副都统制为种师闵、张贺,你等皆为统制。” 秦延此言一出,所有人惊喜交加,谁都清楚,此番奕州步骑军将会有个大发展了。 他们起身就是统制,很显然,麾下将来不会是区区一营五百战兵,前程无限了, 自种师闵以下所有人一起躬身拜谢, ‘谢主公赏赐,吾等必为奕州尽忠职守,诛杀国贼。’ 秦延笑着虚扶这些麾下。 当晚,秦延在王宫摆下宴席,奕州如今的军政要员尽皆出席,庆祝奕州军正式成军,种师闵自然也成为焦点,毕竟秦延忙碌的很,平日里种师闵整训军伍,是奕州首屈一指的大将,各阶官员上前庆贺,种师闵倒也是酒到杯干,爽快的紧。 秦延对于种师闵统军是欢迎的,这些年种师闵在他历练的多矣,足以担当如今的重担。 至于制衡,种师闵虽然为副都统制,但是军中军将大多是秦延的嫡系,秦延不担心兵权旁落的事儿,何况他时不时就要统军出征,平日里操练的时间也不在少数,因此这些现在可以完全放在一旁。 当晚,这些军将是大醉而归。 两日后,东校场,秦延亲自来此主持青龙军团的操练。 为了此番合练,秦延打算拿出一两个月的时间来和这些军伍一起摸爬滚打。 因为这次他就要操练古斯塔夫方阵,既然骑军、火炮、火铳都已经大成,古斯塔夫方阵就有了操练的根基。 在线膛枪、线膛炮出现前,古斯塔夫方阵军阵是最先进的队形了,无论敌人是步骑军多有很强的针对性,可说是一个通吃的阵型。 秦延当然要在奕州军中引入这个阵型。 东校场上,按照秦延的吩咐,青龙军团摆出来一个小型的古斯塔夫方阵。 两翼是一个营的骑军,各两百余的骑兵,由谭永兴统领。 中间是一千五百名,三个营的步军,其中火铳手和长枪手各半。 分为八排,火铳手四排,盾牌手一排,长枪手三排。 中阵的前方是二十门的神行炮。 共计二百余炮手侍候这些小家伙。 在中阵的后方又有三个小军阵,排在一个菱形大阵的后方。 每个军阵都是百名火铳手和长枪手。 拍好队列,秦延指着后面的三个小阵询问众人, ‘你等以为后方的三个小阵所为何来,’ “属下以为此为炮灰,” 种师闵言简意赅道,所谓的这些俏皮话这厮如今张嘴就来。 秦延点头,这里的军卒真是炮灰, “诸位,后面的小军阵乃是整个大阵的最为紧要处,千万不可轻敌,” 秦延一说,众人都凝重起来,只要秦延郑重其事的言及,必然是一等一的紧要。 ‘这几个小军阵看似无用,其实是大阵遇到绝境时逆转的关键,’ 秦延在地上用石块摆出了军阵的大略模样, “这个军阵初遇敌人,敌人未必注意,必被我军的火炮、火铳杀伤,大败是必然的,” 秦延对此毫不怀疑,就是他如果骤然遇到这样的军阵,麾下军兵没有准备也会被强大的火力,机动性击败,何况当世这些丝毫没有历练的军将。 “但是对手回去好生的研习后,他们立即就会发现,我军的军阵最致命的弱点就在身后,” 此时,聂胜伸手,秦延点了他, ‘主公,其实我军大阵神行炮也可以移动,毕竟神行炮有跑车存在,移动迅快,因此我军军阵是可以面向四方的,’ 秦延鼓励道, “不错,言之有物,有想法,” 聂胜脸上潮红,身子一挺。 ‘如敌我双方军力相等,我军军阵后方没有大碍,但是如敌军来势汹汹,数量是我军数倍,而用战力强悍的骑军偷袭我军后阵之时,那么这些小军阵就很关键了。’ 秦延一指后方。 所有人此时都清楚了,这些小军阵果然至关紧要, “这些小军阵可以用火铳远距离杀伤敌军,长枪手搏杀,务必要将来敌骑军阻拦一段时间,给前阵转换阵势争取时间,可以说此时这些军阵能否支撑的时间长些,是大战成败的关键。” “因此,此处该是放置军力作为强悍的几个都,” 种师闵一指后阵。 秦延此番赞许点头,其他人恍然,确实,只有战力最强悍最坚韧的部曲才能抵挡住大股骑军疯狂的冲击,为大阵转换阵势争取宝贵的时间。 如果不是这般细致地分析,任谁也想不到会将顶尖战力搁置后方,毕竟好刀用在刀刃上,军阵的刀锋在哪里,当然在前锋阵中,用来砸碎对方的阵型。 “待得后阵迟滞敌军骑军冲击,中间大阵当变为如此,” 秦延将炮车收入阵中,步阵外扩,骑军也收入,形成了一个圆阵, ‘如此这般,阵型成为一个变异大阵,外围还是火铳手和长枪手环卫,杀伤敌军,中间的炮车用散弹向四周来敌泼洒,毁灭对方的长程攻击,待得敌军伤亡惨重败退,中间骑军尽出追杀敌人,’ 经过秦延这番解说,众将对这个阵型有了清晰认识。 长程有火炮远击,中程有火铳和散弹击杀,近程是长枪手肉搏。 当敌军败退,有骑军衔尾追杀。 整个军阵再无短板,一改以往宋军时期可以败敌,却是无法歼敌的无奈局面。 从这一日开始,奕州军开始紧锣密鼓的操练军阵。 秦延亲自带队,上午操练整个军阵阵型变幻。 午后则是军卒个人勇武的操练,尤其是火铳手的操练,毕竟长管火铳是第一次引入阵中,很多军卒不甚熟练,须得勤加操练。 一连两月,秦延根本没出军营,就在军营里一同操练,虽然奕州城近在咫尺,秦延却是一次没回去。 宗泽和李升林但有大事都是来军营见他。 经过两月的操练,大阵终于初成。 秦延这才折返了奕州处理政务。 同时也获悉了一个消息,冯小娥传信刚到,她已然身怀有孕了,秦延将会迎来他第三个孩子的降临。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家国说 半月后,秦延出现在城北的善堂,到达这里为一众十二岁以上的所谓大班生讲学。 经过数年的劳作,善堂发展为近两千男女娃的规模,先期善堂学堂是零零散散的为秦延提供了一些人才,在今年明年为秦延奉献近百名的子弟,到了一个丰收期。 这些子弟熟读诗书,通晓数算,略通庶务,是秦延一直期盼的人才。 秦延办学堂就没考虑过什么如同大宋版残缺般的科考事宜。 大宋的进士及第制度,在秦延看来没有大用,培养不出有益的人才。 每三年三百余人的进士录取,对一个帝国来说人才太有限了,而且更多的是书呆子的人才,引经据典夸夸其谈可也,真正执掌帝国则是力有未及。 秦延需要的是通晓庶务,可以牢牢掌控地方的人才,那他只有自己培养。 秦延在刘彦承引领下登上讲台,下面是五百余的学子。 看到秦延登台,立即掌声欢呼声一片,因为他们都清楚,如果没有秦延,如果没有昔日的冯东主,他们会极为悲催,甚至有些人熬不过这数年时光,因此对秦延的崇敬发自内心,很多娃儿流下了热泪。 秦延颇为激动的伸手示意,安抚大家激荡的心境。 在这一刻,他终于清晰的看到他给这个时代带来的变化,他带来的很多物件起了很大作用,但是他带来最大的变化,是改变了有些人的命运,然后利用他们将会从细微处改变这个时代,这一切将会在史书上留下清晰无比的记载,青史留名已然办到了。 秦延见一众少年情绪安稳一些,他转身在后面的黑板上写下了家国说,三个大字。 下面的少年们屏息听着,秦延给他们上课的时间不多,但是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很大的启发,让他们在课下不断的争论,不断的探寻,影响往往持续多时。 “何为家国,你等在四书五经中可能看到了不少的说辞,尽皆是为国尽忠,为君分忧的言辞,想来都是言道,君为天子,代天守卫中原,成为万民之主,因此泛土之滨皆为臣民,” 秦延写出了君主,臣民几个字, ‘然则,说的这些都是臣民维护君王,却是很少提及君王该当如何,’ 秦延说到此处,下面有了些鼓噪,不过都在秦延接受范围之内,他知道他用非常规的手段教育了一些身世奇特的娃儿,他们该当是最为愤世嫉俗的宋人,他们会更为轻易的接受他的言辞。 “在某看来,君王和臣民,该当是如此这般,臣民辛苦劳作,风险税赋和徭役,侍奉君王,这就是尽了臣民本份,而君王该利用好这些财赋和徭役,治理好家国,使得百姓富足,军队骁勇善战,国运昌盛,外敌不敢染指中国,细民可以安居乐业,” 秦延目光炯炯的看向下面一众少年,下面的少年们也是渴望的望向秦延,体味着他们最为遵从的秦官人为他们引路, ‘因此双方须得都尽了自己的职责,才有家国,才有君君臣臣,因此双方是一种契约的关系,也就是说,君王承诺护佑子民,保护家国,臣民在其引领下劳作,奉献税赋,但是当君王背弃了他的承诺,比如他用赋税建立庞大的宫殿,强征无数宫女为其淫乐,无视百姓疾苦,无视外敌步步入侵,就意味着他毁诺,没有履行作为君王护佑中原和天下的最大职责,” 秦延看向众人喊道, “此时百姓当如何,” 一旁的刘彦承已然汗流夹背,他带领的学堂没有刻意增加四书五经的份量,而是在其他桑梓、珠算、建筑等方面多读书,但是四书五经的痕迹还是有的。 结果这位爷这一番话,将所有的可以描绘的君君臣臣的秩序完全掀翻,这可怎么好。 关键是,现下这些少年们绝对会听从这位秦爷的指引,刘彦承不知道他最后教导出来的这些少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相比刘彦承,这些少年没有那般多的想法,秦延以往的授课已然时不时的透漏出对君王绝对独裁统治的不满,也讲了对大宋士大夫节制全国制度的不满。 说出了士大夫垄断读书阶层,经过两百年,已然将大宋阶层固化,完全代表了豪富阶层的利益,不能代表细民发声,这样的观点。 这些少年争论后也都是赞同秦延的说辞,只是,秦延从来没有这般明确的讲到君王的责任,没有将话题引领到一直高高在上的君王的、身上。 但是今日秦延直接将锋芒怼上了君王,虽然有些震撼,但是这些少年没有太惊讶,他们继续闻听着。 ‘此时的百姓当然要推翻这样的君王,这也是每逢两三百年,必有朝代更替的根本原因,阶层固化,土地兼并严重,百姓居无定所困苦不堪,君王失德,终于失了江山社稷,而连带的是我中原的沦陷,异族入侵,五胡乱华,中原沉陷如同地狱,’ 秦延的话让下面静悄悄的,他们史书读了不少,先生也都讲解了,各有说辞。 但是今日的秦延将一切的根本原因讲了出来,而且简直是无可辩驳。 ‘因此,作为君臣,所谓家国,是建立双方履诺的基础上的,如果君王毁诺,百姓困苦几乎无法生存,何来家园,没有家园何来家国,保卫这样的家国有何意义,因此,所谓家国,君臣,有个前提,双方履诺,否则就是百姓揭竿而起,推翻暴君的时候,’ 秦延的话掷地有声,下面很多人激动的应和,一些少年保持沉默, 秦延一指一众人等, ‘想想你等,很多人的父辈是大宋的边军,为君上和蛮狄奋勇搏杀,付出了性命,或是断去腿脚,然则,得到了可怜的赏赐,还得分数年给付,最后家中无以为继,只能四处流浪艰难求活,想来你等父兄已然履诺,为大宋献出了一切,但是,君王却是没有完成护佑子民的诺言,竟然让那些忠心为国的将士家破人亡,既流血又流泪,’ 秦延说到此处,下面一片呜咽之声。 说别的这些少年可能还需要好生思量,争论,然后才认同。 但是,谈及他们身上的身世,那是他们身上永远的痛,谁不想合家团圆和和美美,但是他们呢,父兄为大宋付出了性命和血肉,得到的却是家破人亡,他们坎坷的经历证明秦延的所谓家国论是至理名言。 君上和臣民各守本分,各负其职,双方履诺推动家国。 但是当君王一方背弃臣民,陷臣民于水火不管不顾,臣民当然有权利起来反抗。 登时,下面附和声四起,此时此刻,秦延的家国论深入人心,成为这些少年心中的圣典,永存心中。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又一个轮回 元佑六年夏,东京城雨水不断。 朝廷内外也是阴云密布,因为自元丰九年以来掌权的高太后已然重病在身,而哲宗赵煦已然十七岁,锐气如东升的太阳,正要蓬勃而出。 任谁都清楚,大宋将会再次迎来巨变,诡异的是哲宗赵煦到现在丝毫没有露出他对新党和旧党的态度,这就越发的让一众人等无法揣测日后朝局的走向。 皇城内,太后的寝宫,高太后靠坐在椅子上,即使是大夏天,也是盖了一袭薄被。 下首坐着范纯仁、苏辙,两人一脸的凝重。 “咳咳,哀家这几日身子尚可,咳咳,” 高太后轻咳着,她的呼吸十分的粗重,显然身子极为不好。 范纯仁和苏辙面面相觑, “我等此来就是面见太后,探问太后的病情,太后有恙在身,京中已然不稳了,” 范纯仁叹口气。 高太后长叹一声, “奈何天不假年,” 她抬起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她最属意的两个大臣, ‘范卿,你是皇上的释读,皇上的心思当是清楚吧,’ 范纯仁自嘲的一笑, “两年来,皇上待微臣极为敬重,每次读书回应只是寥寥数语,” 他和吕公著等人被太后制定为皇帝释读,也就是皇上的帝师级别。 但是可惜的是,赵煦惜字如金,每次为皇上讲解典籍,皇上都是沉默不已,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多言一句。 就是回应的眼神,也只有冷漠,就是现今范纯仁回忆起赵煦的眼神,已然寒意袭来。 “范卿、苏卿,待得哀家一去,你等正好可以致仕,求个闲云野鹤而已,” 高太后慢慢说道,简直有些挣扎。 “老臣正有此意,” 范纯仁倒是看得淡然。 苏辙皱了皱眉, ‘太后,臣下自去并无不可,只是元祐以来的反正何以为继,’ 范纯仁今年已然老朽,他自去没什么,苏辙今年才五十余岁,作为一个宰辅来说,正是当年,关键是他一直以来渴望的左相之位就在眼前,他怎么能心甘情愿的离开中枢,致仕返乡。 “咳咳咳,” 高太后气喘的看了眼苏辙,缓缓摇头, ‘年初,哀家看到官家习字的桌椅破旧,使人换了一个新的,官家闻听很是不满,最后指使老奴刘维简将旧的桌椅寻回,哀家问之,官家回,此乃先帝所赐,不敢忘,乃睹物思人尔,’ 高太后言极至此闭目不言。 范纯仁和苏辙如坠冰窟,从这一事来看,当今已然露出了端倪,很可能日后登基后旧党将会去势,新党将会受宠。 官家从这个不经意的一件事露出了走向,这对旧党来说是晴天霹雳。 范纯仁、苏辙步出宣德门,他们来时天空中偶有骄阳,现今却是变为淫雨霏霏。 “当今时局果然变幻难测,某看来当真要上书致仕了,” 范纯仁苦笑着捋须道。 苏辙缓缓道, ‘范公也不必如此灰心,也许当今遵循旧制也未可知,’ 范纯仁哈哈一笑拱手离开。 留下苏辙看着面前的雨水发呆。 垂拱殿内,哲宗赵煦安稳的居于案后,正在临摹王羲之的字帖。 他的表情专注,气度沉稳,只有眼神犀利。 “刘维简,太后身子如何了,” “太后身子这两日好些,只是进食极少,还没有康复,刘太医、董太医这几日忙碌不堪,却是没有大善,” 头发已然花白的刘维简急忙躬身道。 赵煦放下手中的笔,身旁的小内侍急忙递上帕子,赵煦净手。 “只是今日午时范公和苏公刚刚探视过太后,方才出宫,” 此言一出,赵煦瞥了眼刘维简,刘维简媚笑回应,赵煦也是嘴角一扯,刘维简昔日可就是身边数人可以指使了,消息相当闭塞,也不敢到处打探消息,否则太后闻之性命都可能不保。 如今反过来已然对太后身边的事儿知之甚详,很显然,宫中那些极为看风色的内侍和宫女开始转向了,因为高太后这数月来身子大坏,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赵煦亲政在即了。 “范公嘛,呵呵,虽然和王公比不得,但勉强称的一个公字,只是垂垂老矣,太过昏聩,还是归家为好,至于右相嘛,实当不起一个公字,” 赵煦的话里充满了鄙视,刘维简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这事儿他真没法说。 赵煦净手后,内侍上茶,赵煦慢条斯理的饮着,心里却不像他表面那般平静。 他今年不过十七岁,但是这几年的历练,让他好像长了十岁。 热茶的热气在他的眼前掠过,迷蒙中,赵煦眼前闪过的是,这些年来他的遭遇。 身为帝王,他登基后却是被安置在太后寝宫的阁楼居住,他清楚,太后因其年幼看顾之意,但是,这对一个帝王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屈辱。 而他身边围绕的人除了刘维简外,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都是太后的亲信。 他身为天子,每逢朝会,那些大臣们都是向后面垂帘后的高太后先施礼,他只能看到这些大臣的后背和双股,又是一个屈辱,当他就是一个牌位吗。 因为他帝权不彰,就连他的生母朱德妃在宫中活的也是战战兢兢,甚至被高太后和向太后训斥,真真的奇耻大辱,让他无颜见母妃。 想到此处,赵煦再无饮茶的兴趣,索然无味,他随手将茶碗拍在桌上。 刘维简眼皮一跳。 “刘维简,范公老矣,你以为当今诸公何人能当重任,” 赵煦的话让刘维简身子一抖, “奴婢怎敢多言,此皇上独断而已,” 刘维简弯腰道,他想了想, ‘昔日先帝一有难事,倒是和内廷中人商议,’ 赵煦一怔,接着一笑, “哦,这倒也是,如今昔日内廷的李清臣知大名府,离着京师倒也不远,嗯,就是他了,” 刘维简躬身一言不发,这事他真不能说,宰辅更替的事岂是他能掺合的,真是嫌命长了。 元祐六年八月初七,高太后病逝宫中。 旋即,官家赵煦亲政,宣布立即为高太后治丧。 下旨尊母妃朱德妃为太后,銮驾等同向太后。 接着从大名府召回李清臣,大宋再次迎来了一个轮回。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复起在即 夏季广州很是炎热,不过,秦延一家三口玩的很尽兴。 回到冯记女红店,沐浴一半,秦臻毅已然睡过去了。 秋菊如今也又有了个女孩,秦楠,如今不过两岁,正好带着两个娃儿。 冯小娥侍候秦延休息。 冯小娥虽然过了三十,但美艳如昔,现在她四肢和秦延交缠一起,正在细细的喘息着。 秦延爱抚着她,不禁笑了笑, ‘小娥这里好像大了点哈,’ ‘主公观察入微呢,确是大了些呢,’ 冯小娥故意发嗲道。 秦延大笑着拍了她一记,冯小娥只是不依,倒也是闺房一乐而已。 “官人,这几年奕州风调雨顺,治下清平,战船也到了七十艘,货船也有了八十余艘,官人是否静极思动了呢,” 冯小娥的小手在秦延的胸口抚动着,让秦延心里直痒痒。 一年相聚一次,秦延倒也任由冯小娥闹着, “奕州就是那么大,哪有大显身手的位置,” 秦延笑笑。 “官人休要瞒我,官人至今依然带领水步军苦练不辍,战马已然过了五千,这般银钱投入进去,妾身以为官人还在提防什么,” 冯小娥左臂支起身子,右手轻抚秦延的胸口,美眸投注在秦延的脸上,烛光下秦延的脸上晦暗不明。 冯小娥伸手向上摩擦着秦延颌下短髯,不禁有些感怀,两人相识秦延还是一布衣少年,十年以往,秦延如今是异常沉稳的一国之君了。 秦延任由冯小娥的小手磨蹭着,他的思绪却是飞了出去。 数年来,东海的一切商船都要想奕州海船献上程仪,以期保护。 大宋水师也曾经找过两次麻烦,最后都是铩羽而归,如果不是奕州水师放过一马,那些水师只有石沉大海。 就连倭国的天皇也晓得通往大宋的商路被奕州垄断,不过,倭国内乱升级。 寺院、武士、封头、勋贵等冲突不断,甚至数次发生了僧兵进攻京都,逼宫天皇的荒唐事。 因此傲慢的天皇对奕州也无可奈何。 如今,奕州已然吸收了五万余大宋流民在奕州耕种定居,也让奕州汉民的人丁终于超过了耽罗族。 奕州步骑军已然过了五千,其中精锐龙骑兵达到了两千余,步军战兵七个营,三千余,经过数年整训,都是精锐的级别。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今的军将憋得嗷嗷叫,已经三年没有战事了,种师闵每日里抱怨无法施展拳脚。 善堂的子弟已然有三百余人进入政务体系、船厂炮场、牧场中。 因为学堂本来培养出的就是庶务人才,这些不到二十的娃儿在各处如鱼得水,也是各处继续的人才,不少已然成了各处衙门或是船厂等处倚重之人。 奕州岛的教化全部铺开,官方通行汉话,各地的学堂当然教授汉话,秦延以为一代人后,耽罗土语将会渐渐消亡。 当然,秦延没有保护所谓的当地文化的想法,越早消亡越好。 与之相反的是,大宋继续泥足深陷,土地兼并加剧,细民生活困苦,各地乱事不断,活不下去造反是个很正常的事吧。 西北方大宋和西夏乱纷纷,虽然没有大的战事,双方毕竟都在舔伤口,但是小打不断。 北方辽国和大宋间倒是平静。 但是辽国内部内乱越发的频繁,北阻卜诸部尽反,造成北疆一片星火,如今局势糜烂。 南阻卜、东阻卜蒙古,以及生女真等部都在蠢蠢欲动。 秦延已然可以闻到战火遍地的硝烟味。 但是,重压下的大宋依旧保守,向着孱弱滑脱下去。 问题是,秦延如何办,大宋痼疾犹在,根本无法根治,他如之奈何。 他整兵备战也无法阻挡三十年后的那场劫难吧,如今的年月他能不能顺利的活到那个时代还另一说,这就是他的难题。 颇有些束手无措之感。 就在秦延失神凝望的时候,深夜的广州突然传来了沉闷的铜钟长鸣的声音。 最初长鸣声音传来,秦延和冯小娥没有在意。 但是鸣钟声不断,极为悠长,和平日里巨额决然不同。 秦延当即意识到不对,他曾经经历过,秦延当即起身, “怕是有大事发生了吧,” 冯小娥急忙起身为秦延披衣。 冯小娥为秦延穿上裸衣,眸子却在秦延强壮的身躯上游走,最后为秦延披上玄色外裳,方巾束发,一个雄壮的官人立于她的面前。 “官人快去快回,” 冯小娥柔声道。 秦延拍了拍冯小娥的脸颊步出后宅。 同样有了短髯的马道出现在他的身边, ‘刘廷出去打探消息了,属下已然让马队准备,也通晓码头的海船制备,’ 马道低声道,如今秦延是事实上的一国之主,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秦延点头,在七八个护卫下步入店面,此时有护卫打开了门脸,奉上茗茶,秦延居于栏柜后等候着。 只是一会儿,亲卫头目刘廷返回其中, “官人,一众甲长正在沿路告知,东京急报,高太后薨了,全城正在举丧,” 秦延一怔,接着恍惚了一下,嗯,又一个新时代就要来了,赵煦就要亲政。 很明显,新党将会卷土重来。 那么他也面临选择,他虽然不属于新党,但是他是旗帜鲜明的主战派,因此,被召回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赵煦、章惇等人都是历史有名的主战派,他这样一个百战不殆的文臣很有可能复起。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否返回中枢,接受任命,重新成为大宋之臣。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回归,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回归的话,大宋朝野和赵煦该如何看他,都是一个个的难题。 秦延吩咐一声, “派人通晓后面的夫人,冯记开始治丧吧,” 一个护卫应了去了后面。 秦延则是在烛光下不断的踱步。 过了半个时辰,秦延返回了内宅,冯小娥正在打理着衣物, “这是为何,” 秦延问道。 冯小娥白了他一眼, “如此巨变,怕是官人就要返回海州了,妾身不过是为官人先一步整理行装而已,” 冯小娥的语气当然十分幽怨。 秦延不过来了半月,本来讲好来此一月的,这是每年里,冯小娥最为期盼的节日,这一个月是她最欢快的时光,结果如今缩水只有十余天,冯小娥当然有理由怨尤。 “谁说,某要立即起身,” 秦延大笑着将冯小娥揽入怀中,冯小娥惊喜道, “真的不走吗,” “朝廷里此时纷乱不堪,没解决其中宰辅等事儿,何曾能想起你家官人这个小吏,” 秦延调侃道。 冯小娥娇笑的搂住秦延的脖颈眸子别样的瞄着秦延,显是情动不已,秦延将两人一起抛到床上去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寻看南海 二十余天后,秦延从广州出海,向东南航行了二十余海里,这个由三艘宋式福船组成的小小船队,就遇到了一艘极为优美的船型。 这是一艘低干舷的海船,白色巨大的软帆,几十吨的模样,这就是近一年前刚刚诞生的飞剪船。 以往数次的失败,都是因为船头沉重入水不能及时抬起,往往在恶劣的海况中进水严重,只能放弃。 因此还损失了十余名船匠和水手。 最后,庞维带人终于解决了船头中空的问题,飞剪船成功出现在十一世纪。 如今已然建造了近二十艘,如今海州到奕州、奕州到对马的通信都是飞剪船来办理。 毕竟十五六节的航速,在这个时代已然是一个怪物般的存在,是满载的风帆战舰两倍航速,足有大宋版的福船航速的四倍。 以往海州到广州要一个多月,现下,只须半月而已。 现今舰队出行都带着两三艘飞剪船,为的就是利用其大航速在航道前后探查。 今日,飞剪船在附近游荡,接上了秦延所在的舰队,飞剪船在前方探路。 向南行驶了不到十里,一支由十艘风帆战舰组成的强大舰队就在那里。 说是强大,那是因为这十艘风帆战舰,都是由唐级战舰、汉级战舰来组成的,没有一艘秦级战舰。 那是因为相对南海的海况,秦级战舰有些不够看了。 南海是东方海域中风暴最多最大的海域,因此秦延带上了手上吨位最大的战舰。 其中一艘还是刚刚出厂半年的奕州级战舰。 这艘战舰有五百吨,可以将早先的巨无霸唐级战舰完全包裹其中。 奕州号有四个主桅,高大的主桅颇有直插云端之感。 宽大的船体带着莽荒的气息,黑灰色的战舰如同小山般卧在那里。 秦延坐着小艇,从商船摆渡到奕州号上。 他顺着软梯攀爬,还没等到达甲板,只见船舷上踏出了一个如花笑颜,正是萨托娜。 她抱着一个小娃,有个浓密头发的小萌娃,正是秦延和萨托娜的儿子秦萨里。 现在的小娃瞪着黑色的眸子盯着秦延,好像纠结这人是谁,接着突然他认了出来,欢快的喊着阿爹。 秦延登上甲板大笑着将秦萨里抱过去,然后抛向了天空,秦萨里咯咯的笑着。 这是父子间经常的游戏,秦萨里每每投入其中。 萨托娜叉腰一旁笑吟吟的看着父子俩的笑闹,对于秦萨里是否掉落下来一点不担心。 此番,萨托娜想要和秦延一起来南方,她已然等不及到泉州一行了。 于是海州所辖的大宋中原一带处理的衣皂发售都交给荻丝来打理。 她则是不顾其他人的劝告,其中还有李婉的劝告,执意带着儿子秦萨里一同乘船而来。 虽然乘坐的是巨大的奕州号,但是,在茫茫大海上,奕州号也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不点。 但是她毫不在意。 用她的话讲,她在秦萨里这么大的时候已然是泛舟海上,那个大食海船和现在的奕州号比不了。 既然有了奕州号这般海船,秦萨里上船有什么不可以的。 秦延对此不反对不鼓励,在他看来生老病死有自身原因,也要看天意。 有萨托娜的这样的母亲,倒不用担心孩子长成后是个纨绔或是书呆子。 至于孩子的前程就看他的福源了。 舰队立即转向南下,按照秦延的指点直驱南海,这是一个绝对的长途航行,好在,船只在泉州近海靠岸修整过,补充过淡水和食物,尤其是可以生长豆芽绿豆,更是储存了不少,那可是对抗败血症的大杀器。 也许这样的点滴对如今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如同天书,但是在后世那是很平常的常识。 船只向东南航行了二十余天,沿途不断遇到大大小小的岛礁和泻湖。 南海岛礁很多,可以从詹州一直延续到马六甲。 但是很多都是没有淡水的岛礁,甚至有些再涨潮的时候就没入水面以下。 秦延要寻找的是南海上有淡水的岛屿,为其控制南海,东海做准备。 而南海这里必须为舰队找一个基地,那么在西沙、东沙、南沙只有三个岛屿有淡水。 分别是西沙的浮水洲岛、南沙的太平岛、中业岛。 其中西沙和航线真的不搭边。 只有中业岛和太平岛最合适。 这趟航行只能秦延来带队,这两个相距不远的海岛他最为熟悉不过,只要近距离看一眼,这两个后世的海岛就能认出来。 实在是台湾、菲律宾手中控制中的海岛是后世军队两栖作战的目标之一,没法不深刻。 将近一个月的航行后,战船当先抵达了中业岛,只是远远的看了眼那个海岛,秦延就晓得到了。 因为这个岛屿被战友们戏称为坟包,就像一个坟墓封土般隆起的突起。 秦延亲自登上海岛看了看,岛上植被茂盛,很显然地下水很丰盛就是了。 但是这个岛实在是小了点,说的是可用的面积小了点,那些隆起现在根本没法利用,至于砍伐林木后清除地方后居住,那还是算了。 工程量太大,突起也不便于施工。 舰队继续向西南,一天多后抵达了太平岛,秦延看到这个极为平坦的海岛时候脱口而出太平岛。 这让身边眺望的萨托娜十分的诧异。 ‘夫君,真的是为了太平而来吗,’ 萨托娜嗤笑一声,颇有些调侃之意,随着一起生活日久,萨托娜对秦延越发了解,秦延是个十分宽厚的人。 加上萨托娜不改当年跳脱的影子。 因此时不时的调侃自家夫君一下,也是她的小乐趣之一了。 “当然了,当我们舰队来到此间后,以后航道上的盗匪该当绝迹,没看到如今东海的海贼已然被剿灭一空,赤魔海贼如何,还不是一一授首,因此我等为了和平而来,” 秦延大言不惭道。 ‘哦,这个和平是要收费的,是吗,’ 萨托娜娇笑道。 ‘当然,这个世上哪里有免费的晚餐呢,’ 秦延哈哈一笑,从甲板上攀着绳梯而下。 飞剪船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海岛,太平岛十分的安静,岛屿有几百亩大小,不算大也不算小了。 岛上林木茂盛,淡水资源是不用说了。 飞剪船探寻了半晌,终于确定在海岛的东南有一块海岸适合海船的停靠,不过也就是两艘海船的距离。 于是两艘汉级战舰靠岸。 小艇将人员运送到岸上。 秦延等人也登上了海岸。 作为一个没有人迹的海岛,一切重新来是个辛苦的活计,首先就是找到淡水。 不过,这事不难,作为海船的船长和水手长来说,寻找海岛的淡水是个基本经验,很快就在离着东南海岸三百多步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缓缓流淌的地下水源。 虽然流水不算很多,但是足以供给数百人的饮用了。 接着大批的水手开始登岸砍伐树木,这些树木是为了建造栈桥,引入深水区,直达风帆战舰停靠地点的,有了栈桥运送人员货物才事半功倍,节省的时间无数。 再就是建立适合人员居住的宅院,没有大量的木头是不成的,好在木头是真不少,足以建造所需了。 秦延将南海海巡的基地就设在了太平岛。 于是,五艘海船和上面的水手都是留了下来。 由唐级战舰李绩号船长蓝辙统领。 即使有这些人手,按照秦延的预估怕是没有几个月光景看不出什么来。 好在粮米足够,淡水不缺,就是防治的各类常见草药也带了不少,足以支撑海岛所需一切。 剩余的十艘海船掉转船头向北,一个多月后抵达了泉州。 离着泉州有十余里的海上,秦延、萨托娜等人换乘了三艘大宋版福船,乘坐福船进入了泉州港。 在秦延的眼中虽然泉州港没有广州港繁华,不过也是一个极为国际化的大港。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船奴依萨德 泉州港的大食海船并不少,放眼望去,足有十余艘,显然很多大食人就定居这里海贸。 还没入港,已然有水师哨船靠上来巡视,其实就是收取费用。 至于武备几乎是不看的,看也没有用,跑海上的船只哪里不带兵器护身的,如果遇上海贼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过登船检查不意味着过关,如果孝敬的不好,那就利用由头登船检查,发现兵器立即获取罪名,好好的敲一笔。 好在,这些船头们都懂,每艘船交了六贯的买路钱,三艘海船顺利的抵达了泉州港。 秦延等人上岸后,立即找了一个上好的店家安置下来,登入的就是大宋奉直大夫秦延及家眷。 店家当然是极为客气,六品官职,他这辈子没遇到过的高官了,吩咐店伙好生侍候,特意将秦延一行人安置在后院。其实无须如此,秦延一行人几乎将这个脚店全部包下来,因为随员实在太多,只是秦延、萨托娜的护卫就足有一百多人。 第二日,秦延派出的人手四处打探消息,寻找合适的店面,萨珊女红店将会在泉州开办了。 秦延却是来到了城东南临近码头的市舶司衙门,递上了自己的拜帖,拜见市舶司推官张子善。 须臾,只见一个高瘦的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人小跑着奔出了市舶司衙门,门口值守的衙役目瞪口呆的看着平日里极为看重威仪的张推官疯了似的冲出,还要不要体统了。 张子善此时哪里顾及这些,他脸上堆满了笑容,拱手道, ‘这位可是秦郎驾到,’ “正是秦某,见过张推官,” 秦延客气的拱手道。 “秦大夫太过客气了,李右相乃是昔日某的座师,没有李相提携,哪里有某的今日,快快请进,” 张子善倒是客气极了。 他殷勤的将秦延让入他的官厅里,命人上茶,待得胥吏上茶时,张子善亲自斟茶,显得极为尊重秦延。 其实他的官阶也在从六品,而且有差遣在身,就如今讲地位在秦延之上。 只是,这个客气极了的架势,仿佛秦延差遣远远在他之上一般。 秦延是和这位推官寒暄了一阵,这才知道,感情他的岳父李清臣被从大名府任上招入中枢,被赵煦拜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也就是堂堂右相,如今就在大宋朝堂如日中天。 秦延立即了然,这位推官为何折节下交,感情李清臣复起,而且势头凶猛,据说是当今官家宠信的第一人。 嗯,这就是了,如果秦延还是那个闲官,李清臣不过是知大名府,那么此番来,秦延也就是落得一个官厅客客气气寒暄,交谈的局面,甚或可能便服在衙门外茶楼候一天,等候这位推官有闲暇后见面。 哪里有这位推官风风火火的出迎的局面,果然是趋红踩黑,古人不曾欺我。 “秦大夫此时也应该返回家中等候才是,某预估大夫复起也就在旦夕之间,到时候也定会是一方大员,前程似锦啊,” 张子善如同话痨一般,从中秦延看出张子善的心切,希望在李清臣身上可以获取利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未必如此吧,某虽为文官,然内治不如武功,此时天下太平,不会有某的用武之地就是了,’ 秦延自嘲道。 “然西北烽火不息,秦大夫放心就是了,” 张子善笑道。 秦延看寒暄的差不多了,看看四周,张子善立即会意,立即命胥吏退下,官厅里只有他和秦延两人。 ‘秦延此来有一事相求,’ 秦延拱手道。 张子善眼睛一亮,好事啊,正愁不能和李清臣羁绊在一处,李清臣的女婿就上门求告,张子善心中直喊大善, ‘秦大夫尽管说就是了,’ “这样,下官的一个侍妾是昔日此处藩坊的一个女奴,当时和她一同失落为奴的还有她的一个弟弟,如今当有二十余岁,望张兄帮忙寻觅一番,” 秦延这话一说,张子善的脸僵在那里,好嘛,想逢迎李清臣,结果这厮说为了一个外室的事儿。 靠,如果帮了秦延这个忙,那个正室夫人,李清臣的宝贝女儿还不得暴跳如雷。 这事怎么帮,不帮吧,方才还言谈甚欢,实在没脸面拒绝,张子善脸上都有些憋屈的扭曲了。 ‘张兄放心就是了,您这里还是岳父告知的,我的外室如何,他老人家都清楚,再者,我的外室善于理财,有自己的船队,现下就要在泉州建店面,因此以后讨饶的机会多了,’ 张子善半信半疑的看向秦延, ‘这个。。’ 他是真没把握秦延说的是真是假。 ‘这里是某的一点程仪,望张兄笑纳,’ 秦延随意的将几张茶盐引放在桌面上,张子善刚要推了,不过看了下眼睛就直了。 实在是数额大了点,每张都是百贯,好多的钱啊, ‘如此,某就查问一下,只是不敢说一定能探听出内情来,呵呵,’ 张子善磕绊道。 秦延哈哈一笑, “那些藩人不过是在市舶司门下讨食,谁敢不给推官的颜面,必是马到功成,” 秦延的逢迎让张子善很得意,确实,在官本位的大宋来说,他作为市舶司的推官,在那些海商那里必然是极为敬畏,得罪了他,海贸这碗饭还想不想吃了。 接下来的几日,在泉州望火楼附近找到了一个颇大的店面,期间是个老字号的布店,但是经营不善,有意租赁出去。 萨托娜花了一千五百贯将整个店面加上后面的院落买下,只待好生拾到一番就可以运作了。 同时阿巴斯的消息传来,这厮还是泉州的豪商,海贸上干系很多,不过此时不在泉州城内,而是去了天竺,预计还得有两月才能归来。 待得这一日,秦延被张子善派人找去市舶司衙门,给了一个大食海商的名号。 张子善言道,这个人物是他经过三个海商打探出来的,毕竟时日久了,当年那个娃儿被转卖了两次,得到最后的消息不易。 秦延当即再次拿出了三百贯酬谢,张子善不禁感叹,虽然搭上秦延官途上不知道几何,不过却是财源广进了,这位一看就是一个手大的财神爷,想来以后有那个外室在泉州羁绊,交往不会少了,想来收获少不了。 依萨德赤着上身和几个水手下了帆,他们是最后下船的人。 常年走海,依萨德习惯了赤着上身,他最后下船。 东主瓦希德正在给船头发赏金,此番到广州进货,虽然路途不长,但也要付出不少的赏钱,毕竟船长是雇来的。 而依萨德是东主的奴隶,能给赏钱就是恩赐,没有也得受着。 依萨德看着船头拿走的二十贯眼热,轮到了他,瓦希德甩给了他三贯钱。 依萨德看着这可怜巴巴的三贯钱,来回一趟近一个月,却只有这些银钱,是,他们奴隶的吃食都是老爷给了,且不说都是怎样的糟烂,只说这日子怎么过,他还想着攒些钱寻个女子有个家,没些银钱怎么成。 “老爷,能不能以后加些银钱,小的也赁个房子有个家的,” 瓦希德看看依萨德冷笑一声, ‘你不过是老爷的奴隶,成个家,呵呵,那要看老爷的心情,老爷若是不许,你也敢,’ 依萨德咬了咬牙,脸上抽动了一下,瓦希德当即就恼了,他抬手给了依萨德两鞭子,依萨德赤着的上身多了两条红肿的鞭痕。 “你个杀才,如何敢对老爷这种表情,小心老爷我将你卖到窑口去挖石炭,” 瓦希德看到依萨德这个表情就恼恨,这个小子倒是颇为能干,只是执拗的很,不甚听话。 “你敢,” 突然一个女声传来,瓦希德、依萨德还有十多个奴隶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淡紫色褙子,白色披肩的大食女子怒视着瓦希德。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姐弟团圆 瓦希德刚要大怒,在大食人里,女人没甚地位,这个女人怎敢呵斥他,真的忍不得,不过旋即他住嘴看向了一旁。 只见这个女子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高大的宋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个宋人气度沉稳,经多见广的瓦希德感到哪里不对,没敢发飙,何况这个宋人身后还有几个剽悍的伴当,不好相与。 ‘某在教训我家奴隶,外人还是不要多嘴了,’ “从今日始,他不是你家的奴隶了,” 那个女子气势十足的上前,接着一手将瓦希德推开,径直走向了依萨德。 瓦希德大怒,他扬起手就要给这个女人一鞭子,当着他的奴隶如此就是羞辱他。 结果他的手臂当即被一支大手抓住,他转头一看正是那个宋人,宋人手劲极大,任瓦希德挣扎也是纹丝不动。 瓦希德的两个大食伴当冲上,被宋人的伴当隔开,瓦希德的手被宋人甩开。 瓦希德刚要大喊一声,招呼附近的其他大食人帮衬,他们大食人之间还是颇为抱团的。 眼前却是出现了一个名敕,瓦希德接过一看,好嘛,大宋奉直大夫秦延。 大宋奉直大夫是多少官阶他不清楚,不过他可是知道能称得上大夫,已然算是大宋的高官了,瓦希德不禁一呆。 此时莫名的依萨德看到那个女人走过来,然后绕到了他的身后,依萨德看出了女子的服饰、佩饰不俗,非富即贵,因此没敢转身,就在这里傻傻的站着。 “是思美迪斯吗,” 女人带着颤音的声音传来。 依萨德呆滞,这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因为他身为波斯人有自己的名字,只是小时候家破,被转卖多次,如今就名唤依萨德,但是他小时候的本名叫思美迪斯,他有十余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我的名字叫萨托娜,” 后面的女子柔声道。 思美迪斯蓦地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含泪看着他的萨托娜,萨托娜突出的颧骨、微陷的双颊依稀还是幼时模样, “姐姐。” “思美迪斯,” 萨托娜搂住思美迪斯,两人抱头痛哭。 瓦希德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兄妹相认的大戏。 旋即,瓦希德看着萨托娜颇为华贵的服饰眼珠乱转,这样的认亲事在大食人这里不是没有。 不过想要亲情让他释放思美迪斯那是不可能,他想到的是利用这个机会,怎么好生从这个事中大赚一笔。 ‘说个价吧,’ 秦延在一旁开门见山道,他就没想过奴隶主可以随意的释放奴隶。 这可是奴隶主的私有财产,何况释放了思美迪斯,还有其他奴隶呢,奴隶主等闲不会开这个口子。 ‘既然是姐弟相认,某当然要玉成,这样,只要付出一千贯的赎金,依萨德就是自由人了,’ 瓦希德果然是玉成,开口就是把依萨德当做了金光闪闪的小金人。 秦延冷笑着看着这厮,这点银钱真不算什么,问题是被一个黑心的奴隶贩子勒索,让秦延很不满, “瓦希德是吧,主要是跑马六甲和广州、泉州的小海商而已,信不信某一句话让你的海船出不了海,” 瓦希德看着秦延森冷的目光心中一抖,不过贪婪还是占了上风 “依萨德从一个学徒到水手长,某也是花费了不少时候教授的,一千贯真的不多,再者说,他的卖身契就在某手里,官府也得认,” “哦,你敢说官府承认,” 秦延气势十足的用手一指这厮,他就是官府出身的,怎么不晓得这里面的猫腻。 大宋没有真正的卖身契,虽然从父母手里带走娃儿,但是都是长约的,一般是十年,或是十五年,期限到了,是可以返回家中的。 可是没有现在大食人这个奴隶制,也没有后世大清朝时候的那个卖身契。 但是由于沿边或是海贸中的大食人中有奴隶,这是这些外人自家的制度,大宋官员有时候就睁只眼闭只眼,默认了这些卖身契。 但是默认不是官方承认,这里面说道大了。 好比大宋不让百姓随身带着兵器,但是沿边地带蛮狄出没,一不小心坏了性命,因此官府默认可以带着刀枪。 但是真是有需要那些胥吏却是可以借此收押勒索的。 泉州大食人的奴隶制也是如此,官府可以默认,但是真的拿这个说事,谁也没法。 显然,瓦希德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咬牙道, “反正没有千贯,依萨德还是奴隶,” 秦延这个无语,按说瓦希德看到他官人的身份,早就该屈服了,破家的县令不是说说而已,何况他是奉直大夫,看来这厮以为他不是当地官员,所以才敢顽抗, “官人,多说什么,打杀了他算了,” 一旁的萨托娜彻底怒了,方才一旁看到了瓦希德对依萨德是如何苛待的,这人的秉性一望而知,这个嘴脸倒是不让人吃惊,萨托娜却是因此一文钱都不想给他,难道虐待她弟弟有理了,还得银钱奖赏吗。 和秦延行走久了,自然有其气势,在她的心目中自家夫君不但是个英雄般人物,还是一个君王,和这样的匪类多讲什么,没得辱没了身份,立即砍杀了事。 萨托娜这一说,马道等人手扶刀把看向秦延,在他们看来多大的事儿,立即斩杀了局。 秦延可没想到那么暴力,还得在福建路布局呢,泉州这个地方很紧要,否则的话他不介意赏给这厮一刀了账。 秦延又拿出一个名敕,瓦希德接过一看,只见这个名敕金边装饰,十分的精美,一看名头张子善,他当然晓得当地的英雄谱,这位可是市舶司实权在握的推官,正是他们这些海商的顶头上司。 而这个精美的名敕显然是张推官私人的帖子,只给有私谊的人,等闲人还真得不到,说明这个秦延和张子善有着不错的私谊。 既然有了私谊,那么知会一声就可能让他片帆不出海,重则可以找个由头让他就家破人亡,至于由头那是多了,只是走私一项就有了,身为海商哪里有不走私的。 瓦希德擦了擦冒出的冷汗, ‘这,这位爷,您给个数就成,’ 秦延随手甩给他一百贯,其实大食人的私奴就是几十贯,只有那些大食女奴金贵,最高可千贯。 瓦希德急忙接过,总好过没有吧。 “将卖身契拿来,敢耍滑头就把你扔到大海里喂鱼,” 萨托娜暴起指着瓦希德的鼻子。 此时,瓦希德方才被女人呵斥的屈辱感全然不见,生死面前面子算个求。 ‘某立即派人回府取来,稍候,稍候,’ 萨托娜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然后看向秦延, ‘夫君,妾身先带思美迪斯走人,给他买些物件,看看他身上都有什么,’ 说完萨托娜再次怒视了瓦希德,瓦希德脖子一缩,一点没有奴隶主威风八面的模样。 秦延点头。 “姐姐,我在府里面还有些银钱的,待我回去拿来,” 思美迪斯道。 “走了,那些银钱不要也罢,姐姐那里什么没有,” 萨托娜哪里在意思美迪斯的小钱,笑着扯着思美迪斯先走了。 秦延收了卖身契,看了后撕了粉碎,这才打道回府,来到了萨珊女红店的新店面。 到了傍晚,萨托娜带着思美迪斯返回,她买了不少的服饰,有宋人的,也有大食人的长袍,极为华贵。 到了店里,她亲自给思美迪斯穿戴上,美滋滋的看着,长姐如母,现在萨托娜是母爱爆棚了。 萨托娜又扯着秦萨里见过这个没有见面的舅舅。 当晚晚宴上,姐弟俩是又哭又笑,说了各自分别的经历,当然困苦居多,自然那个大仇人阿巴斯就提上了日程。 萨托娜总是瞄着秦延,意思很明显,那个仇人活的够久了,让秦延看着办。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流求土著 然并卵,阿巴斯不在泉州,秦延也无可奈何不是。 总算是,萨珊女红店生意铺开让萨托娜转移了注意力。 和几个大的行首交谈商议,发货等等各种忙碌让萨托娜转移了注意力。 她就扯着思美迪斯一同办理,希望将她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弟培养成为得力助手。 结果却是让她很沮丧。 在她看来很有趣味的商谈、讨价还价这些庶务,让思美迪斯很头疼,颇有些无心打理的意味在里面。 思美迪斯倒是提出来还是回到海上,做他最擅长的走海生涯。 气的萨托娜将他踢到秦延那里,想走海还不简单,她夫君那里走海的破事多了,多到可以让人几年都飘在海上。 秦延倒是不无不可,早就想走一遭的秦延带着思美迪斯就出海了。 他们乘坐海船来到了澎湖列岛的白沙岛。 此时的澎湖本岛已经有宋人耕种,但是也比较大的白沙岛上却是毫无人烟,十艘风帆战舰就在此处候着,人员上岸休憩,已然是等候多时了。 秦延一到,船队立即整队出发,直驱东南的流求,也就是后世的台湾。 此时还是花外之地,还是由宋人称之为鲛人的土著把控。 秦延此番南行,就是要完成整个围绕大宋海域的布局。 大宋不珍惜他的海洋国土,秦延可是重视。 在他看来只是大海流淌的财富足以支撑他将养一支庞大的水师了。 现今,只是高丽每年数百条海船、倭国每年千条海船商贸,每年交付的三十余万贯保护费,就支撑起百多条战船、海船的奕州水师近半的费用。 如果完成南海的布局,这个数字怕是足有过百万贯。 这样,他主要负责造舰和修缮的支出足以,其他的没有太多开销。 为了完成大宋海域的称霸,那么在南面的岛屿和东南岛屿都要布局。 南边扼守去往马六甲的最佳航线他已经布局完成,而对福建路海路的把控,则是需要澎湖列岛。 但是澎湖列岛还是有限了,更合适的位置当然是流求。 这可是一个宝地。 奕州和他相比差了不少。 关键流求还处于无主之地,当地的土著还没有形成自己的独立国家形态。 但凡一个地方形成了自己统一的国家组织文字形态,构成了文明的基本要件,想要征服就很艰难了。 即使是用血腥的暴力镇压也不好压服,比如现今的高丽、倭国无不如此,因为他们用统一的语言和风俗形成了民族的向心力,击败容易,征服很难。 流求则还是一片处女地。 当然了,开发流求绝非易事,后世经过了数百年的开发,才将流求开发出来。 秦延现在没有那么多的银钱和人丁大规模开发流求,那会把他拖破产,但只是开发最好开发的一部分则容易的多,也会很快见效。 那就是后世台南浊水溪入海口那个嘉南平原。 由于实在不熟悉浊水溪入海口,船队被两个河流入海口欺骗,结果到了近处,才发现虽然河口的喇叭口那里看着不小,其实河流却不大。 别人不知,秦延却是晓得根本不是浊水溪。 向南航行了两日,这日午时过后不久,海岸地平,一个硕大的喇叭口形状的河口出现在眼前。 这条河流可是不小,水量很大。 秦延估摸就是它了。 战舰从数里外向着这条河流的入海口前行。 当先开路的是一艘吃水较浅的飞剪船。 飞剪船除了上面的十几个水手和必要的兵甲、淡水、粮米外,没有其他的物件,因此吃水很浅。 飞剪船伴随着两个小艇向着河口靠近。 当靠近到三里余的地界,四周开始出现了几艘独木舟。 上面有不到十个黥面的土著,赤着上身划桨接近了船队。 船队上的水手和披甲靠拢在船舷边上好奇的看着这些没有见过的土著。 这些水手绝大部分都是宋人,在大宋,奕州哪里还有这些野人的存在。 但看这些土著头上或是插着羽毛,或是宽大的绿叶。 面相黑瘦,鼻子上穿着铁环,身子十分的瘦削。 他们身上披着半身皮袍,或是裹着鱼皮。 这些土著敌意满满的盯着这些硕大的海船,很显然,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些巨大的船只。 因此他们没有上前挑衅,而只是伴随着这些大船游走着。 双方面面相觑的对视着,海船就这样接近了河口。 河口宽阔的河面足以并行数艘战船,在前方小艇测量放行后,战船跟随飞剪船之后进入了河口。 秦延拿起远望镜向四周看去,但见这里向西、北、南,都是一片平坦的原野。 不过很多树木遮挡了这里,还可以看到一些不成片的农田。 这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只是开垦出来殊为不易就是了,毕竟只是那些树木的清理就是一个大麻烦。 好在沿着河流,一些土著的聚居地已经清理了很多的树木,平整了大片的田地,只是没有连成片就是了。 上溯了三里余,航道变窄,水深还是足够的。 不过无法调头,就意味着船队的探险已经结束了。 此时,河流两岸出现了很多土著人,他们男女老少一同涌入了岸边,脸上阴晴不定的看着河里面巨大的船只。 不断有土著人划动独木舟靠拢过来。 舰队返航,这些独木舟还是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 很显然,这样巨大的海船让土著人深深震撼,但也深深忌惮。 当海船向东航行了两里后,船队四周已经围拢了数十只的独木舟。 看的出来,这些独木舟属于不同的聚居地,他们之间也很忌惮,从他们独木舟靠近后相互手拿弓弩和短刀戒备来看,相互间厮杀也不在少数。 只是面临着如今最大的敌人一方,这些人暂时克制下来。 当船队接近海口的时候,四周又是几十艘独木舟围拢过来,此时在海船四周的独木舟有百来艘。 由于独木舟众多,那些土著人开始呱噪起来。 一些人呼哨着,向船只舞动着弓箭和短刀,一副恐吓的模样。 秦延立即命令通令舰队备战。 此时,所有舰队上的披甲出动了,此时的披甲已经有了新武器,就是燧发火铳。 盾牌、火铳、长枪严阵以待。 舰队返回了海口,这时候那些独木舟也虎视眈眈的围拢过来。 方才在河流里不够旷阔,很多独木舟没法团团围住战船,如今大约是十几个独木舟围住一艘战船。 他们接近到了三四十步,一艘独木舟上的几个土著人当先发射了羽箭。 接着,四周很多独木舟上的土著人发箭,登时弓弦声声,羽箭穿梭而来,泼洒到战船上。 于此同时在盾牌掩护下的火铳手向四周的独木舟开火。 蓦然砰砰砰的炸响在各艘海船的甲板上,云雾笼罩在海船。 同时,一连声的惨叫传来,很多小舟上的土著人被击杀一空。 他们的身体被撕裂,身子掉落水中,像是濒死的鱼般的拼命扑腾着。 一些濒死的人尖利的嚎叫刺激人的耳膜,让人狂乱。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肉弱强食 所有的土著人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惨状,手里的弓箭已然停止射击,他们根本不清楚这些外来人用什么给他们造成了这般大的损失,那些蓬蓬蓬的声音和那些白雾是什么。 当他们缓过一口气,立即疯狂的向岸边划桨,他们这些土著人还是很彪悍的,但是由于无知,对一些无法认知的物件更加惶恐。 他们的后面再次响起火铳的轰鸣声,很多土著人中枪落水。 滑膛枪不是以准度著称,但是几十步不到百步的距离上排枪枪毙,总有击中的可能。 此时足有近半的独木舟上没有了人,只有独木舟在摇摆着。 挺过三轮打击,剩余的二十余个独木舟跑出了百步,他们仓皇的接近了海岸。 就在此时,轰轰轰的电闪雷鸣般的轰响出现了,这次爆响更甚,一些土著人被惊吓的掉落船下。 大股的水柱纷纷出现在独木舟左近,一艘独木舟被当场击碎。 还有几艘独木舟被水柱击打的抛在半空,船上的人喊叫着翻入水中。 从战船到海岸的里许地界上到处是暗红色的海水,还有一些土著人的尸体飘荡着,引来了很多的肉食鱼。 一些独木舟碎裂成了大的木片随波逐流着。 一切的场景无比血腥,让岸边围观的一众土著人呆看着,他们无法想象他们招惹的是怎样的一群人。 此时舰队转向,侧向海岸,炮窗全部开启。 奕州号当先发炮,猛烈的炮击让奕州号向一侧漂移了一下。 岸边茫然不知的土著人迎来了空中呼啸的黑点。 只是一眨眼,这些黑点开始播撒死亡,大批的散弹在岸边扑撒,很多土著人身上大股血花喷洒,他们嚎叫着被击打的飞跌出去。 剩下的土著人嚎叫着疯狂的向后方奔跑着,为了逃出性命,他们击倒了阻挡前方的一切,哪怕自相残杀也在所不惜。 但是数艘战船不断的轰鸣,将数千颗散弹击发过去,几乎将数百土著人全部留在了岸边数百步的范围里。 秦延在护卫盾牌的护卫下看着土著人的惨状,他是无悲无喜。 这就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而已,没什么可以说的。 而且这里的土著人和中原完全是两个种族,据秦延所知,这里的土著人和东南亚的土著人是一个血脉。 他们从东南亚出发占据了东南亚,西南到澳洲,东北到流求的广大区域,因此秦延没什么同宗同族的痛惜感。 再者,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必然。 如同后世的中国屈辱百年,那是因为落后的太多,然后付出的惨痛代价。 当然了,宋、明不同,宋是在当时世界上最为顶尖的经济文化,顶尖的科学技术,文明的顶峰却被野蛮的暗黑吞没,这才让人提及无不扼腕叹息。 当晚,舰队摇荡在外海,此番土著人没有再行靠近,他们被雷霆霹雳的手段摧毁了一切的勇气。 夜间,只有奕州战舰上飘摇的灯光闪烁在这片海面上,和他们相对的是远处数里外摇曳的火光,那是聚居点戒备的灯火。 这一夜就这般平静的度过了。 第二日,秦延派出了五艘战舰,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沿着河流上溯,炮击两岸火炮射程内的定居点,一定要将所有的土著人杀的胆寒。 剩下的十艘战舰却是沿着海岸向北向南运动,一个是探查形制,绘制舆图,一个是炮击沿岸的土著人。 秦延已经将河口的平原当做了自己的领地,土著人可以生存,但是必须退出这片肥沃的平原,反正流求之大,容得下所有的居住者。 当然如果不退出,将来意味着彻底的灭亡。 数日下来,海岸和河岸的两侧被清洗一空,所有的土著人暂时逃离了他们的聚居地,纷纷向内陆逃离。 黑色的恶魔大船留下的是一地血腥,和嗜血的威名。 秦延带着刘波踏上了河口,和他讲解了这里的一切。 秦延对自己以后的走向未能确定,但是有一样,无法主持河口的开拓是一定的。 因此他让刘波一同到此,亲自解说他对这个河口的想法。 其实不碍乎就是在此开荒屯田,吸引大批的福建路流民到此耕种,流民大增,这里成片的开垦,成为稳固的定居点,那么就会提供给奕州方面无穷的人手,而军卒就可以诞生在此处。 奕州地狭人稀,土地贫瘠,已经扩充到了极限。 也就意味着奕州步骑军到了一个极限。 但是此处不同,秦延对此期许极深,在他看来,短期内这里就是另一个奕州。 长期看,这里是奕州军在大宋东南的根基,说句不客气的话,一旦天下有变,流求的位置太重要,它是可南可北,养军养民,窥伺中原的一个极佳的位置。 可以说,除了大宋疆域外,他能找到的最佳位置了。 翌日,舰队返航直驱白沙岛,舰队在此修整,粮米倒是足够,倒是饮用水需要更换,好在白沙岛上淡水取用倒是方便。 秦延换乘了福船进入了泉州。 萨珊女红店已然全速运转起来,实在是衣皂这个大杀器无解,经过前期广州冯小娥方面的发货和损耗,这里已然离不开衣皂。 以往都是从广州发运,如今从这里取货,可以大大降低损耗,因此很快福建路诸地的客商转往泉州进货,萨珊女红店红红火火。 好在一块衣皂不过是十几文钱,有些不起眼,还不曾招引什么人的窥伺。 秦延返回萨珊女红店,就晓得张子善数次派人来请他一叙。 为了萨托娜在此处能有人照拂,一切顺当点,这个面子还要给的。 秦延立即让马道拿着他的拜帖请了张子善茶楼一叙。 此番见面,张子善越发的热切。 热切成为话痨的张子善将朝廷的变化一一讲来,原来,赵煦将元祐旧党之人一一罢黜,范纯仁、苏辙等人黯然离京,现在一切政务尽皆由李清臣主持,可谓独断中枢。 在李清臣主持下,青苗法、免役法等新法重新颁行天下。 昔日王安石主持的变法再现新朝。 同时为了庆贺哲宗亲政,象征着和以往不同的气象,朝廷已经定下元日后国号改为绍圣。 “秦大夫,如今老大人声势正隆,乃是当今第一重臣,您休憩的时候不多了,” 张子善热切的看着秦延,其实秦延明白,这位才是热切的期盼前程呢。 “张兄过誉了,某家倒是愿做一个闲云野鹤,快哉,尸山血海里归来,一切都看的淡了,” 秦延淡淡一笑。 “是啊,您土山秦郎之名谁人不晓,这些威名都是用西贼的尸首堆砌来的,” 张子善如今逢迎上秦延了,可见那种期盼到了何种地步。 秦延无奈, ‘月前,某给岳父去了一封信,多了没有讲,只是道贺一下,此外讲了张推官颇为照拂某家,’ 张子善立时兴奋的满脸潮红,很显然,这一位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嘴上却说, “秦大夫过誉来了,本官不过是稍加援手,呵呵,” 秦延摇摇头,心中这个无语,这位有些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也不想想旧党反击的威力,岂是新党可以抵挡的。 “秦大夫是否听说了,章子厚刚刚抵达京师,这一位怕是要和令岳父争夺左相之位了,” 张子善看看四周低声道。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大位只有一个 章惇,呵呵,这位可是文武全才般的人物,南人北相,秉性也极为刚烈,属于宁死不屈那种的,主战派的一员。 秦延清楚的知道章惇上台意味着烽烟再起,只是历史上章惇任用大批主战派引得宋夏频频大战,结果大多是对大宋有利,大宋形成了对西夏的围攻之势,渐渐占据上风。 但是,在他的数年征战下,大宋本就取得了对西贼的优势,横山就在咫尺之间,不知道章惇能在此上做出什么样的文章了。 但是当下的现实是章惇和他的老丈人李清臣就要首先争斗起来。 很简单,大位只有一个,登上大位将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推进大宋新政,这是一个无比荣耀,也是无比的诱惑,有一种千秋功业在于己身,家国天下执掌中的无上魅惑。 只要是有野心有抱负的士大夫绝不会放弃。 也许很多士人不过是将能登上高位当做自己的目标,但是真正就要登顶士大夫那种家国天下的抱负就会展现出来。 因此,即使李清臣、章惇都是新党一员,两人的争斗也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秦延叹息,两人争的不过是几年时间,赵煦一去,那个中国历史上名声赫赫的轻佻皇帝就要登场,带给中华的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多谢张兄提点,不过某不甚在意,高处不胜寒啊,某以为岳父不做左仆射倒是一件幸事,” 张子善一怔,接着拱手笑道, ‘今日方才晓得秦大夫的沉稳,’ 此番倒也不是张子善逢迎,如果换做他是无法如此泰然无视。 他若是秦延早就返回家中候着了,复起在即,哪里还有比这个还大的事儿,在外游历增长见识算的什么。 “张兄,有这么个事,兄弟我呢,在澎湖那里弄了一个无人岛,岛子颇大,某看了一下,足以开出几万亩耕地来,只是没有人手啊,” 秦延叹气道。 ‘哦,秦大夫,这可是好地方啊,’ 张子善眼睛瞪圆了, “秦大夫,你晓得否,你可以在上面建立庄园,使人耕种,过些年,若是官府让登记在册,交税,那些田亩就都是老弟囊中之物了,而且外间荒岛,即使登记在册交夏赋、秋赋,往往说大风猛烈,遭灾了,十年交个一两年而已,生发的好地方啊,” 在沿海地方,这样做的人有,只是岛屿不好找,还得够大,还得天地肥沃一点,前边开拓费用高了些,但是如果找到后开垦出来,那就是真的生发了,想想虽然没十来年可能遇到一次大风,颗粒无收,但是其他的年景产出都是自己的,根本不用上交赋税。 这个事儿就在福建路行走的张子善是很清楚的。 “正是如此,只是人手紧缺啊,不晓得张兄能否伸出援手,帮衬一下,” 秦延道。 ‘哦,什么事儿,秦大夫尽管说就是了。’ 张子善是大包大揽。 “是这样,福建路人多地狭,流民很多,” 秦延这一说,张子善不断点头,此时确实,由于福建路人多地狭,很多福建路的人没法只能离开家乡求生活,海上讨生活、去广南做佃户,去江南做佃户的多了去了。 ‘因此某想在泉州此处招收千多户的流民去海岛开拓,只是此事颇有些棘手处,’ 秦延一说张子善就明白了。 按说招收流民去开荒,官府应该是欢迎的,毕竟带走了流民,让当地百姓有了活计,让官府的接济少了很大压力,再者流民众多不但市面上不好看,再者也生出许多事端来。 别的不说,只说福建路各处的判官都是很忙的,因为他们执掌刑狱啊,很多流民走投无路,成为盗匪海贼的,或是当街抢掠银钱吃食的,每日里都有,他们被引走,当地官府当然是欢迎的。 只是,这几个方面都有利的事儿偏偏不易施行。 往往官府中有些官员就发话了,这些子民被引走是不是被诓骗去发卖,是不是被劫掠去做了盗匪等等此类的。 不过,当事主送上程仪后,就立即放行了。 说白了还是利益驱使,招收人手必有大用,但是父母官你没打点,怎么可能让你轻轻松松的带人走了,没有贪墨到银钱,这些官员很不爽呢。 ‘唉,世风日下啊,唉,白白读了那些圣贤书了,为了黄白之物,将自家的声誉全然不顾,士人的脸面丢尽了,’ 张子善摇头叹道,全然忘了他收取程仪来也是毫不手软的。 “这样,秦大夫尽管在此招收流民就是了,如果有官府来人问起,只管说某的名号,嗯,还是将某的一个管家派来,就在那里监看着,任谁也不敢乱来,如果知州、节判问起,某解说一番就是了,解了流民之苦,知州和节判两位上官内里高兴才是,” 张子善此番果然是下了功夫,将自家的管家都派来护驾,而且上官那里他自去分说,显然在秦延这里下了重注了。 ‘张兄果然高义,哈哈,不只是那些流民要拜谢张兄,就是某也感谢张兄出手帮衬之恩,上番某给岳父中说张兄古道热心,确实如此,’ 秦延叹道,狠狠的给这厮一记。 张子善嘴里说的不敢,脸上的笑意怎的也收不回去。 第二日,张子善的陈管家就到女红店报到了。 有了张子善的背书,秦延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何况他本身奉直大夫,李清臣女婿这个身份也是相当震撼的。 秦延立即派出人手在泉州的闹市、码头大肆招收流民。 秦延之所以看重福建路的流民,那是因为此地和流求的气候相近,这些流民去了,没有什么气候不适的差异,不误事。 其实在南方北人去了只是适应气候就是一个大问题。 只要开头顺利,他可以继续引入海州附近的流民,流求对丁口的需求那是多多益善的,他预估只是那块平原么有数万丁口是填充不满的,当然了他为此行业的付出海量的银钱,好在香水、衣皂发售良好,给他带来了巨额的财富。 秦延为了迎接后面大变局,只能大撒金钱早做准备了。 流民的招收那是非常的顺利,宋人百姓对土地的渴望是无穷的。 秦延提出的条件是开荒后,田亩前三年没有税赋,三年后,交与秦延三成的税赋就可,没有其他的税赋。 只是这一样,就让流民们趋之若鹜了。 要晓得如今佃户的税赋要多少,很良心的也要五成的租子,加上一些转嫁给佃户的秋赋,再就是徭役,结果就是一年劳作下来,剩下的粮米每日吃的半饱,也只够多半年的吃食。 青黄不接时候吃野菜挖树根就是这么来的。 而秦延这里只需要区区的三成的租子,怎么不让这些流民欣喜若狂。 是,可能是诓骗他们,但是这些流民已经没有选择了,失去了土地,就连租赁的田亩都没有寻到,他们已经沦为了乞丐,还有什么可以不能失去的。 因此,泉州附近的流民很快被秦延扫荡一空。 不足一月,一千五百六十余户,有的是一大家子,有的是自己一个人,最后汇集了七千八百六十余人,丁口三千六百余。 这些被秦延的海船向白沙岛转移。 按说这么多的丁口被移走,官府肯定会询问,但是有张子善的管家背书,尽言张推官已然允了,不服的话可以找州府提告。 其实泉州节判早就通晓过了,就是有人提告也是不了了之。 此时已然入秋,不过在福建路不过稍稍凉快些而已,倒是转移众多流民的好时候。 秦延自家只有三艘福船,离着不远,只是数天的路程,可以满载每艘百人,那也是要运送数月之久。 秦延立即雇佣了十余艘福船、沙船,来往运送,那也要二十天的光景才能将这些流民全部运送过去。 至于风帆海船,秦延是不敢用的,那个船型太过特殊了,如今也算见了风,和京东、江南路的水师都交过手,如果让看到联系到他身上就不美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开拓流求 就在流民陆陆续续的到达白沙岛的时候。 八艘风帆战舰再次来到了被秦延命名为秦溪的入海口。 此番舰队的再次来临,惊吓了岸边的一些星散的土著人。 这些土著人立即逃回自家的聚集地,接着这些聚集地开始了逃亡模式。 从战船上就可以看到他们狼狈逃走的模样,这些土著人背着包裹,手拿刀枪,领着老少家人向内陆走去。 侯君集号上,刘波用远望镜看到了这一切,正和他意。 登陆的时候,能不爆发激烈的冲突是最好的,因为那是奕州军最为虚弱的时候。 登陆后,那些土著人如果返身杀回,刘波非常欢迎,那时候奕州军无所畏惧。 每艘海船放下了三艘小艇,共计二十余艘小艇,百余人披甲向岸上划去。 百余人在岸边登陆,步下了一个小小的军阵防护。 小艇返回,开始继续运送披甲。 待得来回数次,三百余披甲登陆。 然后,一些粮米淡水被运送上去。 岸边的一些披甲已然开始砍伐四周的树木,建立简易的木栏,为晚间宿营做准备。 到得晚间,一个方圆数百丈的简易营地建立起来。 甚至有十来辆神行炮车被吊运上了海岸,这些炮车发射散弹的时候可是大杀器,特别作为夜间防御的时候,那是大有用处,哪里发出声响都不用人去查看,来一炮足以。 当天,夜晚,营地里篝火处处,忙碌一天的奕州水师的披甲们都在吃饭休息。 刘波带着几名护卫也登岸,和这些披甲一起度过这片荒野上的第一个夜晚。 奕州军自秦延的传统就是军将身先士卒,有了军将一同赴险,军卒们敢不效死。 刘波也是如此,秦延每番都是亲自上阵,他当然也不例外,否则如何号令麾下。 头半夜较为平静,但是到了后半夜,但听四周出现了一些响动。 有些可能就是鸟兽的鸣叫,但是有些则是说不出的动静,让人很觉得很不对劲,这是老卒的历练感觉出来的。 又是炮手被唤醒,接着,五门神行炮开始了表演。 这五门神行炮向近百步外直射发出了散弹,接着调高炮口,向百多步外发出了散弹。 巨大的轰鸣声中火光乍现,火光中奕州军卒的身影如同凶煞般显露出来。 接着营地外两三百步外传来凄厉的喊声,很明显有些接近窥伺的土著人被散弹击中倒地挣命中。 接下来,炮手们用神行炮将附近几十步到两三百步的旷野耕了一遍。 旷野里一些土著人哀嚎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平息下去。 第二日天亮后,他们视力可及的地方有十几个土著人横尸荒野。 接下来的日子里,再没有土著人来窥伺,这里的日子十分的平静。 前边那次炮击已经将土著人吓破胆,但是以为夜晚里可以躲过那些打雷般的杀器,偷袭一下能否吓跑这些外来者。 结果夜晚照旧被雷劈,这下所有的土著人再也没有袭扰的心思,任由奕州军活动。 披甲们将这个宿营地扩大到了方圆两里的距离,外间建立一人多高的木栏。 这时候,舰队已然返回白沙岛,将流民接来。 这些风帆战舰可不是福船,充分发挥了肚大能容的优势,每艘船都是满载三百人以上送来。 反正就是两天的路程,实在不需要考虑太多的粮米水的事儿。 很快就到了。 就这样只是十天的功夫,七千多人已经到了海口的营地。 好在简易营地都在,休憩是不成问题,还有奕州军守护,那些盔甲闪亮的军卒给了这些流民极大的安全感。 秦延也随着战舰一同到了海口营地,对刘波这些天的努力很是满意。 最起码这些流民到了这个地方有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憩,再出发,和旷野一片,什么都要他们重新打理强多了。 “现在就是一样,从这里慢慢的向内陆扩展,首先必须先伐树修路,无论是开拓田亩,还是士卒救援被袭击的流民,都要畅通的道路,” “再就是,尽量多的砍伐树木,在这里建立一个栈桥港口,建立屋舍,以及防护的寨墙,都是需要树木支撑的。” “这些建立完毕后,向内陆扩展,到时候后续的五百奕州军还有大牲畜也该到了此处,到时候在他们的护卫下,分为几大股向内里清理树木草地,树根刨出来,然后用大牲畜深耕,草丛入了地下做肥料,” “待得明年春夏,某望这里可以耕种下种子,到了秋收就是此处鼎定的时候,” 秦延不厌其烦的讲解一番。 刘波仔细的一一记录下来。 刘波在当日工坊的锻炼,让其不是一个粗鄙的武夫了,对于这些有些琐碎的事情可以自行处置,算是秦延身边难得文武全才的帮手,这才是秦延选择刘波主持开拓的原因。 “只是你须知,一切银钱粮秣的支出,刘夫子那里要监看,” 秦延提点刘波。 他绝不会信任一个人就将一切托付于他。 那绝对会害死这个亲信。 没有节制的权力产生的恶果是无法预测和控制的,当一个人可以掌控军政一切权力的时候,最初可能没什么,但是后来必然导致贪腐。 那时候秦延别无选择只有挥泪斩马谡,因此秦延只能在开始之时就建立一个完整的节制体系,谁也别无节制的乱来,有制衡虽然可能导致效率一定的下降,但是比起更恶劣的后果还是可以接受的。 刘波点头应诺,刘夫子是宗泽派来的,对于宗泽他是敬服的。 董鹏带着一家四口躲在一个小窝棚里,他抬眼看看远处草木旺盛的原野叹口气。 出海的时候他就画魂,这个东主给的条件太过优厚了,他就没看到过这般优容的东主。 开荒前三年没有田赋,种子农具、吃食都是东主给了。 这个东主太过大方,这般人他就见过,他见过最多的是那些贪婪的东主,佃租五成还是不满意,须得加到六成才行。 所以,董鹏估摸着这个东主说的那些条件不能作数,怕是最后也得到五成。 只是他没有了后路,能混的吃食,让家人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总比沿街乞讨有一顿没一顿的强吧。 只是他没想到经过这一番折腾,海上那个晕船是太难过了。 他的浑家到现在还是浑身无力,只能病歪歪的躺在那里。 更要命的是这个营地的护栏上挂着的十几个风干的尸首。 说明这里不安生,还有些土人作祟,这就越发的要命了,他是带着家小来开荒的,不是带着家小来搏命的。 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好像他也没别的法子了,硬着头皮也只能闯荡。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东主不错 “阿爹你说,是不是这里有不少的土人作乱,东主要不要更多的军卒,” 董鹏的大儿子董穆却是眼睛放光。 董鹏的二儿子董源也是看向老爹。 董鹏这个无语,他晓得两个娃儿早就想从军,最起码有粮饷可吃不是,比饿肚子强,至于军兵被人骂作赤佬,没饭吃的流民谁在意。 只是两个娃儿才十五六,虽然颇为壮实,但还是小郎,再者招收军卒首先招收的还是军卒的子侄,有粮饷的事儿哪里能平白便宜了他们这些没有干系的流民。 所以,这两个娃到从军就是妄想。 ‘好了,甭想那么多了,还是想着开荒吧,’ 董鹏粗声大气道。 董家儿子面面相觑,很是无奈,只是眼睛只是不离靠着护栏那里戍卫的几个奕州军军卒。 董鹏也只能无语,由得两个傻小子了。 此时,呼喝声传来,人们从自己的窝棚里跑出来。 董鹏也急忙拿出自家的碗筷,这是他们带来的极少的家伙事,董鹏是说什么也不肯扔的,最不济到得哪里还有一个吃食不是。 几个大木桶放在了空地上,几个奕州军的军卒拿着勺子为流民们发放吃食。 这些流民很自觉的排着队伍,他们不是来了就有规矩,实在是在白沙岛就被教训了,凡是仗着自己气力大抢夺饭食的都被军棍打了屁股,那以后再没有胡乱插队的,都是极为听话的排队领取自己的吃食。 轮到董鹏父子,也是拿回来稠粥,还有肉汤,再就是几个炊饼,好伙食。 董鹏看着这些伙食心里也平静了不少,这些人即使看到四周有危险,也没有炸营怕是就有这个伙食的功劳吧。 反正董鹏为了这口吃食也是忍了,不管东主如何,这样的伙食总算是意外之喜了,这个东主,唉,还成吧。 董家几口人围在一起大口的吃着,就连董鹏的浑家陈氏也起来喝了点粥,起色好了不少。 饭菜吃完,董鹏等人感到浑身发热,精神一振,气力也足了不少。 此时,号子声喊起,董家三人留下陈氏,他们根据自己的号码加入队列中。 被任命的都头吐沫星子乱冒的说着,不碍乎是一会儿大家一同出发去砍树,清理道路。 这里海岸边是有道路的,只是道路不宽,也不甚平整,需要拓宽平整了。 呼哨声响起,护栏的大门打开了,当先是百人的军卒手拿兵甲当先开路,后面是三千余的流民男丁拿着斧头、绳索等物件,拉着二十余辆牛车出发了。 董家三人也拿着斧头绳索铁钩铁锹等物件跟随出发。 他们走了一会儿,董穆突然拉了拉自家老子的袖子, “那,那不是东家,” 董鹏、董源望去,只见一个雄壮的身子走在他们侧后,正是他们东家秦延,在他身边有二十余个护卫随扈着。 董鹏等人疑惑了,东家随着他们一起出去就有些冒险了,但是东家扛着一个斧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要一同伐树不成,不可能吧,哪里有东家这么拼的。 结果证明他们真的错了。 董鹏砍树的时候,在他们的前方几十步上秦延也轮着斧头伐树。 不仅是他,他的近十名护卫也是砍树,拖拽,忙的不亦乐乎。 董鹏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只见他们的东家挥舞大斧不知疲倦的砍伐树木,那个劲头是比他们能干多了。 这让附近的流民们也埋头做活,这般的东家他们没见过,但是一个能和他们一起吃苦,一起冒险的东家总是让他们心安的。 很多人这两日忐忑的心情不见了,他们的东家秦延都在这里伐树,应该是没什么大的危险,要不,东家怎么敢呢。 半月过去,秦延就是如此和大家一起忙碌,流民什么时候收摊,他才结束活计返回。 这样的举动迅速将大家安定下来,加上兵甲齐全的数百披甲守护,没有太多的安全问题,活计进行的很顺利。 沿着海岸栈桥开始施工,建成后可以供七八艘风帆战舰靠岸直接卸载。 从海岸通往内陆的道路扩展了三条,有数里远,有两个被废弃的土著人聚集地被收归帐下。 此时秦延下令放缓了开拓的脚步。 因为这个距离已经是军卒护卫的极限了。 如果再进行开拓,这些军卒数量已经不足了。 于是,秦延下令发给流民刀枪,在秦延看来流民有了兵甲就可以保护自己,对于可能发生的反噬秦延没有在意。 首先他认为虽然他稍稍有些欺骗的嫌疑,但是前面田亩就在眼前,谁都清楚,清理好树木杂草,深耕过后田亩就在脚下。 再者,就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反抗,拿着刀枪的乌合之众和装备了火铳巨炮的奕州军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 总之,发放兵甲,利大于弊,势在必行,相反如果拖延造成停滞,没有在明年开春完成足够的田亩开拓才是大问题。 但是发给兵甲,不得不教授这些初哥们掌握是不成的,不经过整训,这些人茫茫然投入搏杀,那就是自杀了。 秦延可是把这些人的性命看的极为重要,比他们自己还要珍惜他们的性命。 他好不容易从闽南弄出这些人手,耗费了多少钱粮,周折更是不要说了,折损不起啊。 所以他绝不会让一些初哥拿着兵器上阵,那就是和自己的钱袋子还有那般多的田亩过不去。 至于那些兵甲根本就不值钱,都是当年缴获耽罗军、高丽军的兵甲,当时保存的比较完好的皮甲,刀枪弓弩,只需要运过来就是了。 再就是如今已经被淘汰的火绳枪,有了燧发火铳,那些还没被淘汰的火绳枪还有近千只,也都是随船运来,现在拿出了几百把交给了流民,解决长程火力不足的问题,实在是这些初哥们用弩箭还成,弓箭那个物件没有两年是不可能熟练准确的。 而火绳枪则是单发也可以,几个人排枪齐射也可,经过几十次操练就能上阵,和一两年的弓箭手成熟期真的没法比。 于是,这些流民中男丁们按照自己的编队,分为各个都一同拿着兵器操练。 他们都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军卒们给他们示范操练。 到了这时候,这些人没谁不想操练的,不管怎么说,手中有枪心中不慌,比赤手空拳的开拓那是有底气多了。 经过整训,当先有三百户被挑选出来,在秦延带领下开赴那两个被收取的聚集地,开始分配田亩。 秦延其实很清楚那些流民心里淡淡的怨气。 是,他是给予了这些人新生的机会,吃食安全一样不少。 问题是人类的局限表明,目标不要远大,他们不想也看不太长远,他们主要关心的还是眼前的利益。 现在他们眼前的就疑惑到底有没有他们的田亩,这才是他们在意的。 以往老爷们说的多兑现的太少,让这些流民们对承诺大多信不着,只看东西能不能到手,能,就是好老爷,不能,那又是一个杀才。 秦延就是利用这两个现成的聚集地以及附近被开垦的一些田亩分配下去,让这些流民看看,他这个秦老爷说话是算话的,当真给流民分配田亩,剩下的流民们只要看到这个情况心里笃定。 只要心定,这些流民就算是稳固了,这才能沉下来好生的做活,开拓才能持续下去。 否则的话,沉闷而艰辛的开拓,时间拖得很长,怕是有多半年的时间,有些流民怕是心神动摇了。 果然,当那些流民看到这三百户,七百多人分配了自己的田亩后,立即眼热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明争暗斗 虽然,分配的每户六十亩大部分还只是存在纸面上,开拓出的田亩毕竟没有那么多,还须三百户好生的开荒。 但是,这些幸运的流民已经有了自家的田地,只要有了希望就好,虽然可能要两三年,这里的田亩才能变成肥田,但是毕竟是有了自己的田亩,在产下粮食前,秦爷还是供应粮米,和耕种的种子的,迟早这里是一片肥田。 接下来,流民们开拓的劲头极为的生猛,开拓的劲头空前热烈起来。 开拓的面积逐渐的扩大中,好在临近海岸十里内的所有的土著人都逃往了,被黑魔巨舰和巨炮吓跑了。 所以,没有遇到什么反抗,开拓团继续向内陆前行,沿途的树木被砍伐一空。 相应的,秦溪河口的秦镇栈桥完工了,后续从奕州赶来的海船可以轻松卸货,带来了必要的物件,从白沙岛方向转来了收购的战马、耕牛、粮米。 秦镇那里大批的屋舍被建造出来。 一个颇有些规模的,被塔楼、护城壕、栅栏防护的城镇显露出来,秦延起名河口镇。 一切向好发展,秦延决定返回奕州,海州一趟,这一次走的时间很长了,也到了该回去看看的时候,即使作为弹丸之地的小国之君,长时间的消失也不事儿。 哪怕只是作为牌位,也要适时的展示一下,安定人心是必须的。 在走之前,秦延向太平岛发出了飞剪船。 从此后,太平岛有什么需要,不再需要长途去往奕州,而是在河口镇和秦溪就可以办理,只要那艘飞剪船带领风帆舰队前来此处补给就是了,这会大大加快太平岛开拓的进度。 虽然河口镇没有完全建造完成,开拓只是刚刚起步,但是作为不可或缺的中转站的重要性已经凸显出来。 从此,秦延也完成了他从奕州河口镇太平岛的珍珠链,形成了对大宋外缘的要地防御。 大宋无论哪里出现危机,他都有后备地点,也有相应的兵员和助力,当然一切很好的发挥作用还远了点,最起码要几年的时间运作。 东京皇城崇政殿内,左仆射章惇、右仆射李清臣、枢密使曾布、右丞蔡卞、吏部尚书蔡京、御史中丞邢恕等人闲聊着,等候着赵煦的到来。 内侍的高喝声中,赵煦龙行虎步而来。 众臣施礼拜见,赵煦抬手颇有威仪的赐坐。 李清臣坐下来后先看了看官家的脸色,如果说赵頊是外圆内方,等闲不露声色的话,赵煦则是外露多了,每每表现出只争朝夕的气色,言必称荒废的六年。 对元祐期间废除新政倒行逆施的不满,同时要发力改正追溯。 总之一切行止操切了些,不过想想这位官家憋屈的六年生涯,一切倒也正常了。 “章卿,你提议由章咨升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的折子,朕准了,” ‘李卿,你建言吕升卿为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的折子,朕准了,’ 从言谈方式来看,也能看到官家的急切,他从来没有太多的寒暄,尽快的步入正题。 章惇、李清臣躬身感谢。 “不过,通晓他们两人,两路要配合杀敌,定要尽快将横山彻底的收入囊中。” 赵煦盯着两人。 “臣下必会监看两位学士,两路大军相互呼应,尽快攻伐西贼东三司,彻底断去横山一线,让西贼再无臂助,” 章惇拱手道。 赵煦满意点头。 “陛下,臣下有一建言,” 蔡卞拱手道。 “蔡卿尽管说,” 赵煦温言道。 蔡卞是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心性较为纯善,虽然仕途上注定没法登顶,但是一个有裨益的纯臣,赵煦还是很看重蔡卞的建言,因为他往往超脱了新党旧党的范畴,这是赵頊在政事堂中留下的制衡之人。 “陛下,说起鄜延路、河东路两路合击西贼,不能不说是否期间少了一个干员,那就是屡次大败西贼,击破了西贼对横山掌控的秦延,此番大战,干系极大,是否该将秦延召回,到鄜延路或是河东路任职,此番大战胜券在握啊,” 蔡卞的话让赵煦点头赞许,不错,秦延是到了该复起的时候了。 数月前,李清臣独断中枢的时候,赵煦就提出过,但是李清臣否了,尽言他在中枢,刚刚恢复新政,就提携他的女婿,怕是谣言四起,对新政的推行反而不利,因此拖宕至今。 如今新党众人再次汇集在政事堂,无论内政、外战都已经铺开,是到了提点秦延的时候了。 在赵煦心目中他是心目中第一能战之臣,余者还真要落后一线。 “秦延确实是我大宋边事能臣,也到了复起的时候,否则就是朝廷和官家的损失,” 章惇拱手道, ‘只是,如今嘛,怕是不好参与鄜延路和河东路的战事,’ “左相此言何意,” 蔡卞皱眉道。 一旁蔡卞的兄长蔡京却是嘴角一扯,心有所悟。 ‘秦延挂冠而去的时候,是鄜延路兵马都副总管,知绥德军,六品奉直大夫,现下如果再次去往鄜延路,要什么官职才能掌军,’ 章惇问道。 其他人一时无言。 章惇的意思很明显了,秦延当初是立下了偌大的功劳的,结果没有得到什么封赏,随着神宗驾崩他黯然离去。 那么如今复起,是不是要封赏,根据当时一万破十万,逆转鄜延危局的功业,哪怕只是复起知绥德军都不够看的。 但是,鄜延路除了知绥德军和知鄜州这两个职位勉强一提外,再就是鄜延路经略安抚使职位了,如今刚刚任命章咨,河东路也差不多,真不大好安置。 蔡卞也是愕然。蔡京却是微微一笑,没有言声,他已经猜测出一二。 秦延是少有的干臣能员,但他是李清臣的女婿,而章惇和李清臣关系微妙,虽然章惇依仗着通晓兵事,熟知政事领先了一步,但是李清臣有将其取而代之的能力,而秦延绝对是李清臣的臂助。 所以,章惇现在不想秦延再立新功,他的堂兄章咨正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夺回横山,独立殊功,这对章惇、章咨很紧要,同时对章家家族也很重要。 李清臣没有言声,毕竟是自家的女婿,没法提及,就是反驳也是不好的,虽然他知晓章惇的心思,但是章惇毕竟没有攻击秦延,不好反击。 “臣下以为,边事不仅是只有陕西诸路,河北诸路也不可轻忽,毕竟几年前,秦延兵锋直指横山,辽主耶律洪基极为不满,特意牌使臣施压,望我大宋不可收取横山和银州夏州,如此番夺取了横山,怕是北辽会有异动,因此臣下以为必须加强河北防御,可任秦延为河北东路兵马都副总管,知雄州,以御北辽。” 章惇拱手道。 这也算是章惇抛出的橄榄枝了,虽然雄州只是一个下州,在河北东路却是最为紧要的存在。 因为它是离着幽云最近的大宋州府。 大宋和北辽在此数次激战,十分的紧要,它的北面白沟更是有名的战场,到如今北宋在雄州的驻军禁军厢军汇集一起也有近一万,名副其实的河北重镇。 既然如此紧要,雄州知州在朝廷和官家心目中也很紧要,因此章惇提出这个位置,既是剥离秦延和鄜延路的联系,也是向李清臣和秦延示好。 “臣附议,横山入大宋,北辽必有异动,秦延去雄州正当其时,再者,河北禁军久无战事,不知战力何几,需要干臣整训一番,” 蔡京整容拱手道。 他当然要赞成,如今他和章惇勾连极深,负责的就是向那些元佑党人追责的事儿。 章惇是对元佑党人恨之入骨,称之为蛀虫,整整耽搁了大宋数年,让先帝新政荒废,同时对新党人毫不留情,以蔡确等人为首的诸人贬死南方,还对那些新党人的子侄追究,甚至明目张胆的书写出这些子侄的名字发行各处,张狂的打压,可说无耻之极。 蔡京对旧党没那么多恨意,他虽然也被贬,但是他内里将这次波折当做争权夺利的必然,没什么看不开的。 但是为了将来自己暗藏的平章事的梦,所以他不予余力的勾连章惇,甚至不惜成为章惇的打手,肆意的追责那些旧党,甚至不惜牵强附会的炮制所谓证据。 章惇如此,蔡京附和,聪明人曾布也是跟随。 李清臣没有言声,蔡卞虽然感到哪里有些不妥,但也没有反对。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失望 赵煦采纳了章惇的建言,只是在此基础上加了一条。 拜秦延为朝奉大夫,以示厚赏,彰显秦延功业。 秦延的差遣没法再升迁了,调入中枢进入馆阁,做个给事中、知诰制是荒废了秦延的才能,秦延所能一个书秘差遣是浪费了。 如果任职六部侍郎还有些低了,尚书一职是玩笑了,哪里有不足三十的尚书。 在野外放呢,秦延差遣也无法安置一路的经略安抚使,大宋诸路历任经略安抚使最年轻的也要三十出头,秦延不足三十,对于秦延来说,硬伤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年纪从来都是太轻了。 为了拟补这位也算是简在帝心的干臣,也是为了彰显秦延的忠贞,神宗驾崩,根本不理会旧党之人,直接挂冠而去,这一点特别合赵煦的胃口。 因此赵煦直接晋升秦延为正五品朝奉大夫,既然差遣目下没法升职,那就在官阶上找一找吧。 从六品越过从五品直升五品官职,至此谁都看出赵煦对秦延的厚爱,也只有赵頊、赵煦父子这样执意开拓的君王才喜爱秦延这等主战的能臣。 虽然,曾布建言不可,言道升迁太快,以往从无先例,怕是引起朝野妄议。 赵煦只是一言, ‘秦延殊功以往可有先例,’ 只是一句话,曾布哑口无言,秦延功业大宋历史上绝无仅有,短短数年这等殊功,大宋历史上最知名的几位名臣也差上一线。 所以,秦延的差遣和官阶就此定局了。 接下来,御史中丞邢恕上书,揭起了轩然大波。 邢恕先后弹劾了司马光、范纯仁、苏辙、刘挚、梁焘等诸人。 将旧党人一网打尽,没有一个不被他指责的,无论生或死的,一个不落。 司马光罪名是不敬先帝,废弃新政了嘛,当然不敬,未能阻止神宗的庙号,也是不敬。 再就是送还罗兀城等处,有卑躬屈膝之感,是大宋耻辱,士人耻于谈之。 应该追回其身后荣哀,以为后来者戒。 范纯仁,一味媾和,导致鄜延路大败,丧军无数,再者附和司马光,废黜新政,也是罪首之一。 苏辙对先帝不敬,狂吠新政和新党干臣,附和所谓和议,送还四城的罪魁之一。 。。。。。。 弹劾一个不落,那是这位御史中丞不但弹劾了旧党首领诸人,还暗指高太后有暗中废黜官家之意,应当追责。 总之庙堂上以及内宫中的旧党一个不落,罪名一一罗列出来。 赵煦看后决意采纳。 可见这位大宋帝王心中对旧党的痛恨。 甚至对高太后也有很多猜忌,尤其是否有废立之心,赵煦颇为存疑,甚至认为有这个心思。 李清臣心中不禁一叹,这般下去新党旧党就成了死对头,一方必会将另一方视为死敌,置之死地而后快,党争无底限的扩大,非是大宋之福。 只是他知道这是赵煦默许的,从这里可以看出赵煦和赵頊的最大不同。 李清臣虽然深知危害,却是无力反对,毕竟这是官家首肯的。 他也深知正是因为他不大愿意对旧党如此没有底限的追责,才丧失了左相的大位,因为从内心里,赵煦是最痛恨旧党的那个人,因为先帝的功业被废,因为赵煦被旧党的轻视轻忽,给这位帝王带来了极大的羞辱,今日必要讨还,于是也是最为痛恨旧党,主张一力追责的章惇才取得来了左相之位。 李清臣只能看着廷议继续打压旧党,也涉及了这些旧党的子侄,打击范围无限的扩大开来。 秦延先返回了海州,因为他预估可能在哪里有事等着他。 果然,他返回家中,还没有享受家庭相聚之乐,已经被告知,海州城内,一个天使已经等了他一个月之久了。 李婉是非常兴奋的,对于天使打扰他们一家团聚没有太多的抱怨,反而急忙为秦延更衣,说着哪里需要注意的话。 秦延无可不可,内心里他对皇权没什么尊重,就当大风吹过罢了。 海州府衙,新任知州刘至的陪同下,一个内侍向他颁发了圣旨。 官阶跃升到五品的朝奉大夫,差遣为河北东路兵马都副总管,知雄州。 刘至一旁听着脸上直抽抽,看看他四十又六的年纪,对方呢,只有区区二十八岁而已,这般年轻的五品官,刘至羡慕嫉妒啊,最让他羡慕的是很显然,秦延再次成为了当今官家的宠臣,能被神宗和当今一同看上,这位秦延绝对是大才了。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秦延竟然拒绝了,嗯,十分干脆的表示了不会奉诏,继续做他的闲云野鹤。 言辞是双亲年岁已高,身子也不甚好,因此秦延决意留在家中侍奉双亲,所谓双亲在不远游了。 内侍也是十分的错愕,在他看来此番颁旨是个愉快的差事,谁能不接受这般的旨意再次复起,何况李相公就在京中等候,秦延完全可以借此复起,借助岳父的帮衬,更上一层楼才是,这是人之常情。 结果这位爷却再次来个拒不奉诏,果然是个能折腾的,现下这位爷已经数次抗命了。 内侍劝慰了一番,秦延坚持没有奉诏,内侍只能无奈的离开回京复命去了。 “秦大夫,如此抗命,唉,怕是官家不喜啊,” 刘至叹道,这位爷真是个奇葩了,自先帝后,就和中枢对上了,一点颜面都不给。 当然了,如今秦延也有那个资格,如果是草民抗旨,那就是不敬了,但是士大夫抗旨不尊,可能还被有些人视为很有风骨,前些年这个风气大盛,很多厌恶新政的士人拒不奉诏,只愿隐居乡野就是如此。 但是李清臣大权在握,秦延此时复起乘风好借力啊,此时一年当数年,可惜了。 此外,这位官家据说性子急,怕是很是不喜臣子跋扈。 “刘知州,雄州,安逸之地,别人不知,您当清楚,如今辽国北方大乱,其不可能大举攻宋,攻击河北就是宋辽决战,北虏绝不会如此,将某送去那里,投闲放置而已,某不屑为之,” 秦延拱手苦笑道。 如今的秦延诸事繁多,当然不愿意去那里虚度数载。 秦延走后,刘至想了再想秦延所言,立即提笔一封上了一份折子。 秦延一行人返回了曹村秦府。 大门那里,李婉笑迎了自己的丈夫。 李婉边为秦延除去大氅,边问道, ‘官人,此番官家给了一个什么差遣,’ “河北东路兵马都副总管,知雄州,朝奉大夫,” 秦延的回答让李婉一喜, “知雄州,那可是东路重镇,非重臣不可守护,朝奉大夫,昔日爹爹是年近四十才升任的,官人如今还为三十就晋升到此,也算是大宋第一人了吧,” 李婉喜滋滋的,身为李清臣的女儿,熟读诗书,通晓朝中事物,对秦延获得这个官职重要性一清二楚。 “可惜,某坚辞不就。” 秦延淡淡道。 李婉一怔,不可置信道, “官人为何如此,这可是官家的恩典,只要官人做出成就,数年后升任一路经略使犹未可知,” 李婉对秦延此番的差遣期望甚高的,她心里一直有个期望,那就是她的夫君超越她的老父,结果秦延却是没有奉诏,怎么可能。 秦延看了看四周,李婉不语。 两人进入了中院室内,李婉屏退了下人,亲自为秦延煮茶。 “夫君有何难言之隐,难道是因为奕州之事拖累,” 李婉知晓奕州的事儿,但是秦延没有多说流求和南海之事,实在是有些事家里知道的越少越好。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胜利者的特权 “奕州毕竟弹丸之地,哪里有大宋广阔,夫君如果将来一日进入中枢,凭夫君的文治武功,将来成为一代名臣此是必然,青史留名流传万世,” 这是李婉对自家夫君的最高期望了,在她看来这样的期许对其他人来说实在太多,但是对她的夫君来说却是极可能达到的。 “位极人臣如何,如同范纯仁般坐看江山慢慢消融吗,” 秦延笑笑。 “范公所为确实不妥,夫君可以效仿章相推行新政,” 李婉劝说道。 “婉儿可晓得史书是谁书写的,” 秦延笑问。 “都是官家命德高望重的大臣,召集贤才一同书写勘合的,” 作为李清臣的女儿李婉对此是十分清楚的,但很显然对秦延来说是答非所问了。 “哦,也就是说书写者都是士人了,是吧,” “当然,必然是颇有名气的臣子,” 李婉点头道, “夫君该晓得那些有名气的臣子修撰勘合完成书籍后,都是简在帝心的,” 李婉点点那些现在看来默默无闻的臣子们不可小觑。 “他们家境如何,” 秦延笑问。 “东华门提名,这多年读书科考,大部分人家中都有些田亩资财吧,” 李婉有些诧异秦延为何如此问。 “那就是了,也就说,青苗法、免役法等触及了他们很多家族内的房贷、徭役,让其每年赚取的银钱受损,因此他们对王大参和新党恨之入骨,婉儿以为然否,” 李婉点点头,这个还用说吗, ‘如此就晓得这些人书写勘合的书籍是如何誊写王大参、章相,以及一众新党之人的,青史留名,呵呵,是留名了,只是什么样的名声呢,’ 秦延的话让李婉不禁一呆, “不会如此吧,毕竟这些朝野官员都是熟读诗书的大才,怎会如此龌蹉。” “这些饱读诗书身居高位的大臣们如此几次炮制乌台诗案,牵连一众人等贬南怎么讲,明知新政有些举措收益很多,却是连根拔起,怎么说,” 秦延摇头,儒家就是如此,动辄以士大夫的道德约束谈事,言必成德行,其实人性复杂,没有约束的人性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美好,士大夫也是人,他们的贪欲只会比普通细民更加贪婪,指望他们节制恶念,秉持正朔,那是与虎谋皮一般。 “这个,” 李婉一时呆滞,她不是旁的女子,她是晓得,因为沈括发起的针对苏轼的乌台诗案,因为蔡确、章惇,刘挚、王岩叟等人发起的对新党的乌台诗案,都是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最后这些新党旧党的大臣就这样被弹劾,贬到南边蛮荒之地。 而这些动手的大臣哪个不是东华门唱名的进士及第出身,哪个不是人前尊贵的名士,甚至还有的大臣还是尊贵的帝师,就是这些人构陷其其他人来毫不手软,丝毫不顾及所谓的德行。 “婉儿,你该晓得,为了利益争斗最后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为此使出怎样的龌蹉手段都不要惊奇,” 秦延鄙视道, “只是新党诸人还有些考量,愿意为可能的改变冒险,而范公等人则是坐看大宋沉沦,他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秦延撕破了守旧派的一切伪装,充满讥讽, “作为你的夫君,没有那个余力逆转乾坤,如果某身居中枢,必然是要坐一些革新的,那么多年后某就是另一个王大参,这也罢了,问题是,某无力改变大宋凋敝局面,这个新政注定是走不下去的,” 秦延摇头,双方为了田亩,为了放贷,争斗起来,谁也不会说服谁,最后根本双方就像变成了没有理性的畜生一般,后世为什么为了不同的主义杀人盈野,还不是最后说服不了只有在肉体上消灭敌人。 这个死结到了二十一世纪都是无解的,别说现下了,到了最后胜利的旧党理所当然的诋毁所有的新党,这是胜利者的特权,史书留下的只能是他们的足迹, ‘你的夫君能做到的是,当真有外敌来临,某当然当仁不让统领大宋勇士护佑大宋这八千里路云和月,’ 李婉呆滞,她几番张嘴,心里不服气,但是又无力反驳,实在是新党旧党这些名臣相互攻击的时候,那些手段都是极其龌蹉,卑劣,怎么都不是名士该有风范,可说道德尽丧。 “至于奕州弹丸之地吗,呵呵,给某十年以往,某让你看看奕州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局面,某要重朔一片天,” 秦延斩钉截铁道。 李婉一时间只能默默发呆,思量着秦延所说的话。 实在今日谈话击碎了她师从其父的所谓士大夫的理念,完全被秦延引入了另一片的天地,她需要考量的太多太多。 奕州船厂,现在奕州船厂的活计不多,自从奕州战船达到了七十余艘后,建造的速度下降了。 如今更多的是建造飞剪船,因为最新的一个飞剪船型出现了,可以在船上安装五门神威神武十八斤大炮,船只也扩大到几十吨。 而人手只有三十余人,船只请便快速,完全可以替代秦级战舰巡海收取税赋的作用。 但是人员的减少意味着支出的大大减少,因此,这一飞剪二号船作为如今建造的重点,秦家战舰已然被停止建造了。 吴祥作为一个学徒,在庞森身边学习年余了,他话语不多,不过极为勤勉,脑瓜子也活泛,很受庞森的看重。 ‘祥子,某和你说一件事,’ 这日庞森正容道,吴祥急忙起身叉手听着, “近日流求要建立船厂,从奕州要调去一些人手,其中就有为师的,我意你同某一同前往,你待如何,” 吴祥一呆,他这般被庞森钦点,心中当然晓得是被庞森视为自家子弟。 按说他该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但是他真的身不由己,他做不来自己的主。 “承蒙先生厚爱,只是小的还得回去和父母商议一下,先生休怪,” 吴祥告求道。 ‘无妨,此是应当,毕竟是外埠,只是只有三日的时间而已,’ 庞森也晓得这个弟子年纪不大,很听老爹的话。 吴祥告退出来,心想着怎么和上峰联络一下才好。 接着他就看到同样是学徒的周睦笑着和另一人招呼着,吴祥瞄了眼周睦的腋下。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吴祥却是总以为此人有些不对,因为周睦总是埋首过去的船只的图样中,实在是过于痴迷。 倒不是吴祥发现了什么确实的证据,而是吴祥的身份决定了谁对海船图样过于痴迷,他就怀疑谁。 特别是去年周睦刚到船厂的时候,对船只修造的事情也很一般,最起码没有他这般用功,这两月来却是越发的痴迷了,闲暇时候就翻看图样,而且对靠近他的人十分的惊觉,这就越发的不对了。 吴祥想了想,好像不能等待下去了,万一事发了,就是他的罪责了,虽然都是学徒,好像针对周睦不好,但是顾不得许多了。 吴祥走到了烘干房, “刘头,让胜子帮俺做点事,庞先生等着呢,” 烘干房的刘头立即应了,庞头的吩咐怎敢不从。 于是,吴祥将粗壮的边胜找来,对上比他高大的周睦,他一个人实在没有把握。 烘干房总是帮他做事的边胜可是打架的好手。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竟然是倭人 这日下工,周睦像往常一般向船厂门口走去,门口戍卫的军卒冷森森的寻看着众人,检查谁的手里腋下有什么包裹没有,按照规矩所有人不能携带任何物件离开船厂,哪怕一小片纸张、布头、木块都不成。 这些军卒看到众人手里什么也没有才放行过了。 周睦松了口气,刚要加速走人,就被什么人撞上了。 周睦抬眼一看,正是烘干房的边胜,这是个浑人,就是在烘干房卖气力而已,周睦被这厮唬了一跳,心里到现在还翻腾,就骂道, “胜子你个杀才找死吗,” 胜子虽然平日里五大三粗的,不过一般蔫声不语的,有点怂,所以周睦开口就骂。 谁知今日胜子眼睛一瞪,接着双手抓住了周睦的衣襟吼道, ‘你怎的骂俺,’ “骂的就是你,杀才,你放手,要不俺去烘干房找刘头讲理去,” 周睦厌恶的拽胜子一双大手。 谁知胜子发狠道, “你敢,吃我一拳,” 胜子一拳打在周睦的脸上,周睦当时眼冒金星,身子发飘。 接着撕拉一声,他的衣襟被撕破了,露出了里间的裸衣。 周睦捂着脸的双手惊叫着去捂着里间的裸衣,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有人已经看到了他的裸衣十分的奇怪,裸衣上多了有个不小的口袋,就在周睦顾不得脸面,手忙脚乱的遮掩身子时候。 他的手臂被一双手抓住了, “周睦,你身上那个口袋是作甚的,” 周睦慌忙看去,正是同是学徒的吴祥,他忙道, “没甚是,没甚是,” 只是,吴祥怎么可能放过,他伸手去撕扯,周睦急忙阻拦,却是被一旁的边胜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剧痛下,周睦手就松了,接着吴祥将其扑倒在地。 吴祥从他的胸前大口袋中抽出了三张麻布,都是用针别在口袋中的,吴祥只是看了眼,就知道这是新式飞剪船的船舵图样和构件大小数字, “周睦,这是什么,船厂严禁将图样带回家中,你这是做什么,” 周睦哀叹苦也,却是分辨着, “这是某回家实习之所用,没有其他啊,” 只是四周方才还在观看热闹的船厂匠人们惊呼出声来,这可是一件大事了,船厂谁带走这些图样,被抓住立即被内卫司锁拿,就没有一个宽纵的。 吴祥没工夫听他的狡辩,他向着二十余步外,被人群遮挡的军卒喊道, “军爷,有人私带图样出厂,” 这一声喊立即招来了两个手持长刀的军卒,他们冲了过来,立即将周睦锁拿,周睦还待挣扎,被一个军卒立即用刀背狠狠的砸了两下,周睦立即扑地不起,被两个军卒像是拖狗一般拖走。 门口军卒的什长立即派人通禀守护船厂的上司张都头。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郑全。 他下了战马,被引入船厂门口驻扎军卒的小院落,他拍了拍吴祥的肩头, “做的不错,” 接着他来到萎顿在那里一脸青肿的周睦面前, ‘说,谁让你做的,’ 周睦垂头不语。 郑全冷笑一声, “落到内卫司手中就没有熬得住的人,呵呵,” 郑全顺手拿起了一个铁剪刀,然后示意军卒抓住周睦的双手,接着他伸出剪刀一合,周睦嗷的一声,差点跳起来,只是被军卒牢牢压住。 周睦左手小拇指被剪掉,那里血流如注,周睦疼的涕泪横流,身子抖动着。 “某再问一遍,谁,如果不答,下次是两个手指,” 郑全冷酷道。 周睦嚎哭着, “小的招了,招了啊,” 郑全嗤笑着用血淋淋的剪刀一指这厮, “说,如果想欺瞒某,那就剐了你,” 周睦痛哭流涕的将什么都说了出来。 郑全立即派出了人手出击。 他则是慢条斯理的从周睦身上撕下来布条,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看的吴祥直突突。 郑全偏头看了眼一脸憨厚的边胜, “你小子不错,以后入了内卫吧,” “上官看的小的还成,小的就听上官的,” 边胜闷声道。 郑全哈哈一笑。 过了顿饭功夫,一男一女两个高丽人被拖了来,两人极为狼狈,女子的吉贝制的褙子都被撕开了,露出了里间的裸衣。 郑全上前一努嘴,一个他身边的护卫上前对着这两人一阵拳打脚踢,打的两人脸上没有好的地方,两人在地上翻滚着。 ‘讲,谁派你等来的,全州水师营还是开京哪个酒囊饭袋,’ 郑全操起了一根粗壮的棍子狠狠道。 看着那支粗壮的棍子那个高丽男人眼睛都直了,他颤颤巍巍道, “官人,官人,都,都不是,是,是几个倭人海商找的我等,我等这才从全州偷入奕州的,” 郑全一怔,不可置信的,然后蓦地狠狠的给了这个男的几棍,这个男的惨呼着来回翻滚着。 那个女子凄厉喊道, “官人绕过我等,真是倭人海商使钱让我等入奕州的,” 郑全终于信了,此番对奕州窥伺的竟然不是高丽人,而是相隔很远的倭人,这是一个新情况,他以往真没遇到过。 介于保守船厂、炮场、铁厂的不易,郑全设置了最后的一个防线,就在各个场子大匠头的身边安插了暗子,就地监控一切接近这些匠头或是图样的人。 果然今日有了收获,但是和以往抓住的零星高丽人不同,此番这个高丽人交待的竟然是倭人派出的细作。 根据这两人的口供,郑全将炮场里制造药包的一个学徒纠了出来,万幸的是这个学徒还没有机会接触研制火炮的活计。 在两个高丽人的鞍马铺面里搜出了一打船厂图样,都是周睦临摹的。 只是因为奕州封闭,偷渡不易,因此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否则秦级战舰的图样已经收集全了,按照图示生产,在倭人那里就可以复制出相应的秦级战舰来。 郑全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事出了纰漏,他就是罪责难逃,而吴祥绝对是第一功臣,必须重重奖赏。 但是此时第一要务,郑全面见宗泽,通报了这个消息,向海州派出了紧急信使。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压力山大 半月后,秦延赶到了奕州。 秦延一到奕州立即召集了宗泽、李升林、种师闵、郑全,因为这件事太过紧要了些,秦延要商议一下奕州今后的举止。 “倭人对奕州战舰知晓的应当很多了,毕竟很多倭人海商通过对马到朝鲜和大宋海贸,对马发生的事儿早应传过去了,” 秦延点指着舆图道, ‘但是,倭国国内有能力对奕州有所图谋的应该只有两个势力,那就是倭国天皇和濑户水贼,’ 由于对马的臣服,因此,奕州对倭国国内的很多事宜都很清楚,现在倭国属于地方势力崛起,各大寺院实力膨胀的时期,京都的天皇和那些执掌倭国大权的勋贵们也是忙于四处灭火。 可说是随时发生天皇代表的中枢和各个地方势力的战争。 但是公平讲,现下地方势力实力疲弱,忙于经营自己的小山头,因此只是听闻了奕州和对马之变,也不会在意,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向海上进军的,真正有能力也有动机的确实只有天皇和濑户水贼。 “只有倭国官家能赶制大船,和我军海上争锋吗,只是耗费众多的银钱怕倭国就受不起。” 宗泽表示了怀疑。 说打谁就打谁听起来很爽,其实哪里有那么容易。 就奕州来说,这个舰队烧掉了多少钱,简直让宗泽头疼不已,现在舰队依然是奕州最大的开销,填不满的大窟窿。 虽然每年香水贡献了三十多万贯,衣皂每年贡献了八十余万贯的收益,还有海上收益还有三十余万贯,也不过是将将够用,略有盈余。 百多战船和海船以及巨炮不说造价了,那些其实已经是小数字了,只是一样,就说水步骑军三军一万三千人,只是粮饷每年就是一百多万贯。 这还幸亏耽罗族守备军施行的是强制兵役,开销很少,否则还得大幅增加开销。 开销压力如此沉重,可想而知了。 怒而兴兵容易,但是宗泽相信倭国天皇身边自有明白人给他算账,有账不怕算,只是这么一算,沉重的负担就能压住建造大舰队的想法。 其他人也是点头,倭国皇帝除非疯了才如此猖狂。 秦延摇头道, “非也,倭国所谓天皇不足惧,只是那个上皇是个疯子,行事不可臆测,” 秦延不是一个研究倭国历史的专家。 但是他对当今这个倭国上皇记忆是太深刻了。 因为倭国武士集团身份地位大涨,最后节制整个国家,现在倭国的白河上皇就是始作俑者。 正是他任命了上皇节制的亲军北面武士。 而北面武士闪亮登场,意味着武士阶层渗入倭国大政,几十年后平清盛击败源氏集团,武士阶层全面把持倭国的军政。 所以,武士阶层真正发迹,始作俑者就是现在的白河上皇。 倭国政权结构很奇葩。 倭国天皇在位时候,往往受制于世袭的贵族官员们掣肘,凡事都要经过他们商议,否则引经据典的反对,将事情拖宕下去,这好像在成熟的儒家政权和社会里是普遍存在的,大宋也是如此,赵頊就弄个内廷,有什么事自己捣鼓一下,不行用密旨让宠臣办一下。 倭国的天皇为了摆脱着局面想出了一个奇葩的法子,退位,将天皇的位置让给自己没成年的儿子,然后自称上皇。 目的呢,就是摆脱府院官员的掣肘,让小孩子陪着这些勋贵扯皮吧。 然后上皇自己弄一个上皇院政,超脱出固有体系之外,只是听从他的命令,而以前的种种约束只是对天皇节制,对上皇没什么约束力,于是上皇终于痛痛快快的玩国家了。 现在的倭国也是如此,白河上皇让自家儿子和那些勋贵高官躲猫猫,他自己自成一个体系真正的执掌国家。 所以,这个白河上皇可不是简单人物。 此人有智计,也有决断,也有胆识,敢于冒险。 比如这厮日后启用没有什么资历的平正盛平叛,结果平正盛大破出云源家,给了上皇巨大的惊喜,当然了平家后来独揽大权,也是从此开始的。 秦延从这种种事迹中就晓得,这位上皇不好对付,是个敢想敢干的投机者和亡命。 他做的事儿简直不可臆测,无从揣摩。 秦延将这白河上皇的破事摆了摆,说明这厮是个不安常理出牌的玩意,决不可想当然的应付。 如果是这个白河上皇对奕州有敌意的话,他真的建造一支海上舰队丝毫不稀奇。 “如此说来,如果是这位上皇作祟,还真不得不防,” 宗泽也是头疼。 “某倒是希望所谓的天皇上皇统兵杀来,某杀他个干干净净,” 种师闵对这个倭国天皇和其麾下真的没看上眼。 ‘十八郎,晓得倭国有多少精兵吗,’ 秦延没好气道。 “能有多少,撮尔小邦罢了,” “倭国丁口足有数百万,精兵三十万吧,” 秦延这一说,就连种师闵也是一龇牙,这般多,不好对付。 “别说数十万,只要有个舰队将数万精兵送到奕州,怕是奕州也吃不消,” 宗泽叹道。 奕州到如今也没有十万人,几万兵上岛足以横行了。 “因此舰队还是关键,” 秦延无奈叹道,本来以为现下舰队够用,结果现下东南一分拆,哪里都是捉襟见肘了。 是啊,如果让几万倭人登陆,奕州即使能战胜也是惨胜,当初赤魔海贼表明,倭人还是相当凶残的,不可轻视。 因此保持强大的舰队,将敌人歼灭在海上才是上策。 “啧,还是银钱,” 宗泽头疼道,舰队从哪里来,建造海船,引入渔民整训,哪一样都要银钱,还得是海量的,也难怪宗泽提起这个就生无可恋的表情, “主公,如今奕州财赋已到了极限,怕是再无余力扩充舰队了,” 这个无米之炊的高难度,宗泽表示他做不来。 李升林想了想, ‘主公,实在不成,可以在奕州加收税赋的,’ 秦延当即摇头。 “主公,其实奕州百姓对主公都是极为认同的,没有对税赋有怨言的,就是略略增加一些,百姓也承受的住,” 李升林继续道。 在他看来好像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 秦延断然拒绝, “某既然说永不加赋,那就成为成例,即使后世君主也不许加赋,” 他这一条就是给后来的子嗣定下的规矩,不都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吗,他也建立一个。 结果他喊出没几年自己就先给败坏了,没这么玩的,给后来者一个什么恶劣的先例,这个口子一开,后患无穷,他就是要节制后世君主的贪心,防止家国向深渊滑动。 秦延想了想, “宗泽,在王宫正门前树立一个碑文,某亲笔所书的,永不加赋,” 既然总有些人想着死灰复燃,那他就来一个广而告之,以后但凡有人打这个歪主意,那么这个广而告之的石碑就压在他们身上,即使要做百姓也会指指点点,看谁敢妄动。 至此,所有人才真正清楚,秦延这是真的要永不加赋,从此再无异议。 只是要扩大舰队,保持奕州战力,还得顾忌南北两面,秦延如此高要求就有些难为了。 不说别的,只是扩大三十艘战舰,还有两千左右的水师水手和披甲,这就是三十多万贯的开销。 这个大窟窿从哪里来。 “人生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啊,” 秦延长叹一声, “你等各司其职可也,银钱的法子还是某来吧,” 众人一听都是施施然施礼告辞,嗯,都知道自家的主公是一个搞钱的好手,那有啥难为的,交给主公就是了,省的自己烦心了。 秦延则是返回了王宫。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贪心不足 菊姬为秦延生的秦臻桐如今两岁了,骤然看到分别已久的老爹,竟然有些认生,不断的跑到菊姬身后,然后探出头来好生的打量秦延,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还得好好看看。 秦臻桐的小摸样让菊姬娇笑不已,骄傲的将秦臻桐抱起来仰着头看向自家夫君,这个时代生子就是不一样,足以让女人挺直腰杆。 秦延霸道的将秦臻桐抢到手中抛起来,秦臻桐立即咯咯笑了,这个熟悉的动作终于让秦臻桐想起了这人是谁。 夜晚,秦延和菊姬好生温存了一番,菊姬虽然个头小,韧性却是十足,最起码骑术好的让秦延极为满意。 事后,秦延搂着菊姬, “明日派船将你阿爹接来,有要事相商。” 菊姬听闻问道, ‘可是好事,’ “当然,为你宗家扩大一块封地,” 秦延调侃道。 “真的,” 菊姬惊喜道,旋即又有些不满, ‘夫君为宗家扩大了一倍的地界,阿爹也满足了,夫君为何不为桐儿找块封地呢,’ 菊姬虽然出身宗家,此时已然有了自己的子嗣,当然有自己的盘算。 菊姬清楚秦家的大妇是谁,那是她不可抗争的。 虽然,李婉因为大宋的干系,没有到奕州,其他女人也未曾来过,聪明的菊姬却是清楚她在奕州独宠的局面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终究有她将会离开王宫,那么为子嗣谋一个好的位置就是她的念头。 对于女人间的争夺,秦延早就心里有数,即使对自己的地位认命了,但是为子女利益的争夺是绝不会放弃的,这也很正常。 “今次为宗家寻找的封地太小,配不上桐儿,” 秦延傲然道。 这是这一句话就让菊姬春情勃发,再次好生侍候了一番秦延,让其享尽艳福。 第二日两艘新式飞剪船直驱对马,数日后,宗贞盛已然带着几十名亲卫抵达了奕州,此番他是应招而来,也借此看看自家的质子宗义盛和女儿、外孙。 王宫内,秦延、宗贞盛、宗义盛、菊姬围坐一起边吃边聊,倒也气氛融洽。 酒过三巡,秦延问道, “家主对左渡岛可知晓,” “哦,那是日本最大的外领了吧,” 宗贞盛对此很熟悉, “那里田亩数万,丁口三四千,也就一万来人的模样,荒芜的紧,” 宗贞盛随口就来。 “那里可有守护,” “呵呵,左渡岛虽然比对马还大,却是北面蛮荒之地,上岛的都是一些逃民,朝廷的罪囚也流放此处,哪里有什么守护,” 宗贞盛摇头道。 “不是说那里有金银产出吗,” 秦延问得很漫不经心。 宗贞盛没有注意,菊姬却是不断将目光投向自家夫君,她很清楚,自家夫君已然盯上了着蛮荒之地,只是哪里有什么可以让夫君关注的,既没有丁口也没有太多田亩,难道是金银不成。 “那都是传说而已,其实,内里产出不多,否则天皇早已将那里直领,何况还有越后国一众封头还不得争抢的乱战不止。” 宗贞盛嗤笑道。 ‘宗家主,某意奕州派军将左渡拿下,然后以宗家的名义统辖,你意何为,’ 秦延这一句话,就让正在饮酒的宗贞盛喷了出来, “咳咳咳,那里虽然人丁不多,但决不可让其他人胡为,如果封头都可以自行其是,越后的一众封头早就派足轻占了去,不过是因为他们擅自举兵占了左渡,天皇震怒,必然让越后等处的封头派兵征讨,” 宗贞盛急忙解说一番日本内里详情,他以为他这个女婿此番有些狂妄了,敢和天皇放对。 “天皇震怒,怕是上皇震怒吧,” 秦延一笑, 宗贞盛急忙附和, “天皇就是一个木偶,真正的决断是上皇,” “只是这个上皇已然派人来奕州偷师奕州的海船和巨炮,也就是说这个上皇对奕州极为不善,有打造舰队攻取奕州之心,” 秦延冷笑道, “这,这倒有可能,据称上皇此人志气颇大,” 宗贞盛想了想道。 “既然这位上皇有窥伺奕州之心,那就是奕州必然会上皇开战,既然如此,什么时候开战,从那里开战,就要由某开始,某绝不会将自家的命运置于他人之下,” 秦延傲然道。 他一向信奉掌控主动权,绝不会随着对手的指挥棒跳动。 宗贞盛摇了摇头,是不是酒喝多了,没听错吧,自家女婿要和天皇掰手腕,要不是女婿喝多了, “秦执政不可,日本丁口两三百万,根本不是奕州力敌的,” 宗贞盛急忙规劝。 “呵呵,日本人丁确实众多,非是丁口万余的奕州可比,但天皇何以攻伐奕州,” 秦延一笑置之。 宗贞盛一怔,确实,上皇再是狂怒,拿什么攻击奕州,奕州舰队的威力他是亲眼看到的,就是赤魔贼也不是对手呢。 上皇的水军规模连赤魔贼都不如,想要立即攻伐奕州那是痴人说梦。 ‘只是,上皇掌控整个日本,钱粮无算,如果他想,数年后就会有一支庞大的水军,奕州还没有大宋那般远,也没有大宋那般强大,上皇还是敢于出征的,’ 宗贞盛是苦口婆心的劝解,在他看来小日子如今很不错,能不能就不要折腾了,折腾起来,怕是如今的好日子也没了。 “某会让天皇的大军都沉在深海里喂鱼,” 秦延冷笑道。 几年,呵呵,有数年时间让他成长起来,什么天皇,什么上皇真不够看的。 数年后即使天皇建立了水师,奕州水步军也会脱胎换骨,倭人还是没戏。 宗贞盛和宗义盛面面相觑,菊姬却是一旁迷醉的看着自家夫君,能和天皇较量的必然是昂然大丈夫。 至于能不能战而胜之,秦延以往的不败战绩以及强大的奕州舰队给了菊姬极大的信心。 “实不相瞒,左渡是必取之地,因为刚刚有倭人向某告发,那里巨型金银矿,这几个倭人探知地点已然被某买下了。” 秦延又抛出了一个炸弹。 宗贞盛强打精神道, “就怕此言不实,到那时平白得罪了上皇,” “这有何妨,炮制一番,宗家和左渡岛封头结仇,然后派军击杀仇敌,占据左渡一些时候追杀藏匿的仇敌,如此可占据数月吧,” 秦延立即甩出一个损点子。 宗贞盛点头,在这个时代封头之间因田亩等相互攻伐很常见,上皇也不能事事都管, “只是停留不能太长,时间一长,就有久居之意,上皇必然不满,” “数月时间足以了,呵呵,那时候没有寻到金银矿山,立即撤离就是了,如此,宗家主可放心否,” 秦延笑道。 “咳咳咳,” 宗贞盛心里是点了头的,只是有些小小的不甘, “秦执政如此收取金银,额,不晓得宗家可以受益几何啊,” 宗贞盛的小眼睛有些不安的看着秦延,他可算是晓得自家女婿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不知道他这个话是不是触怒了秦延。 秦延瞄了眼自家的便宜岳父,真是好气好笑,方才还战战兢兢,听闻巨额利益,立即就开始打上自家的小算盘了,果然贪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诚不欺我。 “宗家想要多少收益,” 秦延似笑非笑的看着宗贞盛。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两栖登陆 宗贞盛心里这个扑腾,虽然他这个女婿对菊姬还算宠爱,但是,名义上他这个岳父可是秦延敕封的封头,向家主狮子大开口成吗。 此时,宗菊姬冷冷的看过来,宗贞盛身子一抖,额,他差点失心疯了,都是贪念惹的祸,秦延让他收益一些就是他的恩典了,其实秦延完全可以强行以宗家的名义出兵左渡岛。 宗贞盛其实是无可奈何的,现今让他提条件他真敢提吗。 “呵呵,一切都是执政做主,属下遵命就是,” 宗贞盛摆出了一切听命的架势,菊姬听闻脸上缓和不少,她可不想自家宗族给秦延天添乱,那样,就是给桐儿添乱。 秦延哈哈一笑,用手点指了一下宗贞盛,这也是个老油条, “看在你还算识进退的份上,这般,每年三万贯吧,多了那是没有了,” 秦延这话一说,宗贞盛惊喜不已,这份外财可是不少了。 “先别高兴,宗家要派出一千军卒进军左渡岛。” 宗贞盛立即应了,宗家如今足轻近四千,抽出一千太轻松了。 商议完毕,一家人饮宴一番,气氛倒也融洽。 第二日宗贞盛立即返回金石山城,准备对左渡岛的战事。 奕州水步骑军也都忙碌起来。 秦延此番调集了四十艘的风帆战舰,还有两种飞剪船十艘,合计五十艘战舰,运送一千步骑军军卒还有粮秣去往左渡。 这是奕州舰队最大的一次远征了,勉强算是这个时代的一次两栖登陆。 从奕州到左渡岛,足有千里之遥,即使风帆战舰也要十来天的时间,船上满载士卒和战马,算是一次很好的历练。 秦延知道以后奕州步骑军大范围调动的时候不会少,这就是一个淬炼了。 大宋皇城崇政殿内,赵煦盛怒不已,他冷笑着看向李清臣, ‘父母在,不远游,这个借口来抗旨,李学士以为如何,’ 赵煦心气很高,正因为前期的压抑,让其后期爆发的很猛烈。 正因为以其父为榜样,想要大宋中兴之主,因此对得力的干才是相当渴求的。 但是也因为他年幼时候的经历,他的秉性急躁,带人有些苛刻,赵頊可以对抗旨不尊的臣子较为雍容,但是赵煦会立即将其视为异类,永不叙用都是有的。 李清臣对自家女婿也是无语,他很清楚秦延这是对无所事事的那个知州位置不感冒,因此辞官不就,只是如此恶了赵煦当真不妙, “小婿狂悖,臣下以为须得重重责罚,” 李清臣很清楚这位官家的性子,必须顺着来。 果然,赵煦只是耿耿于怀的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发飙。 “此事秦延对陛下多有不敬,只是如此看出秦延倒也是一个纯臣,非是趋炎附势之辈,” 章惇在一旁倒是为秦延说了一句好话,在他看来秦延不就更好,他对李清臣和秦延联手是相当忌惮的。 ‘陛下,臣下以为秦延可能因为当初大胜后却被迫去职耿耿于怀,还得徐徐图之,’ 赵煦这才勉强点了点头,没再提及惩处秦延之事。 回去政事堂的路上,章惇和李清臣走的极近,两人低声聊着, “官家如今夜夜笙歌,这数月来就未曾停歇,刘都知甚为忧虑啊,” 章惇低声道。 “此为大忌,铁打的身子也抵受不住啊,” 李清臣叹口气, “此是当年恶果,物极必反啊,” 章惇当然明白李清臣所讲,当年,为了还是少年的赵煦远离女色,高太后将赵煦身边侍候的女官都用的是年老色衰的宫女。 结果不得疏解的赵煦如今越发的贪婪美色,这一点可是比赵頊差上不少,而且赵煦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让人忧虑。 “李学士,你我二人下番内对,还须联手建言,此为国之大事了,” 章惇难得和李清臣讲讲心里话,他以为李清臣可以权衡清楚,虽然他们内斗还在,但是,如果赵煦身子坏了,如同赵頊般早逝,怕是朝局又是变幻无定,他们两人结局怕是都不好。 李清臣一脸凝重的点头,只是他内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赵煦非是先帝,赵煦拿定主意后,其他人很难动摇,即使是他和章惇这样的近臣也不成。 左渡津港,是左渡面向西边的港口,属于本间家掌控。 说是掌控,本间家一共不过是有足轻不足千,因此,津港不过是由百来人的足轻守护,由地头池田平做主。 这日,池田平刚刚喝了酱汤,吃了一壶米酒,想要在窄狭的官厅里睡一觉。 外间杂乱脚步声想起,几个手下仓皇奔入。 “何事如此惊慌,” 池田平恼怒道,起床气当然不小。 “池田目,渔人来报,外间有大股海船开向了津港,” 池田平一怔,如今隆冬时分,大片海船来此作甚,难道是越后国的那些封头派兵攻伐左渡不成。 那也要和越后国相对的南边小木港登陆才是,首当其冲的应该是盐田家的地界,怎么从最为荒僻的西北方登陆。 “这是真的不成,是不是哪个杀才胡乱禀报的,” 池田平脸一沉。 “池田目,好像,好像他们没有虚报,” 一个属下期期艾艾道, ‘如今就有两艘海船入了海湾,而且他们海船和我等全然不同,’ 池田平终于明白看来一切都是真的。 他操起自己的太刀肋差,然后和众人冲出去,立即就看到两艘奇形怪状的海船在海湾里游荡。 而海船四周还有几艘小艇在忙碌,他们正在忙碌的探查水深。 池田平脸上阴沉看着那些好不相识的海船,不用聪明的头脑也晓得如今这些人来意不善。 “召集人手,备战,” 池田平吼道。 好一会儿,百来人的足轻在栈桥后方列阵,五颗铜钱的本间家旗帜飘扬着,长枪林立,倒也颇为威风。 然并卵,这股子威势没有保持多久,因为他们蓦地发现后面小山般的海船一艘接着一艘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五、六、七。。。。 池田平已然麻木了,实在是太多了点,他估摸了一下,就是一艘海船上下来三十人,也不是他区区百人可以抵挡的。 池田平立即派出了几人向二十里外的本间本家告警,他这里根本是抵受不住的。 秦延已经被前方告知,津港的海湾水位颇深,就是奕州号也可以轻松的进入其中。 但是沿岸礁石密布,只有栈桥那里可以供两艘汉级战船停靠,唐级战舰和奕州号,只能停靠一艘而已。 所以秦延当先选择两艘汉级战舰靠拢过去。 两艘汉级战舰缓缓的靠向了栈桥。 池田平等人在那里严阵以待,虽然对方气势汹汹,但是两艘海船上能下来多少人,最多几十人,池田平打定主意,要给对方狠狠的一击,然后再行退守。 结果他先看到对方侧舷方方的盖子掀起,露出了黑洞洞的舷窗。 池田平一时懵逼,日本的海船从来没有这样的侧舷窗口,这些海船是作甚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突然,对方侧舷轰轰的炸响。 接着火光和浓烟笼罩了对方的海船。 池田平耳朵中听到了嗖嗖的啸音,接着他手上的铁盾蓬的一声,他被巨大的力量击飞在空中,翻滚了十几步远,池田平双臂麻木,耳朵嗡嗡作响,他勉力爬起,只见他的麾下足轻大部分人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 很多人皮开肉绽,露出红色白色的血肉和筋骨,让池田平毛骨悚然,他和剩余的三十余足轻挣命的向后飞奔,兵甲扔了一地,什么也顾不上了。 而港湾那里的商町小贩们看到守卫们的惨状,也狼狈的逃离,津港成了一片死寂。 两艘汉级战船开始卸载。 宗家的足轻们在地头们的统领下,从海船上的绳梯上爬下。 整理好兵甲后向内里挺进。 接下来,一艘艘的海船一一靠岸卸载。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本间脆败 现登岸的五百宗家足轻们负责守卫,他们将那些伤亡的本间家足轻一一清理了,不死的补上刀枪也是死人了。 整个卸载进行了一天,才完全结束,实在是津港栈桥狭窄,不适合大规模的停靠登陆。 当,秦延、宗贞盛登岸的时候,刘半顷向秦延报禀,击杀了六十七名本间家足轻,余者溃散。 如今一营奕州骑军,一营奕州步军,两百名炮手,十门神行炮,五百宗家足轻都已登岸,已然布好防御阵势,只是战马极为萎顿,怕是要两天才能恢复精力。 “敌军有何动静,” 秦延问道。 “只有几个骑卒曾靠近被击杀,再也没有人窥伺我军,” 刘半顷恭敬道。 秦延看了看那些空无一人的屋舍,当真无趣了,兴师动众的两栖登陆就是一通排炮结束了,根本没有太多的锻炼意义。 一旁的宗贞盛倒是没感到诧异,巨炮凶猛他是体会到的,当初他也是坐困愁城,任谁也抵挡不住,不跑的都是傻子。 本间津久是如今本间家家主,本间家在他统辖下从一个一般的地头扩充为左渡第一大家,他对此还是很得意的。 如今,本间家足轻近千,骑兵四十,这就是他在左渡称雄的底气。 只是这一日,津港突然来了大股的外敌,让本间家如临大敌。 他立即召集了全部的足轻,用了整整两日的功夫。 没法,这是最快的了,毕竟方圆数十里的地界上调集人手。 待得足轻齐备,他发下了竹甲,他和三子带着七百足轻,三十余骑卒向津港开进。 行军途中他还是对来犯之敌毫无所知,他派出探查的几名骑卒根本没有返回,到现在他根本不晓得敌军详情。 本间津久也想不明白,从西北方茫茫大海里杀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翌日一早,他就遇到了对方的骑卒。 只见十余匹高头大马上这些全身甲胄的骑卒围着他的队伍来回窥伺着。 本间津久只是看了眼盔明甲亮的对手,就下令骑卒避战。 只是看到对方高头大马他就没了战意,和对方一人高的战马相比,他麾下的战马更像是驴子。 本间家的队伍继续前行,然后就发现对方的斥候越来越多,最后数量近百。 这些骑卒铁质护面上画着狰狞的虎头狼头等等,他们不怀好意的一路跟随着,好像秃鹫空中飞舞窥伺猎物一般。 本间津久心中拔凉,就是对方这些骑军都有击败他的可能,津港那里还有什么更让他惶恐不安了。 但是他不得不去,如果不搏杀一次,就拱手让出他二十余年奋斗的结果,他怎么可能甘心。 临近了津港,远远的就看到海湾里一个个高大如山的海船,海船上到处飘扬的是巨大的战旗,声威猎猎飘荡过来。 津港岸边一个大营盘展开了,现在源源不断的全甲军卒从里面涌出。 其中包括哪些狰狞的骑士,他打眼一看最少数百骑。 本间津久心中开始绝望,只是那些骑军就和他的麾下步卒数量差不多,这一仗怎么打。 他发现他麾下的足轻们也有些骚动了,只要是日本足轻,谁都清楚骑兵的恐怖战力,任何一家封头家中的骑兵都是最顶尖的战力。 天皇更是有骑军备队,也不过只有三四千人,实在是骑兵太耗费银钱了。 但是现下对方的骑军却是足有数百骑,这怎么玩。 本间津久当机立断,下令麾下立即冲杀上前,他估摸如果等对方列队完毕,他就没什么机会了。 本间津久的威望还是有的,最起码在左渡有着相当的威名,麾下的足轻在左渡岛上有些战力,听从本间津久的命令后,立即快步前压,从一里外开始发动了攻势。 秦延注意到了对方的动作,不禁点了个赞,对方的决断颇有些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意味在,有些门道。 不过,任他千种来,秦延只是一路去,实力碾压就是了。 当对方大约进入了两百多步的距离上, 秦延发出了信号。 须臾,轰鸣声响起。 右翼的神行炮开始发威了。 股股浓烟升腾,火炮沉闷的轰鸣回荡在海滩上。 就在本间家的足轻一脸懵逼状的时候,数百散弹从天而降。 六斤的神行炮散弹其实辐射面很一般,没有十斤神行炮辐射面大,而且只有区区十门,但是对方的人数也是少了点,这样攻击正面也没有多宽。 击打在人体上兵甲上发出了噗噗的声响,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海湾里,叫的这个惨绝人寰。 血液和残肢四飞,不断有足轻扑倒在地上疯狂的翻滚。 几匹战马被击伤,在本间家的队列里疯狂的踢踏,造成一片混乱,还有战马嘶鸣着不顾主人的勒拽,向后掉头飞奔,甚至将骑手巅飞践踏。 本间家的部属陷入了疯狂的混乱中,有的就地扑倒,有的立即向后飞奔,此时本间津久和本间家其他的低头也喝止不住这个狂乱的场面。 最后万般无奈下被败军裹挟向后退却。 这时,奕州军数百骑军发一声喊,战马被骑手催促着向前奔驰起来,轰轰轰的战马踏地轰鸣声遮盖了一切,荡起的尘土直上十丈高,这股子气势让那些本间家的足轻疯狂的逃离。 奈何两支小短腿如何是这些高头大马的对手,很快就被这些骑军追近。 首先是砰砰砰的轰响,骑军短铳击发了,弹丸从后追上了这些逃兵,很多足轻身子被击打的飞跌出去,一片惨嚎声。 接着骑卒快速冲上,骑枪从后贯入足轻的身体,将其击飞在地,然后弃了骑枪,抽出马刀,一手皮盾一手挥舞马刀,如虎入羊群冲杀起来。 大股的烟尘将交战处埋葬起来,里面只是传来倭人的惨叫声。 待得硝烟散尽,只见骑军已然远去,留下的是一地本间家足轻的尸首。 宗贞盛目瞪口呆的和部下们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都没来得及反击一下,比如齐射,比如枪阵阻敌等等。 一点都没有,就这样一个回合,就在炮击下奔溃了。 此时他才真正的惭愧,当时他对奕州步军战力的怀疑,现在看都是笑话。 难怪秦延只是带着一千军就敢前来左渡岛,实在因为战力太过强横了。 只说方才那些剽悍的骑军吧,他自己就无法想象,如果他带领一两千足轻怕是也抵受不住对方五百铁骑的冲击。 这样骑军集团冲锋场面太过骇人,让他只是旁观也是胆寒。 其实宗贞盛看到都是小儿科,在大宋北方双方数千骑上万骑冲击的场面也不罕见,今日这样的骑军冲锋不过是小场面。 宗贞盛发现他能做到就是统领部属上去打扫战场罢了,其他的没什么。 就是如此,宗贞盛麾下不少足轻也是被战场上那些伤亡的本间家足轻的惨状惊吓过度,不少人看到那些血淋淋残破的尸体后呕吐不止,简直无法直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有了封臣 秦延在百名全甲的护卫随扈下,信马由缰的来到战场,好生的观察了一下对方足轻的伤亡情况。 对神行炮的第一次战阵应用做个点检。 情况让秦延不是太满意,看来六斤神行炮的散弹效果只能说差强人意。 遇到步军尚可,遇到大股的骑军冲阵的时候,大约在骑军冲近前可能只有三到四次的机会,而无论实心弹还是散弹的威力只能说差强人意,可能会对方带来很大的伤亡,但不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看来他这个水准的科技树暂时也就是这样了,最后他的军队还得靠严密的组织,严苛的整训,和那些真正的劲敌拼伤亡率。 秦延用马刀在这些尸体上翻动着,表情是如此的一丝不苟,如同医师为病患检查一般。 一旁的宗贞盛丝毫看不出嫌恶、愤怒等等的情绪,这反倒是让宗贞盛越发的胆寒。 什么样的人能有这般的心志,反正宗贞盛是没看到过,他越发的敬畏自家的这个女婿,真的,胆寒极了。 如果他晓得后世有句话,非人类,他一定是双手双脚的赞同。 秦延倒是不清楚他的这位便宜丈人如此惧怕他,其实他对这些尸首看淡了,经过后世的历练,那些被子母弹、散弹枪等撕裂尸首要比今天这些血腥太多,因此秦延对此基本无视。 何况这些都是倭人的尸首,对于汉人来说,观赏倭人的尸体也算是一乐了。 “执政麾下果然铁军,属下原以为执政统领的军卒太少吗,现下看您带来的军卒已然不少了。” 宗贞盛已经改了自己称呼,简直是毕恭毕敬。 “土鸡瓦狗耳,宗家主,你是没有见过成千上万的敌军铁骑冲阵,荡起的尘土数十丈高,耳朵里都是踏地的轰鸣,大地都在颤抖的场面,胆小的军卒已然身子发抖立即溃散了,” 秦延不屑的环视了一下四周。 宗贞盛用方才数百骑冲阵的情形脑补了一下,发现如果是成千上万的骑军冲阵,他好像也只有逃命一途,迎敌是绝对不敢的。 “听菊姬讲了当年执政斩杀数万夷狄的赫赫战功,今日一看果然不虚啊,” 宗贞盛叹服道。 “差强人意吧,那股蛮狄不过是中等战力而已,大宋北方的蛮狄还有更为凶悍的,” 秦延叹口气,望了望西方。 宗贞盛已经无语了,想想大宋北方的恶劣状况,不禁庆幸他飘在海上,不用面对那些野蛮之极的敌人。 “宗家主,打扫这些战阵吧,这些缴获都是你宗家的,” 秦延用马刀一直狼藉的场面。 宗贞盛立即喜笑颜开,这里不少的皮甲和兵器他还是有用的,最起码比竹甲顶用吧。 ‘宗家主,以你之意本间家如何处置,’ 秦延问道。 ‘执政如果想迅速的开采此处的金银山,那就保留本间家,让其献上质子效力就可,如果徐徐图之,倒是可以将本间家族灭了,’ 宗贞盛拱手道。 “那就保留本间家吧,你去掌控,毕竟这个岛的田亩以后是属于宗家的,” 秦延淡然道,但是他划出的红线很清楚,田亩,却不是矿山。 宗贞盛急忙领命而去,能将自家的封地扩大一倍有余他已经知足了,看到奕州起步军的威势,他算明白了,奕州步骑军别看只有数千人,可抵倭国军卒数万人,奕州虽小却是极为强大。 好处是,宗贞盛对于守住左渡岛有了极强的信心,在他看来除非上皇出动最顶级的直领近卫军,否则不会是奕州军的对手。 问题是天皇直领地都在濑户内海沿岸,也就是日本的南麓,而左渡岛却是在本州北部海外,相差的太远了。 本间津久幸运的和两个儿子以及十几个护卫逃回了本间庄园。 一天过去了,陆陆续续逃回的足轻不足两百人,本间家已然从左渡一霸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封头。 本间津久知道左渡称霸的美梦破碎了。 这厮倒也当机立断,立即命人拿出本间家获封的印信和田亩账簿,他则是免冠素服在几十个护卫随扈下步行向西走去。 过了两个时辰,本间津久就看到了飘扬的宗家旗帜,本间津久不惊反喜。 方才他已然看到了有倭人旗帜飘扬,不过当时他急于进攻没有多想。 事后回忆,对面之敌该有汉人和倭人两部。 汉人的规矩不清楚,倭人倒是好说话了,因为倭人战败往往交出大部分属地,然后允许归入门下的,族灭并不通行。 本间津久立即带领众人跪伏迎候。 宗贞盛看到了这种场面,他先是命护卫搜查了对方是否暗藏兵器,得到没有兵甲的消息后,宗贞盛堆起笑容走上前。 “本间家本间津久在此迎候家主,本间家愿意奉上田亩和质子,奉宗家为主,” 说完,本间津久跪伏于地。 “本间家主请起,哈哈哈,请起,” 宗贞盛哈哈大笑道,他上前搀扶起本间津久, “本间家主有所不知,今次是奕州秦延秦执政亲自统军而来,因此秦延秦执政才是一国之主,某也是其麾下一员,” 宗贞盛可没那么大胆子敢接受输诚,在是否尊王的问题上,王者就没有心眼大的,他可不想让秦延在此事上对他猜忌。 几经解说,本间津久才明白,原来是奕州的汉人攻打此处,而宗家不过是那些汉人的先锋。 于是,本间津久头前领路,引领五百宗家军卒来到了自家的庄园,庄园大敞四开,完全不设防。 第二日,秦延统领大队人马到达了本间庄园。 本间津久赤足出迎输诚。 “津久请起吧,” 秦延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接受了本间的投诚。 接着众人一同进入庄子,秦延居于上位,接受了宗贞盛和本间津久的大礼参拜。 从此,宗家和本间家正式归于秦延麾下,成为秦延在倭国的封头。 当然,本间家四万余亩的田地也变为一万亩,余者都送与了宗家, “本间津久,现下你家封地内还要多少男丁,” “约为不足两千吧,” 提起这个本间津久一阵肉疼,因为这次损失了很多丁口。 “嗯,继续的征讨不会让本间家上阵,本间家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丁口休养生息,准备一件事儿,” “主公尽管吩咐就是,” 本间津久躬身道。 ‘准备帐篷、粮秣,一个月后进国见山,’ 秦延的话让本间津久茫然,但是现下主公吩咐,他只能照办。 宗贞盛明悟,看来国见山就是执政得知的金银矿的产地。 在本间津久这里,秦延探知了不少内幕。 别看就是一个岛屿,左渡内部争斗也是极为激烈。 因为西北方本间津久的一家独大,因此,东南方的第二大势力盐田家、还有其他的三家小势力结成同盟一起抵抗本间津久。 这几年因此谁也无可奈何,相持不下。 盐田家的足轻已经汇集其他三家的军卒在最前沿的掘井家一同防御了。 秦延得知这个消息就足够了,介于左渡岛糟糕的道路情况,秦延放弃了陆路直下东南的战略。 他下令五百宗家军卒向东南佯攻,他则是带着一千军卒上船,绕道东南的小木港,给盐田家侧后致命一击。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浅层埋藏 三日后,当黑魔舰队出现在左渡东南的小木港时,盐田家猝不及防,同样的错误的在港口阻击,被击杀了过百足轻后。 盐田家家主盐田义蔵果断的投降了,不降不成了,盐田家有六七百足轻,一半都在西北方防卫边界,内里被对方一击而破,如果不想族灭只有立即降了。 奕州步骑军顺利的登陆,控制了小木港一击盐田家本宅。 盐田家一降,余者三个小家立即降了,二话不说的,没有人领头干,他们三家小地头只有随风倒。 于是奕州军从奕州出征不足一月,左渡岛落入了奕州军的掌控中。 当然对外宣称则是,左渡岛本间家商船在对马劫掠了宗家商船,宗家发兵报复掌控了左渡岛。 至于这个理由成不成立,是不是漏洞百出,不需要在意,秦延只需要宗家做这个傀儡罢了。 推出宗家表示,这还是倭人内乱,如果是奕州摆明车马占据左渡岛,那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外敌入侵。 那会迫使上皇开动一场国战,毕竟日本国土被外敌所占了嘛。 这就好比朝鲜战争,双方谁也不宣战,都是志愿军,这样给国内都有交待,避免事态扩大。 秦延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缓冲,否则倭国举国发动起来,也是一个大麻烦。 他需要的是让倭国继续内斗才好,因为左渡的事儿将倭国再次团结起来,那就是一个战略失误了。 在小木港,秦延被左渡五家尊为国主,五家表面上归于宗家,其实都事隶属于奕州。 当然宗家夺取了五万亩的田地,也算是大赢家了。 “诸位,不要小看那些小小的损失,” 秦延当然看得出这几家都是对失去的心疼不已,那就需要给这些家打打气了,治下这些封头日子过得不好,统治定然不稳,所以这就需要再平衡。 “实话与你等讲,某发兵到此,为的就是此处的金银,” “执政有所不知,此处有些金银,不过都在北部金山那里,只是产出实在不多啊,” 盐田义蔵此时感到十分的冤枉,他没想到是金银引来了此番无妄之灾,问题是北部金山金银实在不多,没有大量的矿脉,都是零敲碎打的采掘个数年就干净了。 “哪里有金矿某当然不会讲,你等只管准备丁口就是了,多了不说,你等好生提供丁口,一年回收一两万贯还是有的,” 秦延既然决断了,这几家只能照此办理了,至于秦延说的他们根本不信,他们当地人还不如一个外来者了解此处矿藏。 在他们看来,秦延早晚为此后悔,不过,现在他们必须听这位棒槌的,谁让他们败了呢,败军之将要有自己的觉悟,顺从生存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秦延调整了派出了二十艘的战舰返航,接送一营的五百军卒加强左渡岛的防御,因为这里对将来奕州财赋的权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当然顺道从对马接来剩余的五百宗家足轻来此,分担防御的重任也是必须的,宗家得了实惠,就要相应的付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半月后,一切平静下来后,左渡岛的男丁两千余人在各家统领下向国见山中部聚集。 这是除了留守外可以调集的最多的男丁了。 秦延则是带着从大宋京东东路临聘的几个找矿师傅当先抵达。 在五百男丁的配合下,翻找了中部鞍部山顶,立即就发现了黄黑色的金矿埋藏带。 甚至翻开上面的覆盖层后,立即找到了几个狗头金,说明这是一块埋藏很浅矿带。 当然了,日后能发掘到什么深度,矿带埋藏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但是从目下来看,最起码有个十余丈深,方圆数里是肯定的,完全可以发掘数年的,收获必定不小。 只是这几个宋人不清楚的是,秦延只需要他们知道还算靠谱的浅层埋藏后就可以了,因为这就是正确的矿脉上端。 秦延没有亲自去过此处,但是后世一个朋友和家里人曾经到国见金山游览过。 据他说,据金山博物馆的解说,当时就在金山博物馆的上方原址发现了浅层大量埋藏。 然后发掘十年后,进入山体中,开始发掘隧道,进入深层的挖掘中,从十七世纪初一直到二十世纪末,这里大量出产金银。 每年产出的金银大约是几十吨,相当于当时大明的百多万贯。 最顶峰的时候,每年产出大约是两百多万贯的金银,不过你那时候已经是机械化生产了。 十七世纪十八世纪这里的产出是德川幕府的重要财源,支撑着日本的繁荣和稳定。 秦延当然没指望能立即取得百多万贯的产量,那根本不现实,只要能有几十万贯,就是以巨大的惊喜,关键是这是一项持续数百年的产出,简直是一个小型的火箭助推器。 能帮助奕州的真是太多太多了,唯一的麻烦是这里大量产出金银的消息早晚会传播出去。 但是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奕州步骑军大成后,即使倭国举国来攻也是枉然,毕竟左渡岛离着最近的本州海岸也要百里之遥,这段海面就是奕州最大的依仗。 倭国军卒再多,也不可能几十万登上左渡,最多用海船运送数万军卒,那还得看奕州舰队的阻拦情况,他们决定了多少倭人能爬上海岸。 既然找到浅层埋藏地点,下一步就是准备大量开采了。 那么听从这些找矿师和冶炼师的建议,就需要建立石场,用于碾碎矿石。 还得建立清洗池,清洗碎矿石,冶炼炉,吹灰池等等。 因为产银最后一步还需要吹灰法,产银中间步骤是加入铅,利用铅包裹住银,然后利用吹灰法让铅和银分离,最后留下的就是纯净的银子。 这个过程所用的人手很多,挖掘、运送下来、石场、清洗、熔炼都是用工大户,好在岛上如今的人手是够用了。 冶炼师建议既然是大量开采,就把各个池子做的大些,怎的也要几十步,熔炉也要大些。 秦延作为外行当然要听从内行办理。 于是两千余男丁分为几部分,修路一部分,到山上根本没有合格道路,必须建造出可以通行车辆的路来。 石场、池子也在加紧施工中。 秦延算是明白了,整个采矿就是一个系统工程,从采矿、运输、冶炼、成型、运出,缺少任何一环都不成。 前期耗费更是惊人,想想,这些人的粮秣,衣物,都是极大的消耗。 当然了,这基本上一次性的投入,以后就可以在这个基础上修修补补了。 饶是如此,也是一个十万贯级别的开销,也多亏这几年,宗泽在奕州精打细算,让奕州有了一些积蓄,应付此番支出还是不成问题。 秦延是一切独立承担,甚至大部分的粮秣都是他负担的。 还得时不时的给这些丁口改善伙食,毕竟都是体力活,还是此处的冬末春初,秦延可不想大量减员,挖矿也是一个密集型,折损太多还得从外部运来,耗费更多,而且好的吃食对于缓和这些丁口的怨气有很大帮助。 很多人为了这里的好吃食也会出力的,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很多中小地主也就是年节放开吃肉,其他时候可没法那么奢侈。 秦延没想过将巨额开销的一部分转嫁给新投入的左渡岛数家,根基还不稳就开始苛待众家,那是在祸乱自家。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产出金银 倭国京都皇宫不起眼的北苑,一个颇大的宅院,这是白河上皇的院政院所在。 属于白河上皇的所属臣下都在这里拜见上皇,发出律令,号令京都各处,然后扩展全国。 这日白河上皇在侍从和亲卫的随扈下进入了院政院。 内大臣前田家、中纳言松平忠次早已等候多时。 “陛下,此为越后守真田信发来的急报,越后北方的左渡岛日前被对马宗家派兵攻取,宗家向越后派出使者,称左渡商船去高丽途中,在对马杀人越货,抢掠了对马两艘海船,宗家特此出兵惩戒。” 白河上皇眸子蓦地看向松平忠次,松平忠次眼神躲闪了一下。 白河上皇嗤笑了一下又看向了内大臣前田家, “内大臣,宗家的说辞你信吗,” “臣下不信,宗家和奕州勾连甚深,此番攻伐左渡怕是有奕州人在其中,只说这般远行没有众多海船就不成,而奕州舰队据称颇为强大。” 前田家恭敬道。 白河上皇这才点点头, “宗家越发的大胆,如今勾连奕州贼,诓骗朝廷,呵呵,果然好胆,” 白河上皇再次看向松平忠次, “天皇怎么说,” 松平忠次躬身道, ‘天皇之意,如今四海不靖,海外诸事可以暂先拖宕,待得四方平定后,再行讨伐。’ “短视之极,” 白河上皇嗤之以鼻, “今次,奕州贼敢出兵离本土只有百里的左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必须重加惩处以儆效尤,此时拖宕即放纵,” 白河上皇激动的一拍桌案。 前田家和松平忠次两人低头不语,父子两人政权的破事,他们掺合不起。 其实白河上皇表面上退位,其实就是一个幌子。 近两百年来,天皇退位的多了,最后变身上皇掌权乃是常例,而现任天皇不甘心大权旁落,和上皇争权夺利乃是常态。 只是可怜这些勋贵臣子在中间走钢丝真辛苦。 “着令越后守真田信、越中守本多弥、出羽守肥田敕调集各处封头,整备水师步骑军出击左渡,务必收回左渡,宗家人死活不论,” 白河上皇杀气腾腾道。 “上皇,只是那三处的水师本就不多,怕是不能调集众多的足轻攻伐左渡,” 前田家忙道。 日本的水师多少和海贸成正比的。 北方人丁稀少些,海贸当然差些,水师不多,日本商贸多的还是京都左近,长州、九州等各处,那里很多封头自家都有一些海船,时常去大宋、高丽海贸。 “命御家水师派出三十艘战船,帮助载运就是了,” 白河上皇想了想又道, “命御家水师近卫权少将直江繁枝统领水师出征,” 内大臣前田家急忙应了。 白河上皇瞥了眼中纳言松平忠次, ‘将此番决议通晓天皇,照此办理吧,’ 松平忠次苦着脸应了,他晓得,回去清凉殿,还得享受一下掘河天皇的吹风机,谁让白河上皇再次越俎代庖,越过天皇做出了出兵左渡的决断呢。 换做任何一个天皇怕是都要暴怒,但是介于上皇的权威,天皇还不敢直接对上皇发飙,于是他们这些臣子就是大好的出气筒了。 两月有余,如今左渡已然是春暖花开十分,左渡岛上国见山采矿初成,一条可让三辆牛车并行的道路开出来。 采矿所在大片的树木被砍伐,最后变成了山脚下大排的小屋,让这些倭人有了安身之所。 而洗池、熔炉等物件也齐备了。 这两日,倭人矿工们将虚土破开,在炼金师的指引下,将矿石开采出来。 因为地表半米下就是矿石带,因此这活计显得十分的简单。 倒是向下运送是最繁忙的事儿了。 山脚下,大批的矿工将矿石用火灼烧矿石,让其酥脆,再将矿石砸碎,碾子粉碎,然后洗池清洗,然后人工筛选,将黑色的和黄色的矿石分开,因为黑色的往往都是银矿石,黄黑色的是金矿石。 然后双方进入不同的熔炉,进行不同的工序。 山脚下浓烟滚滚,烈焰熊熊,不论黑天白日的灼烧溶解,整个这个山脚的小山坳成了一个大熔炉。 刺鼻的味道飘散的到处都是。 秦延在帐篷里收到了第一日的收获,五两黄金,五百六十两白银。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那即是一年一千五百多两黄金,二十多万两白银的产量。 而在大宋,大约是一两金子八两银子左右,一两银子大约是一贯铁钱。 也就说,金子换算成银子,一年近三十万两白银,也就是近三十万两贯的收益,当然了这里面有两成左右的生产费用,运送大宋后流通产生的折损费用。 别的不讲,在大宋有些地方就是八百钱就是一贯,这就产生了折损。 不过怎么说,最少其中七成收益都是足有了。 就是现在的产量,每年,左渡可以为秦延带来过二十万贯的收益,当然了,这个产量还会逐步增加。 毕竟这才是实验性的开采,以后规模会越发的大,产量的提高,意味着产量有个提升,带来的当然是滚滚财源。 按照冶炼师的话讲,如果人手过万的话,产量一定翻番,如果人手数万,产量当会翻几倍。 但是,秦延没打算继续扩大人手了,毕竟短时间内他没法运送太多人手的可能。 其实最直接的劳力就是从相邻的越后国劫掠人口然后当作矿奴。 但是如今,他还不想挑起大规模的战事,毕竟他还是想低调的默默的发展,能不和天皇正面冲突是最好的。 而从奕州运送耽罗人过来还得日后才成,现在海船护佑奕州、左渡、流求,显得极为紧张,除了每每定期整修的数艘战舰外,奕州舰队已然全数运转,因此实在是抽不出太多的运力来。 商船去大宋还可以,但是运送人到北边海域的左渡,稍有些不安全,只能先拖宕起来。 对于目前成绩满意的秦延,立即发下赏格,每个炼金师一两金子,五十两白银,他是不会发下铁钱的,待得这些人自己兑换去吧,那个破事他就不管了。 当然,秦延没有忘记下面的那些倭人矿工,虽然对倭人没什么好感,但是为了这些人能安心采矿,也是为了刚刚夺取左渡的安抚。 秦延下令这一日加餐肉食,算是犒劳矿工。 其实,他每月发下一些赏钱,让这些矿工在家里田亩外还有额外的收入,这些倭人是欢喜的。 只是第一个月几贯钱的月钱发下来,这些倭人心里已经定了。 时不时添加肉食,更是让这些年把见不得几次荤腥的倭人享了口福,其实这些肉食大部分都是守军狩猎而来的,秦延让这些守军别是无所事事,穿山越岭打猎也是一个锤炼。 当然,以后随着采买的增加,自会有人打上这么多人丁的肉食生意,在山脚下一定会出现养殖场,那是经济规律的必然结果。 左渡岛内也比较平稳,后续的一营奕州战兵到来,让那五家明白,顺从是唯一的选择。 秦延也放手让宗家沿袭以前各家封地掌控,这是倭人的习俗,一时间秦延无意打破,短时期先安无事就好。 但是,平静的日子总有打破的时候。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两败俱伤 奕州军在小木港的大帐内,宗贞盛、盐田义蔵恭立在下首,秦延坐在案后听着, “执政,越后、越中、出羽的封头在动员属地足轻,将会汇集在越后国榷谷港,然后渡海攻击左渡,因为三处都有近四十万的石高,各地封头麾下汇集一起能有数万足轻,不过越后守真田信发下敕令,六千的足轻足有,” 和越后交结很深的盐田义蔵消息很灵通,将越后越中、出羽备战的消息打探的很清楚。 “只是,三处怕是只有不足百艘的战船和海船,哪里能运送这般多的士卒到左渡,” 宗贞盛疑惑道。 身为海上封地的家主,对海运最为关注,他不认为三处有那么大的海运能力。 “听闻天皇的御水师派出了数十艘战船到榷谷港,” 盐田义蔵道。 “怪不得,” 宗贞盛点头道。 “看来这位白河上皇不想默认我等占据左渡的现实啊,” 秦延笑笑,嗯,这个当老子的果然老辣,晓得如今左渡刚刚易手,怕是最容易收复的时候,时间长了,可能防御更强,或是天皇的军力被牵制在本州内部纷争,无暇顾及左渡了。 “上皇派军又如何,凭我奕州舰队足以让所有的战船沉入北海中。” 宗贞盛鄙视道。 对于奕州战舰的威力,他是深深拜服,期许为天下第一水师。 想想那几家的水师就是加上御水师的战船还能比得上当年的赤魔水贼不成,所以此战必败无疑,这数千足轻没登上左渡的土地就得喂鱼虾。 “哈哈哈,看来这年来没法吃海鱼了,” 盐田义蔵在一旁媚笑道,他也对这样奇怪船型,巨炮发威的奕州舰队深深惊惧。 “不,某会放他们上岸,” 秦延的话让两人大吃一惊, “这是为何,” 盐田义蔵脱口而出。 “奕州战兵还须多多历练,正好拿这些足轻练练手,” 秦延轻描淡写道。 奕州战兵初成,确是没有经历大的战事,战事主要在水师方面。 而此番的倭人足轻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都正合适,正好是奕州步骑军练手的对手。 宗贞盛点了点头,他是见识过奕州步骑军的威力的,想想也不过太担心,最不济也不至于大败。 盐田义蔵则是脸上晦暗不明,两千余的奕州军对上六千的越后等处的足轻,真的能战而胜之吗。 大宋东京皇城内气氛极为压抑。 这是因为,陕西鄜延路如今已经打成了一团乱麻。 西夏小梁后亲自统领四十万大军,入寇鄜延路、环庆路、河东路。 首先拔除了顺宁寨,然后置保安军城不顾,直下金明寨,在十余万大军攻打下,虽然金明寨给西贼造成了万余人的伤亡,黑火药也再次发威。 但是人多势众的西夏军利用人数优势,在金明寨四处挖掘地道,终于攻破了金明寨,将寨中宋人斩杀一空。 然后二十余万的军卒兵进延州,将其团团围困。 经略使章咨在延州据守。 但是外围则是交与高永亨、折可适、王禀、寇伟诸将,这些军将每人掌控数千军,正在四处袭扰西夏军。 而宿将高永能则是带领着最大的一股骑军,永乐城和米脂藩骑,游弋在西夏军东北一带,寻机歼敌,以破解西夏军的围攻。 因此这些时日来,官家赵煦每日里坐卧不宁,就连他最喜的夜间活动都停止了。 但是接到的战事消息有好有坏,高永能统领数千禁军在延长县战败,退守县城,自身折损近两千的步骑军,对手折损也有千余。 而王禀在延川县山堆集击败三千余西夏军,斩首千余,期间火铳发威,起了关键作用。 而大宋政事堂和赵煦最为担心的是高永能部,那才是鄜延路最强大也是最后的反击力量。 高永能统领的一千五百禁军铁骑和米脂五千精锐藩骑,那是秦延的遗产,乃是鄜延路骑军精华所在,当年秦延整训出这支精兵一万破十万,树立了米脂藩骑的威名。 如今,也是鄜延路的根基所在。 所有人都清楚,没有击败米脂藩骑,就不能说击败鄜延路宋军,即使攻下了延州也不敢言胜。 宋庭也在焦急等候着高永能的战报,如果高永能战败,鄜延路失陷在即。 延州失去,西军可以南下直驱西安,一路上没有大股边军阻拦,到时候陕西其他诸路后路被断,陕西局势糜烂不堪。 宋庭内部如同筛子一般,陕西每个战报都在东京传播开来,东京也因此变得窒息起来,显得沉闷的紧。 这一日,沉寂多时的东京忽然爆出巨大的欢呼。 从北城先后数批急报入城,鄜延路大捷,高永能在鄜延路延长县浮屠寨击败西夏左厢神武军司统军使讹咩呼成统领的左翼军。 击杀讹咩成以下西贼七千余,俘获两千余,几乎将西贼轻骑摧毁殆尽。 同时,延州坚不可摧,抵挡了西贼十余次的大举进攻,延州城下,西贼伏尸数万,流尽了血。 两场大捷让东京陷入了狂欢,这夜东京不眠夜,一夜的鱼龙舞,爆竹劲放不止,狂热的情绪甚至感染了皇城,一些后妃也自发的在宫内升起彩灯庆贺。 皇城也是不眠夜,垂拱殿内,赵煦红着眼坐在龙案后,下首政事堂诸人一个不少,都在那里面面相觑。 他们如此的因由是此番虽然大胜了,但是损失也是极为惨重。 东京百姓不知道的是,高永能虽然统军斩杀了西夏左厢神武军司统军使讹咩成,但是他自身也在搏杀中重伤不治,卒于次日。 一军大将阵亡,可见此战的惨烈。 高永能麾下近七千骑,最后存活的算上伤患只有不足两千。 也就是说沿边最能打的大宋铁骑几乎全军覆没。 也就是说秦延留下的遗产几乎败坏一空。 加上顺宁寨、金明寨、延州、延川、延长等处宋军的损失,此番鄜延、环庆两处宋军折损数万,伤亡惨重。 ‘西贼撤军了吗,’ 赵煦清瘦的脸上抽动着,眼睛里发出恶狠狠的光,就像一头受伤后急于报复的老虎。 “没有急报传来,不过,退兵是必然的,经过数场大战,其轻骑伤亡过半,没法全程监控粮道,而步军也因为几番攻城伤亡惨重,数年来西贼积蓄的力气已然耗尽,” 章惇断然道。 枢密使曾布立即表示赞同, “恐怕西贼的粮秣也快不济了,毕竟西贼没有大宋这般十余万人转运粮秣的可能,再者,西贼本也没有太多余粮,” 大军出征当然是粮秣为先,四十余万大军出动,所需的粮秣是海量的。 虽然西贼一向就敌于粮,但是,数十万举国之兵的粮秣都靠抢掠是不可能的,环庆路和鄜延路也没有那么多的粮秣,所以需要很大部分从后方运来。 但是西夏的家底就那么多,储备的粮秣不可能太多,尤其是,去岁秋收,章惇下令陕西诸路不再收购夏人耕种的吉贝,这造成了西夏境内民生凋敝,赋税大减,更是没有余力购入太多米粮,所以西夏底子本就不厚,此番征战近两月,粮秣肯定匮乏了。 “好,就先放其归去,待得明年征兵再战,某要先行拿下银、夏,夺取西贼左翼,” 赵煦恶狠狠道,今次大战损失之大让其痛彻心扉,此时气盛的赵煦只想报复回来。 “陛下不可,” 此时李清臣突然出言反对。 赵煦脸上青气显出,脸上抽动了一下,胸口起伏着,显然赵煦遭到反对心情很不爽,他压服了一下, “李卿请讲,” 如果此人不是他曾经的侍读李清臣,那赵煦必然呵斥回去。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暗夜破袭 李清臣恍如未觉,他拱手道, “此番击败西夏,杀伤甚重,西贼元气大伤,如果陛下攻取银夏也无不可,只须关注一事,那就是北辽是否加入其中,” 李清臣只是这一句话,让室内变得沉寂。 是啊,大宋兵锋指向横山,已经让辽国上窜下跳,数次派出使臣施压大宋,让大宋不要染指横山。 如果大宋攻取了银夏两州,那就是彻底将横山收入其中,如此这般,北辽必然暴跳。 因为,北辽最为忌讳的就是大宋攻取西夏,因为西夏一灭,大宋这个庞然大物可以一心对付北辽。 虽然不敢说马上北伐,毕竟大宋数次北伐都是兵败垂成。 但是,大辽北方如今也是岌岌可危,牵制了辽国的大部分兵力,如果大宋趁机在南方发动,大辽变为两处受敌,将会陷入困境。 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北辽怎的也不会让西夏灭国的,因此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真的难讲了。 赵煦胸口起伏不定,脸上涨红,他很想说北辽又如何,他真不怕。 但是,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他作为一个未及冠的少年可以说些狠话,可是他如今是大宋天子,如果任性胡来,只能让众臣看轻他, “难道就如此束手束脚,眼看着良机转瞬而逝不成。” 赵煦语调艰涩,显出了极端的不甘,银州夏州近在咫尺,可说大宋措手可得,却是因为另一国的反对无法攻伐,这是何等的悲催。 在赵煦看来简直无法见江东父老,天子被人勒索至此,是大宋受到的最大羞辱。 “我大宋当然不会永远如此,只是现下须得梳理政务,打理政事,整兵厉马,等待时机,现下北辽皇帝昏聩,北疆烽烟四起,此亡国之相,终于一日我大宋可以趁机收回幽云,我大宋中兴有望。” 李清臣一字一顿道,他拱手注视着赵煦。 赵煦正容拱手道, ‘谨受教,不敢忘,’ 两人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师生相得,将最尴尬的场面度过。 夜色深沉,鄜延路永乐城水城城北,西夏大营中。 西夏石州军司统军使党怀义就着烤羊肉喝着小酒,倒也是快活。 其实他心里憋屈,他统领着两万军卒,汇合横山诸部万余,合计三万余众扣击永乐城。 好像是威风凛凛,其实就是一个牵制的作用。 虽然永乐城因为救助鄜延路内地,撤走了三千军卒,但是剩余的四千余军卒守城也是绰绰有余。 两座城地形险要,加上气球和黑火药的助阵,没有一两万的伤亡拿不下来。 所以,党怀义接受的谕令就是牵制永乐城一线,使得永乐城、米脂一线无法倾力内援。 他就是扣关第一天猛烈的攻击了一下,当看到守军士气高涨,防御得法,他立即就熄了攻击永乐城的念头。 老老实实的在城下牵制永乐城驻军。 这日他接到的是夏军主力在鄜延路接连败绩的消息,主力在延州城下损兵折将,数万军卒葬身此处。 而轻骑主力在浮屠寨大败,损失近万,又是败在该死的米脂藩骑手中。 接着小梁后在金明寨以北被宋将折可适偷袭,暗夜纷乱中,夏军损失数千众,就连小梁后都差点被宋军俘获。 经过数场大败,夏军在鄜延路兵力由二十余万减少到十余万,粮秣不济,军心涣散,已然决定退兵,就是如此,每日里也就是半饱,勉强能撤回国去。 也就说,最近三次大规模入侵鄜延路,都是大败而归,鄜延路就是大夏的梦魇,永远过不去的坎,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党怀义是清楚此番征战的由头的,西夏此番根本没有南下占据陕西之意,因为实在没有那个实力。 此番大夏攻伐鄜延路,只有一样,能占据一部分的鄜延路要地,然后和大宋交换雄城永乐,解救横山,确保横山重回大夏治下。 再就是击败大宋,让大宋必须收取西夏的吉贝,如果大宋再不收取西夏的吉贝,西夏国内就要崩溃了。 当然这两个条件,首先一点就是必须击败大宋,才能乘胜挟持大宋签下城下之盟。 但是如今大夏还是惨败,以后怕是再没有举国南下的实力了,大宋已然非是昔日的弱宋,倒是大夏有日暮西山之相了。 党怀义借酒浇愁大醉了一场。 离着西夏人的大帐只有两里,一处独立的营寨,中军帐内,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将一身甲胄坐在案后。 米擒多纳进得大帐低声讲了半晌。 米擒那花用手摩擦着身上的皮甲,她思量着米擒多纳讲的话,良久,米擒那花看向米擒多纳, “米擒多纳,到了最后的时候了,横山从此是不是西贼的炮灰,就在此时,” 米擒多纳身子一抖,他看了看四周,昏暗的烛光下只有他们两人, ‘族长,是不是,是不是太仓促了些,这,’ “没有之后,待得几年后西贼缓过这口气来,横山就独木难支了,发动就在此时,” 米擒那花斩钉截铁道。 “好,好吧,只是我等该如何办理,” 米擒多纳咬牙道。 “等着,时机马上就来了,” 米擒那花低声道,摇动的油灯下,她的脸色晦暗不明。 两日后,西夏石州军司的两万余军卒还有万余横山诸部的族兵撤离了永乐城城下,向西北方转进。 当行军到横山东南麓的费听部故地时候,大军扎营,在这里,横山诸部就要和石州军司的军卒分别。 按照规矩,党怀义在此设宴款待横山诸部的族长们。 虽然横山诸部越发的不听话了,以往召集,怎的也有两万余的族兵参战伐宋,如今只有万余人,其中米擒部出兵六千,否则真不够看的,显然横山很多部落开始在大宋和西夏间骑墙中立。 不过,西夏上层的想得是,只要击败大宋,赎回米脂,横山再次被西夏包裹其中,那么横山诸部必然望风归顺,因此也没有再派兵讨伐。 这次再遭败绩,党怀义越发的要设宴好生款待诸部,否则以后连万余军卒都聚集不来了。 当晚,一众族长尽皆到齐。 当然,晚宴的主角就是两人,党怀义和米擒部族长米擒那花。 如今的米擒部不可同日而语,利用这三年西夏对横山掌控名存实亡的机会,米擒部大肆扩张,从数千帐,发展为一万五千帐两万余族兵的横山第一大部。 这样横山的大部落足以称之为横山之王。 横山之王当然可以和军司的统军使一较高低了。 而且,此番征集横山诸部,银州方面三次派人去米擒部,用一万贯,还有银州正将的敕封说动了米擒部出兵。 而米擒部也算是给面子,只是一出兵就是六千族兵,可算是让银州方面面子里子都有了。 因此,此番饮宴上,党怀义对米擒那花厚加笼络,让一旁看到的族长都是眼热。 当夜,宾主尽欢,整个大营也是供给了不错的伙食,少量的供应了酒水。 党怀义大醉而回,在自己帐篷里睡的香甜极了。 只是到了半夜,突然他被亲卫唤醒了。 党怀义蓦地一睁眼,只见外间到处是火光和人喊马嘶声,党怀义不禁大怒, “哪个杀才敢如此造次,给本将打杀了,” 他的亲卫差点哭了,好不容易将这位统军使唤醒,这位感情还没清楚情况呢, “党统军,外间横山羌趁夜偷袭,如今从四处杀入大寨,大寨内军卒猝不及防被敌军驱散砍杀,如今敌军兵锋不远了,还请统军立即上马逃出大寨去,” 几个亲卫七嘴八舌喊道。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年纪不是问题 党怀义茫然的咔吧着眼睛,直到百息后才明白真是横山诸羌后半夜偷袭营寨,而且一路上诸羌的显得很恭顺,因此回军途中夏军十分的大意,本来全封闭的营寨连护城壕和鹿角都没支起来,护栏更是全无,只是在官道上支起来护栏,其他地方毫无遮拦。 于是横山羌一股而入,西夏军虽然马步军两万出头,但是大部分都是昏睡之中,被横山羌骑军深夜杀入,很多西夏军兵甲都没有,只能赤手空拳的被砍杀。 党怀义咬牙吼道, “给某披甲,某要和叛逆死战,定要砍下叛逆的首级,” 党怀义此时双眼赤红,声嘶力竭般,他无法接受今日之败,如果是被大宋击败也就罢了,却是被不入流的横山诸羌偷袭,这太没脸了。 一众护卫怎么可能让他出战,根本就是败局已定,如果统军使死了,他们和家眷都得陪葬。 众人七手八脚的为党怀义披甲,然后扯着他上了战马,在混乱中向外冲杀。 只是,很不幸,党统军的战马在暗夜里一个马失前蹄,党怀义跌落马下,没有来得及冲出营盘。 米擒那花带人冲入了中军大帐,大帐里狼藉一片,党怀义的明光铠还支在支架上,那位统军只是披上了简易的皮甲逃亡了。 接下来的时间内,不断有部署禀报,杀敌情况,米擒那花晓得,差不多有一万多的西夏军被杀被俘,可以说此战大胜了。 “米擒多纳,我等立即进军夏州,迟恐不及,” 米擒那花明白,只有夺取夏州,才是此战成败的关键。 如果夺取了夏州,在北方就有了抵抗夏军的屏障,那么横山安定下来,成为较为安全的内陆。 否则的话,只凭此番米擒部所为,西夏必然会出动大军讨伐,那时候别看米擒部两万众,也不是十万二十万讨伐军的对手。 米擒多纳当然晓得这个道理,急忙出去梳理部众,准备饱餐战饭然后出兵北上,趁夏州茫然不知偷袭夏州。 只是部属还没有整理完毕,米擒那花得到了天赐的礼物,党怀义被执,米擒部族兵将其拖拽到米擒那花的眼前。 遥远的东北孤岛,左渡岛上,秦延茫然不知鄜延路的巨变,他面临的是越后国、越中国、出羽国三个地方封国当地封头部属的入侵。 其实秦延早就做好了一切部属,每日里十艘战舰在左渡和越中国之间百余里长,四五十里宽的海面上游弋,为他提供敌手入侵的第一手消息。 只是,毕竟这是一些封头被征召的一同行动,或是因为地方分散不易集中,或是因为这些封头都不大情愿出阵因此有意无意的拖宕。 直到一个多月后,秦延才得知倭人海船百余艘,合兵六千余聚集在榷谷港。 奕州军已经完成了部属,所有的两营战兵,五百骑军都齐聚小木港,而西北方的津港,则是交给了五百宗家足轻守卫。 奕州舰队的大本营也设在了小木港,就等待着越中国来犯的倭人。 这一等又是十天过去了,终于这一日午时刚过,一艘飞剪船鸣炮进入了小木港,向奕州军示警。 倭人船队晨时初已然在驶出了榷谷港,合计百多艘战船海船浩浩荡荡北进。 越后守真田信和上皇派来的近卫侍少将酒井贵次居于一艘最大的战船上,这艘长足有四十丈,宽十余丈的海船是此番攻伐的旗舰。 这艘战船如同其他的战船一般,也是两层的建造,上层是个长方形的盒子般。 真田信和酒井贵次一同站在船舱内眺望远方,那里有一艘白色软帆的帆船伴随着船队行进。 这是赤果果的监看。 真田信下令几艘战舰击沉这艘恼人的敌舰,但是两人亲眼看到对方灵活的架帆而去,让后面龟速追击的几艘己方战舰望洋兴叹。 过了会儿,这厮又嚣张的返回,远距离的监看着越中国舰队的行进。 然后又是一场追逐,结果就是一会儿这艘鸟船再次返回追踪,让人气恼非常,又无可奈何。 “不得不承认,奕州贼的海船确有过人之处,” 真田信拍着护栏无奈道。 “船速倒也罢了,怕就怕传说中的那个怪物,” 酒井贵次盯着远处的帆影道。 如今倭人大略晓得奕州贼海船上有一种砲车,可以远距离攻击敌舰,每每海上大胜。 他们此番出发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别是没有登上海岸,就被对方的击沉在海上。 “少将放心就是了,奕州贼还有奕州要守护,此番出击左渡岛的战舰不会太多就是了,” 真田信道,这应该是常识,必然在自家的根基留守重兵,否则被敌人端了那就是一切休矣。 “如此就好,只要让我军踏上左渡岛,奕州贼的末日就到了,” 侍少将冷笑着看向北方。 秦延的中军大帐里,宗贞盛、盐田义蔵、统制刘半顷以及几个营指挥聚集一堂。 共同评议马上到来的战事,秦延已经通报了此番要将倭人放入岸上的决断。 ‘执政给我等机会扬名域外,我等定会斩将夺旗,为执政取得大胜,不负当年白龙江之威名。’ 刘半顷的眼神里颇为的雀跃。 这厮属于人狠话不多的,作战凶猛,外表却是沉静,经过这多年多场大战,也算是秦延淬炼出的一把利刃。 秦延哈哈一笑,敌军六千鼓噪而来,而他的部下竟然闻战而喜,也算是他多年历练结出的硕果了,他的麾下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枉他数年来的栽培。 从奕州出发的时候,他就以大唐猛将刘仁轨高丽白江口一战击杀数万倭寇,识得从此倭寇不敢西顾而激励诸军,刘半顷这厮果然是个心里有的,一直记在心里,好。 至于刘半顷不到三十,执掌数营精兵,是否堪用,呵呵,后世多少革命将领名震华夏,统领数万精兵的时候不过二十余,年纪不是问题,只要经过足够淬炼存活的精锐,就足以独当一面。 宗贞盛没觉得对方在夸大其词,不过他心里以为奕州军步骑军犀利只怕有两个利器,一个就是那些大炮,一个就是那些铁骑,想起那些铁骑雷霆万钧冲阵的场面,他头皮都发麻。 不过,他以为这次也不容易,毕竟上番本间家不过七百足轻,此番却是六七千的足轻,这个阵势布好后,这些铁骑是否能冲击得动,那就不好说了,不过看的出来这些奕州军军将没有一个怯战的,甚至还颇有些跃跃欲试之感,倒也悍勇。 盐田义蔵则是心里画魂,他以为奕州军太过托大了。 舍长就短,不用自家战舰的绝对优势摧毁敌舰,反而放敌人上岸,两千对六七千人,呵呵,这就有些自视太高了。 盐田义蔵清楚,这几十年来,随着天皇对地方节制的下降,各地封头相互间不断发生战事,战事不断。 虽然没有大的战乱,但是小打绵延不绝。 这样的结果就是各地封头的麾下足轻颇有战力,这是每年都有战事历练的结果。 盐田义蔵不认为奕州军的步骑军可以占据绝对的优势。 他现在挣扎的是,如果奕州军大败,他怎么办,反水,只怕奕州军战舰发威,能将这数千足轻困在左渡岛上,然后从奕州带来精兵剿灭之,那时候他也没有活路,纠结啊。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嗤笑一番 “说下你的阵势,” 秦延道。 “禀主公,此番麾下决意摆出奕州方阵,两翼摆出骑军,中间是两营步军,此外,后阵有三个都戍卫,” 刘半顷说道此处,秦延欣赏的点头,嗯,虽然刘半顷有必胜之心,但是没有忘记临阵的基本原则,那就是在后阵保持那三个小阵势,这就好,这是一个将才的体现,决不可得意轻敌而忘乎所以,将全军将士性命置于险境。 “待得敌军步入三百步,我军火炮发威,在双方接阵前可以轰击对手四到五次,最后一次用散弹,” 刘半顷刚说到这里,秦延伸手阻拦了他, “不可,此番某之允火炮发射三次,而且都是实心弹,” 刘半顷一怔,这是一个什么说法,以前没有经历过好嘛,难道主公那里有什么筹划不成。 “这是给新军大好历练的机会,” 秦延就是这个想法,奕州军的骨干都是随着秦延、种师闵在鄜延路血战过的亲卫老卒。 那数百人构成了如今奕州军的基石,但是数千奕州军大部分都是后来招收的渔民,他们虽然有个人勇武,毕竟每年都是和水贼和其他的渔民争斗过来的。 但是,那都是零星的打斗,战阵争雄则不然。 当大股凶悍的敌人齐整的以军阵压来的时候,战阵初哥因此崩溃的不在少数,虽然奕州军严苛的操练能大大降低这一切,但是初阵不可避免的出些问题。 所以,秦延清楚他的麾下需要战事的历练,偏偏以往大敌都让水师打发了。 此番的对手倭人是个不错的历练对手,虽然人数不少,也算有些悍勇,但是骑军很少,归属不一,因此,秦延才有了放敌人上岸,让麾下步骑军练手的想法。 至于败阵,呵呵,他的麾下既然有那些基石在,怎么可能崩盘,他有这个信心,区别不过是自家伤损多少而已。 “刘半顷,你以为奕州军遇上西贼,北辽铁骑如何,” 秦延这句话立即让刘半顷清楚了,自家的执政瞄准的还是西边大陆上的那些蛮狄,眼光就没在这些倭寇身上。 他是亲身经历过那那些战事,他自己和老兄弟们当然不惧,是血战得还的,但是他麾下那些新卒呢,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新卒远远不及他们当年,再多的操练也抵受不了一场战事。 “拜谢主公给我等步骑军机会,我等定会击败倭寇,不负主公之望,” 刘半顷等人插手施礼。 秦延点头,这就是了。 宗贞盛和盐田义蔵脸上一抽,倭寇,啧,不过,他们怎敢辩驳,实在秦延积威太甚。 朝阳升起,奕州军开始饱餐早饭,此番营地里沉寂得多。 任谁都清楚,今日将会有一场大战,对于很多战阵初哥来讲,心情不免忐忑。 柳方山坐在篝火旁吃着稠粥,喝着肉汤,倒也是很惬意。 他家是延州秦家庄子的老户了,当年秦家庄子搬走,问了那些老的佃户,谁家愿意和秦家一同到京东东路去,给安家费,到那里分配田亩,如同秦家庄子一般。 三十二户除了两户因为家里有老人病重不能轻离外,其他的三十家佃户全家随着秦家搬迁到了海州,实在是秦家这样的东主太难得了,有这样的东主做佃户比自己有几十亩天地都强。 到了海州,分得了五十亩良田,和往昔一般,秦家极为雍容,柳家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当秦家发出海外招募的消息后,柳家争论一番,柳方山决意从军,去海外争取一个前程。 本来柳树夫妇不同意,但是柳方山讲的好,如果从军,甭说每月八贯银钱,数年后还家,可以发放五十亩田亩,那就是一份家业了,留在海州,将来五十亩田柳方山和二郎柳方远怎么分,根本没法分家立业的。 最后柳树夫妇终于勉强同意了。 经过这两年淬炼,如今柳方山也是军中什长,麾下十个军卒。 柳树大口吃完,然后起身,看了看都头老张的位置。 只见老张不慌不忙的起身,看到老张如此作态,其他的什长都不急了。 人家可是砍杀过超过十个西贼的老卒,主公身边放出来的亲卫,这点众人都服气,老张如此安稳,这些什长也都安稳下来。 吃过早饭,柳树点卯, “董全,” 长得如同狗熊般粗壮的董全憨憨的应了。 “李滨,” 高瘦的海州渔民出身的李滨站在董全身后。 “方小乙,” 脸色蜡黄的方小乙应了,站在李滨身后。 “张谦,” 矮小但是机灵的方小乙应了。 “赵鹏,” 矮壮的赵鹏应了。 。。。 柳树领着十个部属归位到老张的一都中,十个都汇集为一千出头的两个战兵营。 一个齐整之极的军阵出现在秦延等人眼前,盔明甲亮威风凛凛,军容鼎盛之极。 这般寂寂无声,齐齐整整却有杀气腾腾的军阵,让宗贞盛和盐田义蔵极为吃惊,盐田义蔵心里嘀咕着,不晓得是不是京都的仪仗,中看不中用的货。 刘半顷当日决战的心思最后是落空了。 百多艘的倭人战舰蜂拥进入了小木港湾。 结果却是发现,除了几艘风帆战舰远远的监视外,竟然没有人攻击他们,那就是大喜过望了。 真田信等人当然不会想敌人是欲擒故纵,他们认为他们来的真是时候,怕是奕州贼此时舰队在外,较为空虚,跟从的数艘战舰根本没有和百余艘战舰抗衡,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的战舰杀入小木港。 只是,跨海两栖登陆对于这些倭人来说也是个新鲜玩意。 他们遇到了当初和奕州军一样的难题,小木港窄狭,只能停靠数艘海船。 结果就是登陆上岸十分的缓慢。 本来统军的侍少将酒井贵次担心登陆时候遭到奕州贼的突袭,半渡而击是如今战事常态,而这些足轻很多晕船,正是战力虚弱的时候,别是一下被击溃。 结果让他和真田信无法想象的是,奕州贼竟然没有在岸边列阵冲击,而是留给了他们空荡荡的小木港。 这让侍少将酒井忠次大喜,立即催促各家足轻们登岸。 只是哪里有那么容易,一直到了午后未时中,这些足轻才全部登岸。 而这期间竟然神奇的没有遭到奕州贼的冲阵,连奕州军的影子都没有。 只有里许外盐田家的庄子那里严阵以待,证明了对方还是有防备的。 刚刚上岸,很多足轻头晕腿软,立即搏杀是不可能了,酒井忠次立即命令建立营地,在此歇息一下,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也就在这时候,狼狈逃窜回来的十几个斥候告知了真田信和酒井贵次。 此时,消失不见的奕州贼终于有了确实的消息,他们在北方五六里外列阵,正向南小木港靠近。 同时带回的是对方骑军很多,马速极快,十分的凶猛,他们二十余个斥候一个照面就被干掉了十来个。 其实他们不清楚,如果不是为了放他们回来报信,他们几乎不能幸免,实在是他们的坐骑腿太短,马速可怜的很。 有了敌人的消息,真田信等人松口气,毕竟消失的敌人有时候也算可怕,不知道如何就偷袭一番。 现在越后军只想修整,恢复元气。 于是,越后军扎下营盘,就在岸边修整。 这一夜格外的平静,奕州贼除了几十骑斥候在营盘附近游荡外,再无其他动作。 这让真田信和酒井贵次嗤笑一番。 他们以为奕州贼作战太过古风,堂堂正正的列阵对战,什么半渡而击,什么偷袭袭扰乘乱攻伐都没有。 这样的战法在百年前倭人也是如此,但是随着封头混战开始,一切的规矩都消失了,战事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折手段的干掉对手。 显然,奕州贼战法落伍了,他们当然庆幸遇到了这般迂腐的对手,否则他们登陆就会遇到大麻烦。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血肉胡同 第二日晨时初,越后军饱餐战饭,然后七千人的足轻开始列队。 就在这时候,他们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统领此番远征的御家水师近卫权少将直江繁枝发出急报,合计有二三十艘奕州战舰正在合围小木港。 他要统领全部战船出港和奕州舰队决战。 战船在港内停着就是一个靶子,只要开动起来游击才成。 越后军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上阵的,真田信和酒井贵次看法一致,他们认为麾下足轻虽然出自几十家,但是都有战阵历练,算是精锐,而对手该是人数较少,战而胜之不在话下。 但奕州舰队则是一个传说中的黑魔,这几年所有的舰队遇上奕州舰队只有失败,无一例外的成为其手下败将。 不知道此番近卫权少将能不能改变局面。 奕州军列阵已久终于等来了南边开进的越后军。 秦延等人用远望镜关敌料阵。 只见南边尘土飞扬中,大股的倭人足轻在各个地头的节制下鼓噪而来。 这些足轻身穿着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竹甲,繁多的让人眼晕,同时他们高举的旗帜多的让秦延想起了后世的奥运会中旗帜的五彩斑斓。 很显然,对面的越后军是一支由不知道多少家封头派出的足轻来组成的。 当然,秦延绝不会认为他们是简单的乌合之众。 因为这么多的足轻排列的阵势还算齐整,没有乱糟糟的慌乱模样,说明这些足轻不是战阵的初哥,算得上是个对等的敌手。 烟尘中,越后军前进到只有一里处开始停歇下来,这些足轻在号令下开始整理自己的兵甲,做最后的接战准备。 秦延对此没有任何动作,他将战事的指挥权交给了刘半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 盐田义蔵则是眼珠子乱转,在他心里权衡,只有两千人的奕州军怕不是对手,那么他怎么办。 真田信和侍少将酒井贵次眺望对面奕州军的军阵,首先是被奕州军齐整之极的军阵所震慑。 步军居中,骑军两翼,如同纸张般方方正正,倒也便于他们观敌,分毫必现的模样。 只是对方阵前奇形怪状的车辆上不晓得是什么玩意。 虽然对方兵甲闪亮,让人印象深刻,但是酒井贵次没放在心上, “越后守,此番战后,对方的兵甲大部分某都要带回京都,献给天皇和上皇陛下,你待如何,” 虽然,酒井贵次有些狂傲,但是真田信没什么觉得不妥的,他对越后足轻还是有信心的,他可是亲眼看到过越后诸封头争斗时候足轻们血腥搏杀的场面,也算是悍卒了。 “这些封头所属地头搏杀,最后拿走大部怕是不妥,这样,某劝说这些地头献上五成缴获就是了,” 酒井贵次点头应了。 嗯,还没交战,统军将帅已经开始商议战后瓜分缴获了。 就在此时,对面的奕州军突然鼓号齐鸣,同时,一阵阵的歌声传播过来。 奕州军唱响了战歌,奕州军还是将与子同衣作为自己的战歌,秦延不过是将其中一些词句改动了一下,作为奕州军战歌。 歌声的远远飘荡过来,让人感到军心士气扶摇直上,一股子杀气也迎面扑来。 酒井贵次凛然,虽然他听不清楚对面奕州贼的汉话,但是歌言心声,很显然对方再聚拢军心士气,这会让对方军心士气达到顶峰然后接战,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酒井贵次立即发出了军令。 接着号角声、战鼓声传遍了南方,越后国军阵开始向北方滚滚而行。 足轻手拿八间枪、步弓、羽箭、盾牌,随着战鼓、战旗、靠旗的指挥向北推进。 也就在此时,刘半顷发出了将令,百名炮手立即全速开动,依次放入发射药、弹丸,压实。 刘半顷盯着最远处早已标好的标记,当敌军踏上后,刘半顷立即大吼一声发炮。 他身边的亲卫发出了急促的号角声。 但听着轰轰轰的轰鸣声,神行炮炸响。 奕州军爆发出巨大的吼声欢呼声,看到神行炮开始发威,这些军卒为那些炮手助威,神行炮越是威猛,越是给敌人带来最大的伤亡,对他们的帮助越大,他们当然要为神行炮的轰鸣加油助威。 越后军足轻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的军阵冒起浓烟火光,炸裂爆响回荡在原野里,刺人耳膜的爆响让人心胆直颤,啸音中,前方行走的军阵遭到了突然的打击。 只见几个足轻惨嚎着击飞在空中,他们向四处泼洒着血液和残肢,造成了很多恐慌。 十个小小的血肉胡同出现在越后军的军阵中,这些胡同里倒毙了有些足轻的尸体,还有伤者凄厉的嚎叫着,闻之毛骨悚然。 此时,就连越后军的战鼓也停了一下,那些鼓手被惊吓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整个军阵为之停滞,实在是对方这个远隔三百步的物件实在是太过骇人了,从来和这样的对手抗衡过。 首先清醒过来的是酒井贵次,他立即号令全军加快前行,那是因为他清楚,这样的轰击下足轻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早晚被击溃,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尽快接阵近战搏杀。 越后军的战鼓疯了似的擂响,号角急促的乱了步骤。 虽然很是不成样子,但是提醒足轻和节制他们的地头们立即冲前。 都经历过战阵,此时所有人都明白必须尽快的接近敌阵,否则等着被敌人这不知名的武器虐吧。 登时,七千人的军阵所有足轻发出狂吼声,像是群魔乱舞般向着敌军冲阵。 虽然这里相距三百步。 这般披着竹甲手持刀枪跑过去只怕早已气喘吁吁,战力不知道剩下几何,但是照常攻击过去是不可能了。 奕州军阵后方,宗贞盛和盐田义蔵目瞪口呆的看着如此场面,只是奕州军一轮发炮,对方已经完全乱了阵势,从三百步外就开始疯了般冲阵,不禁感叹大炮之威力。 盐田义蔵的小眼睛不断的猫着军阵最前方黑黝黝的不算很大的物件,心道,没想到这样不起眼的小东西竟然能让越后军如此仓皇,真的是利器啊。 就在此时,轰轰轰,神行炮再次轰鸣。 烟雾笼罩了两军中间地带,接着惨叫声再次传来。 盐田义蔵高居马上可以通过自家的兵甲依稀看到对方的阵势再次被撕开一些口子,那里人仰马翻的都是一些伤亡者。 正文 第五百章铁骑冲阵 越后军阵中,酒井忠次已然按捺不住,他骑着战马在几个护卫随扈下冒着炮火来到阵势后方,不断呼喝吼着,督促军阵再快些,再快些。 这些足轻气喘吁吁的奋力跑着,此时什么威武都顾及不上了,很多跑的脱力的足轻拖着刀枪跑着,腔子里就像拉风箱一般,喉头火热,真的是跑的就要吐血。 他们接近了百步的距离,对面轰轰轰的轰鸣再起,又是一片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几个血肉胡同被开辟出来。 也就是倭人足轻后面有五百天皇直领的近卫,由酒井贵次统领监军,但凡有人逃离即刻斩杀,再就是这些足轻大部分都见过血,所以阵势还没有崩溃。 但是他们已然跑的磕磕绊绊的,毕竟身子沉重,因为恐惧气喘不均,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们仓皇前行中,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对面的奕州军炮手第三次击发后已然施施然的撤离了阵前,将神行炮抛弃在原地。 柳方山握着长枪的手有些汗湿,他的喉咙有些发痒,实在是方才唱军歌,还有位炮击加油威武的时候有些破了嗓子。 此时,他看着前方四排的火铳手已然就位了,最前面的火铳手已然形成齐射的姿势。 鼓号再次齐鸣,接着砰砰砰的轰响中,大股的烟尘遮挡了他的前方。 当烟雾稍稍散尽,但见前方刚刚进入百步的敌人军阵最前方像是被巨兽践踏了一般,东一块西一块的凸凹不平,整个被撕裂开来,一些敌人倒伏地上翻滚,有些已然被后面的军卒践踏脚下。 只是敌人的军卒继续向前冲击,只是很多人已经跌跌撞撞的。 砰砰砰,第二排火铳手击发,击发后他们看也不看立即向后退去,第三排火铳手端起了火铳,再一次一个火铳枪林出现了。 越后军的足轻们惊恐的接受了两次强有力的打击,前几排的足轻如同被伐倒的大树般沉重倒下。 四处飞行的的弹丸刺激人的耳膜,弹丸破开身体四溅的血液让足轻们如同进入地狱一般。 但是如今后面的阵势推动他们停不下来只能继续前冲。 此时又是黑洞洞的密集的枪口树立在几十步外,很多足轻已经顾不得此时还差点才到达破甲的射程,纷纷将手中的步弓放空。 但听砰砰砰的轰响和嘶嘶嘶的羽箭嘶鸣声交相呼应,双方的长程武器第一次相互攻击。 凄厉的惨叫响彻了阵线,大股的越后足轻被击打倒地,他们身上的竹甲被弹丸轻易的破开,如同被大锤击中,有的身子被击打的飞跌出去,场面极为凄惨。 柳方山低下头,缩了缩脖子,但听当当当不断打铁声,他的头盔和附近很多军卒的头盔上被羽箭击打,羽箭滑下。 他的肩头微微一疼,中了一箭,穿透了棉甲和锁子甲,不过不深,柳方山还可以勉力支持。 此时他看到前方有几个火铳手捂着自己的伤口丢弃了火铳,龇牙咧嘴的向后退去。 好在火铳手都是身披两件甲衣,外间是吉贝甲,里间是锁子甲,毕竟他们就在最前方,是敌人打击重点。 虽然较为沉重,因此妨碍了一些动作,不过保得性命是第一位的。 砰砰砰,第四排火铳手击发了,烟尘缝隙中,后面的柳方山可以清晰的看到敌人倒翻地上,而侥幸逃脱的敌人脸上抽搐变形的脸。 此时,各处都头大吼着挺枪,挺枪,而最后一排火铳手从缝隙中向后退去,很迅速,又不影响后面的长枪手,这是多少次严苛整训的结果,如今让他们可以做到轻车熟路。 奕州贼阵中接连不断的轰响,自家军阵前锋就像被狂奔的惊马冲击一样被撕裂,四处都是凄厉的和语惨叫,一切的一切让酒井贵次满满的煎熬。 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些奕州人的利器怎么这么多,都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而且杀伤力极大,一波波的打击在自家阵势上,只是前锋差不多近两千人伤亡,整个阵前成了破裂的不规则形状撞上去的。 只事酒井贵次顾不得许多,只要能接阵近战肉搏,那他们必胜。 蓬蓬蓬的巨大的鸣响中,双方的军阵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双方的前锋军卒拼死搏杀着。 柳方山看到对面一个发髻松散个子矮小的倭人手持一柄不算长的竹枪刺来。 柳方山随手刺出了自己的长枪。 他手上一顿,长枪刺中了对方的胸口,而对方的竹枪还差他不少,倭人鼓着眼睛瞪着柳方山然后颓然倒地。 柳方山抽出长枪直接刺出,后面的一个倭人再次中招,他的竹枪也差上不少,就被柳方山的长枪刺穿。 实在是倭人的三间枪和奕州军的长枪比起来短了足有两尺,这个差距造成奕州军的长枪可以肆虐刺杀倭人,而倭人却是几乎伤不了奕州军,双方的刺杀几乎成了一方占优的屠杀。 当柳方山一枪刺杀了第三个倭人时候,这个粗壮的身穿绿色竹甲的倭人鼓着眼睛紧紧抓住柳方山的长枪。 这个倭人身旁的一个倭人一枪刺向柳方山。 柳方山只能立即松手弃了长枪,接着他身边的董全长枪一磕,击打开追击倭人的长枪,柳方山安然退后,而他身后的李滨挺枪刺向那个追击倭人,受到两面夹击的倭人立即中招,李滨的长枪刺穿了他的腹部,倭人立即像漏气的球般萎顿在地哀嚎。 柳方山向后从人群的缝隙中退去,他穿过剩余的两排长枪手来到阵后,阵后地面上是一些零散的长枪,他立即捡起一把,然后和其他失去了长枪的长枪手开始排列成第五排的队列,等待着伤亡变阵补充上去。 越后国的足轻们是崩溃的,他们停过了七轮打击,先手被火炮和火铳轰击,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勉强没有崩溃,抱着一旦接阵后对方就要溃散的念头接阵肉搏,但是接阵后美好的愿望立即破碎了。 足轻们普遍使用的三间枪远远不及对手的长枪,长度差上不少的结果就是用人命去填,就是如此也很难攻击到对手。 其实一寸强一寸长,这个在战阵中是通用的,倭人不是不想使用更长的长枪,但是竹子制成的三间枪是最适合倭人使用的。 因为倭人以稻米和杂粮为主,加上孤岛人种的问题,他们的身材普遍不高,因此三间枪的长度重量算是到了他们身体的顶峰。 而宋人的身高高些,加上入选长枪手的宋人也是挑选的身高强壮的,能挥动这般长枪,否则根本没资格当长枪手。 手长腿长,长枪还长,结果就是攻击长度上远远超过了倭人的三间枪,奕州军将宋人的长枪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疯狂收割着倭人足轻的性命。 任谁在前方被虐杀都是奔溃的,足轻前锋不断的伤亡,让他们产生了动摇,有些足轻已然开始向后惊慌的退却,却是被后面监军的天皇直领禁卫军直接砍杀,总算是暂时稳定了阵势。 倭人足轻被驱赶着上前,军阵勉强的维持着。 此时,突然奕州军的战鼓擂响了。 两翼的五百骑军突然动了,他们策马向两翼斜刺里杀出,而他们的空档被身后的五百宗家足轻填补。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扫荡一空 而五百奕州骑军出动路线很不一样,他们没有直接冲向越后军侧翼。 而是沿着越后军两翼足轻的侧翼向南游走,保持了数十步的距离。 两翼的足轻恐惧的看着那些高头大马们在几十步外狂奔着,他们没法不恐惧,因为对付这些骑军最有利的武器弓箭手方才都到前方攻击去了。 两翼根本没有多少弓箭手,如今不过是星星点点的射向奕州骑卒,根本无法起到作用。 足轻们只好列好枪阵等候着对方可能的冲击,既然对方骑军出动,当然不会空手而归,必然是一场厮杀了。 奕州骑军突然向越后军足轻冲近,几十步的距离上也就是几息间的事儿,两翼越后军足轻惊惧的等待着那些狂奔的烈马可能的恐怖冲击力,以及对手居高临下施加头上的刀枪。 问题是,对方没有举起刀枪,而是手里持着一把短短的带管子的物件指向他们。 接着蓬蓬蓬的爆响,两翼很多足轻被弹丸击中纷纷嚎叫倒地。 整个外层像是被撕掉一层。 外缘足轻的惨状让内里的足轻惊恐万状,怎么骑军也能发出这等恐怖的轰击,他们怎么办。 接着,奕州骑军沿着外缘奔走,手里则是变戏法般的拿出短铳,马上就击发。 击发后立即弃了,然后从马鞍袋里立即拿出一把接着击发。 砰砰砰的爆响响彻了整个战线。 两翼足轻的防线如同剥洋葱般被剥开,仓促排列的两排长枪手们几乎被伐大树般伐倒,场面血腥一片,嚎叫声刺激的人无法接受,他们身后的足轻再也忍受不住,对方骑军拿出那个短小的物件就像没有尽头一般,前排足轻的惨状马上就要降临他们的头上一般。 于是,后面的足轻拼命的向后退缩,说什么也要离着这些恶魔远一些,再远一些。 整个两翼的足轻阵势完全瓦解,出现了很多无人防守的巨大空隙,那些用逃亡的后背面向奕州骑军,这是对上骑军的大忌,这个错漏出现是致命。 这样的机会出现在骑军面前简直是告诉对方赶紧来蹂躏我啊,赶紧。 奕州骑军呼哨着踢着战马,狂奔杀入了敌阵中。 方才一切的轰击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刻,侧翼破开了足轻的防御,此时奕州铁骑才真正的破阵而入。 奕州骑军冲入敌阵,立即甩出了骑枪,骑枪将一些想要抵抗的足轻完全穿透,形成了恐怖的杀伤力,虽然骑枪不多,两翼加在一起五百,但是刺穿人体的恐怖场面,将足轻们的魂魄都吓没了,最后一丝战心也崩溃了,这些骑兵如同恶魔般无法抵御。 越后足轻们只有一个念头逃,有组织的抵抗全部消失了,地头们也无法抵抗这种级别的营啸。 整个军阵的中后部都在溃散中,这些疯狂奔跑的足轻们身后是挥舞马刀大砍大杀的奕州骑军,几乎手起刀落的从后面砍杀倭人,将整个军阵撕裂,扫荡。 正在和前方死战不休的倭人军阵前锋们,听到了后方崩溃的声音,以及战马嘶鸣,汉话喊杀的鼓噪,他们回头一看立即全部傻眼,他们前方死命抵抗,后面已然溃散了。 这还打什么,逃吧。 于是,越后国军阵前阵也立时崩溃。 奕州步军立即撒开双腿迅猛的追击。 不断有倭人被后面追上的奕州步军刺杀,同时前方还有奕州骑军在穿行砍杀,遭到两方追杀堵截的前军立即四散逃离。 此时的战场乱成了一锅粥,到处是奕州步骑军追杀倭人足轻,一些足轻反抗被轻易斩杀,很多足轻立即抛弃了长枪、长刀跪倒在地上,但是有些还是被泄恨的奕州步卒砍杀。 因为方才这些足轻的疯狂冲击还是造成了一些奕州步卒的伤亡,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伴某些时候是相互依靠的手足,一些军卒控制不住复仇心立即报复。 真田信呆呆的看着北方一片混乱的战场,到处是逃散的足轻,整个越后、越中、出羽军溃不成军,如同没有丝毫的组织的流民一般四散仓皇逃命。 真田信简直无法想象,今日一战是何等的一个炼狱。 只是开始就遇到传说的雷霆利器,接连的轰击几乎摧毁了越后军的军心士气,好不容易接战,足轻接连受挫,然后奕州军铁骑从两翼破开摧毁了越后军的抵抗。 这一天这一场合战,越后军就如同被虐杀一般没有抵抗力,真田信接受不能。 在他看来,不应该,越后足轻不该是这个战力。 酒井贵次披散着头发在两名护卫随扈下策马奔来, “越后守快走,迟恐不及,” 他是丝毫不停留策马而过,继续逃离,他能喊一声告诉真田信这个呆瓜就已经够意思了,停一下是不可能的。 真田信回过神来,在一个从人陪伴下策马向南逃离,什么战事,什么带来的足轻,什么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这一行数人是屈指可数的骑马倭人,逃离的飞快,很快就脱离了战场。 但是,运气实在不济。 离开战场不足半里,前方出现了十余骑奕州斥候,他们披着青色大氅,气势汹汹的迎头冲来,看那样子就是为了截杀这数骑倭人。 酒井贵次咬牙拔出了太刀,他说什么也不能落在奕州贼手中,哪怕他战死,家中自有皇室安置照拂,但是如果被活捉,那就是一个灾难,家族都会蒙羞。 奕州斥候看到了这几个倭人跃马举刀冲上,二话不说,当头就是火铳击发,十余把火铳对上当先的三个人马,没有人能幸免。 砰砰砰的火铳轰鸣中,酒井贵次感到胸甲一震,剧痛传来,他的身子被击飞了马鞍,一条腿卡在马镫里,他嚎叫着挣扎着,最后悄无声息。 日本皇室近卫侍少将酒井贵次阵亡在左渡岛,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真田信耳边弹丸恐怖的呼啸而过,他幸运的没有被击中,他脸上恐惧的扭曲着,他高举双手喊着降了。 接着他被一马刀背砍下马去,成了奕州军的战俘。 战场上到处是飞窜的战马,倒毙的尸首,受伤士卒的尖利喊声。 但是倒毙地上的绝大部分都是联合国军,五颜六色的竹甲、刀枪、旗帜、靠旗,表明失败的一方是谁。 宗贞盛和盐田义蔵呆呆的看着,宗贞盛想过奕州军能胜,但是付出代价如此小,胜利的如此迅捷,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 宗贞盛毕竟看到过奕州军骑军凶猛的一面,而盐田义蔵却是从来没有看到过凶悍的奕州军。 在他看来,两千对上七千众,还不得先防守苦战,将对方锋芒挫伤大半后,才能反击,击败对方,或是相持不下,最后商议一下和议的条件。 结果奕州军只是最初防守了一下,当两翼骑军杀出后,不过盏茶功夫越后军已然崩溃了。 如果说对其他封国足轻战力不很清楚的话,近在咫尺的越后国各处足轻的战力他还是很了解的,最起码在左渡岛各家之上。 如果不是有大海阻隔,这里早就是被越后一些封头派兵夺下了。 而这样的七千足轻就这样被两千,不,一千五百奕州军的步骑军迅疾击溃。 奕州军的战力何等恐怖,让人无法想象,盐田义蔵情形自家站队准确,否则自家的田亩如今不知道属于谁了。 “属下恭祝执政大胜,” 宗贞盛、盐田义蔵恭敬施礼道。 “不值一提,越后诸地的足轻战力实属平常,” 秦延说的很是轻描淡写。 经历了数十万人的决战,这一场不过数千人的合战真不放在心上了,而且秦延对自家亲手整训的奕州军有足够的信心,战而胜之是必须的。 装备、兵员素质、战前装备都在对手之上,如果不能战胜,他这两年忙的是什么。 宗贞盛、盐田义蔵脸上一抽,额,他们认为战力很强的越后等处足轻根本没放在秦执政的眼里,但是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狂妄,因为胜利者有资格蔑视对手,换做他们也是如此,这是胜利者的特权。 不服就干,击败对手说什么都可以。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雷霆震怒 秦延此时关心的是其他的,他注意到了一些医官在救护奕州军的伤患,一些伤员已经被下运,送往简单布置的伤患营。 秦延掌控的军队中,伤患营都是一流的,这是毋容置疑的。 当然,秦延也看到了一些身穿奕州青色战甲的尸体,有失有得的必然。 秦延不会为少了两轮炮击而内疚,伤亡是不可避免的,只有跨越了生死的军队才是无比强悍的军伍。 他提供了充足的粮饷和操练,让士卒无后顾之忧,有进身之阶,有充分的准备,才让他们投入了战场,相信现今没有任何一支队伍可以做到这一点。 而此番合战后剩余的军卒会成为他所需要的悍卒,一支铁军的基石。 前方炮车被马匹拉走了,噪音不小。 但柳方山时间顾及,他正在帮着医官给受伤的赵鹏包扎肋下,这里被对手的长枪刺出了一个深深的豁口,肋骨的白色已然清晰可见。 柳方山将湿透了的吉贝布扔在一边,然后再拿出了一个新的吉贝布擦拭血迹。 医官则是看到血迹不多后,用吉贝布沾了点烈酒擦拭伤口,赵鹏痛的嘶吼着。 柳方山死死的压住他,待得包裹伤口完毕,柳方山已然是一身是汗。 他坐在那里缓一会,接着他一眼扫到了什里曹靖的尸体。 他是被对方一枪刺中了左胸,几乎立时就死了,倒也没遭罪,现在被他自家的大氅遮盖着。 柳方山看着这个尸体有些失神。 到了奕州他才明白奕州所有的百姓,无论汉人还是耽罗人,都必须服兵役,这是作为提供流民田亩的条件,用秦执政话的讲,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柳方山没觉得有丝毫不对,如果奕州失陷,秦执政败走,那么他们手里的田亩将会没人保护,他们将会再次成为一无所有的流民。 所以,为了自己田亩,只能手握刀枪走上战阵,保家卫国舍我其谁。 只是今日总算是面对了血腥的战阵,让柳方山心里有些翻腾,不过,想想,是经历这些还是退回昔日每年饿半年的日子。 柳方山想都不想,还是今日的日子好,哪怕面对刀枪,大不了被一枪刺杀,死的痛快。 而饿死,那是一种什么感受,他经历过三天没有饭吃的日子,生不如死也就是那样了吧。 一连数月的半饱,折磨的人非常的暴虐,毫无生气。 和那个相比,现在他经历的一切真的无所谓了。 “董全,和某一同将曹靖送走,” 柳方山吼了一声,董全应了,两人一起抬着曹靖的尸首走向右翼。 那里是战后奕州军阵亡将士尸首集中焚化的所在。 战场上乒乒乓乓的响声到处都是,那是宗家足轻在砍掉死去的越后等处足轻的首级。 按照秦延的要求,所有倭人的首级倒要斩下,然后堆成京观,作为进犯奕州的惩戒。 这些血腥的打扫战场的活计当然由宗家族兵来处置。 如今左渡岛就是宗家的封地,虽然只有两万石高,不过也是宗家的,战阵上方才宗家足轻就是打酱油的,现在打扫战场当仁不让。 秦延对那些竹甲都看不上眼,一概交给宗家,不过打扫战事取得的银钱秦延是不放过的,秦延现在就是一个金钱饕餮,对银钱有着无比的欲望,他在左渡牺牲奕州子弟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就为了银钱,好整军备战嘛。 傍晚,秦延接到了奕州军伤亡情况,共计有一百一十三名奕州军卒阵亡,一百七十六名奕州军卒受创。 近三百人的损失,秦延可以接受。 可说代价真的不高,相当于奕州军两成,用这些伤亡换取这样的胜利,淬炼了奕州军,秦延认为值得。 当晚,秦延亲自主持了所有阵亡军卒的拜祭。 他带领刘半顷以及一众营指挥、一众军卒为阵亡将士三鞠躬,供奉祭品,点燃香炉祭拜。 秦延就是要在奕州大大提高军卒的地位,大宋那里臭丘八、赤佬的称呼,脸上刺字那样的蠢事无论如何不能出现在奕州。 那是对军心士气的最大摧残。 此战的阵亡将士将会被迎回奕州忠烈祠供奉香火,他就是要让奕州军卒知道,即使阵亡,奕州也不会忘了这些为国牺牲者,身后自有容哀。 祭奠完毕返回大帐,秦延就接到了奕州舰队的捷报,奕州舰队三十艘战舰大败越后国等水师。 击毁俘获倭人战船一百余艘,乘胜追击数十里,阵斩天皇御水师近卫权少将直江繁枝以下两千余人,俘获一千余倭人。 只有区区数艘战舰逃离了追击,算是没有全军覆没。 奕州舰队两艘战船受创,伤亡了一百多人,可说一场畅快的大胜。 秦延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乱战中有走失的敌人很正常,结果完美就好。 翌日晨时末,秦延接到了步军的战报,此战阵斩天皇近卫侍少将酒井忠次以下倭人四千八百余人,俘获一千五百人,还有数百人逃散,奕州军骑军正在四处追击。 这些倭人根本逃不走,舰队已经葬身海底,这些逃走的足轻就困在左渡岛上,要么投降,要么被擒获,要么成为密林中的野人。 秦延没有在此多停留,除了命令将倭人战俘送去挖矿,其余一切善后留给刘半顷和宗贞盛,相信他们能从这些俘获上刮下一些油水。 至于倭人可能的进攻,秦延根本没有在意,最起码一条,损失这些战舰,倭人还怎么登陆战。 就是天皇如今的御水师也不过百多艘战舰,就是全部来到越后还不是沉入海底的命。 即使骄横如白河上皇也不至于那般愚蠢。 这就是秦延以海制陆的战略的高明处,只有几十艘战舰区区两千军卒就牵制的倭人空有数十万足轻却是无可奈何。 这种郁闷就如同西方中原,虽然对倭人恶意满满,一向当做敌手,却是空有铁骑,无法大批登上本州一样道理。 现下,秦延就是让一直得利于此的倭人也尝到了这种无奈和无语,只能愤愤然的隔海相望。 当然了,秦延不会忘记这个白河上皇也是个狠人,吃过这场大败,是不是要作出反击,是不是要打造一个强大的水师也未可知。 所以,作为回应,秦延带着这一个多月收获的二百多两黄金,二十多万两白银返回奕州,这些就是秦延扩大舰队和水师的准备,他为这个白河上皇准备了大餐,就看这个暴虐的天皇敢不敢迎战了。 当然了水师扩大对南方的扩充也是大有裨益就是了。 上皇御所,白河上皇雷霆震怒,他训斥一干下臣的吼声响了半日,他说什么没想到三国远征就是如此一个下场,两个近卫少将,一个越后守都没有会来,水步军几乎全军覆没。 当然,这位上皇十分的硬拗,不服输的性格让其当即决断,誓要击败奕州贼,报仇雪恨。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不可或缺的秦延 大宋东京皇城垂拱殿里一片静寂,赵煦以下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凝重。 实在是他们接到章咨的奏报太过紧要了。 章咨折子是对此番鄜延路大战的一个总结,宋军自身伤亡四万余,也就是鄜延路一半的宋军伤亡。 杀伤西贼预估五六万众,至于这里面有没有虚报,肯定有,不过政事堂不会追究,一场大胜过于苛责就不美了。 还有一大票的报功名单,期间种师中、折可适、王禀等人都在其中。 当然,最不可能缺少的当然是阵亡的高永亨,那一战直接击溃了西贼继续围攻鄜延路的信心,可说是关键的一战。 这些有功的将士当然都要封赏。 此战过后封赏,抚恤都是海量的银钱,大宋要经过数年的积累才能完成这一切,数字过于庞大。 按说这应该是最让这些政事堂和赵煦头疼的,一般大战过后无论胜败都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事儿,因为善后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但是,对于赵煦来讲,这些都是幸福的烦恼,无论如何,这是在他手上经历的第一场大规模的战事,而大宋战而胜之,他怎么能不高兴。 为此,赵煦特意去了太庙祭祀,告慰先祖,尤其是他那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父皇。 只是这个欣喜看到这个奏折的时候戛然而止。 政事堂诸人也发现,战后的处置比起这个奏折上呈报的一件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章咨急报,横山米擒部举兵万余,擒获西贼石州军司统军使党怀义,借此,米擒部挟持党怀义诈开银州城门,一举攻下银州,斩杀西贼两万余,俘获一万余。 然后米擒部族长米擒那花向大宋官家献上银州,作为恭贺此番大胜的贺礼。也就是说,横山米擒部控制了银州。 听清楚了,不是西贼,也不是大宋,是米擒部,米擒那花控制了夏州,然后进献给大宋官家。 卧槽,这下,宋庭爆了。 这个突发情况让大宋君臣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他们刚刚定下来为了不触怒北辽,先不攻击银州、夏州,结果,米擒部自己拿下来,然后奉上了。 那么大宋收下吗,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陛下,这个银州不可收取,” 曾布劝道, “如果收取银州,直向夏州,北辽绝不会坐视不管,定会向我大宋施压就是了,到那时怕是有不测局面。” “不收取银州,怕是不成,” 章惇当即反对, “陛下,如果是我大宋,只须不攻取银州就是了,这样两相无事也就罢了,但是如果羌人夺取,送与大宋,大宋不收,那么日后谁敢追随大宋,难道让沿边藩人尽皆倒向西贼吗,” 章惇这一说,让所有人头疼,是啊,如果不收取的话,岂不是摆明说,大宋怕了西贼。 这会让沿边藩人猜疑四起,追随大宋之心动摇,结果是灾难性的,西贼却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这绝对是烫手山芋,收不得放不下,当真让人无语了。 参知政事蔡卞皱眉道, ‘这个米擒部是怎么回事,怎的有如此多的族兵,为何敢起兵攻伐夏州,’ “这事倒是李学士可能清楚,” 曾布似笑非笑道。 众人看向他,曾布瞄着李清臣, ‘这个米擒那花是个女人,曾经是秦延身边的藩骑,她是横山大部族米擒部已故族长之女,秦延就此扶持了米擒那花,重夺族长大位,借此米擒部成为横山大部,如今族兵两万,被称为横山王者,’ 所有人此时都是恍然,好嘛,又是秦延搞出的事儿,今天弄出了这般因果,然后送给了朝廷这个烫手山芋。 李清臣看了眼曾布,这厮果然奸猾,只是短短几句话,就让所有人的怨气转移到了他和秦延身上,嗯,变相的指责是他和秦延弄成了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真是杀人不动刀,只须寥寥数语,好机心好手段。 李清臣笑笑看向曾布, “曾枢密此言有误,不可诠释,” ‘哦,’ 曾布笑笑, “某不过是直言其事罢了,” “陛下,诸位,秦延一向所为不过忠君之事罢了,想当年横山被西贼掌控,秦延扶持米擒部就是在其腹心之地扶持倾向大宋的助力,这丝毫没错吧,至于今日米擒部行止与秦延何干,须知秦延去官数年了,” 章惇、蔡卞点头。 “相反,今日鄜延路大胜,秦延却要首功一件,” 李清臣昂然道, ‘永乐城守住,横山一半入手,西贼几次狂攻不碍是为了永乐城一线,说明当日秦延守住永乐城之紧要,’ “此言甚善,” 赵煦点头开口了。 李清臣心中一宽, “此外,此番击败西贼铁骑,依仗的米脂藩骑那就是秦延整训出来的,没有秦延之功,此番可有大胜之机,” 李清臣环视众人,曾布没有出言反对,辩驳此事如同无赖般失了身份,因为那是铁一般的事实,没有米脂藩骑,鄜延路才有多少骑军,怎么野战击溃西贼铁骑,痴人说梦罢了。 ‘更不要说秦延献上的火铳、巨炮、吉贝甲尽皆在此战发威,没有这些助力,不敢说此战会败,但也么有此番大胜就是了,’ 还是没有人反对李清臣的话,因为这都是事实。 “看来,秦延身不在鄜延路,却是此战大胜的大功臣了,哈哈哈,” 章惇一笑道,其实是变相说,行了,李相别夸了,我等知道秦延非是罪魁祸首就是了。 赵煦眯了眯眼,因为秦延拒不奉诏,他对秦延看法有些恶劣,再没有下旨起复秦延。 但在这一刻,他蓦地发现,秦延是如此重要,是如此一个特殊的存在,真的就像章惇说的,即使秦延没有在鄜延路,但是鄜延路战事从来都有秦延的影子,就连此番秦延也是此战大胜的基石,这就让赵煦有些迷惑,他是不是对这个臣子过于苛责了,如果秦延复起,能做些什么呢。 李清臣一笑置之,安然退后,他要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只要曾布的祸心被揭穿就好。 当然了,他也是为秦延彰显一下,嗯,大宋官家和朝廷欠秦延良多,多少功绩未曾封赏。 而不是秦延亏欠朝廷什么,这个事他要讲明了,省的有些小人在新帝面前搬弄是非。 毕竟,赵煦对秦延很不爽,政事堂诸人都是清楚的。 “李卿,你的建言是什么,” 赵煦没打算放过李清臣。 在收取与否上,李清臣没有发声呢,而在赵煦那里对李清臣的建言还是很看重的。 李清臣迟疑了一下,终于道, “此番米擒部奉上银州,是必须收取的,否则军心士气受挫,民心向背不在,此为边地大患,” 李清臣拱手道, “但有一遭,北辽怕绝不会善罢甘休,虽然耶律洪基昏聩,但是西贼有失,北辽就会北有叛乱,南有大宋,四面受敌,这点大局耶律洪基还是有的,” 耶律洪基一味享乐,笃信佛教,挥霍大量国帑修建寺院,但是对北辽的基本处境还是有认识的,北辽的国策就是让西贼成为大宋一个顽疾,每年耗费大量国用,大宋陷入这个泥沼后才无暇北顾。 ‘也就是说,李学士也以为北辽可能南下入寇,’ 曾布追问道。 其实大家为何惧怕北辽,不就是害怕北辽会师南下惩戒大宋吗。 而失去了幽云后,河北一马平川,东京北方根本无险可守。 “本相以为北辽已然无力大举南征,” 李清臣摇头道, “北辽如今北方糜烂,大部分的军卒被牵制在北方,而没有举国之力,北辽南征绝不会成功,就是耶律洪基想要如此,他的大臣们也会阻止他,” “李学士可是担忧北辽出西京南下,直扑河东,击破河东,让我朝左右无法相顾,围魏救赵,解除西贼之危。” 章惇开口道。 李清臣点了点头,左相右相在此事上达成了一致。 他们两人一说,众人立即看向了西墙上悬挂的一个巨大的大宋舆图。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臣反对 舆图上河东险要位置一目了然,西去就是鄜延路,北面和东北就是北辽的国土,东边是大宋的河北。 只要北辽击破河东,南边可以威胁汴京,东边可以威胁河北,西边可以入寇鄜延路同西贼合兵一处,鄜延路危矣。 章惇一指河东, ‘如西贼攻下河东,我大宋北方防线奔溃,西军不敢出关援救东京,因为不晓得敌军是否西进攻击陕西沿边,’ “京中禁军不敢援救河东,关西,因为不晓得敌军是否南下攻取东京,” “河北禁军则是面临北方幽云和西边河东的两面夹攻,处境极为险恶,” 章惇手指在一处处险要处划过。 “而北辽猛攻河北呢,却是受到河北抵抗,河东军从西面驰援,南边京中禁军驰援,因此,不可一鼓而下,最大的可能是战事拖延,” “西贼攻伐河东呢,因为东有太行阻隔河北禁军,南面京中禁军不敢轻离,只有西面的西军精锐可以驰援,但是只要西贼派兵牵制,西军精锐也无法增援河东,河东只有困守一地了,” 章惇这一番解释,让众人都是寂寂无声,就是曾布也是捻须不已,争斗可以,但是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这些可以暂先放一下。 “章相之意,北辽无能攻击河北,倒是可以攻击河东,让我大宋首尾难顾,” 赵煦问道。 “正是,只要取得河东,让我军撤出永乐城,甚至米脂绥德,让我大宋岁赐翻番等等,我朝都不得不答应下来,” 章惇苦笑道。 北辽泥足深陷,确是没有能力灭宋,但是局部地方给大宋致命打击还是能办到的,这也是大宋一味退让的因由,北方的这个蛮狄一旦不要命的发飙,破坏力惊人。 “正是如此啊,如果河东有失,北虏定会勒索本朝,” 蔡卞点头道。 “只是北虏真的能入侵河东吗,” 蔡卞还是有些小怀疑的。 “只要我朝接受银州,将银州西南的横山纳入节制中,北虏一定会的,” 章惇立即点头道。 所以,一切又返回了起点,那就是,接受银州,可能北虏可能就要入寇。 这样一个现实摆在大宋群臣面前,敢不敢拿回来,敢的话能不能顶住北虏的入侵。 “朕,决意收回夏州,昔日先帝以收复幽云为中兴之志,如今连一个银州都不敢收回,简直是无颜面面对先祖,” 赵煦狠狠的一拍桌案,就连一旁须发斑白的刘维简也吃了一惊。 ‘陛下,’ 蔡卞、曾布急忙拱手想要劝解。 赵煦一摆手拒绝了两人, ‘朕决断已下,银州是必须收回的,至于如何守住河东,那是你等臣子的事儿,’ 官家发话了,惹祸的是他,但是收拾烂摊子的是政事堂诸人,得,这些大臣还是能说什么。 再者说,他们真的不敢继续说服赵煦,赵煦本人本来也是拗官家,这一点和赵頊特别像。 再者,如果消息传播出去,谁劝说官家不收回银州,还不得被大宋上下唾骂。 这些细民可是不晓得内里的关联,什么干系西贼、北虏是否入寇的大局。 他们只管唾骂那些自家故土不敢收回的官员,那时候真是声名扫地了。 既然官家决断必须收回夏州,那么下面的臣子就得善后了,万一北虏发飙南侵怎么办。 大家意见一致,那就是北辽只是攻击河北不怕,河北有河东、京东诸路的支援,还可维持。 怕就怕北虏攻击河东,河东有失天下动摇,此时的共识就是必须早做图谋,一边收取夏州,一边就得加强河东防卫。 怎么加强,那就是为河东选一个精通兵事,可堪大用的河东经略安抚使。 其实大家都清楚,虽然大宋胜任经略安抚使的有那么四五十重臣,这些臣子有资格担任大宋二十多处路的经略安抚使。 但是把通晓兵事,战胜过西贼北虏这样的要求加上,那么整个大宋不超过五个人。 哪五个人,当今河东经略安抚使吕升卿、鄜延路经略安抚使章咨、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赵洁、赋闲在家的昔日鄜延路经略安抚使沈括,再就是如今的左相章惇。 除此众人,在没有这样的文臣,可以统领军兵抗击北方的大敌。 ‘然,赵洁垂垂老矣,不复当年,沈括嘛当初是种谔、秦延取胜永乐城,’ 蔡卞慢慢悠悠道。 好嘛,一下去了两人。 “左相当然不可轻离,战后鄜延路干系极大,北虏一旦入寇河东,那么相邻的鄜延路必有重臣压阵,不能让西贼趁机占领永乐、米脂,” 蔡卞再减去一个, “而吕升卿就在任上,十年来,吕学士一直在沿边担任经略使,此番该是能顶住辽国的攻势,” ‘不可,’ 章惇、李清臣再一次异口同声道。 两人说完都是相互看了眼,颇有些敬佩对方,有既生瑜又生亮之感。 “为何不可,” 赵煦不解道。 吕升卿虽然人品卑劣点,但是颇有才干,如果不是人品的恶劣,足以胜任左相,统领群臣的,不过因为他的品格太差,谁和他公事都怕落得和王安石被起出卖的下场,因此纷纷抵制他,于是这位能臣只能飘荡在各处,无法返京进入政事堂。 “因为此番辽国为了夺取河东一定会倾尽全力,如果不能攻取河东,结果就是西贼渐渐败亡,这是北辽不可接受的,” 章惇解释着, ‘因此此番不同以往,北虏最善战的宫分军、皮室军、幽云汉军都会加入其中,尤其是北辽的骑军,犹在西贼之上,而且人数众多,最少该有数万之众,他们会先行搁置河东北半部的城寨不顾,直插太原,然后后面的幽云汉军一一拔除紧要关口的城寨,最后直抵太原城下,因此不能击败北虏骑军,就不可能守住太原,太原一失,则河东再无雄城,’ 众人恍然,虽然吕升卿和西贼数次厮杀,但是其真没有和大规模骑军野战的经验,每番都是守城抵挡西贼,直到西贼粮尽而退而已。 按照这般说,吕升卿是不合适,身为河东路经略安抚使要统领河东作战,不是太原知府,守着太原就成了。 因此此人必须能将河东路诸军统辖一处,反击西贼入寇,因此,吕升卿真的不合适。 问题是,这般一说,就没有人合适了,因为这些经略安抚使都是和西贼作战的,西贼虽然马军不少,但还是以步军为主。 此番却是面对着庞大的辽国铁骑,这些重臣都没有这样的历练。 “只是如此还有何人可以胜任,” 曾布摇头道。 节制诸军的统帅没有合适人选,其他的就不消说了。 ‘我大宋倒是有一人曾骑军野战大破敌军,’ 章惇幽幽道, 众人想想,有吗,好像没有啊。 李清臣心中一动,却是没有言声。 “臣举荐一人足可胜任,那就是昔日鄜延路兵马都副总管、知绥德军,奉直大夫秦延,” 章惇拱手面向赵煦。 “臣反对,” 两人异口同声道。 赵煦一看,是李清臣和曾布。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赵煦这个乱啊,首先章惇提出这个秦延是让他有些不爽的人选。 秦延这厮抗旨不尊的事儿在赵煦心里还没过去呢。 再就是曾布反对也就罢了,李清臣也反对自家女婿任职,这个乱。 赵煦道, “李卿、曾卿暂且坐下,听左相一言,” 赵煦必须给章惇面子,既然是章惇建言的,就让章惇讲讲因由,其他人且先等着。 “陛下,秦延家世贫寒,未有世家臂助,却是从每战必胜,从来未曾让先帝失望,何也,此人有勇有谋,筹算甚深,未有战机时游弋等待,宁可抗旨也不出击,自称城有所不攻,君命有所不受,然每击必中,” 章惇此言一出,众人不禁点头,经章惇解说,确是如此,秦延每战必胜的诀窍就是没有良机时宁可抗旨也绝不出击,待得出击必会一击必杀。 ‘再者每逢秦延出征,必会为我大宋带来新的军器,每每是军国利器,’ ‘最后,秦延以一万破西贼两万铁骑,自身伤亡轻微,至今无人能及,非秦延不可力抗北虏。’ 章惇的话不多,但是句句都在点子上。 赵煦不住点头,虽然他对秦延不爽,但是,经过章惇如此说,他发现对秦延有些忽视了,他的这个不大听话的臣子比众人想象的还要出色。 “然则,当日章相只是推荐秦延去往雄州安置,” 曾布似笑非笑道。 他狠狠的刺了一下章惇,雄州重要吗,当然重要,但是谁都清楚北虏除非举全国之兵南下,否则的话,雄州那里一辈子也遇不上战事,偏偏这些年北虏内乱不止,全面入寇几乎不存在,那么雄州那里就是一个摆设了。 曾布这是挖苦章惇当时就是将秦延投闲搁置。 曾布这么说按说很不给章惇左相的面子,但是章惇还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曾布属于老臣,资历太深,不好直接冲突。 “绍圣以来,新政迭出,外战捷报频传,陛下中兴有望,然则此番应对不及,则有倾覆之危,因此今次本相为国举才,非秦延不可击退北虏。” 章惇拱手面向赵煦道。 赵煦咔吧了一下眼睛,他蓦然发现一向强硬的章惇此番竟然让步了,他这番话实际上已然承认上番安置秦延是有小心思的。 但是今次是为国举贤,非秦延不可,因为什么,因为章惇感到对河东防御的极度担忧,如果辽军倾巢而来,河东有倾覆之危。 曾布也没先到章惇竟然能示弱,一时哑然,这完全出乎了曾布的意料。 ‘陛下不可,’ 李清臣拱手道, “秦延确是我大宋少有的通晓兵事的文臣,以往战绩也非常人,然,秦延离开边事数年,已然有些疏离,再者,河东广阔,州县众多,各有局促,秦延历练尚浅,不能掌控全局,” 李清臣上来就在秦延历练上做文章,这是秦延一路走来最大的弱点,确实历练少,资历浅,谁让秦延年轻呢。 李清臣内里已然为秦延筹算过了,如果北虏真的入寇河东,那么凭着河东军的情况,很难击败辽军。 怎么说呢,李清臣因为秦延的关系,对西军和河东军,河北禁军的实力有些认识。 陕西西军因为经年和西贼厮杀,战力最强,而河东北部的禁军和西贼和辽军有些缠斗,战力仅次西军。 河北禁军数十年没什么大的战事,加上朝廷监控不严,军将贪腐盛行,早已腐坏了。 而对手来讲,辽军当然比西贼要强悍些,用战力一般的河东军对上战力最强的辽军,这个胜算真的不高。 秦延如果就任,北虏真的大举入寇河东,秦延几无胜理。 就算费尽心力战胜辽军,那么秦延将会如何,可以想象,秦延声威传遍大宋,功高盖主的猜忌只怕是有的。 偏偏赵煦又不是一个心胸广阔的官家,只怕心里定会有些忌惮秦延的声威。 这样想来,无论胜败,对秦延来说都事有害无益,何况败绩可能极大,因此李清臣当然要阻止, ‘再者,秦延从未曾在河东领军,帅不知将,也不知兵,将帅有隙,胜绩不高,而年纪尚小,担任一路大帅怕是不能服众,因此,臣下以为还是吕学士镇守河东为上,吕学士虽然年事已高,然老而弥坚,必然不负皇上重托,’ 李清臣还是以为不动为妙,就是吕升卿留职就是了。 李清臣讲完,章惇和他分辨了一番,立时殿内鼓噪起来,有些纷乱不堪。 ‘好了,诸卿,今日到此就是了,此事容朕好生思量一下,’ 章惇等人闭嘴,这位官家这般说,众人可以休矣,过后官家会自行拿定主意,其他人再说没什么必要来了。 待得政事堂各位大佬离开了垂拱殿,赵煦揉了揉头,他被吵烦了, “刘维简,你为何不发一言,朕记得你是见过秦延的吧,” “奴婢数年前见过秦延,此人虽然年幼,但极为沉稳,只是性子硬拗,紧要的是奴婢从未在战事中旁观此人,因此建言算不得数,” 刘维简急忙道, “嗯,难道宫中就没有谁随同他经历战事的,” 赵煦皱眉道,他从来没见过秦延,但此番又要决断,所以就有些迟疑了,到底秦延百战百胜的因由为何,是像有些言称的运道无敌加上奇淫技巧助力呢,还是此人真有过人之处呢。 “这,倒是有一人,如今就在宫中掌管作匠,” 刘维简躬身道, “此人是谁,” 赵煦问道。 ‘此人是内侍省内都知副总管童贯,秦延以一万破十万,金明之战,童贯作为监军就在秦延身边,该是对当时战况一清二楚。’ 作为大管家刘维简有一样,记忆力惊人,很多时候为官家节省了太多时间。 官家提及谁,他大约能指明方向。 “哦,宫中还有此人,将其唤来,朕要好生询问一番。” 童贯这几年来也是浮浮沉沉,体会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本来童贯在宫中混迹的可以,已然到了副总管,在宫中也是顶尖的几十个内侍之一。 结果元佑党人上台后,新党都受了株连,他昔日的主子李宪因为攻伐西贼多次,是主战派一员,被夺职苏州监视安置。 童贯也当然跑不了,落得一个宫中闲职,直到新帝登基,他的境况才改观,童贯也算是能折腾的,他使得银钱运作一番,总算有了实职。 今次突然官家相招,童贯这个忐忑,心里直痒痒,希望此番官家能重用于他,也担心是不是哪里触怒了官家。 当他被招到御前,听闻官家让其讲述当日随秦延解围延州大败西贼的场景时,童贯眼睛一转。 他在宫中也多少晓得一些传闻,官家对这个不大听话的秦延有些芥蒂。 那么,他今日是不是顺着官家的意思讲一讲呢,反正照实说是不成了,往秦延脸上贴金,岂不是自讨无趣。 “童贯,此番陛下问话,只有一样,通晓当然秦延击败西贼铁骑种种,一定要实言奉上,休得断章取义,胡言乱语,否则欺君之罪你晓得下场是什么吧,” 一旁的刘维简一看这厮那个乱转的眼神就知道童贯想做什么,内侍嘛包括他在内都是惯于猜测主子心情的,掂量一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刘维简可不想这厮胡言乱语,只能提醒这厮照实说就是了。 童贯身子一抖,极为后怕,靠,他这次差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如果献媚有了差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陛下,奴婢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欺瞒,’。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权发遣 童贯滔滔不绝,充分发挥了他的口才,将数年前那场他记忆深刻的战事详细摆放出来。 因为当时童贯就在中军,对于秦延面临的处境一清二楚,首先,兵力匮乏,本地军卒和骑军加在一起两万余,围攻延州,在那里肆虐的入寇西贼十万众,而且,先后击破了顺宁寨、土门寨、金明寨。 宋军损失惨重,而延州禁军的库藏司库房被焚毁,黑火药丧失殆尽,失去了守城最大利器。 再者,经略安抚使范纯仁被困城中。 而延州一失,关中震动,有地动山摇之失,而沿边其他数路因为山地纵向阻隔,援军最快也要两月才能抵达。 于是,兵力匮乏的绥德军被先帝赋予重任,解救延州于水火中。 而秦延就这样被先帝任命为鄜延路兵马都副总管,知绥德军。赵煦默默无言听着,今日此时,境况和当初有些相近,他可以考量一下秦延那时的艰难。 童贯偷眼看去,发现赵煦并无恼意,心中画魂,难道宫中传言不妥,官家对秦延并无芥蒂,同时他也恼恨这些年宫中纷乱,让其离开官家身边,很多内幕已然不能晓得,宫中之事也只能靠传闻,有时候这些小道消息真是害人啊。 童贯继续讲道,面临劣势,以及众人的不看好,秦延毫不畏惧统兵西进。 但是绝不和延州西贼主力决战,而是没有直接冲向延州,而是利用西贼唯一弱点,那就是较为脆弱粮道,迫使西贼统军使叶悖麻只能统领两万余骑军追击。 而秦延还是不急着决战,而是利用备马多速度快的优势拖着对手, “当日秦知军言道,要将敌军肥了拖瘦,拖残,” 童贯原话道。 赵煦哈哈一笑,觉得这话真的喜感十足,让其忍俊不止。 童贯心里越发笃定,官家和秦延没什么不睦之处嘛,真是传言害人。 ‘待得西贼骑军中铁鹞子、宫室军、质子军等铁甲骑军落在后方,前军只有一万余人时候,秦知军整军与敌决战,’ 童贯此时开始自污,既然官家对秦延颇为欣赏,他不介意丑化自己逢迎一下秦延,其实最后也是对己有利, ‘当时奴婢也是忐忑不安,须知即使如此西贼兵力还是占优,而西贼骑军战力本就在西军骑军之上,奴婢以为此战要败,然则秦知军亲自披甲随同前锋一同冲阵,秦知军胆识非常人,奴婢甚为钦佩,这般多年来,奴婢只看到这般一人大帅随同将士一同冒死冲阵,’ 童贯将种师闵、王禀、折可适、折可大等随着一同冲阵的军将一一讲了讲, “然则,秦知军当日随军冲阵,大涨军心士气,再有火铳助阵,我西军威武,大破敌阵,将西贼骑军杀得溃不成军,西贼统军使叶悖麻被秦知军阵斩,” 说道此处,童贯那是对秦延之敬仰滔滔不绝,这已经是他的心声了,绝对的佩服的五体投地,嗯,到了此处,童贯脱线了,忘记了这是给官家作汇报呢。 听完,此战大胜经过,赵煦悠然神往,恨不能亲眼目睹这个少有的酣畅淋漓的大胜场面。 童贯将绥德军一鼓作气再次击败西贼剩余骑军,直杀到延州城下,在惊慌的西贼营寨面前跃武扬威。 赵煦狠狠的一拍桌案, ‘好,扬我军心士气,果然国之柱石,’ 刘维简、童贯急忙躬身道贺,官家已然评为国之柱石了,还待如何。 “先帝乾纲独断,目光如炬,善于任用,才有秦延大胜,而秦延一力承担,有勇有谋,披坚执锐斩敌酋,不负君恩,方有今日君臣佳话,此君臣相得足以传唱千古,” 赵煦起身负手道,以往赵頊就是赵煦心中的偶像,他今日一切都是遵循赵頊之志,而从此战中他发现的是其父的英明果敢。 如今他也站在同一位置上,深感决断不易,一处错步步错,容不得半点闪失,而赵頊就敢启用当时未及冠的秦延,秦延以后数年的经历从不曾辜负赵頊期许。 因此,那次大胜,赵煦毫不犹豫的将首功送与父皇,没有英明决断,哪里有后来大胜。 刘维简和童贯立即附和,对先皇称颂不止,刘维简更是流下老泪。 “童贯,想来你也晓得今日河东事,你以为秦延能否守住河东击退北虏,” 赵煦盯着童贯道。 童贯犹疑一下,他知道关键时候到了,能不能回答好了干系他是否重回官家身边,一改这几年的晦气, “陛下,奴婢不敢说秦大夫必胜,然则如想守住河东,除秦大夫外再无一人可以胜任,” 童贯跪伏于地。 赵煦点了点头。 翌日,宫中旨意到政事堂,拜秦延为朝奉大夫,荫一子为米脂县丞,拜秦延为权发遣河东经略安抚使,即日赴京面圣,然后赴任。 同时,内侍省也有谕令,内都知副总管童贯为河东军监军,即刻上任。 秦延返回奕州后,召集众人会商。 目的就是一个,战船建造要提速,初步决定再建造三十艘战船。 其中飞剪二号要十五艘,再就是十艘汉级战船,五艘唐级战舰。 经过这些战事,秦延觉得,汉级战舰最为实用,两千多贯的造价算得上廉价,而二十门二十六斤神威神武大炮的威力也够用。 船上的水手和披甲、炮手的数量既保持了不错的战力,人数也不算太多,要知道大部分的银钱都在人员开销上了。 汉级战舰性价比是最高的,而奕州舰队原本汉级战舰并不多,只有二十余艘,此番要有个增长。 至于飞剪二式增加,则是替代巡航的作用了,它的快速敏捷根本不是秦级战舰可以比拟的。 同时,由于奕州步骑军支援流求开拓,左渡驻防,留守奕州的数量只有三千,数量少了些,因此决意扩军四营战兵,其中一营骑军,三营步军。 这些定下来后,左丞宗泽咧了嘴,虽然秦延此番带来的黄金白银足有三十多万贯,但是此番就要全被抹平了。 “主公,您的财富很多,开销也是太过,如此下去,奕州财赋太多吃力。” 宗泽苦笑道。 “谁让东边有恶邻,南边还要开拓,且熬着吧,熬过这几年就好了,” 秦延一笑。 上位者要给经办人以希望,哪怕是望梅止渴呢,也要舒缓一下不是。 “怕是不成,主公诸事繁多,属下怕以后越发的繁巨。” 宗泽叹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主公且能折腾呢,以后事情绝对少不了,比如左渡这个战事出来就来,流求方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近在咫尺的高丽和,还有北辽呢,他这个大管家且有的忙了。 秦延哈哈一笑,既然老实人宗泽都看穿了,他也就没必要装糊涂了。 西边的大宋那里他是不会伸手去做什么的,但是周边一些无主之地,他当然要拿下一些,这个空间奕州舰队无敌,步骑军战力强横,天授不取,悔之莫及了。 这日,秦延正在奕州东部的牧场,巡视大食马、马哈尔马和河曲马后裔的繁殖情形。 现在为止,秦延还是设法在广州、泉州收购这两种马匹,从那两处返回,大部分的海船都是空的,正好运载战马,一艘海船不过几匹战马,即使长时间的航行,也让马匹患病死去的几率大减。 如今这个新的马种种群已经扩大到了三千多,其中数百匹不合格的种马已经阉了后进入骑军中。 还有些过于高大笨重的,已然转为驮马,拉动神行炮和步骑军一同行动。 剩下的秦延还是在繁育中,进一步扩大种群,秦延预估,大约在四年后,将会扩大两倍的种群,到那时就可以逐步供应骑军,那时,奕州骑军大量购入战马的日子将会结束。 当然代价就是每年数万贯的投入。 秦延这一日离开了东部牧场正在向中央山地的牧场出发,奕州前来的急报追上了队伍。 宗泽急报,海州方面通晓,天使再次驾临海州,圣旨下,他如今是大宋权发遣河东经略安抚使了。 这个消息如此突兀猛烈,让秦延立即在卫队随扈下飞马赶回了奕州城。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不得不受 秦延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宋出了捅破天的大事,否则绝不会给他这样一个极为紧要的边帅职位。 要晓得这样的职位可是数十位重臣瞄着呢,哪里轮到他这个一个归家闲置的小子可以接任的。 再就是官家对他不爽着呢,秦延倒是对赵煦没什么怨念,换做他也会拒绝他命令的官员另眼相看,这是权力的排他性决定的。 所以,大宋不是出现了天大的事儿,他秦延绝不会被拜为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哪怕是权发遣,俗称就是暂时的也不成,定然是大宋出了大事。 秦延一天多飞奔回奕州,就接到了海州方面转来的大宋方面的新消息。 鄜延路宋军击败西贼的入侵已然是个大消息,但是和以后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米擒那花统领米擒部偷袭西贼石州军司得手,并且攻取了银州,这才是一个大消息。 饶是秦延也看的目瞪口呆,那花啊,他真没想到,米擒部竟然崛起到如此地步,他是米擒部崛起的奠基人。 但是他也没想到米擒部膨胀到了如此地步,如今妥妥的横山王者了、。 但是想想,宋夏之间争斗不断,横山羌部因此渔翁得利也算是正常了,如今横山羌部的地位相当超然,两方谁也不敢过于得罪横山诸部。 只是米擒部虽然膨胀至斯,但是攻伐银州和石州军司还是让他没想到。 因为这是一个极为冒险的举动,必须消灭石州军司主力,同时偷取银州,这两个任务必须同时完成。 否则的话只能功亏一篑。 这样的决断不是等闲人能做出的,不客气的说,很多大宋所谓重臣面临这个局面怕是就退缩了,但是米擒那花的决断是攻击,歼灭了石州军司主力,攻取了银州。 只是那花本来就是奇女子,秦延笑着想起昔日并肩作战的场景,那花如今历练的完全脱离秦延做出自己的决断。 只是,那花估摸没想到的是拿下银州这个动作震动整个大宋和北辽、西夏吧。 到了此时,秦延怎么不明白朝廷拜他为河东经略安抚使的原因。 这只能说明官家和政事堂要收取银州,哪怕因此和北辽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果然是赵煦初生牛犊不怕虎,而章惇果然是章大胆,也只有这两个硬骨头才能顶住压力,余者谁也没有这个胆略就是了。 这样的话,面临可能的北辽入寇,河东压力巨大,一旦有失天下震动,此大宋存亡之秋矣。 于是在家国存续的关键时候,一般都会选择那些平日里桀骜不驯,但有颇有才干的臣子来支撑大局。 于是他秦延身上那些抗旨不尊、自行其是等缺点被暂时视而不见。 秦延成了背锅侠,成了此番银州事件的牵连者。 “主公,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主公基业正在紧要时期,这样折返大宋,痛失良机啊,” 张贺拱手道。 “正是如此,今左渡方才战罢,倭人蠢蠢欲动,流求开拓紧要,主公轻离,绝不可行,” 李升林附和道。 秦延用手指敲打着桌子,没有言声。 下首的宗泽未发一言,种师闵身子扭动着,好像身上长了什么东西似的。 周嗣就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方,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 秦延叹口气, “为奕州想,某确是不可轻离,奕州现下正是紧要关头,只要度过这两年,奕州几无人可制,” 秦延起身负手走来走去, “然,某本为宋人,又在沿边行走,深知蛮狄入寇之惨烈,一个不好,就是山崩地裂,中原倾覆,千万百姓陷入水火中,” 秦延长叹一声,他的心里真的纠结极了,他其实清楚他不该离开,这样轻离不是一个明主所为,真的是一个成熟的政客,此时要当断则断,当以本身的核心利益为主,而秦延的核心利益就是奕州治下的大发展,只要过了这两三年,奕州实力大增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他真的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政客,做不到冷血的权衡得失。 这次北辽可能的大举入侵是历史上未曾发生的事,因为掌控横山,是大宋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而这里却是因为他的横空出世,数次大败蛮狄,终于夺取了银州和横山,可说蝴蝶的翅膀扇动出另一个局面。 西夏败局已定,大宋步步紧逼,大宋占据全面优势,有攻取西夏之志也有了攻取西夏的实力,这个时候如果北辽再不出手,等到宋军大举攻伐西夏的时候就晚了。 因此,秦延判断北辽必会出手,只是在哪里何种方式而已。 这一切似乎都是他带来的因果,因此,北辽当真大举入寇,千万百姓经历战火蹂躏,他做不到置之不理,所谓的坐山观虎斗是一个好策略,只是他没法冷血无情。 ‘因此,某决意西去北上就任,没有某,怕是大宋没人能守住河东重地,’ 秦延不是自视过高,而是他真的不认为还有宋臣能守住河东这块根基。 真的没有,那个时空好歹还有王禀困守孤城,其余的州府很快被荡平,而现在王禀还在养成中,不可能独掌大局。 那么环顾四周还有谁能那个胆略对抗北方铁骑,没有。 秦延此言一出,李升林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摇头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他确是认为这位主公通晓军政,豁达和煦,确是明主之选,然有些义气行事,乃是奕州的大忌。 倒是,宗泽、种师闵对视一眼,都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此事已然定局,某做如下安排,” 秦延看向宗泽, ‘某去后,宗泽节制奕州政务,张贺节制全军,’ 宗泽、张贺起身领命。 “你二人记住了,眼睛时刻瞄着高丽和倭国,对这两个恶邻千万不可大意,大意失荆州不能出现在奕州,” 两人躬身应是。 “种师闵、马道、谭永兴等人随某返宋,带上千把燧发短铳,千把燧发长铳,” 种师闵眉开眼笑应了。 李升林冷哼了一声,他横了种师闵一眼, “不知副都统是何处之臣,” 他这股子怨气必须发出来,和秦延没法发飙,正好拿种师闵泄愤。 种师闵哈哈一笑,也不生气,他也知道李升林这是为了奕州大局。 “主公,如此多的火铳,怕是被人发现,有大麻烦,” 宗泽忙道。 “呵呵,某接下旨意就是大宋重臣,谁敢搜查某的马队,哼哼,休怪某无情,” 秦延冷笑道,既然志不在大宋政事堂,或是什么劳什子的左仆射,他还须谨言慎行吗,谁敢和他对着干,他就敢狠狠的教训一番,反正他桀骜不驯的名声已然坐实了,谁不怕被他羞辱,那就尽管来就是了。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非是昨日书生 众人走后,宗泽留下,秦延和他谈了谈流求开拓的事情。 现如今流求已然开拓了三万余亩的田地,当然了这里过半都是昔日土著人留下的田亩,虽然很粗劣,深耕什么的不存在的,但是底子在哪里,田亩上最难啃的树根都已经拔出了。 后去的流民只需要将各个分散各处的田亩连接一处就是了,因此还算是顺利。 因为最初的震慑,这些聚居点的土著人早已逃入内地,因此也没有太多的抵抗。 从现在来看一切还算是顺利,现下这些田亩都分配下去,而且有些田亩还没有人耕种,可说是绰绰有余。 “通晓刘波,继续从福建路偷运一些人丁,大不了自家不出面,让一些熟识的商家出面引入一些也可,给他们些银钱就是了,” 秦延边说边腹诽,特麽的他自己在这个时代开始培养蛇头了,这都是什么破事。 宗泽一一记下, “再者,流求乡兵必须大力整训,农闲时候一刻不能停,流求暂时只要一千正军,扩大是不可能的,因此备兵极为紧要,须知随着开拓日深,离开海岸越远,土人早晚会反击,那时候备兵必须顶上,” 秦延叮嘱道。 ‘属下一定通晓此事,’ 宗泽点头道。 “再就是争取一年后,待得水师大成后,大宋东南收取出海税赋,这一片大海,大宋不取,归属奕州吧,” 秦延笑道。 交待完这些庶务,秦延让人上茶。 此时室内只有秦延、宗泽两人,宗泽突然起身跪伏于地, ‘主公恕罪,’ 秦延笑笑却是没有搀扶, ‘汝霖何必如此,’ “属下本为奕州左丞,本当忠君之事,力劝君上不要去往大宋,只是属下也是宋人,不忍看北方生灵涂炭,蛮夷猖狂,大宋之大,然力挽狂澜者,唯君上一人尔,因此属下没有劝解,此臣下之过。” 宗泽叩首道。 “汝霖不曾忘本,某怎忍怪罪,” 秦延上前扶起宗泽, “只是某也未曾忘记沿边烽火,蛮夷血腥历历在目,某实不忍中原边地腥臊,因此只有亲身赴险,有失人君本份,” 秦延自嘲道。 宗泽动容道, “此乃主公仁义无双,属下此生必追随左右,以效犬马,” 秦延哈哈大笑扯了宗泽坐下。 海州州府衙门内香案摆上,内侍宣读圣旨,秦延叩拜接过了圣旨。 内侍笑眯眯的恭喜,秦延让立即让从人奉上了程仪。 从这一刻起秦延已然是大宋二十余路中河东路的权发遣经略安抚使,执掌河东帅司,相当于后世的省委书记职务吧,绝对是位高权重。 “下官拜见秦经略,” 海州知州刘至心思复杂的上前拜见。 年前,秦延当着他的面拒不奉诏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当时他以为秦延已然自毁前程,起复遥遥无期,甚至这一生也就是如此了。 结果这才一年,秦延已然是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兵马都总管,差遣、官阶都在他之上了,而秦延不过年近三十而已,他却是两鬓略略花白了,简直没法攀比,只能羡慕妒忌了。 “刘知州何必多礼,本官不过是权发遣而已,此番差遣过后,还会恢复本职的,” 秦延拱手还礼。 “哈哈哈,秦经略何必谦虚,权发遣到最后大部去除,” 刘至笑道。 秦延哈哈一笑,嗯,大宋也是代理后转入正职的居多,没有将权发遣去除的转为正职的必然是得罪了帝王或是在任上铸下大错的,刘至这般说也没什么问题,很有可能,上任一年后他就会去除权发遣三字,成为真正的秦经略,只是秦延志不在此,他的起复另有因由,也就不再多言了。 刘至设宴款待了天使和秦延,这是基本礼仪,无法推脱的。 秦延立即折返了曹村。 待得秦延返回府中时候,他蓦然发现秦伯义、卢氏、李婉、秋桃带着娃儿们一同迎候在府门,看那个态度绝对是恭迎。 这让秦延哭笑不得, “爹,娘,何至于此,” ‘此为皇命,为父的当然要出迎,’ 秦伯义也是一身绿色官袍,极为郑重其事的将圣旨迎入家中好生安置。 在秦伯义看来,经略安抚使那是天大的官职,今日儿子却安坐其位,秦延确实能干,但也离不开陛下的赏识、封赏,他出迎是为了敬畏陛下迎候圣旨,这可不能出了差错。 秦延只能无奈的被众人迎候进府中。 结果回了内宅,他发现李婉、秋桃、雪雁也是对他客气、敬畏,就连几个娃儿靠近让秦延抱一抱,李婉等人都是拦阻了。 三人看着秦延身穿紫色官衣,悬挂银鱼袋,也是有些束手束脚的,很不自在。 秦延立即褪去了官衣,换上了常服,这下内宅的气氛才回复了正常。 一家人有说有笑,娃儿们也敢向秦延身上扑过来。 两日后,秦家车队向东京进发,秦延作为一方大员接受圣旨,还须进京陛见,这是必有的程序。 如果陛见结果不佳,这个任命还是有可能告吹的,在大宋历史上有一些实例。 最近的要属吕升卿了,本来赵煦有意将其纳入政事堂的,这也是他经过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后最好的一次机会。 但是陛见的时候,吕升卿倨傲让赵煦很不满,结果吕升卿最后是去了河东路任经略使,失去了重返政事堂的机会。 秦家人为这次上京好生准备了一番,准备了一些从海州购置的外邦礼物还有些特产送与李清臣。 最紧要的是李婉带着自家的儿女一同随秦延进京,这是李婉数年来第一次回娘家,也是期盼久了的。 此外几十辆马车上表面上装的是有些特产,其实下部都是火铳。 好在秦延如今的旗号足够耀眼,一路上税卡衙役、官军都是退避三舍,开玩笑,拦截经略安抚使的车队,开箱点检物件,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如果那般没有眼色也做不到那个位置上。 一个多月后,秦延赶到了东京。 按照规矩他还是安置在城南驿,然后到皇城报禀,等候皇上的召见。 随即秦延带着李婉返回了李府。 李清臣还在政事堂没有在府中,韩氏和李婉抱头痛哭,对小家伙们极为的欢喜。 李偲则是问询赶来,他如今就在离着李府不远的地方赁了一个院落居住,也是成家立业,正式成了程家的女婿。 女人们在那里笑一阵,哭一阵,惹得娃儿们也是又哭又笑的,倒也是人之常情,这年代离着远些见一面太难了,即使李家是官宦之家,也是无奈。 秦延、李偲则是坐在一角喝茶聊着。 今日相聚,两人颌下都有了短髯,时光飞逝。 秦延已然是权发遣河东事,李偲则还是那个书生,今年年初的省试,李偲再次名落孙山,这意味着接下来还得读书,等候两年后的再次大比。 “不瞒子衡,其实某现今东华门唱名不甚在意,” 李偲如今沉稳很多,在秦延看来就是被打击的,过去几年李清臣的事儿也牵连到了李清臣的子女,虽然李偲还没有官身,但是他的三位兄长被牵连的这几年官职没有寸进,谁都清楚那是守旧派对新党子嗣的打压,而且高太后是默许的。 正因为如此李偲对政局很失望,对人情冷暖知之甚深,已然不是昔年的翩翩少年郎了, “某看旧党人多势众,不知哪一日就再次掌权,某作为大人之子,就是有了官身也未知祸福,” 只是这一番话,秦延就看出李偲长进了,不是当年被旧党洗脑后,师云亦云的那个书生了。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不以成败论英雄 “然则昔日范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宁可前程尽弃推行新政何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已,今日岳父明知前程坎坷,还是方一执掌中枢就恢复新政何为,实乃家国天下,四兄,新政功成与否不言,青史注定留名,” 王安石、章惇、李清臣等人推动的新政最后虽然失败,这些人虽然被后来的无耻文人一再贬谪,但是无法改变的是他们尽皆青史留名,这实在是士人最大荣光。 虽然直到秦延离开,后世对这场新政争论还是很多,但是舆情已然渐渐向正面评价这场新政转移,因为不论成败,他们推动了北宋轰轰烈烈的自救,其实也是挽救大宋士人自身,虽然很多保守士人选择性失明,甚至不断攻击诋毁,毫不领情,但是任谁都清楚,新政除了挽救皇室,也是在挽救大宋士人。 因此,王安石等人虽然功败垂成,但是在历史上留下了不朽之名,相反很多安逸的大臣在日后早已被泯灭,有这样的声名就是士人最大的成功,其实不以成败论英雄的话,他们都是大宋的英豪。 李偲闻听秦延所说一怔,不禁思量起来, “狄青武人受辱惊惧而死,种谔一生希翼收复旧河山,含恨而殁,虽结局可叹,然留名千古,就是某,为国征战百战百胜,杀敌无算,虽然投闲放置数年,好像仕途不顺,但日后史书上必有某的功业流传,” 秦延从不妄自菲薄,他的功业就是最恶毒的敌人也无法抹杀,因为他的事迹早已流传大宋,岂是一些险恶的士人可以掩盖歪曲的, “四兄,成败者,有目下,也有将来,” 李偲端着茶碗久久无言,秦延的话给打开了新的一页,让他今年颇有些颓废的心情动摇开来。 晚间,李清臣返回家中,李家人算是难得团聚,欢声笑语不绝,晚宴上李清臣破例多喝了几杯,同秦延和李偲讲了讲这一年多来朝中情形,也算是李清臣自家的疏解。 “子衡,此番皇上对你赋予重任,却是因为宋辽间不睦久矣,这一年多来,北虏两次来使所谓调停宋夏之战,官家和章相公拒绝了,如今夏州收复,怕是难以善了,北虏的来使再次来京,辽王称如大宋不交还银州,就要举兵南进,河东危矣,子衡,这个差遣艰险非常啊,” 李清臣意味深长的提点自家女婿,这个位置不好坐,甚至是个吃人的位置,看着光鲜,其实暗藏凶险,这也是他一力反对的因由。 “大人放心,子衡早已知晓,然河东干系大宋安危,河东失则中原板荡,容不得某犹疑权衡,不是子衡倨傲,如今大宋力抗北虏者,唯子衡而已,” 秦延毫不客气,当仁不让,不是他自视太高,现实和以后的历史都证明,那些书呆子的所谓重臣遇上北方狂飙疾进的铁骑就是一败再败。 “唉,事已至此,子衡还须小心,” 李清臣叹道。 他当然晓得自家女婿的能力,但是北辽几百年来就是中原大患,从来没有被中原真正击败过,因此大辽对宋人的心里威压极重,李清臣也不能免俗,他内心里也天然存在对大辽的惊惧。 此时,李偲、李婉等人才知道秦延接受的是怎样的一个差遣,不禁忧虑起来。 秦延则是从李清臣这里晓得了一些河东的一些消息。 首先一个就是河东路兵马都副总管如今是王念祖,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因为此人正是王禀的老爹。 只是凭着王禀在秦延手下履历战功,如今升任鄜延路都监,王念祖怎的也要配合一下他这个权发遣吧。 不过嘛,这个世道很难说,是友实敌的也不显见,只有见面的时候才明白这一切了。 再就是通过李清臣,他知道河东路太原以北的边军战力尚可,因为总是和西夏、北辽小冲突不断,这些边军也算有些历练。 但是太原以南的那些州县的禁军厢军就差的远了,可说是战力腐坏,不堪一用。 这倒不出秦延的意料,这都是平安富贵中安逸久了,说他们是军卒还不如说是衙役,平日里对百姓耀武扬威可以,真正上阵你死我亡,很多人当时就怂了。 两日后,秦延被内侍招入皇城,他来到崇政殿外等候了半个时辰,被引入了大殿内。 “臣下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秦延走到御阶下跪拜。 “秦卿请起,” 赵煦温言道。 “赐坐。” 秦延起身坐下向上看去,但见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坐在龙案后,赵煦脸色有些青白,瘦削的紧。 他的嘴角向下扯着,有些倔强的意味,眸子有些冷厉,一看就不是温和的性子。 “秦卿这数年来安逸的紧啊,数次内侍召见,却是未见你的踪影,” 赵煦这里就有些敲打的意味了,他承认秦延是个大才,也听取了章惇的建言,赐予秦延河东要职,但是心里还是有那一小丢丢的芥蒂没有消除, “只是不知昔年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的痴念尚在否,” ‘陛下,臣数年来游历各处,越发觉得我大宋山川雄胜,百姓辛勤,此锦绣江山万千子民让臣下不改初衷,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秦延拱手肃容道。 赵煦哈哈大笑,嗯,这个回答很合他的心意,如此锦绣江山不就是他赵家江山嘛,保家卫国不就是为赵家效命嘛,嗯,这个秦延倒也识趣。 他却是不清楚,锦绣江山可以是赵家,也是别家的,也是万千百姓的,秦延可是没说为赵家定效犬马。 ‘秦延,朕问你,你有无守住河东路的信心,北虏倾力攻伐下,你能否守住河东路一线,’ 陛见就是为了查看臣子任命的差遣的是否得当,这是最后一道关卡,也是由帝王亲自把持的,问对不成,那个差遣就无从谈起了。 “陛下,方今北虏北境烽烟四起,阻卜、女真各部蠢蠢欲动,北辽北院为此东征西讨,战事绵延不绝,因此,北虏倾国之兵南侵那是恐吓而已,” 秦延海州对北辽的情形可是一清二楚,那些辽国海商传递的消息可是不少,只是大宋注意的人不是很多就是了。 其实辽国已然处于乱象中,已然失去了全面攻击大宋的可能了。 “秦卿之意,北虏不会大举入寇了,” 赵煦盯着秦延。 “不,只要我大宋收回夏州,北虏定会入寇,北虏如不想南北两线临敌,只有襄助西贼,让我大宋无暇北顾,只是大举入寇河北、河东不可能,北虏只会攻伐河东,只要拿下太原,河东崩溃,我大宋只好签下城下之盟,鄜延路银州、米脂不保,河东路太原以北的州县也不能保全。” 秦延拱手应对。 如果他不是辽国内部很了解,他还真不敢说北辽不会全面南征。 现在他可以说笃定北辽不会,因为辽国没有钱粮和军卒同时发动两条战线。 大宋军力虽然有些不堪,但是实在是太广大了,北部军寨林立,想要攻取中原的话,北辽必须倾尽全力,现在显然不现实。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上一课 “数次出使的使臣也尽言北虏国主昏聩内乱不止,就连幽云也有些动摇,北辽确是不比昔日了,” 赵煦笑着点头,他的眸子有些发亮。 秦延却是暗叹,北辽确实不如昔日了,但是大宋呢,比起数十年前,百年前,军力也朽坏了,战力远远不及了,而大宋内部犹不自知,可悲。 “臣下不敢说一定守护河东周全,但陛下和政事堂能应允臣下几个条件,河东虽然折损,也定会让北虏在河东流尽血,无法踏足中原,” 秦延拱手道。 赵煦一愕,他万万没想到秦延竟然给他提条件,这个臣子,果然不一样。 “何等条件,” 赵煦淡淡道。 刘维简在一旁急忙给秦延一个眼色,陛下有些不爽了,还不悬崖勒马。 秦延佯作没有看到两人的表情。 “陛下,头一个,介于河东军未经战事久矣,兵甲不修,骑军残破,河东路赋税可否提留三十万贯,作为整兵备战之用,” 赵煦瞥了眼刘维简,刘维简心里叫苦,他盘算了一番, “陛下,此事虽然难为,不过倒也可以和左相、右相相商,” 赵煦点点头。 ‘陛下,此战依照臣下的筹算,将会出现先败后胜的局面,因前方纷乱不堪,陛下不可轻信谣传,定要坚信臣下可以守住太原一线,’ 秦延躬身道。 赵煦又是一怔,他皱眉道, ‘秦卿每番战前都是如此运筹吗,不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吗,’ 显然他是有些不信的。 秦延笑笑,和他谈兵,纸上吗,那就纸上谈谈吧。 “陛下恕罪则个,” 秦延一躬身后起身来到了大殿侧壁上的大宋舆图那里,赵煦、刘维简看过来。 “河东居太行之险,如天下肩背,虎视四方,” 秦延此言,赵煦点头同意,因为河东不禁是向东边的河北,向南边的中原有地势的优势,而且向北方的辽地也有地势。 北辽在太宗朝、真宗朝多次激烈争夺河东北部的代州、忻州,就是因为这一处居高临下,居有雄关,对辽国西部的西京威胁很大。 而宋太宗又常常派军从此袭扰辽军,因此要拔除此处。 但是后来,太宗以后,大宋没有了收复幽云的气势,这一带的争夺才渐渐平息下来。 “代州、忻州地势尤其紧要,北据北虏,南连太原,据有雁门等雄关,此为太原屏障,因此朝廷在两州驻军近三万,只是,如此番北辽大举攻伐,此处有个致命缺憾,那就是无法助力太原防守,” 赵煦一听不禁反驳, “此是为何,河东路十三万守军,泰半在太原、麟府、代忻,如此重兵布防,为何不能抵御北虏前锋,昔日太宗朝,北虏接连侵入,在代州、忻州就接连败绩,” 赵煦说到此处脸上微红,很不服气,到底是少年心性,养气功夫差了点。 “陛下不要忘了,当日太宗麾下铁骑战力强悍,可以勾连援助各处城寨,如今嘛,河东路骑军战力堪忧,无法援救各处,这些关隘往往只能困守一隅,成为死城,” 秦延点点这小子,今时不同往日了。 当时大宋建立之初,军力还是很强的,没有一支强悍的骑兵,太祖太宗也不敢北伐,当然受困战马,骑军还是少数,但是战力不低。 当时,大宋甚至有勇将统领骑军和辽军死战,这样辽军很难围困攻打大宋的雁门等处雄关,这几处关隘有外援而不至于成为死城。 但是现下呢,大宋河东路骑军战力堪忧,基本上成了轻骑和斥候,北虏大股骑军涌入的时候,骑军根本不敢出城野战,这样被分割开的关隘外无援军成为孤城,这就极易被攻陷。 “我河东路骑军足有三万余,难道战力如此不堪,朕不信,” 赵煦还是做了很多功课的,对于沿边军力部属有个完整的掌控,但是战力如何,这就比较虚幻了,下面的官员报禀虚报很多,作为帝王往往就是被蒙蔽的对象,赵煦也清楚。 所以,赵煦有些心虚,他边说边看向一旁的刘维简。 刘维简这个为难,照实说,一些大臣对他恨之入骨,不实说,官家日后晓得必是暴跳如雷, “秦大夫所言倒也有些道理,” 刘维简没全盘承认秦延的话,但是他这么委婉的说辞已然让赵煦心里冰凉,看来秦延所言是实,别看河东坐拥这般多的骑军,其实没有大用,心中着恼的很。 赵煦的脸上红了又白,脸上有些抽搐,已然怒由心来。 秦延当然看出了赵煦脸上的变幻,他当然不会当面说穿,赵煦晓得自家骑军可怜战力就可。 秦延则是继续说下去,不把赵煦心里那可怜的自尊心打下去,赵煦还不能完全认识到河东局势的严峻,到时候对秦延的战略产生掣肘,秦延来到皇城,不是像其他的大臣一般陛见就是走过场,他是要实打实的给这个小皇帝上一课, ‘如某是辽军统帅,某先是骑军轻装简从,快速突入雁门等处关隘,快速通过代州忻州,直驱太原府,只要够快,太原府已然是富庶之地,粮秣是不缺的,只管派出骑军四处抢掠就是了,’ ‘但是雁门关等要隘在身后,北虏就不怕后路被断吗,’ 刘维简急忙分辨,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秦延就是来诋毁如今河东防御的,结果就是让官家面上无光,官家不好太过争辩,他就得代官家发声辩驳了。 “骑军突入,幽云的汉军步军主力随后围困这些关隘,让这些关隘无法出兵袭扰辽军身后就可,” 秦延一指从西到东的几个关隘,是啊,宋军骑军也不敢出城野战,袭扰辽军,只是幽云汉军步军就可以围困这些关隘,没有敌军骑军突袭怕什么。 刘维简张口结舌,是啊,都是孤立被困,没有援军,只能自保,从后袭扰敌军支援太原,那就是做梦。 “某预估北辽可出动十万余骑军,十万幽云汉军,过二十万入寇,其中数万汉军围困几个关隘,再有数万汉军围困攻打太原,北辽骑军围困太原,击退麟府、南边各州县的援军,太原也就成为一个死地,只能困守孤城,” 秦延双手一箍将太原团团围住, “介于太原内黑火药不少,强攻实不可取,因此可以各处挖掘地道偷入太原,只要有一处地道没有被守军察觉,突入城内,太原就会失陷,” 秦延所说的战略表露无疑,很有说服力,让赵煦和刘维简面面相觑,无可辩驳。 当然有说服力,这就是日后金军攻取太原的方略,骑军狂飙突进,汉军、契丹军在后面攻城略地,割裂开河东整个防御体系,让各处宋军无法相互协同作战,最后一一败亡。 须知,大宋虽然广大,禁军厢军也是不少,但是分为各处镇守,就相当分散了。 而北方蛮狄倾国来攻的时候,往往举国之兵数十万攻打只有不足十万守军守护的一路,而且还被割裂为多处,越发的以寡敌众了。 这样的场面其实在西军辖地鄜延路、环庆路、泾源路多次发生。 这也就是只要西贼举国来攻,大宋各路就极为艰险,大宋也为之举国震动的原因,一国攻一隅,当然全面占优。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歪歪斜斜 赵煦胸口起伏着,心中不爽极了,因为他无法强有力的反驳,将秦延的这些刺耳的言语反击回去。 这个憋屈,让小皇帝的胸口火烧火燎的,真正体会到了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是个什么滋味,这个滋味可是让神宗赵頊煎熬了一生,现在也轮到了赵煦。 刘维简频频给秦延使眼色,让官家如此不爽,没有这样的臣子,特别是赵煦不是先帝,年纪轻性子燥,别是大发雷霆,君臣间有了嫌隙就不好了。 “其实这个筹划极为简单,却很有效,因为北虏骑军数量众多,极为勇悍,我朝骑军无法力敌,几无可制。” 秦延继续撒盐,赵煦生不生气不在他的考量,他来此是挽救可能的危局的,不是哄着一个帝王胡闹的,不真正的触动赵煦,无法让这位官家意识到可能遇到的危机。 好在大宋对文臣还算优容,他再是触怒皇上,最多贬岭南就是了。 “如此说,汝全无战心,只能让北虏肆虐河东了,” 赵煦在龙案后咬牙看着下面这个秦延。 “绝非如此,臣下为北虏准备了饕餮盛宴,八个字,坚壁清野,以骑对骑,定然要北虏血染河东,从此不敢南顾,” 秦延正容拱手道,他语气果决,信心十足。 赵煦心思复杂的看着这个昔日他老爹的宠臣,心中无法想象他的老爹是怎么节制这个桀骜不驯的臣子的, “哦,秦卿讲讲如何破敌,” “陛下,北虏此番入寇同以往一般,必然有泰半的粮秣要在河东抢掠,因此必须将河东北半部的州县存粮清扫一空,让北虏无法长久停留,” 赵煦点头,这个他很能理解。 “只是,这期间臣下因为坚壁清野,可能在当地闹出一些乱子来,和当地士族有些冲突犹未可知,怕是朝内一片斥责声,那时还须陛下勿信谣言,” 秦延一说,赵煦立即就应了,在他看来没多大的事儿。 这娃答应的太快了,估计不知道很是棘手,日后就晓得了,秦延知道这事不大好办,河东可是北部士族繁盛的地方,势力极大,如果真的怼上了,就连官家也是头疼。 “至于以骑制骑,就是在三万余骑军抽调精锐整训,北虏当真入寇,这部分精锐铁骑避开北虏大队,破袭敌军粮道,突袭围攻城寨的幽云汉军,让北虏后军一日三惊,无法全力攻伐,” 秦延大手一拍代州、忻州等处,颇有声威。 “只是,三万余骑军最多一万精锐,只怕无法应对如此战事,” 刘维简表示怀疑。 实在是兵力对比悬殊,只怕没有大用。 “刘都知该晓得昔日鄜延路,某率领一万铁骑杀的西贼狼狈逃窜,某非是自夸,他人手里万千铁骑也不过是羔羊,某指挥万骑就是虎狼,定会痛饮蛮狄血,” 秦延傲然道。 谁也不敢说他自傲,毕竟以一万破十万的战绩在那里摆着呢,那是打出来的战绩,非是朝中很多大臣嘴炮无敌。 秦延如此也是为了表明舍我其谁的态度,如果把小皇帝的信心都摧毁了,权发遣河东路的差遣也就飞了,那他来京师为的什么。 赵煦看着秦延那张无所畏惧的脸,蓦然发觉是那般不同,他日常在朝中看到那些大臣,只要一提起北虏就是慎之又慎,如履薄冰的模样,说白了就是心里天生的怯懦,丝毫没有底气和北虏怼上。 但是面前这个不足三十岁的年轻臣子却是毫无惧色,甚至提及铁骑破敌的时候显得相当的雀跃,那是一股从内心迸发的战意。 只是这一点,赵煦立即就觉得河东事非秦延莫属,再无一人可以迎战北虏这个强敌。 但是,这个臣子又不像其他的臣子般对他那么五体投地的臣服,桀骜可比吕升卿,同样让他极为不爽,用还是要用的,但就是不舒服,难道大宋所谓的干臣都是如此轻蔑皇权吗。 不爽也没法,最后赵煦还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些条件,同时应秦延所求,擢拔种师闵为河东路都钤辖,官阶升任为皇城使,马乔、谭永兴等人也就任各阶指挥使,实际上作为秦延的俾将一同出河东。 汾州东校场,汾州驻防禁军步骑军列队在秦延面前走过。 这些步骑军尽皆威武状,想要给如今河东路大佬秦延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而汾州知州陈全、汾州都监方进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位年轻大员的脸色。 只是,愿望当然是好的。 但是此番点检情形让人捂脸。 区区多半里的点检距离,走了一半,步军队伍就歪歪斜斜,一些军卒拿刀枪的姿势表明不晓得多久没摸过刀枪了。 几个骑卒还被惊马掀下马来,那个狼狈是不用说了,想一想只是安静的骑过这个半里多的地方就落马,如果真是长途奔袭与劲敌厮杀,还有多少人可以坐在马上。 秦延面色凛然,冷眼看着歪歪斜斜,一点和威武搭不上边的队列从他的面前走过。 方进心里冰凉一片,这厮也清楚,这个情形就是他自己也看不上,甭说秦延了。 问题是,这位权发遣河东路的秦延他不走寻常路。 以往的经略使也曾点检禁军,不过也就是几百人的规模,汾州怎的也有一营战兵还算整训有素,足以撑撑场面。 但是此番,这个秦延让所有的步骑军一起列队在他的面前走过,这就是措手不及了。 汾州数十年来没有战事,禁军的整训废弛,这是多少年的事了,而他方进从河北定州转任到此不过一年,其实和他干系不大。 问题是好死不死的他现下是汾州都监,这破事就得他兜着。 六个营三千余的禁军走了过场,在校场上站立着。 秦延一言不发的起身来到军阵面前,他负手而立盯着这些军卒。 秦延如此,陈全、方进当然也不能坐着,两人也一同跟随站在秦延侧后。 在他们看来秦延这是要训斥一番,扫了他们的颜面然后结束了。 陈全尤其是方进屏息等待着。 结果他们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没看到秦延发声,秦延只是负手站立盯着对面那些军卒。 这些军卒在日头下晒了这般时候,开始头晕眼花,所有军卒身子都歪歪斜斜的,有些人身子扭啊扭的根本站不稳,总之整个军阵奇形怪状。 又过了两刻钟,扑通扑通,接连几个军卒昏倒在地上,被人扯了下去。 和他们鲜明对比的是秦延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身姿还牢牢钉在前方。 而秦延身后的陈全和方进也是歪歪斜斜的,他们身边两个伴当急忙上前扶持一下两位爷,可不能像那两个军卒般躺倒地上。 秦延回身似笑非笑的看了他身后两人一下,然后他的目光投向了校场一隅,两人急忙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但见那里秦延卫队肃然挺立,他们高举秦字大旗,昂首挺胸如松柏般伫立那里,虽然只有区区数百人,却是斗志昂然煞气冲天,只是这个小小军阵就将这个数千人的军阵比下去了。 陈全眼神闪烁,他有些不以为然,他是个文臣,这个整训禁军的破事是方进管辖,他纯属被拉来垫背的,心里很是不服气。 方进看着那个军阵,虽然也晓得看那个气势就知道秦延的亲卫绝对是上过阵杀过敌,不是等闲之辈。 只是站个军阵,这个好看没甚用处,用这个点检他的麾下军阵,他是不服气的。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一路走来是恶人 秦延忽然呼哨了两声,但见秦延的卫队突然启动转向,步向他们侧后的坐骑。 在方进莫名的注视下,这些亲卫是上马后立即排列成一个齐整的军阵。 立时就让方进惊诧了,须知骑军排列成一个如此齐整的军阵是他从来没有看到的,须知那是节制一群战马排阵,想想有多难,反正他是没到过。 接着随着呼哨声,这个军阵开始小跑起来,这些亲卫抽出马刀挥舞呼哨着,整个军阵越跑越快,最后轰然奔驰起来。 但无论怎么奔驰,这些军卒相互间就是一个多战马的距离,可谓绝对密集。 这些军卒狂飙疾进,挥舞刀枪在校场上飞驰着,但凡所过之处,一股杀气威压四方,而这个军阵就是这么保持着通场,从校场一边直接杀到另一边,这个军阵丝毫不乱,就是这般密集的冲杀过去。 陈全看的不过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而已,很威武,有股子无敌气势,很养眼。 方进则不然,他清楚,这样密集冲阵好处,这样能保持相互的联络,相互协同冲阵,战力比零散的冲阵强的太多。 只是清楚是清楚,操练起来着实不易,等闲锤炼不出这样的骑军,结果他在秦延麾下却是看到了。 方进急忙拱手道, “经略麾下勇士勇悍非常,不愧是击败西贼的勇士,属下拜服,”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个秦延数次大败西贼果然是真的,非是虚夸战绩,也只有这样的骑军才能一万破十万,杀得西贼只能仓皇败退,此时方进真的服气了。 “某一文臣,能将一众军卒整训如此,呵呵,” 秦延讥讽的一笑,用手一指对面这些如今歪歪斜斜实在不成体统的军阵,方进脸上火辣辣的,实在无颜,陈全这个知州也是老脸一红,丢人啊。 只是,方进心里还是有些不服,他也知道秦延确实能战敢战,只是秦延他是个文臣吗。 秦延出身西军子弟,也未曾科考,不过是选官入了文臣的行列,以后的一再擢拔,也是依仗自己的战功,而不是什么整治地方。 方进真的对这个上官做过功课,晓得秦延的履历,但是随即他就想到此人在米脂和绥德军的时候,让两地广种吉贝,两地的税赋大涨,建立了州学,县学,可谓整治地方卓著,这是政事堂和吏部也曾褒奖的,想到此处,方进那个不服气也无影踪了,不得不承认,这个秦延确实是个治军治政的全才。 “方都监,此番点检,本官很不满,” 秦延凛然道, “禁军废弛如此,让人痛心疾首,方今北虏猖狂,同西贼暗里勾连,年内数次遣使为西贼讨要横山,今次我大宋收回银州,北虏蠢蠢欲动,如此战云密布之时,禁军如此不堪,方都监何以教我,” 方进在秦延严厉的目光下,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回禀经略,下官知罪,定然好生整训军伍,随时等候经略召唤,和北虏决一死战,” 方进表决心很快,但是秦延一点都不信,这些老油子会整训,改进,但是达到他的要求根本不可能。 ‘呵呵,’ 秦延笑的意味深长, “此番北虏一旦入寇,必然是大股骑军浩浩荡荡而来,因此,本官以为必须整肃河东路骑军,以便和北虏决战,因此,汾州两营骑军立即前往太原整肃,本经略给出十日期限,如果十日不到,休怪本官无情。” 方进听的目瞪口呆,这以往没有成例啊,谁是钤辖,谁是都监,他的麾下都是他自己操练,即使是上官也无法越俎代庖不是,但是今日怎的秦延就敢大刺刺的将汾州的两营骑军收取了呢, “这,经略,这不合规矩吧,” 大宋其实设置兵马副总管、钤辖、都监,各有部属,也是防止军权过于集中,钤辖、都监等虽然官职有上下,但是不直接管辖,一切都是听候经略和政事堂,官家处置。 这就是分权抗衡,实在是唐末、五代乱世,藩镇横行将大宋弄的怕了,所以大宋特别看重制衡。 所以,方进提醒秦延,这事可是犯忌讳,你确定这样做吗。 “事急从权,只是暂时如此处置,也早已禀明官家,官家已然首肯,方都监如有异议,可自行向政事堂提高,但十日内,两营骑军须得赶赴太原,否则,呵呵,” 秦延冷笑一声。 陈全一呆,这位秦延倒是早就布局了,这是如此犯忌,日后走的怕是远不了,进入政事堂怕是没戏了。 他不知道的是,秦延对于政事堂丝毫没有兴趣,因为根本无从推动一个顽固的大宋社会前行,既然无用,那个大宋文臣都趋之若鹜的政事堂在秦延看来纯属鸡肋。 “属下遵命,” 方进咬牙道,他感到的是十二分的屈辱,自家操练上官不放心,非要越俎代庖的代方进操练,这个,简直让方进大恨。 只是,身在职下,他毫无办法,不过他打定主意必须上书政事堂,弹劾秦延霸道、荒谬、擅权,否则难解心中之恨。 方进的不满,秦延一清二楚,不过方进可能的弹劾,秦延丝毫不在意,还是那句话,最初的乱糟糟,他已经告知赵煦,赵煦虽然不大爽,但是自会隐忍一二。 所以,秦延真不在意这个事儿。 秦延晋州等处已然做了两次恶人,借用点检当地驻守的步骑军,呵斥一番后,将其麾下五个营的骑军要去太原整训。 在秦延看来,这些骑军如果不经过他手整训,那在可能发生的大战中将会毫无作用。 至于,政事堂的问责,他还真不放在心上,无欲则刚,他本就对大宋官途没什么期盼,哪怕他留个朝野官员恶劣的印象又如何,他只要一个胜利,护佑大宋北疆安然无恙,万千百姓不沦为外族屠刀下的冤魂足以了。 秦延时隔十年再次来到了太原,这座河东雄城,也是干系大宋安危的重镇。 和十年前相比,太原城没什么变化,厚重高耸的褐色夯土城墙横亘在那里。 只是和上番他静悄悄的进入太原城北城怀德门不同,此番大批欢迎的官员等候在太原城南门开远门外。 离着队伍还有百步,秦延已然下马步行向前,因为他已然看到了经略、吕的旗帜。 前经略使吕升卿已然到了城外迎候他这个权发遣,秦延真不敢托大,无论吕升卿官声如何,他驻守边疆这么多年,守护了大宋一片水土,绝对是有大功于社稷的,只是因为他怪僻的性子被嫌弃,他的功业也无法彰显罢了。 吕升卿看到前方一个高大身影龙行虎步而来,再细看此人的眉眼,不禁疑惑,这人看着眼熟,他竟然好像见过。 但是,他想了想,他和秦延毫无交集,就是在京中也是一再错过,应该未曾见面,只是为何如此有眼缘。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摸摸家底 “后进晚辈秦延拜见吕学士,吕学士安好,” 秦延抢前几步拱手施礼道。 “秦大夫过于客气了,” 吕升卿昂然受了这一礼,在他看来对方就是后生小辈,至于秦延的功业,他是有些钦佩,但时也命也,如果换做他在那个位置上,他也能做出同样的功业。 吕升卿就是这样一个从不服输的人,是个自视甚高有些桀骜的人,哪怕在王安石的麾下,他也是不服的,他看来王安石对于庶务不甚通晓,如果新政换做他推动,一定比王安石要强。 因此哪怕他为了这股子倨傲,付出了十余年没法返回政事堂,成为左相这样一个惨痛的代价,吕升卿也从不后悔。 “秦经略,你我第一次相见,秦经略果然非常人,没有让老夫失望,” 吕升卿上下打量着秦延,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虽然秦延年纪轻轻,但是对上他这个老臣,前辈,还有一众官员神态自若,气度俨然,果然非常之士。 ‘吕学士,你我二人非是第一次见面了,昔日我等就在太原城中曾经偶遇过,’ 秦延哈哈一笑。 吕升卿一怔,他再想了想,确实很熟悉,但是怎么就记不起来了, “老夫还未曾昏聩,确实未曾见过秦经略,” “十年前,小子还是一个小小的鄜延路机宜,入京选官,元日时分就在太原城见过吕学士,” 秦延提醒了一下吕升卿。 吕升卿想了想,好像还是没有印象, “那一年,后进和冯记冯小娥冯东主一同施周,却是正在周济细民的吕学士相遇,” 秦延这么一说,吕升卿脑中电闪,确实,有这么一个事儿,当日他曾遇到一个女娃,元日接济细民,感念着女娃仁心,他还给了名敕,当时那个女娃身边确实有一个高大的人,可不就是眼前这个秦延吗,实在找这样一个身量的人太过不易了。 “哈哈哈,原来秦经略却是故人,昔日秦经略还是翩翩一少年,哈哈哈,” 吕升卿亲切不少,这让他想起很多往事,颇为感怀, “只有十年啊,秦经略已然是大宋权发遣河东经略,前程似锦,本官却是老了,” 吕升卿看着秦延相貌,想想自己须发斑白,脸上沟壑纵横的模样不禁感慨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吕学士正当年,有您在边地镇守,可保一方平安,乃是当地百姓之福啊,” 秦延笑着拱手恭维道。 “怎的秦经略却是不说老夫入政事堂,节制百官,辅佑官家呢,” 吕升卿笑眯眯的,谈及的事情却是有些难为秦延。 “身在中枢,万事繁巨,却又身不由己,让人多不开颜,何不在野于外,海阔天空放手施为呢,” 秦延立即对上,毫不迟疑的,因为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哈哈哈,今日和秦经略一谈,心怀大开,恨不能早相逢。’ 两人哈哈大笑。 河东路转运使李缪、河东路兵马都副总管王念祖面面相觑,只是一会儿工夫,两人就成忘年交了,太快了点吧。 吕升卿心情愉快的给秦延介绍了李缪和王念祖。 “拜见秦经略,” 李缪拱手施礼恭敬道。 “李大夫客气了,本官就任于此,还请李大总管多多帮衬才是,” 秦延调侃道。 大宋的一路既有执掌全局的经略安抚使,也有负责财赋的转运使,相互制衡,就是怕经略使一人独大。 还有掌管兵马的兵马都副总管在旁,确保谁也不可能掌控所有的军政,从萌芽中消灭藩镇。 但是,也变相的形成了掣肘,恶化了官僚体制,大宋的官职让很多事情拖宕,令出多门,越发恶化了官制。 “下官谨遵大人号令,” 李缪急忙应了。 “王总管乃是军中宿将,泸州评判立下大功,本官久闻大名,今日得见了,” 秦延看向王念祖。 王念祖急忙施礼, ‘下官惶恐,在环庆就听闻经略功业,万分感佩,日后在经略麾下效力,必尽忠职守,’ 看到秦延,他不禁想起自家的儿子王禀,自家的儿子虽然官场上行走,略略差了点,但是很会交往朋友,人脉不错,昔日结交高公纪,后来就是这位秦延秦经略了,也正是在秦延门下战功无算,现如今才有了都监的差遣,从这里讲,必须感谢这位秦经略,这也是他们王家和秦延的因果。 接下来的接风宴是必须有的。 秦延在酒宴上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辽国大王耶律洪基派出使臣和西夏勾连一年,日前,就在最新的辽国使臣到了西夏不久,西夏发生大变。 小梁太后斩杀亲弟宰相梁乙逋,亲自执政,同时向辽国求亲,向辽国臣服,为谁求亲呢,为其子李乾顺,也就是西夏名义的国主,辽国也应允将会下嫁一位宗室女,从而巩固两国关系。 “此番,西贼全面倒向了北虏,如果北虏当真入寇,西贼定会倾力襄助,小梁太后那个贱婢很清楚,这是西夏最后的机会,西夏存续在此一举,” 吕升卿喝了点酒后再现本色,拍着桌案慷慨激昂,余者都不放在心上, “秦经略重担在身啊,河东不容有失,” 他一副很不放心的模样。 只是让一旁的李缪和王念祖只能尴笑,这副你不如我,我有点信不过你的架势,哪个接手的经略能承受得住,唉,吕经略就是如此才得罪官场之人,多年未能寸进。 “吕学士放心,但凡有秦延在,蛮狄甭想马踏中原,” 秦延轻描淡写道。 其他人却也不觉得此言有差,秦延战绩如此彪炳,但凡他在,西贼每每大败亏输。 接下来的日子,秦延对河东路的情况好生的摸底。 河东路每年的秋赋夏赋加在一起共计两百三十余万贯,当然这里面大部分是粮米特产实物上缴。 这个水准在全国二十余个路中属于中上水准,比不得江南两路,也比不得京东京西,还有陕西,陕西毕竟比河东路广大一些。 但是比起广南西路等处强的不是一点半点,算的一个富庶的地方。 河东路的禁军有十万五千,厢军三万,共计十三万五千军卒。 至于还有三十余万所谓强壮弓手,秦延将其忽略不计。 不能说那些乡兵不重要,平日里巡视边地,打探消息,抵抗马匪藩部保护乡里还是有些用处的。 但是和辽军主力决战还是算了,根本上不了台面,秦延还得依仗那十万禁军作文章。 当然了,十万禁军看着不少,但是和北虏可能的大军比起来什么也不是了。 秦延预估对方最少出动二十万人,西贼方面也会从鄜延路方面向河东路麟府两州大举进攻,襄助北虏攻击河东路,这样麟府两州的两万守军就被牵制住。 也就是说秦延要依仗八九万良莠不齐的守军和二十余万辽军精锐对抗。 这就是一路对上一国的无奈处,大宋从来都是无法形成一个拳头打击对手,被动防守的结果就是攻守交替,蛮狄变成以多打少,主动发动战事,大宋被迫被动的以寡敌众的防御。 而这些军卒三分之二以上在太原府极其以北的代州、忻州等处,骑兵更是如此,三万余骑军,其中两万在这个范围内。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盛怒 秦延知晓了河东路宋军布防情况,就知道北辽如果入寇,定会采用骑兵突进,撕裂河东路北方防御,让河东路大部分守军困守自家所在的城寨,无法出城向南增援岌岌可危的太原。 而太原附近因为缺乏援军,也只能陷入困局中。 北辽采用这样的战略是必然的,河东路宋军布防决定了北辽的手段必定如此。 秦延这一日点检了太原驻防的十二个营的禁军,其中步军八个营,骑军四个营,共计五千余人的禁军。 当然按照惯例,禁军的数量绝对没有那么多就是了,不足五千人,其余的都喝了兵血。 太原校场上秦延在兵马都副总管王念祖、都钤辖赵毅、都监刘普、都监腾铁的陪同下点检了这些兵马。 此番点检的结果让秦延很是失望。 不说看什么齐整的队列,在大宋这个时候只有殿前司的禁军才有齐整的军容,还是银样镴枪头,上不得战阵。 秦延看的是从他面前走过的这些军卒的神色和步态。 如果真正经历战事的悍卒,眼神里总有些桀骜和冷漠,那是厮杀多了造成的对尊卑、对生灵的漠视,没法改变的一种神色。 那些悍卒步态随意些,但不是散乱,总带着些机警,他们已然过了规规矩矩的阶段。 但是面前这些军卒身上很少有军卒带有这般模样,更多的是有些惶恐和拘谨。 很显然,军将们将他点验的事都讲了,很多军卒都是战战兢兢的,恐怕被挑出错漏来。 骑军在秦延面前经过,秦延看过后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目不忍睹。 河东骑军面临大股北辽骑军的压力,所以待遇远远在陕西骑军之上,最起码一人一骑算是做到了。 但是有些战马可以算是爷爷辈的了,有些枯瘦的见不到脂肪层,算做枯干,只是这样的点验也是走的歪歪斜斜的。 甚至有两匹战马当场跌倒,将马上骑卒摔个人仰马翻,惹得四周发出哄笑声,哪里有气势威压的强军模样。 秦延歪头看向王念祖等都副总管、都钤辖、都监等河东军将。 这些人都是老脸一红,实在是有些丢人了。 “秦经略晓得,军中就是如此,没有钱粮购入大批战马,再就是一些军将恶习难改,贪墨粮饷,呵呵,” 王念祖尴笑着,对上秦延就不用说那些没有的废话搪塞了,实在是秦延对军伍门清,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只能让秦延越发的厌烦,王念祖这个老手倒也直接。 他也是调任不久,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大宋军伍中就是这些破事。 几个钤辖和都监一脸尴尬,他们镇守当地最少也是数年了,喝兵血必须有他们。 秦延嘴角一扯,到处都是这个破事,不过他没有言声。 此番入河东,他不是来整肃吏治,清理贪腐的,战事可能来临,他压力山大,如果战前将此处闹的乱糟糟的,会影响他的备战计划。 再者说,在现有体制下整肃吏治,没甚大用,不过是又一场人亡政息而已。 当然了,如果有人扰乱他整军备战的举措,他会毫不留情的清除,这是他的底限。 “一会儿本官的亲将将会下场点验骑军,将精锐挑选出来整训。” 秦延一指面前经过的这些杂兵道,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使太原的禁军由于远离战事已久已然有些荒废了,不经过大力整训根本上不得战阵。 王念祖等人面面相觑,这样的命令他们没有听闻过,即使脾气很大,极为专权的吕升卿也不曾直接插手军卒的整训,这位秦经略是怎么个意思,想要夺权夺职吗。 “秦经略,本朝文臣是不可直接掌军的,” 都钤辖赵毅一旁冷飕飕道。 大宋对武臣提防,对文臣也不错过,只是一路就有经略安抚使,转运使等相互掣肘。 而且文臣不直接掌军,操练等都是交由武臣来处置,这就是相互提防,防止再次形成藩镇。 赵毅此时说这话,就是点出秦延出格了。 秦延闻言蓦地转头看向赵毅,他凌厉的目光让人立即看出这位经略使暴怒了,王念祖以下众人都是身上一紧。 按说秦延虽然是头号上司,但是最多可以将他们夺职,要说处罚还得报禀官家和政事堂,由官家和几位宰辅定夺。 但是秦延积威已久,让这些人怼上他不由自主的心虚胆寒。 赵毅身子一僵,他强自镇定的对视着秦延,不管怎么说他得保持自己的威严吧,好歹是一路的都钤辖,西京左库藏使,不能任由秦延打压。 “赵钤辖说的没错,然事有缓急,如今骑军如此,大战来临时,不知道可否出城和北辽铁骑对撼,本官不得不出手整训,” 秦延用马鞭一指面前这些战力堪忧的骑军。 所有人脸上有些热辣辣的,实在是有些丢份儿。 赵毅拱手道, “整训军卒乃是我等军伍之事,经略本是文臣,何必经手这等粗鄙之事,” 秦延好生看了看赵毅这厮,他不知道赵毅是本身有些执拗呢,还是身后有人撺弄他作祟呢,只是不管因为哪般,这人都已经被列为他打击的对象了。 “事急从权,本官自会向朝廷和陛下上书解说,毕竟某亲手整训的军伍至今还未曾一败,” 秦延说的极为霸气,赵煦等人让他担当权发遣,执掌河东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极有可能的宋辽大战中守住河东,为了这个目的,即使他某些方面做的有些出格,秦延相信他们也会选择隐忍,最多是大战过后一道清算。 赵毅没再言声,只是他闪烁的眼神和僵硬的身子都表明很不服气。 秦延冷冷环视众人,所有人都是避开了他的目光,实在这些军将都从中体会出了一种顺昌逆亡的即视感来。 点检就在这种冷硬的气氛中结束了。 秦延再没有多言,但是他冷硬的面孔说明他怒了,让其他的军将包括王念祖都闭口不言。 于是点检就在这样冷情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经略司衙门后进,秦延立即唤来数人。 其中由滕建业为首,这数人年纪都不大,最多二十三岁,都是从善堂里出身,在奕州经历了下面属县的打磨,又在宗泽下属历练了年余,可说地方中央都有了一些资历。 此番被秦延报上去充任他的幕僚官,辅助他在河东施政。 “滕建业,明日拿着我的手令,勘察都钤辖赵毅所辖军伍名册,粮饷发放,兵员实额,你懂本官的意思吗,” “回禀大人,属下明了,定会查出赵毅贪墨之事。” 滕建业信心十足的拱手道。 他们这方面是能手了,在奕州不止一次被宗泽派遣这般勾当,这些大宋军将也不例外,定然有贪墨在身,如果没有,怎么在军中立足。 “嗯,很好,” 秦延点点头,这些善堂出身的子弟,有一样好,唯命是从,执行他的命令从来不打折扣。 秦延第二天在王念祖的陪同下出现在太原城头。 在他的筹划里,太原守城战乃是关键,他的一切筹谋都在守住太原城为先,无论他做出了怎么样的反击决断,如果太原城守不住都是虚幻。 秦延沿着城墙走了整个太原城,南门开远门、西门金肃门、北门怀德门、东门朝曦门,秦延一一探查。 从城墙的情况来看,太原城修缮的不错,作为河东中枢,中原北部的依靠,大宋朝廷舍得拨出银钱来修缮太原城,历任经略使也是不予余力的加固太原城,太原城倒是足以依靠。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当即查办 秦延发现的问题就是一些突出部,合击攻城敌军的马面,还不是不够多,不能形成很多立体攻防体系。 秦延让部下一一记录下来,准备立即着手改进。 说实在的,秦延没打算耗费钱粮大修太原城,如果说守城的话,太原城的规制还不够格,真正的硬骨头还得说西方式的棱堡。 君士坦丁堡的棱堡体系让东罗马帝国苟延残喘了多少年。 那种立体攻防上下左右没有死角的棱堡,才是守城的利器,没有大量的火药爆破,以及无敌重炮的轰击,加上锁城法死缠烂打,根本攻不下来。 但是秦延手里没有那么多钱粮,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再者,北辽虽然也开始赶制火炮了,但是,他断定路途遥远,两国间的官道差的无以复加,北虏重型火炮根本运不来太原。 因此凭着太原城的坚固,足堪一战。 其实后世太原陷落也不是被正兵攻破的,金军是通过围城,太原缺粮后士卒百姓失去战力,最后果实熟透了掉落的,实是锁城战的胜果。 所以,修修补补的太原城足够用了。 “秦经略,只是多出了三十余处马面,也要数万贯钱粮才能整备完毕吧,” 王念祖也是老手,看到秦延一一点出马面的所在,也是肉疼,耗费不少钱粮的。 ‘无妨,临来之时,本官已然在陛下面前申领了三十万贯整军备战,本官可以临机决断。’ 秦延的话让王念祖晓得,这位此来如同钦差大臣般,有着比以往经略使更大的职权,绝对不可怼上,只能顺从。 太原外城秦延走了两日,一一提出了改进,算是告一段落。 第三日,他和王念祖出现在内城城墙上。 相比外城周十里,阔四五丈的宏伟城墙,内城高不过三丈余,阔不足三丈,周四里余的城墙寒酸了不少。 但是秦延没有丝毫懈怠,作为后来者,秦延备战从来都是从最坏处着想。 最坏的可能是外城被攻破,那么内城就是最后的屏障,不要小看内里的城墙,即使和外城比起来,不大起眼,也比很多州县的外城要高大了,利用好了,又是一座堡垒。 秦延站在城墙上眺望城内外繁华的市井,密集的人流,太原的细民们根本不晓得可能面临的一切,这越发的让秦延有一种守护一方的使命感。 想想后世的太原和东京,金国攻陷劫掠后十室九空,繁华不再,沦为鬼域的场景吧。 “副总管,本官意欲发下通告,操练全城百姓快速进入内城避难之法,” 秦延此言一出,王念祖大惊, ‘经略,如此岂不是过于扰民,’ 这个惊扰就大了,太原怎的也有二十余万人丁,如此一来岂不是乱纷纷,定会传播开来,只怕有心人在朝中弹劾,又是一场大风波了。 虽然这个事儿是秦延主持的,但是王念祖作为副总管也跑不了被弹劾,被牵连是一定的。 “兵凶战急,太原城外城被攻破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十万计百姓奔走呼号是怎的一个乱局,只怕敌军乘机随着乱民破了内城,到时候太原最后的依仗也不存在,那时我等岂不是大宋罪臣,因此哪怕有些乱子也要略略的操练一下百姓如何快速入城避祸,” 秦延不为所动,这么多人毫无组织,在破城的一刻必然是纷乱不已,毫无组织的向内城疯跑,相互拥挤推搡,甚至相互打杀都是有的,最后造成整个撤退行动的停滞拖宕,正好给了辽军掩杀的机会。 后世为何知道引起一些乱子来,还是进行国防演练的原因,操练普通民众避开空袭进入安全地点,就是怕那种毫无秩序的大混乱。 “至于因此引起的风波,本官毫不在意,只要守住了河东,那些都是过眼云烟,如果守不住河东,莫须有也能办了本官,” 胜者不容指责,即使办事有些瑕疵也会被胜利光芒掩盖。 失败的话,对手即使利用莫须有也会将他打倒在地然后踏上一万只脚,那时候还在意这点破事吗。 王念祖只能无语了,是啊,现在他和秦延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计较多了没有意义,守住河东是前提,否则的话两人一起完蛋,能归家闭门思过都是侥幸。 “如此麾下就亲自提举此事,” 王念祖应下来此事。 两人巡视内城后,王念祖做东宴请秦延吃酒,秦延略一思量也就同意了。 酒过三巡,王念祖拱手道, “属下今日想要向经略讨一个人情,不晓得经略如何,” 秦延很有深意的看了眼这位都副总管,他就晓得王念祖这个酒宴怕是有事要说。 “副总管尽管说就是了,” “某听闻经略派人点检赵毅所部账册,某以为赵毅不过是性子粗鄙,硬拗,非是有人从后指使,” 王念祖陪笑道, “其实军将贪墨,我大宋南北尽皆如此,非是一人之过,经略何不点醒这厮,让其低头认罪,再行放过,让其感恩戴德,” 在王念祖看来,虽然赵毅硬拗一些,但是也比那些未战先怯的混蛋强,所以他不介意拉一把,也许赵毅还未曾意识到,他有些看出来了,秦延已然决意办了赵毅。 “本官方一上任,下属当众发难,无论此人是谁,哪怕是皇亲国戚,某也会拿来立威,赵毅敢如此行事,如果安然无恙,哼哼,怕是日后有人效仿,那时候太原禁军还有人何人可制,” 秦延森冷道。 他不管赵毅是自己执拗,还是后面有人指使,他必须拿赵毅立威就是了,放过后患无穷,他就是要河东军将都看看和他作对的下场,从此唯命是从。 如果牺牲一人,可以让他命令通畅无阻,他不介意杀错,当然,如果面前的是岳武穆,他倒是可以考虑放他一马,可惜岳武穆还没出世呢,他赵毅算甚。 王念祖立即闭嘴,他算是明白了,多言无益了,秦延可不是轻易动摇的人物,赵毅只能自求多福。 两日后,经略司衙门,李缪、王念祖以及赵毅、腾铁、刘普等人聚集一堂。 衙役一声吼,秦延身穿紫色官袍,配着银鱼袋大步跨入官厅,所有人立即施礼,他们对一个经略使这般大步流星而来极不适应,想想也是一般到了这个官位年岁都不小了,怎么可能这般矫健。 ‘诸位免礼,请坐,’ 秦延虚扶了一下。 众人一一坐下。 赵毅心虚的看了眼秦延,他算是明白,秦延这是打算拿他立威了,毕竟秦延只是查了他的账册,没有彻查其他军将的账册。 不过,他赵毅也是赵普后裔,虽然现在不是赵家主脉,秦延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也得顾忌一二吧,估摸他最多一个被弹劾而已。 “赵毅,你可知罪,” 秦延一拍惊堂木。 “属下知罪,” 此番赵毅老实了很多,立即低头认了。 秦延看了看这厮,哈哈一笑, ‘果然是赵家之后,颇识进退,不过嘛,既然你贪墨了数万石粮秣,虚报数百军卒差遣,败坏禁军军力,恶行甚重,本官决意即刻夺职,你立即返家闭门思过,等待官家和政事堂裁决吧,’ 赵毅不可置信,因为他顶撞了几句,就夺职待勘,这是多大的仇怨。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巡视代忻 其他几人偷眼看向秦延,此时他们算是明白了,秦延这是拿赵毅立威了,当真心狠手黑,毫不留情,留一线好相见在秦延这里根本不存在。 “经略何至于此,” 赵毅瞪眼道。 他说什么没想到秦延上来就是如此重手,他这一任算是完蛋了,他可以想象,秦延新任,提出的弹劾官家定会允了,这是为了维护官家的尊严,如果不允,岂不是说选择秦延为经略使是错的。 而他赵家现在也算不得大宋顶级勋贵,官家绝不会为了他反驳秦延的面子。 “赵钤辖,本官此行干系大宋北方安危,本官一切以此为首要,任何不从本官军令者本官绝不留情,” 秦延好像是像赵毅解说,其实他的目光扫过了李缪、王念祖、刘普、腾铁等人,所有人一脸肃然,心中都扑腾着,他们知道秦延这是在告知众人,如有违背秦延,休怪秦延辣手无情。 赵毅咬着下唇郁闷的无以复加。 秦延目光收回投向赵毅, “赵钤辖将印信留下退下,自行回府吧,” 赵毅咬着牙将印信奉上,在两个秦延亲卫的陪同下步出了官厅。 秦延看向众人, “诸位,本官的谕令你等要一一施行,如不然,赵毅就是下场,本官不管谁是哪家勋贵之后,但凡抗命不尊者赵毅就是榜样,只是下番嘛,再有不尊者只怕不能全身而退了,” 众人如何听不出秦延这是在赤果果的恐吓他们,但是他们清楚,秦延不是旁人,此人凭着往日声威,足以压制众人,而且极会借势,此时朝廷用人之际,断不会轻易处置秦延,因此反对秦延者绝无好下场。 “我等谨遵经略之命。” 众人齐齐拱手道,他们是敬畏极了。 秦延杀鸡儆猴后,王念祖、腾铁、刘普将所有的骑军奉上,任由秦延派人点验,挑选,操练。 秦延命马乔、谭永兴、聂胜等人接手了六个营,两千六百人的骑军, 经过他们的挑选一千六百人的精锐被挑选出来整训,此时,晋州、汾州等处的两千余精锐骑军也抵达了太原,一体被纳入到马乔、谭永兴的麾下。 两人立即着手开始整训这四千骑军精锐,秦延也是让他们放手施为。 对于撒入种子,集中整训,数月后大成的套路秦延以及其部下十分熟识。 这数年来就是如此运作的,完全可以依靠精兵部队拉起数万强大的军伍,就如同后世德军一般。 为了骑军的战力,秦延点验了河东路的库藏司。 对于神威大炮、火铳、火药、兵甲清点了一番,立即命河东路作匠营全力开动为骑军打造兵甲、骑枪、火铳、定装火药包等物件。 同时要求李缪筹措三十万贯的粮秣、银钱,为此番大战做好储备。 李缪是无不遵从,因为这项开销是官家下旨特许的,他倒是毫无压力。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秦延则是向麟府路发出了召集折可大的谕令,介于麟府路的关键地位,他需要召见折可大会商战事。 总之,秦延一切的目的都是围绕着河东防务进行的。 至于经略使所辖的政务,秦延让各州县自行其是,只要不太过分,秦延不想插手,他不可能在备战的关键时候在军政两条线上都闹将开来。 河东乃是士家大族势力极大的地方,汇集一起可以弄出偌大的风波来。 即使强如秦延,如果在政事上和他们对上也是两败俱伤,最后影响的是此番备战的大势,秦延绝不会头脑发热,他任由地方无为而治,他可是不想步王大参的后尘。 一个月后,吕升卿交接完公事离开太原,秦延将其送出南门五里。 吕升卿感慨的回望忙碌修缮的太原城头, “子衡如此,老夫总算放下心事,河东固若金汤,可保中原无恙矣,” 吕升卿深感朝廷此番的决断还算靠谱,他的接任者秦延确实精于战事,一到任就开始在防务上下功夫,吕升卿总算可以一身轻松的回京复职了。 “吕学士过奖了,本官只是萧规曹循罢了,” 秦延小小的恭维了一句。 吕升卿哈哈大笑,很是畅快, “待得老夫入京后,再与陛下解说太原事,相信陛下不会因言废事,” 吕升卿这是再说,他看到的情况他很满意,入京陛见之时定会帮衬秦延一二。 秦延恭敬施礼道, ‘有劳学士伸出援手,下官感铭在心,’ 吕升卿满意的踏上了归程。 秦延虽然看起来信心满满,其实他清楚任谁也不能说此战必胜。 他只有战前将准备做到极致。 送走吕升卿,他带着两百名的护卫直驱代州、忻州,这两处是太原的门户,可说直接干系太原的安危,河东的存亡。 秦延当然要前往一观,这样才能对河东路宋军的实力有个整体的判断。 从太原往北道路越发的崎岖,即使官道也不过并行两辆马车而已,而且道路大多不平。 不过秦延也见识到了代忻盆地的险峻,很多地方确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 不过那是对于步军来说,毕竟大量步军前行,十分依赖后方的补给,粮道漫长而脆弱,十分容易被对方截断。 因此这些关隘能有效的阻击攻方前行的速度,不攻克下来是不成的,相互联络起来攻击粮道是要命的隐患。 只是秦延清楚,现下的敌人不同,无论辽国还是金国都可以做到大股骑军突进,分割包围这些城寨,让它们相互间没有什么联络。 待得后续大股步军到来后再行攻城就是了。 前出的骑军则可以就敌于粮,狙杀对方的援军,步骑军如此配合攻击前行。 金军就是如此用了一年时间攻下了太原,破碎了中原铁壁河东路防御,最后因此灭亡了大宋。 所以每个城寨驻军的方式已然落伍了,将自身的兵力分散后反倒是极易被对方分割包围最后吞没。 秦延一行人在忻州盘桓了数日,照例收取了一千余骑军,点验了当地的驻军,结论也就是差强人意。 忻州其实地点也很关键,太原以北,代州以南,向西可以去往岢岚军、火山军、岚州等处,是一个交通要害,不过也因此是一个四战之地。 如果大力加强军力,除非将其守军膨胀数倍,否则是守护不来这么一个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的,而河东有限的财力断然无法承受。 离开忻州五日后,秦延一行人来到了代州,代州知州李彧迎出三里,恭候这位顶头上司。 双方寒暄已毕,入得代州城州衙叙话。 代州知州李彧年近半百,一声都在边地厮守。 他脸色粗红,声音洪亮,较为壮实。 这个河北大名府出身的官员没有金榜题名,乃是蒙荫入仕。 看看他的长相听听他的谈吐,加上他的资历,没有再上一步也就情有可原了,没有大宋士子的斯文模样,也没有进士的履历,肯定会被大宋文人视为异类,粗鄙不堪,无法重用。 但是秦延和他聊上一聊,却是发现李彧对边地极为熟识。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无奈之举 “禀经略,此番辽军蠢蠢欲动,大股斥候不断出入代州境内,和我军斥候交战不断,看来是另有图谋,” 李彧颇为忧虑, “下官不断上书告警,不晓得官家和政事堂对北虏动静以为如何,” 李彧尽显了他可怜人脉,朝中的事宜全然不知。 但是他绝对是尽忠职守了,不断向朝中示警。 秦延笑了笑, ‘李知州,官家名本官权发遣河东经略,你以为如何,’ 李彧一拍手,恍然道, “还是万岁圣明,启用战无不胜的秦经略,肯定是整军备战了,如此,下官也就放下心来。” 尽显了一个本份到了极点的边地官员模样,如此人脉,如此作派也难怪一辈子只能在边地困守。 秦延绝没有轻视之意,这样的臣子必有其出众处,能知代州了,说明政事堂对李彧边地的才干是认可的。 秦延询问了代州的防御情况。 晓得代州城内有四千禁军,雁门关有三千余禁军,余者阳武关等处城寨还有数千守军。 代州防御共计有一万余的禁军防御,还有数千的厢军。 绝对是重兵驻防的态势,代州才多大,也就是南方下州的大小而已,就屯住如此重兵,可见代州确实是河东防御重地。 晚上的接风宴上,酒过三巡,秦延说起了代州的防御。 “李知州,本次本官来此是要将代州的骑军收走大半,” “这怎么使得,” 李彧当即吹胡子瞪眼, ‘代州泰半的禁军都是骑军,因为北虏骑军众多,代州忻州一线军卒也以骑军应对,如果抽走这般多的骑军,代州防御大大削弱,不可,决不可啊,’ “如果北虏大军云集,骑军围城,步军攻城,代州骑军是否出城野战,” 秦延只是一句话就让李彧磕绊起来, “敌众我寡,不可力敌,怎可出城,” “既然骑军无法出城,困守城内骑军的战力也就和厢军无疑,” 秦延笑道,李彧摇头道, ‘禁军战力厢军还是不如的,’ 只是李彧的声音小了下去,很显然他的底气也不足,骑军守城,呵呵,就是比厢军强上一线,也是极为浪费了,毕竟战马除了空废粮秣还能做什么。 “只是敢问经略,将这般多骑军收去作甚,” 李彧果然是个杠头,敢反问秦延。 但是对上这样没自身太多利益,只是出于职守的诘问,秦延倒是可以耐心解说一下, “李知州可知本官当年一万破十万,” 只是这一句,李彧双目电闪,脸色潮红, “下官当然晓得,当年经略一万铁骑扫荡西贼,斩杀无算,几十年内第一次野战铁骑破敌,驱赶十万西贼狼狈逃窜,下官当日惊为天人,曾经和友朋欢宴三日以庆,” 李彧拱手道, ‘难道今日经略还要再组当年铁骑,横扫北虏不成,’ “正是如此,寇可往某亦可往矣,” 秦延斩钉截铁道。 “如此经略可将代州骑军尽皆收去,下官决无怨言,” 李彧也是慷慨激昂,丝毫不像是半百模样,这股子劲头如同少年郎,此人倒也勇烈。 秦延洒然一笑,连敬了李彧三杯酒,李彧慨然连连饮胜,已然微醺,却是极为亢奋。 秦延和李彧两人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酒宴完毕,秦延不禁感叹,果然是这般忠贞之士好忽悠,心无旁骛。 相反那些私利为先的混球们想方设法的推诿抵赖,事事掣肘。 翌日清晨,天空飘下了雪粉,四周卷入灰白色的迷雾中。 秦延的亲卫们开始整装待发,今天,秦延将要前往代州以北十余里的雁门关巡查,即使下了雪,秦延也没有改变日程,他的时间也是很紧张的。 还没等秦延出发,李彧在几十名亲卫的随扈下来到了馆驿,他要陪同秦延一同去往雁门关。 “今日雨雪纷纷,不晓得到什么时候,李知州还是在这里修整就是了,何必去那里一行呢。” 秦延笑道。 “这点小雪算的什么,在环庆的时候,大雪中下官亲自统兵监押粮秣送往前方大营,整整走了四个昼夜,” 李彧毫不在意。 秦延不禁感叹,如此官员蜗居一隅,不能尽显才华,谁之过也。 纷纷雪粉中,一行两百余骑,再有三百余匹备马出了代州北门,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只是出了三里,这里官道变得极为狭窄,同时道路两侧高地突起,他们不断穿行在峡谷中。 登时看出了此地的险峻。 李彧和秦延并马而行。 李彧则是为秦延解说了代州以及左近的防务。 代州的雁门关阳武关都是依靠构筑山险峻的山势建造的,扼守了几处最大的南北通道,其险峻是不用说了。 但是,因为这样的南北通道有数十处,还有很多的小道,因此,代州境内还建立瓶型寨、麻谷寨等十余处城寨,都是扼守这样的通道,也就是特殊的地形决定了,虽然几处大的通道由雁门关、阳武关、偏关扼守,但是还有一些通道是可以通行的。 “步军通行,因其粮秣之事,必须经由几处大的通道,否则粮秣车马根本无法通行,只是北辽骑军却是可以从其他的通道入寇,那些城寨一般只有区区数百军卒,根本无力阻止大股骑军突入,” 李彧对这样的情形比较忧虑和无奈,在大股铁骑的冲击下,代州北部的构筑山成了筛子,到处是漏洞,简直让人无语。 “因此下官坐镇代州,只要前方烽火告警,下官立即全境戒备,因为不晓得是不是有北虏铁骑从其他通道入寇,突袭代州,” 李彧的苦水也不少,构筑山防线离着代州只有区区的二十里,对于骑军来说转瞬就到,守军如不立即戒备,就会措手不及。 “然则,总是如此戒备,百姓怨声载道,下官的官声却也不佳,” 李彧摇头苦笑。 嗯,秦延算是明白了,这位外表粗豪的知州,其实内里是个正统的儒家君子,十分看重自身官声,重视百姓呼声。 其实很多的伪君子已然到了无视细民呼声的地步,在他们看来那些屁民的想法和他们有何相关,任由他们呱噪去吧,当然威权统治的优势也可以让他们无视,反正逢迎好上司就是了。 但是李彧很显然不是那样的全无心肝的伪君子,他还为百姓的忧患挣扎着。 “此番,北虏当真入寇之下,定然是数以十万计的骑军从各个通道涌入,直驱代州、忻州,然后南下太原,” 秦延叹道,这是一定的,而大宋根本没法防御的,越城不攻,直驱太原,除非大宋也有十万铁骑和对方野战,否则的话如何击溃敌军,直接破碎北虏的战略。 他能做到的就是放弃代州等处狭窄地形,待得敌军迎入地势平坦多了的太原一线,展开游击,只要歼敌数部,让北虏痛彻心腑,无法继续攻伐,只能退去,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至于古斯塔夫方阵,目下的宋军无法推行。 这些宋军步军如果做到无法舍生忘死的攻击,沉稳如山的防御,是无法面对数以十万计的骑军。 数万骑军扑来那是有天崩地裂之势的,如今宋军的单兵素质怼上怕是很可能立即大崩的,而时间也不等人,秦延没法整训整个宋军的步军,实在是太过分散了,六七万的步卒分离在十几个州府里,让秦延如何将其汇集整训,兵甲钱粮如何得来。 就是汇集一起,才数万步卒,怎么和十万铁骑抗衡,说白了,河东路一路抗击一国,根本没有决战的本钱。 秦延只有在骑军上做文章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凛冬将至万物凋零 就在阻卜人阵势溃烂的时候,秦延所部也面临了打击,很多羽箭刺入他们身上,但是大多数身穿重甲的亲卫毫发无损,虽然看着身上带着数枝羽箭很骇人,其实最多是伤而不死,轻伤而已。 而前锋的不断的拔出短铳击发,一连击发了三把短铳,不断的轰鸣声中,弹丸带着刺耳的啸音迅疾击打在对面阻卜人身上。 伤亡的阻卜人和逃亡的战马,让秃讹部阵势全毁,只有区区的数十骑完好无损的挺到了和秦延所部接战。 接着他们面临的是秦延所部前锋发出的几十把短枪的飞掷,剩余的不足百骑大部分被骑枪刺穿了人马。 只是短短几百息间,四百余骑的阻卜人大部分被歼灭,只有区区数十骑嚎哭着惊慌的四处逃散,离这里的恐怖越远越好。 几乎没有近战血战,阻卜人已然溃散了,留下的是一地的人马尸体。 李彧圆瞪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从那一声声的爆响开始,敌军的阵势就开始崩溃了,他从后面可以看到大股的阻卜人倒毙逃散,整个阵势不复存在。 直到他到了近前,看到的是死伤遍地的阻卜人,伤口里热气腾腾的血液喷溅出来,还有一些阻卜人在满地打滚哀嚎。 李彧心里畅快,他任由他的战马践踏了几个阻卜人的伤兵,这些阻卜人是朔州一带辽人的大好鹰犬,在代州烧杀抢掠不断,李彧只恨杀的还不够多呢,他和他的亲卫们践踏不知道多少阻卜人的伤患或是尸体冲过了交战的所在。 冲出横尸一地的战线百步后,秦延勒住战马,立即调转马头,他不会忘记身后还有一头笨熊,正在衔尾追杀呢。 经过近一里的冲刺,所有的战马正在亢奋状态,它们瞪着眼大口喘息着,被调转马头后鼓着眼睛等候主人们下一次的冲刺指令。 秦延所部的亲兵们开始整理自己的兵甲,将鞍袋中的火铳备好,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短铳这种破阵的利器是必须的。 接着,马道一声吼,所有的亲卫们向正在快速接近中的咩讫部冲去。 此时咩讫部全力冲刺,也接近到了方才的阵线,再有百余步就和秦延所部接战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血腥遍地的战场残骸,三百余人马就这样倒卧在冰天雪地中,白的雪红的血是如此的刺眼。 如果说方才方一接战阻卜人就脆败,已经带给他们极大的刺激。 心中打鼓是否能击败这样强悍的宋军,咩讫人已然开始战心动摇。 现下三百多阻卜人的尸身提醒他们,他们看到的绝不是梦幻,而是现实,宋人就是在几百息间脆败两倍于己的阻卜人。 咩讫部的羌人再是狂妄也不认为他们可以和这样强悍的宋人抗衡。 领头的头人一声唿哨,当先打马向斜刺冲出,然后调转马头立即向来路奔逃。 其他的羌人谁也不是傻子,立即跟随自己的头人逃散开来。 于是,秦延等人飞驰到近前,看到的是咩讫部羌人的赛马会,两百多骑和他们的备马疯狂的向南不顾一切的逃去,后面留下的是践踏数丈高的雪粉。 秦延一声令下,所有的亲卫勒住战马,绞杀这些羌人不是秦延的首要。 马道一声令下,亲卫们开始救治伤患,包裹伤口,打扫战场。 秦延则是下马返回了方才的战事,他翻动着那些阻卜人的尸首,细细打量这些人的兵甲,毕竟他的前半生都是在陕西面对西贼,河东北面辽人以及所羁绊的藩骑,他并不熟悉。 点检的结果就是这两个部落的兵甲和横山羌没有本质的区别,应该战力相近。 都是以皮袍、皮甲护身,箭枝和刀枪也差不多。 “经略披坚执锐,大败来敌,让下官敬佩啊,” 李彧下马大笑走来。 “小小阵仗而已,” 秦延傲然道, “想以区区数百骑收取某的性命,那是痴心妄想了。” 这真不是秦延狂傲,他的麾下此番可以正面大败之,因为对方真的只有区区数百骑,击溃毫无压力。 当然对方如果有数千骑,秦延也自有应付之策,他的亲卫和他一起穿山越岭野外生存,顺便设下陷阱狙杀追敌,也是很轻松的事儿。 因此想要他的性命哪里有那么容易。 李彧只有赞叹,在他看来那些文臣遇到这种危机,大约只有屁滚尿流的逃命去也,甭说什么败敌了。 现今秦延如此轻松写意,而那些秦延亲卫也没有过分的呼喝嘶吼,显得很平静,击败这样的对手没有让他们过于兴奋,就像平日里操练一般。 从秦延以下这些宋人是李彧看到的最为悍勇的宋人,李彧佩服的五体投地,有这样的边帅,河东之幸。 一会儿,马道报来了伤亡名单,三个亲卫阵亡,他们是被羽箭伤了后落马被践踏而亡的。 还有八个亲卫受创重些,余者还要六十余名受了轻伤的亲卫。 好在没有致命伤患,毕竟身披两层甲胄,羽箭破甲后已然没有多少杀伤力了。 那三个运气不济,那是没法了。 秦延下令将三人尸首绑在战马上,随着大队一起出发向北,到了雁门关再行安置。 于是,秦延一行人离开了这个铺满残骸的战场,向雁门关继续前行。 离着雁门关还有三里,北方马蹄阵阵,大股骑军飞驰而来,这股骑军飘扬的是宋军的赤血旗。 李彧已然派人知会雁门关守将,都监张烨统兵来迎。 离着几十步,张烨就滚鞍下马口称恕罪,恕罪。 自家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差点被蛮狄伏杀,张烨听闻差点魂飞天外,因此亲自带人迎候,再行请罪。 “好了,张烨你还不拜见秦经略,” 李彧一指张烨喝道。 张烨急忙大礼拜见秦延。 秦延算是看出这厮是李彧的爱将,否则不会首先发声遮掩一番。 秦延也就温言安慰,众人一同向着依稀可见的雁门关前行。 雁门关果然是河东雄关,它不是一道简单的关隘。 而是分为三层城关,将这条南北要道死死卡住。 从道路中间蔓延到两侧山地,都在雁门关的守护下,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秦延谢绝了进入官厅喝茶的建议,而是立即登上了城关。 秦延如此,李彧、张烨敢不相陪。 秦延登上了高五丈阔四丈的主城,此时的主城被冰雪覆盖,成了名副其实的冰城。 让秦延想起了后世看到的那部权力游戏中的北方长城,如今雁门关所在何其相似。 都是面对北方蛮族的不断入侵,而面前的辽人身后还有更加凶残的女真人和阻卜人,和那部电视剧中的情形越发的近似。 当真是凛冬将至,万物凋零就在眼前。 只是旷阔的大宋体会这番危机的只有秦延一人而已,此时此刻秦延俯视长城以北的冰天雪地,不禁有一种孤寂之感,还有无比的重压,毕竟只有他深知那是怎样的生灵涂炭,中原陆沉。 秦延用远望镜观望着远处北国风光,罕有人迹,只有灰白的一片。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一路劫掠 “经略,此处看不到北虏,五里外转过官道,有个沙金寨驻有五百北虏守军,再是二十里内,未有北虏的军寨了,” 张烨在一旁急忙解说着。 秦延无语,他很清楚,对面的辽人根本没有必要耗费大量的抢粮修筑密集的堡垒群,派人驻守。 因为一直是辽军主攻,宋人不敌这才用密集的堡垒群抵消辽军骑军的冲击力。 北虏如果像宋军这般耗费海量钱粮打造堡垒群怕是早就破产了吧。 如果宋军真的出了这个堡垒群去北方征战,怕是辽军最为欢迎,那是辽军最为喜欢的方式了,只是宋军从来不敢,一味龟缩在堡垒后面死守而已。 只是秦延嘛,和以往的那些经略不同。 “从此出发,几日可到秃讹部,” 秦延一指北方。 ‘从此出去后其实就是秃讹部的辖地,方圆百里都是秃讹部的草场,秃讹部是左近最大的阻卜人部落,有族兵五千众的,’ 张烨随口回道。 李彧则是有些惶恐的看了眼秦延, “难道经略还有出关讨伐不成,” 李彧有些惶恐了,如果是其他经略,他是不信的,谁有那般胆子,敢出关讨伐不臣,真是不知死活。 但是这一路走来,他见识了秦延所部的强悍战力,关键是他们有能力也有战心,他可以看出来,这些悍勇的宋人在秦延麾下毫不畏惧,不管怼上的是西贼还是北虏。 “某曾言,寇可往某亦可往,” 秦延哈哈一笑,露出冷森森的一口白牙,秃讹部伏杀他,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辽人鹰犬,既然敢向他动刀,就该有族灭的下场。 张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大boss,不知道秦延实在说笑呢,还是就是如此。 李彧则是只有苦笑了,心中打定主意,得劝这位年轻气盛的经略打消这个不好的念头,实在是太凶险了。 秦延下城后简单吃了点吃食,然后立即点检了衙门关守军。 雁门关有禁军八营战兵,合计四千人,其实只有三千余人,惯例而已。 其中四营步军,四营骑军。 还有四个营一个厢的厢军,作为常备守城。 可说一个关城五千余守军,足见大宋对此处的重视,实在是雁北雄关,不容有失。 秦延简单点检了一下,感觉雁门关的宋军还算精锐,尤其那些宋军骑军中不少宋军有些桀骜的劲头在,很显然,这是从生死搏杀获胜后得来的信心,往往是内地宋军最为匮乏的。 不过,当秦延说出,抽调雁门关四营骑军中抽调三营去往太原后,张烨立即惊诧,接着激烈的反对。 “经略有所不知,这些军卒虽然围城期间不能出城迎战,但是下马守城也是一把好手,如果抽调了他们入关,雁门关战力大损,下官不敢说一定能守住雁门。” 张烨面对秦延关于骑军守城太过靡费的言论反驳着,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如果不是秦延实在是位高权重,张烨早就暴跳了,在他看来这是釜底抽薪之举。 “此事已定,本官将要在太原建立大规模骑军,将会和北虏决战,因此此事不可动摇,” 秦延沉脸道。 张烨再次瞪大了双眼,不可能吧,难道这个秦经略疯了不成,他接着看向李彧,李彧缓缓的点头,张烨立时呆滞,骑军和北虏野战,岂不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经略,非是下官妄自菲薄,我宋军骑军战力非是北虏的对手,这般野战实在是。。。” 张烨急忙建言道,他看来秦延如此是取死之道,可惜了大批宋军骑军了。 “此事本官自有主张,张都监,别忘了你不过是雁门守将,不是河东经略,” 秦延冷然道。 张烨咬牙道, “雁门抽调过多军卒,怕是关防不稳,经略不可如此,” 反对骑军无效,张烨就一口咬定战力受损,雁门危急。 ‘此事好说,某此番来和李知州一道,就是为了加强雁门防线,’ 秦延道。 他示意了一下,亲卫拿上来代州的舆图。 秦延用手点指了代州北部围绕构筑山建造的十六处城寨, “本官之意将大部军卒撤往雁门寨、阳武关、偏关、大石寨、西阱寨等处,余者城寨只留下少许军卒护佑烽火告警即可。” “这是为何,那些军寨虽然驻军不多,毕竟守护的都是南北通道,也是极为紧要的,” 此番是李彧发声了,他清楚,那些道路非是主道,步军很难通过,粮道是个大问题。 但是骑军却是可以借此掠过,不能不防。 “每个寨子数百军卒,如敌军全力攻打,可能支撑下来,” 秦延盯着李彧发问。 “这,怕是一日就要陷落,” 李彧其人果然实诚,摇头道。 ‘这就是了,北虏此番要么不来,要么倾巢而来,留守的那些军卒根本无力阻挡敌军入寇,反倒是被敌军分割开来,或是只能一旁观看无所事事,或是被敌军迅疾拿下,举城殉国,何不抽调军卒防护那些要道,让其烽火告警足以,’ 秦延目的就是让其保持烽火告警的功能,只要北辽大队从此攻入,烽火预警足以,至于防守则是没有必要,防守反击那是想多了。 听秦延这么一说,李彧竟无言反对,好像确实如同秦延所言,如果北虏入寇军卒不多,这些城寨还是颇有作为的,但是此番北虏要么不来,要么蜂拥而至,那些小寨子数百守军毫无作用,一个不好就是送菜的下场。 李彧缓缓点头,赞同了秦延所言。 “如此,雁门等处守军自然增加,张都监以为如何,” 秦延看向张烨。 张烨张了张嘴很想说不成,那些守军的战力比不得他麾下精锐,但是,李彧都点了头,他势单力孤,多说无益了。 于是,雁门骑军的命运如此决定了,张烨麾下骑军只剩下一个营,查探敌情还是足够了。 秦延离开了雁门关,去往阳武关,在此也是如此炮制了一番,阳武关守将也是无可奈何的看到自己的骑军被抽走了两营。 其实秦延晓得这些人为何如此肉疼,从贪墨的角度讲,骑军获得收益远远超过步军,只是战马的开销就是巨大,虚报个几十名额的骑军,顶上数倍的步卒粮饷,这些军将麾下战力受损,再就是银钱的流失怎能不肉疼。 秦延不管这个,他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从事,他不裁撤这些员额,待得战事结束后这些骑军立即归建,已然是极有良心了。 秦延和李彧在阳武关分手,秦延继续向西去往宁化军,而李彧南下返回代州。 代州以西的岢岚军、火山军、宁化军等,其实就是下州,下辖数个凋敝的小县。 不过,几处既然是军州,都是军备为先,知军基本都是武臣。 秦延在宁化军处置的还算顺利,同时他和知宁化军的知军许铭商议了多时,并且亲自探查了数处山地,亲点了一处山谷。 同时他让宁化军多多探查出入各处山地大小道路,尤其是那些能穿山越岭的山区小径都在探查中,甚至为此发下了赏格。 为此秦延在宁化军境内停留了十余日的光景,这才满意的离开宁化军前往西边的岢岚军。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不容放过 岢岚军的知军是河东第七将都监姜禄,他出迎数里,貌似极为恭敬。 秦延倒是知道这家的跟脚,姜禄是京中潘家的侍从出身,就是开国大将潘美那家,也算是有名望的勋贵之家,有了潘家的助力姜禄一路走的也很顺。 秦延点验了岢岚军的军备后,提出抽调三营骑军入太原后,这位胖乎乎的如同弥勒佛一般的姜禄脸色立即变了, “经略,下官不敢苟同,岢岚军面对朔州强敌,都是强弓劲马的北虏,如果抽调骑军,本将无法防御岢岚军辖地,因此,本将不能抽调骑军入太原,” 姜禄拱手而立,脸上胖肉紧绷着,眼神不善的看着秦延。 秦延先是一怔,他的眸子玩味的看着这个敢和他硬拗的将主,而姜禄竟然桀骜的和秦延对视着,丝毫没有怯场。 秦延立即就明白了,此人怕是潘家嫡系干将,得到潘家鼎力支持的,作为潘家势力的扩展。 也只有如此,这个姜禄才肆无忌惮的怼上,而且经略想处置都监一级的将领,最多就是夺职,还得有充分理由,还要向政事堂和官家上书建言的,如果被驳回,此人还能恢复原职,所以这厮才如此行事。 “姜都监胆子不小啊,你确定能支撑到底,为此付出多大代价都可以,” 秦延没有立即动怒,而是平和道。 只是他是什么人,名望在身,大权在握,他的眸子森冷的盯着姜禄,姜禄身子一抖,心里略有慌乱,接着他意识到已然得罪了这个黄毛小子,就是此时服软又如何,还不如硬熬下去,再者说,他身后有潘家,还真不惧怕此人,就是秦延上书弹劾,入得京中潘家游说宰辅,还不定什么局面呢。 而且秦延就是对他动手,也要经过代州节判,毕竟那才是掌管刑狱的所在,不是秦延专权就可以直接发难的,大宋的官员相互制衡就是如此,也就是说秦延直接办他,还有些掣肘之处,如果直接办理那就是越权了,擅权的名头有了,对秦延日后的官声极为不利,相信秦延也不愿沾惹是非。 因此他怕者何来,颇有些有肆无恐, “秦经略,本将不过是尽忠职守而已,都是一心为国,经略何必苦苦相逼呢,” 姜禄龇牙笑着。 “好一个一心为国啊,呵呵,好一个大宋臣子,本官倒要看看你这个好臣子,好上官是如何值守一方的,” 秦延冷笑道。 ‘来人,即日起点验岢岚军以往三年账册,务必清理清楚才是,’ 秦延的伴当里那些小郎立即应了,他们都是查账的好手,驾轻就熟,哪怕姜禄有麾下胥吏帮衬,也得让他们抓个正着。 “秦经略何必苦苦相逼,” 姜禄咬牙道, “须知潘家在京中颇有威望,经略日后步步高升,何必得罪众多勋贵呢,” 姜禄隐隐的威胁着。 “本官尽忠职守而已,姜都监只管听命就是了,别忘了上下有序,” 秦延冷笑道, “姜都监可以退下了,” 秦延立即挥退了姜禄,姜禄只有恨恨的退下。 清理账册不过是第一步,接着秦延差人在酒肆等热闹处散布姜禄被经略司彻查之事儿。 秦延自己则是在卫队随扈下去往岢岚军下属的平戎寨等处巡视防务。 秦延笃定依照姜禄这个贪婪的性子,肯定在当地和一些士家大族冲突不断,他散布消息后,姜禄的对头只要打探到经略司和姜禄不睦,正在内斗,定然有人会出首的。 只是秦延没想到出首的人这么多,而姜禄犯下的事儿是如此罪恶。 三日后,秦延返回岢岚军城的时候,留守的伴当那里已然有数十人控诉。 秦延看了状子后勃然大怒,立即召集这些人亲自点验。 姜禄抖动着身上的肥肉堆着笑迎出了衙门,虽然他心里恨死秦延,但是恭敬上官是必须的,否则不敬之罪就可以拿下他。 “恭迎经略驾到,下官来迟,恕罪恕罪,” 秦延冷淡的颔首, “今日本官来此有要事和姜都监商议,姜都监头前带路吧,” 姜禄急忙点头应了,前面殷勤领路。 秦延则是看了眼马道,然后随着姜禄进入官衙。 待得上座奉茶,外间突然一阵混乱,就在姜禄茫然的时候,几个亲兵狼狈奔入,其中一人在姜禄耳边低语着。 姜禄大惊,他看向秦延, “经略的亲卫何以驱赶衙门衙役,” 不由得他不惊诧,现今衙门已然落入秦延亲军手中,他这个知军成了一个摆设。 秦延懒理这厮,他起身走向官案,抖了抖官袍后安坐在后,拿起惊堂木蓦地一拍, “马道何在,” 马道从外间大步进来拱手应诺。 ‘将一众人证带入衙门中,’ 马道急忙领命而去。 姜禄忐忑的候着。 秦延则是品茶等待。 一炷香的功夫,二三十人被引入官厅内,只见男女都有。 期间,一个妇人看到一侧的姜禄疯了是的冲过去就要厮打,被姜禄一拳击倒。 这个三十余岁的妇人依然忽忽悠悠起身哭喊着扑向姜禄, “还我玲儿来,你个畜生,十一岁的女娃你也不放过,” 妇人声嘶力竭,眼中赤红。 姜禄脸上有仓皇,有惊恐,也有一抹狠色,他知道如果他再不发狠,怕是后面还有人效仿,那就压服不住了, “这个泼妇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将这个泼妇拉出去打三十棍子,” 姜禄的几个亲卫应了就要上前。 “某看谁人敢,经略还未发话,你等何敢,” 马道等秦延亲卫手扶刀把冷笑着上前。 姜禄几个亲卫面面相觑的看向姜禄,姜禄一脸凶狠的看向秦延, “经略,此等刁民诬陷本官,正该打杀了以儆效尤,官厅之上不得咆哮,” 官厅就是如此规制,蚁民在这里就得恭立,敬听老爷的命令。 ‘不急,此妇人还有其他人都是提告姜都监贪墨,抢掠的,再就是抢夺幼女供姜都监淫乐,’ 秦延轻轻的放下茶碗冷笑以对, ‘这般多人提告姜都监,本官以为要么此事为真,要么是被人收买怂恿,无论如何本官要查个清楚,毕竟干系此间一众百姓,还有姜都监的官声,’ 秦延一拍惊堂木, “来人去姜都监府上一观,看看是不是有些幼稚幼女存在,” 几名亲卫应了,立即出了官厅。 “经略,麾下未曾定罪,何以大搜下官的府邸,此乃乱命,再者,此时应当有代州州判处置,经略你越权了,” 姜禄真急了,他没想到秦延敢冒大忌,越权直接处置他。 这也是他这几天稳坐钓鱼台,不大在意秦延的因由,弹劾他还不一定动摇他的根基,但是直接查处他,这就要命了。 秦延如此做会留下大把的首尾给政敌,最起码越权专横的名声是有了,如此这般以后再行升职就困难了些,有野心的大臣绝不会如此不智,但是偏偏这个秦延是如此的混不吝,为了和他作对竟然全然不顾以后的前程。 姜禄真的不了解秦延,但凡多些了解,也就知道秦延从来不在意这些官场规则,也从不遵循,以后的官途秦延当真也不在乎,秦延就是放手施为了。 ‘此事,本官自会上书解说,现今本官不过是力证姜都监的青白而已,’ 秦延哈哈一笑,再不理暴怒的姜禄。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如此丑恶 接下来秦延用查账的结果还有人证,确定了姜禄贪墨两万余贯粮饷的事实。 再就是威逼两个士绅让出了最肥沃的三千亩田亩,还有两个庄子,这就是环绕岢岚军城最好的所在,给付的不过是区区一千贯,就是抢夺一般。 姜禄一旁听的汗如雨下,他已然不知道秦延如何处置他了,不过不用太聪明的头脑也知道秦延来者不善,此番怕是不能善了,但是到底如何惩处他丝毫没底,只能无奈在这里煎熬着。 一个时辰后,十来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女娃被带入官厅,其中就有那个妇人的女儿玲儿,母女相拥而泣。 ‘经略,这些女娃都是被姜禄抢夺来豢养家中淫乐的,其中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只有十一岁,’ 亲卫拱手禀报道。 秦延看着几个怯生生双手互执,黑白分明的眸子怯生生的看着他的萌娃,心中怒火狂炽,他没想到在大宋看到了一个这般禽兽,简直无法想象。 这样如小花般娇嫩的娃儿就让这个畜生糟蹋,而娃儿一家却是生不如死,秦延不过是想办了这个不服管的姜禄,杀鸡儆猴,让所有人惊惧配合,不需要敬服,只要惊惧他,让他完成河东防务的整合足以了。 但是秦延万没想到他揭开的是如此丑陋罪恶的一面。 秦延缓缓的看向姜禄狞笑道, “姜都监如何说,” “经略,这些蚁民诬陷下官,只怕是有人在后撑腰构陷于我,” 姜禄咬牙顶上,他知道他如果认了就完了,不认还有生机。 秦延蓦地起身一拍惊堂木,眸子凌厉的看向姜禄,姜禄从中看出了森森杀机,总算这厮也见过战阵,有些胆气,强自让自己站稳身子,没有当场出丑。 ‘来人,将这厮当即拿下打三十棍子,本官在此为民罚罪,惩处这个祸乱幼童的畜生,’ 几个亲卫立即拖了姜禄,姜禄疯狂的大吼, “秦延,你无权对本官用刑,政事堂诸位相公会追责于你的,” “呵呵,那要诸位相公有脸面为这个责罚本官,” 秦延冷笑道,他心知政事堂必然会追责,但是绝不会因为这些幼女的事儿,这个破事宰辅们一定避之不及,实在是个大大的丑闻,一地的知军抢夺糟蹋女童,谁都避之不及,即使追责,也是别的名目。 秦延来此就是因为大宋实在没有人可以硬抗北虏铁骑,否则只凭他在赵煦那里的恶劣印象就没他什么事儿。 至于以后的追责,因而影响到他升入政事堂,成为声名显赫的宰辅,他毫不在意,也许对有些官员来说,政事堂乃是官途至高,他则是避之不及。 秦延的亲卫如狼似虎的冲上,将姜禄推倒在地,棍棒加身,棍棍着肉,响彻整个官厅。 几个亲卫毫不留手,姜禄痛彻心扉的嚎叫, “经略绕过则个,绕过,下官的腿就要断了,断了啊,” 最后姜禄已然不似人声,嗓子已然喊破了。 秦延冷冷的看着这厮在地上挣扎一言不发。 三十棍子已过,姜禄早就昏了过去,秦延心知这厮的腿已然被打断了,从此以后只怕不良于行,什么领军什么知军,姜禄都是不可能了。 朝廷不会养一个废物的,姜禄官宦生涯就此为止,否则日后即使因为这事贬谪,将来还有复起的可能,毕竟潘家是其主子。 现下嘛,潘家也不会需要这么一个废人了,秦延用这三十棍子将其官途打断。 他的亲卫听得懂他的号令,三十棍子那就是这个效果,让其腿骨碎成几段,还不伤及性命,如果是五十棍子,不用说那就是打死了事。 威权时代就是一个专权时代,作为官员处置百姓就是这般手狠心黑。 秦延必须入乡随俗,他要求自己只将这样的狠辣手段用在罪有应得的畜生身上。 其实秦延很想将这厮打杀了,但是这厮毕竟是都监之职,打杀鄜延路第七将,那个罪名即使他是经略也吃罪不起,肯定当即被夺权待勘,那就影响了河东防务,秦延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当堂棍打姜禄,让控告的这些人放下心来,知无不言,一体控告姜禄。 接下来的几日还有几十个案子控诉姜禄,竟然将秦延拖慢了几日行程。 最后,秦延无奈的从代州招来了代州的州判,让其继续勘合这些罪案,他这才继续向火山军进发,同时,三营骑军开始整军向南去往太原。 此时再没有人拦阻这一切了,没看到有自己小算盘的阻挡秦经略的姜禄落得什么下场吗。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延在火山军、保德军之行一切顺利,两地的知军丝毫不敢用些手段,而是俯首听耳,唯命是从,他们算是明白了,这位爷为了此番调集骑军,不惜大打出手,谁敢阻拦就会被打压,没看到秦延怎么在太原和岢岚军大发淫威的,失心疯了还敢和秦延怼上。 于是,这两个地方两千骑军也被抽调出来,随着秦延一同向南开进,去往太原。 临近元日,秦延返回了太原,此时,太原已然汇聚了一万五千的骑军。 有了这两次的大打出手,秦延发出调集骑军的号令,各地的州县无不遵从,顺利极了。 只是苦了太原的经略司、库藏司等处的官员和胥吏,只是这些骑军的驻扎安置,粮秣,兵甲等等已然让他们忙昏了头,心里腹诽秦延无数。 秦延返回了太原,经略司、转运司、库藏司的官员,就是转运使李缪这样的大佬也乖乖听话,这就是姜禄事件的后遗症了。 姜禄什么人,那是潘家一力支持的,可不是没跟脚的,却是被秦延差点打杀了。 说明这位经略使肆无忌惮,只要恶了他那就必须办了,如果不想和姜禄一个下场那就得从命,老老实实的办差就是了。 当然了,秦延也清楚,这些人背后必然向朝中发出了无数的弹劾,毕竟谁也不愿意侍候这样一个阎罗般的上司。 只是秦延也知道,介于河东局势的严峻,官家和政事堂还不会因为这些事儿来处置他,最多下旨呵斥几句罢了。 秦延返回简单的处理了两天政务,就召见了早已来到太原数日的折可大。 如今折克行老迈,府州一切都有折可大处置,其弟折可求从旁辅助,如今折可大、折可求一同来到了太原述职。 “见过经略,多年未见,经略风采依旧啊,” 折可大恭恭敬敬的施礼,自从那年援救延州三战三捷后,折可大对这位可以上阵杀贼的文臣充满敬畏,因为这样下马施政上马杀贼的文臣只有这么一位,可以和他们军将一同出生入死毫无嫌隙,而那些文臣则是鄙视他们这些藩将、武臣,也让他们这些武臣心下鄙夷。 瘦长些脸色微黄的折可求则是一旁施礼,他好奇的打量着这位身材雄伟,气度沉稳的秦经略,秦延的大名他在数年里听从兄折可适、大兄折可大不断提及,都是敬为天人般,今日终于得见。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故人来 秦延笑着赐坐, “一别数年,得见旧友不亦乐乎,待得明日十八郎返回,我等须得好生痛饮一番,” 折可大心中一暖,旧友,痛饮,说明秦延没把他当做普通的下属看待,而是当做自家人款待,没有对一般藩将的嫌隙,这就足够了。 几人寒暄了一会儿。 秦延正容道, “此番召集府州来太原,实在是此番军情紧急,” 秦延起身走向了侧面墙壁挂上的河东舆图,他用手点指着代州附近, ‘辽人是否入寇且不管,如果北虏大举入寇,代州忻州是抵挡不住的,可以说突破北方关隘是早晚的事儿,’ 折可大、折可求点头称是,两人久在沿边对西贼和北辽的战力很清楚,如果北辽西京南京军力倾巢出动,河东必将面临大战, ‘北虏突破了代州一线,你等以为其将会为何而来,’ 秦延看向两人,他有意考量一番。 “回禀经略,北虏突破代州后首选当然是直驱太原,然后围攻太原,攻取为上,如果不能攻取,因为太原的紧要,太原东南西各州都要派出援军救援,北虏正可野战击破援军,让河东局势糜烂,那时候我大宋怕是只能割地赔款才能求得和议了,” 都是自家人,折可大说的也很直接,直接点出大宋存在割地赔款的可能。 ‘此外,西贼可能出兵攻击麟府路,支援东边北虏的战事,因此,此战也可能惨烈非常,’ 一旁的折可求拱手道。 秦延点头,嗯,这可能是折家最为担心的,如果那时候朝廷下旨麟府路出兵救援,折家将会左右为难,出兵就会无暇顾及府州老巢,很可能被西贼趁机攻占,如果不去救援呢,又怕朝廷责怪,以为其拥兵自重,所以十分的纠结。 “如果北虏入寇太原,麟府路方面不可驰援,只可紧守当地足以,” 秦延摇头道,折可大和折可求面面相觑,他们简直不敢置信,因为太原如果被围,四周兵力最强人数最多的就是麟府路,因为那里接近鄜延路,还有护佑河东西北,兵力最厚,足有近两万军,还有不少的藩骑,决计应是援军的最强所在,秦延竟然说他们可以按兵不动,没说错吧。 秦延用手点指代州太原一线, “如果西贼攻取太原不得,无法击破太原直指洛阳,力压中原,逼迫我大宋和议,那么北虏退而求其次,那就是利用太原为诱饵,引诱麟府路援军出击,野战大破之,其后,西贼西面、北虏从北、东攻击麟府路,将麟府路收入其下,如此,无论陕西的鄜延路还是河东路一线都是腹背受敌,我大宋也不得不与其和议,割让一些疆土换回麟府路,因此,麟府路不管太原是否陷落,都不得出兵救援,” 秦延重重一拍舆图。 折可大和折可求恍然,原来麟府路这般紧要,这是他们没有考量的,如今看来,麟府路真不能出兵救援太原,一个不好就是惹火烧身,将自家的老巢丢弃了。 “只是麟府路不救援太原,怕是政事堂诸位相公和官家震怒不已吧,” 折可大苦笑道。 大宋允许半自立的折家占据府州,还不是为了依仗他守护边地,大战时不出兵救援,难道是想拥兵自重图谋不轨吗。 “此事自有本官解说,麟府路决不能出动大军救援太原,否则有崩溃之虞,” 秦延斩钉截铁道。 ‘多谢秦经略体恤,府州难啊,’ 折可大感激道,吐了吐苦水,身为藩将,半独立的存在,被人嫌弃、提防,另眼相看都是常事了,折家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确实不易。 而秦延如此信任折家,怎不让折可大感佩。 “只要高举大宋战旗战将杀敌,就是我大宋的忠贞之士,本官自会一视同仁,不过嘛,” 秦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此番大战,本官决不会死守太原,外间需要大股骑军游击,因此正从各州各军调集骑军,府州一线骑军甚多,你折家也要贡献一些才是,” 虽然和折家关系不差,但是该抽调的骑军还是要抽调,秦延不会放府州一马的。 “正该如此,” 折可大急忙表决心,其实他内里有些不然,虽然当年他经历过一万破十万西贼的战事,但是他知道北虏的十万铁骑非是西贼的十万步骑军可以比拟的,这位秦经略还是有些大意了,只怕外间有两万骑军也没法改变战局,最后的结果还是败亡。 只是秦延为了这个骑兵大打出手,任谁反对就将谁扫落马下,折可大可不想触霉头。 “我府州可挑选三千精锐骑军供经略驱使,” 折可大想了想报出了一个数,守卫本土当然是步军为主,折可大倒也可以放出一些骑军,再就是秦延是决断府州可以守土为先的决策者,折家不能不给秦延面子,不能好处都是府州占去,否则谁肯为府州发声,能有秦延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助力折家当然会珍惜。 秦延哈哈大笑道, ‘折家果然忠心为国,’ 这话让折可大满心欢喜,有了秦延这个评价,谁还敢说折家拥兵自重包藏祸心。 言谈结束,折可大趁机提出河东方面是不是可以给府州调集一些神威大炮,毕竟,如今太原和其他的十几个州都有了重炮守城,而麟府路方面只能看着眼馋,却是无从得到,这当然是藩将被暗地里抵制的问题。 不过这事可做,却不会摆在明面上,但大家都清楚,如果府州不是在折家这个藩族手中,此时也该有重炮守城了吧。 秦延想了想也就允了,答应调集五门神威大炮去府州。 确实,如果再不给府州配置,实在是针对性太强了,容易让折家生出嫌隙,特别现在大战将起,对折家有所倚重的时候。 战事计议完毕,折可大笑道, “经略,此番我等来太原述职,鄜延路方面还有经略的旧交随我等一同前来,就在馆驿候着呢,” “哦,此为何人,” 秦延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 “乃是大人当年扶持的米擒部族长一行数百人,此番是同我等一同来此的,米擒族长米擒那花亲自统领拜谒经略,” 折可大拱手道,他偷眼看着秦延的表情。 折家对于米擒部一同前来,有所顾虑,因为米擒部已然是横山第一大部,更是为大宋夺取了银州,击破了石州军司。 大宋皇帝赵煦因为册封米擒那花为大宋鄜延路都钤辖,鄜延路第十将,可说赏赐极厚,大宋历史上第一次有个女人担任如此高的武职,米擒那花也算是名满大宋了。 但是,折家也知道朝中很多人不喜欢米擒部,因为米擒部为大宋奉上了天大的难题,甚至可能引发北虏的直接入寇干预宋夏之战。 再者,折家和米擒部都是藩部,势力不小,如果两家走的过近,甚至可能引起一些大臣猜忌的。 不过,折可大力主同往,实在是他当然就是在横山,见识过秦延和米擒那花在一处的场面,感觉两人关系很不一般。 此番如果不带着米擒部一同去太原,怕是恶了秦延,偏偏秦延是折家最想交好的人,决计得罪不起。 所以折可大力主下,米擒部诸人随着折家队伍一同来了太原,两家都是藩部,混迹一起倒也毫不突兀。 但是这事没有事先通禀秦延,为了就是不想张扬,于是折可大也对秦延的反应有些没底。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一个惊喜 “哦,那花来了,” 秦延笑了,这让他想起和那花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当年背靠背守护永乐城的场景,颇有些刻骨铭心的意味在,从来不曾淡忘, ‘很好,那就请那花族长前来一见吧,折都监,此事做的很好,’ 秦延点了头,折可大心里畅快,有了秦延这句话,此番太原之行算是圆满了。 折可大走后,秦延特意重新沐浴更衣一番,心里多少有些期待,那可是他一直惦念的那花,一个敢爱敢恨,也有自己选择的女子。 就是他在那花的角度返回米擒部也是一个极大的冒险,需要极大的胆气,米擒那花却是毫不犹豫的走上这条路。 秦延从内心里是佩服那花,更让秦延感叹的是那花竟然敢出兵偷袭石州军司,拿下银州,这样的胆略这样的手段让多少男子汗颜。 是,米擒部当然不想重归西夏帐下,因为那般对米擒部无害无一利,但是大宋朝廷不想攻取银州,藩部有什么办法。 那花却是发动了战事,将银州奉送给胆气不足的大宋,让大宋捏着鼻子收了夏州,也解决了米擒部被西夏窥伺打击的危险。 这样的胆略几人能有,秦延不得不佩服,这份胆略手段他身边也是屈指可数。 但是这样的那花秦延是喜爱的。 盏茶功夫,外间来报,米擒部求见。 秦延坐在案后盯着公事房的房门,马道引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正是米擒那花、米擒多纳两人。 米擒那花一身嫣红色大氅,月色的褙子,挽了一个高髻,俏脸上十分光洁,却有以往不曾有过的沉静。 只是一双眸子闪闪发光投注在秦延脸上,端详着几年未见的这个男人。 “拜见秦经略,” 那花和多纳两人拱手施礼。 “坐吧,我等不要这般客套了,” 秦延打量着数年不见另有一番威仪的那花笑道。 ‘族长,您和秦经略商议,某出外候着,’ 米擒多纳说完转身退出了门外。 马道虽然愚钝了点,但他可是清楚两人的干系,二话不说也退出了官厅门外。 米擒那花蓦地向秦延冲来,扑入秦延的怀中,凶猛的撞击让秦延身子一晃,旋即抱住了那花的娇躯。 秦延微笑着轻抚那花的秀发,心里感动也是感慨,如此敢爱敢恨的女子只有那花了吧。 只是他的手很快触及了那花的面孔,那里已经是湿润一片。 秦延伸手抬起那花的娇颜,那花的眸子饱含情意盯着秦延,秦延二话不说抬手抱起那花转入官厅后进的小间里,那是他公事期间疲乏后休憩的地方。 一别经年才相见,两人亲热的力度和长度都是有别日常。 待得两番激烈的亲热后,已然是近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那花,苦了你了,” 秦延抚摸着那花光洁而极有弹性的香肩道,此时他的腰腹隐隐作痛,相信那花也是如此,即使女骑手了得,怕是也腰肌酸痛了吧,只是每番两人亲热,女骑手都是分外痴狂。 “那花没什么辛苦的,是那花自家的选择,没有官人的帮衬,那花没有机会恢复米擒家的祖业,那花倒是感谢官人的紧,没有官人就没有米擒部近日荣光,” 那花紧紧的贴紧了秦延,樱唇贴着秦延的脸颊吐气如兰道。 “那花你知不知道你此番进取夏州,某惊出了一身冷汗,极为后怕,” 秦延怜惜道。 米擒那花发动偷袭的时候,军力还是劣势,一个不好被石州军司察觉,那就是一个败亡的结局。 秦延知晓的时候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异位相处,几个昂然男子可以做出这般的决断。 “官人放心就是了,石州军司当日全无提防,妾身那时可是绝对的顺从呢,” 那花娇笑道。 秦延不禁感叹那花果然不同往日了,杀伐果断尽显米擒族长的威仪。 “那花,你是否晓得你此番送还夏州将某推到了如今的位置,” 秦延用手拨弄着那花的发髻。 ‘那个妾身不晓得,妾身只晓得夏州是必取的,否则米擒部将会很难过,再者,夺取夏州献给大宋官家,夫君定会归来,当日,妾身以为夫君会返回鄜延路的,’ 那花的话,让秦延一惊,那花已然看的如此之远了,既解决了米擒部的困局,又可以将秦延带回身边,这才冒险如此,这种眼光很显然是这些年历练出来的,今日的那花已然足以执掌横山之王了。 “再者,妾身还想想向夫君引荐一个人,” “哦,是谁,” 秦延奇道。 “米擒部的世子,妾身之子,也是夫君的长子,米擒多智,” 那花轻轻的话语却是让秦延惊诧万分,怎的他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个儿子,这是怎么说的。 看到秦延的惊诧感到了秦延身子僵直,那花无比骄傲的笑了, “那年横山会盟,夫君言道妾身丰润了,其实那时妾身诞下多智不过数月,” 秦延紧紧的搂住那花, “为何不和夫君我说一声,也好让夫君好生照看他,” “妾身就怕如此,妾身在夫君身边多时颇为知晓夫君,官人要是晓得有了多智,定会带走养育身边,而妾身却是想让多智成为米擒之主,身为夫君和妾身的孩儿成为横山之王,” 那花咬着樱唇,英眉展开着,一脸的崇敬,这是她最大的念想。 秦延越发的感动,将那花紧紧的搂在怀中轻抚她的秀发, “到了如今,那花是否可以让某看看自家的长子呢,” “当然,此番,妾身带着多智一同来此,就是为了让一家团圆呢,’ 米擒那花憧憬道。 秦延此时真的坐不住了, ‘那花快快将多智带来,’ “多智就在衙门官厅候着呢,只是他的娘亲如今不着寸缕可如何是好,” 米擒那花俏皮道。 “哦,既然那花的服饰是某脱下的,当然要为那花穿上了,” 秦延笑道。 那花白了自家夫君一眼,却是任由秦延放手施为。 那花领着一个男童走入秦延的公事房,秦延早就等在门口,目光紧盯着这个男娃。 但见这个男娃身子粗壮,英眉粗黑,小脸上一脸的好奇盯着秦延。 他的身子远比一般孩童高大壮实,一身裁剪精致的皮袍,梳理了一个发髻,手扶小小腰刀的刀把,别说真有些世子的气势。 他黑黝黝的眸子盯着秦延一脸的探究,很显然那花说了什么,让米擒多智仔细端详着秦延。 秦延则是略显激动的看着他的长子,父子俩就这样相看着。 米擒那花则是满眼泪水捂着樱唇一旁看着父子俩。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父子相认 ‘嗯,大人就是阿妈说的英雄父亲吗,’ 米擒多智倒也不怯场,带着稚气当先发问道。 秦延哈哈大笑,然后看了眼那花,很显然那花灌输了他英武的形象,只是凭着这一点秦延就要感谢她, “某就是你的爹爹,你阿妈说的没错,” “哦,你就是那个百战百胜,一万破十万的秦经略吗,” 米擒多智仰着小脸敬佩道。 “正是某,昔日某斩杀西贼无数,” 在自家儿子面前,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娃儿面前,秦延当然不会什么谦逊,而是要树立他的形象,秦延一口认了。 “好,好,我今日终于有了英雄的父亲了,” 米擒多智欢笑着摇摆着米擒那花的手, “我就知道娘亲不会骗我,” 那花伸手抚摸着自家儿子的头,骄傲的看着自家夫君。 秦延心里一酸,米擒多智这句话说明娃儿不知道期盼有个阿爹陪在身边久矣,他却是茫然不知,可怜自家的娃儿了。 秦延一把将米擒多智抱了起来,虽然九岁的多智已然很高大了,但在秦延力量来说真不算什么。 秦延左臂则是将那花拥入怀中,一家人头顶头的依偎一起,时隔多年真正的团圆了。 那花和多智坐在了桌旁,面前摆放着点心和热茶,多智没有怯生,而是拿起点心大口吞咽着。 秦延一脸稀罕的瞄着多智吃的香甜, “多智,可曾识字,” “识字呢,阿妈让先生教习的,” 多智呜咽道。 “孩儿还会骑马射箭呢,” 多智颇有些骄傲,不过作为米擒人,生下来就在马背上颠簸也很常见。 倒是可见那花没有娇惯,还是按照米擒人的传统养育。 秦延想了想,他回身拿起一把直刃短刀,如今秦延的佩刀都是奕州铁厂的精铁打造,端的锋利坚韧。 他现在是一把长刀一把直刃在身,长刀对于一个娃儿来说大长大,直刃是近身肉搏的利器,对于米擒多智来说长度适合些。 “多智,这是爹爹给你的见面礼,” 多智盯着精美的刀鞘,一看这把刀就不是俗物,他当然想收下来,只是这个刚见面的阿爹还是生疏,他看向了那花,那花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爹爹,” 多智一把接过,咔一声抽刀出鞘,但见寒光凛冽,雪亮的刀身森然,血槽出隐隐有红色泛出,刀身两侧刻有虎头的图样,猛虎嘶吼的模样端的煞气十足。 只是看了几眼,就让多智爱不释手,就在小手里把玩着,只是笨重了些,不得不放在桌面上。 秦延任由多智把玩直刃,作为米擒娃儿对这些兵甲极为熟练,他倒是不怕多智伤了自己。 ‘那花,多谢你这些年辛苦养育了这般好的娃儿,’ 秦延看向那花,那花脸色一变, “夫君是要将多智带走吗,” 那花实在是太熟悉秦延了,秦延如此一说,那花心中乱颤。 “那花,某晓得你舍不得多智,只是多智不能困守一隅,天下之大他是要多看看的,对多智极为有利,所谓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 秦延柔声道。 “妾身晓得说不过你,” 那花转头不看秦延,却是嘟着嘴,很是不满。 秦延怜惜的抓住那花的手安抚着, “那花,你看到过夫君百艘的大舰队吗,看到过夫君在奕州的地界吗,看到过高丽人、倭人吗,这些某都想让多智好生看过,” 那花吃惊的询问的看向秦延。 秦延低声将奕州已经奕州舰队讲了讲,听的那花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她清楚自家夫君的才能,只是没想到自家夫君脱离了关中到了海边还能翻江倒海,在海外建立了自己的田地, “既然如此,夫君何必再次返回大宋,” 那花很是不解道。 “大宋乃是某的根基,这里有无数的大宋细民,某实不忍其被北虏铁蹄践踏,中原板荡,某不得不归了,” 秦延叹道。 那花点了点头,自家夫君的任侠之气她是知晓的,昔年单人独骑怼上西贼数百,解救他们藩骑就是明证。 ‘那花,某只是让多智见多识广而已,给某数年,必然让多智重返你的身边,好不好,’ 秦延轻声安慰道。 那花终于缓缓点头,接着看向一旁的多智,却是发现多智双手拄头一旁瞄着两人,看到那花看过来露出一张笑脸来。 “夫君此番压力极大吧,北虏骑军为主,战力非是西贼可比,” 那花关心道。 那花虽然对秦延极具信心,但是这次面对的是战力强悍的北虏,那是让大宋上下颤栗的存在,那花也是晓得的,只说大宋官家惧怕北虏,在河北、河东退让了多少疆土,就晓得大宋朝廷对北面的惊惧。 ‘那花放心,大胜未知,然河东定会坚如磐石,’ 秦延傲然道。 他两辈子就是做这个的,一万破十万的奇迹上演不可期,紧守河东,破碎北虏的图谋他还是有把握的。 “那花却总是心里不安,因此,那花从族中抽调了一万骑,随时可出击麟府路,帮衬夫君大势,” 那花的话让秦延一怔,他蓦地的看向那花,那花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花如此,只怕族中有人不满吧,” 一万骑也有了如今米擒部战力的三四成,如此离开横山帮衬他秦延,米擒部内部有人反对是想当然的。 ‘族中是有人反对,但河东失利,横山必然被西贼收回,米擒部已然得罪了西贼,怕是要迎来灭族之祸,此时由不得他们了,此等大势妾身只是一说他们就闭嘴不言了,’ 那花笑笑道,她很是轻描淡写,其实当日也解说了数天,总算让全族人听从了她。 秦延握着那花的手轻轻抚摸着,一切尽在不言,他亏欠那花的越发的多了。 他本以为以往他帮衬那花不少,但只是今日只是一个多智就让秦延感到歉疚不已,何况还有这雪中送炭之举。 “那花如此厚爱,你家夫君就再来一次大捷,杀他个尸横遍野,狼狈逃窜,从此不南顾,” 秦延霸气道。 既然美人恩重,而且战胜的结果对米擒部绝对有利,秦延为何不接受呢、 有了这一万弓马娴熟的生力军,秦延绝对可以多出无数筹算,此战胜算大增,足以让北虏疼得痛彻心扉。 那花倾慕的看着秦延,这是她心目中解救她是英雄,就是如此霸气侧漏。 翌日,秦延召集折可大、折可求、米擒那花聚集在官厅内一同商议。 “折都监,此番米擒部一万骑就隐秘在府州一线,此番一定要机密,折家除了数人外,不要知晓其他人,” 秦延叮嘱道。 ‘可大遵命,’ 折可大恭敬道,一万骑入府州,对于折家是有利的,如果西贼和北虏从北西东三个方向攻击府州的话,这一万骑是大大的助力了,折可大不用请示他的老子就一口应了。 “至于所需粮秣,自有河东行在拨付,再就是本官会派去得利军将整训这支骑军,” 秦延已经得知米擒部还是遵循他当日教授的密集阵型冲击,虽然没有时常整训的,还算熟悉,捡起来很便捷,他只要将火铳等物件加入其中就是了。 此番他带来了两千把燧发火铳,而河东太原库藏司还有数千把火铳,足以装备数万骑军了,毕竟只须前锋齐备就是了。 秦延和折可大、折可求、米擒那花、米擒多纳商议了这个府州防御,毕竟麟府路府州绝对是中心,麟州依山而建攻取不易,相比府州要差上一线,如果西贼和北虏东西并进,府州就是首选之地。 秦延主要讲了如何防护府州被围后的地道战防御,有了黑火药包,攻取大宋坚城只有两样,要么地道攻入其中,要么采用锁城法,断绝城内外联络,让城内无粮可食,最后困死。 锁城法固然付出代价小,但是时间太长,没有一年半载不能见效,北虏等不及,因此最为可行的是挖掘地道坍塌城墙攻入城中。 秦延指点众人城内挖掘地道探听地下动静,逆袭对方的地道战,只要这点不出错,西贼、北虏可怜的攻城手段奈何不了府州。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不靠谱的帝王 那花在太原盘桓了数日,秦延放下公务,每日里只是陪着母子二人,拟补一下多年的愧疚。 倒是让多智对他依恋起来,颇有些父子的模样了。 待得送走了那花一行人,告之尽快将多智送来太原后,秦延重新上路。 他此番还是北部的州县,太原和府州骑军的整训都有人专职负责,他足以放手让他们施为。 他巡视的是太原府和代州、忻州、岚州等处的州县的乡兵,也就是强壮、弓箭社等乡勇。 以往大战一起,这些乡勇就成了摆设,实在是军阵上不了台面,去了妄送性命,也就是和厢军一同运送一下辎重而已。 但是此番北虏骑军肆虐,连运粮都免了,只能困守乡里。 这不是秦延愿意看到的,这些乡勇还是极为有用的,别的不说只说打冷枪放冷箭就足够北虏头疼的,毕竟北部一带山地众多,便于埋伏偷袭逃匿。 秦延带着亲卫巡视州县,首先迫使这些州县选出隐秘之地将库藏司的一些黍米豆子藏匿城外一匹,秦延派人点收地点。 秦延没有要求将这些米粮送往太原,还是这些州县库藏所有,再者这些粮米秦延要求都是数年的陈腐米粮豆子非是最新产出,加上秦延如今河东第一人的地位压迫,所有的州县谁不给个面子,此事倒也推行的极为顺利。 同时,秦延每到州县必然检点当地的强壮、弓箭社等乡兵,宣讲的就是打冷枪的技巧,怎么冷箭伤敌,或是伤马,一击后如何按照选取的后路逃匿无踪。 按说这些都是一些丧气话,两国战事未起,说这些有些过了,但是秦延作为河东权发遣说这么说,谁人可以阻拦。 于是他所过之处,清清楚楚的讲明了游击战的一些要点,洒下了游击战的种子。 别看有些乡勇现今不以为然,但是秦延相信,如果看到北虏在家乡烧杀抢掠的时候,这些种子立即会开花结果,现在秦延做的不过是播种而已。 最为紧要一点是没到州县,秦延都收集当地详细的舆图,命令当地官府收拢熟知当地地势的乡民作为向导。 秦延清楚,军力不济只能游击,那么天时地利人和每一样都不可缺失。 辽国上京临潢府西北二十余里,辽国皇帝此时驻跸于此。 辽国皇帝极为的特殊,他的居住并不固定,追随水草或是根据皇上自己的兴致。 按说居住在五个京城内,该是舒坦的一件事,何必顶风冒雪的四处漂移呢。 但是,辽国皇帝就是这个习俗,很多地方都有他捺钵所在。 而且这些皇帝没有丝毫的不悦,一生中大半时间都是如此度过的,也许宫中京中的岁月太过无趣了,还不如在外游历,随时狩猎饮酒来的畅快,如今的皇帝耶律洪基更是如此。 耶律洪基的皮室大帐居中,四周是一些小的毡帐环绕着,宫分军骑马此处游动戒备,倒也是戒备森严,别有一番大辽皇室威仪。 须发已然花白的耶律洪基安坐案后,下面围坐着几个大辽的所谓肱骨之臣。 耶律洪基同母弟、宋国王、南京镇守、耶律和鲁斡。 北苑宰相萧不莿。 北院枢密使耶律哒不也,南院枢密使萧兀纳。 唯一一个站着的是南院知枢密,北面林牙萧以纳,他此番作为出使大宋的使臣来陛见的。 老态龙钟的耶律洪基此时面色红涨,他拍击着桌案冷笑道, ‘朕真没想到,赵煦这个娃儿敢拒绝我大辽的和议,哼哼,比他的祖宗强,’ 在座各人都清楚耶律洪基肯定不是在夸奖赵煦,而是显示着自己的暴怒。 耶律洪基虽然这些年来笃信佛教,无心政事,让辽国快速腐坏,但也有个底线,比如绝不可能让大宋灭亡西夏,然后一心一意的怼上大辽。 大辽如今北方已然烽火处处,决不能让平静南方再起烽烟。 “陛下,臣以为此番大宋收取横山,兵锋直指西夏东南,如果被大宋夺了灵庆,西夏大势已去,那时候我大辽必然腹背受敌,” 瘦削的萧兀纳一脸的沉凝。 “臣下附议,宋人虽然不敢从南方首先攻打我大辽,但是如果我朝北方战事不顺,宋人还是敢北进攻击幽云的,” 老臣耶律哒不也躬身道。 耶律洪基微微点头,他手指轻扣着桌案,一旁的宋国王耶律和鲁斡看到是耶律洪基的手指不停的在抖动。 北院宰相萧不莿拱手道, “陛下,臣下以为须得出兵征讨不臣,让南蛮知道我大辽不可轻辱,打断宋人收复横山的妄念。” “嗯,甚好,那就准备二十万兵马出击河北河东,不怕宋人不献降,” 一向犹豫少断的耶律洪基终于下了决断。 只是他这个决断让耶律和鲁斡咔吧了眼,让萧不莿差点捂脸,萧兀纳、耶律哒不也两人急忙低头,实在是这位大辽皇帝这话太不靠谱了。 “陛下,如果一同出兵大宋河东河北,怕是没有四十万铁骑不能功成,” 萧不莿急忙报禀。 “大宋在河东河北精兵近四十万,我军虽然悍勇,然攻城略地,转运粮秣,镇守要地,没有四十万不可成事,” 萧兀纳和耶律哒不也也急忙拱手道。 他们希望这位以不任事不靠谱著称的陛下能立即收回成命。 这位爷除了礼佛的时候靠谱一些外,简直一无是处。 无容人之量,无识人之能,当年错信一心谋逆的耶律乙辛,将自家的太子都搭进去,差点自己也被斩杀。 这位帝王关心政事的时候就是胡乱添乱的时候。 耶律洪基一脸的不耐,他看向对面沉默不语的皇弟耶律和鲁斡, ‘宋国王有何建言,’ 其实他是希望自家的弟弟站在他一边,他就不信了,二十余万铁骑还不能踏平河北河东,让宋人屈膝献降。 位高权重,却是极为低调的耶律和鲁斡心里这个无语,他真的不想说什么建言。 如果是其他事顺从一下他这位兄长也就罢了,但是今日他真的不想这般说。 因为这事儿干系太大了,如果出征的二十万骑真的有个闪失,哪怕是和宋军两败俱伤,辽国也承受不起,那就意味着北方战事不能有丝毫失误,否则辽国南方已然无兵可调。 辽国南方的铁骑也就是十余万,虽然汉军有四十万,但是大部分都是步军,守城有余,攻取不足。 如果征南,就要从东京南京西京汇集军力一同征南,一旦失败,辽国骑军就要大损。 现今不比从前,几十年前,辽国除了汉军都不用供给粮饷,出征自带兵甲战马出征。 现今兵制败坏,粮饷大部分都要朝廷供给,因为草场田亩已然供给不了太多的收入,不足以支撑契丹、渤海、阻卜、女直等部自带兵甲粮秣出征了。 如果有个闪失,恢复大军极为不易,因此征南不可有失。 即使这样能凑足十余万骑军再征调十万幽云汉军出征已然是最大军力了。 这是他们诸人私下商议的而结果。 这个军力攻伐大宋河北河东两路根本不符使用,偏偏耶律洪基好大喜功,非得两路齐进,这让耶律和鲁斡左右为难,但是无论如何,他不敢说可以两路伐宋,因为极可能是必败之局。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纷乱 ‘陛下,两路伐宋似乎太过冒险,我军有陷入其中之危,臣弟以为不如集中军力攻其一路,只要我军攻下了河东太原,向南可以逼迫洛阳东京,东出河北糜烂,向西夺取麟府,和西夏军汇合,’ 耶律和鲁斡急忙弯腰道。 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绕了一下建言,果然耶律洪基脸色好了不少。 ‘如此就照此办理,’ 耶律洪基点了头,他虽然想向宋人发飙,但是大臣们一致反对,他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点了头,众人都是舒了口气,实在是方才惊险了些,两路攻伐大宋,败绩的可能极大,如今的大辽不是百年前的大辽了。 耶律洪基接连不断的打着哈欠, “此番征战南蛮,就由宋国王和宰相一体办理,有了章程向朕禀报就是了,” 说完这句,耶律洪基已然起身出帐休息去了。 这位爷就是这般不靠谱,征南大事直接交给麾下大臣处置,他不关心了。 也难怪当年被耶律乙辛玩弄股掌之间,现在还是旧习难改,继续他的不靠谱作为。 他走了,几个大臣坐下好生商谈了一番。 最后决定从东京征调渤海兵奚兵三万余,从南京镇守幽云处征集契丹铁骑五万,汉军十余万,从西京征调四万骑军,合计二十三万大军,号称三十万大军征南。 一切供给都由南京镇守府和镇守府供应。 此番征调任命西南招讨司统军使萧哒为兵马大帅,南京都统制,耶律和鲁斡长子耶律淳为副帅,出征。 时间就定在了明年的夏季,还有数月的光景,到了夏季,宋境内有了收获,正合适北辽骑军就敌于粮,否则只是二十余万大军的粮秣就会拖了后腿,根本没有攻取的希望。 攻取河东达成了一致,攻击的方向,众人也开始了争论。 萧不莿以为太原攻取不易,不如突破代忻盆地后,佯攻太原,主力直扑西边的麟府路,和西夏军东西对进,只要攻取了麟府路,大宋必然屈服,割地赔款是一定的。 耶律哒不也则以为太原还是要攻的,毕竟如果真的攻下太原,那绝不是麟府两处可以比拟的,大宋两京都在大辽兵锋之下,到时候大宋必然在河东和河北割让众多的疆土,就是岁币也会翻倍增加。 如果太原攻取不得,麟府路就是其次的目标。 耶律哒不也以为凭着二十余万的军力,辽军实力足以碾压河东宋军,宋军禁军厢军加在一处不过十六万众,其中很多还是稂莠不齐,根本没有经过战事的军卒,辽军骑军毕竟总是征讨东、北,西北的各路不臣,都不是战阵的初哥,战力远在宋军之上,别看攻伐两路军力不足,但是在河东路攻取这两个所在还是搓搓有余的。 耶律哒不也的建言被众人采纳,呈给耶律洪基的最后就是征伐南蛮河东路,攻取太原、麟府,最后迫使南蛮割让横山、河北大名府、雄州等处的这样一个军略,耶律洪基大笔一挥允了。 各路臣子开始忙碌开来,为数月后征南的大军整备兵甲调集粮秣,北辽的战车隆隆开动。 元日已过的东京汴梁皇城崇政殿,赵煦和他的政事堂各位大学士们汇集一堂。 此番还是因为河东路诸事,只是这两月来,弹劾秦延的折子已然堆砌了三尺高,足有数百之多。 可以说近些年来没有哪个经略使和地方内斗的如此激烈。 而且这些折子来源都是河东路各个知州、钤辖、都监、厢指挥使等,还有转运司各处,库藏司各处。 可说都是河东路各个紧要之处都和秦延有了矛盾,这些官员一一上折子弹劾秦延。 竟成一种燎原之势。 “陛下,各处军将提告秦延擅权,将各地骑军都一一收去太原,削弱了各处防守的军力,只怕北虏大举入寇,各处防卫吃紧啊,” 曾布当先发难道。 “是啊,陛下,秦延作为文臣染指的是军力军制,此乃我朝大忌,” 蔡京在一旁提及了大宋建立以来最为提防的事那就是秦延向禁军直接伸手,节制、操练骑军,这是文臣的大忌,暗指小心这样的臣子有不臣之心。 两人都是建言处置秦延,不可重用。 蔡卞皱眉不语,他认为秦延做的不妥,比如直接对岢岚军的知军用刑,虽然情有可原,但是体例不合,只是现今河东局势如此,秦延不可轻动啊, “陛下,处置秦延还须谨慎,毕竟今日北虏南京、西京军力调动繁多,怕是战事将起,” 蔡卞表达了另一个观点,这般说吧,蔡卞和蔡京虽然是兄弟,但是两人一生中契合的时候太少太少。 本就不是一路人,南辕北辙的处事让两人并行几无交汇的可能。 赵煦久久不语,显然心中闪烁,权衡处置,甚至拿下秦延的可能,秦延的所谓着实大胆,让他甚为忌讳。 实话讲,如果他早知道秦延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他真不会任命秦延权发遣河东路,只是如今辽军蠢蠢欲动,临阵换将乃是大忌。 再者,他下令秦延就任短短数月,就下旨夺职待勘,着实太过打脸,朝野怎么看他的决断,是不是都归罪他这个小皇帝的不是,最起码不能识人是肯定了,赵煦可是相当在意自家的名声,他对自己期许甚高的。 李清臣昂然而出, “当日,西贼大掠,朝中左仆射直接兼任枢密使,为的就是执掌战时军力调配,也好全力反击西贼,为何出现禅越的情形,只是因为事急从权尔,待得战事告一段落,各位相公立即辞去了枢密使之职,恪守其职,因其种种不过是事急从权,” 李清臣这一番解说,其他人真挑不出错处来,相比秦延到处伸手,毕竟只是在河东路,而左仆射作为左相兼任枢密使,掌管大宋军力,这个可是比秦延专权多了。 当日里为何没有引起大的波澜,那是因为西贼数十万攻伐大宋,西北飘摇,左相需要统一指挥军力反击,而且战事结束就放弃兼任,放弃了军权。 既然大宋有此先例,秦延为何不可, “我等不要忘记此番北虏一旦入寇必然是数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和当年西贼一般举国之兵,秦延不过是在河东路一地事急从权而已,如果战后,秦延还是如此行事,本官第一个不答应,” 李清臣此番一说,立即将曾布、蔡京阴损点出的猜忌化为无形,让赵煦心里宽泛不少,是啊,不过是河东整顿兵马,为了抗击北虏罢了,和当日朝中之事比真算不得什么。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整军 赵煦想了想, “下旨着监军使童贯申斥一番,日后不可再犯,否则绝不宽纵,”。 曾布咔吧了一下眼睛,已然是把人办了,把事儿做完,还有日后再犯吗,官家这是打算不了了之了。 “陛下,北辽南京中异动非常,汉军大举调集,怕是北虏要有所异动了,” 曾布这话让赵煦心里莫名的一慌,赵煦此时才感慨当年他的父皇当真不易,经历了多少战事的历练,每每是不是也像他慌得一笔。 赵煦毕竟长于深宫,从来没有出过皇城,对于战事更是一无所知,坐在龙案后挥斥方遒容易,当战事的号角鸣响,赵煦立即开始底气不足起来。 他的犹豫让众臣看在眼里,章惇当即道, “陛下,朝廷应立即谕令河北、河东沿线全力戒备,以防被北虏偷袭,再者,加紧向河东调运兵甲粮秣,” 赵煦急忙点头,心慌气短的他听章惇的每个建言都在理。 “陛下,秦延上书,言称三十万贯截留钱粮不符使用,希翼朝廷再允河东路截留十万贯,” 蔡卞一旁拱手道。 “嗯,” 赵煦拉了一个长音,脸色不虞,他感觉秦延此人真是个麻烦精,当日里三十万贯足以应付,如今再次讨要十万贯,这是对他这个皇上言而无信吗,当日里少了说,先取得权发遣然后再行讨要,其心也可诛了。 “陛下,此时战事危急,此乃细枝末节,一场大战没有百万贯支撑不来,” 章惇看到了赵煦的不虞,他不可能让赵煦发飙,惩罚秦延,或是夺职,在章惇心里能在河东路和西贼硬钢的也就是秦延,就连他的堂兄章咨也不成。 ‘再者,今日之事,待得战事已毕,将秦延招来京城解说就是了,’ 章惇此言一出,赵煦和缓了一些,终于点头。 一旁的李清臣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渡过了难关。 太原大校场如今就是一个大兵营,密密麻麻的帐篷围绕期间。 操场上号令不断,数千骑卒在每日里苦练密集队形,再就是火铳轰击、短枪投掷。 当然,大多数军卒都已经在太原东侧的原野操练。 毕竟战事是在原野上展开的,校场上只是熟练而已,原野上操练才是关键。 中军大帐中种师闵坐在案后,如今他是两万骑军的大帅,真正的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不过,他的坐相还是吊儿郎当的,侧着身翘着二郎腿哼着小调,品着香茗,很是惬意。 外间一阵脚步声,种师闵抬眼看去,但见单诚大步走来, “禀种统制,这两日操练有些不对头,” 种师闵闻言蓦地抬头盯着单成, “讲,” “从潞州、宪州、保德军、威盛军最后一批赶来的骑军这两日操练极为星散,那些指挥们阴奉阳违,一味的叫苦,让操练极为破碎,甚或有练军的大帅亲卫被那些指挥使辱骂,” 单成拱手道。 “呵呵,” 种师闵冷笑着起身, “这是有人耐不住性子了,总以为动了他们的根本,呵呵,看来还得雷霆手段才能让他们晓得这里是谁的天下,” 种师闵什么人,本来就是将门出身,他太是清楚这些指挥的想法了。 到了太原他的麾下,种师闵都是自行发放粮饷,号令这些指挥不得贪墨,这是为了保持这些军卒的战心,毕竟实粮实饷,没有克扣极大的振奋了军卒的士气,离开驻地到此吃苦操练的怨气为之一空。 但是,那些军将不以为然,本来粮秣的事儿他们上下其手,是他们最大的进项,如今被秦延、种师闵把持,他们当然心里极为不爽。 加上操练极为辛苦,甚至在他们看来甚为严苛,从来没有经历这样的整训,心里的怨言不消说了。 如今秦延还不在太原,借此闹一闹就很正常了。 上番一万余人的整训,种师闵就经历过这一切了,怎么不知道这些家伙的想法。 只是种衙内不是等闲军将,和他玩这个,那不成,秦延不在,他自认为一人足矣,还能让这些贼杀才翻了天了。 种师闵拿起佩刀一摆手, “出,” 一众护卫随扈着种师闵一同走出了大帐。 操场一角,河东路第九副将,威盛军指挥使汤亦坪坐在一个石墩上,手里摇晃着马鞭,很是悠闲。 他身边一个身穿精致皮甲的瘦削军将咧着嘴品着茶,斜眼看着百步外那个号令操练的几个军卒,那是种师闵的亲卫,来教授阵势的,让一些军将看着就愤恨。 “呵呵,小小赤佬也敢号令我等这些厢指挥使,我呸,” 一个微胖的军将嘻嘻笑着, “李指挥何必动怒,待得午后接着耍一耍这些赤佬就是了,让他们晓得自己的身份,看接下来还敢不敢号令我等,哈哈哈,” 几人嘻哈一笑,极为得意。 就在此时,远处马蹄声乍响,众人目光投掷而去,但见一票骑队荡尘而来。 “噤声,这是那个种家的杀才,” 汤亦坪急忙道。 几人急忙收声。 马队径直向这里的西北角奔驰而来。 待得来到近前,马队停下,种师闵安居马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三人。 三人相互面面相觑,急忙起身到了种师闵马前, “拜见都统制,” 种师闵随意的扬了扬马鞭,算是回礼了。 他目光看向了后方二十步的石墩,那上面茶盘、茶宠、茶碗一应俱全,他讥讽的一笑,他看看威盛军的汤亦坪,保德军的李尤,宪州的封铖,种师闵用马鞭一指, “周和,” “属下在,” 一个黝黑的军卒到了种师闵面前。 “你是如何教授阵势,节制军纪的,这些指挥为何敢操练期间品茗作乐,” 种师闵冷冷道。 “属下号令不得,这几位都是河东副将,有亲兵随扈,不从将令,小的无法,还请统制责罚,” 周和请罪道。 “来人,周和无能,不能节制诸军,拉出去打三十鞭子以儆效尤,” 种师闵一声令下,几个亲卫上去讲周和扑倒立即鞭挞,周和咬牙挺着。 汤亦坪看着眼前的一切莫名的心中发虚,他急忙拱手道, “还请统制手下留情,我等操切了,自当请罪,还请统制饶过此人,” 汤亦坪很清楚,种师闵这般鞭挞自己人,那么对他们几个能绕过吗,还是进言饶过那几个种师闵的亲卫为好。 汤亦坪想明白了这层关系,其他的李尤、封铖也不傻,当即也是为周和求情。 种师闵毫不理会,直到鞭挞了周和后,调头看向三人, ‘操练期间不尊号令是什么罪名,你等清楚吧,’ 种师闵一龇牙,让汤亦坪心里一寒, “种统制,我等可是军中骁将,让几个娃儿如此训斥,还有何种脸面,” “脸面,呵呵,你等可曾给了某的脸面,” 种师闵冷笑道,他一扬手, “来人,将他们三人鞭打三十,” 十几个亲卫如狼似虎的冲上,汤亦坪等人都是呆了。 “种统制,我等乃是军中宿将,如此办理成何体统,” 李尤挣扎道。 “呵呵,我这就是给你等体面,别忘了岢岚军的姜禄,如果经略在此,某看你等没一个腿脚齐全的,” 种师闵狞笑道。 说起了姜禄,几人立即沉默了,姜禄被秦延打杀的如何悲催,这些河东军将如何不晓得。 他们今日敢如此,也正是因为秦延久不在太原整训军伍,这才有所依仗,但是种师闵提及秦延的辣手无情,几人立时萎了,几十鞭子虽然疼痛,但是和断了手脚真是没法比,他们只能心中大骂和秦延沾边的都特么是狠人,果然是畜生一窝。 三个河东路副将被当着数千军卒面的鞭挞,嚎叫声传遍校场,所有的军卒都心中凛然,心知如果不好生操练就是这个下场,看看,连这几位位高权重的大将都被如此羞辱惩戒,他们这些小卒算什么。 待得午后的操练,这些军卒果然令行禁止,种师闵的亲卫教授如何列队,如何冲阵,丝毫不敢抵触,老老实实的随同操练,操练顺畅多了。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燃起烽火 府州以东,黄河以西是一片天然的草场,府州一带良马尽出此地。 也正是在折家统领的藩部掌控之下,自从河北、兴灵尽被北虏、西贼占据后,大宋军中良马除了互易得来,走私得来,也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府州和麟州所产。 折家因此在其中获取了不少银钱,否则折家支撑不起一万多的军力,大宋朝廷自然付给粮饷,让折家保卫边地不给粮米是不成的,但是那些也就是勉强支应,根本不足以练出精兵,其余部分都是折家自行开销的。 这片草场在折家掌控下,隐秘一支万人骑军是很正常了。 这一日折可大等人一同来到了此间,他们是受邀监看米擒部骑军的操练。 经过三月的整训的,米擒部骑军已然大成,米擒那花邀请折家派人观礼。 折克行不良于行,世子折可大以及折可求亲来,算是给了米擒部极大的面子,其实主要是给米擒部的面子。 在一个土丘上,折可大、折可求在米擒那花身后观看了整个骑军的操练。 米擒部骑军飞驰而来,一万铁骑的威势震动天地,关键是阵势齐整,杀气冲天,和以往藩骑松散的阵势,懈怠的神情全然不同。 当火铳爆响,短枪投掷后,整个阵势密集冲阵,气势汹汹无可匹敌一往无前的冲击下,折可大和折可求被深深震慑,在他们看来,这样的骑军战力绝无仅有。 要想当年这样的骑军可是在秦延统领下一万破十万,今日这样的铁骑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秦经略果非常人,天下罕有之无敌统帅,” 折可大感叹道。 这不是他逢迎秦延,而是内心感叹,这可是藩骑,能整训到如此勇悍,而且令行禁止,天下谁人能行,只有秦延而已。 “折都监果然明了,没有经略,就没有米擒部今日,” 前方的米擒那花看的自家骑军气势如虹,不禁如醉如痴,米擒部如此强军,她还有何畏惧。 “大兄,我折家六千铁骑何必也如此操练呢,” 折可求一旁低声道。 眼前的一切让折可求看的眼热,如果折家六千骑军也有如此威势,折家在府州的威势岂不是越发的高起,官家也会另眼相看不是。 “唉,此事,还要看经略是否通融了,” 折可大叹道。 操练精兵非是等闲事,秦延凭甚么为折家练兵,这可是有些让人忌讳的事儿,毕竟折家是半独立的藩镇。 米擒部如此,那是因为米擒那花和秦延的关系,折可大清楚,米擒部崛起,米擒那花执掌这个横山第一大部,内里都是秦延的支持。 米擒那花和秦延的关系能简单吗,米擒那花就是秦延亲卫出身,其中干系不消多说了。 折家和秦延可是没有那么深的联络,只怕秦延不肯为折家整训骑军。 “待得某亲自去太原一行才可啊,” 折可大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他清楚折家的一切都建立在折家军力的基础上,如果军力不堪,大宋官家还需要折家这支看门狗吗,无用的废物只有被抛弃。 所以他打定主意要去太原一行,哪怕付出一些银钱也要秦延将所有的府州骑军整训出来。 秦延时隔两个多月才返回了太原,如今已然是四月天了。 整个河东路北半部他走了个遍,结果当然是满意的,最起码骑军无论在北方如何穿行,几十里内必有粮秣等候,虽然每处也就是够骑军十日内的用度,但已然足够了。 足以让河东骑军横行无忌,粮秣压力无法掣肘。 而这些都是记录在秦延这里,其他人真是找寻不易。 何况,在各处秦延播下了游击战的种子,很多北半部的细民都晓得秦官人的说辞,一击就走,足以让北虏头疼不已的。 回到了太原,秦延修整了两日,没有什么大事,应该说河东经略司、转运司高速运转,一切以大战为先。 现下很明显了,北虏的西京一线兵力大增,河东路机宜司的探报已然报禀北虏西京西南招讨司增加了六七万的铁骑,还有一些幽云的汉军赶来,可说河东已然战云密布。 因此作为应对,河东也是紧张备战,不断的产出兵甲、火铳等物件发往北方各个州、军,粮秣也在不断征集中,太原的外城增加的二十余处的马面已然完工,太原外城的百姓动员了六七次,都是紧急撤往内城的演练。 可说秦延没什么不满意的,如果说有,那就是童贯来过,不痛不痒的说官家和各位宰辅对他的一些手段不甚赞同,望秦延谨慎从事,不可操切。 秦延清楚那些相公的想法,不过他是不会改变,他也相信官家和宰辅们不会说的这般轻描淡写,童贯这是没敢过分的申斥,说的委婉而已,秦延全当耳旁风,此时他哪里有心情顾及那些。 这一日秦延正在衙门办差,突然太原鼓楼金鼓大作,同时燃起烽火。 秦延以下所有的经略司的官员、胥吏都将目光投向了鼓楼,没法,大宋作为守备一方,只能被动的等待着北虏可能的入侵。 鼓楼上只有一股浓烟,说明入寇的只有数千人,不足一万人,只是所有人不清楚,后续还会不会有烽火告警。 河东都副总管王念祖已然下令太原禁军戒备。 秦延则是认为不必如此草木皆兵,不过那是王念祖的差遣,秦延也就是随他了。 一日后,代州急报传来,朔州秃讹部等藩部近万人突袭代州细腰寨等处,攻克细腰堡等十几个庄子,约有两千余百姓或是被杀被俘获,如今这些藩部已然向北撤军。 秦延大怒,他当然不会忘了秃讹部这条鹰犬,他估摸此番秃讹部的入寇可能就是为了当初数百族人被他斩杀来报复的。 本来大战在前,秦延没想为一个藩部大动干戈,但是此番秃讹部的入寇,让秦延愤怒非常,这个北虏鹰犬太过猖狂,必须加以征讨。 当听闻两万骑军整军出发征伐代北的消息,王念祖第一个坐不住了,他急忙赶到了经略司。 “秦经略,如此过于鲁莽了吧,官家和各位宰辅是让河东军防御为先,不可轻启战端的,” 王念祖建言道。 “王副总管放心就是了,” 秦延笑笑, “骑军初成,现今去代北跃武扬威一番,恐吓一番那些猖狂的藩部,再者让这些骑军熟悉一下当地的地势,毕竟再有大战,代北就是战地,” 秦延的说辞,王念祖不大信,因为他算是看清楚一些事儿,也对秦经略有些了解,带着这般多的骑军去代北,真的只是跃武扬威,恐吓各处藩部吗,他真的不信。 但是他毫无办法,因为秦延没说攻伐北虏,而且秦延命他守卫太原,将河东路的中枢留给他,他也无法跟从骑军出征,他也只能看秦延随着骑军一同出征了。 有一个人提心吊胆的随骑军一同出征了,那就是监军使童贯。 他这个监军使主要就是监军秦延的,秦延出征,他怎么敢不随着出阵,只是他心里忐忑啊。 他比王念祖更清楚秦延的为人,这位爷什么时候忍气吞声过,想想当年对西贼的大砍大杀,一万骑就敢怼上十万西贼,现今秦延麾下两万铁骑,秦延怎么可能不做出一些事儿来,只怕事情还不小。 但是秦延如此,他如之奈何,只能悲催的随着大军一同出征,毕竟是职责所在,不容有失。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血腥报复 细腰堡其实是一个不大的寨堡,平日里驻防着五百余军卒,还有他们的家眷加起来不到两千人。 现今的细腰堡以往灰黄色的夯土城墙成了黑褐色,这是被烈火烘烤的痕迹。 秦延在护卫的随扈下来巡视着这个寨子。 寨子门口摆放了几十具焦黑的尸体,都是守城的军卒或是他们的家眷。 他们或是身首异处,或是身上有刀枪的残骸,如今统一的被烧成了焦炭。 还有不少的军卒和家眷的尸首被抬出来。 寨门口十余个裹着皮袍的妇孺老幼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尸首,他们的双目都是红肿的,如今却流不出泪水,泪水已然流干了,只能呆呆的看着亲人的尸首摆放在那里。 从这些幸存的妇孺那里他听到了城破的情形。 秃讹部以及吴乞部、东趄部等三部藩人破城后大肆烧杀抢掠,淫辱妇人,他们这些侥幸逃入粮窖中的人听到寨中的妇人和女娃哭号了一夜,没有女人能幸免。 天明,还活着的女人被带走,然后一把火焚毁了细腰堡。 秦延听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妪的哭诉后,默默的递给她一碗热茶。 “官人能为我阿爹阿娘报仇吗,” 一个五六岁双目红肿,梳理着冲天辫的男娃盯着秦延。 “官人勿怪,这娃有些疯了呢,见到军爷就问能不能报仇,” 老妪急忙拉了一下娃儿,急忙请罪道。 在她看来,这个娃儿和这位大官人如此说话,真是太失礼了,如果大官人发怒,打杀了这个娃儿怎办。 秦延怜惜的看了看这个娃儿, “好,某为你报仇,” “真的,不许骗人,击掌为誓,” 小娃笑了,伸出肮脏的小手。 秦延伸手和他狠狠一击。 娃儿脸上带笑,眼中却是落泪,黑白分明的眸子让人心悸。 细腰堡在一个小小的谷地里,如今沿着漫坡大批的宋军骑军军卒围拢在一起,虽然这么多的军卒挤在一处,却是没有太多的声响,只有零星的马嘶声。 所有军卒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数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处。 那些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展现了北虏入寇烧杀抢掠的惨状。 有很多的骑军军卒都是太原、汾州、晋州、宪州、潞州等处的军卒,他们未曾见过这样的惨状。 今日第一次看到了蛮夷入寇后血腥烧杀抢掠的场景,这个冲击力是巨大的。 这样带给这些精壮汉子莫大的冲击,让他们知道如果北虏大举入侵的话,细腰堡的现今可能就是日后他们家园的场景,烽烟四起,蛮夷肆虐,而他们的妻儿老少都将屈辱的死去。 这样的场景比上官说多少上阵杀敌强的太多,让所有军卒心里都清楚,此番大战许胜不许败,否则家乡将会赤地千里。 大股的骑军从细腰堡前默默的涌过,都是带着悲愤之情握紧刀枪飞驰而过。 看到大宋同胞如同畜生般被杀戮焚烧,只要有些血性的人都会被激发出敢战之心来。 “经略,如果现在那些藩人就在面前,这些赤佬们能把他们撕碎吃了,” 种师闵很满意麾下军兵的表现。 从一双双泛红的眼睛里他看出了深深的恨意。 “嗯,这就是某想要的,这些军卒虽然操练的不错,不过很多没有真正上阵杀敌,还得见血锤炼后才堪大用,” 秦延道,他心知这支骑军也就是三成左右真正上阵拼杀过的边卒还成,其他的军卒如果现在就遇到北虏的主力骑军入宫分军皮室军等,肯定抵挡不住,因此在最后大战的到来前,他要想方设法的历练这些小白们,眼前就有这个机会, “种统制,本官命你统领前军五千,探查秃讹部等诸部入寇藩骑情形,务必打探清楚,然后后军跟进歼灭之,” “经略,您这是打算出境攻伐了,” 种师闵有些不可置信。 现在探查的结果那几个藩部作恶后逃离向北,估摸是出境去了,毕竟细腰堡离着北部勘定的边界不过五十余里,而离着细腰堡被焚毁,已经四天了,这些蛮狄很可能已然退出大宋境内,折返自己的族中了。 “当然了,敢如此作恶而没有严惩,以后这几个蛮狄部落必会变本加厉的入寇,日后定是边患不绝的局面,今日就是要杀他个干干净净,让日后的边地的蛮狄知晓,入寇大宋就有族灭的危险,看谁还敢成为北虏的忠狗,” 秦延冷笑道, “至于朝中,就是他们知晓了由如何,不是小看那些宰辅,他们有胆子临阵换将吗,” 种师闵双手互击狠狠叫好, “经略放心,种某定会让那里多出数千烤猪来,” 临近代州不到百里的一处丰美的草场如今是秃讹部的夏季牧场。 秃讹部数千帐,七八千男丁,近两万族人都汇集在附近十余里的范围内。 草场的中心地带是硕大的黑色皮帐,三丈高的豹头图腾耸立在大帐前,这是族长的标志。 日头升起很高,秃讹部族长秃讹疵依然高卧不起。 凄厉的号角声在南方鸣响,接着号角声不断的鸣响,久久不息,这是族人在告警。 秃讹疵咒骂着爬起来,这厮昨日和两个抢来的宋女折腾了一夜,如今萎靡不振的起来,当然起床气大发。 “族长,南方飞马告警,数千宋军突袭浊溪草场,蔑刺里所部损失惨重,” 几个亲卫进来跪禀。 秃讹疵的睡意消散无踪,他摇了摇头, “蔑刺里别是胡言,宋军已然多少年没有出关了,此番怎的能有数千宋军冲杀过来,” 他还是不能相信。 他今年不到四十,执掌秃讹部十余年了,这期间从来没有见过大规模的宋军出关扫荡过。 秃讹部和其他的部落已然学会了一点,可以伺机潜入宋境抢掠,只要当场没有失风,返回族中那就毫无问题,宋军绝不会事后追究的,因为宋军深怕出关扫荡这些部落,招惹了大辽,两国战事开启。 因此秃讹疵不相信一向胆小懦弱的宋军怎么就出关了,还是数千人的大军。 “族长,绝不会错,如今那里已然有败军逃归,浊溪那里浓烟滚滚,在此处就能看到。” 几个亲卫急道。 秃讹疵急忙披甲来到大帐外,但见南方天际升腾起无数的烟柱,黑烟灰烬遮蔽了半边天,无数的秃讹部族人仓皇的从南边逃来,他们有的身上带着创伤,惊恐的喊着宋军来袭。 秃讹疵此时终于明白不是谎报,宋军确确实实的杀来了。 “鸣号聚兵,” 秃讹疵咬牙喝道。 接着十几个巨大的号角发出低沉的吼声,声音远远的传播开来。 浊溪草场上浓烟滚滚,秃讹人的很多帐篷被引燃,很多秃讹族人被砍杀,他们的尸首星散在草场上。 天刚刚蒙蒙亮时候被突袭,让南部的秃讹人措手不及,根本没有形成有组织的反抗,就被河东铁骑践踏砍杀。 大股骑军成建制有组织的突袭,对上零星分散,毫无准备的抵抗,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 经过细腰堡的洗礼,所有的宋军兽性被激发出来,秦延也随之发出了必杀令,秃讹部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必要将其族灭。 于是,这些宋军军卒们毫不留情的血腥屠杀,将遇到的秃讹人斩杀一空,他们的牲畜劫掠一空,帐篷点燃焚毁。 让整个的浊溪草场变为了一片屠场,尸体在草场上星散的到处都是。 节制本部大军的单成留下一千骑军收拾首尾,催促六千骑军继续向北进发,他们追踪着逃亡的秃讹人的足迹追杀而来。 单诚相信这些逃亡者一定是去寻找他们族长,寻求强有力的庇护,所以追寻这些人就可以找到秃讹部的族长,那才是必杀的罪囚。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气势如虹 不知名的一条小溪北侧,数千秃讹部族兵在秃讹疵带领下列队。 虽然仓促迎战,好在他们这些族兵手里拿着弯刀和骑弓就能上阵,倒也兵甲齐全。 不断有零星骑马逃窜的族人从溪流对岸策马狂奔逃过来,人人一脸的惶恐。 秃讹疵一脸的凶狠,他知道他此番是太大意了,总以为宋军不敢越界,因此对宋军疏于防范,甚至根本没有放出太多的斥候,让宋军直接摸到了族中突袭。 因此秃讹疵恨意满满,他现在就是想狠狠报复回来,宋军如何,也许步战他心里真的没底,但是骑战,呵呵,宋军骑军真不够看的。 南方尘头大起,兵甲闪光从烟尘中闪烁着,万马奔流声震动大地。 秃讹疵只是鄙夷的看着,不过是依仗万马狂奔的气势,他们藩部最不在意这个。 宋军斥候出现在溪流对岸,和他们对峙着。 接着大股宋军骑军显露出来,秃讹疵只是看了眼就心中打鼓。 因为这些宋军全身着甲,排列齐整,气势汹汹而来,丝毫没有以往宋军骑军畏首畏尾的模样,而是带着股凶悍的气势。 秃讹疵非是蠢人,他迅疾估摸了一下,对方的军力甚至超过他匆忙下召集的四五千族人。 而现在看来对方排成阵势,气势汹汹,非是易于之辈。 秃讹疵还是以为秃讹部最后能获胜,但是折损怕是不小。 如果族人伤损太多,秃讹部就有灭亡之虞。 秃讹疵想了想当即决断撤军,他要和宋军绕弯子,他相信经过几天的袭扰后,宋军必然疲敝,肯定没有现在偷袭成功后的气势逼人,那时候他再行偷袭宋军,胜的必然轻松的紧。 秃讹疵一声令下,数千秃讹人打马向北而去。 后面宋军越过十余步的溪流向北追击而来。 秦延、童贯一行人骑马来到了秃讹部族中大帐,大帐和四周众多的帐篷都没有收拢,而是就这样丢弃在这里,显得较为慌乱。 “秦经略威名在外,藩部望者逃窜,” 童贯一旁恭维道。 “呵呵,童监军,此番许是蛮狄逃遁,许是他们以为数日内击败宋军收复故地,这些物件还是他们的,” 秦延笑笑道。 两军对垒,他从不在意一城一地得失,首要必须是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夺取这些空账算的什么,秃讹部族兵不过被突袭损失了千多人而已,主力还在,此时庆祝就是愚蠢了。 童贯急忙拱手道, “经略果然是荣辱不惊,大将之风啊,” 秦延一翻白眼,嗯,宫中出身的阉人果然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 秃讹疵很郁闷,他打算是拖着宋军走一遭,将宋军大队撕扯的碎裂,疲敝,然后寻找机会突袭宋军。 这样的筹划在宋境内数次奏效,因为时间一长,宋军备马不足,军兵骑术不佳,最后疲敝不堪。 那时候就是秃讹部予取予求的时候,攻守就在他一念之间。 但是此番这股宋军如影随形的跟随其后,哪怕是他加快的速度,宋军竟然还跟得上,就在身后数里处追踪着。 原因他已经晓得了,宋军竟然也有不少的备马。 这就让秃讹疵郁闷之极了。 秃讹部歇下来修整一番,两日没有开伙,这日秃讹部烧起了马粪牛粪,升起篝火烧饭,吃口热乎的。 秃讹疵则是忧虑的看到数里外烟尘滚滚,宋军也在如法炮制。 秃讹疵心中一沉,这股宋军草原上奔走和他们这些土著没什么不同了,果然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此时最为庆幸的是昨日没有和这股宋军决战,否则历练如此的宋军真不好对付,两败俱伤可能很大。 就在秃讹部战饭就要完毕的时候。 近百骑族兵从北方狼狈奔逃而来。 “什么,北方出现大股宋军,” 秃讹疵听到这些族人的禀报后惊恐不已,从西北方他要逃去的方向出现了数千宋军骑军,正在向秃讹部压过来。 “这怎么可能,宋军哪里来的这般多的骑军,” 秃讹疵当然不能相信,河东路宋军骑军当然不少,但是那是在河东路多少州以及各个军中存续的。 分散开来才多少,就是重兵防御的代州忻州加在一处也不过一万骑军而已。 现今一万多宋军突袭秃讹部,难怪他以为不可能。 这般多宋军出境奔袭,从他的身后包围过来,怎的也要出关百余里吧,宋军何时有这般大的胆子了,就不怕被赶来的大辽骑军追踪击破。 秃讹疵不相信,但是族人言之凿凿,甚至说斩杀了一队拦阻的族人,绝不会错。 秃讹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他立即下令族人向东北方撤离。 虽然东北方离着另一个大部渠栗部不远,对方看到他统领族人过来,怕是要误会他要攻击渠栗部,但是此时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惜最后还是没有逃脱宋军的追击。 第二日晨时末,秃讹疵在宋军突袭下狼狈逃窜中再次接到了噩梦般的消息,他逃亡方向上数千宋军包围上来。 秃讹疵立时发飙,此时南方、西北方的两股宋军已然合流就在数里外追击他,而前方突然再次发现宋军, 此番他真的不信族人的禀报了。 如果这些宋军加在一处,怕是有两万开外,这怎么可能。 他立即统领族人迎着东北方向冲去。 大地隆隆,尘头四起,对面宋军赤色旗飘扬中,数千宋军骑军滚滚而来。 他们速度不算快,但是阵型密集,兵甲齐整压迫而来。 秃讹疵只是看到对方阵型,心中就是一抖,以为这些宋军和后面追击的宋军如出一辙,都不是好相与的。 但是到了如今的处境,他还有什么好选择的吗,只有拼杀出一条生路来,秃讹部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他就是灭亡一途。 秃讹疵立即下令族人整军与宋军决战。 种师闵安坐一匹灰色的大食马上,用远望镜观看一里外秃讹部的阵势。 但见秃讹人纷乱不堪的阵势,散乱而无序,身上披的是皮袍,手里拿着的是较短的弯刀、骑弓。 种师闵鄙夷之,这样的乌合之众作乱代州忻州,可见河东北部各部宋军各守一片,相互无序,无视大局的情况多严重。 不过,今日嘛,他种衙内要了结这些蛮狄了。 种师闵一声令下,六千宋军分为六排,东西两大阵势向西南冲去。 六千宋军放松了战马,让战马全力飞驰,如同一股洪流般倾泻而下。 宋军突入辽境百多里大迂回包抄秃讹部,先后将渠栗部等五个大小藩部击溃,此时军心士气正在巅峰,士气如虹一往无前。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猪队友 两军相距数十步开始了相互伤害,秃讹部人手一弓的箭雨带给宋军一些杀伤,一些宋军掉落马下,秃讹人兴奋的呼哨冲上。 就在呼哨声四起之时,宋军前军数百把火铳轰鸣了,登时将秃讹部前锋扫荡一空,秃讹部很多战马惊厥,四处乱窜,秃讹部阵型被撕碎开来。 秃讹疵大惊,对方有火铳他是知道的,但是骑军中几乎没有,但是今日宋军数百把火铳齐鸣,将其前锋扫荡一空的场面,实在太过骇人,前锋大部折损,战马四窜,秃讹疵知道此战必败,余下的就是他能不能带领尽可能多的族人逃出升天了。 秃讹疵嘶吼着带领他的数百嫡系冲阵,在他身先士卒下,中后部三千余秃讹部族兵疯狂冲上,他们都清楚秃讹部是否族灭就在几百息间。 这些年来秃讹部对宋军的优势让他们也有些底气,是,宋军是火器凶猛,但是近身搏杀可是他们的好戏,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双方大队接近到十几步,双方的骑弓和短矛相互射击,前锋互有伤亡。 接着主力轰然一声撞击在一处,双方军卒的厮杀声、嚎叫声,战马的哀鸣声响成一片。 宋军是携着胜利之势猛烈冲锋,秃讹人则是忘死冲阵,要杀出一条生路。 秃讹人伤亡惨重,宋军的密集队形让他们往往顾此失彼,如同单人独骑遇上对方组团砍杀一般。 但是别无选择的秃讹人冒死冲击,他们知道也许别的部落投降宋人还有活路,作为宋人死敌的秃讹部根本是不用想的,就是降了也要被斩杀。 秃讹疵左臂被宋军马刀划开,但是还是挥舞狼牙棒凶狠的冲击,在剩余不足百人的亲卫冲击下,竟然突破了宋军军阵,杀了出去,随着他杀出的还有其余四五百族人。 虽然他们狼狈万分,多数人身上带着刀伤,但是毕竟是透围而出。 就在他们欣喜若狂的时候,侧前方一千宋军鼓噪而进,向剩余的数百秃讹人冲杀而上。 经历死战,多半身上带伤的秃讹人在秃讹疵的带领下绝望的冲锋,希翼再现奇迹,能杀出生天。 可惜,此番没有什么奇迹。 秃讹疵的族长大旗在纷乱中倒下,秃讹疵身中数枪倒毙马下。 数百秃讹人中只有数十骑侥幸逃脱,向东北挣命奔逃,身后是数百的宋军铁骑衔尾追杀。 种师闵一脸铁青的出现在战阵上,此时他对收拾战事首尾毫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他麾下宋军如此密集的阵势方才为何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漏洞,被对方抓住,数百骑从这里杀出升天,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既然出现了,只能说明当时有宋军畏战退缩导致阵线不统一,出现了真空,这才让藩人有机可乘。 多亏他看着形势不妙,将最后的备队两营八百骑,还有他的亲卫百余派出,总算是勉强将秃讹部族长斩杀,但是这个错漏是不允许的。 种师闵立即将中东部所在的军将召集过来。 当两人来到近前时候,种师闵心头怒火狂炽,因为这两个货正是威盛军指挥使汤亦坪和保德军指挥使李尤。 这两个货不但在操练期间懈怠,临阵还给他弄出这个乱子来,真正惹恼了他。 ‘汤亦坪、李尤你等临阵退缩,险些让蛮狄逃出生天,让大军百里迂回付之东流,你等可知罪。’ 种师闵怒吼道。 汤亦坪心里打鼓,他方才不是故意如此,而是藩骑冒死冲击,让他有些胆寒,他只想到暂先退避,保存实力,一个军将没有军卒屁都不是,且让其他所部和蛮狄冲杀去吧。 只是他没想到临着他的是一个猪队友,保德军指挥使李尤也是这般想得,于是两个老油条相互掣肘的结果就是战线出现空隙,闹成了大事。 不过此时汤亦坪立即辩解,不然自身难保, “种统制,方才非是属下不奋力杀敌,实在是蛮狄凶猛,破开了阵势,本将正待统军在后追击,结果统制统军绞杀了蛮狄,统制果敢善战,属下佩服,” 汤亦坪小小的拍上一记,这是他惯用的手段,怼上上官屡试不爽,想来心情小爽下种师闵也不能下重手不是。 李尤在一旁急忙附和,他也知道闯了祸,本来种师闵对他们两个就是‘另眼相看’,此番怕是有麻烦。 种师闵冷笑一声, “来人,将两人监看起来,待得经略到处一并处置,” 几个亲卫扑上去就收取两人的兵甲。 “种统制,何必如此,我等也非是军中小卒,乃是一路副将,还请统制留些体面,” 汤亦坪急忙吼叫道。 种师闵本来转身不顾而去,听到这个屁话愤怒转身, “体面,哈哈哈,你等还有脸面提什么体面,身为军将临阵退缩给了官家和朝廷体面了吗,给统军的秦经略体面了吗,给本将体面没有,” 种师闵简直是在狮吼,他心中狂怒之极。 如果是他早些年的性子,他早就拔刀砍了这两个货了。 至于随之而来的惩处他根本就不在意。 但是十年以往,他的性子也被秦延磨砺了不少,他深知他是武臣就要注意不可大开杀戒,朝廷和官家最为忌惮武臣厮杀,而且这两个货的官职是副将,就是他这个统制也得报禀政事堂、枢密院以及官家,才能处置这两个货。 否则他就越权被夺职惩处,而如今正是大战将起,秦延身边用人之际,他还真不能胡来。 两人被种师闵破口大骂,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被监押起来。 秦延、童贯等人在亲卫随扈下抵达了战事所在,倒毙的人马尸体绝大部分都是秃讹人,显示了这是一场确凿的大胜。 很多宋军军卒在打扫战场,阵地上骑弓和兵器不是宋军在意的,那些物件不是没有用,但是对于出征境外,要求机动力即战力的宋军来说是拖累。 他们不可能将大批闲置的武器带回境内,随军带着那些机动力大降,有被敌人追击的可能。 如今的宋军按照秦延的吩咐只管收拢马匹和鞍具,那才是宋军最为紧要的。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传首全军 如今宋军备马人均不足一匹,就是此番,两翼迂回的宋军备马很少,只有正面攻击的宋军本部七千人有数千匹备马。 而按照秦延的估摸,宋军缺马在三万匹左右,虽然米擒部和府州进献数千匹战马,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而这些藩部出产最多的就是战马牛羊等大牲畜,秦延怎么会放过,所以宋军打扫战场第一要务就是收拢战马,哪怕轻伤的战马也不放过,一同收拢带走就是了,如果宋军一人一匹战马,或是两匹战马,就具备了在野外纵横驰骋的根基。 有了这样的机动力才具备无敌之师的根基,最起码打不过可以战略转进不是,后世的蒙古铁骑不就是如此吗。 其实后世的蒙古铁骑不是靠什么勇猛著称,再勇猛,还有当时东欧的全甲骑士勇猛。 蒙古人就是靠着猥琐流,轻骑对上重骑兵,游击,骚扰,利用蒙古马的长程优势游击对手,将对手拖疲拖瘦,用羽箭让对方不断减员,从精神上拖垮对手,到了后来够不着打不上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这样的绝望很快让敌人崩溃,蒙古人随后掩杀,大获全胜。 秦延估摸麾下骑军想要达到那样的效果,没有三四匹备马是不用想了。 因此宋军最紧缺的就是战马了。 “恭喜经略,经略不负百战百胜之威名。” 童贯恭维道。 他不得不承认,作为秦延的监军简直就是在不断收割功绩,不说别的日后他在内侍中知兵的名声越发的显赫了。 至于此番越境攻伐,秦延肯定要受到政事堂和官家的指责,但是和他没有太大干系,且让他们头疼去吧。 “如此杂乱藩部尚不能取胜,边军该是百无一用了,” 秦延不甚满意。 因为他已经晓得方才战事出了错漏。 由于如今的骑军是有各处宋军骑军拼凑而成。 虽然经过他强力打压,但是还是有各自的小心思,说白了不是统一一体经过整训的国家统一意志的国家军队。 这个时代如果说有的话,奕州军算是有了雏形,当然还须强化。 现下这些骑军内部有裂痕,战阵历练少,都是致命伤。 因此秦延不只是为了讨伐不臣,也是为了淬炼骑军才出关征战。 他心里有数,如果这些骑军蓦然和大辽的宫分军和皮室军相遇,败绩的可能极大,所以他是抓紧一切机会淬炼这些萌新。 此番出了纰漏,秦延倒也没有惊讶,倒还庆幸此事出的还算及时,总比和辽军主力怼上的时候出现,导致大战败绩强得多。 当然了,既然出了问题,秦延就会着手解决,毕竟这两个货弄出的破事,全军都看着呢。 秦延、童贯等人在种师闵等一票军将迎候下来到种师闵军中,种师闵将汤亦坪和李尤两人带来,讲了讲其罪名。 ‘经略、监军,非是我二人不奋力杀敌,实在是穷寇凶猛,其已经是穷途末路,何不放过锋芒从后衔尾追杀,也好过血战当场,毕竟死伤的都是麾下子弟兵,于心不忍啊,’ 汤亦坪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哼哼,其心可诛,” 秦延冷冷的望着他, “你将避战的原因牵强附会到部众身上,本官如果严惩你,你的部众给你申冤,如此法不责众,你也就逃出生天是不是,” 汤亦坪想得什么他一清二楚。 汤亦坪一言不发,其实他就是如此想得。 “只是你汤亦坪就没想到你贪墨了他们多少银两,不说平日里克扣、隐匿军卒粮饷,甚或威盛军去岁大旱,河东路拨下来的钱粮也让你贪墨大半,而军卒家眷却有饿殍,” 秦延越说,汤亦坪越是满头大汗, “绝,绝无此事,” 秦延哈哈一笑, ‘汤亦坪,你以为你不讲就无事了,哼哼,来人,去人将汤亦坪的两个幕僚拿来勘问,’ 秦延早就把这些军将的底细摸清了,目的不是别的,只是为了节制这些混蛋,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就是用这些逼得这些军将死战,却是没想到这两个货先撞上来,那就正好立威了。 汤亦坪登时坐倒在地,面如死灰,他知道他完了。 他是个武将,大字不识几个,因此他的一切庶务都是由几个幕僚处置,这几人从不离开他左右。 现下秦延将他秘辛一一说出,又是锁拿他的幕僚,他的幕僚他清楚,谁也不会为他背锅,到了此处定然一五一十交待出来。 李尤在一旁看的满头大汗,他的情况和汤亦坪差不多,虽然没有汤亦坪心狠手辣,但是贪墨的事儿也是不少,也是他的幕僚打理,秦延不会放过汤亦坪,他当然也逃不了。 李尤急忙向童贯跪下, “监军,我等知罪,只是我等罪不至死,万请童监军将我等锁拿勘问,” 李尤此时顾不得别的,落入童贯手中也比落入秦延手中为好。 童贯这个郁闷,他们让他锁拿,他倒是敢吗,这是秦延着力收拾的杀才,他如果敢锁拿,秦延怎么看他,不知道其他的内侍,反正被秦延惦记上准没好事, “此事乃是经略所辖,还是经略亲自勘合的好,” 童贯看都没看李尤等人,而是笑眯眯的拱手对向秦延。 秦延笑着点头,嗯,这个阉人还算识趣,否则今日也休怪他卷了他的脸面,在这个事情上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来人,将汤亦坪、李尤拿下,立即斩首示众,全军示众,” 秦延森冷道。 亲卫如狼似虎的扑上去。 “童监军,秦延这是公报私仇,秦延这是擅权,他没有权力处置我等,” 汤亦坪和李尤疯狂的大喊。 童贯也是呆了,他没想到秦延竟然当即来个斩立决, ‘秦经略,此番惩处是不是过重,怕是朝中弹劾不断,’ “童监军,本官是此番战事大帅,是不是有临机专断处置之权,斩首两个临阵退缩的贪墨不法之辈,也算不得什么吧,” 秦延瞄了瞄童贯,童贯感觉自己身上冷飕飕的,实在是秦延在他面前积威已久,他在秦延面前挺不直身子, ‘咱家也是为了经略着想,毕竟朝中有些大臣对经略弹劾不断,如果此时阵斩两位副将,怕是朝中您的风评不利,’ 其实,童贯清楚,作为一方边帅,秦延斩首一个武将也不算什么,大宋文臣大帅就是有这个底气,当年韩琦斩杀狄青麾下大将,狄青不也得忍着。 问题是好歹带两人返回后正式列出罪名,然后在太原斩首示众吧,就在阵前仓促斩杀,对秦延很不利,他作为监军也的受牵连,监军监军,就是监看河东军的,如今呢任由秦延施为,当然失职。 ‘呵呵,本官有这个职权就好,至于所谓风评,本官何时在意过,如果在意风评,就不要做事了,’ 秦延一摆手,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就是两人的项上人头,只要这两个敢在他面前玩心机的杀才人头落地,那些从晋州、汾州、潞州、火山军、岢岚军等处前来的指挥使、军将、军卒谁还敢临阵避战,这两人的下场就是明鉴。 秦延的亲卫不顾两人的叫骂,将两人推到一旁立即砍杀。 然后将两人头颅斩下立即快马飞奔,向全军展示两人首级和其罪名。 两个河东路的副将避战下场都是斩首示众,其他的人都得好好想想,到底谁还敢临阵避战。 秦延要的就是效果就达到了。 果然,汤亦坪、李尤被斩首,全军整肃,所有的军将战战兢兢,从此秦延、种师闵发下军令,他们是莫敢不从,最起码在秦延麾下听命的时候,他们必须小心侍候,否则甭说什么官身,性命都保不住。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西南招讨司 河东路骑军带着杀伤秃讹部秃讹疵以下万余人,基本灭亡秃讹部,自身伤亡五百一十余人的战绩向西转进。 因为西边百余里,经过一座山就是攻击河东路的余下几个部落,甚至还有那个偷袭秦延的羌人部落,秦延出击一番当然不会放过这些杀才,必须要杀个人头滚滚才行。 此番出发,秦延的队伍大大的扩大了,秃讹部等几个藩部的大部分马匹都落入了宋军的手中。 两个大迂回的动作,不仅仅是为堵住那些蛮狄的逃亡之路,也是为了截留这些蛮狄的马匹。 战事中,秦延所部截获了近两万匹的马匹,其中可以转为战马的适龄马匹就有一万出头,大大的缓解了骑军备马的紧缺。 大辽西京,大辽西南招讨司所在地。 大辽一共全国五个招讨司,其中西南招讨司、南京招讨司、西北招讨司最为紧要,直接面对阻卜、大宋、西夏等强敌。 因此本身驻军就不少,但是,因为和大宋、西夏几十年没有大的战事,而西北烽火不断,因此西南招讨司的驻军大为减少。 此番征讨大宋河东在即,各路援军汇集在此,不大的西京成了一个大兵营,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每日里都有开到的新军,只是安置军卒调配粮饷就让西南招讨司忙晕了头。 招讨司官厅里,西南招讨司统军使、此番伐宋的兵马元帅萧哒,南京都统制、副帅耶律淳,西南招讨司都监萧奉先等人围坐议事,毕竟再有数天,大军云集,二十余万军卒基本来到了西京,或是在路上等候。 也到了大军开拔征讨河东的时候了,几人围坐一起商讨征伐大宋的筹划。 “本官之意,此番我军当以快打慢,前军过十万铁骑过雁门、阳武,兵过代州,直驱太原府,杀南蛮一个措手不及,突袭太原,让其无法存储太多粮秣,无法调集重兵防护,如此这般才能攻取太原,否则,太原坚城,就是死伤数万人也攻取不得,” 统军使,三朝老臣萧哒说出了他的筹划,此处他是当仁不让,耶律淳虽然是副帅,但是一向在南京养尊处优,未曾经历大的战事。 都监萧奉先是个心胸狭窄,独好黄白之物的蠢材,他能做到这个位置上,不过是因为他有个好妹妹嫁给了当今皇储,当今皇上之孙耶律延禧,如果没有这个皇亲国戚的名头,这厮就是一个废物。 所以久经战阵,曾经数次在北方征讨过阻卜人的萧哒毫无疑问是主事人。 “只是,如此骑军突入,一则攻城不易,再者粮道堪忧啊,” 萧奉先捋着鼠须道。 这厮出了特别贪财外,再就是愿意给人挑刺,别看萧哒官阶在他之上,他依仗着外戚的身份丝毫不惧。 “十万南京来的汉军步骑攻取就是了,如果那些被围困的寨堡不能攻取,这些汉军就是废材,” 萧哒冷冷道。 耶律淳脸上一僵,他这个宋国王的世子在此呢,萧哒就敢如此言谈无忌,太不给他面子了。 “至于攻取太原吗,” 萧哒摇了摇头, “除非有神迹出现,怕是太原攻取不得,” 萧哒指向太原舆图, “太原城内有二十万百姓,能抽调数万男丁,加上守城的军卒,还有黑火药助力,强攻不得,只有地道挖掘偷入城中,或有成功之机,” 萧哒摇头,希望实在是不大, “至于锁城法,怕是没有一年不能让城中缺粮陷落,只是一年之期,大宋怕是派出援军数十万了吧,如何围困太原,” 萧哒如此,耶律淳和萧奉先更是无计可施了。 ‘因此,此番伐宋,困住太原,地道偷袭,能攻下就是天神护佑,如果攻取不下,就攻取此处,’ 萧哒的手指从太原向西北挥去,停在了府州、麟州所在。 “统军使说的极是,如果攻取麟府路,就将断绝河东军和鄜延路宋军的联络,同时侧翼威胁宋人治下的夏州和横山,大宋该是痛彻心扉了,只能派使臣到上京献上降书,奉上岁币,” 耶律淳轻摇纸扇笑道。 萧哒眯眼一笑,其实心中鄙夷,耶律和鲁斡、耶律淳父子就是在南京养尊处优的富贵王爷,夸夸其谈是把好手,临机绝断上阵杀敌一无是处。 “还有一样,陛下已然联络西夏倾力攻打鄜延路和麟府路,作为我军臂膀,阻挡鄜延路麟府路宋军援救河东路,只是嘛,如今西夏的战力,” 萧哒鄙视的摇摇头,十余万攻取不得鄜延路,如今指望这些败军之将攻取麟府路也是没戏, “但是我军从侧后攻击麟府路的话,麟府路两面受敌,定然不保,” “额,还是太原为先吧,毕竟太原一下,兵锋向南,再无坚城,大宋中原震动,我大辽必会所得甚多,我等岂不是大辽之功臣,” 萧奉先细声细气道,这厮獐头鼠目,还有个驼背,也不晓得怎么有了一个貌美的妹妹,还得了耶律延禧的欢心。 萧哒瞄了这厮一眼,嗯,这货就是太贪,贪婪的忘却一切,早晚毁在贪婪上, ‘就是二十万军全部进军太原,留下数万保护粮道,十余万军攻伐太原,能在三月内攻下太原吗,’ 萧哒的口气很不好,萧奉先喃喃不语,他能说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单独领军过,让他筹划攻城略地就是一个笑话。 “因此,此番攻伐必须在三四月内结束,锁城法是不用想了,就是伤亡数万攻取了太原,也是得不偿失啊,” 萧哒捋须叹道, “毕竟西北、东北烽火处处,东京一带的渤海人奚人也不平静,西南招讨司,南京招讨司不能折损太多,否则天下不稳了,” 大辽一共八九十万军,好像不少了,但是其中除了只能在幽云看家护院的汉军外,可以到处驰骋的骑军不过四十余万。 而面临的是东南西北四战之地,分别有西夏、大宋、渤海故地、高丽,女真、阻卜等外敌,真的折损不起,哪怕只是伤亡十万,大辽都会根基不稳,北方的敌人必会乘机发难,到时候一向增援北方的西南招讨司和南京招讨司援军都无法派出。 这一点耶律淳、萧奉先是清楚的,虽然两人不是能亲上战阵指挥千军万马的帅才,但也是辽国贵戚,皇族,对这个大势还是了解的,知道萧哒所言不虚。 耶律淳轻摇折扇, “还是萧统军老成谋国之言,本官遵从就是了,” 虽然看不惯耶律淳过于宋化的言行,但是此番耶律淳附和了他的筹划,萧哒还是笑眯眯道, “小王爷目光如炬啊,将来必会辅助我皇平定四方啊,” 萧哒小小的吹捧了一下,花花轿子人抬人嘛。 听到萧哒的奉承,耶律淳笑的很畅快,他是个愿意听好话,听不得逆耳忠言的。 此时外间纷杂,萧哒眼睛一翻就待发作,只见他的一个随侍牙将渤海人李朴进来跪禀, “禀统军使,应州、朔州急报,宋军骑军万余出关肆虐,将边地我朝羁绊部落横扫一空,朔州都监统领三千军伍两千羁绊族兵被其击败,朔州都监战殁,朔州、应州告急,望西京立即派出援军,迟恐不及,” 李朴递上急报。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中原震颤 翌日,宋军拔营南下,从宁化军所辖的铜锣寨、实边寨返回宋境。 处境的时候是两万骑军,不足三万匹战马,返回宋境时候是一万余骑军,七万余战马,其中战马六万余,还有两千余人壮妇。 秦延用不足两千军卒的损失,三千战马的折损,换来了六十余万贯的资财,战马六万,可说战绩辉煌,最关键的是解决了河东骑军战马的不足,还攫取了大笔银钱。 可说解决了河东军的燃眉之急,而军伍经过这次历练,铁军雏形已成。 待得到了宁化军城骑军扎下大营修整,秦延立即命幕僚向朝廷下书报捷,又把童贯震得七荤八素, “秦经略,此事大为不妥啊,大为不妥,” 他急忙阻止,没这么干的, “秦经略未成奉诏就出境讨伐,不可向上禀报,待得战事停歇,辽军退去一道禀报就是了,如此朝廷也佯作不知,何必再起波澜呢,” 在他看来,是,你秦延战功赫赫,此番斩获颇丰,但是你是擅自行事,这是个不小的罪名。 当先应该按下不表,待得此番辽军入寇被击败无功而返后,再行一体禀报朝廷足以,那时候朝廷看到秦延有大功在身当然不会严加处罚,不过是申斥一番罢了。 但是秦延如此行径,岂不是将一切挑明了,朝廷里那些看秦延不顺眼的守旧派大臣们定会群起而攻之,问题是秦延还真给这些提供了口实,这下就是支持秦延的章惇和官家也很狼狈,将会进退两难的境界,所以秦延不可如此鲁莽从事。 “呵呵,童监军稍安勿躁,本官未闻剪除蛮狄赫赫功业者被追责,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再者,就是朝廷追责,调换本官已然来不及了,北虏入寇在即,无妨,” 秦延哈哈一笑。 他就是要传播出去,不是给京中看,而是给河东路、陕西沿边看,他秦延怼上北虏也再次战而胜之,大战在即的当口这会极大的振奋军心士气。 毕竟此番一定是鄜延路和河东路两路并肩作战,怼上的是西贼和北虏两头饿狼,心气不足的宋军继续胜利来提振士气。 至于京中嘛,呵呵,既然调换他来不及了,他还须在意吗,败了休提,胜了,谁还敢追责,有那个脸吗。 童贯无语,只能不清不愿的自去上书,额,报捷。 宁化军防区外,耶律达也统军追踪到此,却是无可奈何,他只能望山兴叹。 他倒是可以统军过关不入进入宋境,但是他不想孤军陷入宋军的包围中。 是,他看不上宋军的战力,但是宋军战力也不比西贼差,如果他万余骑军孤军深入,被宋军围猎,那就麻烦了。 再者,他不能打乱萧哒的筹划,此番入寇是会同西夏东西对进攻伐大宋,如果因为他战事先启,两家没有同步发动,最后没有取得理想的战国,他可是要为此担责的。 耶律达也最后只能遗憾的从朔州撤军前往武州会同萧哒的大军。 同一时间,西京大营,萧哒、耶律淳、萧奉先杀青牛斩白马击败天地、日神,遥拜上京,摆出死囚射死箭,用死囚献祭,大军正式开拔,号称三十万大军伐宋。 于此同时,鄜延路以北的夏州聚集了近二十万西夏军,号称三十万伐宋。 夏军分为两部,一部不足十万兵进银州,吸引鄜延路主力防御,不能倾力支援东边的麟府路。 剩余十万西夏军向麟州、府州挺进,誓要夺取麟府路。 此时的西夏不是十年前的西夏,接连的败绩,加上内里吉贝耕种的更迭让大宋钳制,耗尽了西夏的元气,如果是十年前怕是四十万军倾力攻击,但如今能整理出这般多兵马来已然不易,想想横山丢失就让西夏损失了过五万的步跋子和轻骑,就知道西夏的困窘了。 但是为了恢复横山这个生命线也好苟延残喘,西夏不得不倾尽全力,否则只有慢慢窒息而亡,那样还不如主动出击和辽人一起击败大宋,西夏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不成功,西夏国运堪忧。 绍圣二年五月二十九日,十万大辽宫分军、皮室军、部族军、柏海军、奚人、女真人骑军自代州偏关、阳武关等处蜂拥南下,一日夜前行三十里。 环形包裹了代州城,前锋已经接近了忻州境内,尽管河东路已然发布了可能的辽人入寇预警。 但是大批无法离开家园的百姓,沦陷在辽人铁蹄下,北辽骑军所过之处,抢夺粮秣、马匹,淫辱妇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几乎于此同时,鄜延路、麟府路同时遭到了西夏二十万大军的攻伐。 这是一日间,烽火燃遍中原北部,烽火一日夜点燃在东京汴梁,大宋面临着几十年来最大的危机,大宋两个最凶恶的敌人联手向大宋发难,颇有拿下河东,威逼中原之意。 太原望火楼、钟鼓楼金鼓齐鸣,火焰浓烟蒸腾着,整个太原一片哗然,因为燃起的烟柱足有十道,这是数十年来没有的情形,说明入寇的北虏足有十万开外。 太原满城鼓噪后陷入了死寂,因为这是数十年来的大战,北虏出动这般多的人,太原必然是其目标之一了,所以百姓都陷入来恐慌,数十年来太原基本在兵锋之外,骤然成为兵锋所指,百姓心中没有底气能守住这座城池,虽然太原号称中原肩背,中原柱石。 凌晨的迷雾中秦延披衣望着城市内最高处的望火楼和鼓楼,夜色中火光分外的显眼,大战终于爆发了。 童贯、王念祖、李缪、种师闵、单诚、聂胜等人来到了官厅等候,秦延一身官袍进入大厅。 众人拜见秦延,他们一脸的肃容,都是看向秦延的脸色,秦延一脸的沉稳, “今日,北虏背弃两国盟约,再次入寇河东,此番北虏入寇,有着夺取河东窥伺中原、河北,沟通西贼的图谋,其心险恶,此战我大宋不容有失,如果失去河东一线,中原板荡、天下震动,有五胡乱华之忧,” 秦延嗓音雄浑,目光炯炯,他的威仪如旧让众人心里抵定, “因此,本官今日担负起河东大帅之职,统领十余万河东精锐,定要击溃蛮狄,横扫腥臊,还我河东一片净土,让河东成为天下柱石,河东必胜,” “河东必胜,” 种师闵、聂胜、单诚等诸将轰然道。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慌急 “王念祖、李缪听令,” 王念祖、李缪上前恭立。 “本官着你二人死守太原城,以王念祖为首,务必紧守太原,如太原有失,不用陛下下令,某当会取了你等首级,” 秦延威严道。 “属下听命,” 两人应诺。 “你等二人立即召集太原府境内禁军、厢军、强壮、弓手,汇集太原城,此外,召集太原城内青壮驻守,我的底限是务必守住太原五个月,” 秦延的话众人都明白,太原城内的粮草够坚持半年的,当然了半年还为守住,城内就开始闹饥荒了,到那时候太原必不可守了。 两人再次领命。 “种师闵等诸将听令,召集全部骑军,立即随某出太原府与来敌野战于外,” 种师闵等人叉手施礼。 “此战,我军必是稳守反击之势,因此战事之初无论听闻何等消息,只要紧守城池足以,不要被外边蛮狄的消息哄骗,记住,本官曾骑军大败西贼,此番也会击败北虏,因而,王副总管、李转运使,你二人只管守住太原城就是头功一件,” 秦延叮嘱道,防守反击,前面必然先是防守,只是防守之时,主事人自己要心中抵定,否则会被敌人所乘,秦延最不放心的也是如此。 “经略放心,只要有王念祖在,太原城就在,” 王念祖信心满满。 他别的不敢说,守城颇有心得,当然,出城和北虏骑军野战,他没那个手段和胆略。 秦延点头, “童监军,你在太原监看守城,还是随某出军与敌人死战,” 秦延笑问。 童贯这个纠结啊,按说守城是最稳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以为秦延在哪里,哪里最安全。 太原秦延不在,他心里慌得一笔,虽然王念祖也被尊为京中宿将,曾经临危受命剿灭泸州叛逆,有京中禁军虎将之称。 童贯却是晓得南边的蛮子根本做不得数,大宋面临的威胁,北方为大,北辽就是一头下山猛虎,王念祖真不够看的。 “咱家奉命监军,当然是和经略一同进退才是,” 童贯拱手笑道。 “如此甚好,骑军今日出城,童监军立即整备吧,” 秦延笑笑,童贯不知道为何非得随着他出军,秦延浑不在意。 此时就是官家来了,也得按照他的筹划来就是了。 午时刚过,秦延一行人悄悄的从西门出城。 骑军主力根本没有返回太原,就在宁化军境内安置,所以秦延一行千余人离开相当的隐秘,很多人不知道秦延已然悄然离开了太原城内。 翌日,大辽骑军前锋已然来到了忻州城下,进军神速,彻底割裂开河东军不同防区城池的相互联系。 河东代州忻州等处各处城池、守寨守军都是紧守城池,唯恐北虏将他们列为攻伐之所。 这些守寨也彻底沦为孤岛,相互间几乎没有联系。 毕竟出动百把的骑军出去,还不够给辽人送菜的,还是紧守城池为妙,守城可是这些军将最拿手的,野战可是没有那个实力和胆略。 汴京淫雨霏霏,几日的阴霾,李清臣披着斗笠再次入了皇城,此番他没有去政事堂当值,而是去了崇政殿,赵煦召集重臣商议此番北虏、西贼入寇的事宜。 崇政殿内,章惇、李清臣、蔡卞、曾布、蔡京等人候了每一会儿,赵煦进入大殿,众人叩拜请安。 赵煦摆手赐坐。 赵煦眼中带着血丝,面色越发的苍白,显然这一日夜休息的很不好,也是难怪,亲政没多久就遇到了北虏大举入寇的事,心里的挣扎可想而知。 虽然赵煦一向以中兴之主自诩,也有锐意推行新政之志,但是毕竟久在深宫,没有经历这般危机,何况今日之紧急胜过他老爹在位之时。 所以赵煦心里慌得一笔,甚或他心里有些后悔,如果当日应了北辽的要求是不是好些,思虑过甚,身子本来不好,现下更是差了。 “诸卿,北虏背弃盟约,再次入寇,西贼沟通北虏,入寇鄜延路,两处合计有六十万蛮狄入寇,诸卿何以教我,” 赵煦的声音暗哑。 他是真的在求教,面前这些位虽然是他的臣子,但毕竟经历众多,如今他就向这些位高权重者求教,大宋养士,如今也到了这些位回报天子之时了。 赵煦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看向了章惇、李清臣身上。 看向章惇,则是因为当初正是章惇力排众议,坚决不答应北虏过分的要求,原话是尽丧先帝二十年开拓之功,惜乎,无颜见先帝于地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敢大力反对。 但是如今两个夷狄并力入寇,这个责任章惇首当其冲。 看向李清臣,则是这几日正是秦延事件发作,在朝中风雨不断的时候。 秦延无诏兴兵,出境攻伐北虏,被认为大胆妄为之极,势必引起北虏震怒,很可能入寇河东路。 因此朝野声讨秦延之声四起,建言将其夺职回京待勘,严加惩处,最好贬谪南方才是,这样也好给大辽君臣一个交代,遏制可能的北虏入寇。 李清臣在大朝会上面对数十名官员的弹劾指责,只说了一句话, “胜者不容指责,贬谪功臣丧军士气,助敌野心,乃是自毁长城,” 这话实在是站在了至高之处,不好反驳,毕竟杀伤数万蛮狄,阵斩烧杀河东路的藩部酋长,斩获无算,只是数万匹战马就是百多万贯的收益,这样的胜绩被贬谪,真是有些没脸的说。 虽然大家怕北辽到了骨子里,但还是要些脸面的,心知肚明,但是不能放在明面上,严惩秦延就是坐实了朝中对北虏的惊惧,所以这个破事很多朝臣鼓噪,但是没人有脸带头追责。 加上章惇不同意,各处急报显示,北虏极有可能在今年入寇,此时更换秦延,就问谁人可以支撑河东危局,那时候苦思良臣名将无所踪了。 结果此事方议没两日,北虏和西贼一同发难,两处大军正在蜂拥而来。 秦延虽然不在,但是他的岳父在此,秦延在河东闹得天翻地覆,之所以还留着他,还不是因为为了抵御北虏,秦延不在,就听他的岳父右相李清臣解说吧。 “陛下,来敌虽然气势汹汹,但轻重有别,西贼经过十年征战,屡次败于我朝,已然是强弩之末,再者其步军为主,因此行军较慢,如今不过是前锋骑军突袭而已,后军大队还没有进入麟府路境内,尚在鄜延路,而鄜延路经略使章咨老于兵事,守护鄜延路绰绰有余,至于麟府路,当年西贼国主李元昊兵锋最盛时,不过是攻下麟州,未曾攻下府州,因此,西贼强弩之末不能穿如皋,不用过于担忧,” 章惇侃侃而谈,其实他内里也有忧虑,但是他现下是大宋左仆射,领平章事,如果他慌了,官家还是如此稚嫩,也就意味着大宋已然慌了,所以章惇强自镇定,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声震数里 “倒是入侵河东代州忻州的北虏前行极快,过十万铁骑,确是心腹大患,此战河东军确有倾覆之危,然则,权发遣河东经略使秦延就在沿边,怼上蛮狄百战不殆,因此必会紧守河东,护佑中原,因此本相以为此战我大宋必保无恙,只是战事会极为激烈,伤亡定是惨重,我朝应从此刻起调集援军,供给兵甲粮秣,支应此番大战,” 赵煦点头,章惇所言给了他一丝底气,不管怎么样,在鄜延路、麟府路、河东路执掌一方的都是大宋通晓兵事的能臣。 如果他们抵挡不住,那大宋真的没什么臣子可以支撑这场战事了。 “臣下以为还须加快调兵,尤其是河东路一线,北虏骑军甚多,行军迅快,我河东军猝不及防,因而有大败的可能,为防止万一,须得尽快从河北禁军、京中禁军中调集兵马驰援晋州、汾州一线,防止,” 蔡京拱手道, “以防河东军大溃,早些筹划的好,” 蔡京本身来讲不是一个主战派,他内心来讲对大辽是惊惧的,如今这般多的北虏入寇,他以为河东军不是对手是肯定的,只是能否坚守太原而已。 赵煦听了这话,心再次提起来, “曾枢密以为何如,” 曾布闻言略一思量,急忙拱手道, “此番辽军号称三十万,臣下预估足有二十余万,又是北虏强军,非是二十余万西贼可比,因此,臣下以为战事对河东军极为不利,河东有可能失陷大片国土,因此臣下以为须早做筹划,” 曾布和蔡京相同不看好数量如此众多战力强悍的大辽军攻击下,河东军可以抵挡住这波攻势。 赵煦脸上越发的苍白,此时他方知坐下龙椅烫手,实在不是等闲人做的住的,每每摇动之危,他强自镇定,想了想看向了李清臣, “李卿,你以为河东如何,” ‘陛下,臣下以为河东无恙,秦延必会守住河东,’ 李清臣拱手道。 “哦,右相过于相信秦延了吧,” 曾布摇头道,他其实暗指两人翁婿的关系,李清臣在帮衬秦延。 “曾枢密,秦延所为你作为枢密使经历甚多,秦延在鄜延路一再大胜,每番都是事前筹划,气球、黑火药、吉贝甲、大炮、火铳,每每筹划在前,大胜在后,人说秦延侥幸而已,某却以为乃是其筹算所得,非是幸进之辈,” 李清臣这般说,曾布发现真是不好反驳,因为事实俱在, “此番秦延筹划了多半年的时间,陛下也是拨出钱粮着力支持,因此,臣下不晓得秦延是否大胜,守住河东一线却是毫无疑问,” 李清臣拱手道。 赵煦脸色终于舒缓了不少,总算有人言称此战必胜的。 “右相所言对极,臣下也以为秦延必会紧守河东一线,” 章惇拱手道。 左相、右相的言辞终于让赵煦放下大半的心。 不过,蔡京、曾布的败绩论也让赵煦甚为忌惮,于是宋庭做出了尽快从京东东路、西路,京中禁军中抽调五万援军,前往晋州一线布防,一旦太原有失,可以组织第二道防线,虽然知道没什么大用,但是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同时,政事堂向陕西环庆路、泾源路、秦风路发出调兵令,调派十将统领三万余大军驰援鄜延路,虽然最快也要近三个月可到,也是聊胜于无了。 太原城外火光处处,腾起烟柱无数,北虏大军肆虐着,太原城内陷入死寂。 王念祖登上了北城城楼,用远望镜眺望数里外,但见大股的辽人骑军奔驰,荡起数丈高的尘烟。 还有很多辽人的打草谷军出入在临近北门的数个街巷内劫掠,那里的宋人逃避入城,只是带走了随身细软,其余的都来不及带走。 从民宅和商铺里银钱、粮米、被褥被清理出来,供给辽人使用,辽人骑军就粮于敌是一向的传统。 就是屋舍也不会被浪费,很多木料被清理出来,作为引火之用,这些街巷里的屋舍出的木料足以应付生火造饭,辽人的打草谷军已然不用远去打柴了。 王念祖也是心有余悸,他早在三日前感到形势不对,就让太原四门外数万百姓从这些街巷中撤入城中,否则今日就是被屠杀的局面。 辽军入寇代州不足十日,已然兵进太原城下,这样的进军速度让王念祖咋舌,果然是行进如风,此战必是一场恶战。 王念祖打量着北门外辽军的动作,但见有万余骑军离着城池三里外扎下营盘,他不禁叹一声可惜,如果敌军营盘再向前,就到了神威大炮的射程,看来辽军对大炮已然有了提防,该死北逃的匠人带去了火炮火铳的制法。 既然炮击对方营盘没有了希望,那就拿前面的打草谷军试炮吧。 轰轰轰,太原北城的八门神武大炮轰鸣了。 城头上烟雾缭绕,炮手们忙着清膛装弹准备下一次的打击。 弹丸飞出两里余,击中了一些院落,正在忙着搬运粮秣、打劫银钱的打草谷军军卒有人被弹丸击中。 虽然弹丸不过数斤而已,那也不是打草谷军身上皮甲可以抵挡的,有十余名军卒被击杀,伤残。 虽然对于打草谷军的数量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但是中炮后残肢乱飞,血液四溅的场面惊吓了很多人。 打草谷军慌乱的向后逃离,方才肆无忌惮劫掠的场面不见了。 宋军的神武大炮给了辽军当头一棒。 萧哒、耶律淳、萧奉先等统领众将聚集在北门外一处小丘上观望着太原城。 “大帅,太原城今非昔比,只是北城就多出了很多马面,可以夹攻攻城的军卒,端的十分厉害,” 南京招讨司的统制使张琳道,他是南京大族张氏一族中人,在南京的汉人家族中张家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家族。 张琳如今服饰和契丹人没什么不同,同样的窄衣小袖,盔甲也是契丹样式,如果说有不同的话,他的发髻还是宋人模样,非是秃发小辫的契丹发式。 辽军中辽人主野战,到任何一处攻城那是汉人、渤海人、奚人的事儿。 此番十二万骑军中,南京征调的两万五千汉军骑军,东京召集的两万渤海骑军,五千奚人骑军就是攻城的首要。 张琳作为汉将对攻城守城当然熟悉,甚至他对河东路河北路一些城池相当的了解。 他只是细细一看,就知道太原城经过了整修,马面数量大增,是攻城者极大的威胁。 萧哒也是有些气馁,他没想到秦延到太原后在城池上下了这般功夫。 原先他还想过试探性的攻城,现在他几乎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就在此时,城头炮火轰鸣,震动了数里的地界,接着前方忙的很欢实的打草谷军受到了炮火的轰击,一时间慌乱不堪。 “哼哼,去将高海鹏打十鞭子,不过是没用的铁炮,何至于慌乱成这个模样,” 萧哒大怒。 他立即号令亲卫去打草谷军,鞭挞打草谷军的节制使渤海人高海鹏。 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同族相残 耶律淳摇动纸扇悠然道, “秦延果然是个人物,这般声震四方的铁炮是怎么建造出来的,果然是个大才,” 萧哒斜睨了他一眼,心中这个无语,真是个宋痴,一个宋臣也值得这厮如此念想, “待得某攻下太原,让小王爷亲自询问秦延就是了,到时候小王爷将其带入南京为奴,为王爷好生建造铁炮就是了,” 萧哒一指城上飘荡的秦字大旗皮笑肉不笑道。 铁骑优先的契丹上层对巨炮不大以为然,移动不易,发炮拖沓,和契丹军的游动不符,萧哒也是如此,认为火器没有大用,决计不会放弃骑射的看家本领的。 ‘求之不得,此人如果虏获,切不可斩杀,本官自会向陛下求情,劝其降了本朝,纳入南京体例,此人必有大用啊,’ 耶律淳拱手笑道,这摸样倒也是颇为爱才。 两人这一番说辞,仿佛太原已然尽入其手了。 萧哒看向张琳和渤海军节制使李望, “既然无法附蚁攻城,如何才能攻取太原。” “大帅,只能地道挖掘,从地下突入城中,只是挖的极深,须知太原城护城河深三丈,虽然我军可以将河水引走,但是地下还有积水,那里是最紧要处,” 李望急忙拱手道。 “正是,只是人手须得众多,从四面挖掘,让城中不晓得那里才是真正的攻击方位,再者,待得临近城墙下,上面须得佯攻城池,鼓噪不断,让城中探听不得城下动静,” 张琳补充道。 两人都是攻城的老手,锁城法不成,就得攻城,他们两人做过多次了。 “好,就由你二人照此办理吧,” 对于攻城的手段,萧哒不认为他比这两人强,再者说来,带了如此多的汉军和渤海军来,不就是做攻城的炮灰吗。 萧哒立即将挨了十鞭子的打草谷军节制使高海鹏唤来, “今日始,在太原附近抄截粮秣供给大军所需,再者找来数万宋人百姓,无论男女,本帅还有大用,” 萧哒命道。 高海鹏立即领命而去。 “大帅掳来这般多宋人何用,” 耶律淳不解道。 “佯攻太原就是依仗这些人,” 萧哒的话让耶律淳脸皮一抽, “如此太过血腥了吧,” ‘难道让我军军卒攻城,在滚木礌石巨炮轰击下死伤惨重吗,’ 萧哒鄙视道, “因此只好让宋人丧命了,宋人杀宋人,总比上了我军军卒好吧,您说呢小王爷,” 耶律淳只有闭口不言,实在是辨无可辨。 “大帅,是不是须得提防宋军的偷袭,万余宋军骑军也是个祸害,” 萧奉先一旁提醒道。 他到了战阵谨小慎微,深怕被敌人偷袭。 “此是当然,只是本帅料想秦延没有那个胆量,本帅倒是想秦延可以统领万余宋军骑军前来,只怕,哈哈哈,只怕他们没有那个胆略啊,秦延真有土山秦郎的胆略,本帅正好在太原城外斩杀了他,全了他的忠义之名。” 萧哒鄙视了一下萧奉先,这货胆小如鼠萧哒一清二楚。 萧哒这话说的霸气无比,作为大辽铁骑,只是围城就有十万,宋军万余骑军出城就是找虐。 一旁的一种军将哈哈大笑。 很显然,他们一致认为宋人根本不敢出城野战。 接下来的二十余里,辽军也不攻城,只是在外间忙着挖掘地道,宋人也知晓如此,但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足有两里余,找寻对方挖掘的地道也不容易。 王念祖忙碌的就是这事,他将很多大缸陷入地下,军卒日夜在内间值守,听闻其间的动静。 二十余日转眼而过。 城内宋军已然听闻了辽人挖掘的地道突破了护城河下面,接近到了城墙,守城战到了关键时分。 这一日,久久没有大的动作的辽军大营鼓噪开来,数万辽军铁骑盔明甲亮的向太原城压来。 鼓号声调度着辽军,这些辽军战旗招展的气势汹汹而来。 王念祖站在北城遥望城下,不明辽人要作甚,骑军攻城吗,笑谈了。 就在宋军上下莫名所以的时候,辽军后方数里尘头大起,接着哭喊声不断,但见众多的宋人百姓被押解着走向了太原城。 随着这些百姓越走越近,太原城下哭声震天。 王念祖在远望镜中看到的是黑压压的人头,有男有女,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走向了太原城,很多人被逼抬着长大的长梯,步履蹒跚而来。 王念祖目瞪口呆,这是让这些宋人百姓攻城吗, “这些蛮狄太过歹毒,” 王念祖咬牙道。 “副总管,如今该当如何,” 王念祖麾下厢指挥使方祁急道。 “通告四城,一体击杀,” 王念祖脸上筋肉在抽动,他知道他如此斩杀攻城的宋人,日后定会被一些酸儒攻击为人屠,官声从此不靖,但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难道让跟在这些宋人身后的辽人趁机登城吗。 方祁长叹一声,立即传令下去。 随即城上的神武大炮轰鸣了,弹丸飞出两里余,弹丸所到之处将密集前行的宋人队伍蹚出了几个血胡同,那里残肢四散,哭号不断。 四周的宋人魂飞天外,队伍开始散乱,很多宋人转身就跑,可惜还没有跑出十几步,大股的箭雨临头,后方监看的汉军、渤海军军卒杀伤了向后奔逃的宋人。 奔逃的宋人尖叫着再次折返,他们无助的只能冒着城上的炮火前行。 当队伍前行到不足一里,城上神武大炮发出了大批的散弹,给这些宋人队伍造成了大批杀伤,宋人痛苦的嚎叫声震数里,却是只能冒死前行,因为后面汉军和渤海军的羽箭也在收割宋人的性命。 就这样,队伍凄凄惨惨戚戚的接近了太原城。 此时,双方的强弓硬弩开始对射,汉军渤海军掩护这些宋人填埋护城河,总不能让这些宋人还没有靠近城池就被宋军杀绝了吧。 大批的宋人扑倒在短短数百步的距离上,鲜血浸湿了褐色的土地。 宋人的哭喊声刺人耳膜,缭绕在太原城上下。 城上的一些守军被羽箭所伤,伤亡开始增加。 城上下流淌的都是宋人的血液,消逝的是宋人的性命。 王念祖从亲卫随扈的盾牌缝隙中看到了城下的惨状,刺耳的嚎叫声刺激的王念祖身子不断的颤抖。 因为他就是这个下命令的决断者,也是生灵涂炭的始作俑者之一。 饶是老王曾经在泸州杀蛮狄万千,也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命四城监看北虏的地道,一定要全部扑杀,” 王念祖咬牙吼道。 他很清楚,驱赶宋民附蚁攻城,不过是为了掩护下面的地道挖掘而已。 几个亲卫领命去了。 虽然城上泼洒了弹雨和箭雨,还是有近半的宋人抵达了城下,他们开始竖起长梯向上攀登。 很多宋人哭号让城上不要打杀他们。 但是在军将号令下,滚木礌石如雨而下,对这些宋人唯一的宽纵就是很少有猛火油被泼洒下来,守军还是希望给城下的百姓一个痛快的。 大大小小的滚木,一次性滚木、能回收的滚木放下城头,石头坠落下来,只要被沾上就是骨断筋折,宋人百姓不断惨叫落下长梯,长梯也有很多被碎裂开来。 太原黄褐色的城墙变得黑红,阳光下血淋淋的极为可怖。 城下城上到处插满了箭枝,阳光下发出森冷的光。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煎熬 两个时辰后,残阳如血,城下铺满了宋人的尸首,血腥气四溢,数万宋人消耗大半,辽人鸣金收兵了。 只有万余宋人留下了性命退了下去,他们能苟活一天。 夜幕中的太原城灯火通明,守军警觉地值守着。 同样的夜幕下,宁化军东南部的禅化山区东南麓一处不小的谷地里,大批的宋军在此宿营修整。 通往这处谷地的一切道路都被宁化军切断了,所有行人不得行走。 谷地中部一座叫三岔口的小村落里,秦延的中军大帐矗立于此。 一灯如豆,昏暗的桌案上摆放的是宁化军转来的潞州急报,北虏大军兵分两处,攻击代州忻州一线,前锋骑军兵围太原。 “经略,此时我军该当出军代州,此时哪里十万汉军,兵分几处,分别围攻雁门,阳武关、代州、忻州,每处兵马最多两万,此天赐良机啊。” 种师闵极为兴奋道。 “此处东向倒是可以出击代州,只是,代州离着太原不过二百余里,骑军日夜兼程不过三日可到,太原可是有十余万骑军,哪怕只是抽调五万骑军,也不是我等可以匹敌的,” 秦延不为所动,他认为不是最佳时机, ‘当今之势首先就是守住太原,只要太原不失,北虏无奈只有退而求其次,向西北攻取麟府路,以求和西贼东西并进攻陷麟府两州,那时候北虏太原的骑军必然再次分兵,呵呵,到那时我军兵锋东向,太原一线最多能派出两万骑军,’ 秦延狠狠的一拍桌案, “到那时候,让北虏重蹈当年叶悖麻的覆辙。” 秦延不怕现在的暂时被动,虽然一些小的军寨已然失陷,几处紧要的城寨包括太原都在被围攻中,但是秦延以为经过他点验的各处城防还是颇为坚固的,如果没有大的意外,可以抵挡住北虏的连番攻击。 只要太原无虞,北虏必然分兵,那时候就是麾下骑军露出獠牙的时候了。 “某心急了些,” 种师闵嘿然道, “每日里听闻探报都是北虏肆虐太原以北各州各军,打草谷军到处烧杀抢掠,每日里不知道多少宋人被杀,某心里像是有一把火,” 种师闵咬牙摇晃着脑袋,眼神里泛着凶光,显然直到现下也是过不去这个坎。 秦延叹口气, ‘十八郎,此番防御反击之战,所有的筹划都是某一手筹备的,当日筹谋已定,某就晓得今日之局面,河东北路一片血腥,到处腥臊,生灵涂炭,’ 秦延负手在大帐内行走,显得心情极不平静,他上一世不过是个低级军官而已,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多的一些实战行动中他不过是执行的那只手而已。 至于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人员伤亡,还有战后抚恤,对外界发声,安抚各界等等那都是将领的事儿。 他没有那个资格操心,也算是难得的心静,做好自己本职完活,倒也逍遥自在。 但是如今不成,他肩负着百万百姓、十余万河东军、还有几十处重要关隘、镇城的安危,其中压力极大。 “可说,如今北虏猖狂,我军没有迎头痛击,而是主动避战有一定干系,外间因此多少人因此罹难,” 秦延蓦地看向种师闵, “这是我等只有骑军三万,再无可战之军,而北辽多少军卒,铁骑过十万,如果不是诱敌深入,迫敌分兵,然后集中优势兵力一一击破,我等还有其他可能战胜的筹谋吗,” 种师闵艰难的摇头,没有,除了秦延用的这个战略,再没有可行的筹划了。 “虽然河东北路百姓伤亡很大,最后只要战胜北虏,迫其退军,河东路依旧在,待那时候收拾河山就是了,总好过,太原、麟府失守,天下震动,中原板荡,那时候可能是百万千万百姓死无葬身之地,因此只能如此了,” 秦延长叹一声。 种师闵低头不语。 秦延拿起随身的酒袋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种师闵,种师闵接过灌了两口,两眼发红大手狠狠的一拍桌案, ‘到了反击之时,某要杀尽这些畜生,’ 秦延没有言声,只是双手紧握,骨节泛白,他内里也是恨若狂,只是不能像其他人那般随意发泄就是了。 当夜,秦延大帐内灯火亮了一夜。 接连数天的攻伐,太原城下臭气熏天,有六七万的宋人百姓葬身于此。 辽人将太原附近的百姓几乎抓捕一空,投入了这场毫无胜利希望的攻城战。 不过很显然,辽人的残暴没有震慑住太原城的守军,太原城上巨炮怒吼,羽箭如云,继续泼洒着死亡。 萧哒、耶律淳、萧奉先等人再次站在土丘上遥望太原这座雄城。 ‘可惜了,东门和西门两条主攻的地道都被炸塌了,倒是损失了千多人的汉军、渤海军,’ 萧奉先捂着鼻子喃喃道。 两条地道的塌陷说明地道也不可取,太原城的守军很有一套,即使在如此鼓噪的攻防战中依然准确的找到了挖掘的地点,狙杀了汉军。 即使挖掘更多的地道也是徒然浪费时间而已。 “太原果然雄城,非是锁城法穷困之,不能夺取太原啊,” 萧哒摇头叹息,上策夺取太原,威逼中原看来是无法办到了 “不得不说,秦延统领的宋军守城果然很有办法,” “到了如今太原城的箭矢滚木礌石仍不见减少,秦延这厮怕是储备了大量的物件,有了秦延,太原如铜墙铁壁,不可夺取了,” 耶律淳说完放下远望镜,急忙用帕子捂住口鼻。 “明日兵发麟府路,太原既然不可下,那就攻下麟府路,只要麟府路到手,大宋就得跪地求降,” 萧哒恶狠狠道。 耶律淳和萧奉先点头道。 “哼哼,本帅就不信,秦延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敢统领骑军出城救援麟府路不成,” 萧哒此时对秦延恨意未消,不只是在太原城下吃瘪,还有秦延这厮肆虐沿边,杀伤数万羁绊部落的部众,却是施施然的饱掠而归,这让所有辽国上层贵族都是恨之入骨。 萧哒看向萧奉先, “明日萧都监统领六万骑军前往麟府路,务必攻下那两处要害,怎的也要将府州拿下,” 萧哒其实不愿意派萧奉先去,只是没法,萧奉先的官阶差遣在那,不派他去,难道派耶律淳去不成,粉嫩嫩的小王爷更是不成。 好在统军作战的自有各位节制使,萧奉先不过是个牌位而已。 萧奉先急忙拱手领命。 “小王爷,你我就在此驻跸,等候汾州晋州还有和河北的援军吧,” 萧哒笑道。 “某要让秦延眼看着我军横扫各处援军而无可奈何,” 萧哒用马鞭一指城上飘荡的秦字大旗。 耶律淳哈哈一笑。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哪个是真的 禅化山宋军大营,最新的战报呈报在秦延案前。 “北虏终于分兵了,” 秦延感到一身的轻松,虽然北虏分兵是早晚的事儿,但是负罪感、被发现的焦虑感等等焦急在一处,秦延自己清楚他也在煎熬。 今日太原的十余万北虏骑军终于分兵,说明萧哒等北虏主帅对宋军骑军的动向一无所知,还以为他在困守太原城中,这招瞒天过海成功了。 种师闵一把抓过从宁化军转来的急报, “急报是三日前的消息,如今嘛,分出的五六万北虏骑军该是到了岚州境内,当是离着麟州、保德军不远了,” 种师闵喃喃道。 “点将聚兵,明日出兵代州,” 秦延立即下了决断。 他的忍耐终于迎来了战机,河东成败就在此番大战了。 种师闵兴奋的领命安置去了。 云内川河谷中,大股的宋军骑军行进着,这条东西向不算大的通道,将宁化军和代州联络起来,不过这个道路的状况步军无法通行,因此辽军在这条狭长的通道里没有安置斥候探查,骑军通行的十分的顺畅。 临近原平以南十余里,云内川的东向出口,秦延接到了前锋的禀报,宋军斥候和辽军斥候激烈的交锋,大股辽军斥候冲击宋军斥候的防线,想要探查宋军大队的情形。 秦延对此早有准备,宋军利用主场的地利隐匿到如此地步他已经满意了,现在开始,即使辽军发觉了他的骑军也处于战略被动。 从现在开始,此战的战略先机已然转到了他的手中,接下来就看宋军是否利用这个用血肉换来的先机化作成为连串的胜利,首先就是代州。 秦延下令,宋军出河口向北泅渡,经原平,直驱代州。 此时近两万宋军快速行军,路上接连拔除了三处辽军护佑粮道的据点。 这些临官道设立的据点每处不过一两百人而已,目的就是绥靖官道沿线。 这样的地方辽军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建立营寨,就是帐篷一扎,有些护栏而已,在他们看来也不需要,左近的城寨都在辽军围困中,任是哪里的宋军也不敢出城野战。 结果就是这几个据点数百骑军被宋军大队轻松荡平。 直到原平,宋军大队终于迎来了可堪一战的对手,围困原平一线的辽国汉军两营近千的骑军南下迎战。 围困原平的汉军指挥使不晓得北进的宋军有多少,以为是西向宁化军出动了两三千的骑军,因此统领汉军前来迎战。 结果在原平以南与宋军遭遇,当漫山遍野红色战甲的宋军狂飙疾进,迅猛冲过来的时候,南京汉军两营骑军立即崩溃了。 是,汉军和辽军大队一同冲杀的时候是大好的一条走狗,但狗毕竟是狗,狗仗人势嘛,但是当不知道是多少倍的宋军骑军集团冲锋的时候,立即将这些汉军的心里防线冲垮了。 宋军还有两百步就要接阵,汉军骑军已然转身就逃,狼狈的甚至将备马放弃了,只是一味的向代州奔逃,那里有南京汉军主力。 只是放弃备马是愚蠢的,没有备马的汉军骑军在十余里外被宋军追上。 汉军骑军根本来不及整队,就被宋军蜂拥而来的大队淹没了,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在弓弩和火铳轰击下,汉军骑军数百骑被斩杀,余者四下逃窜。 宋军整理好队伍,继续向北前行,再有三十里就到代州。 此时北虏劫掠的惨象在官道两侧随处可见。 到处是被焚毁的村庄,道路两侧随处有身首异处的大宋细民,他们的衣冠不整,显然身上被北虏翻找抢掠过了。 更是有众多的赤果的女子的尸身出现,所受的凌辱一望可知。 秦延驻马在一对母女遇难的现场,只有十来岁的女娃眼睫毛浓密,婴儿肥的俏脸说明长大了绝对是美人坯子,如今已然身上发黑的躺在那里,身上没有寸缕。 秦延将身上红色的大氅摘下遮盖了女娃的尸身。 战阵中的暴行他一清二楚,但是一路走来其中的残酷还是不断刷新着秦延的认知,无法想象的黑暗和惨烈。 虽然,这样的暴行刺激着所有宋军将士,众多的军卒越走越沉默,一种悲愤在其中积蓄,等待着爆发,这会刺激着宋军将士舍生忘死的冲锋,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将这些北虏赶出去,他们的家园和父母妻子也无法幸免。 但秦延还是不希望这样的场面接连的出现,实在太过冷血残酷,将人兽性一面展现无疑。 月朗星稀,临近代州二十里,宋军骑军停留修整,等待明日兵发代州。 这一夜,宋营里篝火处处,却是极为沉寂,这两日血案处处彰显了蛮狄入侵后腥臊遍地,让整个宋军愤怒至极,强烈的报复感憋闷在心里,如同沉寂的火山等待着喷发出愤怒的火焰。 秦延没有想法疏导,而是任其发酵酝酿,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两万猛兽,不需要人性。 太原北大营,萧哒头一晚和耶律淳等人酒酣后才睡,倒也睡的极为踏实。 实在是有些无事可做,因为汾州方面和河北的援军迟迟没有动静,而太原宋军万余也是困守城中绝不出动。 辽军这些军将每日里甚至可以纵马狩猎一番。 要说忙碌就是数千打草谷军了,这些由汉军、渤海军、奚人组成的军卒正在太原府、汾州府境内肆虐,为大军抢掠粮秣。 夜半时分,萧哒被亲卫唤醒,围困忻州的南京汉军副都统刘胜基急报,宋军万余骑军突然出现在代州南部原平一带,如今正在向北疾进,刘胜基向萧哒求援。 没错,是求援,代州、忻州等处南京镇抚司征调的十万汉军,听着是不少了,但是各处骑军加在一处没有一万,大股汉军骑军都随着萧哒南进了。 因此跟踪剿杀如此大规模的宋军骑军根本力不从心。 更为关键的是,刘胜基禀报,据斥候禀报,宋军中有经略使、秦字大旗,揣测大宋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秦延就在这股宋军骑军中。 萧哒起床气不小的起身,从拿到这封急报的那一刻他就彻底醒转。 他立时意识到他过于大意了,扣关以来,一路上没有发现宋军骑军大队,他自以为秦延已经带着骑军回太原驻守,何况城上飘荡着秦字大旗。 按照以往宋军文臣统兵的规矩也确实如此,这些胆小之辈从来就随着战力最强的大队同行。 而太原又是河东基石,绝不容有失,作为河东经略,秦延当然要驻守太原,只要太原不失,中原就有了屏障,这是最为紧要之处,秦延怎么可能不回返太原,加强太原军力呢。 只是现在问题来了,太原中的秦延和代州的秦延哪一个是真的。 如果是其他的大宋官员,萧哒立即就会判定太原的秦延是真的,大宋那些整日围着妇人转的书呆子官员有胆略离开太原去往代州吗,不可能。 但是秦延呢,这就不好说了。 萧哒立即命人唤来了耶律淳商议此事。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满眼赤红 “只怕代州那里才是真正的秦延,” 耶律淳衣衫不整的坐在那里,看着这封急报后龇牙道。 要说这里对秦延最为了解的那个人,就是他耶律淳了。 他也清楚,萧哒唤他来就是佐证这件事。 “一万骑军敢杀向十万西贼,还有什么秦延不敢的呢,此人胆略非常人可比,我等皆以为他困守太原,某却以为其必然不甘心坐困愁城,坐看我大辽军攻陷代州、麟州、府州一线,这人非是那些大宋酒囊饭袋可比,” 耶律淳叹道。 “本帅也以为北方的那个才是秦延,” 萧哒缓缓道。 “如今当如何,” 耶律淳礼贤下士、胸怀恢宏,人缘更是没的说,唯一的弱点就是寡谋无断了,越到这个紧要时候,他越是茫然,不知所措,只能问向萧哒。 “当今之际必须分兵剿灭秦延所部,如其不然,南京镇抚司的汉军步军绝不是秦延对手,” 萧哒到现在还是以为秦延不敢和辽军宫分军、皮室军为主的骑军决战,但是他也清楚,汉军怕不是秦延的对手,毕竟汉军十万分布在从太原到忻州、代州、雁门、阳武关等两三百里的漫长战线上,每处最多万余,对上万余宋军骑军根本没有胜算。 耶律淳尴尬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汉军的战力确实和宫分军、皮室军没法比,甚至不如渤海军。 没法,他老爹执掌南京事开始,就没打算练出汉军精锐来。 他老爹耶律和鲁斡是耶律洪基同母弟,被封王,掌控南京一线三百万汉人,其中汉军精锐二十多万,还有十余万汉军乡兵,加在一处四十余万军力,如果整训了得,战力强悍,陛下还能坐得住吗,自家该是大难临头了吧。 因此耶律和鲁斡对汉军就是无为而治,任由十几家汉族大族把持汉军。 耶律和鲁斡能做的就是哪家也别想掌控汉军大权,谁也别过于占据上风,在此基础任由这十几家在军中内斗。 这样的情形下,汉军的战力能强到哪里,勉强够用罢了。 “明日本帅亲领两万骑军北上围剿秦延所部,而围困太原城,拦截南向东向宋军援军的重任就交给小王爷了,” 萧哒道。 “何必如此,待得本节度亲自统军北进,围猎秦延就可,元帅还是在此坐镇为好,” 耶律淳急忙道。 “不可,秦延此人狡诈凶悍,非是等闲之辈,某要亲自剿灭之,” 萧哒当即否了。 秦延这一次隐秘偷袭,让萧哒对其重视起来,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虽然还是虚名过甚,但秦延也不是等闲对手。 而耶律淳统兵出征这是首次,更是毫无大战历练,将绞杀秦延的重任交给耶律淳萧哒不放心。 “如此,本节度就预祝元帅马到功成了,不过嘛,本节度还是以为留下秦延一命为上,毕竟人才难得啊,” 耶律淳拱手笑道。 这厮真是学了太多宋人的糟粕,萧哒简直无语,他随意的一摆手, “只看秦延知不知趣了,如其负隅顽抗,某定会将其阵斩当场,用他的头骨做成酒尊,” 萧哒恶狠狠道。 时隔数月,秦延再次来到代州城,只是和上番轻车简从不同,他是统领着近两万宋军骑军,数万匹备马气势汹汹而来。 近十万匹战马荡起漫天的尘烟,接着南风几乎将代州城笼罩期间,却是招来城上宋军一片欢呼声。 代州守军本为他们只能困守孤城,被动挨打。 毕竟他们是亲眼看到十余万的辽军从代州城外南掠,那个铺满原野不可一世的场面他们还历历在目。 他们无法想象还有宋军能够击败那些强悍的辽人铁骑前来代州解围。 他们能做到的就是在知州李彧的统领下死守代州,在代州城内瑟瑟发抖,等候这场大战早点结束。 万万没想到的如今这般铺满原野的宋军骑军出现在代州城外,解救代州于烽火绝望中。 从深度的绝望到了癫狂的庆贺,城墙上的宋军发出了阵阵经久不绝的欢呼声。 代州知州李彧问询也登上了南城头,眺望绿色原野上铺满的红色,那大红的衣甲,赤色的战旗是如此亲切,让李彧老泪纵横。 当宋军一到,秦延的大旗飘荡在城下之时,城上下的宋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李彧在城头向着秦字大旗恭敬一辑,此时此刻他感叹总算没有白白辅助秦延整理代州防务,也是真的没看错人。 秦延这样大宋重臣,竟然敢冒着奇险出击代北,和凶悍的北虏决战,确是大宋第一人,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如今,李彧只希望秦延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横扫代北蛮狄,解救代州百姓于水火间。 众军欢呼声中,秦延亲自骑马靠近护城河,他开弓放箭,射箭书入城。 李彧将亲卫传来的箭书拿来一看,秦延叮嘱代州守军紧守城池。 同时让代州守军立即将虎蹲炮利用绳索坠下。 李彧也清楚,城内数千守军守城尚可,出城野战,呵呵,怕是胆气全无,束手束脚的扯了秦延军后腿。 至于秦延征集虎蹲炮,李彧立即命人全数坠下城头。 大宋的神威大炮最近数年开始向河东路和河北路装备,但是,仅限于重要城池,比如太原就有几十门,汾州晋州也有一些。 但是这些边地还未曾制备。 但是小小的虎蹲炮已然装备,虽然射程短,不过七八十步,但毕竟是火炮不是,比砲车强的太多。 都是几十步射程,虎蹲炮射程远些,同时只要数人就可以运作起来,而砲车却是需要十几人才能运作,同时,还得有人不断搬运大量的石头,而虎蹲炮的炮子小多了,减少的人手和地方不是一点半点。 因此,各处边地虎蹲炮制备不少,这种炮很轻,不足百斤,射程短,膛压低,好制作,因此准备的不少。 代州城就有三十余门,此时李彧立即安排人手搬运吊下城头火炮和炮子、散弹,连同炮手也也是坐着篮筐坠下。 至于开城门是不敢的,李彧真是没把握秦延所部能迅快的击败辽军,毕竟北虏积威已久。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一个不留 秦延则是在几百亲卫随同下,同种师闵一同前往西城探查敌情。 围困攻打代州城的一万五千汉军已然撤围,都聚拢在代州以西临近官道的大营。 代州西城和北城是汉军攻城的首要。 如今所有汉军都折返西城,困守大营。 实在是以步军为主的汉军没法逃离,如果弃营盘北上,半途上有被大股宋军骑军追上围攻的危险,很可能溃不成军,还不如紧守营盘,等待援军到来。 代州有数万汉军,大帅是必然派兵解救的,汉军要做的就是支撑十日,援军必会到来。 数千宋军骑军成半圆形,围拢了汉军营盘三面,遍地赤色战旗下,宋军军卒不怀好意的监看着大营内的汉军。 如今攻守易势,现今轮到汉军看到宋军大队谨慎防守了,而大宋骑军在外跃武扬威。 秦延首先没看向大营,而是循着恶臭的气味看向了西城下,那里层层叠叠的堆放着奇形怪状的尸体。 很多尸体身上都是宋人服饰,他们凄惨的死在守城宋军的箭枝擂石下。 很显然,这里的汉军再次逼迫宋人百姓填埋护城河,作为先驱附蚁攻城,耗费守军的滚木礌石、箭枝还有宋人的性命。 “谕令全军,击破敌营后,汉军一个不留,全部诛杀,” 秦延冷森森的发出了必杀令。 虽然同为汉人,但是契丹治下的汉人和中原汉人相去甚远。 很多汉人习胡话,穿胡衣,还有汉人的发式都和契丹人一样。 也就说他们胡化的极为严重,同时对宋人极为排斥,甚至在抵挡宋军北伐的时候反抗很激烈。 而攻入宋境之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很多时候抢掠等恶行都是打草谷军中的汉军担当,因此对宋人的残害不次于契丹人、渤海人、奚人、女直。 因此秦延已然不将这些汉人视为同族,而是将其分为另类,杀尽这些胡化汉人秦延没有一点内疚。 秦延将视线转向了汉军的营寨,仔细观看了一刻钟。 秦延也得佩服修筑营寨的汉将,果然有守城的天赋。 如果是北虏将领的营盘,也就是敷衍的建造一些塔楼足以了,他们不认为宋人敢开城突袭或是决战,因此应付一下足以。 但是汉军不同,现今这个营寨护栏、塔楼一应俱全,而且每隔几十步一个的塔楼上军卒兵甲闪光,很显然都做足了准备。 这个营盘不好攻取,何况后面还有一万余的步军枕戈待旦。 “经略,这些走狗当真可恶,” 种师闵也看出了这个营盘的可恶处,正是适合维护步军的隐匿、防守,只要不缺粮,不容易被撼动。 倒不是宋军攻伐不动,而是攻入营寨的时候,可能被汉军借营寨反击给宋军带来很大的伤亡。 现在宋军骑军非常宝贵,将来还得和北虏骑军主力对撼,兵力较少的宋军骑军折损不起。 ‘看来这个汉将真是北虏的大好走狗,想要用我等宋人的尸骨当进身之阶了,’ 种师闵唾弃道。 在这个时代,投身蛮狄反噬中原的汉人不要太少。 “他是想得有些多了,某岂会让骑卒如此白白送命,” 秦延冷笑道。 大寨内,十几个汉军军将一同用远望镜观看宋军情形。 一个汉军厢指挥使长叹道。 “这些骑卒何时冒出来的,怎的如此精锐,” 其他几个汉军指挥使纷纷点头。 他们眼中的宋军骑卒剽悍的骑在战马上自如穿梭在大寨四周,怼上他们汉军不但没有怯意,相反眼神里透出来种种凶狠,这些神色在以往宋军中见得不多。 ‘秦延麾下果然尽皆敢战之士,’ 一个一身明光铠的高大军将沉声道,此人正是南京镇抚司所属重要汉将,道南节度使、南京招讨司都统制刘松,乃是南京大族刘家的基石般的人物。 也因此晋升为节度使的高位,虽然节度使是个虚职,非是百年前的镇守一方的实职,但是官阶在那里呢,他就是此番征南的汉军最高官阶军将。 五十来岁的刘松看了看他的部下们, “昨日谁言称和宋军出营决战的,” 几个军将缩了缩脖子没敢言声。 今日看了这样威风赫赫的过万宋军骑军,他们战意全无,击败宋军独领其功的想法早就不存在了。 “如今我等就是死守营寨,只要主力不失,等到骑军一到击败宋军,就是首功一件。” 刘松给他们的部下定了基调,死守待援, “宋人要想攻入城寨,得用数千人马来填,就看秦延舍不舍得了,” 刘松冷笑道,异位相处,他也会极为头痛。 汉军暂时不缺粮,因此没有致命的弱点,只要守住七八天,援军一到就是逆转取胜的时候,宋军除非用人命来填,否则真不容易攻破营寨。 秦延没打算让刘松如意,他根本就没想过强攻营寨,那样的损失太不经济,秦延不会犯那个错误。 秦延派军从代州南城接应出来气球数十个,运往西城。 当数十个红色恶魔式样的气球升腾在空中的时候,引起了汉军军营一阵骚动。 气球战也是代州攻防的一部分,前些日子,双方气球正经是攻伐了一阵子。 宋军利用风势在代州东北城墙占尽了优势,杀得汉军根本放弃了那一带的攻城。 而汉军在代州西南城墙那里利用西南风向泼洒猛火油等,给宋军造成很大的麻烦,好在宋军有遮挡的木棚顶,勉力支撑下来。 不过,汉军对气球运用也就是如此了。 因为城内的守军如果想向西部大营内的汉军泼洒火油,就需要出城在大营西南升起气球,利用风势横穿大营施放火油,点燃火势,这才能重创汉军。 但是怎么将气球送到西南方的上风口,谁敢出城,有那个勇气就出城野战了,何必困守孤城。 但是现在对于秦延麾下骑军就不是事了。 如果对方想要阻止宋军施放气球,那就要出营寨,结果就是守势被破。 如果不出营那就等着气球肆虐吧。 现下就是二十余个气球升空向东北方的西夏营寨而去。 先行的二十个气球泼洒着火油,而最后的气球投放火种,立即在营寨内引发了无数火头。 浑身火焰的汉军军卒翻滚着,嚎叫着,接触他们的其他汉军军卒也被引燃,毕竟大寨内人员密集,想要躲开四面胡乱奔逃翻滚的活人当真不易。 结果就是营寨内的汉军乱纷纷,防御阵势破碎开来。 最关键的是军心士气受到重创,军卒们没有希望。 只能被动遭受烈火攻击,不能反击对手,这样的战事是绝望的,毫无获胜的希望。 想想,虽然宋人耗费气球不少,但是只要有代州城内有丝棉,做出几百个气球攻击营寨都是可能的。 直到汉军大寨内的汉军都成烤猪,这样无谓的死战毫无获胜可能。 刘松望着大营内疯狂的混乱,只能恨恨的下令汉军整理兵甲出营寨,和宋军决战。 “这身龟壳子被烧破了,这些杀才终于忍不住出北门了,呵呵,好,咱们就好生清算一番,” 种师闵边用远望镜观看敌军变化边冷声道。 “十八郎,此战炮轰,马踏,刀砍,枪刺,火烧,务必让这些汉军死无葬身之地,” 秦延将此番大战的交战权交给种师闵,不过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三郎放心,某定让这些畜生不得好死就是了,” 种师闵咬牙道。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营啸 汉军仓皇的逃离冒火喷烟的营寨,既然是仓皇逃离,很多军卒的盾牌都被抛弃,因为这个物件是最沉重的,逃命的时候最先被抛弃。 好在这些军卒还知道外边有宋军骑军窥伺,兵甲都算是齐全。 只是队形凌乱,兵将分离。 各级军将将校急忙整理麾下归队,然后整理大阵,准备三里外正在围拢过来的宋军骑军。 刘松登上一个绒车,仔细观看宋军阵势,此时他才发现,宋军非是一万骑军,数量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从南东、西三个方向飞驰而来,施展的正是围三缺一的筹划,好像留出了一个方向的逃生之路,如果汉军奔溃向北奔逃,保证会被追杀的宋军骑军一路赶尽杀绝。 马蹄踏地之声震动了整个天地,擂鼓般锤击在汉军的心头,让人心胆俱寒。 刘松不断的发号施令,调整部曲,总算在敌军接近到一里地的时候,整顿好了自家的队伍。 只是三面战旗猎猎的宋军围拢下,南京汉军胆气已丧,战战兢兢的等候着宋军的攻击,步军攻击骑军那是妄想,汉军只能等待着宋军的攻势。 在等待中,几十辆马车慢慢悠悠的从宋军军阵中驶出。 三十门虎蹲炮被推到了汉军南线阵前不足百步处。 此时看到百步处正在准备的炮手们,汉军绝望的发出巨大的鼓噪声。 实在是因为汉军太知道火炮的威力了。 因为从宋朝境内引入的火炮匠人就是汉军在南京打理。 虽然这是军国利器,但是对不起,契丹老爷们看不上,也不想摆弄,实在是契丹人骑射的看家本领格格不入。 再者,火炮过于沉重,无法随步骑军讨伐不臣,守城倒是还成,所以辽国上层契丹贵族对此不是太在意。 因此试制建造火炮的破事就落在了汉军手中。 只是从大宋收罗来的火炮匠人都不是核心人物,加上此时工匠间的敝帚自珍,很多匠人都是照葫芦画瓢制造火炮,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改进良品率,加上铁料差点, 因此辽国火炮废品率足有七成,惨不忍睹。 但是试制合格火炮威力是巨大的,在南京城上曾经试炮,可以远击数里。 如今这个火炮虽小,但也是火炮不是,所以汉军看到这般多火炮被推到他们前方,汉军众人都是浑身战栗,心胆俱寒。 但是三面被围住,他们没有办法逃离,只能直面火炮的威胁,希望这些火炮威力不大。 刘松则是立即下令汉军的弓弩军向这些火炮齐射,意图击杀这些炮手。 引来了宋军远程弓弩在两百步距离上反击。 登时,箭雨遮盖了天空,嘶嘶的箭枝破空声不绝于耳,在大地上播撒死亡的气息。 可惜,宋军盾牌齐全有些伤损但是不大。 而那些炮车更是重点,冒着箭雨,炮手们摆放好了火炮,只等上官一声令下了。 相反由于大部分盾牌被抛弃,汉军损失很大,很多士卒被箭雨所伤,惨叫连连,让军心士气越发的低落。 接着突然间火炮齐鸣,三十门小炮轰鸣了,火焰和浓烟遮蔽了宋军整个南边的攻击线,宋军在浓烟中若隐若现。 巨大的轰鸣遮盖了原野上一切鼓噪,此时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三十颗弹丸在前路上开出了三十个血胡同,数百汉军军卒跌倒惨号。 这样残暴血腥的场面让所有的汉军呆滞的看着听着,身子都有些瘫软了。 刘松在中阵心道不好,虽然伤亡的军卒不算很多,但是架不住轰击一波接一波的话,军卒早晚崩溃,那时候就是被斩杀的命。 刘松立即号令南边前锋数营汉军冲向对面宋军的防线,尽快接战搏杀,不能让这些火炮这般轰鸣。 汉军嘶吼着开动,向着百步距离上的宋军冲去。 三千余人的冲击倒是极有气势,刀枪林立,在羽箭的掩护下涌向宋军防线。 此时,虎蹲炮再次齐射,再次有数百军卒翻倒嚎叫挣命。 没法,汉军步军冲锋的密集阵型遇上火器,肯定伤亡惨重。 就在六七十步距离上挨了当头一棒,让汉军气势一扼的时候,砰砰砰的轰鸣声再起, 千多把长短火铳轰鸣了,这些火铳的轰击,将汉军冲阵的前锋被削下去一层。 整个第一线基本被扫荡一空。 此番又是几百军卒倒在地上翻滚,哀鸣处处像是地狱浮现。 冲阵的汉军军阵开始动摇了,实在是场面太血腥,汉军从来没有经历这样的打击。 多亏汉军各级军将节制,汉军才没有崩溃。 只是所有军卒被恐怖震慑,行进速度大受影响。 在五十步距离上,汉军开始发出大股羽箭,给宋军带去一些伤亡,不过全甲护身的宋军伤亡不大。 接着火铳再次轰鸣了,再次在敌军前锋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汉军的忍耐就快到了极限,如果不是看到还有三、四十步就能近战了,他们已然溃散了。 就在他们鼓起余勇癫狂的嚎叫着冲上,距离对手只有二十余步的时候,轰轰轰的巨响再次来临。 此番是三十门虎蹲炮发出了数千颗散弹,在阵线前面形成了一个密集的弹幕。 只是一瞬间,汉军前锋被削去了一大块,无数的汉军军卒发出刺耳的嚎叫翻滚,到处是飞溅的血液和残肢,他们的护甲完全失去了作用,根本抵御不了近距离散弹的打击。 此时,后面跟进的汉军经过三番四次的打击再也忍受不住了。 他们调头就跑,实在是前方就是阎罗殿般收取性命,他们的信心被彻底摧毁,感觉对方宋军的火力是如此凶猛而且绵绵不绝没有尽头,他们实在坚持不住了,他们不想成为前边那些不得全尸的军卒,只想逃离那片染得赤红的田地。 登时前锋剩余的千多人疯狂向后逃窜,中军的汉军刀枪相向的威逼,不许这些人逃离。 结果就是双方在战阵上就是拼杀起来,为了活命这些汉军拼死刺杀着自己的同胞。 整个汉军南部阵势大乱,军将已然无法有效的节制军卒,营啸发生了。 就在此时,种师闵一声令下,十个营的宋军骑军打马狂奔,他们挥舞着刀枪风驰电掣般向北冲去。 疾风暴雨的战马冲击声,像是催命符般的击打在汉军军卒心头,他们不是新手,就在契丹门下走狗,很清楚大股骑军的杀伤力,别说现在营啸乱纷纷的时候,就是步军布阵完毕抵挡也很吃力。 因此,南边的汉军军阵在十几息间就奔溃了。 他们所有人都转身向后奔逃,此时他们只有被一个念头,比自己的同胞速度快,让自家的其他军卒落在后面抵挡宋军骑军的冲击,他们或许能侥幸逃得性命,反正在继续留在原地就是等死一般。 结果就是汉军军阵南半部崩散了。 宋军骑军从侧后追到十余步,先是用火铳从后轰击,短矛挥出攻击汉军侧后。 再就是挥动马刀突入乱军中肆意砍杀,杀得尸横遍野。 宋军骑军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是强弩军也已经被乱军冲散,所有的军卒都在展开疯狂的竞赛,谁还顾及阻挡追击的宋军。 整个乱军在宋军驱赶下将中军冲乱,乱势波及北方的汉军军卒。 哪怕刘松等人用鼓号节制各军也是毫无用处。 整个汉军军阵万余人都在疯狂的逃跑,即使有心反击的一些军将和士卒也被乱军裹挟逃亡,有组织的抵抗不存在了。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杀人诛心 一众汉军的逃亡路线只有一条,正是趋向正北没有宋军的方向,结果就是他们奔逃路上遭受着左右后三个方向宋军的砍杀。 溃不成军下整个汉军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就这样一路向北,留下的是大批人马的尸体。 短短不足一里,已经有数千汉军毙命,剩下的被宋军骑军分割成独立的大大小小几十处,做最后的困兽犹斗。 秦延在数百亲卫的随扈下接近了战场,他看到的是到处倒毙的一身黑色甲胄的汉军军卒,很多军卒伤而不死,在哀嚎着。 这样的尸首伤患遮盖了原野,多的悲惨的让人触目惊心。 秦延却是古井无波,且不说国战不容虚伪的怜悯,只说这些汉军虐杀的那些宋人尸首就在不远处,就足以让秦延心如铁石,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宋人的背叛。 轰然雷动中,代州的西门大开,涌出了大股的宋军军卒,他们挥动着兵器嚎叫着冲向了两里外的战场。 坚守孤城,被迫射杀宋人数千,他们心里早就憋着一腔怒火,此时被李彧放出后,他们状若癫狂的冲向战地,复仇也好,对那些宋人愧疚也罢,这些守军军卒只想在那些禽兽身上发泄。 李彧则是在亲卫随扈下冲向了秦延的战旗,离着秦延战马还有十余步,李彧滚鞍下马,大礼参拜, ‘代州知州李彧恭贺经略大胜,斩杀蛮狄无数,李彧代全城百姓拜谢经略解救之恩,’ 李彧激动的已然变声。 他就在边地,从来都是憋屈的困守孤城,无一例外,只能坐看蛮狄杀戮抢掠,今日是第一次这般痛快淋漓的反击,就在他的面前无数蛮狄授首,这种畅快无法言语。 “今日大胜也有知州之功,昔日没有知州帮衬,也没有今日骑军啊,” 秦延扶起李彧, “待我等移前一观,本官还没看够呢,” 秦延的恨意远远没有逝去呢。 两人信马由缰,沿着汉军的逃路前行,路上到处倒毙着汉军的伤患和尸首。 几个秦延亲卫挥刀斩杀了嚎叫的汉军伤卒,秦延立即喝止, “何必多此一举,让其哀嚎而死岂不是更为痛快,” 秦延这话让李彧惊诧,秦延如此太过暴虐些吧。 骑军如今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将四千余汉军紧紧围住,刀枪森然相向,火铳指向这些瑟瑟发抖的汉军。 打,被打的落花流水尸横遍野,跑,哪里能跑过战马。 眼看陷入绝境的汉军升起了白旗。 ‘什么,投降,呵呵,’ 种师闵哈哈大笑, “成啊,” “种统制,大帅说的是一个不留啊,” 一旁宪州都监李滨道。 “可以先受降,再斩杀就是了,” 种师闵随意道。 他身边的几个军将都是受了惊般看着他,老大,这般做不大地道吧。 “难道让他们无路可退和我军死拼吗,死伤的都是你等的麾下,” 种师闵用马鞭一指几人。 “那还是受降的好,” 李滨立即改变口风坚决支持,其他人也是附和。 ‘这就是了,别忘了是北虏背信弃义毁约入寇,再者说,本将还要为那万千被他们烧杀的百姓报仇呢,’ 种师闵杀气腾腾道。 包围圈中的刘松等十余名汉军军将听闻宋军答应保全他们的性命的承诺后下令汉军放下兵甲投降。 登时,汉军阵型星散,兵甲丢弃一地,他们立即被宋军监押起来,宋军开始收拢整个的战场。 此时秦延、李彧在护卫随扈下来到大营前,种师闵前来迎候,并且报禀了他的所谓纳降。 “不错,此计虽然猥琐了点,不过好用,能减少弟兄们的伤亡都是好的,” 秦延对于十八郎的猥琐流表示了赞同,什么名声,什么官声两人毫不在意,只在意一件事,如何干净利落的杀敌,手段可以忽略不计。 李彧听闻在一旁脸上抽动,作为儒家学说笼罩下的大宋官场熏陶出来的官员,李彧有些接受不能了。 毕竟,这般肆无忌惮的承诺、毁诺,翻脸比翻书还快,是他无法想象的,倒不是官场中没有暗黑,其实比这个龌蹉,只是须得做个表面文章不是,这两人连表面文章都不做了,对于所谓的风评毫不在意,就在他面前讲承诺随意毁去,不过他怎么感到颇为解恨呢。 接着李彧的目光被有些事情吸引了,只见离着他们不远打扫战场的一些宋军军卒从一些汉军军卒的兜囊里清理出不少的银钱、首饰。 李彧看到了什么,他亲自下马来到了一处堆积银钱处,拿起了一件玉簪和金步摇,但见两个物件上都有黑红的血污,显然不是今日所为,乃是昔日打杀宋人抢掠的, ‘这些畜生,抢掠也就罢了,还要坏了百姓的性命,’ 李彧想起这些日子来代州死伤的无数百姓就是怒气满满。 就在这时候,十几个汉军军将被带到了秦延等人面前。 秦延高居马上凌厉的目光投向这些所谓汉人,但见这些汉将身穿胡服,甚或有人剃发打理着众多的小辫,一股怒气从秦延心底升腾,数典忘宗助纣为虐就是这些畜生了。 ‘道南节度使刘松拜见秦经略,’ 刘松也是就在官场行走的人,眼色当然不错,看到秦延的大旗,也看出秦延众星捧月般被人随扈,不是秦经略还是何人,急忙上前施礼拜见。 秦延还未开口,但见李彧一旁冲过来,戟指刘松, “好个畜生,你等一路上烧杀淫掠了多少百姓,看看你等做的好事,” 李彧将带血的配饰扔在刘松的身上。 刘松等人先是一惊,接着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带血的首饰,不禁头上冒汗, “我等乃是南京镇抚司军将,随军出征实属无奈,望秦经略饶过我等,我等家族在幽云都是良善之家,只要保我等平安,我等家中必有厚报,” 刘松看出形势不利急忙道,他就不信官场中人不喜欢银钱,甭说什么大宋官员耻于谈利,就他所知,那是虚伪表面而已,内里都是利益的考量,否则归隐田园就是了,出仕作甚。 “银钱,” 秦延冷笑道, “高官厚禄可以让你等出卖族裔,可以让你等向同宗同族挥舞屠刀,可以让你等改变发式习俗,可以让你等甘心作为蛮狄的走狗,一同腥臊恶臭是吧,” 秦延这话毒舌的让刘松等人脸面尽赤, 秦延仰天看看灰沉沉的天空, “本官今日秉承苍天之意,看来老天对你等兽行也看不过,才有今日震怒,来人,唤幕僚,将这些汉将名字和兽行一一记录下来,誊写碑文,为这汉奸立碑,永世记录下他们的兽行,” 亲卫拱手领命而去。 秦延看向已然目瞪口呆的刘松等人, “你等家族在幽云都是赫赫有名,好啊,嗯,不知道有了这样碑文铭记的家族是否越发的名声大噪,从此中原无人不知幽云所谓大家子弟的汉奸兽行,从此可以彰显千年呢,” 刘松恐惧的看向秦延,此时他如何不明白秦延这是想要杀人诛心呢,不但要了他们的性命,还要毁了幽云各个汉族世家的名声。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烽火河东路 “经略何必如此,我等尽皆华夏苗裔,事从蛮狄实属逼不得已,” 刘松哀嚎。 “是啊,逼不得已,逼不得已向手无寸铁的宋人挥舞屠刀,大肆抢掠,你等根本就是盗贼世家,也不要称什么华夏苗裔,我等羞于与伍,” 秦延厉声道, ‘来人,将这些畜生吊死在代州城头,让所有的人看看助纣为虐的汉奸的下场,’ 几十名亲卫闻言立即冲上,遇到敢于反抗者用刀背打砸,将十余人捆绑起来。 刘松此时已然知道绝无幸理,也不再求饶,和其他人一起破口大骂秦延。 秦延亲卫们只是几刀背,就将他们的满口牙打掉,整个嘴巴被砸烂,呜呜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鲜血淋漓的哀嚎。 “某一向以为凌迟、车裂、火烧等刑法太过残忍,今日才知这些刑法原是惩罚这等畜生的手段,当真不可或缺呢,” 李彧恶狠狠道,方才他还认为种师闵的手段过于恶劣,有失大宋威仪和他们的身份,大宋高官言而无信有些不成体统了。 但是现下他突然觉得对付这种畜生讲什么守诺信义,只有如此报复才能解除心头只恨。 刘松等人被战马在后边拖拽着向代州城而去,只是一路上就被战马拖个半死,然后将会在城头吊挂渴死,成为人干。 城内的宋军帮着骑军一同打扫战场,毕竟万余汉军尸首倒在原野上,他们的兵甲、银钱清理起来可是一个浩大的攻城。 然后他们还得挖掘一些巨大的深坑,将这些躯体埋葬。 至于头颅嘛,按照秦延的吩咐将会砍下堆砌成几个巨大的京观,彰显此番大胜,羞辱北虏。 秦延则是被李彧让到代州城内,两人就在西城门上饮茶,观看一眼望不到头的汉军尸体。 此时李彧也对这个场面着迷,只有这样他心中怒火才能稍歇。 “经略统军如天神天将般降临解救代州,本官极为感佩,下官以为经略还在太原驻守抵抗北虏大军呢,只是如今南向都被北虏占据,经略是从何而来,” 李彧不解道。 “哈哈哈,本官当日来代州各处行走,早就注意了西向火山军、宁化军等处的通道,发觉宁化军正好有一条山道,利用云内川谷地东向直抵代州,因而此番敌军入寇,某统军就在宁化军暂避,等候的就是北虏分兵,彼分某专,就是出击之时,北虏也果然给了这个机会,如今北虏兵分三路,分散开来,此天授之机,怎可不取,” 秦延哈哈大笑。 不管怎么说,首战告捷,让秦延心情畅快。 “经略果然妙算无匹,正是,太原如此紧要,经略离开,不知道能否守住,” 李彧有些担忧。 “王副总管乃是军中宿将,通晓兵事,加上太原雄城,本官深信其能守住太原,如同本官深信李知州能守住代州一般,” 秦延这话让李彧心中一暖,嗯,这等通晓事情的上官真是好久未曾遇到了。 ‘不过,此番击杀汉军甚重,北虏大军必然折返报复,李知州还须紧守代州,战事远未停歇啊,’ 秦延叹道。 “经略放心,下官在代州在,下官定与代州共存亡,” 李彧昂然拱手道。 这点操守他还是有的,绝不会做个逃亡的昏官。 秦延扶起李彧好生安慰。 此时胥吏们呈上了酒菜,虽然守城粮秣是第一要节略的,但是今日大胜,李彧已经命令做些肉食犒赏解围的骑军兄弟们。 ‘经略,您接下来行止是,’ 李彧问道。 “接下来,本官将去往雁门,沿途击杀汉军,将代州境内肆虐的汉军扫荡一空,” “经略,代州是境内山地很多,通道不多,只怕追兵从南向围堵,大军还能何为,” 李彧忧虑道。 他希望这位经略别是被胜利冲昏了头,万一代州南下的通道被封堵,骑军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围堵,哈哈哈,怎么围堵,北虏大军尽在南方,他们南边杀来,本官统军杀入朔州境内就是了,” 李彧目瞪口呆,还能这般所为,秦经略胆子太大了吧。 “李知州,须知前些日子,本官可是统领骑军入了敌境杀伤蛮狄数万,缴获无算的,” 秦延轻描淡写道,他如何不敢,如今辽军重兵在南,境内反倒是空虚,他借道入境,再行烧杀,然后从宁化军或是岢岚军等处返回宋境,这是他早就筹划好的一条退路。 如今他就是要攻其不备,趁虚而入,萧哒能奈他何,游击,游击,他就要给萧哒展示一下骑军大迂回穿插反击的精妙,只怕这个代价过于沉重,北虏承受不起啊。 “经略文才武略,果然是我大宋柱石,下官在此祝经略大胜而还,下官有幸再为经略摆下庆功酒,” 李彧举杯恭敬道。 “借知州吉言了,” 秦延举杯道。 两人吃了一阵酒,此时种师闵也来到了城头,这厮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也是饿的狠了, “经略,此番我军战殁三百余人,伤五百余人,大部轻创而已,” 种师闵呜咽道, “击杀俘获一万四千余汉军,余者逃散,倒也是一场大胜了,” 秦延点头,伤亡轻微,他比较满意。 “经略,可将伤患送入城中将养就是了,” 李彧一旁拱手道。 “如此甚好,甚好,” 秦延对李彧的帮衬极为满意。 几人一番宴饮,倒也十分痛快。 秦延酒酣之际唤一声拿笔砚来,李彧怎么不晓得秦延打算做什么, 忙道, “快将某的纸笔拿来,经略要留下墨宝,” 秦延提笔没有在宣纸上挥毫,而是在城门楼的木柱上提笔写到, 江南於内莲花动 姑苏城外灯火朦 代北城下雷鸣闪 河东路上细雨红 代北大捷有感 秦延有感随笔。 “今日始,河东军反击大胜,心中有感,胡乱 写来,勿怪,勿怪,” 秦延弃笔道。 “岂敢,岂敢,此诗尽显经略保家卫国忠君报国之心,告知大宋百姓我等边地在拼死护佑大宋疆土,此等情怀我等敬慕之,” 李彧激动道。 他知晓秦延之意,此时此刻,江南百姓可能出游观赏莲花盛开,果然是个大好的游历季节。 而此时北地河东路上河东军却在腥风血雨中护佑着大宋的安宁、百姓的安居乐业,这是向大宋百姓发出了所谓赤佬们在为家国血战,为大宋边地的官员、军卒、百姓发声。 “还是经略和知州大才,某怎就看不出什么内里来,” 一旁的种师闵煞风景道。 秦延和李彧不禁莞尔。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北境追逐 此番一战,击杀了万余的汉军,缴获了堆积如山的兵甲,都搬入了代州城,让守城的青壮都有兵甲护身,大大增强了守城的军力。 同时缴获了二十余万贯的银钱,还有众多的金银首饰,都是抢夺大宋百姓的。 秦延立即下发给麾下骑军十万贯,作为战事的奖赏,至于伤亡的军卒别有重赏。 此举立即让军心士气越发的高涨,跟着经略作战,不但胜绩连连,还奖赏不断,就是伤亡了家里也得到厚重的抚恤,所谓没有后顾之忧。 越发的让这些骑军有了敢战效死之心。 当两日后,秦延大军离开代州向北的时候,道路两侧挂满了俘获吊死的汉军尸首,而代州西城数里外是汉军头颅铸就的几个巨大的京观,作为彰显此番大胜的所在。 秦延所部快速北上,他们一路上随便将小股的汉军据点拔除,击杀了三千余名汉军后,直抵雁门关。 此时的雁门关城下由南京镇抚司统制使李均统领万余汉军围攻。 听闻秦延所部杀来,步军无法逃离,只是向北撤离了数里扎下营盘防御。 李均倒是听闻了代州败绩,但是具体不甚明了,以为对方是突袭攻城的汉军背后击败了汉军,让刘松等人授首。 所以他急忙撤离雁门关向北返回营盘固守,以为可以撑到援军赶来。 宋军骑军一到,秦延立即招来了张烨,将雁门关的二十门虎蹲炮全部运出。 秦延照方抓药,在雁门关上演了火炮猛烈轰击,骑军迅猛冲入破阵,然后衔尾追杀的好戏。 只是一日间,李均所部大溃,宋军骑军追杀十里余,几乎全歼这股汉军,李均在乱军中被火铳击杀。 自此,秦延所部连战连捷,击杀了近四万汉军,几乎将代北南京汉军扫荡一空,在阳武关围攻的近万汉军仓皇北逃,不敢南顾。 代州西城,辽军骑军耀武扬威,尘土飞扬,在城中守军面前尽显其威风霸道。 只是萧哒的心情极为的恶劣,因为城西那龇牙咧嘴的汉军头颅组成的巨大的京观,发出的恶臭以及现场的惨象,让萧哒暴怒不已。 他没想到只是一个不察,就让秦延风卷残云般的击杀这般多的汉军,他想不明白,难道南京的汉军战力就是那么低劣,只是坚持数日的能力都没有。 就像一万多头猪般被宋军砍杀,都是一群废物。 而城上吊着的十几个汉将人干,路上两侧吊死的数千汉军,让萧哒暴怒的失去理智。 就在他整军准备出发,向北寻找秦延死战,务必歼灭这股可恨的宋军之时,雁门关败绩传来。 李均以下汉军尽灭,让萧哒差点吐血,他明白整个代北已经被秦延搅个稀烂。 此时,在萧哒心中秦延是死敌,是劲敌,重要性甚至在太原之上,他发出了将令,击杀秦延死活不论。 雁门关北十里处,宋军大营。 经过两天修整,宋军军卒战马都将养过来。 有雁门关粮秣的供应,宋军骑军和战马吃喝不愁。 而雁门关一战负伤的三百余军卒被送入关中修养。 宋军再次轻装上阵。 雁门关一战,宋军缴获了十余万贯的资财,秦延再次下发了十万贯。 很少的伤亡接连的大捷和一再的奖赏,让宋军的军心士气到了一个顶峰。 “辽军两万余,以宫分军、皮室军为主,乃是真正的北虏主力,开始从代州北上,估计明日就可以到达此处,” 种师闵递给了秦延急报。 在大宋的疆域内,宋军对辽军的监看还是很严密的,也有百姓通报辽军的消息,秦延对萧哒的动向很清楚。 “萧元帅现下怕有吃了你我之心吧,” 秦延看完战报笑道。 “只怕他没有那么牙口,” 种师闵啐道,不是秦延筹谋长远,他现在就想和萧哒决一死战,阵斩敌酋。 “我军也该出境了,想在代北堵住我军那是做梦,现在就来个长途竞赛吧,” 秦延冷笑道。 两日后,萧哒坐在废弃的宋军营寨处,听到了斥候禀报的宋军出境进入朔州的消息,萧哒听闻后起身狠狠的给了斥候几鞭子。 他是在发泄,他能想象耶律洪基以及北院宰相、枢密院等处听到宋军再次入境肆虐后是个什么心情。 宋军如此的肆无忌惮,让辽国的脸面丢尽,不说的别的,此番是大辽讨伐不臣,还是大宋讨伐不臣,否则宋军如何大举攻入朔州境内的。 萧哒立即下令骑军在此歇息造饭,然后立即返回朔州追踪宋军。 接下来的几日内,辽军疯了似的追击宋军。 结果却是看到了很多的契丹部落和阻卜、羌人部落的残骸,这些部落不大,但都遭到了宋军的抢掠,粮米、战马劫掠,牛羊宰杀,各处族人砍杀无算,焚毁了一切,让朔州南部,西部成了一片焦土。 如同辽军在宋境内所为一般无二,当然了,那时候辽军感到的只有快慰,合法的杀戮抢掠不要太爽。 但是在朔州看到的一切让辽军明白,这样毫不留情的杀戮同样可以降临他们。 辽军看到族人的悲催场面也是愤恨之极,两万余铁骑疯狂追击宋军。 很遗憾,直到宋军从宁化军再次返回宋境,他们也没有拉近和宋军的距离,两军始终保持在两日的路程,只能让急于复仇的萧哒等人抓狂不已。 禅化山中那处谷地,宋军大队隆隆而过,在谷口分为两处,一处较少的军卒向南行进,还有大部向西南开进。 “经略,还是属下统带疑兵引诱辽军骑军大队为上。” 种师闵拱手道。 ‘此番分兵诱敌乃是战事成败关键,某不在军中,不能诱惑萧哒,这位大帅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 秦延摇头道。 ‘只是经略身边才七个营的军力,万一。。’ 种师闵不能放心。 “无事,只要备马充足,前行够快,萧哒能奈我何,” 秦延安抚种师闵道。 他也不愿意作为诱饵,这个滋味不好受,但不是他本人作为诱饵的话,怕是瞒不过萧哒,达不到诱敌的作用。 种师闵只能无奈和单诚统兵在此和秦延分兵,秦延则是和聂胜一起统军三千继续南下。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追杀 两日后午时,辽军骑军追击到了这个谷地,前军斥候指挥来报, “禀大帅,宋军向南前行了,” 萧哒立即下令追击。 待得追击两日后,辽军发觉了不对。 随同萧哒一同追击的皮室军右详隐萧鲁找到萧哒, “大帅,宋军行迹不对,” “何处不妥,” 萧哒不解道。 ‘宋军的痕迹表明其未必有两万骑,怕是只有数千骑。’ 萧鲁这话让萧哒一惊。 “右详隐此话属实否,” “此是当然,某细观宋军行迹,发觉其战马不足两万,难道没有备马,却是为何未曾让我军追上,” 萧鲁这话让萧哒心惊。 此番追击,宫分军和皮室军都是一人三马,不断换马追逐,按说速度够快了,但是没法大幅拉近和宋军的距离。 如此只能说明宋军有同样多的备马,才能保持如此快的逃亡速度。 现在来了,万余宋军只有不足两万备马,说明前方的宋军怕是没有那么多,有一部分宋军溜走了。 萧哒立即和萧鲁到了前方,和大股斥候一道率先查看宋军的痕迹。 结果发现宋军虽然有一次升了篝火造饭,还是一千余的火堆,应该是一万余宋军的造饭痕迹。 但是备马的马蹄痕迹全然不同,显然没有数万之众,宋军减少是肯定的。 现下一个问题摆在了他们前面,秦延是溜走了,还是就在前方不远的宋军那里。 “大帅,我等探查的结果,秦延的战旗依然在前军的宋军中,” 统领斥候打探消息的萧以纳满头大汗,此时他如何不明白祸事来了,敌军分兵他竟然茫然不知,等着大帅责罚吧, “再者昨日抓获了宪州的宋军军卒十余人,言称,宪州都监还曾出宪州见过秦延,此事绝不敢欺瞒大帅不,确是实情啊,” 萧哒还能怎样,毕竟秦延可能就在前军中,难道撤围去寻觅溜走的那一路宋军不成。 只是萧哒隐隐不安,溜走的宋军多少兵马,去了何处。 萧哒立即派快马疾驰去太原和麟府路告警,希翼两处兵马加强戒备,不要被宋军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想想,就是宋军全军去也是寡不敌众,毕竟两处的兵马都在此股宋军人数之上。 萧哒鞭挞了萧以纳后,立即命斥候继续打探,务必打探到秦延的踪迹。 结果第二日消息传来,就在宪州南部静乐县令劳军,还曾见过秦延。 此事绝对是千真万确,萧哒终于放了心,他此时不管其他,一味追杀秦延,实在是因为宋军骑军在秦延的统领下简直有脱胎换骨之势,敢出城野战,入辽境抢掠,就是和宫分军、皮室军竞速也不落下风,这哪里是昔日萧哒印象中那个只能困守城中的懦弱南蛮骑军。 宋军骑军为何如此桀骜,不过是因为秦延到此整训宋军骑军而已。 因此萧哒此时剿杀秦延的心思从来没有这么强烈,一定程度上他认同了耶律淳的观点,秦延这个宋臣是大宋英杰,柱石般的人物,现今还只是执掌一路,如果日后进入政事堂,执掌大宋的话,不晓得会给大辽什么难题。 只说一件,秦延坐镇河东河北,都会让大辽南部坐卧不宁,这就是秦延的威力。 秦延唯一的担心就是萧哒撤军离去,结果却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辽军疯狂的追击,秦延就知道策略奏效了。 萧哒已然认定他就在军中,因此紧咬不放。 秦延也不介意给萧哒一点甜头,到了岚州境内的楼烦,秦延故意放慢了行军的速度,借机修整骑军。 而辽军则是将两者的距离拉近到一日的追击范围呢,辽军追击的越发起劲了。 秦延率领这七个营的军卒大张旗鼓的打着旗号,从楼烦向北开往宪州。 萧哒估摸了一下行军路线,立即派十余批轻骑飞马赶往宪州西北的麟州,让那里的萧兀纳立即派出一万铁骑从麟州南下,堵截在宪州的秦延所部。 希翼南北夹击下,让秦延所部无处遁形,逼得秦延所部最后只能和他决战。 麟州城下,萧奉先统领三万皮室军、渤海军、汉军,正在攻打麟州,如今已然拔除了零星的城寨,兵进麟州城下。 萧萧奉先和宫分军以敦睦宫使耶律达兵分两路,萧奉先攻击麟州,耶律达等人统兵向北经过保德军地界然后过黄河攻取府州。 宋军麟府路的防卫主要是提防西部和西北部的西贼,因此三十余个城寨中二十余个都是面向西、西北方布防的。 对东部黄河沿线只有区区的不足十个城寨,兵力也不充足,遇到了辽军的大举进攻,很快防线奔溃,萧奉先统领大军围住了麟州。 而此时数万西夏军军卒猛烈攻击麟州西部,将西部的十几个重要军寨围住攻打,让麟州西部的万余兵力无暇驰援东部的麟州本城,也就是说,麟州能否守住,都在麟州城内三千余禁军和数千厢军和青壮那里,如果他们坚守不住,麟州就有被失陷的危险,可以讲麟州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经过几日准备后开始附蚁攻城,首先还是抓获宋人百姓填埋护城河,直抵城下,消耗守军的箭矢、滚木礌石、火油。 待得宋人死亡殆尽,就是汉军开始攻城,麟州采用了黑火药防御,击杀两千余汉军,最后黑火药告罄。 麟州和府州因为藩将势力范围,因此大宋朝廷从鄜延路、和太原支援的黑火药有限,此时终于造成恶果,遇到敌军大举攻城的时候,守军的黑火药严重不足,只能用老办法箭枝和滚木礌石守城了。 这就给了辽军机会。 辽军这日猛攻已然登上了城头血战,只是被守军重甲反击下来。 但是谁都看出来已然到了强弩之末。 萧奉先以为虽然付出了三千多汉军的性命,却也值得了,现下看来,攻取麟州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措手可得的时候,他接到了萧哒的命令。 立即派出一万骑军南下剿杀秦延。 这让萧奉先很是暴跳,他以为萧哒这是见不得他立下大功。 只是萧哒是大帅,他不可能违反军令,只能暂停了攻势,派出了一万渤海军和奚人骑军从麟州向东南而去。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隐匿 大宋京东东路海州,李婉坐着马车,在护卫的随扈下进入了城内的萨珊女红店。 荻丝急忙将李婉迎候到了店内。 “荻丝,老爷那里还有什么消息吗,” 李婉还未坐下,就急忙问道。 难怪她焦急,已经数周没有秦延的消息了,从海州官府得来的消息是北虏三十万、西贼三十万攻打河东路,河东路北部几乎沦陷,处于风雨飘摇中。 此时海州境内到处传播着宋军败绩,代州等处失守,太原陷入重围危在旦夕的消息。 秦伯义、卢氏、李婉都急切的不行,李婉按捺不住终于来到荻丝这里探问消息。 ‘夫人,还未曾得来什么消息,老爷发来的最后消息是他从太原前出,要和北虏决战,’ 荻丝忙道。 她心里也是牵挂着紧,秦延不禁是李婉的夫君,也是她的男人, “不瞒夫人,妾身是日日礼拜时为官人祈福,” 荻丝眼圈一红,白皙的脸上越发的明显。 李婉叹口气, ‘今日方悔夫君揽公候啊,’ 李婉官宦家出身,对于功名的心思重了些,特别是有李清臣这样声名显赫的父亲,加上秦延本身如此好的根基,对秦延期许当然大了些。 何况秦延这些年如同冉冉升起的星辰般光耀边地,在大宋也激起不少的波澜。 李婉期许自家的夫君如同朝中历任名臣般留下名号,百年后任谁提起秦延都会钦佩不已。 但是如今,数十万蛮狄入寇河东军,河东如同滔天巨浪中的小船,即刻就有翻覆的危险,秦延安危一线间。 李婉此时全然没有了所谓的期许,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秦延能平平安安回来,一家团圆就好。 “只是官人如此英雄,怕是不能安居家中的,” 荻丝摇头道。 李婉无言,是啊,她这个夫君就是在野也不曾消停,这不,将奕州收入囊中,跟了这个人,怕是没有安稳的时候了。 李婉此时最发愁的是返回家中怎么和阿翁阿婆说起这个事儿。 麟州以南是普宁军的地界,普宁军虽然临近麟州,却是在麟府路的疾风暴雨中平静的很。 西贼和北虏合兵攻击麟府两州,却是将两州南边的普宁军和北方的丰州放过,说白了,这两个地界非是特别紧要的所在,攻击麟府两州已然让辽军和西夏军力吃紧,这两个地界无暇顾及了。 普宁军北部三角城,这座周不过三里的小城寨如今是个大兵营。 一万米擒部藩骑驻扎于此。 当日整训后,米擒部藩骑假意从麟州向西退往了银州,像是返回横山地界。 其实从银州折返,按照秦延的安排秘密抵达了普宁军的三角城。 而普宁军指挥使、河东路都监、河东路第三将董霖亲自在三角城迎候。 一切粮秣都是普宁军供应。 董霖是礼数周道,侍候的极为尽责,同时封闭了三角城附近一切道路,就是百姓也禁止通行。 目的就是一个,封锁米擒部精兵一万在此停驻的一切消息。 秦延当时的叮嘱是如果消息透漏出去,董霖是提头来见。 对于秦延杀气腾腾的话,董霖是莫敢不从。 因为这位年轻气盛的经略使但凡想做事,如果有人不顺从,结局都很悲催,想想姜禄等人生不如死的模样吧。 董霖自以为还不如姜禄后面靠山硬扎,因此只能小心侍候这位经略使,千万别让这位挑出错处来。 为了隐匿三角城一带信息,董霖在来往道路上设卡,拦截一切来往的人员。 哪怕三角城的军卒和百姓出行也不成,这段时间就在三角城一带好生歇着吧。 手段就是这么粗暴,不过官员就是有这个权力,也就是这么蛮横不讲道理,百姓就得受着,只能背地里唾骂这位董都监。 好在北虏入寇解决了董霖的难题,现下来往的行人客商几乎绝迹。 “董都监,可有经略使的消息,” 这日米擒那花再次进入三角城的小小官厅,前来询问董霖关于秦延的消息。 经过这些时日,董霖算是悟了,自从北虏入寇,米擒那花多次询问秦延的消息,显得极为急切。 秦经略和这位美丽的女族长之间怕是关系亲密,所以董霖越发的小心侍候,这不,他陪着笑脸, “那花族长不必急切,最近得到的消息是秦经略在静乐县露面,见了那里的县令,经略何等人,自会逢凶化吉的,哈哈哈,” 那花摇头,即使她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但也没有像秦延一般,带着数千人马就敢和两万余北虏铁骑周旋,如果有个闪失就会陷入重围。 按照她的了解,秦延陷入重围只会一个结局,那就是力战而亡,降了北辽是不可能的事儿。 也正因为如此,米擒那花才如此的捉急,她只希望秦延所部不要被围,哪怕一直游走也是好的。 询问无着,麻花准备返回城外的大营。 她刚出了官厅,只见十几个战马疯狂的飞驰而来,十几个一身尘土的宋军士卒滚鞍下马。 那花心中一动,立即随着宋卒返回官厅,当先的斥候头目冲入官厅禀报, “禀董都监,河东路禁军种统制派人急报米擒部,来人已经被小的引入这里,” 董霖还没有从官厅后进出来,他们身后的那花已然忍不住发声, “米擒那花在此,种统制可有印信,” 米擒那花喝道。 后面的一个一脸油汗的斥候闻听急忙转身,看向那花,见到是一个一身皮甲的靓丽女将,立即就晓得这人是谁了,他急忙从怀里拿出一个油布包裹。 从中他拿出纸张,上面有四个大字,携手而行,大字粗犷,那花一眼认出了秦延的字体。 那花也从怀中拿出一个油布小包,打开也是半张纸,上面三个字,仙不慕。 那花将两个半张纸并在一起,撕开的痕迹吻合无疑,正是秦延所带走的手书。 那花心中立即平稳不少,她看向斥候, ‘种统制有何军令,’ “麟州北虏分兵一万南下堵截经略大人,种指挥已经统领一万六千骑从西侧杀向麟州城,望米擒部立即前往麟州汇合围歼北虏所部,” 斥候低声道。 那花一时恍惚,突然间知晓了自家夫君的下落,却是如此的让人揪心,身后北虏大军穷追不舍,又有一万北虏南下堵截,岂不是越发的恶劣起来了,这让那花有一种立即统兵南下,找寻秦延的念头来。 她不想击败了麟州等处的北虏,却是得到了南边不好的消息,那就是一生遗恨了。 只是一想到,秦延再三的叮嘱,她忍痛低声道, “那花从命就是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击败麟州等处北虏,然后挥军接应秦延,这个过程越快,秦延逃出生天的可能性越大。 三角城外的大营突然一阵喧嚣,米擒部一万铁骑,两万余匹备马开出了营地,战旗飘扬向北疾进。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神木对决 萧奉先郁闷的驻守麟州城下,未能克尽全功,这让萧奉先很是着恼,这几日将郁闷发泄在了几个宋女身上。 这日他搂着两个宋女还在高卧不起,亲卫急报,打草谷军在东侧关子堡发现了大股的宋军,预估过万骑军正滚滚而来。 萧奉先惊诧,他接到过萧哒的告警,让他小心在意宋军骑军的偷袭。 萧奉先不以为然,他以为,宋军骑军偷袭汉军是一回事,但是敢和辽军骑军主力野战是另回事。 宋军骑军绝不敢来此的,所以萧奉先没太在意。 结果今日是得知宋军骑军真的敢前来解救麟州之围。 萧奉先只是惊讶,却不是胆怯,相反萧奉先兴奋异常。 他能有如今的官职,他那位在耶律延禧身边得宠的妹妹起了极大的作用。 也因此总有些人讥讽他不过是个得势的外戚,相当的鄙视。 如果此番他能大败这个总是偷袭辽军的宋军骑军,这份功业足以堵住很多人的嘴巴了吧。 萧奉先立即点将举兵。 如今他手下还有十道的渤海、奚人、女直等骑军,还有五千余的十多个营的汉军骑军,一万汉军骑军因为激烈的攻防战折损了数千人。 战力最强的宫分军和皮室军已然随着耶律达等几个宫主攻打北面的府州去了。 因此,他麾下的骑军都是战力二三流的渤海军、奚人军、女直军等,都是从东南招讨司调集过来的骑军。 不过萧奉先以为击败宋军不成问题,就是这些二流的扈从军也不是宋军骑军的战力可以匹敌的。 辽军骑军可不是无能的汉军,他的一万多铁骑足以剿灭这些胆大妄为的宋军。 萧奉先如此,他麾下的节制使渤海人高邑也是如此。 十几个汉军指挥使,十几个统领一道的渤海军将,奚人军将也是如此,都是兴高采烈,以为立下大功的时候到了,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统兵上阵绞杀宋军。 萧奉先就统领着这样士气昂扬的军卒向东迎击宋军而去。 麟州神木寨是个周两里的寨子,已然被汉军攻下,如今寨子南边较为广阔的原野里,西面辽军和东面的宋军骑军对峙着。 西面青黑色的战旗和东边赤色战旗在风中猎猎而动。 三万人近十万战马,让这片原野的空气里腥臊一片。 此时两军相持,天色却是晚了。 西下的太阳变得暗红色,红黄的光芒映照在地面上,天气稍稍凉爽起来了。 种师闵、单诚以及一种指挥使用望远镜看向西面的北虏骑军,他们在细细端详敌军的构成。 “种统制,北虏没有宫分军和皮室军,都是走狗渤海人、汉人、奚人,还有女直的战旗,” 一个指挥使兴奋道。 “种统制,何不立即攻击,可能没有到天黑,已然大破北虏了,” 另一个指挥使嚷道。 他们这些宋将经历了严苛操练,也经历了最近大小战事,总算对自家的战力有个清晰的认识,对上北虏也是气势十足,敢于正面对战,何况这些没有最精锐的宫分军和皮室军压阵的二流北虏走狗。 所以这些军将战意高涨,纷纷请战起来。 种师闵摇了摇头,他看向一旁的单诚, “单诚,你以为如何,” “种统制,此战我军必胜,只是击败敌军后天色已晚,怕是追之不及,没有聚歼北虏,此战胜也是败,” 单诚拱手道,他牢牢记住秦延指出的此战关键就是消灭北虏的有生力量,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种师闵欣赏的点点头, “听到了吧,今日安营扎寨,防御敌军进攻,待得明日天明决战,” 种师闵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量拖延一下,等待米擒部铁骑前来汇合。 如果两军正在激战,米擒部从侧后杀来,相信这些辽军军心立即就会散乱。 那时候衔尾追杀岂不是事半功倍,胜过一场血战,这两个获胜的代价决然不同。 他没忘了秦延的一再叮嘱,注意获胜的经济性,毕竟接下来还要解围府州,那还是一场恶战,在此之前,尽量减少伤亡才是。 如今作为数万大军的统帅,种师闵知道不能只是一味的追求杀的痛快,还要尽量减少伤亡,延续军中战力,毕竟宋军骑军加上米擒部骑军也不过就是两万五千骑。 而辽军十万出头的骑军还没有大的损伤,因此他决不能随着性子来。 一众指挥使急忙领命开始下寨去了。 宋军防御没有主动攻击,萧奉先也没有主动攻击,实在是双方再次汇集后天色太晚,萧奉先也以为击败宋军后无法衔尾追杀,胜果不显,所以他也不急,不如明日决一死战,然后尽灭宋军。 是夜,神木堡附近篝火处处,双方大军泾渭分明的分处两端休整,等候着明天的大战。 晨时初,双方已然饱餐了战饭,军将们节制军卒进入了原野整队。 阳光明媚,种师闵可以一眼看清楚对方各色的战旗,以及正在不断涌入期间整队。 种师闵回看自家的军伍,但见基本已然整备完毕,种师闵在护卫的随扈下来到了阵前,他从南向北奔驰着。 种师闵抽出佩刀挥舞着,亲卫们挥舞着战旗,所到之处,军卒发出震天的吼声。 种师闵高喊, “杀,” 亲卫们大吼杀,军卒们一同高呼,杀杀杀。 宋话的喊杀声震动原野,尽皆喊杀声。 冷兵器时代,每逢大战,主将这般动员推动了军心士气,而此时士气的作用极大,很多时候可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辽军的那边。 汉话、渤海语、女直语的呼喝声不断。 种师闵看到军心士气到了一个顶峰,当即下令,整个军阵向两里外的敌军冲击。 宋军骑军的战马开始小跑起来,即使是慢跑,最后半里急速冲刺的前奏,毕竟是一万多匹战马的奔驰,荡起遮天蔽日的尘土,同时震动了原野,赤色的战旗飘摇着,遍野的赤云从东向西冲去。 萧奉先大骂不已,他在主持辽军的祭拜仪式,每逢大战,辽军都是摆上香案,拜谒诸神,特别是战神,同时从香案上泼洒一些酒食,给当地的野神。 此番也不例外,作为主帅的萧奉先还没有祭拜完成,宋军已经隆隆开来,只好慌忙结束,这是对神祗的大不敬,萧奉先对宋军主将大恨。 轰轰轰,辽军的战鼓一浪高过一浪,催促骑军开始冲阵。 当先的是实力最强的渤海军四千,其后是三千奚人、三千女直军,最后是五千余汉军。 萧奉先的安排是实力最强的渤海军前阵,破开宋军军阵,击碎宋军的抵抗,然后奚人、女直冲入追杀敌军就是了。 即使没有战力最强的宫分军和皮室军,萧奉先以为渤海军一样可以击碎宋军前锋。 双方接近到半里处,双方不约而同的放松了缰绳,双腿夹击战马,战马全速奔腾。 三万余匹战马疾驰着,人的耳膜中全部是轰轰轰的马蹄踏地声,大地在抖动着,走兽退避,只有空中的飞禽惊恐的乱飞着。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萧奉先梦碎 单诚身子随着战马飞驰着,他跳动的视线关注着对方距离,还有两百步。 单诚一声令下,他身边几十名的亲卫发出了短促低沉的号角声。 宋军骑军中上千神臂弓手发出了羽箭。 几乎于此同时,对面的渤海军也是发出了强弩。 神臂弓箭枝因为弓力极大,箭枝发出呜呜的破空声,上千弩箭呜呜着向着两百步的敌军飞出,像是一片乌云转瞬而至。 嚎叫声、马的哀鸣声在双方军阵上发出,双方合计有数百军卒掉落马下,军阵不再齐整,而是此起彼伏的翻腾着。 双方继续狂奔接近中。 当双方还有七十步,单诚再发出命令,他身边的亲卫吹响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 前方第一排的近千名骑军举起了他们的火铳,砰砰砰炸响声中,无数弹丸嘶嘶的破音降临到辽军前锋中。 很多辽军大惊失色的发出了羽箭,没有等到统一发射的号令。 实在是宋军的火铳首先击发,打乱了辽军攻击节奏,可怜离着破甲的五十步的杀伤距离,三十余步的破甲距离差上不少,但是只能击发了,因为敌人的打击到了。 凄厉的嚎叫声在辽军前锋中此起彼伏,大批的渤海军人马中弹,有的当即被后面的战马碾碎,有的将后面的战马绊倒滚做一团,人的身体在空中被踢打,整个阵势乱成了一团,渤海军前锋混乱开来。 而宋军前锋吉贝甲和锁子甲护身,中箭伤而不死,很多军卒身上插着箭枝继续冲阵,只有一些倒霉蛋马匹受伤将主人掀翻马下伤亡。 接着,宋军的火铳接连击发,还是秉承击发就甩了的传统,向渤海军猛烈的开火。 而渤海军用步弓反击战,就像冰与火的对撞一般,炽热的弹丸和森寒的箭矢交错而过,击打着相互的对手身上。 经过数轮的攻击,渤海军几乎伤亡殆尽,而不过是杀伤了数百宋军而已。 实在是火铳弹丸击中渤海军军卒后,破碎人体翻滚,将内里搅的一团糟,大多数的人当即失去战力。 而箭枝只能让宋军伤而不死。 前锋几乎别对方扫荡一空,让辽军丧失了最强悍的骑军。 后进的奚人、女直人也较为强悍,特别是女直军,虽然是东南招讨司东南一带的熟女真组成的,但是也极为野蛮剽悍。 但是宋军如此猛烈的打击让他们无所适从,这样的火力密度,受创的惨象是闻所未闻的,很多战马也被惊吓的乱窜,完全打乱了攻击的阵势。 但是这些熟女真和奚人还是硬着头皮控制坐骑向前冲锋,此时降低马速很可能被后面的战马撞下马来,结局也很惨。 双方接近到了二十步,宋军令人胆寒的短矛发出,同时,奚人、女直人的铁骨朵、短斧也掷出。 双方军阵内都有人发出惨号掉落买下,场面极为血腥惨烈。 宋军稍微好些,两身甲胄,往往让军卒受创但不会死去,只是失去了战力而已。 短矛却是穿刺心腹就是致命伤,这让熟女真和奚人伤亡数百人,即使面临渤海军损失过半,前锋受了重创的打击,辽军已然猛烈的冲锋着,毕竟心底对宋军百年积威不是盖的。 再者,辽军还为完全褪去野蛮,骨子里埋藏的凶悍还在,因此他们挥动兵甲猛烈的冲阵。 双方骑军轰然撞击在一处。 双方用枪刺,用刀砍,誓要置于对方于死地。 惨叫声此起彼伏着,让人闻之疯狂。 第一排双方的伤亡相差无几,但是接下来宋军密集队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女直、奚人往往是一个人陷入对战对方两三人的可怕境地。 再是勇悍,再是勇烈的老卒以寡敌众也不是对手。 辽军的阵型碎裂开来,而宋军军阵基本保持完好,越是向纵深,辽军的冲击力几乎被消减完毕,而阵势完整的宋军还具有极大的杀伤力,继续摧毁着辽军内里。 此时汉军呼哨着接续冲锋,和宋军前锋接阵。 宋军前锋也受创不小,但是他们竟然发现和汉军交锋,压力大减。 汉军骑军的战力实在是差了点,想想也是,辽军征伐北部草原是从来不用汉军,嫌弃其是个累赘。 汉军骑军在辽军中就是打草谷军用的多,再就是攻伐城寨的时候作为炮灰,被契丹人、渤海人戏称为骑马的负担。 这里倒不是后世的负担,而是杂兵、辅兵之意,和炮灰是一个意思,说明幽云的汉军骑军马上战力极为不堪。 现下也是如此,汉军加入反而使得宋军的压力减轻不少。 而汉军的阵型立即被宋军冲击的凌乱不堪。 即使在后阵被一队亲军随扈观阵的萧奉先也发觉了不对。 这位兵事经历不多的统帅也发现本军军阵乱势不断扩大,作为主将甚至有无法掌控麾下军卒的模样。 萧奉先心里寒气外溢,他做梦没想到这个宋军骑军战力这般强,渤海军、女直、奚人这些也算强悍的军卒也抵挡不住宋军骑军的冲阵,眼看辽军伤亡惨重,阵型凌乱,就是节制的军将也伤亡惨重。 萧奉先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怎么可能,这还是数十年积弱的宋军吗,怎么可能有这般大的变化。 萧奉先立即让人擂响战鼓,提振士气,再不鼓舞军心士气,此战必是大败之局。 就在战鼓轰鸣声中,十几个斥候疯狂的打马冲近。 将战马累的瘫倒于地的斥候给萧奉先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神木堡西南不足四里处的沃野川,有大股的藩骑正在涉水过河,预计很快就能抵达战场,而这些藩骑打着的是宋军的红色战旗。 萧奉先已然被这个噩耗震傻了。 由于已经发现了宋军大队,因此辽军没有向西方南方方向派出众多斥候,也就是相聚本阵三四里的模样。 因为全部必要了,已经发现了宋军大队。 所以所有的斥候大部分散在东部宋军来的方向上。 这也造成了对方离着本阵只有三里才被发现,三里对于骑军来讲,也就是盏茶功夫就可以抵达。 也就是说还有盏茶功夫,将会有近万的宋军包抄过来。 想想,如今这些宋军已然让辽军露出了败像,再有数千甚或一万的生力军抵达,辽军就是一个全军覆没之局。 这让本来就没有什么战事经历的萧奉先如何处理这般名将也难以处置的危局。 萧奉先此时倒也果决,立即发出了退兵的号令。 正在和宋军焦灼一起的辽军突然闻听急促的铜锣声,退兵的将令传来,立即让辽军大乱。 被撕裂的渤海军、奚人、女直军立即想要脱离宋军的阵势,同时还向后观望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而后面趋于崩溃的汉军则是非常听话的立即调转马头逃离,转进时候的果决,汉军远在渤海军、奚人之上。 萧奉先发出将令后,当先在亲卫随扈下转进,此时大胜宋军彰显家名的美梦已然破碎。 是的,宋军援军就在三里外,快马转瞬就到,他可不想被俘获,作为一军副帅如果被俘获,在大辽是个绝大的丑闻,辽军大帅怎么可能被一向的锉宋俘获,日后他就是大辽的笑柄,这是对仕途很有野心的萧奉先无法接受的。 他的妹妹是皇储的宠妃,日后帝王的宠妃,谁有他这般晋升的条件,没有。 所以萧奉先必须明哲保身,绝不让自己落到绝境。 只是萧奉先忘了,他如今是一军统帅,他发出将令后该当沉稳的等候麾下军卒返回,然后安排一个掩护撤退的章程,否则宋军将会在后面衔尾追杀,大崩的结局。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以身诱敌 萧奉先的帅旗当先飘摇,向北逃窜,那些汉军骑卒二话不说立即跟随,而渤海军、奚人、女直军也支撑不下去,立即不顾一切的逃离。 于是,辽军各部瞬间崩散,没有掩护,没有阻挡,只有打马飞逃。 问题是他们就在宋军的阵势中,毫无组织、没有抵抗的逃跑,只会让宋军士气大振。 所有的宋军奋起追击,在这些辽军身后大砍大杀。 很多辽军就这样被宋军在身后追上砍杀当场,即使偶尔有军卒翻身交战,身边却是没有帮手,只能孤单单打独斗,随即被宋军轻松斩于马下。 剩余的数千辽军就这样在万余宋军的疯狂追击下向北奔逃,一路上到处倒毙着辽军军卒的尸体,还有一些伤患在嚎叫啼哭。 这一条逃亡之路也是一条死亡之路,双方的马力差不多,根本就是焦灼在一起脱离不开,宋军紧紧咬住辽军砍杀。 如此局面下,辽军溃不成军,只能悲催的成为宋军刀下之鬼。 种师闵则是在护卫随扈下跟随着宋军向北而去。 种师闵最后只能带着卫队孤单的在神木堡北一条小溪处停留,实在是宋军追逐四散的辽军,自己也跑散了。 种师闵哭笑不得的成了光杆统制。 种师闵等候了一个时辰,只见南方尘头大起,一支大军风驰电掣般奔驰而来。 当先打出的是红色的宋军战旗,当然了还有米擒部的旗帜。 一身吉贝甲的米擒部一万铁骑在米擒那花统领下也开始了追击。 只是可惜来的已然晚了点,已然大势已成。 “拜见种统制,” 米擒那花催马来到了种师闵的面前施礼道。 “原来是那花族长,何必客气,” 种师闵急忙还礼,他可是不干托大,他的另一层身份是秦延的下属,奕州步骑军副都统制,而那花是秦延的妾侍,妥妥的主母之一。 种师闵怎敢当那花是普通的藩部酋长来应对。 “妾身以为可以助种统制一臂之力,没想到种统制已然统军大胜了,果然是西军名满天下的悍将,妾身在此恭贺了,” 那花笑道,也有些遗憾,操练如此久,枕戈待旦数月,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那花都监过誉了,某不过是经略挥出的臂膀而已,没有经略筹谋,哪有今日大胜,” 种师闵很清楚,谁才是此番大胜的灵魂人物,他不过是秦延的左膀右臂罢了。 “再者,那花族长,此番不过是解围麟州,还须出击府州,那里还有恶战,只要击败那里的北虏,此番河东必胜,” “米擒一族必当为大军前驱,和北虏决战,” 米擒那花英眉一挑道。 她晓得一点,只要他们大胜,那么秦延的危局也会得到缓解,当真是越快越好。 只是那花心情可以理解,为秦延安危捉急,想速战速决才好,也是对麾下骑军战力的自信。 眼前的大胜就是明证,经过秦延严苛整训的骑军战力强悍,足以和辽军主力抗衡。 只是她的想法是好的,战事还是不可避免的拖延。 直到傍晚,宋军追击的骑军陆续返回,他们战马上挂着很多辽人的头颅,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返回。 同时还带回来众多的战马,他们都被告知战马也被列入军功赏赐。 因而,除了砍下辽军首级,那就是俘获辽军的战马。 这一下,就是近万战马的缴获,大大充实了宋军备马的队伍。 此时宋军随军粮秣营库藏司忙碌不堪,都在登记这些宋军的缴获,实在是太多了,几乎人人有俘获,因此库藏司的人几乎一夜没有休息。 直到第二日午时,总算有了一个基本的统合。 此战,宋军斩杀了一万两千余人,俘获战马八千六百余匹,收缴银钱十八万贯。 斩杀了数十员辽军军将,辽军统帅萧奉先侥幸逃离。 宋军自己伤亡了三千余人,占了宋军的两成,也算是较大的伤损了。 但是宋军军卒士气已然高涨,虽然伤亡不小,但是种师闵已然通告全军伤亡抚恤战后立即下发,这些军卒也信得过,秦延所部从来不苛待下属,相反待麾下奖励封赏抚恤极厚,这个他们丝毫不担心。 关键还在于,他们斩杀击败的还是赫赫有名的大辽军,这可是在宋军头上作威作福百年的辽军,那就是宋人头上高悬的利刃,如今被宋军大败,怎的不让这些宋军扬眉吐气。 这些宋军也想在辽军跃马扬威,可惜以往一再败绩,甚至屈辱的签下条约,奉上岁币,遵从辽国为兄,宋军根本不敢和辽军对战,见到辽军大部分是避战,委屈的紧了。 今日大败辽军,一改数十年来的屈辱,所以宋军的军心士气到达了顶峰。 这一晚,宋营内欢声笑语,篝火久久不息。 虽然焦急战事,但是那花也对宋军这样欢快的场面动容,她也感叹宋军如此干净利落的大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而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那个她牵挂的人。 秦延所部和其后面的萧哒追兵兜兜转转从楼烦到岚州城,最后在合河探知前方不足十里出现了辽军,前路断绝。 秦延立即统军从东西对进围堵的敌人中脱身,向东北方的岢岚山转进。 迫使两路追军只能在后面追击进入岢岚山区。 秦延充分发挥了前期探查的优势,在岢岚山区穿插,引诱萧哒在后面紧追不舍,虽然每每有希望追上,却又总是错失机会。 秦延这一年的河东探查此时显出了奇效。 他的筹划中,此番游击敌军,最紧要的就是兰州、宁化军、代州、忻州一线。 游击作战必须通晓地利,从太原东进入了河北避敌是不成的,他还不想让河北禁军看笑话,也不想被指责,哦,河东军狼狈逃窜到河北,还把敌人引入河北,这不是祸水东引嘛,多少人唾骂他。 而太原南部更是不能去,那会将凶恶的辽军引入较为安定平和的河东南部,又要多少大宋百姓家破人亡。 于是,代州、忻州、岢岚军、宁化军、火山军、麟府路、岚州一线就是游击的主战场。 所以这几个月来他派出数百军卒探查此地,尤其是岚州、宁化军、岢岚军等处,是秦延预估的主战场,地势摸排的很清楚。 这些山区哪里是官道,哪里有小道通行,通过官府威压山民,摸查的一清二楚,因此宋军在其中穿行游刃有余,不会出现被辽军逼入死胡同的可能。 反倒是以自身为诱饵引诱萧哒所部游走期间,为麟府路决战争取机会。 秦延很清楚,萧哒所部是辽军最后一支机动力量,太原城下的三万骑是不可能轻动的,否则就是向南方宋军敞开了太原的大门。 所以萧哒所部两三万众就是辽军现下唯一可以驰援麟府路和忻州代州一线的力量,而如今他将其牢牢牵制,就是为麟府路种师闵的突袭创造了条件。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胜利会师 岢岚山北部接续梅岭雪山一线。 一处山地灌木林中,宋军押后的一个骑营所在,秦延拿起远望镜望向西南的山谷。 但见青黑色的战旗在青绿色的山谷内隐约可见,辽军已然再次迫近了。 “这些北虏当真可恨,” 一旁的童贯骂道。 现下的童贯不像是当日里那般害怕了,昔日他不知道痛骂秦延多少回,哪里有大帅将自己当做诱饵的,这不是自陷死地嘛,秦延这厮就是一个疯子。 问题是他疯了不要紧,别拉着他陪葬才是。 后来随着宋军游刃有余的游走,辽军总是无可奈何,童贯总算是放下大半的心。 不过身后总是有辽军追逐,这位监军还是心里惶恐。 “童监军,这些日子艰险了些,不过嘛,明日我等该当脱离辽军追逐了,” 秦延笑道。 “经略此话当真,” 童贯惊喜交加。 “童监军可曾见本官言而无信,” 秦延似笑非笑道。 ‘经略一向言而有信,谁人不知,呵呵,’ 童贯媚笑道。 “这就是了,本官和监军轻车简从,向西而行,大队继续向东北去往岢岚军的地界,呵呵,到那时,” 秦延笑道。 在他的预估中,此时种师闵应该发起了麟州反击,决战该当发生甚或结束了。 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引诱萧哒所部时间不可能太长,种师闵应该会利用这个良机速战速决。 此战应该是能胜,毕竟麟州那里萧奉先所部以渤海军汉军为主,非是辽军真正的主力。 但是,战事变化莫测,秦延也不能百分百的肯定,再者,麟州胜利后,折损多少,米擒部是否及时和宋军汇合,是否能发起下一个府州保卫战,未知太多。 秦延决意向西偷进,汇合主力,也好临机决断,看看宋军的战果,然后决定宋军下一步的战略。 “还要简从,” 童贯听了后心底一凉,三千多人在三万人追击下难道人数还多吗,还要简从,如果遇到辽军大队怎么办,力战而亡吗。 “童监军须知,人少才好脱身,踪迹不嫌,有大队人马痕迹,敌军对我等脱离不会察觉,” 秦延低声道。 这话,童贯信,数千军卒加上备马,一万战马的痕迹太过明显了,少数军卒脱离当然容易隐藏踪迹。 问题是他进入少数的这一支心里没底啊,凡事怕一个万一,万一被敌人缠住,不用多了,两队辽军铁骑就是一个大麻烦。 秦延看出了童贯的怯懦,只是他毫不在意,此番决断在他,童贯听从就是了。 也许在其他经略那里,监军内侍算个人物,在他这里就是一个打酱油的,没什么权威。 翌日,贲牛谷山麓,聂胜和其他指挥使统领七个战兵营,沿着山路向东北继续前行。 而秦延、童贯则是包裹战马马蹄,掩藏战马粪便等痕迹,在三百亲卫随扈下进入谷中,沿着一条艰险的山路向西而行。 这条路隐秘在崇山峻岭中,不是本地人领路,根本无法察觉。 只是极为艰险,秦延等人一路走过十里,战马折损了二十余匹,都是从山崖下的小路上滑落的。 童贯是惊吓的几番魂飞天外,最后勉强走出了这条生死路。 还算侥幸,这些时日来没有降下大雪,没给转进带来太大的麻烦。 出了这条路,秦延等人就到了岢岚山西边山麓,秦延等人立即快马脱离,因为他不清楚后方的辽军是否发觉,只能争取时间就是了。 秦延不是很清楚,其实辽军闷头追击宋军的三千主力,根本没有察觉中间有小股人马脱离。 辽军的斥候在北方大草原上查探是把好手,但是在林木茂盛的山地里却是差了太多,非是他们所长,根本无法做到一一追击。 麟州战事结束三日,种师闵打扫了战场,将伤患数百送入了麟州安置。 婉拒了麟州都监的挽留,执意统军北上。 他很清楚,麟州知州和都监为何如此卖力的邀请他西进麟州,那是因为西贼数万攻打麟州十余个城寨,已然有近半数的城寨失守了。 这两人是想拉他这支两万余人的骑军击破西贼的围攻,彻底解除麟州的危机。 种师闵怎么肯如此,如今种衙内也是军中大帅,眼光长远的很,西贼不过是困兽犹斗,就是占据了那些城寨如何,只要拿不下麟州就是失败。 相反,攻伐府州的辽军才是心腹之患,府州如果失守,落入西贼和辽军手中,此番河东路战事,宋军也是不能克尽全功。 因此种师闵很清楚战事的关键在哪里。 至于麟州知州、都监让他击破西贼,保全他们的官位的想法,种师闵是洞若观火。 只是那干种师闵何事。 至于这两人不好生安置伤患,种师闵料他们不敢,毕竟秦延是两人的顶头上司,秦延可不是其他的经略,也不在意官声,只要这两人不听话,立即处置。 种师闵如果从麟州驰援府州,可以直接向北去往府谷县,府州治所。 只是,这路上战事焦灼,数万西贼正在围攻麟州和府州的宋军城寨,种师闵可是不想和这些战事牵扯进去,否则如何不损伤太多实力的情形下抵达府州呢。 因此种师闵选择了东向再次在合河津渡过黄河北上,经过保德军的地界,越过保德军军城,然后西渡黄河,直抵离着黄河不远的府谷县,支援府州。 虽然这条路远了些,但是不卷入西贼和府州麟州宋军的战事牵扯中。 三日后,骑军主力离着保德军城只有区区三里,前方斥候来报,知保德军刘仁辉来迎。 种师闵带人向前相迎,他的本意是想和刘仁辉讲一声,他统军过城不入,直驱府州,战事紧急不得耽搁。 但是斥候再次来报,大帅秦延、监军童贯就在刘仁辉的队伍中。 种师闵大喜,立即派人通晓后方的米擒那花。 他则是带人打马飞驰向北直进。 远远他就看到了秦延和童贯的旗号。 种师闵到了近前滚鞍下马。 “启禀大帅,监军,下官种师闵统军在麟州神木堡和辽军决战,一日间斩杀北虏一万两千余,缴获无算,如今麟州之围已解,特向大帅交令,” “种统制果然勇猛无匹,军中柱石,此战击溃强敌,大涨我军军心士气,从此让北虏闻名胆寒啊,” 秦延畅快大笑。 十年以往,种师闵已然是合格的统军大帅,他的得力助手。 这样的骁将秦延希望是越多越好。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尽在不言中 “种统制威武,今日一战必会传遍中原,咱家今日就为种统制上书请功,官家想必定会厚加赏赐,恭贺种统制了,” 一旁的童贯笑眯眯的。 这厮心情大好,和主力汇合,不再是孤孤单单的,朝不保夕,再者,宋军大胜,河东路防御胜利已显曙光,童贯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从此他知兵的名声越发广为传播了,前程无限。 “经略、监军过誉了,都是经略筹划有方,本将不过是后阵观敌而已,当不得,当不得,” 种师闵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嘴笑的合不拢,神采飞扬极了。 想想也是,战事多了,但他此番是第一独立统军经历如此大战,还是将凶悍的北虏击溃屠杀,这个是他种衙内一生的荣耀,可以吹一辈子的。 “种统制,此番骑军伤损如何, 这是秦延极为关心的。 在秦延的心中有两步走的概念。 麟州这一仗是必须的,他也有信心获胜。 但是伤损多少心里没底。 如果伤损大了,他的想法就是暂时退避在保德军境内待机。 在他看来,他击溃击杀了辽军近十万的兵力,辽军剩余的十万余人攻不下太原,也攻不下麟府两州,也只好无奈退兵,也算是完成了河东防御的任务。 但这是秦延心里的及格线而已。 他希望的是骑军伤亡不大,还有一战之力,这样他就要和攻击府州的敌军决一死战,只要再行击溃这股北虏,可说北虏立即就得撤军,而且是狼狈退回。 因为剩余的数万兵马在河东路很危险了,甚至河北禁军都可能抽调大股援军杀入河东,而辽军可能深陷重围之中。 而且再行绞杀这一部北虏,将会让北虏上下痛彻心扉,这个痛处时时提醒北辽,大宋绝非昔日之挫宋,足以埋葬北虏铁骑,秦延敢断言,经此惨败,北虏数十年内无法南牧,因为被杀怕了,再是凶狠的敌人也会被打怕,因为战心被摧毁军无斗志。 所以秦延此时希翼的是能不能开始他筹划的第二步攻略。 “经略放心,军卒伤损不过三千余,如今大军还有一万两千骑,再者,还有一万米擒部铁骑,我军足以和北虏决战,” 种师闵兴奋道,他是战意正浓。 秦延双手重重一击, “如此,北虏有难了,” 童贯一旁无语的看着这两人,他不明白,这两个宋人怎的这般不一样呢。 一般的官员遇上北虏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但是这两人和北虏怼上那是极为兴奋,完全没有万一战败而亡的恐惧。 只是童贯怕啊,他这一路上艰险不断,可说心志的忍耐到了一个极限。 想想他这个天使就在十余万的北虏包围中,在风雪交加天寒地冻,各种惊险的穿行,甚至后面二三十里处穷凶极恶的北虏追兵追踪不舍,那种恐惧让他心胆俱寒,至于风餐露宿,马上颠簸都算是小事了。 他感觉这些日子来瘦了一大圈,可见心里的煎熬。 本以为接连两番大胜,足以告慰官家,向朝廷和大宋上下交待了,这一个冒险之旅告一段落。 但万没想到这两个疯子还要寻找北虏决战,这两个疯子啊。 童贯欲哭无泪,他真的受够了。 秦延没有管童贯怎么想,做他的监军可以,但是要有出生入死的准备,像是其他监军一般吃的白白胖胖的,养尊处优发号施令,怎么可能。 秦延在种师闵的陪同下检点全军去了。 他要亲自观看一下军卒的状态,是否可以承受一场大战。 再就是那花也在后阵,他相见之心也很急迫。 秦延驻足在一个土丘上,骑军的将士们高举战旗隆隆而过,向他这个河东大帅行注目礼。 秦延从麾下军卒神色看出了无比的信心,这是接连大胜后战意爆棚的体现,他们眼神犀利,昂扬着骑行着。 先后经过出塞扫荡,击败汉军,麟州大战,河东骑军淬火完毕锋芒已成,初具铁军雏形。 如果说战事方一开始的时候,秦延没有把握和宫分军、皮室军决战的话,现在血火历练后的河东骑军敢和天下任何强军硬撼而毫无畏惧。 “十八郎,铁军已成啊,这是我等给大宋带来的,” 秦延轻声道,他心里五味杂陈,十年以往,他给这个时代还是带来了深刻的改变,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种师闵倒是了解一部分的秦延,深知秦延已然是奕州之主,正在国土开拓关键时候,却是毅然放下奕州诸务返回大宋抵御北虏入寇,牺牲何其多,而秦延也能人不能,建立了这样可以和北虏野战的强军,其中的艰辛不可细数,当真难得了。 “没有大帅没有今日这支铁军,” 种师闵心中充满骄傲,因为他也倾力投入其中,今日黄天不负,终于斩将夺旗。 就是童贯看到如此鼎盛军容也是感叹不已,临战如此昂扬的军伍他几乎未曾得见。 他在边地经历的战事不少,很多军卒临上战阵都是苦着一张脸,要不是黥面逃不脱,星散的不在少数。 今日这般明知大战将临还是这般一往无前的军伍他是第一次得见,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大宋有秦延乃是万幸,幸甚。 南边尘头大起,又是大股骑军涌现,一看他们的发式和战旗,米擒一万精骑到了。 当先红色的战甲,红色大氅,明光铠护身的美丽族长飞驰电掣而来。 那花脸上无法掩饰的惊喜,她的眼里只有秦延所在,童贯等人根本不在她的眼里。 秦延轻轻一磕战马,战马飞出迎向那花。 两人战马相会,秦延轻轻勒缰绳,战马灵巧的转身,和那花并马而行。 那花侧脸细看秦延的脸色,眸子朦胧道, “官人黑了也瘦了,只是精神还好,妾身也就放心了,” 秦延看了看那花, ‘你才是真正的黑瘦了,这月来你忍得苦了,’ 秦延的话让那花立即绽放了如花笑颜,多少次午夜梦回,吉凶不同的梦境折磨她。 实在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牵挂秦延的安危,因为那是数万饿狼在紧紧追杀,她却是不能在一旁相助,今日终于安心的和夫君一同骑行在阳光下,消散了梦魇的困扰,此时那花心里只想感谢天神护佑,终于替她达成心愿。 “有时候,某真的歉疚,让你卷入这一场场大战中,” 秦延回望后边一身吉贝甲滚滚开进的米擒部精锐。 秦延深知接下来的艰险,也越发痛惜那花,因为他们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这是个一个冰冷狰狞的战场,危险无处不在,哪怕是一军统帅,或是一族之长。 “这是妾身选择的,能和官人并肩杀敌,妾身虽死无憾,” 那花眸子闪亮的看着秦延,语气轻柔,却是极为坚定。 秦延伸过手去拍了拍那花的手,两人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不如和议 东京汴梁皇城内的政事堂,今日是蔡卞、曾布当值。 两人忙碌了多半日,才将乱纷纷的急务处置个差不多。 所有这些都是鄜延路、河东路战事相关的。 评判各路援军的进度,还有粮秣兵甲转运情形,各处粮饷支应情形,还有徭役是否充足,是否可以将粮秣运到指定之处。 可说林林总总的不一而足,两人在大批的胥吏帮衬下,不过是将这些急务处置一时。 至于天下各路各个州县的杂务都是向后拖延,实在是有心无力。 忙了多时,两人随意吃了点饭食,然后终于安心品茗,可以歇一歇喘口气。 “蔡学士对当今局势如何看,” 曾布笑眯眯道。 “战局险恶,也幸亏秦延连战连捷,否则河东局势不知道糜烂到何种程度,” 蔡卞感叹,这也是他任宰辅以来最大的挑战, 如今北虏大军还在河东肆虐,西贼攻伐麟府路,到处是烽烟滚滚,中原震动,政事堂也是焦头烂额,他这个新手也是手忙脚乱中。 ‘只是以后的局势不容乐观啊,’ 曾布起身摇着折扇道, “秦延此番是以骑制步,以快打慢,有些侥幸,” “非是如此吧,如是他人只怕困守太原,坐看代北烽火处处吧,秦延已然尽全力重创北虏,须知他统兵斩杀了数万汉军,扫荡代北,杀得北虏人头滚滚,” 蔡卞不大赞同曾布此言,蔡卞这人较为方直,哪怕蔡京是他的兄弟,政见不同,也是交锋不断。 “秦延立下大功倒也是实情,只是当北虏铁骑狂追,他不也是只能退走避战嘛,而北虏主力就是骑军,不能击败其骑军,谈不上收复河东,只能看他在河东劫掠四方,围困太原,攻伐麟州和府州,” 曾布摇头道。 实在人蔡卞有些无语,他真没法厚脸皮说秦延是转进待机,即使朝中有人如此说为秦延辩护,但是改变不了秦延不迎战的现实。 ‘因此,河东局势还是没有改观,尤其是麟府路极为的困顿,可说面临两路夹攻,局势极为艰险,有全境沦陷的危险,’ 曾布啪的一合折扇, “这也是秦延的失误,他改进太原城守,加强太原的防御,没想到西贼和辽军合力攻打麟府,筹谋不足应对不佳啊,” 蔡卞没有言声,但是心里大不然,他心里清楚,这般大战,面对五六十万大军的围攻,秦延手里的资源可怜到了何等地步。 以往每番如此激战,耗费的银钱都是五十万贯以上,甚至百万贯。 秦延得到的是多少,三十万贯,要整修太原城,还得操练整训步骑军。 用这般少的银钱,带领战力不堪的十余万军卒能防御到如今的场面,还有谁能办到,也就是秦延还敢野战击杀数万蛮狄了,虽然是汉军吧,但其他的军将可曾办到。 所以蔡卞对曾布的说辞不大赞同,但是他知道曾布对李清臣翁婿观感不佳,另有嫌隙,他现下反驳也改变不了什么,因此没有反驳。 “最坏的可能就是麟府路失陷,那般的话,我大宋还是需要早做筹谋啊,毕竟府州麟州急报如雨,尽言局势急如危卵,” 曾布看向蔡卞。 蔡卞迟疑道, “曾枢密之意难道是求和不成,” 曾布点头, “正是如此,既然胜局微乎其微,何不乘北虏接连败绩,汉军伤亡惨重的时候提出和议呢,” “战事未靖,此时谈及于此太过操切了吧,” 蔡卞迟疑道。 他明白曾布的意思,那就是趁着宋军最近稍占上风的时候,放出和议的消息,争取达成一个协议,平息此番战事。 总比,最后糜烂不堪的时候再行和议的好,那时候和议条件怕是极为不堪。 只是,战事正酣,谈及此事,怕是朝野风评不佳,也影响前方作战将士的军心士气。 “此时不提及和议,只怕日后更是无颜,这般说吧,此番我军就是守住太原一线,也是败绩,想想,双方伤亡相差无几,但辽军在河东滞留不去,我朝还得签署和议,将其礼送出境,” 曾布摇头道。 其实曾布也不大愿意倡导和议,此番北虏威逼大宋送还西贼银州和横山,那是大宋历经数十年血战,数十万将士性命收复的故土,北虏强盗般的抢夺,因此民间十分激愤,主战声十分高涨。 但是,大败后,曾布这个枢密使去收拾烂摊子是一定的,到时候他可是不想以手下败将的身份见辽国遣使臣,那般的话他作为大宋宰辅太没脸面,左右是一个败局,何不提早筹划。 蔡卞思量了一下, “此事倒也未为不可,只是和左相、右相商议了吗,” 蔡卞问道。 “此事怕是左相不会点头,右相嘛,呵呵,因为秦延的缘故也不会赞同,只是我等为君分忧,为民请命,也顾不得许多,早日可以,辽军退出河东,百姓也好早日返回家园,再有两月就是秋收之时,那时还没有结束战事,河东北部明年就是饥荒处处了,” 曾布叹道,好一个慈悲心肠。 蔡卞听闻百姓艰辛,叹了口气, ‘也好,此事明日我等一同向陛下进言吧,’ 曾布笑了,果然还是方直之人好说话,此事成了。 他主持及早提及和议,也有他的小算盘,他要向赵煦表明,在危机时候谁才是拯救危局之人,只有他,章惇之流过于莽撞,和大辽硬撼,引发了战事,却是无法收拾乱局,实不足出任左仆射,领平章事。 第二日小朝会,主要是六部主事还有政事堂各位大佬商议国是的时候。 曾布和蔡卞一同提及向辽国派遣使臣提及和议之事。 章惇恼怒的不允, “当此前方十余万将士奋勇杀敌之时,朝中提及和议,岂不是让将士寒心,再者,鄜延路安如磐石,河东路秦延还在统军和北虏激战,大胜可期,何谈必败,” 章惇何许人,这多年几经沉浮,可说参透人心,曾布所想他心知肚明,也越发厌恶,如此危机时刻,还使些手段,此人毫无底限。 “左相如此说就有些勉强了,秦延如今能做的也就是引得辽军追逐,辽军无法全力攻击太原就是了,野战不能败敌,只能退避游走,何谈击败北虏,此战,呵呵,” 曾布嗤笑道,虽然他没有多说,但是很多人都清楚,他想说的是败局已定,时间的问题, “陛下,向后拖延,如果秦延骑军被大败,那时候提及和议,北虏必然借此提出种种不堪条件,那时候我朝越发的窘迫,不如。。。” 赵煦身子扭了扭,他有些如坐针毡。 此时此刻,他才晓得,做一个所谓的中兴之主何其难以,事情想得容易,每每施行起来困难重重。 复行新政,在各州县闹的乱纷纷,而外敌又大举入侵,大宋如今是内外不靖,此时他深刻的了解了他的父皇当年如何的不易,这个位置烫手啊。 此时来说,赵煦心里对提出和议真是不情愿,毕竟当时他果决的拒绝北虏的勒索还历历在目,而且刘维简等人从民间风评来说他这个皇帝因此获得不少赞誉。 结果现下就提出和议,想想也知道辽国还得提出归还银州等处,他还不还,还了银州,奉上岁币,最后辽军退兵,战事平息后,国内风评将会非常不堪,他的名声不提也罢。 但是如果不提出和议,最后局势糜烂,那时候和议的条件怕是极为严苛,甚或让大宋在河东河北再行割让一些田亩都是可能的。 那时候只怕更为难堪。 赵煦发现早晚他都脱离不了骂名的存在。 赵煦这个纠结。 他看向下面的诸臣,结果大多数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不语,无人敢担责。 而章惇和曾布等人针锋相对,他想听听其他的建言,有没有其他的建言,却只有失望。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捷报飞传入汴京 赵煦下意识的看向李清臣, ‘李卿,如今局势晦暗,李卿可有建言,’ 李清臣闻言醒了过来看向赵煦,感受到的是赵煦极为热切的目光,他知道赵煦这是向他求助,只是李清臣也是无言。 他这几日也不断思量这个问题,按说他应该赞成和议,因为那般的话战事就此结束,秦延凭着如今杀伤数万汉军的功业,此番就是和议秦延也不会被追责,毕竟杀敌数万再行苛责,不可能的事。 但是,他内心里总有些希翼,因为和秦延也算是相处久了,对秦延行事有些了解。 他总以为秦延筹划良久,只是击杀数万北虏汉军吗,这个战果也许其他人足以自傲。 但是秦延何等人,只是击杀汉军渤海军女直军不能歼灭契丹人一部,怕是不会罢手,那才是秦延自己认可的大胜吧。 只是拖延至此还没有战胜的消息传来,李清臣心里也是有些动摇了。 曾布一旁笑笑,他不相信李清臣还能提及什么好的建言,毕竟局势在此呢。 “陛下,臣下以为此时还是要等候为上,臣下以为此时求和,和战后和议没有太大的区别,到时候都是要退还一些疆土的,因此何不等等再议,” 李清臣此言一说,赵煦眸子一黯,他没想到李清臣谈及的是等,他倒是可以等,但是等候只怕结局越发的不妙,李清臣建言有等于无了。 曾布冷冷一笑,嗯,李清臣这厮自掘坟墓,还有比等这个字更愚蠢的建言吗,正因为毫无获胜的希望才想早日结束战事,等什么呢。 “陛下,臣下以为迟不如早,还是早日和议为上,” 御史中丞蔡京踏出一步道, ‘陛下,虽然和议有伤颜面,但停止战事,保存实力,恢复农事商事才是最为紧要的,’ 蔡京也是如此说,立即有几个六部侍郎赞同,蔡京此人一向长袖善舞,在朝中人缘不错。 李清臣旁观眼前一切,不禁有些悲哀,果然如同秦延所说,多年的避战和议,消磨了宋人战心,一遇到战事不顺,和议就大行其道,如此行径,怎可同仇敌忾反击北虏呢,骨头都软了啊。 赵煦艰难的权衡了一番, “如此,诸位相公商议一下遣使的人选吧,待得明日报于朕,” “陛下,这怎么可以,前方胜负犹未可知呢,” 章惇大急,这是他主政以来,赵煦第一次在大事上和他相左,这不仅是代表此番他主战的一次失败,还表明他遇到信任危机,赵煦对他已然不是事事听从,有了这个裂痕,只怕他的相位不保了。 “朕意已决,如此办理吧,” 赵煦黑着脸道。 众臣只有躬身领命。 朝会结束,章惇气冲冲的大步走向政事堂,置其他人不顾,经过蔡卞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停留,显然对蔡卞附和曾布的建言还极为恼怒。 蔡卞张了张嘴,结果章惇不顾而去,蔡卞这个无语,曾布走来哈哈一笑, “蔡学士何必如此,左相气度宏阔,一会儿就没事了,” 章惇郁闷之极,那曾布当然心情大好了。 蔡卞苦笑道, “本官不过是为国建言,就事论事而已,没有其他私念,何至于此,” 李清臣在最后听闻这句话不禁苦笑,蔡卞也就如此了,无法更进一步,被曾布算计了犹未可知,不知道章惇为何如此气恼,唉,过于愚直了。 “蔡学士不必着恼,我等问心无愧就是了,此事日后自明,局势如此,只有我等建言才能解除当今危局,如此也顾不得其他了,” 曾布长叹道,他摆出的此番为国为民的范儿让后面的李清臣闻之作呕,政事堂谁可能都有些为国为民的心意,只有此人私利为先了。 突然皇城南向一阵哗然,既然愕然向南看去,但见几个内侍疯狂的奔跑呼喝, ‘河东大捷,河东大捷,’ 于此同时,外城四处爆竹声声,远远传入此处,几位宰辅有些茫然,不是吧,真的假的,他们之所以不信,是因为他们清楚唯一可能胜绩的秦延还在敌军围追堵截中奔逃,怎么大捷,不可能的事吧。 就在此时,最前方已然到了政事堂正门的章惇大步而还,他捉急的奔向几个内侍。 此时倒是显示了章惇年岁的优势,他是几人中年纪较轻的,果然是年少得志的典型。 他的身后李清臣、蔡卞、曾布急忙跟随。 章惇唤住一名内侍,内侍激动的说着什么,随即章惇蓦地转头看向李清臣, “李学士,秦延麾下所部在麟州杀得北虏骑军尸横遍野,麟州之围已解,右相有个好女婿啊,再次为大宋立下殊功,” 章惇此时须发蓬张,目光电闪,那个气势逼人的左相重生。 李清臣长出一口气,此时才感到出了一身大汗, “没有左相举荐,也没有此番大胜了,还是左相慧眼识人,某不如也,” 李清臣不得不佩服,如果说对秦延的信任,怕是他这个岳父也比不得章惇的,当日里就是章惇力排众议,说服赵煦擢拔秦延的。 “哈哈哈,到底是秦郎不负所望啊,哈哈哈,” 章惇畅快大笑,他目光扫过曾布,蔡卞两人,蔡卞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模样。 而曾布挤出笑容,却是掩盖不住的难堪。 看到这样的表情,章惇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他和李清臣谈笑风声,却是对曾布蔡卞视而不见。 此时一个内侍慌忙跑来,原来是赵煦召集宰辅共庆此番大捷,让相公们和其他大臣立即折返。 章惇整理了一下官袍,然后大步向崇政殿而去。 曾布和蔡卞在后尴尬而行。 垂拱殿内,赵煦兴奋的满脸通红,看到章惇等人入内立即高声道, “众卿,麟州急报,八日前,秦延麾下大将种师闵统军万余突然出现在麟州城下,和辽军都监萧奉先统领的万余辽军骑军决战,只是一日间,我军大败北虏,杀敌一万两千余,缴获无算,敌酋萧奉先仅以身免,” 赵煦兴奋的声音都在抖动,他毕竟还不足二十岁,还算少年,又是无望中得到如此捷报,因此赵煦如今还是激动的不能自已,身子都在不自控的抖动。 ‘陛下,这,这捷报是否有错漏之处,秦延、种师闵岂不是在辽军骑军追击下吗,’ 曾布表示质疑,实在是他不肯相信,秦延他怎么就胜了呢。 他对秦延没有大的矛盾,但是秦延是李清臣的女婿,是章惇举荐出任河东经略的,那就对不住了,他只能事事针对秦延, 而且此番所谓大胜,他是真的不信,是不是虚报,以往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种师闵已然具书言明,秦延亲率三千骑军引诱北虏主帅萧哒统兵追逐,种师闵奉命引领主力向西偷进,直驱麟州,一举败敌,” 赵煦挥舞着已然被汗水染得发黄的信札喊着, “麟州知州、指挥使已然亲赴战阵,具书言明大胜,” 听了这话所有人再无异议,如果是种师闵谎报还有可能,毕竟军卒都是秦延和他的麾下,虚报军功对他和麾下军将都有利,因此一拍即合,将斩杀数千人的胜利说成斩杀过万,这以往平叛也不是没有过。 但是麟州知州和都监一同具书证明,那基本就是真的了,当地守官不会和种师闵同流合污的,因为利益全然不同。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癫狂 “秦延果然胆略非凡,孤身赴险,也只有他才能引得萧哒紧追不放,拖住北虏主力,才有此番大胜啊,臣下如此恭贺陛下得此能臣,” 章惇脸色涨红的拱手道。 秦延是他举荐的,而且也在关键时候为他保留了颜面,他相信经此一败,北虏无功而返是一定的了。 那么一力主战的章惇就是最后的胜利者,那些指责他的人才是失败者,因此颜面尽失,他的相位稳如泰山,相信日后他的执政会越发的一帆风顺。 这般说吧,他给了秦延一个机会,秦延翻倍奉还,章惇此时意气风发,也是主动称颂秦延,因为褒奖秦延,就是彰显他自己。 “是啊,秦延所部一万五千骑击杀敌军万余,岂不是说同等数量的铁骑,秦延麾下战力强于辽军,秦延果然是能人不能,善于操军,盛名无虚啊,” 一贯方直的蔡卞激动道,此时他已然忘了附和和议之事,不禁也称赞其秦延来了。 章惇瞄了他一眼,这个无语,这个蔡卞有时候真是直白太过,不过就是这个性子,倒也无法让人深究。 ‘倒也不可过誉,毕竟统军大胜的是种师闵,果然是忠良之后,恭喜陛下得此猛将啊,’ 李清臣急忙道。 称颂秦延不可太过,满招损啊,李清臣忙降温。 赵煦哈哈大笑,状极得意,忠臣名将在他登基后彰显,带来如此出乎意料的大胜,怎不让他得意,毕竟这位天子还是一少年, 他们几个兴高采烈,只余下曾布一脸的尴笑,实在是他方才用力过猛,就差明说此战必败,结果立即反转,饶是其皮厚心黑,也不能立即环转过来,只能一旁赔笑了。 ‘此战还未必是终结,种师闵已然统军汇合了米擒部精骑一万,合计两万余铁骑向北直驱府州,如能获胜。。。’ 赵煦脸上都是希翼,他对府州决战的期待达到了顶峰。 从绝望中获取了胜利,将赵煦的对胜利的渴望提到最高点。 “米擒部,岂不是夺取银州的米擒部吗,” 章惇问道。 “正是,种师闵信札称,早在战前,秦延介于河东军骑军远远不足,因此从米擒部抽调精锐一万整训,不下于禁军骑军战力,也正是米擒部侧翼突袭,让辽军大乱奔溃,” 赵煦言罢,命内侍将数封急报交与章惇等人。 章惇看后立即拱手道, ‘米擒部果然忠烈,为陛下倾其所有了,该当重重赏赐,以此传示众藩,彰显陛下皇恩浩荡,也好让一众藩部归心,’ 赵煦点头, “朕也以为米擒那花都监一职不能匹配其身份,当另有封赏才是,” 大家都清楚赵煦的意思,上番米擒部重创西贼石州军司,偷袭得了银州奉还大宋,却是给了大宋一个烫手山芋,间接逼迫大宋和大辽翻脸,因此大宋朝廷对米擒那花的封赏不情不愿,捏着鼻子赏赐了一个都监的虚职,还有些银钱粮秣而已。 可说有些薄待了,今次米擒部再立新功,解了麟州之围,此番朝廷不可再次薄待了,要厚加封赏,否则还有哪个藩部为朝廷效命。 “众卿可以立即告知天下各路此番大败北虏的消息,” 赵煦看向下面各位臣子,此时他的心情兴奋不已,当然要普天同庆,锦衣夜行怎么可能。 这些日子朝野失败的言论四起,到处都是反战声,就是向太后也颇有微辞,赵煦的日子也不好过,现下他就是要通告全国,宋军此番大胜了,看谁还敢诋毁他这个君王,赵煦就是要解气,好生的发泄一下数月来的郁闷。 “再者,众卿须腾挪一番,务必要有钱粮封赏这些功臣,” 此番前所未有大胜,足以让赵煦这个帝王得到举国上下的承认。 因此,赵煦可不想因此怠慢了功臣,以往一次大战历经数年才能分批赏赐完毕的场面,赵煦可不想此番也是如此,实在有损他的颜面。 于是一日内,宋庭的朝议从和议变为封赏,以及调集兵甲粮秣兵员上。 岢岚军城就是一个县城,周不过四里,城高四丈,城阔三丈,算不得一个坚城。 如果是平日里,萧哒早就下令攻城了,但是如此攻城炮灰汉军没在,他麾下主要是宫分军和皮室军,再就是数千打草谷军。 如果大举攻城,折损的可都是宫分军等主力,这样野战的精锐毁伤在此处,太过靡费,就是攻取了岢岚军城,斩下秦延的狗头,也算不得什么,得不偿失。 再者,因为这是岢岚军治所所在,军卒怎的也有三四千众,加上逃入其中的三千宋军,小小城池六七千宋军守城,这可是一个硬骨头,不容易攻取。 因此虽然围城数日了,萧哒还在犹疑,付出数千军卒伤亡的代价到底值不值。 就在萧哒犹疑不定,是否该全力攻打岢岚军城池的时候。 后方接连急报,将萧哒惊呆了。 攻打麟州的萧奉先部被宋军突袭,几乎全军尽没,萧奉先不知所踪。 萧哒得到急报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怎么会。 即使有一部分宋军偷偷溜走,但是仅凭着一万余宋军就可以尽灭同样数量的渤海军、奚人、女直军,这绝不可能,是,这些都是二等奴才,但是毕竟是颇有战力的奴才,也曾随军出征漠北的阻卜人,并非大宋那些初哥骑军可以匹敌的,怎么可能如此大败。 但是数批急报都是如此,萧哒不信也得信,何况确有一万多宋军精锐偷偷潜出,脱离了他的追踪。 萧哒站在他的中军大帐门口就遥望岢岚军城上飘扬的秦延战旗,不禁心中郁闷的吐血,因为那个战旗仿佛在讥讽他。 他以为如果大战属实,那么秦延必定已经潜出,毕竟大宋河东路胜败在此一举,秦延怎么可能不亲自前往指挥,他怎么可能放心。 所以他追踪了多少时候,差点功成的这股敌人里,应该没有秦延。 也就是说,秦延骗了他不知道几次,像是走鹰遛狗般戏耍了他。 萧哒蓦地抽刀狠狠的劈砍起来吗,寒光凛冽,让四周的亲卫慌忙退避,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为什么大帅如此郁闷,追击的敌酋出现在另一个方向,击败了另一支主力,证明了萧哒败绩,大帅当然发狂,这些亲卫只好退避。 萧哒拄着刀喘息,怒欲狂,只是他还得善后,如今还有多少骑军,多少打草谷军和汉军可以退回朔州、武州去。 是滴,萧哒已经不想什么占据麟府等处了,能将这些军卒顺利带回朔州就好,他返回后被夺职查办是一定的。 只是他在考量怎么一个分兵撤退的路线的时候,突然一激灵,想到了什么。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为大宋,杀 此时,种师闵、米擒那花,米擒多纳,马乔、谭永兴、单诚以及一众指挥使汇集秦延马前,开始最后的评议。 “此番大战左翼为米擒部精骑,由米擒多纳、马乔、谭永兴节制,” “右翼由种师闵种统制节制,” “此战的紧要处不要说了,” 秦延环视众人, “驱逐北虏,绥靖河东在此一举,本官等候你等踏破敌营斩将归来,” 众人轰然领诺。 然后,各人立即归队,整理麾下部属。 “那花,随我就在中军吧,” 秦延转头瞄着那花。 那花眼波流转轻笑道, “如同昔日永乐城头吗,妾身求之不得,” 秦延心中一暖,不禁想起战火烽烟中两人并肩决战的时候,他晓得,那花这是再说随同他决战之意。 出生入死无怨无悔,如此红颜,得一足以,秦延不禁感叹苍天待他不薄。 东南和西北两侧的宋军、辽军鼓号齐鸣,都在调动军伍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数万匹战马荡起十几丈的尘烟,兵甲光芒遮蔽了大地,人喊马嘶声声震数里,一场血腥大战即将展开。 西北方的辽军已然启动向着东南方两里余的宋军靠拢。 宋军却是还没有移动。 此时宋军十几杆大旗依次在大宋军阵前闪过,上面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笔墨画。 当然绝非是大宋绝美的山水,各处宜人风物。 而是一幅幅大宋百姓受难图,被北虏劫掠、火烧、斩杀、淫辱、践踏等等残酷的画面。 这些时日来,河东百姓种种悲惨经历一一展现在宋军将士面前,所有宋军将士们看的瞳孔紧锁,呼吸急促,握着兵器的手指骨节泛白。 他们胸口起伏着憋闷着,他们曾经亲眼看到的一幕幕暴行再次展现在他们面前,再次激起他们对北虏兽行的痛恨,强烈的报复心到了一个顶点。 秦延跟随着一杆杆大旗前行,他看到了军卒们泛红的双眼,握紧的刀枪,知道他此番提振军心士气之举成功了。 冷兵器时候军心士气无比重要,秦延每番大战都是想尽办法提振军心士气。 介于宋军军卒绝大部分不晓得文字,因此秦延特意命幕僚绘制了这样一幅幅的图案,为的就是临阵激发军卒的怒火,然后将怒火发泄在北虏身上,如今看来这样的手段非常好。 秦延高举战刀,大吼着, “大宋威武,” 左右亲卫高举战刀, “威武,” 所到之处的军卒疯狂的高喊, “威武,威武,” “大宋必胜,” 秦延长刀指向对面的已经启动的辽军。 ‘必胜,’ ‘必胜,’ 秦延所到之处,宋军发出狂涛般的怒吼声,他们明白,今日决战如果他们胜了,北虏必然狼狈逃窜。 如果他们败了,甚或他们的家乡也可能沦陷,他们在此看到的一切悲催可能在他们家乡上演,他们的父母妻子也会悲惨死去。 此时此刻,宋军军卒只有一个念头,杀死禽兽,保卫家国。 秦延一手接过身边骑手的战旗,他挥舞着战旗直指西北的辽军, “为大宋,杀,” 在一片疯狂的喊杀声中,宋军军卒们红着眼睛冲了出去。 双方接近到三百步,不约而同的抽打战马,战马全速飞驰,东南和西北就像两条怒龙般咆哮着扑向对方,必要将对方置之死地。 两军相距两百步,双方的强弩开始发射了,十几息间,黑色的弩箭尖啸着破空而至,将一些对对方的人马刺翻在地,双方第一次出现了伤亡。 辽军的军卒狂野的打马前行,他们不是太在意阵势,怎么随意怎么来,这些军卒没有多少怯意,而是紧盯对手的行止快马前行。 大辽宫分军的赫赫战功以及高出一线的地位,让这些军卒信心满满,如果是对上骑术更胜一筹,如同狐狸一般狡诈,饿狼一般凶狠的阻卜人,他们也许要谨慎得多,但是对上一向野战懦弱的宋军,大辽军想到的只有大胜,失败怎么可能。 因此所有军卒气势汹汹的冲向宋军。 而宋军则是在军将节制下维持着自己的紧密队形靠拢着。 马乔不断的左右环顾米擒部的队形,毕竟是藩人,在执行命令的时候有些反复。 马乔为此想了主意,在两翼每隔一排有个举着红色战旗的骑手,作为骑军整队的标志。 在这一两排的骑手左右一看,就知道如何节制自己的马速。 如今,米擒部骑军很好的跟随着,保持着自己的队形。 即使这样,马乔和他的亲卫们依然高喊队形,队形,提醒着藩骑们保持紧密队形,这是他们击败对手的唯一希望,没有队形的藩骑就是散沙一片,绝不是辽军的对手。 双方接近到近百步,宋军阵前砰砰砰炸响,烟雾蓦地升腾起来。 弹丸呜呜的直扑辽军前锋。 战马的悲鸣,契丹人的惨嚎响成一片。 宋军前锋一把接一把的将一千多把的碎发短铳打光,让近千的辽军前锋翻倒马下,形成了大片的人造障碍,后续的战马撞击到这些翻倒的人马身上或是将其践踏而亡,或是被其绊倒,辽军前锋陷入疯狂的混乱中。 而后阵的辽军各路节制使都是眼看着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毫无这方面的应对。 好在宫分军皮室军毕竟是辽军顶尖战力,慌乱中还能节制战马,继续冲向对面的宋军,乱而不散,没有被突发意外将阵势完全碎裂开来。 到了六十余步,左翼藩骑用骑弓、火绳枪向对面的皮实军打击,皮室军用骑弓还击。 一时间乌云蔽日,羽箭遮蔽了天空,飞蝗般扑向对手,让对方都是人仰马翻,而火绳枪也造成了方才辽军左翼般的伤亡和混乱。 辽军的战马几乎没有经历火器,很多被惊厥,也让辽军阵势越发的混乱。 这个辽军前锋阵型越发的稀疏。 双方接近到十几步,宋军的骑枪、米擒部藩骑的短斧、铁骨朵以及辽军的铁骨朵,短矛,纷纷掷出。 惨烈的近战搏杀开始了。 人马的哀鸣惨嘶响彻大地。 宋军的伤亡让前锋阵势也开始稀疏,而辽军前锋经历了数次打击几乎尽灭。 就这样宋军还算完整的阵势冲入辽军破碎的前锋,辽军军阵碎裂开来。 辽军前锋陷入以少打多的绝境,宋军几乎没有太多伤亡,就破碎了辽军前三排的阵势。 辽军前锋肉眼可见的陷入了被动。 此时就看出了宫分军和皮室军的战力,他们不顾前方的不利,呼哨着悍勇冲上。 以往对宋军的战绩,身上皮袍加上内里锁子甲的守护,都让他们保持着战心,他们看来,虽然宋军利用火器突袭,取得了先手,但是只要辽军大股冲上,狠狠的给宋军致命一击,宋军随时有可能崩溃。 因为以往宋军骑军就没有太出色的战事,往往最初可以支撑,随后在辽军铁骑一浪一浪的冲击下崩溃。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变阵破敌 马乔听到都是战马轰鸣声,间或有夹杂期间的双方惨嚎。 他的左肩中了一箭,如今撕裂般疼痛。 马乔尽量不去想着那里,虽然受创滋味不好受,马乔也没想过退下,他太清楚胜败在此一举。 他和谭永兴以及他们的亲卫就是米擒部藩骑的主心骨,如果他们的战旗退避,可能发生不测。 如果因此败绩,他百死不能恕罪,无颜回见经略。 马乔宁可战死当场。 马乔盯着前方自家亲卫继续前行。 前方接连不断的砍杀声,越来越近,他知道敌人就要出现在他的眼前。 马乔亲卫和辽军军卒接战,双方各有死伤。 一个身穿皮袍,挥舞着长柄马刀,一身鲜血相当凶悍的宫室军出现在马乔前方。 马乔随即掷出了手中骑枪,他左臂的伤势让他无法双手握枪刺杀,他当机立断飞掷出骑枪,然后看也不看抽出了马刀冲上。 对方这个辽军手忙脚乱的贴伏在马背上躲过一劫。 马乔纵马冲上一刀砍向马头,辽军刚刚躺在马鞍上来不及反应,他战马的脖颈就被划开,血红的筋肉,白色的骨头显露出来,鲜血飙出。 战马疯狂的踢打着,将这个辽军甩在空中。 马乔看都没看打马冲过,这样失去战马的敌人只有死亡一途。 一个射穿闪亮鱼鳞甲的辽人挥动狼牙棒冲向了马乔,这是一个辽军俾将。 沾着血肉的狼牙棒挥下,马乔身边的一个亲卫一枪刺出,这个辽人俾将急忙挥动狼牙棒格挡。 马乔一刀挥下,辽人利用娴熟的骑术闪电般侧身,躲过了要害,马乔一刀在他的肋下划破了甲叶,鲜血标出。 辽人俾将闷哼一声,身子歪斜的冲了过去,显而易见后面的藩骑自会解决这个受创的辽人。 马乔和亲卫利用紧密队形的优势,以多打少完成了必杀。 只是马乔亲卫攻击他右侧的这个辽人,却是被左面冲上的一个辽人一枪贯入胸口,掉落马下。 马乔心肠冷硬的没有回头看,虽然这个护卫是为他而死,但是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冲击,直到战事结束,才能返回收殓这个部下,一切以战事为先。 同样的经历发生在秦延身上,三百名亲卫将秦延、米擒那花团团护住。 秦延跟随中阵突入辽军大阵中,他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 一切都由亲卫抵挡厮杀。 但是一次对撞后,有数十名亲卫伤亡,宫分军是悍不畏死的攻击,他们有他们的骄傲,身为大辽皇室的亲军,只要出战必须战而胜之,绝不退缩。 也正是因为他们这股子坚韧,将很多敌手军心士气摧毁,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双方一个回合的冲撞,整个军阵交错而过,留下的是蔓延数百步的人马尸首,还有很多伤患在地上翻滚哀嚎,一些战马也在地上翻滚哀嚎着,血腥气四散,让人闻之作呕,观之丧胆。 谭永兴节制米擒藩骑后军,待得冲过了敌军的军阵,谭永兴立即大喊, “变阵,变阵,” 他身边的号手立即吹响了急促的号角声。 米擒部族兵立即开始调转马头。 而军阵另一侧的河东军骑军也开始调转马头。 因为两部对此操练娴熟,很快,整个军阵前军边后军,后军变前军。 谭永兴当即大吼一声, “出,” 他节制全军立即沿着敌军军阵后杀去。 他清楚,此时的快速转变能大大减轻宋军的伤亡。 须知,宋军前排最有利武器火铳已然发射抛弃,而对方还有无尽的弓弩,宋军不能等到双方整队后重新冲阵,否则宋军前阵就遭到箭雨的致命打击,因此只有立即追上双方陷入近战才行。 同时,各级军将向麾下军卒吼着, ‘伤亡变阵,伤亡变阵,’ 军卒们听候命令,幸存者立即填补伤亡者留下的空隙,追击的百息中,又是一个紧密的骑军军阵显现出来。 军卒们高举战旗,挥动刀枪冲向北虏军阵。 相比宋军的整训有素,辽军军阵后身就慌乱不已了。 以往这样两军交错,应该是重新组织军阵,然后再次对撞厮杀,双方都是如此整军再战,结果宋军出乎意料的立即变阵衔尾杀来。 这让辽军后军刚刚经历生死想舒缓一下的军卒们大惊失色。 关键是他们还毫无应对的经验,这时候是迎战呢,还是避战呢,毫无准备,也就毫无筹划,宫分军以及皮室军各级军将都是懵了,不知道如何节制全军。 当然了,敌军已然冲上,他们当然要反击,于是后军立即调转马头迎战。 但是事发突然,军阵转身散乱而无章法,被宋军一下撞击,立即破开了军阵,整个后军被撕裂开来,一个大阵,变成了数十个小小的孤岛,势单力孤的被宋军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着,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关键是后军迎战,辽军中军和前军还不曾整队,于是辽军后军和中军脱离开来,不能形成一个整体攻击宋军。 倒是宋军接连不断的破碎辽军军阵,然后接着这股威势,疯也似的冲击着辽军军阵。 本来一次接阵后,辽军已然吃了大亏,伤亡远远在宋军之上。 现下又是被宋军衔尾杀来,辽军前后脱节,辽军陷入全面被动,只能盲目的接战,处处落在下风,有组织的反击几乎没有。 最为关键的是,辽军的两名统帅耶律达和萧敌里也陷入重围中。 本来他们实在第一次冲阵的本军后阵,当宋军后军变阵杀来的时候,辽军后阵只能仓皇返身抵抗,结果就是这两个宫使也陷在后阵中。 他们在护卫的随扈下抵抗着宋军的冲击。 宋军的前军倒也没有特意关照他们这两个孤岛,只是从他们身边掠过的时候打杀一番。 结果就是几排宋军冲过,两人的护卫被击杀大半,如今两人就在三四十名护卫护佑下苦苦支撑。 而两个小小军阵的外缘不断被快速掠过的宋军蚕食着,军阵规模越来越小。 单诚本来是前军,冲过敌阵后调转过来已然是后军,他在十几名亲卫随扈下冲向敌阵,他立即注意到了对面一个小小的敌军阵势,因为这里面有人高举着宫使的战旗。 他作为秦延麾下爱将,当然对辽军很清楚。 作为辽军宫分军大约不足十万人,由十几个宫使掌控。 加上数万的皮室军,这是大辽真正的核心战力。 而此番辽军只有两万宫分军和皮室军,主帅应当就是宫分军的宫使,皮室军已然变为边军性质,他们的统领地位低于宫分军宫使,因此统帅必然是宫分军军使。 不足两万的宫分军应该只有两名宫使统军,这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这股北虏骑军的首脑,而对方人从中被防护中间的,那个身穿明光铠的辽将是如此的明显。 单诚立即统兵冲上。 耶律达已然亲自上阵了,他的几十名护卫伤亡大半,如今剩余的十来人勉强可以在他前后左右随扈,只要再有伤亡他就得自己顶上。 就在这时,对面旋风般冲来十余人,其中也有一个身穿明光铠的战将,耶律达抖擞精神拍马迎上,他清楚辽军已然显露败像,但是如果击杀对方的首领呢,也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双方的接战简短残酷,单诚和耶律达的护卫接连战损,就在十几息间,双方十余人掉落马下。 耶律达前面冲阵的两名护卫被刺于马下,也将两名宋人击落下马。 耶律达就暴露在宋人的刀锋之下。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功业无双 单诚催马冲上,举枪直刺耶律达,耶律达左手盾格挡长枪,右手刀挥向单诚的手臂。 只是他左手全力迎接长枪,却是发现长枪飘飘然,右手长刀一挥,却是落空。 单诚已然弃了长枪,他抽出马刀自下而上划开了耶律达的下腹甲叶,由于明光铠的防护,倒也没有破甲太深。 但足以在他肋下开出一个血槽。 耶律达闷哼一声,小腹剧痛无比,身子几乎无法移动。 而宋将后面的一个宋人军卒马刀猛劈,耶律达举着盾牌格挡,但是受创的身子反应太慢,对方的刀领先盾牌挥下。 耶律达恐惧的嚎叫着蓦地扭身,让开了脖颈,但是小腹的剧痛让他不能像以往那般潇洒的躲避,他的左上臂被砍中,耶律达狂吼一声,他的左上臂被切断一半,盾牌飞出,左上臂垂下。 耶律达痛彻心扉的冲过这个宋人,接下来一个宋人一枪贯入他的胸腹,耶律达摇摇晃晃的坠马,旋即被践踏的不成人形。 看到的辽人都是发出惊恐的呼声。 几乎于此同时,萧敌里的小小军阵被破开,萧敌里被砍杀,他的战旗被一个宋军骑军所得,这个宋人疯狂挥舞着,四周的宋人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宋人如此高呼庆祝,辽人的战心立即崩塌了。 两个宫使的阵亡,让他们失去了主将。 剩余不多的汉军、渤海军当先逃亡,他们内里本来就被前些日子的炮灰生涯快逼疯了,如今再遇到如此悍勇的宋军,内心已然崩了。 宫分军和皮室军也开始了逃亡,他们深知没有了将令节制,此战必败无疑。 宫分军和皮室军四散逃开,跟随他们身后的是纵马狂追的大宋骑军们。 大胜下兴奋异常的宋军放马追杀,在原野上开始了一场追逐战。 秦延勒住战马四下看去,但见方才还积聚一处冲杀的辽军已然星散而去,无数宋军正在高举战旗呼喝着追杀而去,在原野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队伍由近及远。 “经略,我等大胜了,” 种师闵正在护卫随扈下放马而来,他脸上涨红,兴奋的马上挥舞着双手,全然不顾身上插着的几只羽箭,哪怕那里有血水渗出。 “官人,大胜了,” 米擒那花兴奋下伸出手来扯着秦延的衣袖。 秦延反手握住那花的手,他眼中含泪,他终于做到了。 凭着两三万的精骑游走千里,先后击破了三股辽军,将辽军的攻势一一破除,斩杀无算。 这在那个时空是根本没有不可能发生的,在他近一年的运筹下麾下将士的死战下终于完成了。 三战三捷击杀七八万的敌军,将入寇的辽军歼灭近半,这样的战绩谁人可及,一改宋军无法野战大败辽军的历史,是他将不可能变为可能,这里面付出的艰辛只有他最清楚。 秦延飞快的抹了把脸上,然后立即下令, “让保德军骑军立即入场救助伤患,快,” 他身边的亲卫立即飞马东南而去。 保德军骑军在那里监控数万匹备马,可说无所事事,如今正好战事收尾。 ‘种统制,立即让伤患营提前救治伤患,迟恐不及,’ 种师闵当即领命亲去。 秦延则是放眼望去,和以往的战事不同,此番倒卧原野中红色衣甲的身影可是不少,一望可知,宋军为了这个胜利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怕是有数千军卒伤亡。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诚不欺我,” 秦延长叹道。 “官人,我的族人伤亡也会不少,但是没有这些勇士的血战,就没有我部的生存,也没有大宋的安定,官人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一旁的米擒那花劝慰道,其实她也是心中剧痛,此番血战,米擒部一万骑怕是也有极大的伤亡,不过米擒部可以和天下知名强军宫分军硬撼战而胜之,米擒那花自有其骄傲。 她相信米擒部击败宫分军皮室军的消息一经传开,米擒部立即就会成为天下知名的强军,那时候就是大宋也没有官员再会轻辱。 “是啊,这些猛士的伤亡换取的是整个中原的安宁,此战后辽人不敢南顾,都是他们的功业,某要将其所有姓名雕刻在碑文上,让后世永远铭记,” 秦延看了看远处成了一个小黑点的河西驿, “这里就改名叫屠虏寨吧,” “正该如此,有此一战,日后大宋何人不识夫君,日后怼上北虏,大宋应是再无惧意,” 那花感叹道。 也只有她的夫君才能将一个个不可能变为可能,斩获功业无数。 整个的战场忙碌不堪,不断有宋人军卒被保德军军卒清理出来,战殁的堆放一处,伤患立即被送往伤患营。 而但凡有辽人的伤患立即毫不留情的砍杀,丝毫不顾及他们的告饶,所有辽人的首级被砍下堆砌京观。 是夜,原野上篝火处处,有欢声笑语,纵酒高歌,也有思念兄弟的哭喊,人间百味不碍如斯。 翌日午时初,一队骑军到来,府州都监折可大前来拜见秦延。 折可大骑在马上,看到的是堆放着三大堆的辽人首级,足有过万之多,虽然战场上腥臊恶臭,折可大却是毫无在意,这些辽人的尸首带给他极大的快意。 折可大不禁感叹,他统领着折家军只能困守在此,被动挨打,结果秦延一到立即将顽敌斩杀一空,府州西部全境危机解除,今日早上他接到急报,西贼数万因为得知此处宋军大胜也停止了攻势,开始收缩观望,眼看撤军是肯定的,府州危机已然解除,一切拜秦延所赐。 折可大可以想见,如果没有秦延根本没有此番大胜,府州必不可保,折家应该是灭族了吧。 更关键的是秦延为他折家报了家主陨落的深仇大恨,说实话,他以为此生没有痛快淋漓的杀北虏报深仇的机会了,结果秦延不过是在十日后就为他达成了心愿。 因此当秦延亲自出迎的时候,折可大快行几步上前单膝跪地, “折可大恭贺经略此番杀尽北虏,也为折家报了血仇,否则可大枉为人子,” 秦延一怔,接着注意到了折可大甲胄上的麻衣,他急忙扶起折可大, ‘难道折知州有了闪失不成,’ “家父守城时候被贼子冷箭偷袭陨落,家中子弟伤亡甚多,就连幼弟也受了重创,” 折可大虎目含泪,痛彻心扉。 ‘折家果然大宋忠烈,不畏凶险守护疆土,真乃忠臣义士,本官立即向朝中为折家请功褒奖,’ 秦延安抚道。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狂怒 “折家承恩百年,当誓死为陛下效忠,此乃折家家训,” 折可大拱手道,他信得过秦延绝不会贪墨折家功业, “折可大在此倒是要多谢秦经略解救之恩,如不是经略统兵到来,府州怕是已然陷落了,” “折都监不必如此,守护治下乃是本官本份,” 秦延一摆手。 此时谭永兴快步走来, “禀经略,我等追击俘获五百余契丹人、汉人、渤海人,敢问经略如何处置。” 秦延冷笑一声,刚要下令,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留任何活口,但是看了看一旁意动的折可大, “这些俘获还是交给折都监处置为上,毕竟折都监才是本地属官。” 折可大闻言大喜, “多谢秦经略成全,” 他怎么不清楚这是秦延在成全他。 “秦经略,我河东骑军是否能向西迎击西贼,也好早日驱逐这些蛮狄,还府州一片清宁,” 折可大拱手道,他是没有余力向西攻击了,但是还有数万西贼滞留在府州中西部,实在是折家大患。 “按说,本官当是如此,毕竟守土有责嘛,只是接连两番大战,骑军损失惨重,” 秦延苦笑道。 经过库藏司等一夜忙碌,他接到的统合是,河东军骑军战殁了两千三百余人,米擒部战殁了三千四百余人,还有重伤者一千人左右。 也就是说两万两千余的所部三成多的伤损率,这对一支冷兵器的军队来说绝对是伤筋动骨了。 一般来讲伤亡三成一支军队就不适合继续作战了,因为军心士气受到了一定打击,即使是大胜也不成。 这些士卒奋勇作战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求生,伤损三成继续作战,难道伤亡七成吗,谁还有生的希望,何来战心。 这时候强令战斗是有营啸危险的。 “折都监不晓得,如今骑军伤亡三成以上,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折可大一听这个就清楚,骑军已经不合适再次大举出征了。 “下官鲁莽了,经略勿怪,” 折可大急忙拱手道。 “折都监不必如此,毕竟急于国事嘛,” 秦延温言道,他心知折可大有些小心思,希翼借助骑军收回府州全境,而减少折家的伤亡,不过私心是人之常情,秦延倒也不以为意, “此番还得保留骑军,威慑辽军,让其不敢肆意行走才是,” 秦延点出他这也是保持一支生力军,为的就是震慑还留在河东的辽军。 “正是如此,有了我等强军,某看萧哒可能安枕,” 种师闵撇嘴道。 公事已毕,折可大和种师闵两个好基友到一旁嘀嘀咕咕去了。 待得第二日晨时中,秦延、童贯、种师闵等人带领全军祭拜了宋军阵亡将士。 在将所有的伤患送入府州后,秦延带着剩余的一万五千军立即向东开进,度过黄河去往火山军方向。 两日后,萧哒统领着三万骑军杀到了府州城下。 萧哒脸色铁青的驻马在京观那里,但见那些各式龇牙咧嘴的头颅,还有那十几个大坑里腐坏的尸体,不禁愤怒欲狂。 因为这些头颅的主人大部分都是宫分军、皮室军,整个大辽才多少军力,两军加在一处十几万而已。 今日在这里折损了近两万,他可以想象宫室军和皮室军高层对他的愤恨,实在是损失太惨重了。 多少宫分军人家中少了父子,就有多少人对他痛恨,而宫分军常年宿卫宫中,人脉旷阔,引得无数贵戚对他另眼相看,萧哒知道他此番要大难临头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如此强大的宫分军和皮室军,怎么可能干净利落的大败在宋军骑军手上。 他在当地搜寻到了几处填埋宋军尸首的大坑,粗估宋军也战殁了数千人,但是不足万人是一定的。 也就是说宋军骑军用数千人的代价葬送了近两万人皮室军和宫分军,甚至耶律达、萧敌里等两个宫使都阵亡了,宋军这是怎样的战力,简直无法想象的强悍。 难道说从此后,宋军和辽军战力从此易主了。 随即萧哒将这个念头抛了出去,还是秦延,一切的根源都是秦延,没有秦延根本没有这般凶悍的宋军。 “大帅,斥候来报,府州城外我军近千人被杀,悬挂示众,” 宫分军宫使萧纳佌小心靠近近前来禀报。 暴怒的萧哒,等闲人不敢靠近,一不小心有性命之忧。 萧哒冷冷的应了,他立即统军赶往府州城,但见还有两里到府州,官道两旁每隔十几步一个辽军被处死。 死状极惨,他们是被一根木棍从谷道穿入从嘴里穿出,活活折磨死的。 从看到这一刻起,萧哒以下所有的辽军军将都疯了。 他们以为处死,就是砍杀,后世吊死,也算是示众了,这在胜利者来说不稀奇。 但是他们万没想到这些军卒是这般被处死的,很多军卒脸上痛苦的表情让这些见惯了暴虐的契丹骁将们也是胆寒。 萧哒等人不能忍受的这种处死军卒的手段就是对大辽赤果果的侮辱,是一种蔑视。 这种手段往往激起大辽的凶性,因此以往宋军从来没有采用过,深怕惹怒辽军战事绵绵不绝,倒是辽人如此用过,宋军是敢怒不敢言。 “大帅,这些南蛮欺人太甚,这是羞辱我大辽军,不能饶了这些南蛮,大帅何不攻下府州,屠了全城,” 萧纳佌等人激愤请战,必要攻下府州屠城,才能报复回来出了这口恶气。 萧哒铁青着脸看着这些麾下, ‘伤亡万余攻下府州城,然后呢,’ 萧哒冷笑着环视这些宫使军将们,几十个人都是默默无言,又是满脸怒容,种种不甘。 “如今此番的大军阵亡了近十万汉军渤海军,奚人,女直军,再有此番的两道的宫分军、皮室军,已然过了十万战殁,余下军力只有七八万而已,难道要全军覆没不成,别忘了还有秦延那条饿狼在窥伺我军,” 萧哒愤怒的吼着,他是这里最想报复的,否则愤恨难平。 但是他还不能那么做,毕竟他是大帅,因怒兴兵容易,但是后果可是不可想象。 所有人都闭嘴了,尽管心里有种种不甘,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胡来的时候。 “将尸首掩埋了,立即出军寻找秦延所部决战吧,只要能斩杀秦延所部,才能解除后患,” 萧哒咬牙道。 他如今的目标只有一个,他还在元帅的职位上斩杀秦延才能一雪前耻,河东路都是其次的目标了。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疯狂汴京 东京城火树银花,一夜鱼龙舞,整个百万人口的大都市陷入了癫狂中。 府州大捷传入东京后,整个东京疯狂了。 府州一战,宋军以数千人的代价几乎全歼近两万辽军,其中还有最凶恶的宫分军皮室军,这是何等辉煌的胜利。 数月来,北虏、西贼大举入寇河东,数十万大军规模全所未有,河东路、鄜延路传来的是城寨不断沦陷的消息,甚至太原都被重兵围困中。 不知道多少宋人以为河东有全面失守的危险,而京畿就在河东南面,就像一柄巨斧威压着整个中原一般。 这让东京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多少人失去了欢笑,甚至有些豪商、大族开始向南布局,做好了一旦局势不妙,立即向南逃离的准备。 这样的东京颇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场面,说来可怜,这可是强盛的大宋啊,被两个蛮狄逼迫的京畿告急,此时,很多大宋人才明白,感情边地的局势和他们每人都息息相关。 这一个多月来,先是代北大捷,接着是麟州大捷,让东京欢腾。 毕竟看到了河东获胜的曙光,好像战事有结束的希望。 但是任谁也没想到,仅仅十余日后,捷报传来,府州大捷,秦延所部和府州守军斩杀近三万的北虏,而且其中还有近两万的宫分军和皮室军。 不足一月,秦延所部凭着不多的军力,连战连捷,斩杀北虏五万,这是何等辉煌的胜利。 此时就是见识不多的细民也清楚,河东可保,中原无恙了。 于是东京城的百姓如同元日般疯狂庆祝,爆竹烟花如同不要钱般鸣放。 各处商家借此机会大肆鸣放,招揽新老顾客。 很多行会在行首的带领下筹备花车推出来,为大捷庆贺,也是为自家行会张目。 百姓们一边欣赏这样的美景一边欢呼陛下万岁。 就连赵煦也走出宣德门赏灯,与民同乐,接受百姓的欢呼声。 当然了,秦延、种师闵的名号也广为百姓提及传颂,土山秦郎的名字真正的名满大宋,成为大宋上下遵崇的柱石般人物。 这日崇政殿内,一众大臣等候着赵煦的到来,他们将会一同商议对这些功臣们的封赏。 李清臣内心里也极为激动,这些日子的对他来说也是过山车般的存在。 先是极度压抑,最后是接连的爆发,让李清臣也体会了一把疯狂。 秦延还是他的女婿,以往是人皆以为秦延依仗他的家世走的很顺,此番却是让他体会了一把另类滋味。 当日他选了秦延为婿也没想到,秦延能这般快达到这一步,现下看来,秦延进入政事堂的那一日早晚会到来,现下唯一阻挡这一切的就是秦延的年纪,实在是硬伤。 一旁的章惇淡淡笑着,接受着各部官员的恭贺,实在因为秦延担任河东经略安抚使是他力排众议举荐的结果,可说没有章惇的举荐,就没有此番大胜。 更何况,是章惇力主不退让,和辽国应对也不失去横山和银州,就是最晦暗的时候,章惇也斥责曾布等人提出的和议,一力主战。 现下来看,是何等的英明果敢,没有他坚持就没有今日辉煌大胜。 此番大胜两个柱石般人物,秦延和章惇,这是所有朝野官员的共识了。 经此,章惇的相位稳如磐石,任何人无法动摇,所以越发多的以往摇摆的官员靠拢过来,向章惇示好。 章惇表面平静,其实内里也是相当的得意,也有不小的兴奋激动,实在是他当日举荐秦延的时候,也只求秦延能守住河东足以,没想到秦延还给他的是一场接一场的胜利,实在是远远在他的期望之上。 他不得不承认,尽管他很看重秦延,但是他低估了秦延,他颇有些后悔招揽举荐秦延晚了,这是他最遗憾的地方。 内侍唱和声中,赵煦意气风发的大步而来,丝毫没有顾忌所谓的威仪,尽显小天子的极度愉悦。 众臣叩拜后,赵煦赐坐。 赵煦兴奋的环视众臣子, “诸卿,此番河东路捷报频传,如今河东军斩杀北虏过十万,自身伤亡不过数万,实在是几十年来少有的大胜,” 赵煦讲的是铿锵有力,底气十足,他从来没感到腰杆这么硬扎,就是对上北虏也是扬眉吐气,这一刻他才是一个大宋的天子嘛,看谁还敢对他和大宋欺凌, “此番河东大胜已然是定局了,只是辽军何时败退北归而已,因此此番朝议就议一议对有功将士如何封赏吧,” 众臣应诺。 “权发遣河东经略安抚使秦延,上任以来秦延走遍河东诸州,操练骑军,整修城池,全力备战,待敌军入寇后,诱敌分兵,披坚持锐亲上战阵,野战破敌,击杀蛮狄无算,立下殊功,我意拜秦延为龙图阁学士,金紫光禄大夫,彰显其功,再者,荫一子为县丞吧,其父官升三级,其母诰命,诸卿以为如何,” 赵煦说完环视众人。 赵煦说完,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秦延现近不过是五品官阶,越过了从四品,四品,从三品,三级,直接晋升为三品大员,这个升任的速度太快了,要知道秦延不过是勉强进入而立,这般说来三十余岁的龙图阁学士,以往还未曾有过。 相比荫子诰命,等等都是小事了,众人不在意这个。 “陛下,这等封赏不妥吧,秦延立下殊功不假,但其历练不足,资历不够,怕是擢升大位,不能让人信服,” 蔡卞建言道。 赵煦皱了皱眉,他是想通过重赏秦延来向大宋昭示此番大胜,嗯,大肆宣扬胜利,结果首功之臣赏赐不多,他这个天子很有脸面吗。 其实本心来说,他也知道秦延资历浅,很多重臣都是治理过多个州县,多次进入政事堂的,这样才被朝野顺利接受为朝廷的肱股之臣。 而秦延州县不过是知绥德军,权发遣河东路经略安抚使而已,就是这两个地方,而且只要是在战事兵事上功业彰显,并没有在政事上有太多建树,虽然知绥德军让绥德吉贝大兴,但绥德地小不足依据。 所以秦延资历浅是个最大问题。 何况赵煦对秦延也不甚满意,主要是秦延那个性子不和赵煦,缺乏对皇室的绝对服从和骨子里的尊敬恭顺。 从再三辞官不就就看出其内里的跋扈,所以这样的臣子,帝王当然不是太喜,何况心眼不大的赵煦。 只是赵煦想利用此番大胜彰显中兴之主的地位,大败北虏,不是国力强盛的结果吗,他这个帝王其实才是首功。 那么封赏不能小气了。 “陛下,左丞所言极是,秦延此番立下大功不假,但秦延所用手段非议极多,如越权操练军卒,不经陛下和政事堂处置麾下大将,擅起边衅越境进入辽国,范此种种都是大忌,如不是大战在即,仅此就该夺职彻查,因此不加惩处如此封赏有些太过,此风决不可长,” 曾布拱手建言道。 赵煦凝滞下来,嗯,曾布如此说倒也有些道理,专权过甚。 “再者,李右相已然在政事堂,秦延再擢升要职,只怕有些妨碍吧,” 曾布阴损道。 他暗指李清臣已然是右相这个举足轻重的职位,如果秦延再次升任正式的河东经略安抚使,这样的话李清臣秦延一外一内有权柄过重之嫌,一言就刺向两人,偏偏还是国事为重的嘴脸,曾布不愧是顶级阴谋家。 赵煦显然听进去了,是啊,李清臣,秦延,一个把持中枢权柄,一个是在外执政一方的大帅,只怕其中有些干系不好说。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大战落幕 “陛下,臣下也以为秦延封赏过重了,” 李清臣拱手道。 经过这些年来的磨合,还有李清臣对赵煦心思的揣摩,李清臣知道赵煦对秦延有些不满的。 偏偏,曾布还在赵煦不那么宽阔的胸怀里播撒这些猜忌的种子,李清臣知道他必须站出来讲些什么了,否则这个事儿就要失去控制, “秦延此番功业不过是为臣子的本份而已,褒奖当有,却也无须太过,臣下之意应是降格封赏才是,” 说到此处,李清臣再拜, “再者,老臣今日身下多有不适,每日里值守政事堂困顿不堪,深恐耽误了陛下的大事,老臣请出中枢,执政地方,还望陛下成全才是,” 得,李清臣请辞在野了。 一个封赏朝议在此变味了,一个重臣请辞了。 赵煦这个无语,这个过程让他很不喜,却又无可奈何,事情是从曾布建言开始变化的。 但是赵煦还不能说曾布讲的没有道理,但是结果却是封赏拖宕,重臣请辞,这就让他很恼火了。 “右相何必如此,正值大战正酣之时,政事堂日理万机,怎能少了右相,” 章惇也是急忙挽留。 如果说绍圣初年两人有过一番明争暗斗的话,现下,章惇却是希望李清臣留下。 毕竟相比较为清正的李清臣来说,窥伺右相、左相之位的曾布极为的恶劣。 还有那个对政事堂虎视眈眈的蔡京,都让章惇极为警醒,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和李清臣在政事堂办差。 李清臣婉拒,一力辞官,结果就是这次关于封赏的廷议只能停滞下来。 李清臣返回了自家的府邸,韩氏带着侍女侍候他更衣已毕。 外间零零散散的爆竹声声,韩氏欣喜道, “老爷,听到了吧,咱家的女婿声名远播,妾身就在家里也是听说了秦延的威名,就是家仆中也称颂不断呢,” 李清臣看了看喜上眉梢的老妻叹了口气, “福祸相依啊,此番名满天下,厚加赏赐对秦延来说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韩氏一怔,她出身河北相州赫赫有名的韩家,虽然是庶出吧,也是韩家出身,可不是没见识的女子,当然晓得福祸相依的典故, “老爷,难道听闻了什么,” “此间已经有人攻讦我们翁婿二人一内一外权柄过重了,最关键的是,” 李清臣一指天上, “那一位对秦延不是太喜,” 韩氏身子一僵, “这是如何是好呢,” “秦延处事也有不妥之处,比如一向不能容人,权柄过重,稍有不从立即攻讦处置,容易授人以柄啊,再者,文臣以练军出名,这是最大忌讳,” 李清臣说一句,韩氏脸色苍白一分, “因为老爷我已然提出辞呈,辞去右相一职,离京下野,” 韩氏焦急道, “何至于此,老爷多年辛劳才到了这个职位,怎的就此弃之不顾,” 韩氏太清楚李清臣的抱负了,李清臣一向将自己登上左相一职当做毕生的目标,一路走来也在不断的临近这个位置,如今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就此放弃可惜了。 “老爷我早就看开了,有章惇在,左相一职就是他的,此番他力主抗击北虏,建言秦延权发遣河东,结果大胜北虏,只是这一遭,就足以让他安如泰山,谁能夺取他的左相之位,他年岁尚轻,谁也熬不过他,” 李清臣苦笑道,他怼上章惇颇有些既生瑜何生亮之感,章惇坚毅果敢不次于他,擅长兵事胜过他,李清臣有自知之明,不是章惇的对手, “因此离开中枢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老爷如此说,妾身也以为离开为上,” 韩氏叹口气道。 “如此,也让秦延不至于为此遭受攻讦,不过,但愿秦延不要在河东和陕西盘桓才是,” 李清臣的话让韩氏诧异, “老爷为何如此说,” “河东、陕西诸路的经略安抚使权柄极重,手下军力强横,秦延经此一战声威远播,谁敢不从,加上他本身善于操军,只怕有心人攻讦他,让天子越发生出嫌隙,” 李清臣放下茶碗, “因此最好还是自请离开边地才是,” “秦延历练还浅,只怕看不出种种的错漏,老爷还是去信提点一下为上吧,” 韩氏忙道。 ‘此时他如有此意当自请离开,如果没有此意,只怕老爷我点醒他,只会让他不满,还是顺其自然吧,’ 李清臣当即否了。 他怕秦延正当志得意满之时,怕是听不得逆耳忠言。 三日后,李清臣坚持不就,赵煦只能允了李清臣辞去右相一职。 同时下旨封赏河东之战的功臣。 拜秦延为龙图阁直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荫一子为孟县县丞,其父秦伯义晋升为御武校尉。 秦延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成为从三品的朝中大员,龙图阁直学士,更是勉强进入了大学士的清贵职位。 这是有宋以来绝无仅有的存在。 秦伯义父以子贵,晋升为八品的御武校尉,虽然是八品的闲职,那也极为清贵不是。 尽显官家对秦延的恩宠。 种师闵,拜为鲁州团练使,御前龙虎厢指挥使,差遣为河东都钤辖,随同王念祖节制河东步骑军。 折克行,守土有功,身为国殉,追封为御前马军副都指挥使,谥号靖国。 折可大,击杀数千北虏,因功晋升,知府州,御前兵马司步军厢指挥使,西京库藏使,节制府州马步军。 王念祖守土有功,力保太原不失,擢升为御前兵马司副都指挥使,耀州团练使,差遣还是河东兵马副总管,掌控河东步骑军。 米擒那花擢升为鄜延路兵马都钤辖,云骑尉,西京左库藏使。 。。。。。。 洋洋洒洒,赵煦大肆封赏,并且通告大宋二十几路,告知天下此番河东大捷,同时宣布沐休三日,普天同庆。 大宋内部欢腾不已,作为战地的河东战事还在蔓延着,秦延统兵在火山军、保德军、岢岚军、岚州境内行走,利用这些地方多山的地形和萧哒兜圈子。 双方都有极多的备马,因此双方一直保持着一日的路程,萧哒等辽军一心报复,却总是有心无力,无法围堵住秦延所部。 秦延所部油滑的很,就是不向太原府靠拢,不给围攻太原的耶律淳所部同萧哒夹攻的机会。 只是二十余日,萧哒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秦延所部利用各州县事先埋藏的粮秣,可以四处游动。 但是无论是太原府耶律淳所部还是萧哒部都出现了粮秣短缺。 毕竟河东北部临近官道的所在两月来被他们抢掠一空,打草谷军累的吐血,也无法支应大军和战马的需要。 这还是秋日时分,野草不缺,否则战马第一个承受不住。 无可奈何下,萧哒所部放弃了追逐秦延所部,从忻州会同太原府被撤的耶律淳部取道代州返回朔州。 绍圣三年的宋辽大战,正式落下了帷幕。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功成求去 宋军以伤亡六万余军卒,伤亡十余万百姓的代价,击杀辽军各部十二万,取得辉煌胜利。 说是辉煌,是数十年无大战后宋辽第一次交锋,宋军以劣势兵力,一路敌一国,十余万兵力击败号称三十万的辽军,给了辽军致命一击,破除了辽军铁骑的神话,辽军只能仓皇北顾。 宋人的恐辽症得到极大的缓解,辽人的优越感轻视也几乎不见,说白了,尊重是是打出来的,其他的都是废话。 这对大宋和大辽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甚至干系了今后十余年的两国国运。 秦延则是统兵从宁化军的山区钻出来,经忻州,南下太原。 秦延没想过偷袭辽军,两股辽军军力汇集一处,足有六万余铁骑,还是以宫分军和皮室军为主,秦延可不想撞在枪口上。 秦延以为宋军和米擒部伤亡过重,辽军可以车轮战,他麾下则是从头战到尾,就是这两三万人东征西讨,已然疲乏到了极点。 河东骑军三战下来,伤亡过了四成,堪堪到了一个极点,不可再行施加压力了。 在秦延这里,战事已经结束了,完成了守护河东的任务,他已经无欲无求。 宋军骑军一万八千人抵达了太原,太原经略司,太原府官员倾巢出动来到太原城外迎候秦经略。 当先的正是宣旨的内侍,居功至伟的秦延没有在太原,内侍无法颁旨,只能在太原候着呢。 宋军骑军、米脂藩骑在众人面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点检,照例展示一下胜利之师的威武。 同时展示的还有大大小小辽军军将的兵甲,战旗,印信,林林总总的摆放了一地。 让所有迎候的官员和守城军卒开了眼,果然是战无不胜的威武之师,看看缴获就知道了,宫分军、皮室军的战旗都在其中,这些年来宋军就未曾缴获过宫分军的战旗。 宋军骑军、米擒部在城北下寨安营。 秦延等人被迎入城中。 秦延、种师闵来到经略司衙门后进沐浴更衣,等候接下来的宣旨和庆功宴。 两人更衣完毕饮茶休憩一下。 ‘经略,此番封赏如果是将您在此扶正,接下来您如何自处,’ 种师闵问道。 秦延明白他询问的什么,那就是奕州扩张在继续,秦延留在河东路太久,很是不利,秦延是如何筹划的,总的有个侧重吧。 奕州和倭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同时流求开拓也是大事。 “放心,河东嘛,某不愿留下来,官家和宰辅也不愿意某留在河东,” 秦延冷笑道。 “为何如此,没有经略,哪里有河东这千里江山,” 种师闵大怒。 虽然他也不认为秦延留此是个好事,但是自己辞官,和被人驱赶那能一样吗。 “此番为了胜利,某是不择手段了,可说大宋文臣的一切忌讳某是一一犯禁,官家和政事堂不会安心让某在此的,” 秦延笑笑,他倒是很平静,易位相处,他也会多加掣肘,无他,帝王的独裁性独占性决定的, “某也无意在此,和奕州相隔太远,没有海路交通,无法临机决断,” 在大宋官场盘桓,不是不行,首先还得临海的地界,能迅快的探知奕州要务,否则不如求去。 “如此某就放心了,” 十八郎很欣慰,他也是以为秦延不如求去,何必在此不开颜呢。 “老十八,你此番留在河东就任呢,还是。。” 秦延问道。 秦延给他充分的信任,河东路兵马都副总管,可是步入大宋高阶军将的行列了,以种师闵的年纪,到了四十岁,成为殿前司兵马都指挥使都是可能的。 再上一步副枢密使也有可能的,那就是真正的种太尉了,种家种世衡、种谔都被称为太尉,其实那时恭维的说辞,只有掌管三衙禁军,后世殿前司、或是枢密使、同知枢密使这样的官阶,才有资格称为太尉,武将的顶峰。 而种师闵如今就有机会达到这一步,不说别的,种师闵亲自指挥的麟州大捷,就足以让人称颂数十年的。 而大宋的广阔非是奕州可比,所以,秦延让种师闵自己选择,在哪里就任。 种师闵当然晓得秦延在探问他的行止, “当然是遵从经略行止,某有自知之明,没有经略的筹划,某不过一个武夫罢了,再者,大宋武将,呵呵,就是到了太尉如何,狄青到了枢密使,还不是死于猜忌,大宋的武人,不过是文臣的走狗罢了,” 种师闵鄙视道。 他在奕州虽然也不能触及民政,就是发放粮饷,也是专有的库藏司负责,但是武人不用黥面,也不会被称为赤佬,奕州的武人地位还是相当高的,和大宋这里相差甚远。 “如此甚好,你我就闯出一片天来,” 秦延大笑道。 两人一同来到了官厅领旨。 内侍宣读圣旨,秦延、童贯、王念祖、李缪、种师闵尽皆封赏,没有一人遗漏,当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内侍宣旨完毕,言道, “秦学士,待得安置拖宕,还得随咱家返回东京陛见,天子相招呢,” 内侍陪着笑。 “此是当然,本官一定尽快和天使上路就是了,” 秦延拱手道。 他很清楚,他果然不会在河东留任了,此番返回东京城,不碍是赏赐,安抚,然后另行任命,朝廷已然忌惮他的功业,他有些功高盖主之嫌。 李缪、王念祖、童贯为首向秦延道贺,不到三十岁的龙图阁直学士闻所未闻,在他们看来秦延前程无量,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就是最后登顶左仆射也不惊讶。 当晚,在经略司衙门大摆庆功宴,秦延、天使、童贯、李缪、王念祖、种师闵等人全部到齐,骑军的各位指挥使被招来赴宴。 米擒那花也是更衣后英姿勃发的来到宴席,作为朝廷六品武官的米擒那花也步入了大宋中阶军将的行列了。 酒宴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众人劝酒的极多,秦延也是有了八分酒意,因此酒宴上赋诗一首,还是那阙满江红,不过此番,秦延作出了一首完整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三川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西贼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经略,十年以往了,您才做完这首词,哈哈哈,” 种师闵哈哈大笑,这让他想起了当年土山岁月。 “本官西军子出身,识字已然不易,” 秦延横了这厮一眼。 “这等诗词十年功成,当属难得了,来人,将经略诗词誊印刻在照壁上,” 李缪忙道。 士人出身的李缪对这个诗赋之事极为热衷,别的不说,只说曾经亲见秦郎赋诗一首就是一个风雅之极的事儿。 有了秦延这首诗词铭记此番大胜,酒宴气氛越发的热烈。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普天同庆 翌日开始,秦延和李缪、王念祖商议的就是善后事宜。 太原府以北各处的州县糜烂不堪,伤患无数,流民边地,无数饿殍等待接济。 秦延当场拍板,包括太原府的所有北方州县都不会向东京缴纳秋赋,一并减免,如有剩余全部赈济灾民。 同时从晋州、汾州等处南方各个州县库藏司调集粮秣救济北方,尽量减少此番大战造成的伤损。 这就是防守者的无奈,即使获胜又如何,因为战事在境内发生,焦土处处,即使大胜,也是惨胜,只是战后处置就要数年时光,不过这也是农耕民族的无奈,定居本土,瓶瓶罐罐太多,风云一起就是乡土破碎,人别离。 五日后,秦延随着天使向南出发,前往东京陛见。 至于河东的一切,自有李缪王念祖安置。 秦延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努力,击败辽军驱赶出去,剩下的一切就是他想善后,怕是官家和政事堂也不愿他插手的。 广州冯记女红的后进,冯小娥和萨托娜相对而坐,客气而有些疏离的交谈着。 萨托娜突然的到访,让冯小娥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本意不想和秦延的其他侍妾有什么交往。 只是,萨托娜突然登门拜访,冯小娥不见总是不好的,只好开门见客。 只是两个女人相见后,倒是萨托娜更健谈一些,冯小娥只是客气的应付多些,好像萨托娜像是主人,冯小娥倒是来做客的。 “妹妹此来是何事,” 寒暄过后,冯小娥问道,很显然她们之间素无往来,萨托娜来此定是为了别的事情。 “还不是为了家中报仇的事宜,” 萨托娜叹道。 依照萨托娜如今的地位,打杀阿巴斯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但是她可是想着让阿巴斯痛彻心扉的,轻易打杀了他,萨托娜怎么解恨。 她此番来广州就是探查阿巴斯在广州藩坊的店面和船队。 冯小娥惊诧,不禁询问,她这才晓得萨托娜的身世。 不禁感叹, “没想到妹子也是个苦命的,” 想想一个逃奴能有今日,其中艰辛实在太多。 萨托娜叹口气, ‘姐姐不知,休看妹妹我平日里笑口常开的,其实每每夜里被当日噩梦惊醒,这个梦魇折磨妹妹二十余年来,’ ‘也难怪妹妹定要复仇,实在是这个藩人可恶,’ 冯小娥轻拍萨托娜的玉手道, ‘有什么要姐姐帮忙的,妹妹尽管说就是了,’ 不知不觉中两人亲密了不少。 萨托娜将阿巴斯的店面一说,冯小娥立即说她通过相熟的豪商打探。 在广州,如今冯记也是知名的豪商,结交颇为广阔,很有些人脉,这些事当不算什么。 晚间,冯小娥执意留下萨托娜一同晚饭。 餐桌上,两人略略饮了些黄酒,自然多说了一些。 “没想到姐姐和妹妹我因事离开了官人身边,没有去奕州,倒是让那个倭人女子独占奕州王宫了,” 萨托娜提起这个不禁唏嘘。 奕州很多人都是她招募的,在奕州萨托娜的人脉深厚,奕州很多事情她是一清二楚。 宗菊姬在奕州简直处于独宠的位置,这让萨托娜有些不平。 “妹妹不必如此,其实妹子做的一切,官人当会有数,那个倭人女子怎么比的了,官人是个有情义的,” 冯小娥劝道,其实也是自我开解。 ‘这倒是真的,官人一向对姐姐当日辅佑之情念念不忘,多次提及呢,’ 萨托娜笑道。 “真的吗,” 冯小娥有些惊喜。 ‘此是当然,其实咱们姐妹,如论在官人心中位置,也就是您了,’ 萨托娜叹道,她倒是听秦延讲过此事,颇有些羡慕,这种相互扶持的情份她是么有的,不禁感叹早日不识君了。 “妹妹过誉了,其实,还有一人在官人心里极为紧要呢,” 冯小娥脸色绯红,显得很受用,这般多年情谊不忘,冯小娥没法不激动。 ‘还有何人,’ 萨托娜最是关心这个。 ‘还有个藩人女子,就是米擒部族长的米擒那花,当日她和官人曾并肩作战,守望相助的,’ 冯小娥这一说,萨托娜立即探问,涉及到秦延的其他妾侍,冯小娥是不想问,萨托娜是尽量打探,按捺不住,两人就是两个性子。 冯小娥大致说了当日里,米擒那花和秦延在永乐城头背靠背与敌人厮杀,血染战袍,两人情谊颇为深厚的。 “恨妾身不在当场,” 听冯小娥言及当日的血战,也许其他女子是揪心,萨托娜却是悠然神往。 冯小娥微微一笑,也就是萨托娜和米擒那花的性子,让她和两人相处起来,两人都是爽利极了,在她面前从来不遮掩。 “哦,妹妹想起了,不是刚刚的麟州大胜,就有米擒部助战吗,” 萨托娜惊觉。 “正是那个米擒部,如今那花就是米擒部的族长,上番听官人提及,说是那花麾下精兵过万,已然是横山第一大部,” 冯小娥谈及此事,也不禁想起关中风物,不禁神往,当真好久未见了。 “嗯,果然是巾帼英雄,恨不能就在河东辅助官人呢,也不晓得官人如何了,妹妹我只是晓得官人在北虏的大军围困中,着实让人心焦呢,” 萨托娜捉急道。 “可不是,姐姐我是日日焚香祷告祈福的,” 冯小娥一脸的愁容。 “想来姐姐也是休息不好,就连妹妹也是很多时候休憩不好的,总是感到心悸,” 萨托娜拍拍胸口道。 两人越发的感叹,为秦延的安危担心。 饭后,侍女奉茶,两人正在谈及各自的孩子各种趣事。 突然,外间爆竹声声,先是稀疏,接着密集的听不出个数来。 两人惊讶的推开窗扇,看着满天的火树银花。 同时,外间有让大喊, “府州大捷,” “府州大捷,” 两人惊喜的面面相对。 接着店前的来报,秦延亲自统军在府州和辽军宫分军皮室军两万众决战,几乎尽灭敌军。 战报刚到广州,官家下令举国同庆。 “立即购入爆竹烟花燃放,冯记女红店要好生庆祝一番,” 冯小娥激动的无以复加,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等来了她最希望听到的消息,此时平日里相对安静的她也想疯狂些,好生为秦延庆祝。 当夜两个女人在三楼上看着街市上人潮汹涌,都是自发用上街头饮酒庆贺的百姓,如同元日般喧嚣热闹, “这就是我等夫君,做的大事足以让天下人一同畅饮欢庆,” 冯小娥看着如此欢腾的庆贺场面骄傲道。 萨托娜点头深以为然。 当夜,广州城内灯火通明,爆竹响了一夜,将广州城内的爆竹烟花消耗一空,无数的百姓举杯共祝贺此番难得的大胜,因为此战击败的是不可一世的辽军,百年来让大宋喘不过气来的存在。 不知道大宋多少州县庆祝了这场大胜,倒也确实达到了普天同庆。 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今后行止 南下的秦延一行人当也享受了这个庆祝的过程。 汾州、晋州等处,秦延所到之处,百姓夹道迎候,酒水吃食摆放出来,供秦延一行人饮用。 爆竹烟花更是鸣响个不停。 秦延的亲卫享受到了顶级的待遇,大宋的赤佬什么时候这般受尊敬过,只有跟着秦延才有今日的待遇。 秦延更是每到一处都要和当地官员宴饮,都是他的麾下治所,他还没法推辞。 每到一处,治下官员都请求将缴获的那些宫分军皮室军的战旗将旗展示一下,都是百姓请求。 于是秦延这一路上简直就是胜利大游行,就这样经过了一个月才抵达东京城,在城南驿安置下来。 秦延则是轻车简从的返回了李府,拜见岳父大人。 李清臣如今已经辞去了右相,出中枢下野,知湖州,也算是个膏腴之地了,作为官家对其功业的褒奖,变相的一种补偿。 李清臣没有马上赴任,而是在东京盘桓一阵,这也是重臣的优容,总得处理一下东京的庶务吧。 李清臣也是为了等候一下秦延。 如今的秦延非是普通的李家女婿了,大宋从三品大员,龙图阁直学士,已然是大宋官场上的重臣,和李清臣的差距也不是太远了。 但是李清臣对于秦延那是相当的不放心,实在是他这个女婿太过特立独行,就不像是一个官场行走的等闲官员。 李清臣希望和秦延好生谈一下日后的行止再做定夺 曾几何时,秦延只能仰望他而已。 现在秦延的动向却是直接牵扯他的行止了。 此番秦延来到李府,府中的家仆和侍女、婆子对他是格外的恭顺,秦延心知这是李家女婿和龙图阁直学士双重身份的威压。 秦延拜见岳父岳母,他发现韩氏对他也有了些疏离,言谈总是试探他的感观,显然他此番大胜的后遗症在这里发酵了,龙图阁直学士的女婿压力有点大。 不过秦延不知道她这位岳母知道他在奕州所为后又是一个什么反应就是了。 “子衡啊,做的很好,今日老夫也不得不说,河东有你乃是大宋之幸,章子厚有眼光,” 看到气度俨然越发沉稳大气的女婿,李清臣感慨道。 当日,章惇举荐秦延出任河东路经略,李清臣没有附和,自有他的考量,他也怕秦延无法胜任那个艰险的位置。 现如今看来,不得不承认章惇眼光老辣,而且敢于启用他人,哪怕这是李清臣的女婿,章惇也坚持启用,从这些来看,李清臣不得不承认,章惇比他更适合左相的位置。 “大人乃是为了子衡的安危着想,子衡心中感念,” 秦延心知李清臣一切还是为了他的安危。 “子衡晓得就好,当时河东局势诡异,老爷也是没法办法,” 韩氏在一旁解说一下。 ‘小婿当然知晓,甚为感谢岳父的帮衬,’ 秦延忙道。 “只是子衡你能人不能,河东十万军击败数十万的入寇蛮狄,确是当年土山英豪,” 韩氏喜滋滋道。 这些时日来,东京欢庆,韩氏也是经历过的,不少官员的家眷来访时候都是好生恭维、羡慕,韩氏也确实得意,自家的女婿就是击败北虏,让举国欢腾的秦郎,他人只能羡慕她有个名满天下的好女婿。 当然,韩氏也的钦佩自家老爷的眼光,当日李清臣选中秦延这个女婿的时候韩氏是不大赞同的,现下看来她是头发长见识短了。 “小婿先期筹算,也赖于全军将士浴血拼杀,” 秦延讲了讲府州一战的惨重伤亡。 听的当时越野一片赤红,倒卧将士无数的时候,李清臣不禁唏嘘,韩氏则是留下热泪。 “天见可怜,可惜这些后生了,” 韩氏抹泪道,旋即他想起了什么, “贤婿,东京城很多士人言称虽然你此番大胜了,但是剿杀全部战俘实在过于毒辣,实在有伤天和,太学中很多太学生也称有失儒家气度,” 李清臣也是点头,他以为此番秦延几处不妥之处之一就是杀尽战俘,让人诟病。 秦延苦笑一声,这些纸上谈兵的酸儒啊,心盲眼也瞎, “岳父,岳母,小婿实乃是不得已了啊,” 秦延河东惨状一说,听闻十余万百姓被杀,其中数万百姓被驱赶攻城,李清臣和韩氏简直不能相信, “蛮狄将我宋人当做刍狗,肆意抢掠、斩杀、淫辱,某实在是迫不得已,只能以杀止杀,让蛮狄晓得残杀我宋人的代价就是成为宋人的陪葬,岳父,岳母,谈及某杀戮过甚的士人,将他们放到那里,家眷被辱被杀,只怕会求着某杀尽蛮狄吧,” “唉,边事惨烈不可描述,内地之人目光短浅,人云亦云了,” 李清臣也对河东经历战事的惨烈感到心悸。 韩氏却是无法想象辽人怎的如此没有心肝,如同对待牲畜般对待宋人。 “正是如此,大宋文人一味读书科考,都是在内陆行走,边州之事一知半解,却是凭借这枝叶言及边事,诚为可笑,” 秦延隐晦的讥讽了一下大宋士人的无知和偏见,认为这个制度有致命的缺陷,但是没有明说,毕竟他这位岳父也是东华门唱名的。 李清臣颔首,他旋即看向秦延, “未知子衡对今后行止以为如何,” 秦延淡淡一笑, “小婿以为官家和政事堂诸公怕是要将小婿调入内地了吧,” 李清臣笑了,他一捻长髯道, “子衡没有感到委屈,” “此为正当,毕竟我大宋一向是外行人办差,只为一个提防,小婿已然习惯了,” 秦延的话让李清臣大笑, “子衡说笑了,哈哈,倒也有趣,外行人主事,哈哈,不过,岳父我也放心了,” 李清臣随即正容道, “无论如何,插手军伍操练乃是文臣大忌,再就是你屡立奇功,大宋传唱,锋芒太过,因此环转一下也是好的,” “岳父,不晓得官家和政事堂诸公想要让小婿去哪里公干,” 秦延关心的是这个,还是那句话,他对大宋给他安排的职位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如果实在不如意,他当然是再次挂冠而去,至于官家的恶感更深,没在他的考量之下,此番出任河东,他为的可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 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自有筹划 “此间听闻政事堂诸公所言,怕是将你调入内陆诸路任经略安抚使,” 秦延功绩太大,权发遣去掉,成为正式的经略安抚使是一定的。 “只是在淮南西路、京东东路,广南西路,广南东路,西川路等处,” 秦延当然不会以为李清臣这么一说,就是以为当真是传言,李清臣的所谓传言,基本八九不离十,就是在几路了,至于淮南西路那个荒僻之地,西川那个死胡同,秦延真是恭谢不泯了,还是那个想法,没有了海边的属地他没那个兴趣。 看到秦延思量,李清臣没有催促,他清楚,这时候还是交给秦延的好,如今的秦延自己的事儿自己决断了,用不着他这个岳父参详。 秦延考量了一会儿就做了决断,京东东路离着京城不远,行事还得看官家、政事堂、皇室、勋贵的脸面,那真是缩手缩脚很没趣的。 剩下的就很好选择了, “岳父,小婿之意还是广南西路,” 秦延这么一说,李清臣瞄了眼一旁的韩氏笑了笑。 韩氏无奈的看向了秦延, “老爷说你必然不会贪婪京东东路,老身还不信,今日是信了,只是你任职京东东路,婉儿也可离着东京近一些,为何不就呢,” 韩氏很是想不明白,这样的大好条件,秦延为何如此。 “岳母,小婿的性子是受不得约束,再者,行事鲁莽了些,怕是恶了哪位贵戚,因此不如远遁的好,” 秦延自嘲道。 韩氏看了眼自家的女婿,也是无语。 自家女婿当真不通官场三味,不愿屈从,受不得委屈,也就难怪避开京东东路这个位置了。 只是想想,如果秦延不是如此固执己见怕也走不到今日了,因此实在说不上如此行事的好坏了,实在是太过另类,韩氏没见过。 “既然子衡选定了,老夫少不得为你奔走一番了,” 李清臣道。 李清臣当然要去章惇、蔡卞等处游说,只要两人肯了,此事也就差不多了,余者曾布成不了什么气候。 至于官家如今对章惇几乎唯命是从,章惇绝对是一言九鼎,有了权臣的权限和平台。 而李清臣下野,形成不了对章惇的威胁,答应了李清臣又如何。 当然了,李清臣要付出的就是日后的一个人情。 秦延急忙拱手道, “让岳父费心了,小婿拜谢,” “只是广南边衅严重,子衡看中的不会是这般吧,” 李清臣瞄着他这个不省心的女婿,他对秦延关注此处的心思有怀疑。 秦延心里一跳,他不得不承认李清臣的直觉是太厉害了,察觉了他心中的一丝隐秘。 “小婿绝无此意,不过是因为京东东路是天下脚下,做事掣肘太多,不如广南西路爽利,” 李清臣看了看秦延,心里依然推定秦延去了怕是还要闹出事端来。 广南西路这四五十年相当的混乱。 先是有广源州的侬智高反叛,攻打邕州等广南重镇,广南震动。 后有交趾国攻下邕州等处数个州府,击杀宋人三十万的惨烈战事。 在两者间还有大大小小的酋长、土司叛乱,广南西路一直动荡不安,说白了就是当地以土蛮为主,汉人相对是少数,而大宋北方边患压力太大,无力在广南南路戍卫重兵,军力空虚,这就给种种叛乱留下了隐患。 秦延这个通晓兵事的经略使到了广南,定会沾染边衅,李清臣觉得还是提点一下好, ‘子衡,广南西路不比北方,那里禁军很少,只有两千余人,余者都是厢军,不堪驱使,而土蛮极多,不听号令,因而到了那里不得蛮干,还须忍耐为先,’ 秦延在鄜延路和河东路是取得了接连大胜,但是在李清臣看来有个前提,那就是两处都是北方重镇,有禁军重兵布防,秦延加以整肃,操练强军败敌。 但是广南南路哪里一点根基没有,相当于陕西般广大的地方只有两千余禁军,想想兵力空虚到了何等程度。 所以李清臣以为秦延还是小心为妙,不要有太大的动作,实在是手里没有可战之兵,虽然那些土蛮的酋长、土司可恶了些,但是一一付之兵事也是不成的,实在是蛮部太多,打是打不过来的。 “岳父放心就是了,小婿当以守成为先,” 秦延恭敬道。 秦延倒也不是虚言,他信奉的是谋而后定,首先他必须了解广南南路的情形才好定下行止,现下他对广南一知半解,就制定筹谋失败的可能性太大了。 “嗯,如此甚好,” 李清臣点头,如果秦延还是要蛮干的话,他就不打算为秦延奔走了,去了自取其辱吗, ‘子衡,此番你去广南南路当是在庶务上多用些心思,如果能让赋税大增,该当是你的功业增色不少,毕竟在政务上出挑是你的薄弱之处,’ 李清臣提点道。 秦延是嘴上一切遵从,内里却是自有主张。 对于李清臣的帮衬,秦延是感激的。 但是秦延晓得他的志向不是庙堂之高,进入政事堂如同进了牢笼,其实能改变的有限,即使做了些改变,也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人亡政息的命运。 秦延主政广南,自有他的见解,已然不是登顶庙堂,而就野的顶点也不过是经略安抚使罢了,因此他对大宋的官途毫无期盼。 接下来的日子秦延是老老实实的在城南驿候着,因为官家随时可能下旨陛见。 倒是冯道骥赶来拜见,宴饮一番。 两家的香水生意依旧红火,每年都给双方带来丰厚的收益。 只是如今,冯道骥可不是因为这些银钱对秦延恭敬,而是因为对秦延的官位心生敬畏。 秦延如今是从三品大员,大宋柱石般的人物,冯道骥庆幸在秦延微末之时交接下来,这些年已然对他颇有助力。 现今有些难为处,提及李清臣翁婿二人,几乎是无往而不利。 秦延也体会了一把明星的待遇。 他和冯道骥再次来到酒楼饮宴的时候,店中东主亲自殷勤的侍候,更是赠送酒菜无数。 而他在此酒宴的消息传开后,酒楼的不少顾客立即来到他所在的三楼围观,秦延一不小心有了后世明星的种种待遇,让秦延体会了把大宋版的红的发紫。 除此之外,在秦延看来,东京变化不大,繁华喧嚣依旧,其实是和大宋以北有些格格不入的。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心中不喜 这一日秦延被突如其来的内侍召唤进入皇城,在引领下直达垂拱殿候着。 秦延等了半个时辰,内侍的唱和中,赵煦进入大殿,秦延叩拜,赵煦赐坐。 “秦卿不负众望,以寡敌众,数次大败北虏,击杀无算,果然是我大宋秦郎,” 赵煦坐在龙案后大笑道。 这些时日来心情好极了,这是他登基以来最为荣光的时候了,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秦延的功业。 但是赵煦不是这么想,秦延虽然是个大才奇才,但毕竟是他赵煦的臣子,还是父皇擢拔于微末,为他这个帝王尽忠是理所应当的。 ‘全赖陛下一力支持,没有陛下乾纲独断,任命臣下为权发遣河东,就没有此番大胜,’ 秦延笑着拱手道。 在他眼里赵煦不过是个志得意满的少年而已。 “秦卿是否以为我大宋军力可以同北虏一较高下了呢,” 赵煦盯着秦延道。 秦延从他灼灼的目光里看到的只有野心。 秦延立即读懂了这个少年天子,感情这位小爷以为此番大胜,大宋有了可以和大辽一较长短的资本,估计没错的话,其甚或有了北伐幽云的野心。 秦延只能无语了,他筹划良久,历尽艰险取得此番大胜,原来是助长了这位帝王心里的所谓宏图大志。 问题是此番大胜是有几个因素在内的。 首先他筹谋已久,料敌在先,筹备了整整一年,算得是有心算无心吧。 再者,经过他整训的骑军那是有着后世骑军的优势,正是对草原骑军的致命杀招。 还有,在本土作战官府百姓配合,加上事先谋划储存各地的粮秣,真正将天时地利人和利用到了极致,如果是到了幽云作战,这些有利条件都是辽人的,大宋将会毫无依仗。 就是种种优势加在一处,秦延也不过整训了两三万的骑军,这和辽军主力优势相差太远,不过是战略得当而已。 而远征幽云,那是和辽军正面相撞抗衡的,宋军绝不会是对手。 当然了,如果秦延获得授权,可以整训一支十万级别的骑军出来,秦延倒是有信心和辽军展开一场决战。 但是,在大宋怎么可能。 宋庭对文武都是极为提防的,甭说十万军置于一身,就是经略使掌控数万军,还得用转运使、副总管以及各个钤辖、都监掣肘,造成事权不一。 所以大宋是绝不会允许一人掌大军的。 秦延心知大宋北伐幽云功成就是一个虚幻的梦,但是却引领多少大宋皇帝陷入其中,包括现在的哲宗和接下来那位好大喜功的徽宗。 “陛下,我河东军是利用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迎战北虏,再者,臣下游走河东,诱使北虏分兵,敌分而我专,臣下统领两三万众分别攻打分散之敌,才有此番大胜,” 秦延详细的说了他的战略,赵煦含笑听着,不住颔首。 他也的承认秦延筹划清晰,言之有物,而战事进展如同秦延所说一般,让他立即明白秦延因何获胜的,不禁感叹这个秦延果然是个帅才,怕是有些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意味了, “饶是如此,臣下麾下骑军也是伤亡近半,几乎失去了战力,最后,臣下只能让剩余的辽军安然退出大宋,因此如果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在手,游击辽军,河东军还是无可奈何辽军,两军决战依旧是北虏占优,实在是辽军骑军太过勇悍,不可力敌,” 秦延提点这位皇帝,宋军数量和辽军相差无几,但是宋军有个致命处,哪里来的那般多骑军,如果没有勇悍的骑军,北伐幽云那就是一个梦而已。 赵煦当然听出秦延暗指什么,不禁脸上一沉,此时他又想起来这个年轻的臣子颇为桀骜的,也真是因为这点才让他极为不喜的, “秦卿小看大宋了吧,朕今年不过二十,待得励精图治二十年,还不能练出强军来和北虏决一死战吗,” 赵煦脸上的不悦呼之欲出。 秦延看了看这个可怜的娃儿,可惜这位和他父皇一般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几年的阳寿了,这个二十年根本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陛下雄图大略,励精图治,我大宋蒸蒸日上可期,然毕竟十余年之后了,” 秦延躬身道,虽然话里赞颂颇多,但是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当下说这些太早了点吧。 其实秦延想说的是活不到那个岁数都是枉然,实在是想得太多了,当然,这层意思赵煦是感觉不到的。 赵煦脸上缓和一些,不过心里原有的一些小小愧疚消失不见了。 本来他将这位功臣迫不及待的调离河东路,心里有些愧疚之意。 赵煦毕竟年经,还没有历练到极度厚黑的程度,只是如今看到秦延的桀骜,足以和吕升卿比拼,嗯,这厮也就得如此处置,这般臣子就不能入京, “秦卿,此番河东大胜秦卿居首功,但因殚精竭虑,亲冒箭矢,劳苦非常,因此,朕思量后决意将你调入内地差遣,” “陛下尽管吩咐,臣下必是唯命是从,” 秦延恭敬道,他知道如果他的差遣不是定局了,赵煦也不会召见他。 “朕已然下旨命秦卿为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知桂州,望秦卿能在广南西路好生耕耘,安定大宋南疆。” 赵煦看向秦延,关注秦延听闻后的表情。 “臣下叩谢陛下之恩,将广南西路一路之地交付臣下管辖,臣必尽心竭力让广南西路税赋大增,吏治清明,” 秦延大礼拜谢道。 秦延说的当然是套话,臣下领命出任在外说的不碍如此。 赵煦却是笑笑道, “未知秦卿如何让广南西路税赋大增,百姓安居乐业的,” 赵煦真是想难为一下这厮,不为别的,只为心里畅快点也好。 “不碍乎顺应天时,尽展地利,整肃吏治人和必至,如此广南西路定会大兴,当日臣下在绥德军就是如此办理的,如今绥德军吉贝大兴,就是如此而已,” 秦延立即抛出了绥德,他上任前绥德什么样,现在绥德是鄜延路最富庶的地区,就是延州一带也是远远不及。 秦延谈及这个任是谁也没法反驳,实在是绥德成绩就在那里,税赋大增,百姓相对富庶,始作俑者就是秦延,谁能反驳。 赵煦颔首,心思复杂的看着这个当他面侃侃而谈的年轻臣子, “当然,广南西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土蛮的变乱和交趾的边患,” 秦延看向赵煦, “臣下敢问陛下,是否有大臣提出将广南西路很多羁绊州改为正州,” 秦延这些日子在城南驿可没有闲着,多亏有个李清臣这般老丈人,为秦延找到了很多广南的案牍,让秦延了解了不少广南西路事物,秦延现下也算是半个广南通了。 他知道广南西路大部分地区还是施行的羁绊州制度,也就是说封赏一些土蛮族长、土司为大宋官员,治理他们麾下族中和田亩,没法,广南西路土蛮数量略略多过宋人,而且分布在大部分地区,而汉人主要分布在桂州等数个州县。 这些土蛮人不通汉话,不识得宋字,一切听从酋长命令,大宋百年来不得不如让出很大一部分治权来,让这些蛮部半独立运作。 但是随着百年已过,朝中一些大臣们提出将这些羁绊州转变为正州,也就是派出官员担任下面县令等等要职,削减酋长们的官职和权限,最后变为正常的大宋州县。 这个过程当然是大宋一直以来的期望,只是施行很难,以往不是没试过,很不成功,引得广南西路叛乱不断,那些不甘心失去权力的酋长们发动叛乱,和大宋叫板。 偏偏广南西路驻军不多,战力也可怜的很,弹压不利,大宋往往无奈退却。 但是百年已过,大宋朝内的观点就是必须推动这个过程,否则是不是再有百年那里到处还是羁绊州,天子政令不通呢。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画个大饼 “是有些卿家建言称该当推行广南西路追朔改正,” 赵煦点了头。 “此为大谬,” 秦延毫不客气道,赵煦眉毛一挑询问的看向这个语出惊人的臣子, ‘陛下,归朔改正要有这般几个前提,首先须得蛮人生计改善,再有多为教化,最后大军施压,数者缺一不可,’ 赵煦皱眉道, ‘秦卿可为朕解说一二,’ “陛下,当地官府当多为民生考量,引得当地蛮人因此生计好转,其有感激之心,因此有离心向往之意,” “蛮人往往不通宋话,只能一味听闻酋长摆布,因此当投入钱粮加强教化,让其可听闻宋话,足以让政令通畅,酋长蒙蔽不得,” “因最初通行教化不易,酋长等必然阻拦,因此必要有一支强军弹压四方,有不服教化者,杀一儆百,推行开来,” “因只是推行教化,未曾夺取酋长权限,加上有强军弹压,酋长必然不会拼死反抗,只能遵从,范此十余年,待得一代人之后,通晓宋话的蛮人兴起,必心向大宋,那时候归朔改正也就是瓜熟蒂落,” 秦延详细解说了广南西路推行的过程,可说十分详略,处处说到了点子上,有攻略,有举措,说的赵煦不断点头,赵煦发现秦延就是有这般本领,虽然言辞质朴,非是那些言辞华丽的大臣,却是说的详略扎实,言之有物,让人过目不忘。 “臣下此番如能就任,就是推开此等攻略,十余年后广南西路必然鼎定,臣下以为如果早推行如此方略,大约五十年前广南西路已然归朔改正了,” 秦延点出,大宋只因策略不对,荒废百年,在广南西路一事无成。 赵煦不禁感慨,让秦延如此说,好像大宋真的在广南西路无所事事百年一般。 至于秦延是否能办到,想想秦延在米脂和绥德如何办到的吧,那里也有数百家藩部,等闲人掌控不住的,结果秦延两年时光将那里鼎定。 也许其他人说来如此治理广南西路有些不自量力了,但是秦延过往政绩表明绝非纸上谈兵,而是谋而后定。 本来赵煦只是调离秦延如内地,不能让其持续掌军,否则心里不安,这是赵宋立国来骨子里对藩镇的猜忌造成的。 只是因为章惇、蔡卞都是建言秦延出任广西南路收拾那里的烂摊子,赵煦也就允了,本想让秦延在那个荒僻之地蛰伏几年,然后再行转任的,这也是为了斩断秦延和北方禁军联络太密切隐患,然后将来也可以放心施用的。 没想到经过秦延如此说,赵煦突然热切的期望秦延可以推动广南西路的归朔改正,按照秦延的路线图,不过十余年二十年,他就可以看到广南西路归于正途。 这是多大的功业,大宋建立以来,以太祖太宗雄才伟略都不能办妥的事儿,让他办到了,相当于开疆拓土了。 “秦卿果然思虑长远,别有见解,朕心甚慰啊,” 赵煦不得不感叹秦延果然是个能臣,就是这般荒僻边地也能做出文章来,得之其幸啊。 “只是陛下,要做到这些,也是不易,臣下得拿出整肃河东的精力来,” 秦延如此说,赵煦点头,当然不易,如果容易,为何百年未成, ‘因此,臣下望陛下多多通融,许臣下几个条件,’ 秦延此言一出,赵煦这个无语,这厮果然桀骜,哪次任职都要提出条件来,这般臣子真是让他左右为难,不用吧看过他的功业后闲置不用是暴殄天物了,放手施用吧心里着实不爽,真是个和吕升卿一般的烦人精。 “秦卿要何等条件啊,” 赵煦拉着长音,脸上笑意早没了,冷冰冰的看着秦延。 赵煦身边的刘维简给秦延急忙打眼色,让秦延赶紧的退让。 秦延笑眯眯的却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不碍乎还是提留、强兵等项。 “此番教化极重,再就是操练整肃当地禁军厢军,还须中枢支应三十万贯为宜。。。。” 果然秦延还是向赵煦提出财权、任免权等等,这些让赵煦很是不爽的权力,让赵煦以为这厮总是捞过界。 不过想想,秦延做事好像真的有强军在手,才能压服那些土蛮。 好在广西南路那个地方禁军和厢军加在一处才多少,万余而已,而且战力极为不堪,秦延折腾一番能有什么作为,赵頊还真不怕秦延在那里捞过界触动操军的权限。 秦延看出了赵煦的迟疑,忙道, ‘只要陛下应允,待得两年时光,广南西路必会每年缴纳中枢三十万的赋税。’ 赵煦登时睁大双眼,可能吗。 现下广南西路的赋税勉强支应路内的官府俸禄和养军,根本无力向中枢上缴赋税,如有饥荒还得中枢拨去钱粮救助,秦延却说他如去广南西路只须两年就可以向中枢上缴赋税,而且是三十万贯,难怪赵煦惊诧。 “秦经略须知君前无戏言,” 刘维简一旁出言提点道。 ‘此为臣下一诺,如两年后无从办到,臣下自请责罚,’ 秦延信心十足拱手道。 赵煦好生看了看秦延,旋即下了决心, “如此甚好,朕就等着那一日,只是三十万贯也是过于靡费,减去五万贯吧,照此办理,” 赵煦面无表情道,虽然他首肯了,但是不免心里不爽啊,如果臣子都是像秦延一般提条件,他这个皇帝也太难熬了吧,这厮就是一个不省心的。 “多谢陛下襄助,臣下此去必是尽力办差,如此数年,广南西路必然自有新气象,如若不能,臣下当会亲来请罪,” 秦延大礼拜谢。 “朕记住汝所言,休要让朕失望才是,” 赵煦冷冰冰道。 他真有反悔之意了,只是秦延画的大饼最后让他勉强点了头。 秦延此番去往广南西路,没有选择陆路行进,而是选择海路。 当然他向吏部报备了,当时那位刘侍郎听闻后惊悚的模样,让秦延极为好笑。 在大宋官员看来海上行走多危险,一个不好就是葬身鱼腹了。 秦延这样一个经略安抚使何必走这样的险路呢,大好前程在手,奈何自寻死路,当然让这位官员想不通了。 秦延却是不顾劝阻报备了海路上任。 他是真不耐龟速挪过去,他更怕路上那些官员的一片围剿,不如自己走来轻松愉快。 当然,秦延在上任前还有三月假期,这是高官勋贵的福利,秦延此番也配享这样的待遇。 也是作为他浴血奋战的奖赏吧。 虽然大宋稍微挫了点,但是对官员,尤其是高官优容的紧,秦延也就是受用了。 秦延要返回海州,最忙碌的是韩氏了,她给女儿和外孙,外孙女采买了不少礼物,虽然晓得如今的秦家也是巨富之家,不缺这样的物件,但这也是她的心意不是。 秦延一行人出了汴京就是快马向东。 虽然时间很充裕,但是秦延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办很多事,所以他还是要抓紧的。 只是二十天,他就来到了海州城,海州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秦延一行人抵达海州城外,就被早已等候的海州推官王伟拦住了。 原来是他要归乡的消息早被海州晓得,因此派人打探,这几日一直在城外候着。 海州知州方敦春特意宴请秦延。 四十多岁的方敦春是官场前辈,但是现下秦延可是一路的经略安抚使,官职、官阶远远在方敦春之上。 别的不说,只说秦延龙图阁直学士的职位,就足以让人敬畏了。 大宋的学士都是清贵所在,而秦延这个直学士不出意外必然会将直字去了,变为大学士。 所以方敦春作为秦延乡里的父母官丝毫不敢怠慢,宴请是必须的。 秦延没法推辞,这可是家乡父母官,再者也不想让人以为他骤升大位就目中无人了,于是在家门口这里停留盘桓了一日。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再临奕州 第二日,秦延返回了曹村。 曹村村口挤满了迎候的人群,都是在村长、甲长带领下一同出来迎候秦延的。 这当然是海州方面下达的任务,必须出迎的。 但也是自发的。 这时候乡里出了进士甚或高官,这些乡里都会得到好处的,也极有脸面。 因此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想出来相迎的,一时间曹村门口爆竹声声,好不热闹。 众人一起向秦延施礼道贺,秦延急忙下马一一拜谢,这可决不能托大,秦延可不想在乡里名声坏了。 秦延就这样被乡邻追随着返回了秦府,在门口秦延命家人从这一日起摆放三日流水宴,感谢诸位相亲们,就这样秦延在欢呼声中折返了家中。 秦伯义牵着秦臻石,卢氏牵着秦萍,秦庆夫妇牵着自家的俩娃在中院候着。 秦延给秦伯义、卢氏跪拜请安,夫妻两人一脸的骄傲,他们儿子挽狂澜于既倒,击败数十万蛮狄,保住了河东这个中原基石,因功入了龙图阁,就要执掌一路之地,家中因此封妻荫子,就是父母也有了皇上的封赏,到了如此地步,夫妻二人还有何求。 秦臻石和秦萍则是好奇的看着自家的老爹,他们当然认得自家老爹,就是不甚熟悉,实在是秦延这数年来从来不在他们眼前停留。 李婉、秋桃、雪雁上前给自家夫君见礼,每人是喜气洋洋,自家夫君终于归来了嘛,而且为秦家子嗣挣得荣耀无数。 秦延一手抱起秦臻石,一手抱起秦萍,逗弄着连个娃儿。 两个娃儿都是七毛岁了,身材如同秦延,长得也高大,身子很沉了,但是在秦延手里算不得什么。 秦萍有些怯生生的,却也让秦延抱着。 秦臻石则是向后仰着,就像要逃离秦延的怀抱一般,小眼神打量着秦延,让人忍俊不禁。 秦延不以为意,过几日就好了。 李婉、秋桃、雪雁拥着秦延到后院沐浴更衣。 此番李婉亲自侍候秦延沐浴,其中自有一番亲热。 待得秦延爽利的出来饮茶的时候,李婉一脸红扑扑的侍候着,只是话里面还有小幽怨, “不知道老爷此番一走还有多少时候,” “此番可以在此多盘桓些时日,再行上任广南西路, 秦延这话让李婉又惊又喜, “老爷说的是真的不成,” ‘某何曾言而无信,’ 秦延大言不惭道。 “这,这着实是个惊喜呢,” 一旁为李婉端茶的雪雁笑道。 实在是这数年来秦延总是离家在外,家中的日子屈指可数,此番可以多留些时日难免女人们欣喜。 奕州港爆竹声声,以宗泽、李升林、周嗣等人为首的官员在此迎候着。 秦延下了海船后,宗泽等人一片恭贺之声,这里面宗泽太过清楚秦延此番立下了何等殊功, “大宋有主公襄助,实乃是幸甚之至,” “汝霖兄过誉了,某能为故国斩杀蛮狄,也是幸甚,” 秦延笑道。 众人寒暄已毕,返回了奕州城。 王宫门口,则是宗菊姬带着秦臻桐迎候着,这个小家庭的团圆,自有另一番热闹。 秦延和宗菊姬久未见面,宗菊姬身材越发的丰满,秦延贪欢数日。 期间秦延也去往奕州水师大营探望了自家的长子米擒多智,此时的米擒多智还在熟悉风帆战舰的操纵。 秦延和多智亲近了一番,多智向自家老爹感叹一番东行见识了太多与横山不同风物,当真不虚此行。 这足以让秦延满意了,他没想过让多智驾船远游,开阔眼界就好。 三日后,王宫勤政殿内,秦延和臣子们聚集一堂。 说是勤政殿,在秦延看来不过是东京皇城的一个偏厅大小而已。 虽然显得简陋,秦延却是没有大兴土木的意思,如今的钱粮他都自有用处。 宗泽为首将奕州的内政禀报一番。 如今奕州的宋人已然到了七万余,超越了五万余的耽罗人成为奕州第一大族群,当然,奕州容量有限,这些已然是个极限了,毕竟没有那般多的田亩。 就是如此,近半的宋人都在奕州水步骑军军卒、船匠、作匠营、炮场、铁场这些地方谋生。 围绕他们的家眷也是不少。 只是奕州的田亩安置不了这般多人,其实奕州田亩也不算少,但太过贫瘠。 现今奕州步骑军有十六营战兵,其中步军十营,骑军六营,分布在奕州、流求、左渡岛。 所以,三处一分,每处也就是将将够用而已。 奕州水师有九十五艘战船,还有六十余艘的大宋版福船,水手、军卒等合计八千余。 只是这两大开销每年就是一百多万贯。 好在奕州有衣皂,香水等地的发卖,每年进项有八九十万贯,再有左渡岛每年三十余万贯的进项,加上海上收税数十万贯,每年倒也支撑下来,还略有盈余。 这足以让秦延满意了,但是他清楚,今日的盈余某一日可能都要发散出去。 “主公,如今流求开拓了过三十万亩的良田,有汉民六千八百余户,三万五千余人,分成一城,近百个屯住所,” “流求军如今驻军三个战兵步营,一个骑军营,再有流求营,其中八百余人都是由当地土蛮构成的,已然为我所用,如今在流求向外开拓,这些流求营相当的合用,和战兵营一同出击,有事半功倍之妙,” 宗泽这般说着,秦延含笑点头。 后世的殖民经验表明,武力威压下,以夷制夷是一条不错的捷径,可以大大降低运转费用,减少伤亡。 这些被节制的熟蕃也许到北方面对蛮狄不好用,但是在南方丛林里对付那些生蕃倒是一把快刀呢。 “如今流求最初开拓的十余万亩田已然是熟田了,一年一季稻谷,还可以种些豆类,据刘波说,那里四季都是绿莹莹的田地,如同江南一般,” 宗泽笑道,治下还算平顺,他这个留守者也能向秦延交待才是。 “左丞、右丞辛劳了,奕州如此,某心甚慰啊,” 鼓励的话多说,什么时候都没毛病,何况现下奕州的情形确实让秦延没法不满意。 “只是如今倭国还是有些麻烦,郑统制,你且讲讲,” 宗泽看向下手的内卫司统制使郑全。 郑全忙道, “有赖于宗家派人探查,我奕州对倭国内情了解颇深,” 这也是没法,宋人出入辽国、西夏、高丽,甚或南边的大理国、交趾国等处毫无问题,打探消息很方便。 但是倭人处就另一说了。 倭人封闭,言语举止和宋人绝然不同,宋人进入不易,再者宋人通晓倭话的数量也很少,因此探听倭国的消息极为不易。 幸亏有宗家着带路党,否则真不容易探听倭国内情。 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定下行止 “日本国上皇让船厂正在仿制我奕州的海船,如今造出了不足十艘,每番一两艘,只是出海试航极为不顺,听闻前几次每番试航都有海船倾覆,” 谈及至此,众人一阵轻笑,颇为幸灾乐祸。 “只是最后两批,勉强可以在近海航行,远海行走还是不成,遇到大的风浪行走不稳,属下估摸,倭国水师直驱奕州怕是不易,但是攻伐左渡岛倒是可能的,” 郑全脸上笑意倒是不多,他对倭人的攻略还是很警醒的。 在他看来,虽然远海行驶不佳,但是产出后攻击离着不过一百来里的左渡岛是绰绰有余了。 而那里如今是奕州重要的财源,万不能有失。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个上皇倒也疯狂,” 秦延摇头道,果然是历史上有名气的疯子天皇,生命不息折腾不止呢。 ‘主公,倭国天皇如此处心积虑,我奕州不可轻忽,此时主公应当返回奕州坐镇才是,万不可大意,’ 李升林拱手建言道。 他对秦延对大宋这个故国过分的流连有些不解了,河东还有托辞,毕竟哪里算是中原根基,秦延襄助倒也说的过去。 但是广南西路那里是什么地界,怎么可能和奕州相比,秦延就该辞官不就,返回奕州统领一切才是。 “右丞拳拳之心,某知晓了,” 秦延温言笑道,不管怎么说李升林是为奕州前程建言,也说出了奕州一些官员军卒的想法,只能鼓励,不能打击。 “只是,某去往广南西路,自有考量,广南西路荒僻,需要引入宋人开拓,才能巩固边地,而离着广南西路最近的人口繁盛之地就是福建路,向广南西路调集丁口之时,可以偷偷向流求引流,对流求开拓大有裨益,” 秦延如此说,众人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奕州如果最大的短处,还是丁口不足。 流求是奕州最大的希望所在,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 只是由于引入丁口不易,因此大大制约了流求的开拓。 实在没法,大规模的引入丁口,官府必定追查,到时候流求开拓必然暴露。 要暗地里好生发展来说,只能暂时慢慢引入,不要引起福建路官府的关注。 只是如此一来,就让流求丁口流入缓慢,大大拖延了开拓的进度。 如果利用广南西路引入丁口的机会分流,即使规模不小,但是在秦延一体主持下,谁会在意呢,以为流向了广西南路而已,那么秦延主政广西南路数年,可能就是流求大开拓的数年时光。 “还是主公谋略长远,臣下远远不及了,” 李升林钦佩道。 李升林没法不佩服,秦延执政奕州以来,向北开拓左渡,向南占据流求,财源广进,拓地千里,和以往耽罗国王高氏远远不及。 “某居于奕州执政高位,当然要总揽全局,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世,” 秦延一笑,在这个世界上如论谈及大势,他恐怕是当世第一人了,他需要做的就是将这种战略眼光一点点的落在实处, “此番倭国上皇行止表明,倭人亡我奕州之心不死,” 秦延笑道, “只是,他们想要追上奕州水师的战力没有数十年之功没有可能,” 他制造的风帆战舰作弊无数,从长宽比例,到内里的格局,各个关键部件,很多都是他点出的,只是靠曲森等人的摸索,怕是现今的风帆战舰也还是只能在近海出入呢。 这样数百年的跨越,足以让倭人船匠忙昏头。 “当然,现如今火炮乃是关键,千万不可放松对铁厂和炮场的监控,一有异动,宁杀错勿放过,” 秦延杀气腾腾道。 哪怕如今极为蹩脚的倭人风帆船加上了火炮还是对奕州战船有了一定威胁,最起码在近海是如此。 但是火炮的制造越发的不易,那可是历经数百年,万千次的研制才出来的结果。 秦延带来的就是这般的智慧,可以指引他麾下的工匠跨越数百年的时光,抵达最可能突破的抵近距离上。 而倭人工匠想要在数年内突破这一层真是难比登天,基础科学的突破没有捷径,只有从无数失败中找寻可能的那个成功。 所以秦延不看好倭人自研火炮,怕就怕奕州自家工匠被收买有了内鬼。 ‘臣下已然步下天罗地网,多次抓获了倭人的细作,’ 郑全急忙道,也正因为多次抓获细作和内鬼,郑全倒也是信心很足。 ‘万不可大意,虽然奕州匠人收益很高,但是人心不足,当千贯万贯银钱摆放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没有几个人能坚守住,’ 秦延提点郑全, “因此这个防微杜渐是长期的,永远不可大意失荆州,千防万防,有一次疏忽,就可能将秘辛泄漏出去,” 郑全急忙躬身应了,经过秦延一说,他越发的明白,防护奕州船厂和炮场、铁厂的事儿可能将会伴随他终生,没有个尽头了,谁让奕州的巨炮如今名闻高丽、倭国呢。 “只是左渡岛那里情势不妙,毕竟那里离着越后等处太近,怕是有被倭人战舰突袭的危险呢,” 宗泽忧虑道。 是,左渡岛布防了三十艘大大小小的战舰,但是倭人可以从西、南、东三个方向偷袭左渡岛的,如今有了仿制的战船后,倭人舰队对左渡岛还是极有威胁的。 秦延想了想, “将左渡岛的战兵营和奕州的战兵营轮换,让其有奕州战阵的威力,” 奕州军的古斯塔夫方阵已然大成,这个阵势已然被命名为奕州战阵。 熟练掌控奕州战阵的奕州军战力提升一大截,这个阵势不但对骑军有一战之力,对步军更是有致命的打击力。 毕竟到了后世的十八十九世纪,这个阵势养成的步骑军都是欧洲战事的主力,何况在现在这个时代。 这也是秦延为左渡岛装上的保险,万一倭国步骑军偷渡上岛,守军也有致命杀招。 “以后,左渡、流求的守军和奕州军轮流戍守此为成例,” 秦延也是借此开始轮换部队,在他看来战兵在一处待得久了不是好事,不利于保持战力。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流求新气象 “主公说的是,军卒只有经历了左渡的严寒,流求的酷热后才能真正成军,想想大宋西军和京中禁军全面轮戍的话,京中禁军也不至于战力那般不堪,” 张贺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 秦延颔首,他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只怕大宋朝廷拿不出那般多的银钱,再者嘛,将帝王的性命交给粗鄙不堪的西军手上,只怕睡不着觉吧,” 宗泽讥讽道。 有了他本身的经历,如今他对大宋的官场越发的看不顺眼了。 大宋官场简直到了病态的极致,对的不能做,做了没了前程,反倒是错的,对勋贵世家有利的要维护,这样才能结成一个社党,相互提携的走的很顺畅,直到大宋泥足深陷。 “奕州当以大宋为戒,因此很多规矩当先立下,不要等得既得利益者固化再行新政,绝无成功的希望,” 秦延点了点个人道,众人点头应是。 “从今日始,奕州、左渡、流求三处的军将也要轮流戍卫,不可一人在一处戍卫多时,” 秦延这也是未雨绸缪,他可不想让一个军将在一处势力根深蒂固后再行处置。 他宁愿将这个破事防患于未然。 奕州不会将武将如同大宋版病态防患,但是也不能放任自流。 “主公,那刘波那里是不是可以拖宕一下,毕竟流求开拓乃是关键时候,” 宗泽迟疑道。 “不成,必须轮换,” 秦延当即否了,他不能因为刘波乃是他的发小就坏了规矩,越是这般的亲信越要遵从他的规矩, “此后怕是十年二十年,流求都是开拓期,难道一直拖宕下去,必须轮换,” 流求之大,内里之复杂,怕是没有几十年耕耘,不能真正的开拓完成,什么时候都是开拓期,没有所谓关键时候。 宗泽拱手领命。 此番奕州内部关于军政内部的评议算是告一段落。 秦延祭拜了奕州忠烈祠,点检了奕州军,鼓动了全军的士气。 然后,他在奕州城好生游走了一番。 然后到了奕州南部走访了数个县,走访了不少普通百姓家中,耽罗人和宋人都有,可谓摆出了亲民的范儿,获取赞誉无数。 秦延此时也算清楚,后世那些领导需要电视台报纸不断报导的原因,那是因为他们需要不断刷新自己的存在感,无论是给上级还是治下百姓看,都是极为必要的。 现下秦延也是照此办理,即使他不总是在奕州,只要回来就是要不断刷存在感,有利于巩固统治。 时隔近两年,秦延再次登临秦溪。 如今秦溪的入海口已然是个不小的城镇了。 远远望去,夯土的城墙戍卫着河口镇,出入的行人可是不少,奕州青色战旗飘扬在城头。 虽然这个小城是开拓民在冬日里农闲时分建造的,不甚高大,但也是河口镇正规化的一个标志。 秦延看着心里还是相当高兴的。 河口镇的港口栈桥上,鼓号齐鸣,一个营的战兵整齐列队,迎候秦延的到来。 刘波全身甲胄在栈桥迎候着,秦延一踏上栈桥,刘波立即跪拜, “属下拜见主公,” 秦延大笑着扶起刘波,但见这个发小如今肤色黝黑,显然这近两年也是奔波的苦了,没有舒舒服服的在此享福, “你经年在此开拓,也是辛苦的紧了,” “属下不过是微末之功,领命任事罢了,怎比的主公威名满大宋,如今福建路都到处传颂主公的赫赫功业,” 刘波恭敬到了极点,他是庆幸能跟随秦延建功立业。 “当不得数,只是一味的防守就是了,非某所愿,” 秦延不甚在意,说实话一味的防御战让他颇感无奈,即使大胜又如何,所有的战火都在大宋土地上燃烧,祸害大宋百姓无数,对对方国力的打击不足以致命。 此时随着秦延来此的周嗣和刘波见礼,两个发小也是说笑了几句,极为的亲热。 “刘波,此番周嗣接你之后戍卫流求,你将所有的事宜好生交待一番,” 秦延叮嘱道。 刘波急忙领命。 “只怕某做的不好,让主公失望,让这厮嗤笑,” 周嗣看着两年从无到有的流求开拓地有些怯意。 一切的一切都是极为不易,刘波当然极为辛劳,而且周嗣有自知之明,论开拓之功,他不如刘波。 “那就该当治罪了,你接下的如此好的底子,若不成事,某就该当挥泪斩马谡,” 秦延一唬脸道。 “麾下敢不尽力,” 周嗣急忙道。 他深知秦延最是反感未战先怯的。 翌日,远处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稻田,每一块的田陌泾渭分明,将大块的稻田分裂开来很是好看。 田间不少的百姓忙碌着锄草打理着,极为忙碌。 “主公,此处田亩肥沃的很,又是秦溪在侧,灌溉方便,因此最为适合种植稻田,如今的熟田可一年两石余稻米,还可种些豆类,如今流求的粮米足以供应,不再从外输入,日后嘛,估摸能向奕州输入稻米了,” 刘波一脸自豪的指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稻田说着。 此时众人骑着战马踏足在官道上,左右被稻田围拢着,昔日那些树木几乎消失不见,只有一些缓坡上还有些遗留。 秦延兴致勃勃的信马由缰的走着,心里极为的自豪,他将后世弯弯的开拓史提前了数百年。 后世直到明末才是弯弯大开发时期,在那之前,流求就是放养状态,只有一些在福建一带无法生存的流民冒险偷渡到流求垦荒。 而现在他在十一世纪末就开始系统的开发流求了,这里再也不是无主之地,将来开拓全岛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甚好,不过此地开拓不断进行,只怕蛮人不会束手就擒吧,” 秦延道。 “正是,这一年来,随着向东向北开拓,一些蛮人的部落突袭了数次开拓点,造成了百余人的伤亡,因此,属下亲自统军,在流求营的配合下深入蛮人期间,击杀了数个部落,将其全族剿灭,一个活口不留,将四周的其他部落惊吓一空,因此最近数月来倒也风平浪静,” 刘波依照秦延对蛮狄的一切章程,软的不吃,不跟从奕州开拓,而是举起刀枪反抗的,立即派军灭族,一个活口不留,杀鸡儆猴,倒也是有了奇效。 “嗯,某在奕州听闻了流求营运作的很好,” 秦延表示赞赏。 ‘全赖主公提点,属下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 刘波如今也是出口成句了。 秦延哈哈一笑, “你的估摸流求营的战力如何,” “流求营战力绝非一般大宋禁军可比,毕竟属下亲自整训出来的,尤其善于南方山野追踪,远在西贼步跋子之上,只是,因为其身量所限,和北方西贼主力骑军一战尚有不足,” 刘波实话实说道。 没法,这是人种还有部落差异造成的,相对矮小的流求土著人披不了重甲,这在防御方面就是最大的问题,遇上北方铁骑,么有重甲在身,怎么对阵。 但是这些土著人身量轻,耐高温,此处密林中荒野中穿行非是北方军卒可比的了,韧性极强,而且不易患病,只是这一点就比北方军卒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刘波将流求营的优劣一一摆出来。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收取军心 秦延点头, “刘波你除了在流求开拓外,第二件功业就是整训出了这个流求营了,” 刘波被秦延夸奖的满脸涨红,十分的兴奋, ‘属下都是按照主公的吩咐,分化瓦解那些蛮狄,只要听从我奕州军的号令,就厚加赏赐,招收青壮入营,好生整顿作为前驱,这些蛮狄入了营后,发现粮饷丰厚,伤病返家后还有自家的田亩,都是人人奋勇,只是粮饷就比他们自家打猎、种田收益多多了,因此他们极为满意,甚或不少蛮人都是极为羡慕入了流求营的同族,因此这数月来流求营扩充极快,’ “其实这些流求营军卒手下极为凶狠,上番出战,我战兵营几乎没有参战,都是这些流求营击溃了两个大部的反抗,然后灭族,他们烧杀抢掠起来毫不迟疑,” 刘波的话不让秦延惊讶,还是那句话,越落后越野蛮,越野蛮越是没有礼教的束缚,冷血杀戮对他们来说是生活日常,这一点如论北方还是南方的蛮狄都是一样。 他们可是没有大宋加给自身的种种礼教束缚,甚至以杀戮抢掠淫辱为乐。 “此间流求营军卒能有多少,” 秦延问道。 “现今有一千之众,都是整训过的劲卒,” 刘波骄傲的一挺胸道。 “如此甚好,到得广南西路将有大用,” 秦延点头。 ‘如此说流求营当可为主公一战了,’ 刘波眼睛一亮。 他亲手整训的流求营可以追随秦延征战,立下的功业都有他的一份,没有他哪里有流求营,刘波当然期盼有这么一天。 “当然,广南西路那块蛮荒之地,当有大用,” 秦延点头道。 广南西路西部北部都是蛮荒之地,山地为主,而且是亚热带密林山地,让宋军禁军也无可奈何。 当年狄青征南,还有郭逵征伐交趾国,都是在南方瘴气面前吃了大亏,病倒死亡的军卒十倍于战阵伤亡的军卒。 这也是大宋总是在交趾面前功亏一篑的因由所在。 当年郭逵征伐交趾,伤病导致的减员数以万计,重创了宋军的战力,让郭逵只能遥望交趾国国都兴叹。 秦延估摸他自己治理广南西路的手段也会极为粗暴,很简单,他需要广南诸事按照他的想法运作。 但是其中必然和一众蛮部相左的甚多,那些打着各自小算盘的酋长们必然给他添乱,最后出现纷争,甚或冲突的可能极大。 而那些广南西路的禁军数量不多,战力不堪,指望他们穿山越岭的追杀敌人,那是玩笑了。 那就需要流求营出战。 秦延预想是招募蛮狄厢军的名义,混入流求营,派亲将掌控。 而流求营军卒的肤色习俗和当地土蛮近似,也耐得高温暑热瘴气,正是秦延所需战力。 而且和宋人不同,他们基本不通宋话,就是有心人探听他们的内里都是无从下手,毕竟这些蛮狄都不是当地的土蛮,不通当地的蛮语,怎么沟通。 秦延说他们是新组建的厢军,那就是,谁也提不出异议,这样封闭起来不同外界往来的即战力军伍正是秦延急需的。 就是秦延的亲卫到了广南后没有数月的适应整训,怕是也不能适应当地的环境,发挥出真正的战力来。 倒是这些流求营军卒没有太多不适,听话,好用,正是秦延急需啊。 “只怕军力不足,只能抽调一营出战,” 此时欣喜过后,刘波有些发愁,本以为他扩展到两营军卒,足够流求开拓扩展所用了,这样的狗腿子也不是越多越好,毕竟损耗钱粮不是。 但是被秦延如此抽调后,他发现他这个整训、扩充的力度还是小了点。 “如此就让周嗣整训就是了,也省的这厮越发的白胖了,” 秦延略略的刺了周嗣一句。 周嗣微胖了一点,刘波则是黑瘦多了,秦延这是在提醒周嗣要任事,而不是养尊处优。 周嗣急忙躬身道, “属下必定竭尽全力开拓流求,否则,否则怎好见主公和刘三,” 秦延和刘波对视一笑。 河口镇校场上,两营流求营的军卒列队在校场上等候着。 这般军卒们挺胸叠肚的候着,军容倒也算是威武。 那些生蛮乱糟糟的阵容那是无法匹敌的,一看就是整训出来的。 秦延在刘波、周嗣的陪同下从这些军卒面前经过。 所有的军卒按照奕州军中操典眼神随着秦延移动着。 秦延身穿一身明光铠,高大威猛如天神一般点检着流求营,让这些蛮人军卒眼神中透漏着敬畏。 他们见识过北方的军卒,一般比他们高大半头,身穿铠甲后当然威风凛凛的。 但是那般军卒和秦延还是没法比,秦延高出他们一头有余,一身明光铠在身,手扶刀柄,目光炯炯巡视他们,如同天神下凡般,让他们自惭形愧。 秦延来到队列前正中候着,但见两个身穿甲胄的军将迈着短腿快步走来,两人脸上一脸的媚笑。 这两人都是黑瘦的身形,一个是四方脸,一个是长条脸,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其中长条脸那个门牙还掉了两颗,笑的极为猥琐。 秦延看着这两个货的模样,脸上一抽,擦,这也是他麾下的战将,特麽的毁形象啊,真是看不下眼去。 “属下辇兹拜见主公,” “属下捋沣拜见主公,” 两人说的宋话极为古怪,也就是勉勉强强让秦延听明白而已,估摸还是这两个货多日练习的结果。 秦延笑着上前首先扶起那个四方脸,笑起来也有股子狠劲的辇兹。 辇兹自惭形愧的向后缩了缩身子,实在是秦延太让他敬畏了,同时估摸也晓得自家的形象也实在不堪,特别是和秦延在一处的时候,所以身不由己的向后退缩。 接着他就发现他被秦延大手一抓,接着被提起来,完全的身不由己啊。 辇兹先是一惊,接着那是感动的无以复加,他是一个土蛮出身的军将,他心里对上奕州人自卑的很,就是对上耽罗人,他们土蛮人也是比不上的,在流求算上三等仆从了。 就是他们这样不入流的土蛮,他们这位主公亲自接见,还亲自扶起他,辇兹这个感动, “流求营指挥使辇兹事从奕州,开拓流求有功,本执政今赏赐辇兹百贯,宝刀一口,盔甲一副,” 秦延说完,亲卫上前奉上一副鱼鳞甲,秦延将这个明光闪闪的鱼鳞甲披在辇兹身上,然后递给辇兹一把宝刀。 辇兹激动的满脸流泪跪伏在地,口中胡言乱语的叩谢,已然有些懵了,说的都是土蛮的土话了,全忘了自家的主子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秦延温言好生安慰,再次将其扶起。 秦延接着如法炮制,捋沣跪伏在地双手接着战刀,也是泪流满面。 秦延如此对待两个军将,让流求营的军卒大有面子。 当他们列队在秦延面前齐整走过的时候,他们高举战旗,一个个挺起胸膛,倒也是威武不少。 当然他们的军容在秦延看来也就是勉强够用就是了。 不过,秦延使用他们就在一个实用就好,此番他如此作态,也是为了尽收这些土蛮军卒的军心。 最后秦延亲自为流求营授军旗,上书他的亲笔大字流求营。 此番作秀根本没有完成,秦延在一营骑军随扈下,在辇兹营随扈下,来到了秦溪开拓地的北缘。 他们驻足在一处被毁坏的土著人部落遗址上,此间有些生活器具散落的到处都是,很显然被人翻找过。 一些窝棚被烧的黑漆漆的,期间还有黑红色的血渍,显然这里经历了一番厮杀。 辇兹腆胸迭肚的在秦延面前汇报他的赫赫战功,这是他统领着麾下夜间潜入后偷偷斩杀的,几乎将这个部落灭族,原因很简单,这个部落不向北逃离,而是近千部众在此处利用地势防御,打算击败奕州军的攻击。 结果被辇兹部从侧后迂回,偷越部落后面的山林潜入其中,趁夜砍杀,到天亮的时候,几乎将这部落灭族。 辇兹表功完毕,秦延赞赏大笑,并且将自己精美的远望镜拿出来给辇兹挂上,让辇兹激动感佩的身子都抖了,简直莫大的荣耀。 只是一日间,秦延就获取了流求营的军心。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招引流民 秦延站在村后的山丘上眺望远方,但见远处以草场林地为主,田亩很少,说明此处已过了土著人耕种的密集区域。 也就是说开垦难度很大,生田更多,只是清理树根草根就不是一两年可以结束的。 从此处开始开拓的难度加大,费用也会继续增长。 不过秦延等得起,穷极一生,能将一大片的平原开拓出来就成,至于全岛,那是以后的事儿。 他只要这一片平原豢养军民就足以了。 秦延不以为他的地盘小,人丁少。 想想生女真完颜部起兵反叛大辽的时候,也不过万余族人罢了。 因为整个大辽境内的生女真熟女真合在一处也不过数十万族人,其中丁口不过几分之一。 最后就是凭着这些人手消灭了辽国,吞并了大宋的中原,所以,人丁的多寡非是决定性的。 秦延以为给他二十万三十万丁口,他足以建立一个强盛的奕州,可以占据奕州窥伺中原边局。 当中原大变,他或是他的后人们可以以奕州为根基干涉中原,最不济可以保留汉人的余脉,让奕州成为另一个中华。 只是秦延没想到的是,他此番河东大胜带来的影响是如此的广大,这个蝴蝶翅膀煽动出一个狂暴风暴,最后快速的影响了大宋和奕州,没有等到他的所谓下一代,秦延自己就迎接了这个变化的大时代。 秦延在流求寻看了一番,在开拓地走了一个遍,再次上演了亲民的一幕,受到了开拓地宋民的迎候,他们拿出最好的吃食款待他们的执政,因为他的缘故,这些流民有了自己的田亩,生活相对富庶,和昔日颠沛流离不可同日而语,一切的变化都仰仗秦延。 所以,秦延所到之处,宋民一片欢呼,往往都是倾家出迎。 秦延也颇为享受这样的一个英雄般的巡游过程。 秦延赶到泉州的时候,萨托娜没有在,而是去往了广州。 秦延已经知晓萨托娜依然发动南海和流求的舰队围堵阿巴斯的船队,如今正坐镇广州最后收网。 秦延估摸阿巴斯的灭亡就在这些日子了,奕州舰队的威力不是阿巴斯可以抵挡的,他麾下的二十几艘大食海船没有抵挡能力。 泉州州衙门口,张子善恭敬的迎候广西南路经略安抚使秦延,两人是老相识了。 昔日勾连甚深,当然当初,张子善结交秦延不过是为了交好李清臣。 结果他也算是如愿,特别是李清臣复起后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知泉州的差事,李清臣当然是他的座师,秦延更不要说了。 但是,秦延这个蹿升的速度还是让张子善吃惊。 刚刚三十岁就是一路的大帅,简直没法想象。 以往大宋最年轻的经略安抚使不过是三十七八岁,还是世家之后,身后人脉无数,才将其抬升到那个位置。 但是秦延,一个西军子,不到三十就到了如今的地步,那真是用无数功业堆积成的,其实不用李清臣帮衬什么了,这一点张子善很清楚,这位爷一路走来靠山只有一个,秦延自己。 “经年未见,再次相遇,大官人已然是一路经略了,下官甚为佩服,” “张知州客套了,你我相交日久,何须太过在意这些差遣呢,哈哈哈,” 秦延回礼笑道。 其实,在官场上不在意差遣可能吗,这是世上最势利的地方,秦延也知道都是些客套的废话,不过是寒暄一下而已。 两人进入府衙的官厅内,胥吏上茶后,两人寒暄已毕。 “本官此来是有一事相求啊,” 秦延拱了拱手,虽然他官职在上,不过跨界了不是,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模样。 ‘经略太过客气,有事尽管明言,’ 张子善热切道。 “此番某出任广南西路的经略安抚使,有感于广南西路汉民人丁不旺,因此有意引入福建路的流民,因此还须张知州大力支持,当然,此事陛下已然首肯了,” 秦延解说一番。 虽然这事儿赵煦已然允了。 但是,大宋太过广大,各地官府都争夺自己的利益。 凭甚么让当地官府倾力配合,就是官家下令,这套迟滞的官僚体系也能让事情拖宕开来。 所以秦延还得上门一一商谈,解释一下细节,尽力让这个过程迅快通畅,只是这件事就看出庞大官僚机构的弊病,不过这也是老大帝国的无奈处。 “此番引入流民,费用都是广西经略司付出,张知州这里只须甄别出流民汇集一处就是了,到了广南开荒种田就是了。” 秦延笑道。 “此是小事嘛,其实对泉州也是极为有利的,不瞒经略,这些无地耕种的流民让官府头疼的紧呢,经略如能将其引入广南西路,对福建路当然是好事,” 张子善大笑道,当场就是应了。 其实秦延清楚,是好事吗,当然是,这些流民走了,鸡鸣狗盗的事儿少了,街面也爽利了,当然是好事,最起码那些劫掠的大案少了,勘合的政绩也好看不是。 但是,官场破事就是如此,为广南引入流民,广南急迫是吧,其中定有官员利用这事上下其手,难为一番,贪婪之心人皆有之,官场之人更甚。 所以秦延来此就是通融一番,同时告知这些官员,一些散碎支应,还有转运都是广南西路经略司一体负担。 张子善当然是首肯了,毕竟双方的勾连在此呢,不说李清臣的情面,只看如旭日东升的秦延吧,将来的前程无可限量,将来张子善不知道有何事相求呢。 酒宴必须摆上,官妓也是歌舞助兴,知州饮宴这是必须侍候的。 酒宴上宾主尽欢,秦延在此留下了五万贯的茶盐引,作为先期迁徙流民的费用,张子善先是推辞,最后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秦延清楚,这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如果先期给付,这个过程且拖宕开来吧。 离开泉州,秦延再次来到了福州,也是照此办理。 看到秦延留下了五万贯的银钱,福州知府的态度热烈多了,一切应允下来。 可见官场也是如此趋利,耻于谈利不过是伪命题,遮羞布而已。 广州府冯记女红店面前一片肃容,百余名大汉在此面面相觑。 这些人分为三伙,有衙役打扮的在一旁冷眼旁观,再就是青衣大汉,他们警惕的看着对面一些黑衣的大食人,双方敌意浓厚。 冯记女红店里也是如此,气氛凝滞的很。 “我阿巴斯不晓得何处得罪了你萨托娜,你从泉州追杀到此,此番将我十余艘海船都掳走,这是要灭杀了我,” 阿巴斯的胖脸瘦削不少,须发也花白了,他现在恶狠狠的看着对面安坐的萨托娜。 他在泉州的生意在张子善的打压下无法维持,只好避走广州,他以为萨托娜这个大食女人是张子善的外室,想要称霸泉州藩坊,成为藩坊的坊长,因此看他不顺眼。 他也不是没想打点张子善,却是屡次无果,他算明白了,这位张大人要听枕头风,真正的打杀他。 于是阿巴斯出走广州。 结果,他在广州生意也遭到打压,而船队接连两次被劫掠,据一个逃过一劫的海船说是奕州舰队所为。 但是阿巴斯清楚,正主应该是这个追到广州的萨托娜,奕州人可能是这个女人雇佣的打行而已。 因此,阿巴斯拉上他交结不错的广州府李敕李推官,来到冯记寻找萨托娜好生谈一谈,也是一种施压的意思。 不扯上李推官不行啊,冯记女东主据称是如今名闻天下的秦延的外室,当真操切不得,否则阿巴斯早就动手撕了萨托娜,但是有冯小娥护着,这也就是个念想罢了。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大仇得报 “阿巴斯你果然健忘啊,十余年前,东京遇刺记得否,” 萨托娜冷笑的盯着阿巴斯,眸子里刻骨的仇恨。 阿巴斯心里一抖,十余年前的东京城,他遇刺的一幕当然不会忘,也就是那次也得罪了秦延。 嗯,当时秦延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机宜,但是已然是当时皇上的宠臣。 也正是如此,他才十分惧怕秦延,得知冯小娥是秦延的外室,虽然可能不大得宠的外室,但是他也没敢造次,这才上门商议。 那次遇刺,他记得是个女子,还喊着为父母报仇,阿巴斯一指萨托娜, ‘难道是你,’ “正是某,” 萨托娜快意的看着阿巴斯的胖脸,当年她想尽办法不能复仇,差点坏了自己的性命,如今她将阿巴斯驱赶的入了绝境,这种大仇将报的爽利无以复加, “你可曾记得萨珊人亚迪斯吗,” “亚迪斯,” 阿巴斯呆滞道,他当然记得,他可是使了手段吞了亚迪斯的海船,财货,将其诛杀,还将其子女卖为贱奴,当然不会忘了, ‘你,你是亚迪斯的女儿,’ “正是,哼哼,你当初杀了家父家母,将我等姐弟贩卖为奴的时候,没想到我等还会杀回来吧,” 萨托娜蓦地站起戟指阿巴斯。 阿巴斯呆若木鸡,他蓦地发现处于绝境。 对方在冯小娥的护佑下,而和他又是死仇,他怎么办。 李敕坐在首位这个无语,没想到双方是个死仇,相当的无解。 他其实不想来,但是财帛动人心啊。 不说以往阿巴斯孝敬不少,只是此番就是五万贯的孝敬,他只须说和一下而已。 在他看来,冯小娥虽然是秦延的外室,但也并不怎么受宠,否则这些年秦延也没来一次呢。 当然了,秦延在广州城一怒为红颜,那次牵连了不少人,但是更可能是为了自家尊严,自家的女人不是其他人可以欺辱的。 因此,李敕此番也是敢来此说和一下,在他看来,冯小娥怎么也得给他点面子。 不过现下他看到两家是血仇,这就有些难为了。 ‘冯东主,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如今阿巴斯已然受到了惩处,我意,阿巴斯再拿出些银钱来赔罪,此事作罢如何,’ 李敕笑看冯小娥。 “李推官,此事与你无干,您还是不必多事了,” 萨托娜冷眼看向李敕。 她是最了解秦延实力的人,秦延可算是一国之主了,何等权势。 再者说就是如今秦延在大宋的身份,一路经略使,龙图阁直学士,可是一个小小推官可以匹敌的,在此呱噪什么。 阿巴斯心里暗喜,嗯,这个小娘昏头了,敢如此对李敕,李敕就是不想尽力帮衬他都不成了,否则颜面何存。 李敕涨红了脸瞪着萨托娜,就待发飙,一旁一直沉默的冯小娥突然发声了, “李推官,只怕你不晓得,这位也是秦经略的人,还为经略诞下一子呢,颇受宠爱呢,” 冯小娥说完嫣然一笑,放下里茶碗。 刚要发飙的李敕戛然而止,他刚要喝骂,被这句话惊吓回去, “咳咳咳,此事当真,” “李推官,您看小女子敢虚言以对吗,那可是我家老爷,龙图阁直学士,秦经略,” 冯小娥的沉稳让李敕心凉,这般看来只怕是真的,这是如何是好,不发飙吧,心里窝火,没有颜面。 发飙吧,咳咳,不敢啊。 阿巴斯眼睛都呆滞了,什么,萨托娜是秦延的外室。 那岂不是说当年他没有看错秦延,那个秦延当年果然窝藏了刺杀他的萨托娜。 只是,只是他如今又能如何,好像他只能束手就擒,否则他怎么抵受得过。 就在这时,外间一片呱噪。 一个衙役慌慌忙忙的跑入, “禀推官,外间,额,外间广南西路经略使秦延秦大人仪仗到,秦延秦大人好像亲至,” 李敕当即一呆,随即急忙起身,慌乱的向外跑去。 阿巴斯则是一下跌倒在地,瘫在那里毫无声息。 “广州府推官李敕拜见秦龙图,” 李敕媚笑着迎候。 只是出了冯记,他就知道必然是秦延亲至了。 只因他看到了数百全身甲胄的悍卒,他们将冯记团团围住,将方才还虎视眈眈的三伙人驱赶出去。 他们则是握持兵器警觉的看着四方。 而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龙图阁直学士,秦字大旗飘扬着。 这样的阵势必然是秦延亲至。 李敕看到了被护卫其中身穿紫色官袍的秦延,立即小跑着迎上。 ‘哦,原来是李推官,只是在此作甚,’ 秦延冷淡道。 他也是刚刚晓得原来阿巴斯找上门来,李敕在此为何还用说吗,所以很是看不上眼。 李敕一身大汗, “下官到此不过是因为一些庶务而已,就是大食商人阿巴斯构陷冯记之事,下官正要锁拿阿巴斯,没想到秦经略就到此了,” 李敕转换的这个快啊,立即转变了立场,可怜阿巴斯立即被卖了。 “哦,还有如此说法,看来本官倒要多谢此处父母官的帮衬了,” 秦延笑了笑。 只此一事他就看清了眼前是个什么人。 不过,他不是赵煦,整理不来这些官场投机者,顺其自然吧。 “岂敢,岂敢,下官不过是份内之事罢了,呵呵,” 李敕腰弯的更低了,随即他转身向衙役吼着, ‘还不将阿巴斯这个罪囚收监,’ 几个衙役立即应了冲了进去。 阿巴斯的随从和护卫已然呆了,这位和老爷相熟的李推官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将老爷收监,他们怎么办。 接着如狼似虎的衙役将阿巴斯像是拖死狗般的拖出来。 阿巴斯不是他的护卫,他太清楚李推官如此做就是为了推卸罪责,示好秦延了。 但是到了如此地步,阿巴斯怎么肯束手就擒,怎的也要挣扎一番。 “李推官,这些年来某奉上的程仪足有十万贯,李推官多少顾念旧情,饶过一家老小,” 阿巴斯哀嚎着。 李敕脸都绿了,秦延就在一旁笑眯眯的听着呢,他一使眼色,两个衙役上去就是两棍,将阿巴斯打的牙齿崩落,嘴里喷血,呜咽不停。 “此等凶徒下官定然严惩,经略放心就是了,” 李敕尴笑道。 他其实也清楚,秦延在一旁洞若观火,不过,他必须得为自己的行为找个理由,哪怕是不靠谱的理由,只要有个台阶就行了。 “李推官,本官可是听闻你的好消息了,” 秦延哈哈一笑。 表示这事儿揭过了。 借用李敕的手收拾阿巴斯也不错,最起码不用收拾首尾了。 至于李敕是否敢宽纵,只怕这厮不敢,虽然广州不在他的治下,但是凭着李清臣收拾这么一个推官不在话下。 虽然秦延晓得李清臣绝不会这么做,有损其官声名誉,但是这位李推官怕是不敢赌吧。 李敕是唯唯而退,真的是吓怕了,他算是看出来了,秦延对这两个外室那是相当的维护,而他上门帮着阿巴斯施压绝对是犯忌了,还是赶紧逃离办了阿巴斯,然后示好秦延为上。 否则日后就是一个大麻烦。 秦延任其离去,相信这厮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秦延进得后进,萨托娜当先扑来,一脸的泪水,颇为伤心地模样。 多少年的血仇,今朝得报,也难怪萨托娜如此感怀。 秦延搂住萨托娜好生安慰。 一旁的冯小娥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嫉妒之心来,这些日子她也算是知晓了萨托娜的心事,当真是九死一生了,今日能报仇且让她畅快一天吧。 秦延则是瞄着冯小娥歉意一笑,到了广州地界上本来就是该陪同冯小娥的。 冯小娥微笑起身安置秦延的亲卫等一行人,那些人的吃喝住行都是要她这个东道来安置的。 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坦露心事 晚间后进,一家人围坐一起用饭,秦延身边围着的是三个娃儿,秦臻毅、秦萨里和秦楠。 秦臻毅和秦萨里对秦延有些生疏,倒是秦楠和秦延很快熟识起来,粘着秦延不放。 冯小娥、萨托娜、秋菊在一旁边吃喝说笑,边瞄着父子们的情形,看到有时候秦延刻意讨好时候被小哥俩无视的时候秦延的窘相,三人不禁捂嘴偷笑,以往都是秦延英明神武的形象,兵事、庶务、诗词无所不通,何时这般窘迫过。 现下却是被三个娃儿弄的一筹莫展,让三个娘子娇笑不断。 晚饭一家人吃的其乐融融,吃过晚饭,秦臻毅、秦萨里照例出去玩耍。 秦楠倒是粘着秦延,任由秦延抱着,很快也是一点一点的,困顿不堪了。 “官人此番在此能停留多久,” 冯小娥问道,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十日吧,” 秦延方一说出,但见冯小娥脸色一黯,忙道, “以后某就在广南西路的钦州和邕州,来往便利的紧呢,” 虽然广南西路的治所在桂州,也就是后世的桂林,但是秦延对此无感,在他看来广南西路的关键在邕州和最大港口钦州,那才是打开广南西路的关键,深入腹地的桂州,对他来说非是适合之地,他决意那里就是一个摆设罢了。 “如此甚好,” 冯小娥转嗔为喜的瞄了眼秦延,内里风情无限。 “如此说来,妾身也想留在广州得了,” 萨托娜咬着红唇,眨巴着大眼睛道。 冯小娥白了她一眼,不过两人相处日久,相处融洽,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晚间休憩的时候,冯小娥当然侍寝秦延了。 两人久别重逢,战况也是激烈,冯小娥前所未有的狂放。 风停雨歇,冯小娥软到在秦延身上,秦延轻抚着冯小娥的肌肤,两人轻喘着。 冯小娥突然皱了皱眉, “这个萨珊女,讨厌,” 秦延笑问, “为何,” “这个丑女就在门外呢,” 冯小娥咬牙道。 “哟,丑女给老爷、夫人收拾残局来了,” 门口一响,脸色绯红的萨托娜一身裸衣端着水盆入得室内。 冯小娥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十六娘不要生气呢,今日秋菊给两个娃儿沐浴呢,妾身只好来里间侍候了,休怪,休怪,” 萨托娜娇笑着赔罪。 萨托娜是如此说,手里却是不闲,拿着帕子为两人擦拭身子,此等都是私密处,她的动作让冯小娥娇喘连连,也让秦延很是吃不消,直接被秦延扑倒在榻上。 结果这一晚上变成了一场秦延没想到的场面,也就是秦延强悍,倒也和两个怨女斗个旗鼓相当。 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床。 如此荒唐的日子就在广州度过,秦延好生慰藉了一番广州的三个女人,也是对这一年多的拟补,秦延也和三个娃儿亲密了许多,他们相处倒是像极了正常的父子、父女了。 临行前一日,一家人在后进厅堂内喝茶叙话。 ‘老爷不晓得,河东乱起,我等在广州坐卧不宁的,虽然晓得老爷乃是盖世英豪,但毕竟数十万的夷狄肆虐,妾身等深怕老爷有个闪失,每日里都是偷偷流泪的,’ 说起这个,冯小娥依然珠泪涟涟,秋菊也是心有余悸的落泪,萨托娜道, “老爷自有天神护佑,妾身是一贯相信老爷的,” 冯小娥瞪了她一眼, ‘那日捷报传来,广州沸腾,一夜鱼龙舞的时候,是谁哭了的,’ 萨托娜立即闭嘴不言,实在是罪证确凿,无可辩驳。 “老爷,您不知道,只是因为您的大胜,当日广州一日夜的欢腾,爆竹就没有停歇过,夜间全城灯火通明,烟花无算,托老爷的福,妾身带着娃儿们看了一夜的烟火,” 秋菊红着脸仰慕的看着自家夫君, ‘当时妾身同娃儿说起,这就是你等的大人,他们小身板都是挺的直直的,’ 秋菊笑着说起三个娃儿当时场景让秦延心里温馨一片,他的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保取家人的喜乐平安嘛。 ‘只是官人如此让妾身牵肠挂肚,万望老爷日后惦念妾身等,不要如此冒险,也让妾身等多活几日,’ 冯小娥含泪楚楚可怜的瞄着秦延,秦延起身走到她近前,将其拥入怀中, ‘我岂不知兵凶战急,我岂不知你等日日牵挂等我归来,’ 秦延长叹道, ‘然,北方蛮狄一旦破开河东,决然不会满足区区河东之地,他们定会贪婪的扑向中原,那时候大宋动摇,天下板荡,大宋有倾覆之危,某不得已而为之啊,’ 冯小娥是边地出身,当然也知道边地之危急,她可不是毫无见识的内地细民,也只能长叹一声。 “原来北方艰难如此,” 萨托娜叹道。 “当然,我大宋痼疾深重,数次新政都无法改变分毫,且极为排挤武臣,贬谪武者,黥面赤字,好生羞辱,如此兵戈不修,战力朽坏,就连对上交趾等都是连吃败仗,相公我拼尽全力也无法挽救大局了,日后中原之患必是北方蛮狄,” 秦延的话让萨托娜点头道, “原来老爷在奕州另有深意,” 秦延笑着点头赞许, “奕州乃是相公我为秦家步下的后路,一旦天下有变,我秦家当立于不败之地,如果苍天护佑,赐下良机,相公我也可凭借奕州根基西向中原,护佑万民,” 秦延到今日算是和家里人交底,奕州绝非简单的一个自家基业,另有深意在。 “老爷,北方真的如此危急吗,” 秋菊还是有些不信的,即使是她敬畏的夫君。 实在因为,大宋的旷阔富庶,让大宋人有个错觉,边地虽然边患甚多,但是还不至于让大宋倾覆的地步吧。 这也是大多数内地宋人的看法,边地之事和他们之间实在是距离远了些。 “现下河北禁军和京中禁军朽坏不堪,空有皮囊而已,也正是如此,才勉强支撑了北面防线,只是不要被蛮狄探知,如被敌人深悉虚实,就是大难降临之时,只有西军那是独木难支了,” 秦延叹息道,如今的局面是大宋空有虚名,其实体量很大的虚胖,恐吓了对手。 当对手真正探知了宋军虚实后,大宋就是一触即溃的危局,想想后世金军是如何以少胜多,区区数年灭亡大宋的。 “可惜夫君不能升入政事堂成为左相,否则倒是可以除弊革新,” 冯小娥叹道。 “十六娘休要误我,难道忘了范公和王大参的下场吗,” 秦延当即否了,大宋新政就是死路一条,除非他能坐到大宋皇位上,否则绝无成功的可能。 几个女子默然,新政推动者被士人贬低不堪她们是亲见的。 “好了,不谈这些,日后某自当小心就是了,省的让你等挂怀,” 秦延拥着冯小娥,揉了揉她的发髻。 惹得冯小娥娇嗔,秦延心动下又是蠢蠢欲动,后院又是纷乱不堪,倒是让秦延再享了一番艳福。 阿巴斯的消息传来,他的商铺被查封,罪名是走私、贩奴、伤人,财货被官府查缉充公,阿巴斯则是北徒三千里,到边地入陷阵营,可说是必死无疑。 萨托娜终于为家人报仇雪恨,放下了多年的心事。 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龙图南来 秦延在广州驻足了十余天,最后叮嘱两个贤内助购买种子、农具、粮米等物件,同时组织运力,将福建路的流民运往钦州,才离开了广州,乘船去往钦州。 福建路的几个州府的官府肯通融放流一些流民就是不错,其他的都要秦延自行安置。 秦延还没到他的任上,让广南西路参与进来是不可能的,再者秦延对官府参与此事没有信心,那些下层官吏上下其手能将一个好事办成坏事,他宁可动用奕州的体系。 只是垫付的钱粮就不是一个小数字,一户人家安置费用五十贯来算,他计划先前迁入的一万户,四五万人就要五十万贯的资财,这都要冯小娥和萨托娜两个小富婆先行垫付,然后几年从广南西路的开拓收益中支付。 冯小娥、萨托娜应了此事,减免肯定是不会的,即使是帮衬秦延也不成,毕竟这些都是留给她们的娃儿的,她们毕竟是外室,可没有家业继承,只好未雨绸缪。 用她们的话讲,不收取利息已然是最大的支持,要是将几十万贯发卖出去,数年已然犯了两番了,这也就是支持自家夫君了,损失了多少银钱,秦延要领情,对她们姐妹要越发的好些才是。 秦延只能领情不是,否则这个钱款都不知道哪里来呢。 钦州港,一座不算很大港口,而且显得很凌乱,这就是秦延看到的第一印象。 为何凌乱,很多船只随意行驶停靠,而钦州港的宋军水师根本不予处置,即使有些一看就是悬挂交趾旗帜的船只水师也是一个不予理会。 而码头上,水师的船只和民用的船只混乱的交叉停泊着,毫无章法。 秦延站在大宋版福船上冷眼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切,他想到过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必然粗陋一些,没想到最触目惊心的是混乱。 别忘了,二十余年前交趾大军攻打广南西路,甚至攻取了重镇邕州,钦州也被拿下,汉人和土蛮族兵被杀数万,三十万汉人百姓、蛮人被杀死,广南西路西南部几乎被化为白地。 经历了如此惨痛的教训,如今和交趾不过百余里的钦州还是如此状态,真是让人无语,当地的官员的麻木和不作为到了无法目睹的地步。 秦延所在的三艘福船靠近后,一艘水师哨船靠上来,一看是秦延的旗帜飘扬,立即在前面引路,同时鸣响了号角。 当秦延座船在码头上停靠后,几个身穿武将官袍的军将已然在栈桥候着了。 秦延的亲卫甲胄在身从船上依次下来,刀枪闪亮,盾牌如墙,一副森然的景象。 几个武将敬畏的向后闪避,一点担当的模样没有。 秦延一身紫色官袍,配着银鱼袋,在亲卫随扈下踏上了栈桥。 “下官乃是钦州水师指挥使张锐拜见秦经略,” 一个三十多岁黑胖的军将当先施礼拜见,他脸上的胖肉直颤,小眼睛笑眯眯的。 秦延从这厮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官员的威仪,倒是很想是一个油滑的商贩,锐气何方。 “罢了,免礼吧,” 秦延一摆手,他一指附近的水师战船, ‘本官问你,钦州水师有多少战船,多少兵员,’ “回禀龙图,钦州水师有战船五十余艘,军卒四百六十余,” 黑胖媚笑道。 秦延看了看不足十个人一个哨船,额,难怪五十余艘战船才不足一营的军卒,可见钦州水师是个水师,也就是在海湾里巡查一番,稍远一点都是甭想了。 秦延一指海湾, ‘从此刻起,将钦州港水师营地和商船渔船停泊地区分开来,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入水师营地,但有违反者立即处置,’ 张锐慌忙道, ‘属下立即照此办理,’ “你等记住了,钦州水师捍卫广南西路海上疆土,须得经常操练,尽忠职守,你等不是州衙的衙役,但有敌踪,你等是要披坚执锐守护海疆的,” 秦延冷冷道。 张锐等人小鸡啄米般不断点头应是。 秦延懒理这几个货,指着他们操练精锐水师,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秦延在护卫随扈下,开始向三里外的钦州城进发。 将将到了钦州西门,但见一队衙役簇拥下,一个绯色官袍的官员到来,在秦延马前施礼, ‘钦州知州刘骅拜见秦经略,’ 这位高瘦的刘知州气度倒也沉稳,守礼恭谨,又不失自己的威仪,倒是让秦延第一眼印象颇佳,不过,秦延也晓得第一眼的印象算不得什么。 “刘知州无须多礼,” 秦延下马温言道。 “下官未曾得闻经略从海上来,因此迎接来迟,还望龙图恕罪,” 刘骅忙道。 以往的经略到任都是从中原南下直驱荆南,然后抵达广南西路北部的桂州就任,这是第一次从海路南来。 ‘陆路崎岖,本官还是首选海路,’ 秦延随意道,一般宋人惧怕的大海对他没那么恐怖,两人边走边讲着,秦延随意看着四周的风情,但见退避一旁的百姓中很多都是蛮人打扮的蛮族,很显然,钦州这里果然是以蛮人为主。 秦延来此前已然得知,广南西路的几个州府中,只有桂州和邕州汉人超过了蛮人,其他的州府中,都是蛮人占了多数,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秦延的神情看在刘骅眼里,果然这位经略和以往不同,当真是雷厉风行,听闻这位当年入河东,没有到太原治所就已然一路办差,现下看来也是如此,是个实干不虚夸的大员,刘骅心里小心戒备。 “果然一片广南风物,不类中原,本官以为到了外域一般,” 秦延一指那些带着夸张项圈、耳环,甚或鼻子上都有铜环,几乎精赤的蛮人道。 “实无法,钦州境内十之七八都是蛮人,这些土蛮只是听从他们族长或是土司的号令,” 刘骅苦笑道。 他本身也是官宦出身,对大宋风物当然推崇,但是到了此处只能看到粗蛮不堪,毫无办法,因为百姓多为蛮人,他作为知州也是徒唤奈何。 ‘何不推行教化,’ 秦延笑道。 刘骅瞄了眼这位大员,嗯,估计也是一个建功立业心切的主儿,问题是哪里有那么简单, “这些土蛮识得宋话不多,文字更是一窍不通,如何科考,” 刘骅刚说道此处,秦延当即打断他, “谁说科考,教习宋话,粗识几百字就可,” 开玩笑,什么科考,这些窘困的蛮人如何支撑科考,秦延没那么蠢, “只须他们通晓宋话,有机会入得城内寻得生计,从学徒做起,就能融入我大宋体例,待得如此,凡二十年,就是治下良民,族长酋长再不能轻易处置之,” 秦延就是让他们通晓宋话,可以到宋人商户、庄子帮工,这般可以融入宋人的经济圈内,这般族长们无法将其禁锢在族中,随意摆布,待得如此数十年潜移默化中改变土蛮封禁的环境,这就是后世殖民教化的妙用,后世就连印度那般庞大的国家也几乎失去了自己的母语,英语成了母语,整个印度成为了大英帝国经济圈的一部分。 而广南西路即使到了后世的明代也还未完全融入中华经济圈中,这就是巨大的差距。 当然了,这个过程漫长些,但是必由之路,秦延就从他这里开端。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糜烂至斯 “这个法子倒也甚妙,” 士人出身的刘骅当然愿意教化之功,这般施行避开科考,只是教授识字简单太多,极为可行,只是他旋即摇头, “只是经略,这些土蛮族长对我大宋拉拢其族众极为警觉,怕是不愿从命的,” “无妨,可以好生商议一番就是了,如果好生商议商量不可,还有钢刀在后,” 秦延轻描淡写道。 刘骅一呆,啧,这位虽然是文臣,却是武人出身,果然是个煞神,到哪里都是人头滚滚。 “大人,仅仅钦州此处就有数十蛮部,加在一处军力远远在钦州守军之上,只是杀戮,怕是引起土蛮变乱,一发不可收拾啊,” 刘骅急忙劝解,他心说这位也是一个不靠谱的,此处非比中原、江南,土蛮人远远超过汉人,军力更是相差悬殊,真正冲突起来,即使是官府也是落了下风的,这也是当地官府难为处,政令施行往往要和各位酋长商议着来,否则寸步难行。 “刘知州放心就是,分化瓦解,有打有拉,本官不会愚蠢到和所有酋长做对,” 秦延哈哈一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却是让刘骅心事重重。 一行人来到了府衙所在,入得官厅,刘骅作为东道忙碌的让人看茶,让秦延休憩。 两人正在饮茶叙话,外间通报,驻守钦州的都监徐盛拜见。 过了会儿,一个黑瘦枯干的军将被引入官厅,秦延望了眼不禁无语,到了广南看到的军将没有丝毫的勇悍之气。 方才看到的张锐就是一个黑猪,这个徐盛倒是象一个高竹竿,也是一脸的媚笑,腰杆没直过,广南当真无人啊。 “下官迎候来迟,经略勿怪,” “免了,本官从海路上来,倒是惊扰你等了,” 秦延笑道。 几人落座,秦延坐在上首,下首是刘骅,徐盛就在下首相陪。 几人喝茶叙话,从徐盛口中,秦延倒也探知了广南西路军力布防情况。 广南西路布防的重点在北方的桂州和中南部的邕州,其中桂州有三营禁军,其中一营骑军雄略军,两营步军,邕州则是在中南,面对交趾国的压力,因此驻军最多,两营骑军雄略军,两营步军。 不过这也是就是广南西路的全部驻防禁军。 没听错,整个广南西路就是三千余禁军,其中雄略军三营还是交趾入侵广南西路后设立的,以前整个广南西路就是三营一千余人的步军禁军。 也难怪当时作乱的侬智高可以凭借麾下峒丁攻取钦州等处,交趾国更是攻取了钦州、邕州等处,杀戮无算。 实在是宋军在此军力羸弱,至今也未曾改善,也就是那些族长有些横行无忌,让政令不通,自行其是的根本原因。 当然了,广南西路还有自己的厢军,从汉人和蛮人中招募的,也就是澄海军、静江军、青化军诸军,其中澄海军和静江军有水军,钦州驻防的水师就是澄海军所属。 好像配置和中原内陆的诸军也差不多,其实相差甚远,内陆的厢军最起码守城尚可,此处的厢军守城都是不足。 徐盛谈及也是苦笑连连。 秦延至此算是明白了,他接下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来之前他就有准备,只是没想到广南西路糜烂至此,不客气的说,只要交趾想,还能横扫数百里。 广南西路分为四个防区。 北方的桂州防区守卫着沟通岭北的水路要道,那是和中原联络的两个主道之一。 东南的容州防区,勾连广南东路,是通往中原另一处要道。 中部的宜州防区,那里连接桂州和邕州,却是以蛮人为主,安华蛮、抚水蛮等蛮人叛降不定,动乱不堪。 西南的邕州防区防备大理国和交趾国,压力极大,乃是广南西路防御的重中之重,可说此处是广南西路安稳的关键。 偌大的一路只有三千余兵力,属地却是以蛮人为主,可想而知防御压力之大了。 想想当时秦延知绥德军,还有步骑军数千,当时汇集了永乐城、麟府路的援军还有一万余军力,可以驰援延州,击破了延州之围,解救了鄜延路的危机。 而如今整个的广南西路的禁军加在一处还没有绥德军一处禁军多,而绥德军在陕西不过是个领着两个小县的下州而已。 此外,秦延也很清楚,这些禁军的战力怕是也就是和河东路、陕西诸路等处的厢军相当。 这就是秦延手里的牌,稀烂的一把,秦延还不能抛了另起炉灶。 这些军卒和家眷都是依仗着这点粮饷过活呢,发生营啸可不是小事。 秦延想了想, “来人,将马乔、谭永兴唤入,” 一会儿两人入内,给秦延和刘骅施礼拜见。 “这两位是新任的广南西路第五将、第六将马乔、谭永兴,这位是都监徐盛,你等找个公事房好生商议一下钦州的防务吧,” 秦延吩咐道。 这也是秦延向朝廷讨来的。 不过为了消除朝廷的猜疑,他没有为马乔争取驻地和麾下军卒。 以帮衬练兵的名义坐个虚衔的军将,赵煦和政事堂也就允了。 想想,整个广南西路只有四将,四个防区一处一个,没法,兵员实在是太少了。 在鄜延路、河东路都是十几将甚或二十余将,一将麾下有两千人余人,而广南西路只有区区三千余兵,就是四将也是超格了。 马乔、谭永兴、徐盛一同到了另一个公事房叙话。 寒暄已毕,马乔提及在钦州将会建立一个新的厢军, ‘徐指挥使当是清楚,如今广南西路厢军不足用,因此经略之意,建立新军,增强战力,当先在钦州建立一营,经略名曰平南军,’ 马乔说着,徐盛咔吧眼睛显然思虑甚多,马乔两人怎么不清楚他的想法, ‘经略此意是伤及固有军制,粮饷单列,指挥使可曾明白经略苦心,’ “本官晓得,晓得,” 徐盛立即点头赞同,秦延如此就是不动他的麾下,他可以照常克扣粮饷,只要他不干预新军的诸事,两者就是互不相干。 既然秦延如此做,徐盛当然上道,他可是不敢和秦延怼上,自寻死路吗。 于是成立新军就在这里通过了,平南军在此诞生。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轻漫无礼 在官厅内,秦延则是和刘骅叙话。 “刘知州,本官此番到任,还将在钦州一带推行耕种甘蔗,到时刘知州还要多加寻看才是,” 刘骅一时间懵懂, “经略,甘蔗此物都是在福建路、广南东路、江南路耕作,引入广南西路怕是水土不服吧,再者此间蛮人慵懒,就连稻米都侍候不好,何况甘蔗乎,” 刘骅见过这些土蛮的耕作,也不深耕,种子撒下去完事儿,什么锄草护理都是全无,结果就是秋上产量可怜,全看运气。 秦延一笑,甘蔗现今主要是在这三块地方,后世却是广南西路为尊,占据了全国产量的四分之三,这里的气候也是极为适合甘蔗生长,出产的甘蔗比其他产出甘甜。 “水土不服无须考量,广南东路已经引种,产量比福建路高,本官还招募了一些种植的好手到此处耕作,” 秦延当然是未雨绸缪了, “至于蛮人懒惰嘛,本官将会引入大批福建路流民在钦州耕作,待得一年后甘蔗引种有成,流民富庶,那些蛮人自会景从,无须多虑,” 后世这样的例子多了,一些村屯引入新品种,其他村屯笑话旁观,待得收获巨多,其他村屯急忙跟从。 秦延就不信那些蛮人看着宋人种植甘蔗好吃好穿,心里就没有嫉妒羡慕恨,早晚跟随种植,这是带动的效应, “只是钦州的田亩是不是足用。” “这倒是足用,当年交趾国在钦州杀了过半的蛮人,抢掠无算,我大宋收复后,剩余的蛮人都是在南部耕作,那里荒废了不少的熟田,虽然长满了荒草,但是没有林木遮挡,” 刘骅急忙道。 “这就好,如今将将上秋,到明年三月的耕种季节还有数月,正好引入流民开荒耕作,” 秦延看中的是钦州的地利。 按说钦州临海,田亩只是一般,但是钦州临海,这样蔗糖产出后,通过海运运到大宋江南等处发卖最是方便,广南西路人丁凋敝,而且殷实人家不多,怕是购入不多,市场还是在大宋内陆。 这样就要求运输的便捷了,而广西从桂州入中原,还是从广南东路入中原,都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偏偏蔗糖也是一个运输过程中折损很多的物件,因此内陆陆路运输远远不如海运的快捷。 因此钦州廉州等处有海港的地方就是甘蔗最好的种植地点了。 刘骅是语言又止,实在是他看出了秦延对引入甘蔗下了重注,已然不可挽回,没法反对,虽然他对此不敢苟同。 至于所需费用,秦延言称已然找到了豪商垫付,无须钦州先行起付,只须引种成功后用税赋或是甘蔗抵扣,所以刘骅也就没有继续反对。 秦延当然看出了刘骅的神色,不过他没有多言,本来在这个时代他就是一个独行者,他的很多举措在宋人看来都是独断专行,特立独行,所以秦延也习惯这些异样的眼光,他需要的就是下属的配合足以,最后自有结果来证明,多说无益,事实胜过雄辩。 数日后,钦州西校场,四十五个蛮部的头领和其族人汇集一处,今日是新任广南西路经略使秦延校阅钦州土丁的日子。 钦州蛮部的酋长和麾下土丁都汇集在此,等待秦延的校阅。 秦延、刘骅出现在校阅台的时候,下面五千土丁已然列队等候着。 秦延看着下面这些土丁极其无语,这些土丁都是以各部的形式出现,队列散乱,兵甲不全。 往往就是一身短打扮,敞着怀,拿着一把柴刀或是一把生锈的短枪,就是土丁一枚了。 各种颜色的服饰和头巾,各色的旗帜,简直就是一个乱纷纷的大杂烩。 说是土丁的校阅,却是丝毫没有威武之气,昂扬之姿。 秦延皱眉看着这个场面简直无语, ‘经略,这些土丁一年不过一贯铁钱的支应,整训时间也不足,因此,呵呵,’ 刘骅看出了秦延的不悦就急忙解说,广南西路穷困之地,哪里有那般多的钱粮来整训,钦州能支应一些,整训出一些土丁实属不易了,实在不能要求太高。 秦延笑笑没有言声,在他看来,这些土丁哪里是整训不足,根本是全无操练,就是为了蒙混钱粮的,真要是和交趾的官军对上就是一个送菜。 接下来这些土丁歪歪斜斜的在秦延面前走过,队列七扭八歪,旗帜东倒西歪,简直是让秦延无法直视。 而四周观看的蛮族酋长头人们在一旁说说笑笑,全无秩序,也无上下尊卑,他这位大宋一方大员,一方大帅在这些酋长那里毫无敬意,这让秦延全程黑脸。 校阅完毕,就在西校场摆下酒席,秦延、刘骅宴请了这些酋长,这也是以往校阅的必备,秦延没有改变,照例遵从。 酒宴上这些酋长是放浪形骸,暴饮暴食,同时言语无忌,对刘骅这个父母官极为不敬,就是对秦延这个一路大帅也是没甚尊敬,秦延只是从那些不时飘来的眼神中就可探知。 酒过三巡,被秦延提点的刘骅提出了钦州教化新规,就是在所有钦州的蛮部设立学堂,教授宋话,宋字,期间所有的费用都是钦州府来支应,不用这些蛮部支付分毫。 一时间,酒宴第一次冷场了。 所有的酋长都是面面相觑,很多酋长就没长那个脑子不知道这个教化的结果对他们是有利还是有种种后患,只能在那里暗暗盘算。 “此番如此教化,是新来的秦经略的恩典,为的是让很多部众通晓宋话,可以到宋人的店面和田庄帮工,改善家中营生,你等还不拜谢,” 刘骅四平八稳的言说着。 下面又是一片沉默,这些酋长都是和身边人嘀嘀咕咕着,很显然这一次让他们措手不及。 终于有人开了口,在莫字大旗下,一个光头带着铮亮大耳环的酋长拱手道, “不劳知州挂念,我们西南蛮就不设学堂了,学者无用,呵呵,” 刘骅脸上先是一白接着一红,他也知道有些蛮部防范宋人极深,所有宋人相关的都抗拒。 但是不过一个学堂,一个教书先生还不至于遇到抵抗才是,所以刘骅当众说出来。 结果被这个西南蛮的酋长莫进安当即否了,真真的失了体面。 但是刘骅还不能发飙,实在是这个莫进安统领的西南蛮和启东蛮是钦州最大的两个蛮部。 只是土丁就有近千,要知道此处的土丁是三抽一的结果,也就是说,整个西南蛮有男丁两千余,能出战的壮丁足有近两千,而钦州整个的水步军在一处不足一千人,就是莫进安如此不给面子,刘骅也无法责罚。 也正因为如此,刘骅才下不来台,发飙不成,隐忍,岂不是助长蛮部的声势,以后他这个钦州知州的谕令还有人听从吗。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不欢而散 “莫族长,” 此时酒宴间很少出言隐身一般的秦延站起身一指莫进安, ‘此番教化是吾皇听闻你等族人穷苦,却因言语不通无法帮工养家,特此小令优容你等的,就是在中原内陆平常宋人也没有此种优容,须知很多宋人极其子女目不识丁,因此你等应叩拜谢恩才是,’ 秦延这个身份说出这一番话来,让一众酋长再次议论纷纷。 莫进安却是盯着秦延,眸子里充满了警觉, ‘某拜谢陛下厚爱,属下族人没有为宋人帮工之意,就不用破费了,’ 秦延立即就明白了,这个莫进安是一个对宋人所有举措都提防的蛮人,说白了对宋人一切号令都充满疑惑,信不过,深怕被宋人不察间渗入族中,最后瓦解他的蛮部。 这样的蛮人酋长该是不少,极为顽固,水泼不进针扎不入,多言无益。 但是秦延绝不可能让这样的蛮人坏了他的大事,广南西路的教化干系尽快归朔改正,绝不容拖宕。 “莫族长怕是不清楚,大宋皇帝下旨麾下只有遵从,莫敢不从,但有不从者杀无赦,” 秦延此言一出眸子电闪,一股子威压扑面而来。 莫进安身子一抖,心里一突。 酒宴处是一片寂静,针落可闻,气氛压抑到极点。 莫进安身边的护卫都是手按刀把盯着秦延,同时有人向远处奔走,很显然找那近千的族兵去了。 秦延身边的亲卫也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莫家动静,如果莫家敢于暴起,立即将其扑杀。 “陛下定然也是被小人蒙蔽,不然不会有此谕令,我等蛮部世世代代如此,不可更改,秦经略,属下只有不从了,” 莫进安咬牙挣扎道。 此话一说,四周发出一些杂音,所有的目光看向秦延。 秦延一怔,接着一笑,他没想到这莫进安真是相当的硬拗,大庭广众下敢和大宋官家对抗,也可以看出当地官府对这些藩部节制的薄弱,否则这些酋长绝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本官以为莫族长一时鲁莽,思量不周,因而对陛下不敬,本官就通融一下,给莫族长十天为限,到时莫族长依然抗命,那就休怪本官无情了,” 秦延戟指莫进安。 所有的酋长、从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现在剑拔弩张的场面,他们想不清楚为什么局面突然如此不堪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凡二十年来官员对他们一向优容的,什么时候像这个新的经略使这般暴烈,难道天要变了。 莫进安惊疑的看着秦延,他心里也是犹疑未定,这个经略使是当真发兵吗,还是恐吓他,让其屈服。 如果是当真发兵,为何不在这里动手,而让他返回族中,回去族中毕竟他还有寨子防守不是。 莫进安脸上惊疑不定。 秦延却是环视了众人,他的眸子冷冽,所有和他对视的酋长都是立即躲闪,谁也不想和这位经略使怼上。 就在此时纷乱声传来,但见大股的蛮人涌来,正是西南蛮的族兵来了,他们气喘吁吁的拿着刀枪冲来。 这些族兵一来,莫进安心头大定,他冷笑着看向秦延, ‘秦经略,某讲了乱命不从,某这就返回族中,此后但凡秦经略的号令某是绝不依从的,’ 莫进安起身在亲卫随扈下和大队汇合。 “莫进安,记住,只有十天,如果十天还不到这里叩首请罪,就是西南蛮族灭之时,” 秦延在后冷冷道。 莫进安回首鄙视的一笑,他现在笃定这个秦延是在诈他,族灭他可能放归吗,回去后他就有两千族兵,还有附近部落的增援,钦州才多少兵,而且那些兵算什么东西,想剿灭他除非从外调兵。 可是现在宜州和邕州西南都有蛮部叛乱,只怕无兵可调,这厮就是在恐吓他屈服呢。 “秦经略,某就在族中候着了,” 莫进安嗤笑着不顾而去。 所有的蛮部都在那里看着,各种神色。 宴席就这样不欢而散。 只留下了宋人官员胥吏在此,西校场一片狼藉。 秦延负手冷笑着看着西校场的狼狈。 ‘经略,何必如此呢,西南蛮是一个大部,部众极多,还有附近几个部落的支持,钦州兵力不多,还不堪一战,这。。。’ 刘骅急的一头是汗,他真的有些捉急了,现下是骑虎难下,如此作罢官府脸面丢尽,攻伐吧就怕惹出变乱来。 “是啊,秦经略,此事难为啊,” 徐盛一旁也是劝解,他还不知道钦州的军力,可怜他麾下只有一营的青化军,能做什么,澄海军更是不济。 “你等休要如此,不过是区区数千土蛮,十天一到,莫进安还不悔悟某定灭之。” 秦延气定神闲道。 “经略,下官晓得您久经战事,战无不胜,但是此番在此不是一味征伐就能解决的,如果引起其他蛮部的叛乱,广南西路就是一片烽火,” 刘骅急道,他知道秦延能战,也是年轻气盛,但是过于操切了,他难道不想威风八面的征伐四方,诸蛮降服吗,问题是军力不济,蛮部众多,不是一时间可以压服的,只怕会变乱四起。 “其他蛮部为何随从,有何利益,” 秦延一笑,他可不是莽夫,把握尺寸呢, ‘不过是教化之事,一个教书先生一个学堂而已,那些蛮部因此就都反了吗,他们大略都想不出这里面的妙用,何谈皆反,只要不是所谓归朔改正,他们不会大规模反叛的,他莫进安也没有那个面子,’ 秦延冷笑道。 刘骅和徐盛面面相觑,却有无可奈何。 第二日他们的信心突然足了些,因为平南军竟然到了。 一营五百平南军坐海船在钦州登陆了。 五百矮壮精悍的蛮人军卒登岸后整队开向了钦州城。 他们队列齐整,气势逼人,惹得路上百姓纷纷围观。 徐盛闻讯而来,但见这支新军兵甲闪亮的开进了营中,立即开始整理营帐,动作熟练,一看就是老手,各处要害把守森严,都是老军伍了。 “原来经略早有谋略,这是早就招募土丁整训的悍卒吧,经略果然是运筹帷幄多时了,” 徐盛叹道。 他是丝毫没怀疑这些军卒是土丁,看看那个相貌、身材、筋骨,一看就是蛮人无疑。 ‘我家经略自有筹算,可惜那个莫进安还以为可以和经略放对,自寻死路,’ 马乔冷笑道。 他早就将秦延五百亲卫整顿完毕,加上马乔、谭永兴、聂胜等人的亲卫,足有七百亲卫,加上两千多匹战马,整军待发,只等流求营的到来。 徐盛闭嘴不言,虽然加在一处也有一千多军卒,但是围攻两千余人,还要攻坚对方的寨子,胜算未知呢。 流求营一到就是舒缓一番,毕竟坐了两旬的海船,十分不适应。 好在广南西路的气候和流求南部的气候实在是太相似了,没有三天,这些流求营军卒就彻底适应过来,辇兹统领这些军卒立即操练一番,恢复战力。 这十天内,钦州一带寂静的紧,钦州城内的蛮人都是少了不少,所有的蛮部都旁观着钦州官府和西南蛮的动作,打算十天后看形势再行决定如何对待此番钦州官府发布的教化令。 而西南蛮和附近的三个小部落串通一气积极备战,莫进安想用这个事儿来告诉钦州官府他决不可轻辱,什么政令到他这里只要他不点头,都是废纸一张。 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灭族 第十日晨时,宋军在钦州城开出。 马乔、谭永兴统领三百秦延亲卫还有他们的亲卫共计五百骑,一千余匹备马隆隆开出钦州城。 一路上这支兵甲闪亮的铁骑行军不快,就如同信马由缰一般向钦州西南浔河东岸的西南蛮地界开去。 这路上他们如同武装游行一般,向路过的蛮夷展示昂然军威。 其实诸蛮夷也是被震慑住,早在二十年前,宋军击败交趾一战中,这些蛮部就知道了西军铁骑的厉害。 他们敬畏骑军到了极点,何况这些亲卫坐骑如今都是大食马和河曲马的后代,对炎热的气候十分的适应,秦延更换坐骑就是为了适应广南西路的环境,否则北马南来病患减员太多,战力破碎。 但是这就有个后果,那就是这些高大的战马越发的神骏,将这个骑军逼格提升了一大截,仿佛天兵天将天马一般威武。 也难怪这些蛮部如此,他们也有斥候骑马,不过他们的战马大多是大理马,比这些战马小了三圈,更像是一个大驴子大小,好在蛮人身量不高倒也能勉强使用,但是和这些战马一比可以扔了。 这些蛮部都是惊恐的戒备着,直到这些铁骑过了他们的境内才舒缓过来,实在是太骇人。 五百骑兵好像不多,但是加上一千多匹备马,这个队伍也是颇为浩荡了。 西南蛮当然晓得了消息,听闻是五百铁骑出击,立时熄了出门一战的念头。 莫进安是老老实实的在寨子中防守。 两日后,五百骑到了西南蛮的老巢。 其实西南蛮距钦州五十里,轻骑一日就到了。 马乔统领的骑军就是如此慢慢悠悠的,为的就是展示宋军的武力。 马乔和谭永兴一同观看这个西南蛮的老巢,这是一个环形结构的寨子,周三里,寨墙是由石块堆砌而成,此处不缺石头。 高不过三丈,阔不过两丈,和边地来说也就是一个小寨的防御力度。 但也不是骑军可以攻伐的。 五百人攻击两千余人丁口把守的城寨绝不可行。 马乔谭永兴当然也不会那么做。 他们到来后立即在寨子南边扎营,然后就是围城。 没错,五百人围困两千余人,加上族人近万。 其实这在北方很正常,往往数百西贼军卒就可以围困数千人防守的城池,只要城中不敢出城野战,这些骑军就可以让这个城池不得一人出入。 莫进安当然不敢,他没有信心一定可以击败宋军骑军,那就困守寨子吧。 反正他城内粮米足够支撑数月的,他就不信对方可以围困那么久,他以为最后还是一个不了了之的局面,最后双方私下媾和,相互给个体面了局,以往这事儿多了,其实那样就是他的胜利。 过了五日,又是一营宋军抵达,越发的让莫进安放心了,因为只来了五百步军,还不是宋军战力最强的禁军,似乎是土丁,平南营的旗号反正从来没见过。 只是一千人怎么可能攻陷寨子,莫进安放心的很。 平南营到达的第二天,宋军鼓号齐鸣的向寨子前行。 嗯,五百人敢于攻击数千人的城寨,也让莫进安这个无语,感情把西南蛮当做纸糊的了,莫进安打定主意必须让对方付出代价,不杀狠了,宋军是执迷不悟。 平南营离着寨子百步,远在蛮人的弓箭射程外步阵,然后升起了气球。 而西南蛮是无可奈何,大宋官方对广南西路的蛮部既用也防,神臂弓这般长程武器是不会引入的。 就是骑兵也不允许各蛮部拥有,当然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蛮部也有自己的骑军,不过战马都是大理马,也没有人教授骑军战法,因此很多都是作为族长的亲卫使用,或是斥候,战力不佳就是了。 现下,只是离着寨子百步,西南蛮诸人只能看着宋军为所欲为。 七八个气球晃晃悠悠的借助风势到了城上,下面是麻绳拖拽着。 狰狞的红色战龙恶狠狠的俯视着西南蛮。 城上守城的蛮人惊惧万分。 接着,火油和火绒投下,寨子到处是腾起的火头,没有一处安生的场所。 无数西南蛮的族人四处奔逃,躲避那些火头和火人,整个寨子里乱成一片。 问题是上面投下的火油和火绒飘飘忽忽不知道在哪里落下,因此整个寨子里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西南蛮内部乱成一团。 而气球扔了火油后,下面的军卒拖拽返回重新装载返回继续放火大业,让寨子内烈焰处处浓烟滚滚。 莫进安终于认识到在寨中只有被焚烧成焦尸一个结局,他立即下令族兵出城和宋军决战。 莫进安想从北门出城,然后整队和宋军决一胜负,想法是好的,结局很悲催。 因为寨子只有两个出口,那就是北门和南门。 宋军南门平南营,北门骑军,莫进安只有找那些土丁决一胜负了。 莫进安统领还未曾伤亡的不足两千族兵杀出,当即遭到平南营的阻击,从出城那一刻就不顺,平南营用神臂弓击杀冲出来的西南蛮,迟滞对方出击的速度。 密集的弓弩让西南蛮的族兵伤亡惨重,几乎将寨门堵住。 最后是用盾牌遮挡才杀出来,平南营则是向后退却。 莫进安看着城门前三四百名扑倒嚎叫的族兵眼睛都红了,他看到自家大部已然出城,正要喝令冲向平南营复仇。 但听远处马蹄声震天,赤色战旗挥舞中,五百全甲铁骑雷霆万钧的杀来。 西南蛮惊慌失措,他们是腹背受敌,尤其风驰电掣般骑军让他们来不及整队。 莫进安立即让几十名骑马族兵阻挡一下,哪怕延迟一会儿也可以让大队整队面对对方的冲击。 只是这数十骑冲上后随即被宋军的短铳击碎。 砰砰砰的爆响过后,这些骑兵几乎全部伤亡,根本没有起到阻挡的作用就消失了。 宋军骑军疾进到六十七十步,接着短铳密集的发射,数百弹丸先后射入西南蛮阵中,击倒无数蛮兵。 这般火器轰击这些蛮人从未见过,血腥屠杀般的场面立即让西南蛮崩溃了,要知道剽悍如西贼、北虏第一次和如此骑军交锋的时候也是立即崩散,何况这些战力远远不足,见识也差的太多的土蛮。 西南蛮军阵立即溃散,所有人四下奔逃,莫进安号令不住,被亲卫拽上马立即逃亡。 马桥、谭永兴统领骑军在侧翼大砍大杀,只要放开马速追上随意杀戮就是了,蛮人几乎没有返身反抗的,都是亡命奔逃。 而平南营也借机冲上追杀。 两下的夹攻杀得一路上人头滚滚,血腥遍地,无数西南蛮的蛮兵倒在地上嚎叫。 莫进安在亲卫随扈下妄图逃出升天,当然是妄想。 他坐下的大理马只是百多步就被宋军骑军追上,一阵短枪的飞掷,莫进安被两支铁枪刺穿,挣扎一刻后死去。 一个时辰后,宋军结束了这场大屠杀,除了聊聊百余族兵侥幸逃脱外,两千余族兵几乎被屠尽,加上城内被烧杀的族人,除了一些老幼妇孺,西南蛮已然灭族了。 马乔令马车拖带着莫进安等兄弟子侄十余人的尸体返回钦州,一路上就是一个胜利大游行,这些尸首血淋淋的展示。 俘获的老幼妇孺一路啼哭,凄惨无比,惊吓了无数的蛮部。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一群猪猡 一众蛮部无法想象,钦州两大部之一的西南蛮只是一日内被屠尽,宋军骑军战力太强悍了,如果这些屠刀指向他们的蛮部呢。 因此这些蛮部酋长急忙备上礼品直驱钦州城祝贺,向秦延赔罪,恭请在族中建立学堂。 反正一个学堂还能倾覆了他们蛮部不成,正经是宋军的刀枪实在是太骇人了,实在是抵挡不住,莫进安尸首就在那里示众呢。 这里最诚惶诚恐就是另一个大部启东蛮的族长刘吉了,他是备上了三万贯礼金跪求刘骅,立即请入学堂和先生。 刘吉只能求刘骅,绝不敢去求秦延,实在是这个经略使太恐怖,刘吉怕被当场斩杀了,谁让他那日在西校场没有当场赞同教化新规呢,如果让这位经略惦记上了,他去求见岂不是找死。 刘骅这几日入坠梦中,几十个蛮部先后拜见,礼品无数,各个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只求放过。 他不禁飘飘然,什么时候他这般风光过,不客气的说他这个知州不如内地的一个县令风光呢,处处受气处处憋屈,今日终于扬眉吐气。 当然刘骅也清楚,一切的一切因为什么,不禁越发钦佩秦经略,果然是大宋柱石,在他看来如此难为的场面,秦经略一来迎刃而解,在秦经略那里还有什么难处不能解决吗,只有拜服。 秦延着令将西南蛮的三万余亩田地收归钦州所有,到时候分给到达的流民。 这块临近浔河的地界相当不错,还是熟田,正好可以作为耕作甘蔗的首选之地,足够安置近千户数千流民了,还是那种来了就可以耕作的熟田,大大降低了开支。 秦延亲自在钦州组建了开拓司,这个由二十余胥吏组成的衙门开始运作后,秦延在护卫随扈下离开了钦州。 十余日后,秦延的大旗飘扬在邕州城内。 邕州知州李解益,广南西路第二将孟戎迎候了秦延的到来。 秦延了解到现下左右江地区孟闳峒叛乱,那是因为先头人死后,留下继承的嫡子和叔父争斗族长一职,邕州支持了叔父,因此叛乱发生。 而宜州安化州的罗氏叛乱,原因是宜州将两处临江数千亩耕田交与了罗氏的宿敌石氏,罗氏不忿自行发兵讨回,不但击败了石氏,还击败了宜州一营的青化军。 宜州兵力不足以压制近三千余众的罗氏土蛮,于是桂州派了一营雄略军,邕州派出了两营的禁军,会同宜州的一营青化军,近两千军卒一同征讨罗氏。 现下罗氏一族已然弃了寨子,逃入山中,宋军正进山清剿。 也就是说邕州的两营骑军外,禁军全部排出征讨两处叛乱,还有两营青化军也出去了左江。 整个邕州的兵力空虚之极。 ‘经略,本地官员已然全力安抚,但是这些蛮部极为蛮横,一力讨官,如不如意,立即反叛,迫使官府招抚,因此此处每年都有蛮部叛乱,当真难为啊,’ 李解益怕秦延怪罪,急忙辩解。 孟戎在一旁附和, “经略,南北大军已至,安化州罗氏必然降服,只是左江那里还要有些时日才是,” 秦延笑笑而已,其实他对有些事儿很清楚,为什么总是官府在继承问题,部落田亩争执中站队参合,怕是里面有些猫腻吧,那些官员在里面上下其手是必然的。 当然,秦延刚刚就任,也不好多说,官员有官员的可恶,蛮部轻视官府,动辄叛乱威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延照例在此交待推行教化,李解益应了,不过提出了三月的期限,秦延也允了,毕竟邕州的情形也不好,平叛是第一位的。 几日后,秦延点检了邕州的雄略军。 骑在大理马上的雄略军实在是不堪入目,和雄略两个字根本不搭,这个军号越发的像是讥讽。 秦延发现最可怕的是,雄略军号称两营,其实就八百三十余骑,余者还用问吗,无论人员名额和战马的名额,都吃了空饷了,尤其是战马的员额每年耗费的粮秣是人员的三五倍,捞取的好处更甚。 这也罢了,关键是大理马也不过七百五十余匹,还有近百名所谓雄略军没有战马,更是甭提什么备马了。 这样的备战水准,让秦延的这位边帅简直无语。 接着秦延点检雄略军操练,结果有些军卒砍杀都不会,简直是骑着马的步军,就是骑在马上的废材。 秦延黑着脸下令他的亲卫检点骑术。 当他的亲卫密集掷出短矛,将二十步外的草人粉碎,接着挥舞马刀集团冲锋,数百人杀出数千人的气势的时候,雄略军军卒一个个低头不语,人比人还是羞死算了。 “战马可以短缺,兵员可以不足,但是决不可少了淬炼,” 秦延一指那些雄略军呵斥着孟戎,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废物了,孟戎一头暴瀑汗,战战兢兢的听训。 “本官给你三月时间,如果不能整训出一直精兵来,休怪本官无情,你可以探听一下河东路某些都监的下场,” 秦延说的是杀气腾腾,孟戎是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羞惭无比。 结果就是一日后,秦延发现,操练雄略军要脱后了。 原因只有一个,清剿宁化州的宋军大败,在山中被偷袭,雄略军折损两百余,步军损失了五百余人。 剩余宋军灰头土脸的被罗氏千余族兵赶出了宁化州。 秦延闻听大怒。 大宋禁军,其中还有雄略军这般骑军,征伐一个小小的土蛮部落,还被人击杀近千、衔尾追杀,这些大宋禁军厢军都是猪猡吗。 等到征战细节传来后,秦延知道这些猪猡兵败的不冤。 罗氏土蛮采用的是非常正确的游击战术,那就是利用罗氏老巢所在的大鸿山地势,引诱官军游走,让官军队伍疲敝。 然后偷袭了官军的粮道,接连焚毁了两个后营运粮队,让官军缺粮,军心慌乱,雄略军和青化军脱离,此时罗氏集中兵力先后偷袭了饥饿疲敝,战力不及平日五成的官军,官军惨败。 别说,秦延不得不佩服这些土蛮,不经意间将游击战用到极致,正合游击的要旨,也因此让邕州和桂州的官军吃了大亏。 这个消息一传来,邕州震动。 知州李解益和孟戎立即灰头土脸的向秦延请罪。 没法,他们的麾下取得了十年来在广西南路最大的败仗,他们作为军政大员,当然要被追责。 秦延也没客气,当即上书弹劾两人,等候政事堂和赵煦的震怒贬谪吧。 不过,现在最为紧要的是如何剿灭罗氏的反叛,很简单,一次大败,已经足以让广南西路震动,很多土蛮部都在观望这里的一切。 如果再次围剿失败,秦延相信广南西路必然糜烂。 倒不是说广南西路因此变天,什么到处自立为王,或是向交趾俯首称臣,叛出大宋。 而是这些蛮部肯定借此向广南经略司提出种种苛刻的条件,而官军损失惨重,无法平定四方的广南西路经略司将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因此下一次围剿许胜不许败。 不过,此时宜州只有一营澄海军一营青化军,澄海军是水师,陆战就是个渣,青化军也不能轻易的出城围剿,总得在宜州留守弹压四方吧。 那围剿的兵力还是只能在桂州、邕州等处调集,秦延才到此处就感到了广西南路官军数量不足,战力不堪造成的捉襟见肘。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有毒的诱饵 邕州的青化军已然残败,只有两营的雄略军,怎的也得留下一营留守,这样,可堪驱使的只有一营雄略军。 而桂州雄略军只有一营,禁军此番两营残败,只能抽调两营的青化军。 也就是说兵力最雄厚的桂州和邕州只能抽调出一营秦延看不上眼的雄略军,还有两营战力不堪的厢军,合计一千出头的兵力围剿罗氏,想来罗氏此番就是折损也能有两千余人的族兵,而且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胜负实在难讲。 秦延当即快马召集钦州的平南营,让其从钦州立即北上邕州汇合。 同时,命令谭永兴即刻开始整训邕州的雄略军,不在意出击的人数,而是挑选其中精锐军卒,还有精壮些的战马整训,什么密集冲锋是不用提了,只要能正常驱使奔驰,可以和敌人决战就够了。 “秦经略,这个,这个征集令不好吧,” 李解益苦着一张脸道。 秦延让他在邕州境内发出征集令,让邕州中东部的二十余个土蛮部落头领前来随官军一同出发征讨,也是围观官军的军威,让其见识官军大胜。 李解益承认,如果官军大胜当然会对这些土蛮部落有很大的震慑。 问题是上番刚刚丢脸大败,此番就是等平南营到此,加上秦延的亲卫合兵一处也就是两千人的军伍,征讨两千余人的罗氏,怎么看也不靠谱不是。 按照李解益这个文官来看,官军征讨,必须人数在土蛮之上,否则他心里真没底。 如果各个蛮部派人观战,众目睽睽下官军再次惨败,那时候看到就是叛军的赫赫战功了,只怕邕州宜州烽火处处了。 “无妨,此番平叛必胜就是了,因此此番是某亲自统军,” 秦延笃定道。 他就没想过将此番许胜不许败的战事交给其他的广南西路的军将掌控,那就是将自己的命运交与其他人的手上。 他当然要亲自掌军平叛,也借此在一众蛮部面前立威。 李解益皱眉叹息,他真不看好,他知道秦延能战,那也有个限度,最起码有强军在手再敢言战,广南西路的官军是什么战力,他多少有个数,这些残兵败将以少胜多,平息叛乱,实在是难。 不过,自家上官发话了,他只能捏着鼻子服从。 李解益立即发出征集令,号令邕州中东部的蛮部酋长族长派人前来随官军出战,不得违命。 过了十日,中东部二十余家的蛮部都派人观战,还是很给面子的。 那是因为邕州中东部的蛮部相对顺从,而西南部左右江等处六十余个蛮部才是真正的土蛮。 此番还有两营邕州青化军一营澄海军在左江的孟闳峒平叛,那里不但蛮部众多,而且很多都是和交趾国勾连,就是一个火药桶。 所以秦延此番没有召集左右江的蛮部,日后那里他要亲自去巡视一番,此番就暂且放下。 待得十五日后,平南营一到修整了两日。 秦延下令宋军起兵征讨罗氏不臣,邕州一营雄略军一营禁军一营平南营,加上秦延的亲卫,不足两千人向北开进,开始了第二次讨伐。 宋军开出邕州,进入宜州境内,向沿路的土蛮部发出了征集令,号令各部派人观战。 所有蛮部都派出了自己的部落的头人观战,观战很积极,至于内里是希望宋军获胜还是希望宋军再败就不知道了。 秦延预估,这里面怕是有不少人倒是希望宋军惨败,这样对各蛮部都有利。 秦延当然不会让这些蛮部如意。 但是,在这些蛮部头人看来,宋军此战真是凶多吉少,毕竟宋军上番就是以少打多,结果惨败。 他们和宋军也是熟悉的很,广南西路的宋军真正让他们害怕的就是雄略军了,毕竟风驰电掣的骑军非是步军可以抵御的。 不过,此番很可能还是入大鸿山作战,骑军的战力就发挥不出了,以厢军为主的宋军步军战力,呵呵,就是土蛮也有些看不上眼,因此幸灾乐祸的蛮部不在少数。 宋军行进的速度不快,毕竟有步军拖累,这些青化军没有经过整训,每日里只是行军三十里就叫苦不迭,让秦延皱眉。 只是秦延绝没有放慢行军速度的想法,至于这些军卒也该借此行军好生锤炼一番。 宋军从邕州北上先后经过浔州、柳州等处,直驱宜州,一路上先后有数十家土蛮派人加入这个征讨军中。 有宜州最大的两个土蛮部落,罗殿蛮、毗那蛮。 有抚水蛮、五峒蛮、龙河蛮、矛滩蛮等处土蛮。 这些蛮部来人拜见秦延,秦延都是给予礼遇,不过他看得出来,这些蛮部对他并不亲近,很显然,这些蛮部都不大看好不足两千的宋军可以平叛,观望的气氛浓厚。 在宜州回见了当地官员,有了靠谱的向导后,宋军向西进发直驱南丹州,最后抵达了宁化州。 宋军向大鸿山进军,一路上畅通无阻的抵达了大鸿山东麓罗家老寨子,这里空无一人。 秦延倒也佩服罗家的家主,为了最后的胜利绝不在意那些盆盆罐罐的,说扔了就扔了,只求一个机动灵活,倒也十分果决,游击战自身没有机动性必败无疑。 此番就是秦延头疼了,如果只是在大鸿山里兜兜转转,聚歼罗氏土蛮怕是不易。 而且被对手牵着鼻子走的结果就是粮道等处到处是漏洞,被对方反噬一口就是一个麻烦,还是得想个法子和罗氏决战才是。 随着入山清剿的开始,宋军被罗氏零星的队伍伏击不断,宋军骑军纵马追杀,因此宋军的行军分为了两大块。 前方的六七百的骑军以及后方一千出头的步军。 两块相隔了二十余里,而且间隙还在不断的扩大中,这是极为危险的存在,本来宋军的人数就不多,再行分兵,极容易被对方分而击之。 只是秦延毫不捉急,自身统领着两百护卫和后军一同行进中。 暮色沉沉中,宋军安下简易的营寨休憩起来。 夜色中篝火处处,蛮部来人都汇集成十几处篝火,那些头人们等待着下人们造饭,他们则是低声说笑着。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残破局面 邕州的青化军已然残败,只有两营的雄略军,怎的也得留下一营留守,这样,可堪驱使的只有一营雄略军。 而桂州雄略军只有一营,禁军此番两营残败,只能抽调两营的青化军。 也就是说兵力最雄厚的桂州和邕州只能抽调出一营秦延看不上眼的雄略军,还有两营战力不堪的厢军,合计一千出头的兵力围剿罗氏,想来罗氏此番就是折损也能有两千余人的族兵,而且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胜负实在难讲。 秦延当即快马召集钦州的平南营,让其从钦州立即北上邕州汇合。 同时,命令谭永兴即刻开始整训邕州的雄略军,不在意出击的人数,而是挑选其中精锐军卒,还有精壮些的战马整训,什么密集冲锋是不用提了,只要能正常驱使奔驰,可以和敌人决战就够了。 “秦经略,这个,这个征集令不好吧,” 李解益苦着一张脸道。 秦延让他在邕州境内发出征集令,让邕州中东部的二十余个土蛮部落头领前来随官军一同出发征讨,也是围观官军的军威,让其见识官军大胜。 李解益承认,如果官军大胜当然会对这些土蛮部落有很大的震慑。 问题是上番刚刚丢脸大败,此番就是等平南营到此,加上秦延的亲卫合兵一处也就是两千人的军伍,征讨两千余人的罗氏,怎么看也不靠谱不是。 按照李解益这个文官来看,官军征讨,必须人数在土蛮之上,否则他心里真没底。 如果各个蛮部派人观战,众目睽睽下官军再次惨败,那时候看到就是叛军的赫赫战功了,只怕邕州宜州烽火处处了。 “无妨,此番平叛必胜就是了,因此此番是某亲自统军,” 秦延笃定道。 他就没想过将此番许胜不许败的战事交给其他的广南西路的军将掌控,那就是将自己的命运交与其他人的手上。 他当然要亲自掌军平叛,也借此在一众蛮部面前立威。 李解益皱眉叹息,他真不看好,他知道秦延能战,那也有个限度,最起码有强军在手再敢言战,广南西路的官军是什么战力,他多少有个数,这些残兵败将以少胜多,平息叛乱,实在是难。 不过,自家上官发话了,他只能捏着鼻子服从。 李解益立即发出征集令,号令邕州中东部的蛮部酋长族长派人前来随官军出战,不得违命。 过了十日,中东部二十余家的蛮部都派人观战,还是很给面子的。 那是因为邕州中东部的蛮部相对顺从,而西南部左右江等处六十余个蛮部才是真正的土蛮。 此番还有两营邕州青化军一营澄海军在左江的孟闳峒平叛,那里不但蛮部众多,而且很多都是和交趾国勾连,就是一个火药桶。 所以秦延此番没有召集左右江的蛮部,日后那里他要亲自去巡视一番,此番就暂且放下。 待得十五日后,平南营一到修整了两日。 秦延下令宋军起兵征讨罗氏不臣,邕州一营雄略军一营禁军一营平南营,加上秦延的亲卫,不足两千人向北开进,开始了第二次讨伐。 宋军开出邕州,进入宜州境内,向沿路的土蛮部发出了征集令,号令各部派人观战。 所有蛮部都派出了自己的部落的头人观战,观战很积极,至于内里是希望宋军获胜还是希望宋军再败就不知道了。 秦延预估,这里面怕是有不少人倒是希望宋军惨败,这样对各蛮部都有利。 秦延当然不会让这些蛮部如意。 但是,在这些蛮部头人看来,宋军此战真是凶多吉少,毕竟宋军上番就是以少打多,结果惨败。 他们和宋军也是熟悉的很,广南西路的宋军真正让他们害怕的就是雄略军了,毕竟风驰电掣的骑军非是步军可以抵御的。 不过,此番很可能还是入大鸿山作战,骑军的战力就发挥不出了,以厢军为主的宋军步军战力,呵呵,就是土蛮也有些看不上眼,因此幸灾乐祸的蛮部不在少数。 宋军行进的速度不快,毕竟有步军拖累,这些青化军没有经过整训,每日里只是行军三十里就叫苦不迭,让秦延皱眉。 只是秦延绝没有放慢行军速度的想法,至于这些军卒也该借此行军好生锤炼一番。 宋军从邕州北上先后经过浔州、柳州等处,直驱宜州,一路上先后有数十家土蛮派人加入这个征讨军中。 有宜州最大的两个土蛮部落,罗殿蛮、毗那蛮。 有抚水蛮、五峒蛮、龙河蛮、矛滩蛮等处土蛮。 这些蛮部来人拜见秦延,秦延都是给予礼遇,不过他看得出来,这些蛮部对他并不亲近,很显然,这些蛮部都不大看好不足两千的宋军可以平叛,观望的气氛浓厚。 在宜州回见了当地官员,有了靠谱的向导后,宋军向西进发直驱南丹州,最后抵达了宁化州。 宋军向大鸿山进军,一路上畅通无阻的抵达了大鸿山东麓罗家老寨子,这里空无一人。 秦延倒也佩服罗家的家主,为了最后的胜利绝不在意那些盆盆罐罐的,说扔了就扔了,只求一个机动灵活,倒也十分果决,游击战自身没有机动性必败无疑。 此番就是秦延头疼了,如果只是在大鸿山里兜兜转转,聚歼罗氏土蛮怕是不易。 而且被对手牵着鼻子走的结果就是粮道等处到处是漏洞,被对方反噬一口就是一个麻烦,还是得想个法子和罗氏决战才是。 随着入山清剿的开始,宋军被罗氏零星的队伍伏击不断,宋军骑军纵马追杀,因此宋军的行军分为了两大块。 前方的六七百的骑军以及后方一千出头的步军。 两块相隔了二十余里,而且间隙还在不断的扩大中,这是极为危险的存在,本来宋军的人数就不多,再行分兵,极容易被对方分而击之。 只是秦延毫不捉急,自身统领着两百护卫和后军一同行进中。 暮色沉沉中,宋军安下简易的营寨休憩起来。 夜色中篝火处处,蛮部来人都汇集成十几处篝火,那些头人们等待着下人们造饭,他们则是低声说笑着。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轻松写意 谭永兴的远望镜里出现的是大股蜂拥而来的罗氏族兵,他们从河谷两侧冲来,两处各有一千余人。 这些罗氏蛮兵有的脸上涂满了红色血迹,有的头插羽毛,有的佩戴黄灿灿的项圈、耳环。 更有甚者悬挂着骷髅头、骨头,这是恫吓对手施用的。 林林总总下来倒是象阎罗殿的小鬼,如果胆小的人见了已然是双股发抖,军心动摇了,上番宋军必然也被惊吓的不轻,所以很快败绩。 谭永兴则是冷冷的观看敌军,对于这些恫吓的手段熟视无睹,他可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将,那才是地狱般存在,如今这些太过小儿科了。 谭永兴看了看他的部下,但见秦延的三百亲卫此时已然更换了备马,将马鞍上的燧发短铳一一装弹备好,战前准备迅快却不慌乱。 即使罗氏叛军利用山势隐秘的伏击,从一里多处蓦地杀出,也未曾惊吓住这些亲卫们,实在经历的太多太多。 和他们相比,那三百余雄略军军卒则是焦躁不安的向南北两翼看着,很多军卒脸上苍白变色,很显然对方数倍于己的军力已然动摇了他们的战心。 谭永兴撇撇嘴,这就是广南西路的顶尖战力雄略军,只能呵呵了。 “刘指挥,我统领麾下军卒当先冲阵,破开阵势,然后你统军跟上杀敌,” 谭永兴命道,他如今也是左库藏的官阶,远远在这一营雄略军刘指挥使之上,刘指挥急忙拱手领命。 只是他面上苍白,有大股汗渍冒出,显然也是战心动摇那伙的。 “刘指挥,如果临战有退缩逃离者,本将当杀无赦,你要通晓全军,” 谭永兴一龇牙,白牙泛着寒光。 刘指挥身子一抖急忙拱手, “属下领命,” 谭永兴看也不看刘指挥等人,他谅这些军卒也不敢,秦经略治军之严他们当通晓。 谭永兴放下了面甲,一个龇牙怒视的豹头出现,他高举战刀挥向北方之敌, “随某杀尽叛逆,冲,” 他一夹战马,战马已然起速冲出。 三百秦延亲卫一同放下了面甲,他们的面容隐秘在狮虎豹狼等猛兽面甲中,战马放开了全部的马力向着北方的罗氏族兵冲去。 双方只有不足一里了,因此宋军骑军放开战马飞驰,数百战马风驰电掣般狂奔着。 在山谷的地势烘托环绕传播下,几百匹战马形成了数千匹战马的威势,整个山谷都是战马隆隆轰响已经战马高亢的嘶鸣声,淹没了其他一切的声响。 罗岐身穿一身皮甲统领北翼罗氏族兵向宋军接近中,突然宋军全体纵马向他麾下狂奔而来。 宋军军势荡起十余丈的尘土漫天而来,马蹄踏地的轰响震动着罗岐的耳鼓,赤色战旗昂扬飘荡,兵甲寒光凛冽,一股子无敌之师的气势铺面而来。 罗岐突然心里慌了起来,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像此番选择和宋军骑军决战是个巨大的错误,但事到如今已然晚了,他只能迎战。 在罗岐的号令下,罗氏的战鼓铜鼓轰鸣着,鼓舞麾下族兵的士气。 这是战马轰鸣声完全压过了这一切,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罗氏族兵有些惊疑不定起来,战心动摇。 双方接近到了七十步,秦延亲卫高举短铳击发了。 砰砰砰的轰响,在山谷的特殊地势下越发的剧烈,让罗氏族兵肝胆巨寒,接着恐怖的破空声中,数百弹丸一闪而至,罗氏族兵前锋纷纷惨嚎倒地,火铳弹丸带来的是一地血腥。 虽然距离远了点,但是这些族兵几乎没有着甲,只有一些缴获宋军厢军的皮甲,还有自家使用的藤甲,对弹丸几乎没有防护的能力。 结果就是百多名族兵惨呼倒地,鲜血飞溅,罗氏族兵的前锋碎裂开来,后面的族兵哗然一片,开始混乱开来。 接着,一批接一批的短铳鸣响了,宋军接连三次轰击,都是击发就甩。 接连不断的弹丸将罗氏族兵前军中军整个破碎。 罗岐左胸被弹丸击中,他口吐鲜血嚎叫扑倒,再也没有挣扎起来。 本来就已经颤抖仓皇的罗氏族兵们只是发起了微不足道的抵抗,发出了他们的各种箭枝,只是给全甲的宋军带来了微小的伤亡,接着罗岐身亡,战旗扑倒,罗氏族兵立即溃散四下奔逃。 宋军骑军挥舞着骑枪马刀迅疾破入敌阵,在这些罗氏叛军身后大砍大杀起来。 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出战马的追击,就这样被枪挑、刀砍、马踏,留下了一地的尸首和血腥。 后面的雄略军无法想象此番战事为何如此的容易,需要的不过是马上挥砍就是了。 他们追随着秦延亲卫杀入敌阵中肆意追逐砍杀,这是他们经历过的最轻松的战事,没有之一。 谭永兴发出了命令,召集亲卫们重新集合。 在他看来剩余的数百狼狈奔逃的罗氏族兵那些雄略军追击足以了,他统领这些亲卫还有更主要的任务,南面的罗氏族兵还完好无损呢。 现在他就是要故技重施,杀伤南边的罗氏族兵,此战就是干净利落的大胜,然后漂亮的首尾结束了。 除了伤患剩余的三百骑军重新整队后,战马小跑着向接近到一里余外的罗驷统领的罗氏族兵冲去。 马蹄踏地的巨大轰响再次回荡在山谷中,一股漫天灰尘从北冲向南。 南边罗氏族兵此时已然懵了,他们说什么也没想到北边的族兵败的这么快,这么惨。 而宋军骑军恐怖的战力摧毁了他们本来高亢的战心,此时他们心里冰冷一片。 当宋军铁骑冲击到不到半里处,罗氏族兵立即溃散了,什么头人头目的节制,全然无用,一千多人立即转身奔逃,碍事的兵甲抛弃一空,只是希望可以快速的跑入距离一里余的林地中,只要进入那里就可以躲避宋军追杀,这也是他们唯一生存的可能。 罗驷父子两人也被乱军裹挟向南奔逃,所有的节制都不存在了。 想法是好的,然而两条腿怎么可能在一里的距离上脱离战马的追击。 罗驷一边奔跑,一边仓皇的回头观望着。 但见几个一身红色盔甲的宋军骑马追上他们这支后队,一个族兵返身挺枪刺向一个宋军,宋军挥刀格挡,将长枪磕开,身下的战马却是丝毫没有减速,蓬的一声闷响,这个族兵被战马撞击的飞在空中满口喷血,接着被另一匹战马踢踏眼见是不成了。 宋军骑卒就这样刀砍马撞,很快将后面几个亲卫击杀。 罗驷咬牙抽出直刃,带领几个护卫迎战。 几个宋军冲上,看到了他们几个人在那里布阵,非常聪明的没有打马而上,而是抽出了火铳,接着火铳鸣响了。 罗驷眼前都是火光和浓烟,他的耳膜被震得生疼,幸运的是他没有被击中,他的几个护卫被击落马下翻滚。 罗驷刚一庆幸,肩头剧痛,一把骑枪破开他的皮甲,将其贯穿地上。 身后是到处被追击逃窜的罗氏族兵,整个战事变成了追逃的一场游戏。 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铁血无情 未时中,刚刚休憩一番,众人正在游猎中,几匹快马风驰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此,他们估摸这是战事的结果来了,只是让他们感到太快了点吧,按照估摸战事有个结果再从几十里外传来,怎么也要傍晚才是。 “禀报经略,前锋大捷,斩杀罗氏族人八百余人,俘获七百余,余者逃窜,” 几个斥候离着几十步就高声大喊。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所有蛮部来人都不敢相信,只是这般短的时间几乎将罗氏团灭,不可能吧。 要知道罗氏再不济也是以多击少,怎么可能这么快被斩杀了这般多,嗯,肯定是宋军又在夸大军功。 广南西路的宋军战力一般,却一向夸大战功,甚至杀良冒功,都是当地的恶习了,各蛮部多少也知晓,现下也是如此认为的。 秦延没有多言,只是下令返回军营,后军立即开拔向前军靠拢。 秦延不认为他这个初到贵地的经略几句场面上的话可以消除这些蛮部的偏见,这个还是要眼见为实吧,否则他是越说越错,越描越黑。 第二日午时刚过,后军终于赶到了四十里外的战场。 当众人靠近的时候,一股腐臭血腥气扑面而来,但见天空秃鹫等猛禽环绕,很显然战场上尸首众多,才让这些猛禽汇集。 在骑军斥候引领下,众人登上了一个缓坡,进入了谷地。 从缓坡上俯看整个谷地,但见道路两旁三大堆尸首堆砌在那里,还有一个用人头堆砌的京观。 而秃鹫、苍鹰、乌鸦等猛禽在飞扑猎食中,更是彰显了此处血腥。 待得众人走下缓坡,一路上到处是丢弃的兵甲,还有遍地的黑红色血迹,显示了这是一条逃亡的血路,不知道多少罗氏族人被斩杀在这里。 此时此刻,所有的蛮部来人都不得不承认,宋军真的以少胜多,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上番大胜后甚是猖狂的罗氏几乎族灭了。 张弘、石茂、龙枇等人看着战场遗存,都是面面相觑,不禁为宋军的勇悍所震慑,宋军的骑军真的是太强了。 是,以往交趾军大败于关西铁骑之下,他们也听闻过大宋关西铁骑的威名,但是百闻不如一见,此番他们算是亲眼目睹了宋军铁骑的威力。 区区几百人杀鸡屠狗般击杀了罗氏,异位相处,他们也必然无法抵御这般凶悍的宋军铁骑,嗯,还是把一些小心思放起来吧,这位秦延果然不负百战威名,他可不是曾布,招惹不得啊。 “拜见经略,此番我军大胜,击杀俘获罗氏族长以下千余人,只余下数百入林逃窜,如今雄略军正去追杀罗氏的老巢,” 谭永兴上前拱手道。 “甚好,此战大涨我军心士气,” 秦延哈哈大笑,拍了拍谭永兴的肩头。 秦延也没想到骑军能胜的这般快,可说有些意外之喜。 这般狂胜也正好压制了蛮部最近泛起的一些小算盘,破碎了很多蛮部一些小心思,让他们领略了大宋强军的气势,相信很多蛮部将会继续恭顺下去,这场大胜来的及时解气。 ‘全赖经略虎威,将士用命,’ 谭永兴笑嘻嘻道。 秦延随意用马鞭给了这厮一下笑骂道, ‘越发的油滑了。’ “龙兄,这般军卒太过骇人了,” 张茂看着几十步外高居马上拜见秦延的一众亲卫,这些军卒骑着高头大马,全身护甲,一脸的凶悍无畏,和他们这些蛮部的人对视的时候,只有冷然的光,没有丝毫的畏惧,和以往宋军军卒决然不同。 “是啊,如同天兵天将一般,” 龙枇喃喃道。 这些秦延的亲卫高头大马,行进森然有序,众人都是知晓的,但是以往以为这些不过是宋人高官的亲卫,都是面上光彩,其实内里一无是处而已,样子货,今日他们才发现他们错的离谱,这些军卒哪里是样子货,而是真正的煞神,讨取敌人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此时,蛮部来人全部敬服,他们自认自家的军卒和罗氏差不多,其实广南西路蛮部的族兵战力相差不多,往往都是人多势众者胜,因此他们的族兵也不会这样勇悍骑军的对手。 一众人来到了几处京观面前,众人纷纷捂鼻。 此时秦延注意到一些军卒挥舞刀枪吓退了一下猛禽, “告诉那些军卒,让猛禽随处撕咬,这是罗氏该有的下场,” 秦延冷冷道。 谭永兴急忙应了。 此时蛮部众人胆寒,他们以往接触的大宋官员没有这般赤果果仇视蛮部的,最起码面上没有,但是这位秦经略却是摆明暴尸罗氏众人,显示出不同以往官员的粗暴和血腥,这越发的让众人惊惧。 “再有将所有俘获的罗氏男丁都吊死在山谷里,一个不留,” 秦延看了眼远处被监押在一处的那些罗氏族兵们。 “大人,那个罗驷父子呢,” 谭永兴急忙问道。 “一并如此处置,既然敢反叛,就该有族灭的觉悟,逃过族诛是不可能的,” 秦延冷酷道。 其实如果是平日,秦延倒是可以考虑诛杀首恶,余者放过,但此时非常时期,各处都有叛乱,他就是要杀一儆百,给跟随来的蛮部看看,反叛的结果就是如此,再有反叛者想想族灭的下场是否还有那个胆气。 以往广南西路官府不断退让的局势不再,只要他在任上对那些无理挟持的蛮部就是打杀为先,绝不会一味的绥靖,那个蛮部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秦延军令一下,谭永兴立即带人去执行。 就在此时,靠近河谷边界的一处京观那里哗然一片,但见两头黑熊突然出现,它们咆哮着冲向了那个尸堆,很显然要大快朵颐。 一时间宋军军卒都没有好的法子,毕竟这两头熊在百步外,亲卫们还真没有这般远的长程武器。 几个亲卫慌忙打马向前准备驱赶。 就在此时众人但听弓弦响处,众人一看,好嘛,经略安抚使秦延已然一把强弓在手,连珠箭发,箭枝带着啸音破空而至。 但见两个黑熊的脖颈各被羽箭刺中,这块柔软的要害被射中,黑熊爪子在那里抓、撕着,很快摇摇欲坠的倒地。 一众宋军军卒发出欢呼声,场面极为热烈。 一众蛮部来人则是看的目瞪口呆,感情这位大宋文臣秦延秦经略身材雄伟,还不是样子货,箭无虚发堪称箭神,真真的不负威名,文武全才,大宋柱石般的人物啊。 此时,这些蛮人心里对秦延越发的敬畏,这位大宋名臣和以往宋庭大官截然不同,越发的让他们惊惧。 秦延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击杀黑熊还是为了保持京观,让过往的蛮族惊惧,结果却是有了这样的意外效果,倒也乐于笑纳。 此时谭永兴指挥麾下军卒开始将那些罗氏降卒带到路边,开始在林木上一一吊死。 那些降卒哭号求饶着,宋军军卒毫不在意,冷血的将他们一一吊死。 只是俘获的七百余人,可是要忙碌半日的,因此场面既狂躁也极为血腥,吊死这般多人是何等暴烈,无情而残酷,很多罗氏族人就这样哭喊着直到僵直死去。 秦延抱臂冷冷旁观这样的场面,丝毫没有躲闪动容,实在是归宋以来他经历的血腥场面太多太多,这些已然不能让他动容。 不同种族民族间为了生存的搏杀就是这般冷酷无情,不需要丝毫怜悯,那根本不能解决弱肉强食的问题,如果有,那只有以杀止杀,这是一个强者为王的时代,如果看不出这一点来就没法参与其中,秦延对上外族已然心肠冷硬。 当夜色降临的时候,几百人还没有完全吊死,那里传来凄厉的喊声让各个蛮部的来人听后毛骨悚然,全身颤栗,此时秦延在他们心目中和阎罗等同,是头一号的煞神。 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方见中原风物 第二日,此处已经没有罗氏一个活口了。 偌大的一个罗氏就这样的灭族,就连他们的族长罗驷也被吊死在路上,狼狈、凄惨,丝毫没有一个族长该有的尊严。 看到这一切的两大蛮部罗殿蛮、毗那蛮等为首的几十个蛮部来人对上秦延已然肝胆巨寒,只有一个念头,此人决计招惹不得,否则可能就是一个族灭的下场,杀人盈野的杀才。 这一日,又是数百罗氏族人被擒获,大部分是老弱妇孺,都是躲藏起来的罗氏族人。 秦延毫不留情的下令将所有男丁吊死在当场,此刻的山谷成了一个修罗场,秦延所为让杀人平常事的蛮部来人也是胆战心惊。 过了午时,秦延召集所有的蛮部议事。 大帐内外被蛮部来人挤满了,按说这般多不识礼数的蛮人汇集于此,早就开始呱噪起来。 但是今日,大帐内外鸦雀无声,所有蛮部来人都是小心再小心,说什么不敢招惹这个阎罗。 秦延环视下面蛮部诸人,张弘感到秦经略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登时感到身子一紧,浑身冒汗,急忙低头越发的恭敬肃立。 秦延视线所及,蛮部来人或是躲闪,或是媚笑,谁也不敢像当初那般肆无忌惮。 秦延笑了笑,嗯,什么不识礼数,还是杀的不够啊,杀人盈野的好处就是无不景从。 当然了,蛮部沆瀣一气一同反叛的话局势糜烂不可收拾,但是指望这些相互争斗的蛮部一同反叛,真是太艰难了,除非宋庭条件没成熟前就使出归朔改正的蠢招,否则不可能。 当然了,秦延也知道此处局势的复杂,一味的大力压服,未必能尽取人心,还得是有打有拉,刚柔并济。 “咳咳,诸位,如今反贼授首,局势太平,” 秦延刚说道此处,方桐就跳出来, “恭贺秦经略旗开得胜,反贼束手,” 接着一种蛮部来人恭贺声不断,局面再次呱噪起来。 秦延这个无语,果然还是不识礼数, 秦延笑着双手下压,大帐内静了许多, “诸位,本官要说的是反叛吾皇,祸害地方就是如此下场,望诸位引以为戒,须知天兵所到之处只有族诛,切不可自误。” 下面蛮部急忙应和,一片表忠心的应诺声。 秦延全当大风刮过,这些话听听就好,不必当真,关键还是广南西路宋军的实力为尊。 ‘此番敌酋授首,罗氏族灭,罗氏地界就空了出来,此处的田亩和猎场你等谁也不可轻动,此处本官要作为奖赏保留,日后我大军出征,但凡有随军出征,立下殊功的蛮部可取得罗氏之地,’ 没有办法,孤悬在内陆的蛮部田亩,宋庭不具备直辖的可能,只是迁徙宋民就是一个工程,而且还得和四周蛮部生嫌隙,后面麻烦不断,和秦延利用北方桂州和南方钦州廉州水运方便大量引入宋民不同,这些内陆地方只有暂先放过,不如利用此处作为一个引诱蛮部的诱饵发挥作用了。 所有蛮部来人都是眼睛发亮的看向秦延,扩大自家势力可能诱惑着众人。 随着家族内部的繁衍,继承事宜还有内部利益分配就是一个大难题。 内部争夺田亩猎场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息过,没法,这些利益就是这般多不是,如果能从外部扩大自家的田亩,当然会大大缓解自家的危机不是。 秦延笑着看看这些人,嗯,听的入耳吧,当然,秦延清楚,这些蛮部来人大部分都是家中庶出来人,不是族长亲来,当然对这个扩张感兴趣,因为他们可能就是受益者,秦延当即决定给他们加把火。 “诸位,吾皇慈悲,还为广南西路的诸部颁旨推行推恩令,允许世子外的诸子也有自己的田亩,吾皇如此,当然是为了平息领内的争斗,家和万事兴嘛,很多家族都是因此凋零,让人扼腕叹息啊,” 秦延此言一出,下面立即呱噪出来,还是那句话,来的大部分不是族长,因此对这个推恩令还是欢迎的,来的是族长的话,对这个推恩令深深戒惧,立即感觉到了这个推恩令的恶意满满。 秦延没有言声,让言论在下面发酵,他当然晓得那些族长会深恶痛绝。 但是这个推恩令的狠辣处就是即使族长、世子再是痛恨,也无法和宋庭硬怼,因为族中内部分裂了。 想想那些不是世子的儿子们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欣喜若狂就知道了,必然造成蛮部内部分裂,一同造反逼得宋庭收回推恩令几乎不可能,因为族中有人造反就有人出首告发,这就是推恩令的毒辣处,即使知道这个推恩令恶意满满,但是这些蛮部也只能受着,这就是极为无奈之处。 秦延之所以没有一到广南西路就发布推恩令,就是在等待时机。 他利用两次大胜,摧毁了很多蛮部的不敬,立威之下发布推恩令,压服蛮部不得不从,只要在最初没有激烈的反抗,这些蛮部内部矛盾激化起来,日后更是没有能力作乱了,现下秦延就认为局势很好,到了这个时机。 秦延扔下了两个炸弹后宣布议事完毕,众人可以返回了,让这些蛮部且思量去吧。 翌日,宋军拔营向东去往宜州,留下的一片狼藉,还有昭示宋军军威的处处京观,恐吓其余蛮部反叛宋庭就是如此下场。 到了宜州,秦延摆下了庆功宴,和蛮部一同庆贺此番大胜,蛮部逢迎无数。 翌日,这些蛮部来人满怀心事的返回族中,接着各个蛮部内部动乱不止,一时间向外争斗都停止了,实在是很多蛮部内部乱成一团。 这些蛮部世子和汉家世子不同,蛮部继承没有那么规范,需要其他子侄分担族中要务,也有不少的权限,因此内部争斗起来也是颇为凶猛的。 下面数月间接连爆发了十余起因为推恩令的问题产生的内部争斗。 秦延则是在护卫随扈下从宜州启程前往桂州这个广南西路的宋庭大本营。 由于海路未曾作为开拓主力,而陆路崎岖,因此宋庭对广南西路的开拓主要依靠水运从岭北进入,或是从广州沿着水运到邕州,因此桂州这个北部重镇才是大宋在广南西路的根基。 秦延一路进入桂州境内,才重新见到了熟悉的中原风物。 无论村镇的建造,来往百姓衣着,商铺的牌匾店面,一切风情和中原没有太大的区别,足以让宋人心里熟悉的很。 此处的百姓也是汉人为主,日出而作日暮则息都是农耕民族的作息方式。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交趾仍是大患 秦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桂州,广南西路经略司大本营的所在。 这里既是经略司所在,也是广南西路转运司的所在。 也就是一路两巨头经略使和转运使的官衙都在此处。 秦延抵达,广南西路转运使方洁慈统领两司衙门、知州衙门的官员、胥吏一百余人一同出迎。 广南西路兵马都副总管、广南西路都钤辖邓岷统领一干指挥使也在出迎之列。 瘦削身材,风度翩翩的老帅哥方洁慈一见面就是连声道贺。 他本以为他在桂州北门迎候这位知桂州的广南西路经略使,没想到是南门迎候。 这是首位从海路登陆的经略使,一路上更是杀个人头滚滚,果然是个煞神,所到之处蛮狄授首。 而矮壮敦实的邓岷恭敬更甚,他作为一个军将太清楚秦延两战大胜的不易,统领的军卒良莠不齐,兵力还处于少数,如此情形下,哪怕是他统军获胜已然不易,胜的这般爽利更无一丝可能。 一众官员将秦延迎入桂州城内,秦延在经略司衙门后院官邸安置下来,沐浴更衣后,就是接风宴了。 当日,官员胥吏悉数到齐,歌姬舞姬登场歌舞助兴,好生热闹。 上前敬酒的官员也是不少,秦延是必有回应,不过都是浅尝而止。 酒宴过后,秦延、方洁慈、邓岷在后宅饮茶叙话。 “经略,此番引种甘蔗,朝廷是否知晓,” 方洁慈皱眉道。 他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秦延的所谓大计划,想要在桂州和钦州引种甘蔗,这就让他心里发虚了,如果引种失败,田亩荒废,其后的税赋不足,饥荒蔓延怎么办。 ‘此事实属广南西路政务,某一力承担就是了,如今引入的福建路流民和耕作好手已然在钦州登陆拓荒了,明年春就会耕作甘蔗,桂州此处只须引入福建路的耕作甘蔗好手就是了。’ 秦延讲明原委,这事就是他一力推动的,和朝廷无干。 好在由于广南西路距离中原太过遥远,经略使在军务和政务上有一定的自主权限。 “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才是,” 方洁慈直摇头。 秦延丝毫不意外,大宋官员如同方洁慈一般的是常态,丝毫不想变动,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自家的任期,然后升迁或是转任就可,其他的不在考量之内。 不过方洁慈这个位置很紧要,转运使,粮秣辎重的运送存储都是其治下,而且秦延在桂州还有其余诸事需要方洁慈辅助,因此还必须说服这个大员。 “转运使,广南西路的情形你是清楚的,内政方面一向没有亮点,只有不断糜烂的蛮部局势,因此在此处出彩相当不易,倒是有很多官员在此仕途受挫,失去了大好机会,” 秦延这话说的很在理,方洁慈眯眼点头听着,其实他也明白秦延在说服他,他倒是想听听这位年轻的大员有何理由, “而广南西路的税赋增加主要在桂州和容州两处汉民为主的地带,” 方洁慈点头,是啊,也就是这两处以汉民为主的地方才老老实实的缴纳赋税,其他蛮部占据的地方都是象征性的缴纳而已,聊胜于无吧,因此税赋增加就是看这两处地方。 ‘因此,本官考量再三决意引入甘蔗,毕竟甘蔗的收益比粮米的产出获利甚多,如此赋税必然大增,至于甘蔗是否适应广南田亩、节气,甘蔗此物喜热喜水,此处可是比福建路还要湿热,正是耕作的好去处,何愁不成,到时候广南西路税赋大增,你我当居首功不是,’ 秦延这一番解说,就连一旁当看客的邓岷也是有些意动。 而方洁慈也是极为心动,能在这个荒僻之地做出亮眼的成绩,然后在上一步可能转任一路的经略使,他当然是千肯万肯的,但是此间的风险嘛,也是不少,方洁慈还在沉吟着。 秦延当然晓得这位也是一个极品官僚,既想得到利益,还思前顾后踌躇不已,大宋官场士人的常态, ‘转运使放心就是了,此番引入甘蔗如有闪失,本官一力承担就是了,绝不会牵连其余官员就是了,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秦延当着他们两人如此说,方洁慈不好继续矜持了,实在是这个提议对他诱惑很大, “如此一切听从秦经略的就是,下官一旁帮衬,但有所成,都是经略之功,” 方洁慈说的场面话,秦延一点不信,没有利益方洁慈为何支持他,想都不要想。 有了方洁慈的应允,此事就是定局了。 至于下面百姓的引种根本不是问题,说白了,威权统治下,上官一句话安排下来,下面的村镇必须照办,如果不顺从各处官员胥吏还想不想继续办差了,因此这些人自会下去推行,这就是威权统治的力度。 接下来秦延又抛出一个小炸弹,让方洁慈和邓岷再次吃惊。 “经略如此,政事堂和陛下可知晓,” 方洁慈惊讶道。 秦延提出的是他今后要在邕州和钦州建立临时官署,一年中大半将会停留在那两处,而桂州诸事将会由方洁慈代领,主持日常的政务。 方洁慈第一个反应就是问中枢的意见,作为一个老官僚遇到新问题第一个反应还是甩锅,怎的也要看看上面风向。 “呵呵,如果建言递送上去,只怕没有数月没有一个结果,政事堂拖宕乃是常事,” 秦延摇头苦笑道,方洁慈点头,这点官员都是清楚,政事堂一时难以决断,就会留中不发,到何年何月才有谕令下就是天晓得了。 “因此某自行决断此事,实在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因如今广南西路边事的关键都在西南,” 秦延叹道。 邓岷立即赞同, “正是如此,如今中部宜州不稳,如果不是经略平息了罗氏叛乱,不知道糜烂到何种地步,而邕州西南左右江地区的蛮族不断闹事,其后都有交趾国的影子,可谓广南西路的大患,” 身为广南西路的主将,邓岷对大势当然清楚,真正的大患就是左右江几十家蛮部,余者蛮部和他们比起来不算什么。 “哦,还有此事,” 秦延这个情况还不算了解,实在是中原官场对此言论不多,他了解有限。 “唉,经略有所不知,交趾叛贼二十年前入寇广南,杀人盈野,三十余万百姓蒙难,被郭逵郭太尉统领大军富良江大败,从此熄了入寇之心,但其后在广源州等处暗地里支持各家蛮部,造成那里边患不断,乃是广南腹心之患,” 方洁慈‘痛心疾首’状。 “既然是腹心之患,为何不派大军讨伐,” 秦延不解道。 “只因其后交趾为其供应兵甲钱粮,这些蛮部族兵战力颇为强悍,大军攻取不易,再者,” 邓岷迟疑了一下, “官员等都是戒惧因此引起和交趾国的边患,那般的话就是大宋的罪臣了,” 擅起边衅当然是大罪过,尤其是广南西路的军力能自保就不错,和交趾国军队争锋可是不够看的。 是,交趾国想来也不会大举入寇,惹毛了大宋,再来一个能征惯战的太尉统领禁军主力南征,交趾国当然不是对手。 但是,交趾国在交界的州县击败宋军,让边地糜烂,不少蛮部反叛,这个能力是有的。 广南历任经略使以及其他官员也最怕这一点,惹了交趾国,最后却是大败亏输,罪责当然是官员自己的,最后甚至可能被锁拿追责。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北辽大变 “如此,官员胆怯,不敢深入其中,西南诸蛮骑墙,向双方讨要好处,局势越发不堪,” 秦延讥讽道,他已经可以勾勒出邕州左永江尤其是广源州交接处的种种不堪局面。 那里怕是大宋投鼠忌器,以绥靖为主,这样越发的让那些蛮部猖狂,大宋可能已然失去了对那里有效节制。 方洁慈和邓岷讪讪然,实在是没法多说,他们确实在得过且过,只要在他们任期内没有出事就万事大吉了。 “交趾李朝如今谁人掌事,” 秦延对此真的知晓不多。 “如今是李乾德掌权,昔日垂帘听政的黎太后已然归政,掌控各地府兵以及禁军的还是李常杰。” 方洁慈言道。 “李常杰竟然还没死,呵呵,” 秦延玩味道。 李常杰何人,上番熙宁年间交趾入寇大宋,攻取廉州、钦州、邕州三处,杀伤数十万宋人,统兵的就是这个李常杰。 此战虽然以大宋攻入交趾境内,迫近都城升龙,击败交趾军结束,但是交趾方面以为他们才是胜利方。 毕竟杀伤大宋甚众,俘获了数万宋人,而交趾境内被宋军蹂躏的不过是北边的边州、羁绊州,损失不大,升龙府等膏腴之地没有受到根本性的影响,而宋军因为不适南方气候损失十万众,虽然非是战事损失,但也伤亡惨重,惨胜如败。 而大宋最后无奈的接受了交趾的求和,也就是手交趾蹂躏了大宋一番,烧杀抢掠无算,最后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失,这在交趾李朝历史上是第一次,可谓扬眉吐气。 因此李常杰被封为太尉,上国柱、开国公,极尽荣耀,到了人臣巅峰,也好在这厮是个太监出身,倒是不担心他反叛自立为王,因此用的也放心,因此掌控兵权多年。 秦延倒是听说了这个李常杰的种种,只是没想到这厮还活着,估摸也是七十多岁了,在这个平均年纪不过三十余岁的年月里绝对是长寿了。 “这厮倒是活到好着呢,荣华富贵享了一生了,” 邓岷郁闷道,他也是和交趾军交过手的,当日里看到过邕州屠城后的惨状,因此对李常杰的如今活得如此滋润极为不忿。 秦延捋了捋短髯笑了笑, “嗯,没死好啊,呵呵,” 秦延笑的很玩味,这话说的也有门道,不知怎的方洁慈有些不安,他看向了秦延, “经略,广南凋敝,军力匮乏,怕是,呵呵,怕是无法大战的,” 在他的心里,这个秦延过于好战,嗜杀成性,他所到之处烽火处处,看看这次这是来了两月,广南兵事不断,难道这位对交趾有意,只是别忘了广南是什么底子,禁军只有两三千人,这样的武备和交趾国几十万众抗衡,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哈哈哈,转运使过虑了,本官所在战事不断,可未曾主动攻伐对手,本官其实最爱太平无事,每每都是蛮狄入寇,最后某只能统军反击而已,” 秦延说的很无辜,两人一想,可不是,秦延虽然能战敢战,但是每番都是蛮狄入寇,秦延抵御,还真不是穷兵黩武之辈,实属无奈, “秦经略说的是,我大宋向来都是以和为贵,” 方洁慈拱手笑道。 “呵呵,正是,” 秦延这个无语,挫宋嘛,被围殴的主儿, “至于交趾嘛,只要其不入寇大宋,想来还是平安无事的,如果再行祸乱大宋,休怪本官无情杀他个人头滚滚,” 秦延冷笑道。 两人面面相觑,怎么说呢,说秦延托大吧,人家真有这个底蕴,百战百胜的威名在那里呢,但是广南的局势就是如此,战胜交趾难比登天。 “经略,只怕其中还有妨碍,” 方洁慈苦笑道,秦延诧异的看向方洁慈, “经略有所不知,其实广源州有两家蛮部就有交趾官军隐匿,甚是让帅司头疼啊,” “怎么可能,” 秦延不能相信,广源州乃是大宋属地,乃是熙宁战事后交趾为了向大宋求和送还的,如今是大宋属地,怎的还有交趾官军驻扎。 “唉,经略有所不知,虽然当年广源州送还,但是暗地里交趾国派驻了官军在两家大蛮部,而广源州数十蛮部因此和我大宋离心离德,接受我朝和交趾双方册封,从中渔翁得利,” 方洁慈摇头道,这个破事真的挺丢脸, “只是当年接连大战广西折损了数十万人,军卒十余万,真的折损不起了,因此帅司也就是默认了,其中政事堂也是晓得的,只是不扩散就是了,” 这个破事如果传扬出去,大宋内部怕又是一片讨伐之声,可能广南西路再次烽火处处,问题是北方庞大的压力,每年几十万贯财政缺口已然让大宋亚历山大,无力在南方再次挑起大战了。 因此大宋政事堂和官家也就是秘而不宣,暂时维持这个局面了。 秦延当然理解,大宋朝廷不想为了这个穷乡僻壤之地付出太多,但是当地官员就极为难为了,直接的后果就是广源州的糜烂,大宋对交趾驻军的默认,给那些蛮部的印象就是,大宋不敢触怒交趾,步步退让,因此越发的对广南经略司不敬,广源州也就成了名义上大宋的国土,其实各家肯定会各行其是。 秦延冷笑着放下茶碗, “当年数十万宋人的性命换来的就是这等结局,呵呵,怎么可能,” 想想狄青、郭逵两番南征,大宋付出的百万贯的军资,数十万军民性命,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广源州,当真是一场笑话, “在本官手上广源州必要收回,所有蛮部须得敬畏正朔,但有忤逆当即斩杀,” 秦延的话掷地有声,其他两人这是心里发虚,看这架势只怕广南西路就要烽火再起,但是广源州后面是交趾,而当年二十余万宋军杀入交趾境内,最后还不是无功而返,如今广南西路的军力如此可怜,怎的收回广源州, “经略,不让交趾臣服,广源州怕是永无宁日的,” 方洁慈建言道。 “此是当然,交趾也到了为几十万圣灵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它的好日子到头了,” 秦延淡淡道。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果然是个能惹事的。 秦延放下茶碗笑道, “本官一路海上游走多时,钦州等处消息闭塞,不晓得中原有何消息吗,” 广南和中原联系紧密的还得说是桂州,其他州县都是边地了。 “中原倒也无事,只是辽国出了大事,” 方洁慈道。 “哦,出了什么大事,” 秦延奇道。 他没想到竟然是大辽出了大事,历史上好像闻所未闻呢。 “北辽东部故渤海国所在叛乱迭起,烽火处处,如今就连东京都陷落了,这是十余日前传来的最新消息,” 方洁慈道。 秦延惊诧,这是他全然没有想到的,他没想到的是他在海上飘着的数月,北辽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据称是今年北辽东部大旱,饿殍遍野,北辽赈济不利,饥民揭竿而起,” 邓岷补充道。 秦延不禁有些失神,这个事情在原有历史上就有的,还是他这个变数引发的呢。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故意宽纵 秦延在桂州召集了桂州节判、各县的县令,部属了耕种甘蔗的事宜,其实这是方洁慈的权责,但是秦延还是不放心,他要表达出对一种对此事极为重视的姿态来。 官场就是如此,上官重视,下面的官吏就不敢拖宕、欺瞒,否则的话这些事儿不知道拖宕到什么时候呢。 秦延在桂州盘桓了半月有余,再次折返邕州,在秦延看来,广南关键还是邕州,桂州因为地利,属于大后方的存在,而且汉民众多,安稳的很。 相比之下临近交趾的邕州几十年来一直动荡不安,那里才是广西的重点,可说邕州一日不定广西一日不宁。 此番秦延的马队南下昆仑关后,到处都有蛮部来人迎候,恭敬敬畏到了极点。 实在这位经略大人屠刀指向人头滚滚,蛮部被杀的怕了,敢不恭敬,被这位挑出一个错处就是灭族的下场。 至于群起攻之,那肯定不敢,毕竟这么多蛮部心思各异,怎么联合,除非出现归朔改正那般夺取他们封地的大事儿,否则这些蛮部勾连起来难比登天。 既然反抗不成,那就顺服就是了。 秦延对于他的淫威起到的作用很满意,还是那句话彼之仇寇我之英豪,让敌人敬畏说明他做的对了。 只是这般的好心情到了邕州就被破坏了。 邕州知州李解益报禀,广源州长峒洪氏土蛮派出了五百族兵击杀了思州刘氏族长,将刘氏财货丁口劫掠一空,同时路上还劫掠了思州其他的两个蛮部。 刘氏和其他两个蛮部向李解益哭诉,乞求邕州发兵惩戒。 ‘你是如何处置的,’ 秦延问道。 李解益踌躇,他向孟戎使了个眼色,孟戎忙道, “经略有所不知,这个洪氏和广源州黄氏乃是姻亲,一向行走紧密,此事干系很大啊,” 秦延笑了,如果说他再不清楚内情前怕是听不出来,现今他立即明白这个洪氏土蛮为何如此跋扈,敢越州抢掠,那是因为有黄氏作为后盾。 而黄氏正是和交趾勾连甚深,甚或有五百交趾官军驻扎在黄氏,当然改换了旗号,名义上是黄氏的族兵,有了这样靠山,黄氏、洪氏难怪如此横行无忌,名为宋臣实为宋贼了。 “经略,下官已然派人呵斥,勒令其交出俘获丁口,惩处那些族兵,” 李解益道, “怕是交出数十老弱充数,然后呵斥自家头人了局了吧,” 秦延冷笑道。 李解益无奈一叹,秦延这样的上官实在不好忽悠,事事门清,对各种边事庶务洞若观火。 “此事就如此办理吧,” 秦延冷脸道。 李解益一呆,他没想到秦延竟然如此轻易的放过了洪氏,他还想着劝解这位经略是个麻烦事,不知如何开口呢,结果轻轻放过了。 不过他旋即反应过来立即应了,能轻松过关也是好的,他只求安稳度过任期。 秦延当然不会这么算了,这种国中之国的现象他是深恶痛绝的,长此下去,大宋的威仪在这些蛮部那里就是一个笑柄,越发的让很多蛮部离心离德,边患不绝。 但是解决问题的时机很重要,广南西路当先首要的是引入丁口,耕种甘蔗榨糖,这才是关键,如果和交趾交手,钱粮耗费从哪里来,指望大宋的朝堂是不可能的,只有自力更生了,所以糖务才是广南关键。 再者,广南西路的诸军没有整训操练,现下也没有反击的能力。 因此绝不是大举战事的时机。 好像秦延给人的感觉是行事操切的感觉,其实他从来都是谋而后动,不打没把握的仗,因怒兴兵绝对是要不得的。 “孟指挥,此番战事,邕州军的表现极为不堪,因此本官决意派出人手整顿邕州雄略军、青化军等诸军,” 秦延此话一说,孟戎眼皮直跳,果然来了,他了解到的秦延所到之处必然整军,比如在绥德军任上,或是在河东经略任上无一例外,他果然在广西也要动手了, “当然了,各部统属本官是不管的,本官要的是战力,” 秦延给了孟戎一个宽心丸,那就是这里面吃空饷喝兵血的破事他无意插手,他要的就是精兵。 孟戎急忙拱手应了,正因为秦延所到之处必会整军,他也探听了一些,结果就是那些阻拦秦延整军的如姜禄之徒下场凄惨,他可不想触怒煞神,既然不影响他的利益,他乐得让秦延派人整军,留下强军不好吗。 只是说秦延离任后,在哪里不是留下强军。 只说秦延在鄜延路留下的精锐藩骑反击西贼入寇时立下的战功,让多少官员军将收益,他其实内里是乐不得的。 至此,聂胜在桂州,谭永兴在邕州,都取得了军权,开始着手整顿雄略军和厢军。 广源州长峒是一个很大的镇子,此处名义上是大宋的国土,其实没有任何大宋的官吏,一切都是土官处置,谁是当地的族长,就被大宋任命为官,也就是所谓土官,在广南西路历史上这样的管理体制乃是常态,几十年前即使是左右江地区这样的半独立、自行其是的土官比比皆是。 只是这数十年来大宋不断侵蚀土官制度,左右江以及邕州、宜州等地区这样的土官制度渐渐消亡。 但是在广源州这个微妙的地方,土官制还是这里管理庶务的常态,土官就是辖地的土皇帝,大宋京城的皇帝不过是这些蛮人心里一个模糊的名称,真正决定他们生死的还是他们的族长,也就是土官。 被册封为长峒县丞的洪槐坐在自家官厅椅子上,听着他的幕僚章晔讲了讲此番去邕州的过程。 “如此说来,此事就是翻过去了,” 黑胖的洪槐得意的大笑着,黑肉直颤动。 早先他多少还有些忐忑,但是惊喜的是邕州方面没有太多的惩处、申斥,交出丁口,罚金那算是什么处置,此番抢掠拿出一些零头足以了,剩下的才是大头。 “看来此番来此的秦经略也不过如此,广源州可保原状,呵呵,” 此番洪槐最大的不安就是来自秦延,秦延可是在钦州和宜州大开杀戒的,让当地的蛮部无不臣服。 不过他出兵解决老仇家,还是依靠身后的黄家,甚或是交趾方面的支持。 他不信秦延敢公然出兵广源州,此处道路崎岖,不利于大军行走,最为关键的是交趾势力潜伏其中,历任经略都不敢改变广源州现状,深怕在任上和交趾交恶争锋,最后可能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看来这个声名在外的秦延也是不敢深入广源州的,内里也是对交趾的敬畏吧。 如此,洪槐越发的放心了,原来这个秦延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 ‘族长不可,这个秦延行事深不可测,不可大意,’ 章晔急忙道。 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他的感觉秦延属于那种心高气傲的大宋官员,手腕强硬,此番的纵容怕是另有深意,此时应该越发小心才是,这等授人口实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做。 “哼哼,那又如何,兵发广源州吗,逼得广源州尽皆谋反不成,到时候只怕这厮只能被汴京召回问罪了吧,” 当年二十余万宋军没有真正的战胜交趾,现下广南西路的官员对广源州的不断退让就是洪槐的底气。 章晔暗自摇头,他总感觉此番局势不妙了。 这就是此番邕州之行通过一些传说,知晓秦延此人后心里的想法,这人据说抗旨不尊都是数次了。 这般硬拗的人能咽下这口气吗,不可能,邕州正在整军,为什么,只怕还是为了平定四方诸夷吧,只怕祸事不远了。 但是洪槐不以为意,他也没法不是。 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不小的惊喜 秦延再次返回钦州,此处已经有两千余宋民登岸了,以秦延幕僚滕建业为首的开拓司着人安置了这些福建路的流民。 好在广南炎热,只要建起了草棚就可以安置,防寒不是主要的,倒是住址所在要注意放水,广南西路的雨季雨水极多,不被水泡了才是最紧要的。 现下这些流民已然开始整理西南蛮的故地那些田亩。 虽然蛮人散懒,那些田亩也就是勉强算是熟田,不过却是比新开拓的田亩好多了,最起码没有最碍事的木桩,道路也是粗通,这就是很好的根基了。 秦延探寻了一番,一切还算满意,开拓司也算是尽责了,而刘骅也尽力帮衬,开拓顺利进行。 秦延此番返回,收到了海州来信,李婉详尽的解说了北辽事宜,当然其中内辛都是从其父那里知晓的,算是让秦延心中的疑团解除了不少。 原来渤海故地加上去年已经灾荒两年,本来内里不稳,到处都有渤海人叛乱。 结果河东路大败,渤海军损失惨重,兵员开缺很大,又因为北辽困窘,没法及时补齐缺口,加上战后抚恤不利,因此军心士气很差,弹压地方不利。 结果就是渤海故地烽火处处,甚至有渤海军的军将反叛,辽国东京辽阳府就是这般失陷的。 如今辽东糜烂不堪,北辽正在调集大军平叛,此时向阻卜通古斯发动的战事都被迫停息了。 秦延不禁愕然,他没想到的是河东大战的结果却是影响到了大辽东京渤海故地。 他发现他的出现果然搅动了整个局势,最起码细微处此时宋辽西夏的局面和以往决然不同,他不知道他将会迎来怎样的宋辽局势,将来是怎样的一个发展,因为一切的一切开始不同了。 秦延寻个时间去廉州巡视了一番,此处在早前是交趾和广南西路互易的主要港口,但是近年来被钦州所取代。 秦延前往此处的目的还是为广南西路的蔗糖外运做打算。 钦州港当然不错,但是秦延更希望在向东的地界还有其他的海港,海运也不可能仅仅依靠一个海港,可能的话,廉州也可以引种甘蔗,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廉州港的情况让秦延很失望,港口凋零,栈桥、库藏破败,仅有的一营的澄海营连三百人都不到,战船区区十余艘,指挥使吃喝空饷、军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果然是山高皇帝远,已经到了对上官无视的地步。 秦延当即命令将这个营指挥锁拿下狱,交由邕州节判勘合问罪。 只是廉州的情形让秦延感到很无奈,很显然,重新修缮廉州港投入太多,现在不是时候,只能等待广西财赋有个变化再说了。 秦延返回了钦州,发现有两个土蛮族长候着拜见他,而拜帖上写明是因提举蔗糖事求见,这让秦延有些好奇了。 思州孟氏族长孟侗、其子孟靳被引入官厅,两人大礼拜见秦延。 秦延打眼看去,嗯,这父子二人虽然肤色黑红,一看就是此处的土著,但是穿的却是宋人服饰,而且穿的很地道,方巾束发,很有些宋人的气度,和以往蛮人打扮全然不同。 “你等无须拘谨,坐吧,” 秦延礼让道。 孟侗急忙弯腰回礼,显得较为局促,毕竟这位可是大宋龙图阁直学士,赫赫有名的高官,面对秦延他压力山大。 “本官看你一身儒服,甚为儒雅,可是在宋地游历过,” 秦延观其虽然忐忑,但是进退还算有度,和以往蛮人惊慌下暴露本性粗蛮决然不同。 “正是,正是,” 孟侗脸色涨红道, “小的因是次子,在族中没有承继,因此早年曾到福州盘桓数年,做些土布、金饰等生意,因此在那里熟习官话,粗通礼仪,就是小犬也是在福州长大,小的,嗯,娶得是宋人女子,如今就是小的夫人,” 孟侗官话虽然带有当地浓重的口音,但是说的还算流畅。 秦延含笑点头, “不错,孟族长这一口官话相当的纯熟,想来行走内陆毫无问题,” 秦延如此亲切,让孟侗心里舒缓不少,他本以为这般高官官威极重,因此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想到这位经略竟然如同邻里般可亲,架子丝毫没有,相比之下那些小吏却是官威冲天了。 “小的一向倾慕中原风物,如果不是家兄病故,不得已返回族中承继,小的定是定居福建路才是,” 孟侗恭敬道,秦延笑着颔首, ‘今日小的前来是有事相求经略。。。。’ 待得孟侗磕磕绊绊的说完,秦延惊讶的发现,原来孟侗看中了此番引种甘蔗,因为他当年在福建路看到过蔗糖的收益。 这般说吧,在福建路淡黄色的蔗糖榨出来后一斤要八百文,而运到中原后是一贯余,这里面利益收益太大了。 关键是蔗糖对田亩肥力要求不高,关键就是两样,水份和光照。 而这两样广南西路都不缺少,广西的河流众多,而雨季十分雨量充沛,光照更是充足,哪怕是冬季都是十分炎热,这样不是太少,而是恐其太多。 因而孟侗就有了引种的念头,但是他族中有田亩,但是种植什么他说了不算,那是父兄的事儿,而且产出后榨糖后转运不便,蔗糖运输走水运只能经过邕州然后走郁水东去广州。 而期间税卡林立,道路不畅,水运要和其他货物搭配影响运送周期,蔗糖却是等不得,不能在炎热潮湿的广西停留太久等等,一系列难题让孟侗望而却步。 现今,他是父兄已逝,他成了一言九鼎的族长,而官府引种,大规模运送,外运问题也不是难题,唯一的难题就是他想引种,怕是官府不允。 他在邕州询问的结果就是官府不允,都是在钦州、邕州、桂州由汉民引种,没有蛮部投入其中。 孟侗无奈下才来钦州求见秦经略,询问此事。 秦延一喜,这是大好事,首先这样和中原融合极好的蛮部首领必须是扶持的对象,而且要扶持好,只要他和官府走的近,并且得到了大大的好处,相信靠拢过来的蛮部将会大增,对融合同化这些蛮部有极大加成。 秦延对这样主动靠拢的蛮部当然要大加扶持, “孟族长果然有些眼光,当知晓有些作物引种远比粮米赚取得多矣,” 这句称赞让孟侗兴奋的脸上涨红, ‘嗯,对于孟族长引种甘蔗官署当会全力支持,本官将会下令开拓司派出干员承担此事,还会派出老农辅助你等引种甘蔗,产出的甘蔗榨糖后可以代为发卖,’ 秦延的回答让孟侗万万没想到,岂不是他只管种植好甘蔗榨糖就可,其他的他全不用在意就可,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他简直无法想象的天上掉馅饼了。 “多谢经略襄助,小的一定让族中好生的引种,秋上丰收,不负经略美意,” 孟侗激动的已然变声。 秦延好生安抚,又询问了孟烽几句,结果发现他的宋话远在其父之上,几乎听不到口音。 秦延大喜下亲自手书鼓励孟烽实习之,孟家父子诚惶诚恐的接下。 秦延则是命胥吏送两人去往开拓司,拿着他的手书让开拓司一并办理,父子二人千恩万谢而去。 接下来进入的是钦州一个不大的土蛮部族长,他也看中了引种甘蔗,秦延当然会加以扶持,一并让开拓司办理。 秦延寄希望这些靠拢的蛮部将会给他带来丰厚的收益,当然了,短期来看一切照旧,即使一切顺利,可能也要数年之功,不过万事开头难,和大宋经营此地百多年没有太大进展相比,数年之功已经极为迅快了,秦延等的起。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海路纷争 泉州萨珊女红店,萨托娜正和家中的婢女们一同清理账目。 如今萨托娜把银钱看的很紧,因为过数月她要向秦延那里投入五十万贯的资财,支援甘蔗、蔗糖的收购、转运、发卖。 这可是她这些年来积攒的家底,要不是干系秦延的大事儿,萨托娜无论如何不会动用的,那是她和孩子的根基。 不过就是如此,她要了一成的收益,嗯,即使给夫君使用,那也是要收取利息的,她绝不会白白付出。 正在忙乱时候,有外人禀报,泉州藩坊坊目阿巴迪,泉州海商刘弼求见。 萨托娜心有所悟,这是麻烦事又上门了。 “两位请坐,妾身有失远迎了,” 萨托娜在大堂内见了来人,不过她蓦然发现其中多了另外两个微胖的男子,不禁有些皱眉,为何没有通禀一声,难道是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吗。 ‘萨娘子,这两位是广州来的豪商,蒋毅和王钦,’ 大食商人阿巴迪给两人介绍。 两个宋人施礼,但是眼神中逡巡不善,总是瞄着萨托娜。 萨托娜也不在意,她清楚,这些人早就发觉了她和流求有些勾连,没法,两次大规模的向流求输入流民都是萨珊女红店出首的,有心人一打探就知道她和流求人的关系不一般。 而流求舰队发出通令,警告所有海船都要向流求方面缴纳每船三百贯的税金后,这些海商都是又惊又怒。 他们不想缴纳,但是听闻流求舰队实力强大,因此辗转找到萨托娜来沟通,希望减免这个突兀出现的税金,实际上就是保护费。 萨托娜倒也没有推诿,而是应下来说是沟通一下。 这不,近月后,这两人再次来到,不过他们还带来两个不熟识的人,这里面怕是有些说道了。 “萨娘子,不晓得和流求头领沟通如何,” 阿巴迪恭敬道。 虽然他在藩坊很是一言九鼎,大凡大食人谁不给他三分颜面,这就是坊目的好处了,勾连官府和藩坊,就有这个特权。 但是他不敢对这位萨娘子不敬,这位可是如今广南西路经略使、龙图阁直学士秦延的外室,秦延每年都来此盘桓一二,这位相当得宠,泉州谁人不晓。 “妾身不过是和流求统领有些交情,勾连人货而已,算是有些颜面,妾身倒是说项了一下,只是流求统领言道可以看在我的颜面上减免一百贯,但是两百贯的商税是不能少的,” 萨托娜轻笑道。 几人面面相觑,显然很不满意,他们希望的是最好没有,或是一船几十贯最多百贯的收取,否则还是颇为让他们肉疼的。 “萨娘子,我等走海如何不易,您也是晓得的,再收取两百贯,实在是过厚,” 刘弼咬牙道。 萨托娜瞄了他一眼,和其他人讲获利不易,可能就信了。 但是她怎么同,她本就是大食海商出身,里面获利多少她门清,虽然两三百贯不少,但是这些海商还是担负的起,只是这些人不想交出就是了,因为海船多的怕是一年在此项上要交出几万贯的银钱,当然让其肉疼。 “流求首领讲,其收取商税,也保护这片海域的平安,只是这两年,福建路沿海的所有水贼几乎都被其水师剿灭,你等也是经历过的,” 萨托娜如此说,两人点头,这个不得不承认,水贼大减确实让其轻松不少,最起码这一年来在没有大的杀人越货的噩耗, “因此流求首领以为他护佑一方平安,也当收取商税,合乎情理,” “话不能这般说,流求水师剿灭海贼,我等当然拜谢,就是拿出万贯资财来也不是不可,只是收取这等商税,年年如此怕是太过了吧,” 一旁的蒋毅忍不住道。 “蒋东主,这是流求首领的将令,非是妾身能收回的,这已然是琉球首领的最后决断,听闻下月流求水师将会派出海船巡视,福建路和广南海域,但凡海船入海,须得缴纳商税,否则立即予以收缴,甚或击沉,” 萨托娜冷冷道。 几人无语,是啊,这位只是中间人,向她发难何用,下了决断也非她。 “不瞒萨娘子,我等不得已怕是要汇集一处和流求争锋,怕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何不相让一步,” 王钦咬牙道。 萨托娜理了理秀发,慢条斯理道, “那妾身就静候几位的好消息了,流求方面是决然不会让步了,” 这些人想要和奕州水师争锋,萨托娜只能祝他们好运了,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 众人几乎是不欢而散。 出了萨珊女红店,王钦很不爽,他是广州海商的大家,有海船数十艘,只是跑马六甲等处,运送大食、天竺等处的海船就有二十余艘,乃是广南东路海商的行首,平日里地位极高,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这个小娘子太过桀骜,哼哼,惹了某,某打压其,足以让其倾家荡产,” 刘弼鄙视的看了看这厮, “这位小娘子倒是没什么,泼辣些罢了,只是王行首确定能抵受秦龙图盛怒,” 王钦当即无话可说,他可以私下说些废话,咒骂一番,但是抵挡秦延的盛怒,那样的浑话他倒是可以说,谁信。 “此事虽然棘手,但也不是不可接受,” 阿巴迪砸吧一下嘴,一年数万贯对他来讲也不是小数,但是也承担得起,犯不上和流求闹将起来,何必置气。 “你等晓得什么,此番我等退步,流求贼得寸进尺,再次勒掠我等呢,这等银钱收去不知道打造多少战船,只怕以后他要将每船收取五百贯,我等也得奉上,” 蒋毅摇头道。 这就是他们海商最为担心的,现下他们发现流求海船数量还不甚多,但是如果每年最少几十万贯的银钱收取后,怕是能出来几十艘新船,流求贼膨胀如斯,日后何人可治。 那时候流求贼对他们可以予取予求,甚至随意劫掠,谁人可制。 他们是走海的,海上往来牟利就是他们的生命线,却是被执于流求人手中,这怎么可能让他们放心。 “那你等以为何如,” 刘弼也被说服了,是啊,一年数万贯倒也可以,问题是长此以往,要是流求贼狮子大张口怎么办,受制于人他也是不愿的。 ‘不如我等各拿出数万贯,请出福州水师、泉州水师,待得我等海船一同征伐流求水师,将其灭了,这片海域还是我等的天下,’ 王钦一字一顿说完看向阿巴迪和刘弼。 “嗯,这正是我等来泉州的因由,受制于人不如一劳永逸,” 蒋毅狠狠道。 “只是此事我等须得好生商议一下,” 刘弼意动。 蒋毅和王钦点头,当然要好生商议一下。 毕竟,泉州水师和福州水师远在广南东路水师之上,而刘弼、阿巴迪等人是东道,和水师勾连很深,这些水师军将也是贪婪的很,通过刘弼等人请这些军将出手怕是付出也不会少了。 这是局势如此,他们也不得不付出代价,这也是他们来此的因由。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河口激战 众人来到一家刘弼开的茶楼,一同饮茶商议此事。 最后共议的结果就是拿出二十万贯来贿赂水师处置此事。 当然这些钱不是他们四人交出,那些中小海商都得拿出自己的一份来。 为海商办事,这些人都得拿钱,一个都不能少,如果不出,得罪了这一行的行首,还想不想在这一行行走了。 最后决意一旦翻脸,他们须得首先先发制人,没法。 他们的海船行走航线沟通有无是必须的,这样漫长的航路,流求人可以随意的攻击,简直漏洞百出,无可防御。 所以他们必须首先集结船只,勾连水师一同攻伐流求人,击败对方的水师,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对方。 几人分工,筹款,贿赂水师,然后几人匆匆分手,各行其是了。 十日后,流求水师开始在商路上盘查海船,收取三百贯的商税,但有不从者立即扣船扣人。 也不是没有海船反抗,但是随即被流求海船的巨炮震慑,只能老老实实的听命。 登时,福建路和广南海上乱纷纷,整个航路混乱开来,这种乱势在形成新的平衡前都将继续。 很多海船不再出海,让这片海域萧条了不少。 明眼人都清楚,这样的局面不会持续下去,只是等待着一场爆发,最后决定这块海路将由谁来掌控,到那时一切才会恢复如初。 八月初七,河口镇以西炮声隆隆响了整整一日,河口镇依旧附近村屯的百姓整整担心受怕了一天,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有敌人在和流求水师决战。 而当地所有村屯以及河口镇的乡兵都已经被召集起来,开往了河口镇,防止可能发生的敌军登陆。 按照规矩,一家一户中如果是独子可免兵役,否则的话必须出一人入乡兵,平日农闲操练,但有敌人入侵,乡兵整队进发河口镇御敌。 很明显,如果真有敌人侵入,必然首选河口镇,要来原野何用,必然首选河口,那里的船厂就是不容放过的。 高举三岔口旗帜的一队乡兵走在田野间,远处已然可以望见河口镇的城墙以及鼓楼了。 都头老赵一声吼,九十八名乡兵齐整的坐下休息、饮水,此时正是盛夏的尾声,天气极为闷热,他们没走两里就要休憩一下,否则身子怕是支撑不住。 因此此时这些乡兵都是身披吉贝甲,全副兵甲在身,这般强行军不可一气达成。 都头老赵乃是奕州军退役在三岔口定居的,按照规矩每个村屯都有退役的老卒,这些老卒就是乡兵的骨干,担任乡兵的都头、营虞候等要职。 此番三岔口两处村屯的乡兵就是由都头赵易、营虞候李斌统领的,他们按照规矩整训出来的乡兵保有老奕州军的强悍,即使闷热的天气里已然可以正常行军,这些军卒缺少的就是战阵历练,一两场的血战过后就可淬炼成强军。 过了会儿,李斌一声吼,乡兵们立即起身再次排列出整齐的队列,哗哗哗齐整的脚步声向西边的河口镇前行。 董穆大步走在期间,他手拿着一把长枪,身披青色的吉贝甲,走的倒也松快。 他擦了把汗水,望向了远方的河口城,此时几条道路汇集此处,可以看到好几支乡兵正高举战旗向和河口城行进。 董穆对现下的日子很满意,不管怎么说,他每月可以领取两贯钱,不多,但是给家里打打牙祭是足够了。 再者,听赵都头讲,此处的乡兵可能扩充为正军,也就是说,每月有固定粮饷八贯,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益,足以成家立业养家糊口。 董穆对此时希翼已久了,他相信大部分乡兵都有着个年头,旁的不说,出外征战一番,待得退役发下五十亩田地,还能任职乡兵中,到哪里都是受尊重如同老赵一般,这就是董穆的念头。 此刻他就渴望敌军可以登岸,他们可以杀个痛快。 再者,如能开出流求征战长长见识也好,董穆出去闯荡一番的心里从来没有这般强烈。 这日午后,所有村镇的乡兵三千余人汇集河口城,除了把守东部和北部边境的两千乡兵,河口城治下的乡兵齐聚于此。 当然了,还有三千余的乡兵没有召集,他们都是此番新入河口镇不久的福建路流民,因为开拓忙碌,只是编入其中,还没有整训,实不堪一战,所以此番没有征召。 现下河口镇的正军只有一千,剩余的近万的乡兵才构成了河口城防御的基石。 也就说,在数千奕州军之外,流求的乡兵大大扩充,假以时日,又是一个巨大的军团出现在河口。 这一日,许多乡兵的愿望落空了,他们这次汇集河口城,成了一次武装操练,没有敌舰靠近河口,也没有敌军踏上河口的土地,他们在海上就被击溃了。 这日傍晚,夕阳映衬下,流求水师的战船一一驶入了河口港,二十艘秦级、汉级、唐级风帆战舰,一艘不少。 虽然流求水师战舰不多,也是以秦级、汉级不是很大的战舰为主,但是在这片海域也是最强大的存在了。 周嗣为了防止最坏的局面,采用的策略是飞剪战船巡游海域,利用船速追击那些商船收取税赋,虽然飞剪船上只有数门火炮,没有重炮,但是对付大宋版福船鸟船足够了。 而二十艘战力相对较强的秦级战舰和汉级战舰守护河口镇,防止敌人可能的突袭,此番果然奏效了。 大宋福建路几处水师合兵一起近百艘战船突袭河口镇,被哨船急报后,周嗣统领战船出击,一日间就大破来敌。 而流求战舰多少有些破损,但很轻微,流求水师在周嗣统领下击败了近百艘的泉州水师、福州水师以及一些海商的武装船,将这支舰队八成的战舰送入了海底,余者溃散。 而俘获的兵卒被压往了澎湖,没有送到流求,保持流求的封闭,防止对手的探查。 从这一日起,在没有其他势力可以阻挡流求水师控制整个海域。 福建路海面直到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的所有海域都是流求水师的治下,大宋水师遇到流求水师那是立即闪避。 泉州水师、福州水师战力是这一带最为强悍的,结果却是一战溃败,根本不是对手,因此余者谁还敢和流求水师放对,闻着披靡。 所有的海商必须向流求水师献上保护费。 而带头发难的阿巴迪、刘弼、蒋毅、王钦四家的海船片帆不得出海,否则立即被擒获收缴。 四家损失惨重后,被迫发卖了海船,退出了经营数十年的行当,这就是决断错误的后果。 四大家的市场份额立即被其他家补上,在商场上决断的错误就是对手的盛宴,不知道多少家海商因为此番获利大增而弹冠相庆。 至于流求水师掌控海域,怕什么,只要付出保护费就成了,流求水师除了付出保护费一条外,并没有其他的过分要求,而且确实好生维护了这一带海域的平安。 但有水贼抢掠,立即被流求水师追杀,向北逃向江南,向南奔向浡泥国都不成。 大战过去三月后,每月税赋增长到四万余贯,而且还在不断增加,眼看着一个年几十万贯的产业形成了,甚至将来有达到百万贯的可能。 也因此,流求发出了请求,扩充五千乡兵为正军,被秦延允了。 将会为这些军卒提供全套的行军炮和燧发火铳,也会发下饷银。 不管怎么说,流求需要数千正军,无论是支援他地,还是护佑流求都需要更强悍的战力,何况流求的收益足以支撑这样的军力。 同时,单诚被派往流求,作为流求军的统制使,操练、节制流求步骑军。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广西大收获 十月末,雨季结束,广南西路依然闷热,只是最难熬的湿气少了很多。 虽然还是很热,但是那股跗骨缠绕的湿热总算是消散了大半,最难熬的时候过去了,而且也到了收获的季节。 粮米已然收获完,如今到了甘蔗收割的时候了,钦州西南蛮旧地福建路流民们流着汗水收割着甘蔗。 要说甘蔗种植比粮米轻省,但是收割的时候绝对是最累的时候,因为收割甘蔗比粮米可是吃力多了。 但是所有的流民们都是兴高采烈的忙碌着,因为今年风调雨顺,特别是雨季的时候,雨量不大不小,正合适,助力了甘蔗的成长,雨水过多淹了庄稼,雨水过少甘蔗苦涩,今年老天成全,该着丰收,流民们已然想着丰收后打点小酒、给浑家娃儿们扯些布帛,好生打理一番。 秦延此时就在钦州,钦州是此番引种甘蔗的重点,合计两万亩甘蔗地,相比之下,桂州只有四千余亩,而邕州只有两千余亩,毕竟那两处地方是后期推动的,而且没有开拓司的引导,数月时间能有数千亩,秦延也算满意。 当然了,引入福建路流民耕种的钦州绝对是此番的重点了。 秦延也就亲自在此压阵。 秦延巡视一番后,极为满意,流民们虽然住的还是窝棚,衣衫褴褛,但是精气神相当不错,此时到处是流民收割的身影,欢笑不时间杂期间。 秦延和开拓司众人的心情也相当不错,因为甘蔗丰收,流民生计改善在即,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筹划。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他们也取得了大丰收,收割的是民心民力。 对于开拓司众人辛劳一年,秦延当然不吝赏赐,不过秦延还是督促开拓司和钦州府一种官员和胥吏,好生推动收购、榨糖、转运。 这是最关键时候,首先一点不能让流民丰收流泪。 秦延发下敕令,但有收购甘蔗的过程中有胥吏手脚不干净,妄图克扣细民,中饱私囊者当即杖五十,充澄海军陷阵营,和水贼们厮杀去吧,基本那是九死一生。 秦延用这一年多来的铁血手段,让所有人都清楚,在他眼皮底下搞事,一个弄不好就把自己搞死了,因此倒也都是老老实实的收购甘蔗。 甘蔗将会运到钦州城南的糖厂榨糖,从钦州港起运去往广州,然后向江南、中原蔓延开来。 秦延早就从两位夫人那里筹借了百万贯的资财,两位夫人也是将自家的资金倾囊而出,帮衬秦延。 此番甘蔗丰收,一亩甘蔗可产一千五百斤甘蔗,一斤甘蔗可出一两糖,如此,仅仅是钦州一地就产糖三百万斤,加上其余两处的足有四百万斤。 流民耕种四十亩的甘蔗,开拓司千斤一贯收购,一户流民怎的也收入六十贯,可是粮米收入的翻倍。 也难怪那些流民兴高采烈,有的地方已然收购完毕,银钱已然下发,消息传出,流民干劲更足,对秦经略和开拓司方面当初的承诺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开拓区真正的平稳下来。 开拓司当然也不亏,一亩产出甘蔗不过一贯五收购,产出一百五十斤糖,开拓司发卖给广州冯记女红店、泉州萨珊女红店一斤一百五十文,一百五十斤就是三十贯,去除糖厂人工十贯余,怎的一亩也有十余贯的收益。 钦州两万亩,开拓司那就是一百五十万贯的收益,当然去除库藏折损,还有雇佣看护的费用,那也要一百万贯的收益。 邕州、桂州加在一处,也有五十万贯收益。 也就是说今年广南一处仅仅是蔗糖一项,就是一百五十万贯的收益,加上其他的作物的税赋迫近两百万贯。 这是什么概念,河东路作为大宋有名的大路,一年不过两百多万贯的财赋,而广南西路今年就要迫近河东路的收益。 要晓得,广南西路自从建立起,就是大宋不断贴补,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没法,汉民不多,田亩大部分被蛮部占据,大规模收取赋税根本不可能。 至于商税,此处商贸相比中原可怜的很,商税因此更是不济。 也就是最近十年没有大的战事,加上汉民在邕州不断扩散,广南西路税赋增加一些,那也不过是将将够广南西路自用,向朝廷奉献税赋毫无可能。 也就是广南西路作大宋的无底洞已然百年矣,而近日,广南西路骤然成为巨富,按照秦延来之前为赵煦打的包票,须要秋末奉献三十万贯的税赋。 因此广南西路今年可以留下百多万贯的收益。 这样的收益绝对是大宋诸路中头一份,就是江南西路东路这般富庶的地方,一年留存不过几十万贯而已。 广南西路今年绝对是可以大发利市了。 而政事堂和官家还无可奈何,因为要求广南西路奉上的是三十万的收益,就是那些他们以为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因此在这之上的银钱根本没有任何处置的举措。 因此广南西路完全可以自行做主。 这不,大丰收到来后,秦延就接到了桂州、邕州、宜州、容州各处州县如雪片般的文书,内容类似,要么是整修城池兵甲,要么是要新建州学县学,要么要支付往年拖欠,总之就是要钱的。 虽然桂州、邕州两处也是甘蔗丰收,加在一处也有几十万贯的收益,但是李解益等人不敢擅自做主,他们清楚,这些银钱怎么来的,都是秦延带来的收益,即使他们身为转运使和邕州知州也不敢擅自行事。 秦延暂时压下没有处置,这般狮子大开口他当然不会一一批准,这些银钱他还另有应用呢。 而且说,这都是账面的收益,毕竟冯小娥和萨托娜只是提供了百万贯,后续还得发卖蔗糖后才能付清尾款。 所以秦延不忙处置,不惯这些人的毛病。 秦延筹划的是为雄略军整备备马,想想,雄略军这个骑军尽连备马都没有,大大影响了战力,说白了连狠狠操练都不成,折损后骑兵只能成备军了。 所以购入三千匹战马是必须的。 而此处购买大理马也要四十贯,因为这些战马都是走私进入的,因为大理国和大宋没有直接往来,因此这些马匹都要走私过来,价钱腾贵。 虽然大理马这个价位离着河曲马也相差不多了,但是秦延还得购置大理马,虽然这样的马匹小两圈,但是适应广南西路湿热的气候,不易患病,至于河曲马到来后只怕最少病亡近半,折损不起。 战马配备完全,就是六七万贯的开销。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亢奋非常 秦延的筹划中有一个极为耗费钱粮,就是秦延要雇佣当地百姓在广南西路修整拓宽道路。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他预估要雇佣数万民夫,支出足有六七十万贯才可。 秦延在广南日久,越发感觉要想全面掌控广南西路,修路很重要。 后世有句话要想富先修路,在此时也是适合的。 桂州和容州两处尚可,汉民为主的地界修路相对更为重视,如今官道勉强合格。 但是邕州和宜州所在官道很差,有的地方并行两架马车都是勉勉强强,大大迟滞了交通。 这样的情形下很多当地产出米粮特产无法流通出去变现,就是流通出去费用奇高,无法发卖。 这就越发的让当地百姓困窘。 再者,邕州中西部,中南部道路崎岖,官军行军极为困难,对于平定各地蛮部叛乱大大不利。 一场乱事往往在开端是最好扑灭的时候,往往前几天是黄金期,以后乱事扩大开来,剿灭越发的困难。 但是道路的坎坷让官军无法及时抵达,只能徒唤奈何。 而这种掌控不利,越发的纵容了蛮部族长,让他们肆无忌惮的对抗官府,占据地利人和和广南西路的官府讨价还价,甚至用叛乱来胁迫官府答应他们讨官要官占据一方,成为半独立的存在。 秦延的想法是打通广南西路的各处要道,有效的掌控各地局势,但有不臣,立即讨伐,消减各个蛮部气焰,如此数年以往,广南西路中西部有些失控的局面将会大大缓解,广南西路才真正的归入大宋。 而这一切都需要银钱的支撑,须知修路的效益是无形中的,十分的不显。 相比发之下整修城池、新建重修州学县学是明眼可见的,这也是修路上投入很少的因由,除非万不得已,官府不会大举修路就是了,投入大产出无,没有在勘察政绩上显露出来,对仕途没有助力,官员当然没有兴趣。 秦延当然不同,他已经无须靠这些政绩来助力仕途了,他的前程在官家那里,再者说他哪怕是从广南西路转任,还得看他的心情,如果闲置无趣的位置,他大不了辞官不就。 因此,秦延本心办事,要投入巨资改变广南西路最大的短板,那就是疏通广西的血脉。 只有这样,广南西路才能真正的畅通无阻,对民间对官府都是最大的利好。 所以,别看广南西路此番收益很大,秦延还得斟酌使用,他知道这样的暴利不可持续,以后蔗糖的扩大,会让利润大大降低。 巨量的蔗糖会将糖价大大拉低,虽然较低的糖价会让很多细民买的起糖消费,会将这块消费扩大十倍以上,但是糖价大幅度下降会让暴利消失。 秦延预估以后广南西路的这方面的收益一年也就是几十万贯的模样了。 多了绝不可能,这是市场规律决定的。 因此趁着此番暴利,秦延要好生使用这笔资财,过了这村没有这店了。 修路是广南西路的一件大事,秦延决意召集转运使方洁慈到邕州,和李解益共同议一议。 桂州和邕州是广南西路最紧要的两个区域,只要他们这里达成一致就好说。 尤其是现在事实上代理桂州的方洁慈更是紧要,没有这位转运使的配合,行走起来困难的紧。 旁的不说,广南西路这次的收益就要交由方洁慈处置。 秦延也会按照规矩交给方洁慈,他不在意这些银钱,没得在他手中让朝野中的有心人发难就不美了。 还是让方洁慈头疼去吧。 秦延一行人赶到邕州府衙的时候,邕州府衙爆竹声声,方洁慈、李解益等人统领府衙一干官员胥吏出迎,各个笑逐颜开气氛火热。 “见过秦经略,”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些人看着秦延眼神里那个热切劲让秦延很不自在。 秦延下马笑道, “各位何必如此,实在太过客套了,” “经略该当如此,我等正是要拜谢经略让我广南西路官员扬眉吐气啊,” 方洁慈正容拱手道。 “正是如此,下官乃是广南东路人,在广南西路行走多年,每每和各路官员相遇,羞于提及自家官身,” 李解益叹道,出门都没脸见人啊,北方边地虽然也不怎么样,毕竟还有军功可夸赞,广南西路呢,税赋拖累在后,战事一败涂地,甚或赶走交趾和蛮人还须陕西出动西军精锐,提起这些先是矮人一头,丢人啊。 今日呢,秦延不过来此一年,蛮部初定,税赋大增,不,简直无法想象的暴增,提及这个谁不称颂秦经略。 李解益也是钦佩不已,这位爷可不是一个莽夫,一个莽夫不会让广西有翻天覆地的大变的。 秦延顶住各方压力引种甘蔗,这样的事谁能做出来,反正他没看到谁有这个破釜沉舟的胆略,唯有秦延一人而已。 以往曾布等大员不是没坐镇广南西路,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修修补补吧,谁也不曾让广南西路变天,唯有这位最年轻的经略。 如今广南西路赋税直逼两百万贯,蓦然成为天下大路,他们可以想象官家和政事堂晓得广南西路巨变时候的惊讶万分,心情大畅啊。 “此番经略让广南西路旧貌新颜,我等日后可以昂然入京而行,” 李解益脸上潮红,声音洪亮,心情激荡的紧。 “此番广南大兴,都是我等一同办理,没有诸位同仁襄助,没有广南西路大变,” 秦延客气道。 方洁慈、李解益统领众官员将秦延迎入府衙中。 丰盛的接风宴是必须的。 邕州几十个官员还有胥吏一同出席,还有二十余位邕州官妓一同陪酒、献舞,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秦延对这个时代的歌舞真的没什么欣赏的感觉,尤其是吟唱的诗词,基本一个平音,转折很少,让人昏昏然不知所踪。 酒过三巡,方洁慈红着脸大着舌头道, “经略,此番是不是该向朝廷告知广南此番税赋大增了,” 李解益也是精神一振的看向秦延。 富贵不显犹如锦衣夜行,那怎么成了,两人心里对这个奏折是雀跃极了。 当然了,他们是不敢贸然发出报喜奏折的,这事只有秦延首先发出才是。 秦延看了看两双老眼,心知其中的亢奋,他本来还想在拖宕一阵,看来是不成了,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也好,明日本官和诸位共同联署报捷奏折,向官家和政事堂报喜吧,’ 秦延这一应允,两人立即喜笑颜开,接下来的酒宴上颇有放浪形骸的狂士风采,如果是平日里两人也是衣冠楚楚,官威极重,只不过这次两人是真嗨了,他们太清楚此番功业在两人官途上的权重,足以让他们躺在功劳薄上享用十年二十年的,怎么不欣喜若狂。 一个秦延亲卫从外慌忙而入,和马道低语,秦延身侧的马道到秦延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秦延一怔,接着一笑,他看了看一旁的两人, “路上劳累,本官先去休憩一番,两位尽兴,” 秦延告辞,两人当然只有恭送的份了。 正文 第五百九十九章曾布无能 秦延来到后宅,立即换了便服,带着三十余名护卫步出官衙后院,直驱郁水码头。 郁水码头上极为忙碌,一支内河沙船队正在停泊卸货。 秦延等人大步走来,立即有人接应。 秦延来到码头偏僻一处凉棚,一个娃儿蹦跳着跑出,嘴里大喊着, “爹爹,爹爹,” 正是如今五岁的秦臻毅,张着小手扑向秦延,被秦延一把提起荡在空中,秦臻毅嬉笑着。 凉棚里冯小娥款款而出,娇笑着看着嬉闹的父子俩。 秦延不像其他的宋人官人,对孩子还得端起身份来,他是喜爱当先,从来不那般虚情假意,没必要,这也让冯小娥欢喜。 冯小娥走上前来用帕子给两父子好生的擦汗, ‘广南西路果然还是比广州热的紧,妾身只是穿了罗裙就可,’ 冯小娥边说边瞄了眼秦延,此番她在船上仓促的换了衣衫,可就是给秦延看的呢。 秦延看了眼越发丰满秀丽的冯小娥, ‘娘子越发的靓丽,在邕州没有如此风景呢,’ 冯小娥立即喜笑颜开,不枉她千里奔走前来探视。 “妾身此番可是来邕州转运蔗糖的,这可是一门大生意呢,妾身多谢官人呢,” 此番秦延将蔗糖的发卖交给冯小娥和萨托娜,每斤两人可以转手加价三百文出手,去掉转运、折损,每斤也可以赚取两百文。 三百多万斤,足以让两人生发六七十万贯,她们拿出百万贯本金的时候,说什么也没想到有今日收益,就如同她和萨托娜说的那般,自家夫君总是可以能所不能。 “只是因为我家夫人才能让某如此放心,” 秦延大笑道。 此是他的肺腑之言,蔗糖利益极大,如果放任官员和其他豪商,不知道能把这事办到何种地步。 旁的不说,就是尾款何时能交给广南西路都不知道。 也只有冯小娥和萨托娜才让他放心交付,不会耽搁他的进程。 冯小娥看着秦延抱着秦臻毅逗弄着,心里暖洋洋的, “官人此番没想到妾身能来到邕州吧,” “嗯,确是没有,” 秦延其实在装傻,两月前萨托娜从海路去了钦州,此番冯小娥来也属正常,女人间的竞争当然也是很激烈的,秦延全当不知就是了。 “都是三郎想念官人了,妾身才如此一行,” 冯小娥如此说,脸上微红,秦延全当没有看到,那位小三郎傻傻的看着阿爹阿妈不知所云。 “此番和船队前来,发觉船东向这里发卖不少的杂货、布帛还有女红物件,言称此处忽然需求大增,妾身想来必是官人之功,否则如此偏僻荒蛮之地,怕是没有那般人购入的,” 冯小娥一听就明白,这必是夫君之功了,肯定是当地百姓手里有了余钱,可以采买很多物件,因此广州商家通过郁水向这里发卖,船队也借此赚取不少。 “此是当然,这里的很多汉民收入比得江南之地,采买些物件此是应当,” 秦延看着街巷里的人来人往,这里的细民显然比以往增加不少,一切都是甘蔗引种之功, ‘不瞒夫人,此等功业在某心里不次于战阵争雄,’ “昔日读得范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忧国忧民,不禁让人泪满襟,然则今日夫君所行无不如此,夫君解救万民于水火中,多少人家得以保全,多少人家可以丰衣足食,夫君在妾身心里当的起大宋英杰,” 冯小娥挽着秦延,迷醉的看着秦延。 秦延和冯小娥对视一笑,颇为甜蜜。 一家人在亲卫随扈下行走在邕州街头,如同其他的富商没有区别,也尽赏了邕州街头不同中原的风物。 到处是蛮人小娘摆放的档口,有的是贩卖槟榔,有的是贩卖鲜汁,有的是蛮人烤肉,有的是炊饼点心,和中原很是不同。 待得一个鲜花档口,秦延为一家人买了鲜花,亲自为两人插入鬓中,来此多年,秦延对宋人插花的习俗也能接受了,只是他对自己插花还是接受不能。 一家人一路游历,随意吃些吃食,甜甜蜜蜜的到达了府衙,步入后宅。 秦延和冯小娥久别,当然自有一番亲热敦伦。 冯小娥感觉这是这两年来最是舒心畅快的日子,一家团圆欢喜度日,平安喜乐不过如斯。 东京政事堂,右相曾布,参知政事蔡卞当值。 政事堂里每日里接到各地奏报众多,很多传阅记录后递送宫中。 这一日同样如此。 按照先后处置的顺序,政事堂诸人首先拆阅边地奏折,其次是中原、江南,最后是广南等处无干紧要的上书。 这日午饭简单吃些,蔡卞拿起了广南西路的奏折,既然是无干大局所在,还不能劳动曾布这个右相,还是蔡卞处置。 这是一封广南西路经略使秦延的上书,蔡卞拆开后,顺手拿起茶碗啜饮一口,接着他就喷了。 这一声打破了室内的静寂,正在审阅的曾布一皱眉,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看向蔡卞,怎的如此失仪。 蔡卞却是顾不得这个,他拿起了秦延的上书细细观看,忽尔大笑,忽尔叹息。 曾布一时懵逼,这位蔡学士没毛病吧,怎的如此。 “学士何至如此,” 曾布点点这位,注意形象好嘛,这是政事堂。 “实在是失仪,罪过,罪过,” 蔡卞老脸一红,嗯,这位老帅哥才发现他如今的举止不大对, “只是秦延的上书太过惊人,” 听到这个令他讨厌的名字,曾布脸上一扯, ‘广南能有何事,荒僻之地罢了,呵呵,’ 曾布端起茶碗冷哼道。 对于秦延选择那个荒僻之地,曾布是乐见其成的。 他私下揣度,秦延可能还是要在边地闹点事,这位就不是能闲着的,如果大宋有穷兵黩武之人,必是此人了。 只是这个秦延怕是失算了,他曾布也是在广南经略任职过的,那里钱粮、兵甲具缺,蛮部横行无忌,官府处处受制,任谁到了那里都是束手束脚,秦延此番决计是坐困愁城的,他是喜闻乐见。 ‘右相有所不知,秦延上书,今年广南西路引种数万亩甘蔗,榨成蔗糖,发往广南东路,江南等处,只此一项就是百多万贯的收益,’ 蔡卞方说到此处,曾布也喷了,他目瞪口呆的看向蔡卞, “这决计不可能,” “右相,此番秦延上书说,缴纳朝廷的三十万贯税赋已然从水路起运,这封上书有转运使方洁慈和邕州知州李解益的签字同署,应该确凿无疑,” 蔡卞扬了扬信札。 曾布目瞪口呆,旁的不说,方洁慈都同署了,基本可说是真实的,一般来讲只要有些差池,转运使绝对不会和经略一同签署的,转运使本来就是制衡经略使的存在,因此能让方洁慈联署,说明此事为真。 但是,但可是,这怎可能, “不可能吧,秦延只是去了一年有余,” 曾布脱口而出,他是真不信。 ‘秦延啊,干才也,昔日众人皆以为其军略为上,某却知其才绝不止于此,绥德财赋大增,今日还是鄜延路最富庶的所在就是秦延之功,’ 蔡卞点了点曾布,想想绥德如何成为富庶之地的,还不是吉贝的引种,秦延引种甘蔗有何不可, “此为淮南为橘淮北为枳,” 曾布木然,对他来讲很难接受,他在广西三年,也就是勉力维持,结果秦延上任一年多,广西赋税增加百多万贯,成为天下大路之一,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右相,我等当立即拜见陛下,报禀此事才对,” 蔡卞道。 曾布唯唯,他的方寸都乱了,让蔡卞带着节奏走,进退失据,很简单他很是轻蔑的人在他曾经的位置上扭转乾坤,政绩闪耀,那岂不是说他当年很无能吗。 正文 第六百章交趾贼 大宋官家日常批阅奏折,处置政务的垂拱殿,正在忙碌审阅奏折的赵煦接见了一同前来的两位宰辅,接着他就知晓了如此大的消息,把他也震得不轻, “是不是有错漏之处,” 这是这位大宋官家的第一反应。 “陛下,此为秦延、方洁慈联署,必然是真的,再者说,广南西路没有那般收益,也不会将三十万贯的财赋起运。” 蔡卞忙道。 赵煦点头,他才反应过来,嗯,如果不是真的,转运使方洁慈怎么肯为秦延背书,不可能的事儿。 他兴奋的拿过秦延的折子好生看了一番。 曾布则是别有用心道, “此事当为真,只是老臣不明,为何只是上交三十万贯的税赋,其余百万贯为何不交付朝廷,秦延如此作为实在是无视政事堂,该当申斥其立即起运朝廷才是,” 曾布立即直刺秦延所为,暗指对朝廷和官家不敬。 “此事嘛,呵呵,” 赵煦一脸苦笑, ‘当日秦延同朕谈及此事,言称向朝廷缴纳一年三十贯的税赋,朕是允了的,’ 赵煦谈及此事讪讪然,嗯,现在他才发觉当日他做事操切了,不,是轻视了秦延,总以为秦延言及的三十万已然是了不起的数目了。 其实他真没想过秦延能完成,毕竟那个荒僻之地一年改观不大现实。 结果秦延还给他一个惊艳的答卷,三十万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小意思而已,已然起运朝廷了。 “陛下何至于此,须知今年朝廷预计有七十余万贯的缺口,如果有了此番百万贯的支应,可迎刃而解矣,” 曾布叹息道。 蔡卞也是一旁附和,他们这些所谓的政事堂大佬其实也相当苦逼,每每为这些财赋缺额挠头,办法只有一个拆东墙补西墙,到处挪用明年的额度,提起透支,这是几十年来大宋的常例。 只是每年透支的数字越来越大,从二十年前的四五十万贯到了如今的七八十万贯,着实让人头疼,如果有了这个收益,朝廷再没有亏空,甚至有了结余,这是何等好事,偏偏官家允了秦延,太让蔡卞失望了。 “数十年来广南未曾缴纳税赋,朕以为三十万贯已然到了极限,” 赵熙一脸苦相,作为那个地方三十万贯就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了,谁想到今日的局面,他也后悔,让秦延占了便宜。 君臣面面相觑,谁也没脸说强制将百万贯收归,毕竟是官家首肯的,如果反悔,岂不是让官家毁诺,没那么做的,太过没脸。 “秦延言称用这百多万贯,大修官道,将所有州县联通起来,便于广南经略司掌控全境,征讨不臣,倒也是物尽其用吧,” 蔡卞无奈道。 “曾卿,广南整修官道,需用多少,” 赵煦问道。 ‘据臣所知,怎的也要有百万贯,’ 曾布倒是实话实说了,这事儿还有方洁慈的奏报,瞒不过人。 “嗯,加上整备当地诸军,购置战马等等,确实需用这般,” 赵煦点点头,然后安慰自己道, ‘卿等还是好生利用此番三十万贯的进项才是,’ 曾布、蔡卞点头,三十万贯也是不少了,可以解决很大的问题,最起码可以让他们的头发多幸存点。 赵煦则是咔吧着眼睛有些神游天外,无他,他有些悔意,秦延越是如此能干,他就有些后悔,当日起复秦延晚了啊,晚了,如果秦延早起复两年,可能在其任上还能做出不知道多少事来。 只是,赵煦随即想到,嗯,是秦延拒不奉诏的。 啧,这个刺头啊,真是让赵煦无可奈何,确实是个大才,只是过于桀骜,就是他这个帝王也是有些棘手,怎的就不能像其岳父李清臣般纯良呢。 接下来几日,政事堂相当的欢腾,今年的日子好过多了,诸位宰辅们也是宽松了不少,和往年不可同日而语。 两艘大宋版的福船形势在廉州以西的海面上,船上满满都是蔗糖,此行是从钦州驶去广州。 如今这也是一个繁忙的航线了,转为运糖开辟的。 船东吴翀闲来无事在甲板上晒着太阳饮着茶汤,很是惬意。 广南即使在冬季,有光照的日子也是很温暖的,又是吴翀闲暇的一日。 突然,桅杆的水手向着西方大喊着。 吴翀急忙跳起望去,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他急忙攀爬上桅杆向西望去,但见点点帆影出现在西边。 来船航速很快,是大宋沙船鸟船的船型,船只不甚大,船速却是比福船快了。 ‘东家,是交趾水军,交趾人,’ 水手喊道。 吴翀疑惑着看着交趾水师的战旗,他甚是不解,交趾人怎的来到了此处,这可是大宋廉州海域,交趾在西,而此处却是东边了。 不过,凭着多年的历练,他可是清楚,海上的官军,无论宋军还是交趾水师,都是劫掠的好手,只要被他们靠近节制,那就是狮子大张口。 吴翀立即下令海船向廉州进发,他清楚,他的船速是逃不开的,为今之计唯有向东逃入廉州,那里有廉州水师,虽然残破,但毕竟悬挂的是大宋的战旗,多少对交趾人有震慑,虽然也不太多,但是保其平安该无问题。 于是,两艘宋人海船向东,十余艘交趾战船在后疯狂追击,竞相冲向廉州港,比的就是谁能先一步抵达廉州而已。 邕州经略司临时衙门,秦延接到了钦州水师营、廉州水师营澄海营的急报,交趾水师接连出动,袭扰海上大宋海船,已然俘获了数艘大宋海船,将船只连带蔗糖劫掠。 “经略,我等如何处置,” 前来急报的孟戎问道。 “能如何处置,静观其变吧,” 秦延摇头道。 嗯,他清楚,这是钦州航线富庶的让交趾水师盯上了,只是不知道这种劫掠是交趾朝廷所为还是那些军将私下进行的。 “经略,广南水师疲弱,战船不休,兵甲不利,何不趁机购入战船,加强兵备呢,” 孟戎忙道。 秦延看了看这厮, “孟都监是否有故旧在澄海营,” “额,确实如此,” 孟戎老脸一红。 秦延已然明白这是水师军将盯上了他手里的银钱,打算利用此事来争取整备水师。 这就如同后世的美军本来就是地球第一强,还是不断哭喊军费不足,要求增加军费购入舰机等等一般,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嘛。 问题是,秦延没有余力加强水师,他太清楚水师那是无底洞,他内里本有奕州水师,可不想再投入其中了。 “经略,如果不整军备战,怕是交趾水师越发的张狂,威胁钦州港商路,” 孟戎道。 “呵呵,这倒是不会了,自有人来处置他们,交趾水师此番要倒霉了,” 秦延意味深长道。 “谁人可制,” 孟戎茫然道。 大宋水师不出动,谁能击败交趾水师。 “你该听闻流求贼雄霸海上,收取海上商税,言称如有人劫掠缴纳商税的海船,立即征讨,维护商路吧,” 秦延提点这厮一下。 孟戎急忙点头,确实有这个事儿,实在是福州水师和泉州水师攻伐流求贼败的太惨,两地相距不远,水师都有往来,也知道这个败绩。 流求贼因此把持大宋两广和福建路海域已然定局,他们收取商船商税,名曰保护费,言称保一方平安, “只是盗贼胡言乱语罢了,流求贼不会真的和交趾水师交战的,” 孟戎不信,和一国水师交战,折损肯定不小,流求贼为的是什么。 秦延呵呵一笑,没有言声。 和自家的麾下讨论所谓流求贼真是个有趣的经历。 他本身才是流求身后的大boss,流求是否出兵交趾还用说吗,那是必须的。 既然收取了海商的银钱,那就必须为何航线的安全,否则的话以后谁还缴纳商税。 何况这些蔗糖本就是运往冯小娥和萨托娜那里,这般损失两位夫人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流求水师必然大举出动。 当然了这些话是没法明说的。 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避战吗 交趾永安洲水师大营右郎将、永安水师节制使阮申统领着十余艘战船游荡在廉州外海,永安水师近二十艘战船中十艘是两千料巨舰,倒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而几艘围拢他们监看的大宋廉州水师的哨船却是小的多,最大一艘不过水手二十余人的三百料而已。 大宋的哨船只能可怜巴巴的围着交趾战船打转,却是无力反击。 按说大宋的水师战力颇为强悍,但是主要在京东东路、江南路福建路一线,广南西路这个天坑哪有余力建造大船,而交趾永安洲水师护佑北交趾海面,西北不远就是国都升龙府。 这里是交趾水师最强所在,因为毗邻庞大多的大宋,这里也是海上交趾防御之重,因此最好的战船都在此处。 一个交趾最强水师,一处是大宋最不入流的水师,因此交趾水师在这一线诡异的处于优势。 好在广南西路桂州容州一线主要依靠内河航运,交趾水师是鞭长莫及。 不过现下交趾水师威胁钦州、廉州一线的海上航线,广南西路水师却是无可奈何。 “哈哈哈,广南水师多年丝毫没有改观,还是如此的不济,” 阮申站在高高的船楼上俯视那些畏首畏脚的大宋哨船,心情舒畅的很。 “正是如此,哪怕看到我军扫荡海船,其只能徒唤奈何,” 俾将黎泰媚笑道。 阮申得意的捻须大笑。 此番出击大宋其实是永安洲水师自行其是,他们从互易返回的商人那里探听到钦州蔗糖大兴,现今正不断向东面海路转运蔗糖。 于是水师查访使范平盛和阮申决意劫掠一番,反正广南西路宋军水师实在不值一提,这般毫无风险又获利丰厚的无本买卖为何不做呢。 过去月余,他们劫掠了十余艘海船,结果是大发利市。 每艘海船载运的蔗糖发卖国内,给他们带来了数千贯的收益,这般坐收数万贯的收益,怎的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现在阮申等将校已然劫掠上瘾,决意将这个大好事业继续下去。 ‘只是最近时日来没有大宋海船经过,着实不美,’ 阮申砸吧着嘴不满道。 “节制使,只怕宋军会将广南东路的水师调来迎战,我军还须小心才是,” 黎泰急忙道。 抢掠是好生意,但是也要知晓风险。 广南西路宋军水师上不得台面,但是东去广南东路和福建路的水师可是强悍,招惹不得。 ‘我等还可以巡查月余,哼哼,大宋内非一路调兵,须得政事堂决断,哪里来的那般快,’ 阮申可是清楚大宋官僚的拖沓,且等着吧。 就在此时桅杆上的水手哇哩哇啦的喊着,手指东方的海面。 阮申、黎泰一惊,东边发现不明海船,怎么可能,这不是大宋水域吗。 阮申立即下令船队备战,也许大宋水师真的来袭,不可不防呢。 交趾水师开始整队,当先是两艘鸟船探查,其后是水师大队,船头指向东方。 顿饭时间,双方接近到数里内。 阮申和黎泰脸色凝重,因为对方海船庞大无比,形制怪异,和以往海船绝不相同。 这样海船高大得多,桅杆直插云间,黑灰色厚重的船身藏蓄着未知的力量,桅杆上青色的猛禽旗帜飘荡着。 特别怪异的是这些海船都是一色的软帆,关键是船速极快。 从哪里来讲这十余艘战船从上到下透着怪异。 首先这样青色的旗帜他们没有见过,未知的势力。 再就是对方的体量远在他们之上,这就是无形的压力。 而且这些战船船速明显比他们的快,越发让两人心里忐忑。 “节制使,是否上前拦截,” 黎泰小心的问道。 他心里突然就想避战,不愿出击了。 说不出理由,只是船只大小的差距就让他心里有种不敌的感觉。 “还须上前探查,我交趾水师不可能不战而退,” 阮申摇头道。 对方不可能只凭船只威武就吓退他,否则日后怎么节制这片海域。 交趾水师战船迎了上去,倒也是气势汹汹,在这片海域做大惯了,自有当家作主的气势。 但是对面流求水师也是当仁不让,如今的奕州水师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海上争雄无所畏惧。 双方接近到两百步,交趾水师当先发难,船上的强弩发出了火箭,向对面十余艘流求战船攻击。 数百火箭带着烟火转瞬而至。 大部分落空,有些插入战船船板和风帆上,流求战船上的水手立即开始灭火,好在船帆都经过处置,不是太过易燃,最不济战后更换就是了。 至于对人员的杀伤,当然有,但是不是太大,远程弓弩不是太多,浩瀚的海上海形成不了箭雨,何况重新填充箭枝也是一个麻烦事儿,攻击的力度不足,这也是海战最后往往接舷血战的原因,实在是弓弩没有摧毁敌舰的致命杀伤力。 交趾战船已经三次攻击了,双方舰队就要接近近战,对面的战船还是没有反击,而是沉默的冒着烟火接近中。 “节制使,看来我军必胜了,” 黎泰喜笑颜开道。 敌舰竟然没有远程弓弩,只想近战,可是交趾人近战有名的凶悍,所以黎泰不认为接舷战能败给对方。 “呵呵,只是这点手段也敢来这里,愚蠢,” 阮申捻须冷笑道。 双方舰队交汇,结果交趾人惊诧,因为对手和他们的战船一一错开。 这就让交趾水师懵逼了。 ‘节制使,他们这是为何,’ 黎泰困惑的指着对方的战船。 “本官也是未知,” 阮申摇头。 按说此时该是接舷然后登船血战的时候了,对方却是避开交趾战船,交错而行, “难道他们怕了我军,此为避战,” 黎泰直指离着他们座船百余步的对方战船道。 阮申摇头不语,不过他此时已然发现对方的战船极为庞大,比他的座船还要大一圈。 接着他看到对方的战船侧舷出现了十余个黑洞洞的窗口,这就有点不妙了,这是做什么的。 交趾水师的水手们手拿刀枪盾牌站在甲板上围观对方战船的异状。 正文 第六百零二章团灭永安水师 突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海面,将众人震得发抖,对方的海船陷入迷雾中。 接着交趾战船遭受了重击,船身上好几处中炮,弹丸击碎的船板碎片乱飞,如雨般在甲板上下肆虐。 毫无准备的交趾水手和披甲蓦然遭受重击,很多水手被击伤倒在血泊里,整个甲板上血腥一片,无数人在惨嚎。 对方战船蓦然发炮的时候,阮申身边惨叫连连,阮申一身的血迹和血肉碎片,让他睁不开眼,同时口鼻里都是血腥气,让他差点呕出来。 他身边的黎泰中了大奖,被一颗弹丸直接命中,身体被撕成残片,现在悬挂在四周的交趾人身上,离他很近的节制使阮申享受的最多,一身的血污和残片。 阮申像个娘们般嚎叫着。 他身娇体贵的大将,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太尼玛血腥了。 两船分离前,阮申座船再次被轰击一番。 经过两轮血洗,阮申座船狼狈不堪,一个主桅被击碎,填了十来个破洞。 甲板上被木片雨杀伤的水手伤亡十余人,整个的军心士气全无,实在是对手太残暴了。 整个交趾舰队的战船被对手一对一的点名轰击,各个破碎不堪,航速大降。 此时,这些战船只有一个念头,逃,这样对手根本没法对抗,只要能逃回交趾永安洲水师大营就是胜利。 问题是这些仿制大宋的战船硬帆只是转向就是极为笨重。 而身后的那些软帆战舰虽然相比较为庞大,却是轻轻巧巧的转向,从后面追来,这一幕让交趾人感到绝望,仿佛怎么做都不能摆脱对方的追杀一般。 唐级战舰程知节号甲板上,周嗣举起远望镜查看着交趾战船的惨状,不禁哈哈大笑,这就是触怒奕州水师的下场。 周嗣接到广州报警后,他立即点检了流求舰队,起航西去。 不说这些已然交了保护费的海商求告,只是这些海船为冯娘子、萨娘子办事,让交趾人劫掠就不成,何况主公就在广西南路,那更是要发兵讨伐了。 奕州水师可不是步军,早已养成了永不言败之心,不服就干。 今日,看到交趾水师战船被虐的惨状,周嗣当然兴高采烈。 “悬挂虎头战旗,” 周嗣发令道。 他就是要通告整个舰队,对方战舰兵卒一个不留,尽皆灭杀,不如此不能解心头之恨。 交趾舰队只能绝望的看到对方战舰如飞而至,交趾海船立即开始分散,他们清楚,如果继续以舰队的形式航行,那就绝无幸理。 只是,流求战舰也化整为零,一对一的追逐,轰击,整个海面上一片的轰鸣声。 此时,大宋廉州水师的哨船也出现在此,他们是不得不来,不过看到奕州战舰肆虐,他们也只能战战兢兢的在远处观望。 他们看到的是奕州舰队大发淫威,将这段日子以来在此处跃武扬威的交趾战舰一艘接一艘的击沉在海上,即使有两艘交趾战舰挂出投降的白旗,依然没有避免被击沉的命运。 奕州舰队将所有的交趾战船送入海底,让这片海域充满了战船碎片和交趾人的尸体。 有些交趾人还在海中游动着呼号着救命,琉球舰队已然杨帆向西而去。 只留下战战兢兢的大宋廉州水师哨船在那里瑟瑟发抖,他们当然清楚这些战舰是哪里的,是击败了福建路水师的奕州贼,他们根本不敢出手,只能坐看流求水师远遁,将流求舰队的威名带回去,不管怎么说,把持廉州一线海域的交趾水师的袭扰是被打破了,廉州水师足以交差。 三日后,交趾永安洲水师大营,查访使范平盛蓦然接到了哨船报警,有敌人舰队在接近水师大营,十万火急。 范平盛惊诧,不是宋人水师,这是哪里来的敌人,南方的占城吗,肯定不是,交趾不去主动攻击占城就算万幸,占城人不敢出击,就是主动攻击,也得攻击南方海港,怎的跑到北方了,这股敌人哪里来的。 范平盛急忙命令大营内的二十余艘战舰出营迎敌,加上二十来艘哨船,四十余艘战舰组成的交趾水师气势汹汹的杀出了永安洲水师大营。 交趾水师这些年来横行此地,自有其必胜之心,但是今日是撞上了铁板。 范平盛在水师营里就看到了近岸的这场激战。 来犯的敌人战舰冲入自家水师阵势中猛烈的轰击着交趾水师战舰。 一艘接一艘的交趾水师战船被击沉击瘫在海上,众多水手在海面上漂浮着,到处是对方战舰追逐交趾水师战船的场面。 只是一个时辰,交趾水师战舰过半沉没,剩余的战舰终于大崩,各自分散逃离。 范平盛崩溃的看着自家的战舰被对手轻易追上轰击,慢慢沉没在海上。 只有区区数艘哨船最后逃回大营内,余者尽皆被摧毁在海上。 流求水师战船消灭了交趾水师后,战舰靠向栈桥,一队队的披甲从海船上攀着绳梯步下。 于此同时,只剩余两百多名残兵败将,军心丧尽的交趾水师剩余军卒在范平盛的统领下狼狈逃窜,再不逃就没命了,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对方就是来寻仇的,有的瘫在海上的战船已然挂出白旗,依然被这些敌人击沉海上,对方根本就是没打算留下活口。 当流求水师披甲全副武装的杀入交趾永安洲水师大营的时候,整个大营已然空空如也。 周嗣立即命令搬空了水师大营的好物件,收拢了大约数万贯的财货,然后立即放火焚烧,将整个水师大营付之一炬。 这才施施然离开了交趾永安洲水师大营。 周嗣没有立即离开这片海域,介于此次交趾水师的劫掠以及造成的水师,为了保护广南西路的海上通道,流求水师巡航此处是必须的。 只是流求较远,每次远航巡查坚持时间有限,折损太大。 因此有必要在这里有个据点,便于停船维修,人员修整。 大宋的属地是不可能了,奕州方面严令和大宋有冲突,占据大宋的倒有于是不可能。 不过倒也难不住周嗣。 他将目光投向了海宝岛,这个大岛是一处无人岛,离着广南西路海域也就不足两百里,距离交趾红河入海口两百里。 岛屿很大,有不错的可以安置栈桥的所在,可以停驻一支舰队,正好可以监控交趾和广南西路的海域。 关键是这个岛屿还是无主之地,只有交趾和大宋的渔船到这里打渔,不曾归属大宋和交趾,正好可以拿来一用。 周嗣亲自登岸寻看了一番,当即决定开拓海宝岛,将这里作为此处的一处基地。 岛屿很大,林木茂盛,无论建造栈桥还是建造房屋都是足够的。 周嗣需要的就是将人手、粮米以及防止烟瘴的药物送上海岛,这是三月后舰队再次返回后的事儿了。 正文 第六百零三章元日不平静 交趾永安洲水师全军覆没对交趾国来说是个大事,因为永安洲水师是交趾国最大水师,乃是抵御大宋水师的第一线。 就是这样投入巨资的水师一朝尽丧,交趾皇帝李乾德震怒,下令彻查。 结果发现是永安洲水师的军将擅自劫掠宋人海商招来了流求贼。 李乾德盛怒下将范平盛斩杀,全家发配为奴,阮申虽然早死,家眷也是如此处置。 只是永安洲水师尽丧,北方海路屏障尽失,李乾德只好从南部调来水师重建永安洲水师,不过只有三十来艘大大小小水师的永安洲水师大营,比起早先是太过寒酸了,这点兵力和广南水师交战也不占优势,从此将这片海域的节制全拱手相让。 广南西路这些时日来各项事务不断推进中,各州在知州的亲自统领下,雇佣大量民夫开始修整官道。 秦延为此亲自下令,不得采用徭役随意调集人手,而须采取付给银钱的方式整修拓宽官道。 虽然给付的银钱不多,每月不过每人四五贯钱,这也是头一遭为官家修路可以领取银钱,而不是过往辛苦的徭役,带着一身伤病返家的悲催局面了。 而四五贯钱虽然不多,但此处不是江南,而是穷困的广南西路,还是有很多细民主动去修路,目的就是为了修路争取这份银钱。 因此修路人手各处都是足够,汉民、蛮人皆有,人手粮米充足,修造的速度极快。 只是两个月,大部分州县的官道疏通已毕。 只是宜州南部和邕州西南诸州较为缓慢,因为这些地方道路崎岖,还是蛮部盛行之处,蛮部对整修官道有种种的疑虑,深怕这是官府对其蛮部的图谋。 不过介于经略使秦延的嗜杀成性,他们不敢明面反抗,支持也谈不上,使些小绊子,拖延一下总是有的。 因此这两块地方有些拖宕。 秦延倒也不急,他知道难处在后边呢。 那就是广源州,这个半独立的所在才是最难的地方,如今官道还没推进到那里,但那是早晚的事儿。 如果他预计没错,在那里将会遇到顽强抵抗,甚至存在刀兵相向的可能。 天下间聪明人太多了,任谁也清楚官府推进修造官道,对掌控整个广南西路最为有利。 因此广源州数十蛮部和他们身后的主子交趾人怕是会使用各种方法抵抗。 最后图穷匕见的可能性极大,所以秦延、方洁慈、李解益等人的共识是,此番修路可能引发一场战事。 因此秦延对广南西路的整军极为的关注。 好在马匹已然到位,三千匹战马真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走私偷运到了广西,至于雄略军已然基本满员,一营有四百多战兵,已然被谭永兴等人整训完毕,足堪一战。 而青化军、澄海营等厢军经过数月的整训完毕,可说广南西路军伍虽然人数没有太大增加,战力却是到达了顶峰。 虽然和北方蛮狄交锋可能还是失败可能性极大,但是,在南方算的是极为强悍的所在了。 元符二年的元日到了,秦延从善如流,正经是批了一万贯的支应,让跟随他一年的这些官员胥吏们过个好年,可说这一年年关广南西路的官员胥吏们过得是最为惬意。 元日是在钦州度过的,只是因为冯小娥、萨托娜带着秦臻毅和秦萨里从海路到了钦州,秦延就在此过节。 这是秦家的另类团聚,都也算是和和美美。 元日的钦州比日常热闹数倍,尤其是今年万余福建路流民腰包满满的,当然要过的热闹些,很多流民涌入钦州购买物件,让钦州的越发的喜庆。 元日年饭后,外间爆竹声声,烟花不断,彰显钦州同以往的不同。 ‘官人,此时此景,妾身想起那年和官人一同在太原一同过的元日,’ 冯小娥扶着窗扇眺望夜空道。 秦延微微一笑,他当然也不会忘记那是他在大宋度过的第一个元日,也是在那些日子里他和冯小娥走到越发近了。 秦延伸手揽住冯小娥的香肩。 ‘哟,太原的风月呢,’ 萨托娜有些醋意的撇撇嘴,奈何她当时不曾相识,也就没那些回忆了。 冯小娥倒是不以为意,依偎着秦延心满意足,也许她不是大妇,毕竟遂意跟了情郎。 秦延望了望窗外,感觉官署的围墙遮挡了外间,有些局促,秦延看眼冯小娥, ‘十六娘,待得你我出去施周如何,’ 冯小娥闻言挺直了娇躯,美眸闪闪的看着秦延, ‘官人可是说真的,’ “这有何不真,当然是真的,只是你我二人如何,” 秦延哈哈一笑。 ‘那就一同去,’ 冯小娥挽着秦延兴奋道。 只是两人如今不是当年身无牵挂的少年男女,首先一个娃儿有些不满,还有一个醋意多多的萨托娜。 冯小娥向萨托娜签下种种不平等条约,让这位帮着她看护秦臻毅,这获准和自家情郎偷偷出去。 “经略,这黑夜里出去,实在是不好防护,万一。。” 谁知到了马道这里,马道很不愿意,怕黑夜出行防护不周,出了纰漏。 “谁人能够近身,某刀劈了他,” 秦延一瞪眼,和佳人出行怎么这么难呢。 马道不清不愿的嘟囔着,不过,也没法阻止人家夫妻出街不是。 一身员外打扮的秦延携着夫人冯小娥从官衙后门偷偷闪出,身后悄悄跟随着便衣潜行的马道等人。 秦延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里面都是包好散碎银子的小纸包。 两人一路行来,见到街巷中有屋舍不修,大门歪斜破败的人家,都会在门中塞入一个纸包,不过是两三钱的银子,是个小小的惊喜吧。 和秦延如此亲密的行走,是多久没有的,冯小娥不禁有些雀跃,颇有些蹦跳的小女子姿态, ‘官人,妾身想这个时候不晓得多久了呢,’ 秦延臆想了一下,蓦然发现当年的美少女已然成了成熟美妇,不禁感叹时间流逝,已然是十余年前的事儿了。 秦延心中感慨,他伸手紧握住冯小娥的纤手,两手交叉而握。 冯小娥心里喜欢的不行,却还是躲闪了一下,瞥了眼身后。 表面上这是两人结伴而行,其实她晓得马道等人就在身后暗黑中保护,作为他们的夫人冯小娥还是有些羞意。 “怕的何来,” 秦延不当意。 其实宋代风气还是相当开放的,男女携手而行并不鲜见,非是理学兴盛起来种种礼教盛行的明清。 只是冯小娥身为夫人在下人面前总有些束手束脚而已。 秦延冯小娥二人携手而行,郎才女貌的一对中年夫妇一路施周而行。 倒也给钦州留下了种种的传说,秦经略施周计。 元日沐休七日,头三日秦家倒也过的和美。 初四日果然是个不吉利的日子,钦州知州刘骅急匆匆赶来拜见秦延, “实在不敢打扰秦经略,只是兹事体大,还须经略拿主意,” 刘骅递上了邕州急报。 秦延急忙打开了急报探看。 邕州知州李解益、都监孟戎急报,广源州黄氏、洪氏合兵一处在元日前偷袭思州孟侗部,杀伤大半孟侗部,孟侗战死当场。 部下亲信护佑嫡子孟烽、孟狄逃出抵达邕州哭诉。 孟侗部的钱粮和蔗糖被劫掠一空,余者被劫掠为奴,两部已然退回了广源州,请秦延示下。 秦延蓦地将信札拍在了桌案上, “好狗才,” 秦延气的青筋暴露,近些年他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 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提前摊牌 秦延是真没想到广源州土蛮如此卑劣,如此轻视广南官府,他们这是以为即使击杀一部广南官府也不敢将其怎么样,狐假虎威之极。 孟桐部此番种植了三千亩的甘蔗,自家榨糖发卖各蛮部,收取了数万贯的收益。 因此孟桐还献上了五千贯的贺礼,聊表心意。 就是元日之前不久的事儿。 秦延清楚,广源州黄氏、洪氏如此行事,肯定是盯上了孟侗部的资财,但是也是一种示威,那就是在广源州以及左近谁也不能和官府走的太近了,否则孟侗部就是下场。 秦延是将孟侗部当做一个亲善广南西路经略司的一个标杆般人物来扶持的,他深信只要孟侗部发展几年,必然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坏,到时候就是给其他蛮部的一个范例。 想全族过上好日子吗,那就跟着经略司走,如此定会有不少蛮部投靠过来,撬动邕州中西部的铁板,分化一种蛮部。 但是如今,黄氏和洪氏如此做,简直是羞辱经略司和他秦延,同时在警告那些靠拢的蛮部,谁和官府走的近,就是族灭的下场,如此大大迟滞秦延领导的羁绊进程。 这两个蛮部摆明车马如此肆意妄为,定是以为广南西路官署对此无可奈何。 想想也是,广南西路不过数千军力,和广源州怼上,同时还有身后的交趾襄助,怎么看都是宋军大败的可能性更高。 “刘知州,怕是邕州的厢军营要和我一同北上了,” 秦延缓缓道。 刘骅忐忑道, ‘经略不可因怒兴兵啊,毕竟我军人数太少,怕是。。。” “如再不出兵,怕是此处有崩塌之忧,本官只有乾纲独断,兵发广源州,” 秦延摇头道。 秦延明白这些官员的想法,以往出现这般蛮部间的争斗,各个州府都是派人勘合,调解,希翼蛮部让步,然后较为和谐的解决问题,能不出兵就不出兵。 原因不碍乎是广南西路的军力本就不堪,再者,这些知州,甚或经略使、转运使大部分都是士人出身。 统兵作战本非所长,能少一事就好,挨过这个广南任期转任后就天高云淡了。 因此派员调解,不了了之,怎的也花费数月的光景,最后达成一个憋屈的协议。 但是此番秦延绝不会如此处置,如果这般处置,好像不动刀兵,但就是广源州黄氏、洪氏退让了一些,也是经略司的失败。 因为靠拢经略司的孟侗部被灭族,这就是亲近经略司的下场,下面还有那些蛮部敢向经略司输诚。 最起码会让广源州和附近州县的蛮部对经略司望而却步,这对秦延的计划是个巨大的打击。 这是秦延绝不可能接受的,这样敢和他对着干的势力必须打掉。 也许付出很多代价,但是只要排除这些险恶,日后就是一片坦途。 否则此番退让会让他在此庸碌度过任期,广南西路的同化进程大大迟滞。 刘骅看到秦延心意已决,只能唯唯而退,他知道这位经略一旦下了决断,其他人根本无法改变。 秦延在钦州发出来征集令,命各个蛮部立即派兵加入此番讨伐。 同时征调钦州的一营静江军,一营的平南营,澄海营留守。 看着好像留守单薄了些,不过,现今不是以往,交趾永安洲水师尽灭,后组建的水师被流求水师恐吓的不敢东顾,此时流求水师的飞剪战船就在这片海域游荡,给交趾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攻击钦州就是了。 因此秦延对钦州防卫还是极为放心的。 秦延官邸,过往数日的欢快不翼而飞,冯小娥和萨托娜都有些愁云惨淡,连带着秦臻毅、秦萨里也有些不开心,因为晓得他们的阿爹就要统兵出征,刚刚和秦延亲热起来就面临着很长时间不见的日子,难怪俩娃嘟嘴。 “官人,何不让部下领军上阵呢,” 冯小娥还是清楚此番是不得不战,怪不得秦延穷兵黩武,只是她担心自家官人安危,毕竟她也清楚可能和交趾对上,广南军力不足。 ‘正是敌众我寡的可能,某不得不亲自统军,’ 秦延也是无奈,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他不得不督军。 如果广南军力足够,他不介意派一员大将征讨就是了,如今官军式微,他这位传说中的战神亲自统军对官军士气的加成是巨大的,冷兵器时代军心士气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冯小娥和萨托娜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为秦延整理兵甲,作出征的准备吧。 经过五日准备,两千余各部蛮兵,两营厢军随着秦延五百亲卫营向着邕州前行,开始了秦延任期内第二次的大征讨。 冯小娥和萨托娜带着两个娃儿将自家官人送出邕州三里才返回城中。 十日后,秦延所部抵达了邕州,李解益孟戎等将秦延所部迎入邕州城。 进入官署,秦延沐浴更衣后,孟戎禀报, ‘经略,下官已然提点邕州步骑军三千人待命,只能经略将令,’ 孟戎接到秦延的谕令后立即和谭永兴一起聚集邕州诸军,两营雄略军,两营禁军步军,两营静江军,一营青化军,合计三千人已然兵甲齐全。 得益于此番广南西路税赋大增,禁军步骑军以及厢军都是补齐了缺额,整训刚刚完毕,战力拔高,士气颇盛,枕戈待旦,孟戎的底气也比平日足了不少。 秦延点头赞许了一番。 李解益却是建言, “经略,此番如果攻略广源州,怕是交趾贼不会善罢甘休,交趾一向利用广源州来牵制广南西路,是所谓交趾防护大宋的第一屏障,因此我军如果讨伐广源州的蛮部不臣,下官怕交趾会出动大军,如此烽火处处,我军军力依然不足,怕不是交趾贼的对手。” 李解益的建言很有道理,秦延对交趾国的不良居心也是洞若观火。 如果后世美帝牵制华夏一般,保留弯弯对华夏有巨大的战略牵制作用,军事上弯弯就是不沉的航母,政治上借此和华夏讨价还价,这个计谋屡试不爽,到得秦延离开,那里依然是华夏最大的祸患。 现下也是如此,交趾就是通过明里暗里的资助广源州的土蛮,来抑制大宋平定广南西路的进程,可说广源州以及左近一日处于半独立的地位,大宋终究无法倾力攻伐交趾。 所以广源州及其左近蛮部作用胜过数万精兵。 交趾国当然不会让大宋轻易平定广源州诸蛮,甚至为此不惜大打出手,反正就是将广源州以及左近打成一片白地,那也是在大宋境内的损失,交趾国内安然无恙。 秦延清楚,如果执意对广源州动武,可能将会提前和交趾摊牌。 本来,秦延的筹划是再给他一年时间,让广南西路的军力财力愈发的兴盛,内部凝聚力越发强些后最后讨伐广源州,但是现在看广源州蛮部是不打算给他时间了,也许就是交趾国授意的也未可知,他不得不提前摊牌。 正文 第六百零五章乾纲独断 ‘李知州尽管放心,本官未曾狂妄到远征交趾,只是在我广南西路本土作战,本官有必胜之心,李知州只管在邕州静候佳音吧,’ 秦延对此当然有必胜之心,首先一点,交趾虽然有进军的打算,但是仓促间绝不可能像熙宁交宋大战般派出近十万军倾力攻伐广西。 再者,经过数月的整训,秦延对麾下战力还是放心的。 至于人数上的劣势,秦延不甚在意,兵贵精,灵活机动才是首要的,哪番大战他几乎都是以寡敌众,最后还是获取胜利。 关键还在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何况此番他还有杀手锏就是三营雄略军和他麾下的亲卫营。 备马充足,整训严苛的骑军战力是恐怖的,不要小看这近两千骑军,施用出来,足以以一当十。 “经略,下官以为兹事体大,还须向京中急报,让广南东路派出兵马驰援才是,” 李解益还是不放心。 他深怕最后数千军力败绩,广南西路一片糜烂,只怕最后丢了邕州也未可知。 因此他提议向朝廷申请调兵,同时也在刺一下秦延,向朝廷如何交待,想清楚了吗。 秦延笑笑点头, ‘嗯,无妨,广南西路有决断专权,我等可以展开战事,同时向政事堂禀报,’ 为何选择广南西路,还不是因为天高皇帝远的先天限制,对于秦延自行其是极为有利。 当年熙宁大战,交趾国近十万军杀入广南西路,先后攻取钦州,廉州,邕州,杀伤数十万百姓,而广南西路经略司只能向朝中请示,一再错失战机。 结果就是坐看邕州大片国土沦陷,交趾兵甚至出现在容州,兵锋威胁广南东路,广州震动。 介于那次的教训,广南西路经略司有一定的专断权,这点甚至比北方边地还强,不管怎么说,可以打了再向朝廷禀报。 秦延决意如此,李解益只能服从,好在他的职责是留守邕州,接济大军粮秣事宜。 还是得益于广南西路财赋大增,虽然支应不少,几十万贯流水般发散出去,但是支持此番远征还是绰绰有余,毕竟只是在本土甚或邕州境内作战,路途不算遥远,粮秣损失不大。 而广南西路一向不缺粮米,只是因为路途遥远发卖出去不易,因此不甚值钱,此番邕州库藏司只管收购供应大军所需就是了。 邕州钦州合并一处,官军达到了近四千人,钦州蛮部两千余人。 秦延再次在邕州发出了征集令,号令邕州和宜州的蛮部派军加入远征。 虽然大部派出几百人,小蛮部可怜几十人,这样汇集一处的乌合之众战力可怜,但是秦延执意征集,目的只有一个。 有着必胜之心的秦延就是要通过此番征伐来彰显官军战力,震慑蛮夷,让他们看看今日之广南西路官军非是昔日不堪,再有反叛者当即族诛,对日后长治久安当有极大的好处。 秦延也再次向宜州和桂州发出了征集令,桂州一营雄略军,两营禁军步军,一营静江军,宜州一营青化军,合计两千余官军将会南下邕州加入讨伐。 这是熙宁大战后,广南西路最大的一次军力讨伐。 当年的熙宁大战,是大宋朝廷咬牙支应数十万贯,征发河北禁军,西军精锐,广南、荆南官军合计二十余万讨伐交趾,没有朝廷鼎力支持,就没有那次大战,广南西路凋敝之处连两万军都支应不起。 如今在秦延的努力下,广西财力足以将养三万军卒,但是因为时日不长,根本来不及扩大军力,因此汇集这官军蛮部也不过万余军力,不过也看出广南西路财力大增的好处,日后真的有实力指哪打哪,各蛮部逍遥的好日子一去不返了。 此番邕州、奕州境内的蛮族很给秦延面子,几乎全部蛮部都派出了族兵,参加此番征讨。 两大部罗殿蛮、毗那蛮派出了六七百的族兵参与讨伐。 余者抚水蛮、五峒蛮、矛滩蛮等也派出了三百族兵加入讨伐军。 于是这两处的蛮部汇集在邕州达到了五千余众。 加上钦州蛮部,合计八千蛮部汇集在邕州城外。 这些毫无军纪的蛮部呱噪不已,倒是让邕州城外热闹的很。 待得桂州的两千余官军抵达,近一万五千大军云集于此,邕州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 陆续到达的蛮部族兵们倒也是被激发出一定的军心士气,不管怎么说,这般庞大的军力让人看着心中有底不是。 以往他们何曾看到过广南西路组建过这般众多的清剿讨伐军,看着气势就喜人。 只是一些蛮部上层想法就是另一样了。 夜晚,城北蛮部军营中,几个大部首领聚在一处吃喝着,他们也是闲着无事聊天,当然如今的战事也是必须谈及的。 “如今战无不胜的秦经略领军,再有万余大军,此番征战广源州看来也是一鼓而下了,” 毗那蛮领军来的石茂笑道,他一向粗豪,所以正好辅助石涛,因为想得简单,石涛也放心用着。 “只怕不易,只是如此大军估摸攻灭两部问题不大,但是如果广源州诸蛮合兵一处呢,” 罗殿蛮的张弘摇头道。 “就是合兵一处怕也不是大军的对手吧,” 夜回蛮的方桐也很乐观,在他看来这般大军在秦延手上,广源州必无幸理。 他可是被秦延的铁血无情完全震慑住了。 “呵呵,广源蛮不同我等各处,他们西南和交趾贼相连,两处勾连甚深,如果不是如此,为何他们还能担任土官,” 张弘叹道,内里的土官制已然瓦解,这些蛮部可以保有自家的田亩,在族内作威作福,但是担任州县的知州和县令,那是痴心妄想了。 但是广源州还是由蛮部担任土官,现下的广源州知州就是广源州最大的蛮部莫氏莫进忠。 为何如此,还不是广南西路官府对交趾国投鼠忌器,不敢征伐广源州,只能遥控, “此番征伐,如果交趾不出兵,我军必胜,但是如果交趾国出兵,哼哼,难说胜败呢,” 张弘这话一说,众人都是胆寒了。 实在是交趾人嗜杀成性,二十年前那场大战,杀伤数十万邕州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各处蛮部,没法邕州还是蛮人多些,只是那一次就让各个蛮部知道了交趾人的凶残,如果此番交趾出动大军,仅凭他们这些军卒好像还真抵挡不住。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间十分的冷情,所有人都是心事重重,本来一场激荡大战,却是发现内里凶险无比,所有人都失去了聊天的心情。 终于还是石茂忍不住, “张兄以为此番交趾贼会不会出兵广源州,” 张弘一翻白眼, ‘你说呢,’ 石茂刚想说他不知道,但见张弘已然闭眼假寐了,很显然不想多说。 石茂却是晓得交趾贼很可能会出兵的,心下冰凉一片。 正文 第六百零六章不能大打 交趾国国都升龙府皇宫正殿,交趾皇帝李乾德坐在龙案后,下面是几位重臣,都是交趾的宰辅。 太师李仏,兵部尚书阮仁德,户部尚书石钦,开国公、上国柱、太子太保李常杰,李乾德亲弟崇贤候李乾清。 这些都是李乾德的小内廷,凡有大事皆此决断。 此番广源州莫氏、黄氏、洪氏一同发出的求救书。 也正因为广源州的紧要才让李乾德召集重臣廷议,看看如何应对宋军此番的攻势。 “陛下,此番大宋广南西路经略使,龙图阁直学士秦延统兵万余集结邕州,正要发兵广源州,所谓讨伐不臣,” 阮仁德拱手道, ‘广源州蛮部数万,却是不能同心协力和宋军对战,军力远远不及,因此,莫氏洪氏、黄氏向我朝告急,万望我朝派出大军援助,否则迟恐不及,只怕宋军一鼓荡平广源州。’ 李乾德沉吟不语,他还想听听众人的建言。 “陛下,广源州乃是至为关键的所在,广源州、门州构成了我朝东北防御的关键所在,如果宋军掌控广源州,再无天险可以阻隔,太原、清化、顺化等北地尽皆在大宋兵锋所在,再南就是富良江和升龙府了,因此广源州决不可让宋军荡平,” 大臣之首太师李仏也发出了主战的声音。 “臣弟附议,广源州实在太过紧要,不得不战,” 李乾清拱手道。 李乾德还是没有言声,他看向了一旁一直没有多言的李常杰。 虽然李常杰劫掠广西,击败宋军,护佑了富良江和升龙府,借此声威大振,成为交趾上下依靠的柱石般大将。 但是也是至那时起,李乾德对李常杰有了一丝提防,从此李常杰位高权重,却是再没有领受大军出征过。 李常杰也是心中有数,变得越发寡言,能不建言就绝不出声,尽量低调一点。 如此凡二十年,李常杰已然是头发花白垂垂老矣,也正是因为他年近八十,来日不多,李乾德这几年倒也对其宽松很多。 而至此是否国战的紧要时候,李乾德想听听这位骁将的建言。 虽然这些年,征伐占城、平定叛乱不时征伐,但是此番要对上庞大的大宋,非比以往,因此李乾德还是极为慎重的。 “陛下,此番当有一战,广源州、门州乃是锁住大宋的门锁,万不可让猛虎出笼,” 李常杰拱手道,如同以往他一向的作风,李常杰惜字如金,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但是他是何人,破入宋境数百里,击杀宋人数十万,正面硬抗大宋名臣郭逵,阻击大宋征南大军,挽狂澜于既倒的名将,他的主战论一出,让此番国战已成必然。 李乾德终于点了头,时隔二十年,交趾将会再次和大宋掰掰手腕,看看谁是南疆霸主。 “臣下以为此番战事不宜扩大,以守住广源州为上,陛下以为如何,” 李仏建言道。 他此言一出,众人领悟。 很显然,想要和广南西路交锋,却要适可而止,不可如上番般相互数十万军卒大决战,真的将大宋激怒,不好了局。 毕竟大宋实力强盛他们还是晓得的,他们上番占据了上风不过是因为广南西路实在空虚,再者大宋北方士卒来此后病患减员过半,说是交趾战胜了大宋,不如说大宋被南疆的瘴气击败了。 所以击败广南西路官军就可,至于攻入大宋境内绝不可行,否则就是一个无法了局的局面了。 李乾德颔首,他上番战胜大宋,被国内吹嘘为圣君,立国之战,中兴之主。 其实他那些日子他内里的煎熬不消说了,宋军进军富良江的时候,他是夜不能寐,多少次梦见宋军渡江南下攻取升龙府,升龙府内烽烟处处,每每让他在噩梦中惊醒,一次足矣。 众人也是纷纷附和,如此此战目的已然定局,那就是千万不要大打。 “臣举荐崇贤候为主帅,统领边军攻伐广源州,” 阮仁德拱手道。 他自诩为深悉李乾德的心思,二十年来虽然屡有征伐,但是从来没有让李常杰出征,这里面的意味太明显了,所以他举荐崇贤候。 这里面也很有说道,那是因为李乾德到现在还没有子嗣,三十余岁的人了,这个年代三十余岁还没有子嗣,基本意味着没啥希望了。 而同母弟李乾清却有三子,如果不是有个万一,很显然,李乾清的嫡子有很大可能登基,所以他也是在押注一把。 李乾清听闻身子一挺,他心里也是十分希翼的。 人多说他是一个富贵王爷,当年最难的时候是母后黎太后和李常杰击败宋军,至此二十年的和平岁月,他真的是个富贵王爷。 但是年近三十的李乾清不服啊,他以为凭他的文韬武略该有一番作为,他以为非是他没有能力,而是生不逢时,他长成以后,李朝风平浪静,最多有些小的反叛,就连占城也被打服了,所以他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如今嘛,有和大宋争锋的机会,李乾清真的有些按捺不住了。 阮仁德一说,众人附和。 李乾德捻须不语。 他心中有些不豫,倒不是对李乾清有什么忌讳,那是不可能的。 当初击败宋军后,他的威望如同圣君一般,就是他亲弟动摇不得。 只是,有一遭,这是和大宋争锋啊。 他心里不定,他这个富贵弟弟能不能战胜宋军,那并不容易。 他抬眼瞄向一旁,只见李常杰眼观鼻鼻观心,只是那里一眼不发。 李乾德暗叹一声,他此番属意的还是李常杰,只是如今李常杰却是退避三舍,仿佛当年的锐气全无,有些让他失望了。 石钦转了转眼珠,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此战当以上国柱,太子太保李常杰为帅,” 李乾德露出了笑容,嗯,很满意,这才是晓事的臣子。 “卿家讲讲理由,” “陛下,此番虽然广南西路兵马较少,而且战力不堪,然则其经略秦延却非等闲之辈,” 石钦侃侃而谈, “秦延此人出身大宋精锐西军,乃是西军世家出身,侥幸入了文臣,却是一向武道为先,一路晋升凭的是杀伤数万西夏悍卒,踩着西夏人的血肉登上了朝堂,数年前更是带着大宋骑军三战三捷,大破北辽,威震华夏,因此,此为大宋名臣名将,非李太保不能匹敌,” 李乾德点头,他担心的就是这点。 正文 第六百零七章交趾伐宋 军伍胜绩如何要看领军之人,他就有亲身体会。 当日如果不是李常杰,换一个统帅是否伐宋功成,不可能,李乾德太清楚李常杰面临的种种苦难,也就是李常杰才能击败大宋,马到功成。 同理,秦延用其功业证明了,轻视他的只有败亡一途。 ‘秦延确实名臣骁将,然则他以往统领的是大宋最精锐的边军,有此功业也不足奇,’ 阮仁德摇头反驳道。 李乾清暗自点头,他也是如此以为的,天晓得这位是不是幸进之辈。 “其虽然每番都是统领大宋边军精锐,却是每番都是以寡敌众,大败敌军,” 石钦冷笑道。 此话一出,众人无法反驳了,大宋精锐铁骑的战力他们有体会的,当年富良江一战,正面交锋交趾军确实是大败了的,要不是富良江阻隔,加上宋军病患过半,交趾国运早就败落了。 饶是如此精锐据说战力也在大宋北方蛮狄之下,但就是领取这般落在下风的边军,这位秦延每番都是以寡敌众,一万破十万,声明远播,确实也不可轻视。 李常杰终于动了,他拱手道, “陛下,非是老臣推脱,实在是这一年来内腹时常绞痛,如此带兵出征,深入不毛,怕是老臣身子顶不住,耽搁了军中大事,” 李常杰语气沉凝,中气不散,一点不像八十老朽的模样。 ‘因此臣下保举一人,殿前统制使,左军都统陈祥为统帅,出征广源州。’ 李乾德看了眼李常杰,李常杰倒也是坦荡荡的回应。 李常杰这个毛病确实时有发生,李乾德也派御医多方诊治,但是时有复发,总是不好,李常杰倒也不是虚言推诿,只是李乾德心里很是不爽就是了。 当然了,陈祥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当年陈祥也是随李常杰出征大宋,参与富良江一战的,如今也是年近六十的老将,好在身子健硕,头脑清晰,如今还是殿前司的柱石,如果只是征伐广源州,倒也是足以了。 三日后,李乾德下旨,拜崇贤候李乾清为大帅,陈祥为副帅,统领顺化、清化、太原等处边军三万兵发广源州。 李乾德在皇宫前广场亲自为两人挂帅,然后祭天,祭拜太庙,开启了此番伐宋之战。 秦延在邕州汇集了六千余官军,再有八千余蛮部,当然了有个名称是广南西路乡兵,其实都是蛮部族兵,实际控制都在蛮部手中。 一万五千军浩浩荡荡的从邕州开拔,向着左江前行。 一路上不少的蛮部来人要求加入其中,一同征讨所谓蛮狄。 秦延一路上好言安慰婉拒了。 他敢于带领邕州中东部以及宜州的蛮部出征,那是因为这些蛮部深入广南西路内部,如果作乱,家族跑不了,等到大军一到就是族诛的下场,所以秦延敢用。 但是左右江和广源州一带都属于不平静的地区。 广源州好比后世的游击区,你难说归根结底归属何方,而左右江一线叛降不定,到如今还在闹腾,所以,这样的部属秦延绝不会收的,一个搞不好可能阵前反水,给秦延带来大麻烦。 秦延只能客客气气的婉拒,敬而远之,当然了,此番如果平定广源州的叛乱,到时候此处该是没有大的风波了。 从这个角度讲,交趾是广源州的后盾,而左右江很多蛮部视广源州为一个标杆,广源州不定,他们也有信心继续闹下去。 如果广源州彻底平定,那么左右江就彻底被封死在广南西路内陆,即使再有反叛,也没甚大的闹腾劲,不碍乎是会叫的孩子有奶吃而已,不再是腹心之患了。 万余大军行走了八日后抵达了门州以东的思州,按说一路上道路并不好走,因为此处的官道还没有修缮完毕。 但是相比接下来的门州,广源州、田州一线,那是好太多了,真正的难关就在眼前。 思州西部孟侗部旧地,孟侗部周两里的土寨子被大火付之一炬,但凡木料和布帛都已成了灰烬,只是留下了黑漆漆的夯土寨墙和一些焚化的尸首。 寨子四周还散落着一些孟侗部的族人,他们是侥幸逃入原野,逃得升天的。 这些日子在外面飘着,终于等来了大宋讨伐军以及少族长孟烽,因此在此聚拢过来。 如今未及冠的孟烽看到四散返回的只有区区的三百余族人不禁捉急的嚎啕大哭。 为的是家中灭族惨案,也是因为复兴无望,到哪里再收拢族人,恢复孟侗部旧日三千族人的兴旺景象。 秦延使人好生劝慰,言称必会辅助孟侗部恢复昔日兴盛。 同时秦延在此处祭拜了孟侗,言称,已然向朝廷禀明,请赏孟侗,不日孟侗将会得到追封,而此番大军讨伐广源州叛逆,定会为孟侗讨回公道。 秦延必须将孟侗部扶持起来,否则凄惨无比,扫了经略司的颜面,也会让其他打算靠拢的蛮部心寒。 一切的表演也是为了追随出征的蛮部看的,事关蛮部的人心向背。 在此地,秦延也发出了檄文,此番大宋广南西路官军奉天子令,征讨广源州叛逆黄氏、洪氏,其为交趾走狗,背弃华夏,投向蛮狄,嗜杀成性,大军一到必飞灰湮灭。 宋军来到思州城,知州许基迎候。 其实这样的小边州不过是小县,之所以成为州城,不过是因为依照旧例土州土官的称呼而已。 大军在思州休憩一日,马上就会进入门州,而门州西边就是广源州,南边是凉州。 也就是在思州,秦延得知了最新的探报,交趾国出兵了。 这是通过互易商人得来的最新消息,而且是从海路到达的。 陆路已然被全部封锁,从现在开始通往交趾的陆路已然全部断绝,以后探知交趾的一切军情怕是只能通过海上走私的海商,其他一切消息都经断绝。 秦延聚集孟戎、马乔、谭永兴等人会商这一最新军情。 ‘经略,属下以为交趾出兵仓促,因此绝不可能倾国而来,最可能的是启用北部边军,使一大将统带,希翼一举击败我军,盘踞广源州,’ 马乔拱手道。 马乔在钦州一边练军,一边通过钦州博弈场来探听交趾国的一切消息。 秦延点头赞同,短短时间内出兵,也只能将北方边军派出,哪怕是升龙府的禁军也来不及调集的。 “只是经略,哪怕是边军,怕也有两三万众,我军力有未及吧,” 孟戎急忙道。 徐盛也是附和。 作为老广西军将,交趾的阴影挥之不去,以往的胜利没有他们的事儿,那是西军精锐所为,他们只是一败再败,心虚啊。 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国中之国 ‘我军必胜,有经略足胜十万精兵,’ 谭永兴冷冷道。 马乔、谭永兴怎么和这些军将相同,追随秦延以来,战无不胜,已然不知道失败是何物,在他们看来每逢险境,经略都会逆转乾坤。 即使交趾国出兵两三万又如何,还能比十万西贼更加凶悍不成。 ‘经略,此处乃是广南西路,非是西军精锐,’ 徐盛苦笑道。 他晓得秦延战无不胜的功业,不过此处的军卒也不济不是。 “经略,是否派人劝降,只要两部献上质子和银钱,我军就可班师了,” 徐盛的提议就是只要黄氏、洪氏做出归顺的姿态,这样秦延就有了面子,也可以借此收兵返回邕州了。 这样避免了和交趾国边军的正面硬撼,他以为是一个不错的建言。 秦延冷冷道, “纵兵劫掠,聚兵反叛,黄氏、洪氏叛逆也,今日始,再有谈及和议者斩立决,” 大帐内军将都是噤若寒蝉。 “我军兵发广源州,只有一事,那就是剿灭叛乱,黄氏、洪氏授首之日,才是大军班师之时。” 孟戎和徐盛立即闭口不言,他们算是看出来了,经略根本不在意交趾国是否出兵,执意剿灭叛乱。 秦延脸色缓和一些道, “当然,既然和交趾军、叛军作战,当筹划一番,不可等对方合兵一处军心士气处于巅峰之时,再行交战,我军当先击破广南西路叛军,” 战略上可以藐视对手,战术上秦延要警醒。 如果交趾军和叛军合兵一处,还是能给宋军带来很大麻烦的,本来交趾军就占据优势,如果加入数千叛军,对手越发膨胀。 好在交趾军筹措辎重,行军,抵达广源州怎的也要有些时日。 宋军要充分利用好这个机会。 翌日,宋军行军加快,直驱门州。 门州地势相当关键,之所以称为门州,那就是因为这里的地势雄胜。 此处扼守了西边广源州和南边凉州进入广南西路的咽喉要道,从山谷中穿行出来的后的一个小盆地。 门州就在小盆地的西侧,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 宋军越过了门州向西开进,此处的官道极为的崎岖,勉勉强强能并行两辆马车,有的地段更加狭窄。 这也是广南官府无法及时掌控广源州的因由,实在是道路过于崎岖难行。 广源州诸蛮反对扩建官道的因由也在此,他们在广源州可以关起门来称王称霸,如果官道畅通,广南西路官府的手怕是要伸进来了,到时候他们哪里有现今土皇帝般的地位。 宋军向西疾进,两日后过了三十里崎岖的山路,终于进入了广源州境内,抵达洪氏蛮部所在。 他们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一座空寨,里面空无一人,寨子十分的凌乱,很显然,洪氏已然逃离,怕是和黄氏、莫氏合兵一处去了。 秦延立即下令焚毁此处营寨。 “经略为何如此,这些城寨日后哪怕是分给其他蛮部,收拢人心也好,” 徐盛有些不解。 “区区营寨何必吝惜,正是要焚毁之,告诉其他的蛮部,反叛朝廷是一个什么下场,那就是灰飞烟灭,” 马乔冷冷道。 孟戎和徐盛等人算看清了,秦延以及他的麾下都是铁血无情,用尽一切手段打击对手。 宋军立即向西直驱黄氏蛮部。 一路上遇到的其他蛮部都是寂静无声,没有袭扰宋军,但是也绝没有夹道欢迎。 前出领军的马乔啐道, “这里还算是大宋天下吗,” 倒也是,大宋官军出兵,如此冷漠,路上遇到的蛮人甚有敌意,一切仿佛都是在敌境,可想而知这里如同国外之国一般,哪里有大宋治下的风物。 黄氏部土寨是一个周三里余的一个大寨子,和其他的蛮部土寨不同,这个寨子是有夯土城墙环卫的。 此时黄氏、洪氏两部部众汇集一处,共计三千余男丁,一万多部众,共同守卫着这三里小城,可说人手绰绰有余。 黄氏族长黄以纳、洪氏族长洪槐带着自家的一大票子侄登上了城头远眺宋军的军阵。 但见一万多的宋军将寨子围堵的水泄不通。 此时他们可以看到围城的蛮部在附近林地里忙碌着。 而围城的只有六千官军。 黄以纳观看良久,不禁到吸口凉气, “此番官军为何如此精壮,” 以往他不是没见到过官军的模样。 那些禁军好歹还有些模样,至于那些厢军只是出行十里就零散不堪,连一些蛮部的族兵都不如。 但此时,宋军在南门外站立了数个大阵。 这几个大阵如同刀砍斧凿般齐整,兵甲闪亮,旌旗飘扬,虽然相隔一里,却是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那又如何,都是样子货,’ 洪槐撇嘴道。 只是他没有发觉一向大嗓门的他此番声调弱小。 黄以纳远望宋军旗帜,在中间终于看到了秦延的旗号,不禁愤恨,如果不是秦延如此咄咄逼人,他们此番抢掠又是一次愉快的狩猎,只接受名义上的责罚,得到丰厚的回报,同时告诫那些向宋庭靠的蛮部,孟侗部家破人亡就是他们的下场。 但是他和洪槐没想到这个秦延竟然是如此硬拗,竟然敢带着这些乌合之众攻伐广源州,甚至不惜触怒交趾国,他看错了秦延这个人,给黄氏带来了大麻烦啊。 “黄族长何必惊慌,虽然宋军人数很多,不过大部分都是蛮部,战力堪忧,宋军虽然看上威武,都是样子货,必会在寨墙前撞的头破血流,我军定会受到交趾大军到来之日,” 一旁参言的是交趾的一员俾将黎晋,他统领四百余交趾边军就驻扎在寨中,当然名义上是黄氏族兵。 这也是黄氏敢于反叛的底牌所在,如果没有这些军卒作为主心骨,黄以纳和洪槐都有求和之意了,实在是秦延亲征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宋军更是数倍于他们的族兵,肝胆巨寒了。 “借黎将军吉言,待得击退宋军,某定会重谢黎将军,呵呵,” 黄以纳媚笑道。 黎晋这个舒坦,他一个不入流的边军小校能让黄氏族长如此逢迎,当然爽的很。 “石茂,你的消息属实吗,” 秦延看向身边带着大大的铜项圈,一身蛮人短打扮的毗那蛮石茂问道。 “经略,绝不会错,某曾到过此处,黄氏寨子虽然高三丈余,阔不过两丈,有些地方不过两丈,” 石茂拱手笑道。 秦延点头笑道, “石头人,此番如能攻下寨子,你当立下首功,到时候城中兵器尽归毗那部就是了,” 石茂惊喜交加, “多谢经略厚赏,多谢经略,” 秦延好生安抚,只要靠向他的蛮部,他当然是不吝赏赐,但是兵器可以,甲胄则是另说了,在这个荒僻之地那才是大杀器。 各蛮部在宋军指点下砍伐树木,制造了大批的云梯,木盾、驴车。 三日后,林立的驴车,木盾,云梯被各个蛮部推动向土寨进发。 寨子上下金鼓齐鸣,人喊马嘶,鼓噪声打破了此地的沉寂。 双方攻防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正文 第六百零九章半日破城 宋军进抵护城壕边上,寨子上黄氏洪氏族兵用箭雨迎候,城下藩部用弓弩反击,但闻一片箭枝破空声,以及被击中的蛮兵的嚎叫声。 攻城的蛮部有厚重的木盾遮挡,倒也是损失不多,很快填平了只有三丈宽的护城壕,来到了寨墙下。 攻城的蛮部开始竖起长梯准备登城。 此时城上滚木礌石纷纷而下,杀伤着城下的蛮部,蛮部则是利用箭枝吊射,趁机杀伤暴露出来的两部族兵。 双方都出现了一些伤亡,好在城上没有猛火油,那是制造恐怖的大杀器。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攻城,攻城的蛮部受挫,毕竟这些蛮部并没有必胜之心,伤亡增多后就想退却,而两部族兵清楚,如果寨子被攻破他们就是灭族的下场,因此倒也极为悍勇。 “经略,叛军滚木礌石众多,我军伤亡惨重,是不是暂先退却,待得休憩一番再上,” 张弘前来报禀,希望秦延能下令暂先撤军,伤亡的让他有些肉疼,那也罢了,关键是看不出立即破城的迹象来,否则的话拼出伤亡倒也可以。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破城了,” 秦延高居马上观看战局。 张弘这个无语,马上就要破城,骗鬼呢,现下连登城的都没有。 但是他能怎么样,这位经略使翻脸无情不是他能承受的,只能先听从将令了。 秦延转身命道, “待得城破,黄氏、洪氏头人一个不留,砍下黄以纳和洪槐首级的可领取城内一半的收获,” 几个亲卫立即领命,飞马而去,向四城宣布秦延的敕令。 张弘听的心痒痒,这个赏赐可是不低了,须知这是两个大蛮部汇集一处,无论钱财丁口都是极为可观了。 这是这个赏赐烫手啊,不知道付出多少伤亡才能得到。 就在张弘胡思乱想般回到城下的时候,突然接连三声的巨响,张弘亲眼看到南城宋军静江军、毗那蛮、罗殿蛮所在升起三个巨大的烟柱。 南城东端的寨墙猛地抬起,接着蓦地塌陷下去。 这段城墙突然成了碎石瓦砾,此处出现了十余丈宽的一个大缺口。 此时,撤出数十步远等待的毗那蛮、罗殿蛮等蛮部族兵发出了一声喊,接着大股人潮怒涛般涌上。 正面防守的两部族兵都被埋在了瓦砾下,附近寨墙也东倒西歪,上面的族兵或是跌落下去,或是被震荡的七荤八素,根本没有来得及用弓弩攻击这个缺口。 结果就是各个蛮部的族兵在头人的号令下涌入了寨中,方才悬赏已下,各部头人已经为那些赏赐疯狂了。 而静江军、青化军却是纹丝未动,静看这些蛮部冲入。 秦延冷笑着看着蛮部蛮兵蜂拥杀入,已然知道黄氏,洪氏团灭的时候到了。 其实云梯攻城都是假象,不过是遮掩真正的杀招。 驴车掩护下,静江军用水浸泡寨墙底部,然后挖掘出三个大的凹陷,放上三个棺木的黑火药引燃爆裂。 如果阔三四丈的墙体,这招真是未必有用。 但是对不足两丈的墙体来说,这样的爆裂,足以让墙体倾覆。 只能说凭着这样简陋的寨墙阻挡宋军的攻击,实在是大心脏了,只是大到不能承受之重。 至于蛮部攻取城内,就是秦延利诱蛮部拼杀而已,宋军不过六千,后面还有恶战,保存实力优先,交趾军才是劲敌。 让蛮部血拼去吧,流的血越多越好。 秦延此时已然安然下马,坐在地上擦拭着汗水,只等最后结局罢了。 东城的孟戎已然晓得了南城破城的消息,这就破城了,不过半日而已,孟戎简直无法相信。 但是事实就在眼前,额,和这位秦经略出战真的轻松的很。 此时孟戎发觉他无所事事,只能听着城内激烈的喊杀声惨号声。 直到东城门被蛮兵打开,东城的蛮部也杀入城中。 顿饭时间后,城内黄氏和洪氏的旗帜飘零,升起了大宋的赤色旗,寨墙被各部蛮兵占据。 须臾,一些头人兴高采烈的出南城拜在秦延面前。 “经略,此番我部斩首黄以纳,特来向经略交令,” 石茂身上的皮甲上沾满血迹,一脸的振奋,在他看来虽然付出了代价,但是夺取了黄以纳的首级值了。 夜回蛮族长方桐兴高采烈的大礼参拜, “禀经略,本部斩杀洪槐一下洪氏头人十余,首级在此,期间洪槐苦苦哀求,某还是砍了他,” 二十多首级被抛在地上,各个龇牙咧嘴,黄以纳的脸上有惊恐有不可思议,看来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无法接受只是半日破城的结局。 秦延随意的踢了脚黄以纳的首级, ‘呵呵,既然举起反旗就要有担当,此时纳降晚了,将所有两部头人的尸首吊起来,为后来者戒,同时城内的金银布帛财货粮米拿出一半来奖赏两部,余者分配给其他诸部,’ 秦延此言一出,四处欢声雷动。 他们以为这些赏赐怕是要回到邕州后才兑现,期间一些胥吏怕是还有上下其手一番,最后才是他们的。 此乃官府常态,好在两大部的银钱怕有个十几万贯,加上粮米,兵甲,丁口的收获,已然是意外之喜了。 没想到秦延竟然立即点验发放,而且没有胥吏的盘剥,这个秦经略虽然手段暴烈些,却是颇为正气,比那些虚情假意的官员强的多了。 这些蛮部头人轰然拜谢,此时的秦延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不由得抬升几格。 就在此处气氛热烈的时候,张弘禀报, “经略,此间有个麻烦事儿,某率本部擒获了数十个交趾军卒,其中一个还是交趾军将,本将不敢随意惩处,只能将其带来让经略发落,” 张弘一指身后一个黑瘦矮小的交趾人。 黎晋急忙跪倒在地,口称, “交趾俾将黎晋拜见大帅,” 此时的黎晋一身血污,脸上还有刀痕在流血,头盔不知所踪,发髻散乱,昔日倨傲的表情被仓皇所取代。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只求活命。 秦延眸子冷冷的看着黎晋,黎晋身上瑟瑟发抖的看着这个雄壮的大宋大帅,心里突突不听,他伏地不停的叩首,只是一会儿他的额头都是鲜血和碎肉,希望祈求活命之机。 秦延瞥了眼身边的谭永兴, “活口或有一用,” 谭永兴立即会意,他狞笑着走向黎晋, ‘交趾贼,咱们两个好生亲近一番,哈哈哈,’ 能活命当然是好的,但是看到这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走来,黎泰怎么感觉心里凉飕飕的,有逃离狼窝入了虎穴之感。 黄氏寨子陷入了熊熊火光中,最后这个承继百年的部落彻底灭族。 黄氏、洪氏两族的族长一族尽皆被斩杀,他们的尸首被吊起暴尸荒野。 黄氏洪氏这个在广源州赫赫有名的蛮部就这样灰飞烟灭中。 宋军继续向广源州西边进军,直驱广源州最大的蛮部,和黄氏勾连甚深的莫氏就在西部。 广源州其实是一个被山脉分割开的盆地。 在这个地区,也只有这样的小盆地才能生养子民,山地中养不了多少丁口。 宋军此番西进,可说一路上蛮部惊绝,秦延的名号在广源州如同煞神一般,他所到之处当真是人头滚滚。 所有蛮部深怕这位煞神嗜杀成性,随意将路过的蛮部灭族,因此都是立即逃离。 即使如此,还是没有藩部敢来向秦延所部输诚。 很简单,这些蛮部都晓得交趾国已然出动大军,别看宋军如今得势,日后大败的可能就是宋军。 因此躲过这一时,日后还可能继续在广源州继续逍遥。 所以他们宁可退避一时,也不会立即投向宋军。 五日后宋军兵围莫氏城寨。 正文 第六百一十章东撤诱敌 探查一番后,秦延发现,莫氏城寨果然是广源州最强大的城寨之一。 这个和当年的侬氏本城齐名的莫氏城寨,高四丈,阔三丈余,周三里余,有着深阔的护城壕。 加上三千族兵的守护,绝对是一个难啃的骨头。 宋军围城后,秦延派人只是稍稍试了试,就放弃了掘进地道击杀对手的可能。 此处雨季丰沛的雨水让地下水高起,根本无法挖掘。 而阔三丈余的城墙也让宋军无可奈何。 这可不是黄氏就那个较为纤细的城墙,不是说爆破不行,只是耗费的火药实在是太多。 广源州的道路决定了宋军没法携带太多的火药。 “经略,麾下无能,” 马乔只能认输,他和谭永兴、聂胜多次的探查,也没法找到一个合适的攻城手段。 现今有五千蛮部在平南营的节制下护佑思州、门州、广源州间的粮道。 因此围城的宋军官军六千,蛮部三千,合计不足一万人。 附蚁攻城不是不成,只是伤损太大,后面要对交趾入寇,因此只能想方设法轻巧破城,不可伤损太多。 但是马乔和谭永兴未曾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只能向秦延请罪。 马乔的话刚落,城上一阵哄笑声。 大约莫氏族兵也看出了宋军的困窘之处,因此,这两日城上不断骂战,羞辱宋军,莫氏显得相当的肆无忌惮。 马乔、谭永兴等人恨恨不已,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秦延冷眼看看猖獗的莫氏族兵, “城可以不下,却不能让其如此猖狂,清理护城壕,接近城池,放几把火嘛,” 马乔立即应了。 宋军冒着箭雨开始填埋护城壕,待得填埋出进入的通道后,宋军进抵距离城池数十步处。 接着在城西北借着风势放出了十几个气球,用铁锁拖拽,气球升空距离城上十余丈处。 狰狞的红色战龙放出了烟火,随时播撒火焰,让莫氏山城笼罩在一片烟火中。 这几日不断辱骂宋军的莫氏一族登时狼狈万份,不断有族人被引燃成了人形蜡烛熊熊燃烧。 不是人声的嚎叫声在城上城内此起彼伏,莫氏一族乱成了一团。 这样狼狈的情形让宋军哄堂大笑,在城下看着城头的风景,两军的处境登时互易。 就这样经过了三日的灼烧,宋军将随军携带的火油挥霍一空,也将莫氏山城烧的灰突突的,到处是烟火气。 莫氏族人纷纷躲避,城中的完好的屋舍十不存一,虽然毁伤的莫氏族兵不多,但是对守军的士气打击很大。 也就在这时候,探报传来,东进的交趾军两万余已然接近广源州,还有三日就将抵达莫氏山城。 前锋斥候已然和宋军斥候激烈的绞杀,为的就是探查宋军军情。 秦延接到急报后,立即下令宋军撤围,然后三千蛮部蛮兵当先撤离,去往门州。 宋军势弱,还处于晦暗不明的广源州,天时地利人和并不占优,秦延就没想过和交趾军在广源州决战。 面对强敌,秦延的策略还是游击,迫使敌人战线拉长,兵力分散,让敌人颠簸前行,拖长、拖瘦,被迫分兵,战机涌现,到那时候秦延就可以根据局势挑选柔软的下腹部给予致命一击。 宋军的禁军和厢军虽然不多,但是数月来经过马乔、谭永兴、聂胜严苛的操练,全副武装长途拉练很轻松,即使长途跋涉途中也可以随时保持战力,只要休憩一段就可以接战迎敌。 但是蛮部族兵却是未曾经过淬炼,秦延如此,也是为了保持精干,和敌军兜圈子,同时保护这些景从的蛮部,如果随他出征有了大的伤损,那就不美了,日后还有谁肯随官军出征。 秦延是想保持官军的灵活机动,结果让以罗殿蛮、毗那蛮、夜回蛮为首的蛮部头人这个感激涕零,看看秦经略所为,但有收获以蛮部为先。 但有危险,自己亲统官军殿后抵挡追击的交趾军,何曾遇到过这般体恤蛮部的上官,幸甚幸甚啊。 ‘经略,毗那人乃是忠义为先,如今交趾贼入寇,我等绝不会弃经略不顾当先逃离,我等愿和经略并肩杀敌,’ 石茂拱手道,极为坚决的表示要留下和敌人血战。 张弘、方桐、龙枇等人也尽皆表示愿意统领族兵一同迎战。 “诸位,广源州诸部蠢蠢欲动,广源州就是敌国一般,在此和交趾贼决战极为不利,因此我意我军退往门州决战,只是还有数日的行程,我意官军在此拖宕交趾贼的追击,你等尽快前往赶往门州驻守,” 秦延温言安慰, “此国战之时,本帅当披坚执锐守护你等,才不负一方大帅的职守,” 秦延一席话让这些蛮人首领是泪流满面,看看秦经略,再看看以往的那些宋人高官,相差太远。 诸蛮坚持留守,秦延只是不允,到底是让各个蛮部踏上归途,他领着官军殿后。 两日后,待得交趾大军相聚只有一日路程后,官军撤围而去。 李乾清、陈祥统领着五处边军汇集一处,达到两万七千余人的交趾军抵达莫氏山城。 莫氏族长莫进忠出城相迎,哭诉宋军嗜杀,黄氏、洪氏灭族,莫氏也差点成为刀下之鬼。 李乾清摆出皇弟的范儿好生安慰一番,让莫进忠感激涕零,当场宣称交趾讨伐不义,莫氏愿意身为前驱。 李乾清礼遇莫进忠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这个大好的带路党,当即赏赐银钱和交趾官职,敕封莫进忠为广源州知州,代天巡狩云云。 于是莫进忠身兼两职,分别是大宋广源州知州,交趾广源州知州,这里的蛮部从来都是大宋和交趾的土官,在双方都有官职,两面派的手腕纯熟极了。 莫进忠立即带领两千族兵随着交趾前锋一同东进,一路上莫进忠招摇的很,招揽了十余个大小蛮部为交趾军前驱。 陈祥则是亲自督军统领一万前锋追击宋军。 陈祥乃是交趾宿将,他久经战阵,深知战事凶险,不得轻忽,何况自家的对手是大宋名臣秦延,他丝毫不敢轻忽,虽然他对战而胜之很有信心,毕竟秦延手里的牌太烂了,但是他绝不会允许自己阴沟里翻船。 李乾清亲领一万中军前行,后军由右郎将李遂统领数千护佑粮道。 交趾军浩浩荡荡的东进追击秦延统领的大宋官军。 秦延统领六千宋军不紧不慢的东进,总是保持和交趾军一日的路程。 任凭陈祥怎么发力追赶,也无法拉近这段距离,但也不曾远离,让陈祥误以为可能随时追上宋军,就这样引诱交趾军向东而行。 相比两军的东西而行,两军的斥候战极为惨烈,每日里都在交锋,到底是宋军的斥候占据了上风。 毕竟宋军斥候的战马远远优于对方的战马,斥候也因此占据了明显的优势,不断将交趾军的消息急报官军大队。 就这样八日后,宋军大队出了广源州盆地,进入东进的山路。 此时的陈祥迟疑了,他怕在山路中伏,实在是山路过于窄狭,利于敌军伏击。 陈祥命令斥候齐出向两翼探查,同时禀报中军的李乾清,马上就要出广源州了,宋军避战,是否交趾军也该适可而止,不再前行了。 在陈祥开来,只要能逼退宋军保有广源州的独立地位,此战的目的已然达到,即使没有歼灭宋军主力也可以退军了。 突入门州,和宋军决战并非是一个好主意,宋军的态势很清楚,秦延估计也晓得手里的军力不堪,没想和交趾军决战,因此退守门州,以守为主,直到交趾军攻取不下退兵而还。 宋军虽然军力单薄,但是守城还是很有门道的,交趾军未必能攻下门州,因此见好就收也是上策。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一章野心膨胀 崇贤候李乾清统领大队赶上了前队,陈祥将其顾虑一说,李乾清不悦。 “节制使该当晓得门州乃是广源州的门户,如果想护佑广源州,最好将门州也变为广源州才是,” 李乾清的意思很明确,攻下门州,也建立土官世袭制,如此的话,门州广源州化,让这两个地方都成为大宋和交趾共有的羁绊州,这里的局势越糜烂越好。 “只是如此我军必然和宋军一战,只怕伤亡不会小,” 陈祥当然不会信这个废话,他很清楚这位崇贤候怕是也有了建功立业之心,击败宋军就能在交趾奉为柱石般的人物。 但陈祥却是晓得逼得宋军死拼,并不是一件好事,今日之宋军非是二十年前不堪一击的宋军,只是雄略军就不好应付。 “当年富良江一战尸横片野,却也打出了我交趾威名,节制使如今年老怯战了不成,” 李乾清冷笑道。 也许出兵广源州时李乾清想得就是祸乱广源州,击退宋军就可。 但是宋军一味的避战,让其野心膨胀起来,宋军不过如此,如果不利用这个机会建功立业,更待何时,以后怕是再没有这般天赐良机了。 陈祥暗叹,和这般的皇族一同出征当真憋屈,但是没法,他是副帅,必须听命李乾清行事。 交趾军踏过蜿蜒的山路,进入了门州。 “消息属实吗,” 秦延目光炯炯的看向聂胜。 这一路来的斥候都是聂胜主持。 “禀经略,绝无差错,交趾军两万,广源州莫氏等蛮部军数千,已然进入门州,此外还有数千的交趾军在广源州维持粮道,其中绝大部分是步卒,只有两营的骑军,” 聂胜拱手道。 交趾也是匮乏战马的地方。 骑军一向不多,也是因为境内水网密布,山地林地密布,骑军用武之地不大,因此也就没有豢养这个大杀器,须知一个骑军的耗用是一个步军的数倍,而且战马娇贵,极易损耗,所以交趾的骑军全国也不过三四千众,主要还在升龙府,此番出动两营近千的骑军可是不少了。 秦延起身来回踱步思量,他已然成功的调动了交趾军,让其战线大大拉长。 现下秦延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率领一万军卒当面攻击交趾军。 如果秦延麾下都是官军的话这是他当然的选择,问题是蛮部蛮兵也在其中,蛮兵对上交趾军一向都是惨败,这是多次交锋证明了的。 仅仅靠六千官军和交趾决战,伤损太大,两败俱伤的结果就是蛮部失去控制,重新进军广源州化为泡影。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精兵潜入敌后,游击敌军,断其粮道,一旦粮道被断,交趾军必然溃散,到时候衔尾追杀不要太轻松。 马乔、谭永兴、孟戎、徐盛看着秦延走来走去,晓得经略的决断就在眼前。 “孟戎、徐盛,谭永兴听令,” 秦延沉声道。 ‘属下在,’ 几人拱手道。 “你等三人统领步军和蛮部守护门州,我的将令是人在城在,如敢弃城而逃,杀无赦,” 秦延下了死命令,他的一切筹划都是以守住门州为前提,这就是锁住广源州的铁锁,决不可落入交趾贼的手中。 “属下遵命,” 三人拱手领命。 ‘马乔,聂胜,你等统领雄略军随某一同扫荡敌后,本帅要让敌后处处烽火,’ 秦延凛然道。 “属下遵命,” 两人轰然领诺。 “经略不可,此等断其粮道可派遣一大将出击,经略不可轻出,万一。。。。” 孟戎急忙劝阻。 开玩笑,一路大员披坚执锐深入敌后,要他们这些军将何用。 更不消说,万一秦延有个闪失,他们这些军将没有一个能逃了干系,去官返家都是轻的。 ‘此行干系极大,能否平定广源州就在此战,昔日某数百骑就敢与西贼铁骑血战,深入敌后擒获敌酋,今日铁骑两千,正可马踏敌营杀他个干干净净。’ 秦延哈哈大笑道。 秦延倒也不是过于托大,而是此番游击敌后,不只是简单的一个战术行动,而是要根据交趾军的行止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因此他去最合适。 而游击敌后更是他的长项,马乔聂胜等人都是师从于他的,他才是这个时代游击战的鼻祖才是。 老大执意如此,孟戎、徐盛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立即开始着手门州城的布防,门州城不过周三里,丁口两千余人,说是城池,不过是个镇子而已。 好在门州的位置较为关键,十年前门州城池经过整修,如今也是一个三丈余高,三丈余阔的坚城,倒也可以为之据守。 是夜,四个营的雄略军和秦延亲卫营开北门消失在夜色中。 两日后,两万余交趾、蛮部联军抵达了门州城下,两万余大军跃武扬威鼓噪不已。 绿色红色相间的交趾战旗、各色的各蛮部战旗下,联军军卒向着城上炫耀武力,不断骂战挑衅。 尤其是莫罗统领的莫氏族兵更是羞辱宋军的主力,如今他们被围住的宋军前些日子可就是如此围住莫氏山城如此羞辱莫氏族人的,现在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和城下的跃武扬威鼓噪不断相反,城上的守军十分的静寂。 谭永兴、孟戎、徐盛和一些蛮部首领在观敌料阵。 如今官军步军不到四千人,加上蛮部四千余人,合计八千余人,即使加上助守的青壮也不过万人,这点兵马守护这样一个简陋的城池还是很有压力的。 由于过于仓促,滚木礌石和火油都缺乏,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箭枝也不是太多,黑火药在广源州攻防的时候也消耗大半,因此守城的辎重较为匮乏。 好在宋军守城还是很有心得的,只要不是攻击,宋军的军将倒也是头头是道。 孟戎已经下令拆毁城中民居,凑足滚木礌石,好在现在依然是春天,广西的春天和北方的盛夏一般,哪怕露宿也不会担心伤了性命。 何况来敌就是凶名在外的交趾贼,上番交趾入寇斩杀数十万的百姓,为了不落入交趾贼的手中,城中百姓也拼了,没有阻拦军卒拆毁他们的屋舍。 当然了,孟戎说的事后军卒会襄助修造新的屋舍也让他们安心不少,虽然可能又是一场哄骗,最大的可能是他们自己重新修造,不过总是一个说法可以安心。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二章官家盛怒 孟戎等人观看敌情下了决断, “诸位,官军步军每面城墙两营军卒,各部派兵驻守,” 孟戎如此做,是将官军作为守城的主力,如果有危急,官军才是柱石,他是信不过蛮部族兵的守城本领的。 但是官军数量有限,还须蛮部帮衬。 众人都是点头,各个蛮部有一点承认,官军守城的本领却是一流,当然流窜山野那是他们蛮部的强项。 ‘再者,禁军重甲也有一营,待得分属各城驻守,’ 和北方边军的重甲步军相同,广南西路的禁军步军也有一营重甲,虽然不是北方的全身防护的步人甲。 但是吉贝甲加上内衬锁子甲也是极为厚重的甲胄,北地的步人甲在此被阳光一晒怕是无法披挂,那就是一个热闷铁罐子。 虽然一营的重甲着实不多,一面城墙也就是百人,但最为紧急的时候,这些重甲是可以反击敌人登城的关键。 孟戎的安排中规中矩,官军各个营指挥和各个蛮部都是急忙调派部署,城内也是一通的忙乱。 门州城西交趾军大营中军大帐,李乾清高居在上,下面是二十余家蛮部的头人恭立,等候着这位交趾皇弟训话。 ‘诸位,宋军主力就在城上,广南西路经略使秦延的旗帜也在城头,被大军团团围住,’ 李乾清带着一丝笑意环视着一种头人, “此番我军对门州是志在必得,因门州乃是广源州的门户,有了门州才能和广源州相互应援,阻挡宋军的攻伐,因此各部须倾力攻城,这也是为了你等各部自立而战,” 此时的李乾清笑意已然消失,声音也冷厉的很, ‘如有怯战不从者,本帅当即斩杀,那时休怪本帅无情,’ 各部来人都是身上一紧,这时候他们又想起这些可是杀人盈野的交趾贼,当年邕州一线被斩杀过半的丁口,一切血腥还留在他们的记忆中。 李乾清看到了一众蛮部来人的战战兢兢,这才好,二十年一晃而过,没忘记交趾军的声威就好,还是当年血屠威力无穷。 ‘诸位,如果攻下此城,抓住秦延,本帅赏万贯,封为广源州州判,世袭罔替,诸位可要抓住机会哦,’ 这话一说,下面蛮部来人呼吸一紧,眼睛贼亮。 李乾清得意的一笑,呵呵,他这招威逼利诱施用不错啊,看看这些土人都有了野心不是。 接下来两日,联军砍伐树木制作云梯、驴车、楼车,这些虽然蛮部都不熟悉,不过有交趾军派人教授,倒也迅快的很。 很快林立的攻城器械树立在门州城四周。 而城内的守军也没有闲着,将拆毁民房的石块木头运到城下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同时,城内各个城墙的守军固定下来,分为了几班,轮流驻守,便于保持军心士气,否则激战一起,只是三个时辰就已经精疲力尽,必须轮休修整。 夜里,城内不多的篝火飘摇着,城内此时连官厅都被拆毁了,知州都已经露天休憩。 南城下,石茂和张弘带着自己的亲卫一处篝火处饮着黄酒叙话, ‘张兄,你看这城池能否守住,’ 石茂看向张弘的眼神有些游移,很显然守城信心不足。 “怕甚,宋人最善守城,我等只是听命就是了,” 张弘稳当的很, “如此时宋军和交趾野战,某也心慌了,此时,某倒是不惧,” “这就好,这就好,” 石茂虽如此说,心里还是相当忐忑的。 实在是外边的交趾贼凶名在外,当年连拔除钦州、廉州、邕州,那也是大城,无一可以阻挡交趾贼的攻伐。 城内很多蛮部都是如同石茂般心神不定,实在是当交趾贼兵锋鼎盛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这些蛮部心里发虚,军心受挫。 好在交趾贼的嗜杀也让这些蛮部没有二心,守住城池为上,他们可不像如同二十年前那些蛮部般暴尸荒野。 再者,秦延此番领兵断后只为他们能安然返回门州,仅是如此也得为这位经略搏命一番,逃走时不敢想的,只要秦经略折返就是族诛得下场。 东京勤政殿内,赵煦在咆哮, “这个秦延在做什么,他如何挑起这般边衅,交趾国岂是随意攻伐的,” 赵煦重重的拍着龙案上的急报。 政事堂重臣一个个面面相觑,赵煦的脾气越发的大了,如今就是对上章惇也不再是言听计从,政事堂诸人也是忧心的紧。 官家脾气大不要紧,问题是主战派的帝王脾气还是如此的暴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没有人可以节制住,随意发动兵事,就是大宋灾祸。 当然了,这个秦延也是能惹祸的,只要他所到之处,都是麻烦无数。 “陛下,秦延此番过于操切,急于对广源州动手,其实那里就是一个陷阱,历任经略使都是小心处置,就是臣下当年也是小心在意,不敢强行进军广源州,就是怕让交趾发作,我大宋北方军情不断,断不可在南边再次发动大战了,” 曾布拱手道。 他的话锋直指秦延之失,擅起边衅,让大宋处于南北皆敌的不利境地。 赵煦没有言声,其实他暴怒的因由就是如此,北线他正筹谋在明年发动西贼的攻势,从东西两线向西贼进攻。 此时北辽内乱纷纷,辽国东京一线已然处处烽火,旧渤海国属地大部叛乱,北线阻卜、女真诸部也是蠢蠢欲动,辽国各处平叛已然焦头烂额,已然无暇顾及西贼。 也正因此给了大宋继续向西贼用兵的良机,真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赵煦已然将广南西路上缴的三十万贯用作了军资,同时希翼明年广南西路再次上缴几十万贯,如此就有了向西贼大军用兵的基石。 这是当年他父皇五路伐夏功败垂成后大宋再次大举用兵西贼。 此番为了稳妥,心高气傲的赵煦没有制定大的目标,只是希望可以从西面兰州方面出击,扩大西边根基兰州方面控制范围,彻底完成对西贼的左翼迂回,同时东面进击夏州,断去西贼左厢,为最后的伐夏奠定根基。 就在这个赵煦和政事堂筹谋已久就要发动的时候,秦延却是在广南西路捅了篓子。 此番交趾数万军入寇,万一宋军失败,可能广南西路再次糜烂,宋庭不得不再次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十万计的南征。 且不说南征的损失,只说攻伐西贼的种种准备和这个良机就彻底丧失。 正因为如此,赵煦才如此暴怒。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三章煎熬前行 “陛下,当立即下旨申斥秦延,” 如今的枢密使韩忠彦当即建言道。 作为韩琦的长子韩忠彦一路仕途顺畅,就是怼上秦延也毫不逊色,也自有其骄傲,颇为自负,也算是敢言。 “陛下,不止是训斥,无奈下可以夺职,让一个稳妥的大臣去广南西路替换秦延,以守为主,然后和交趾和议为先,我大宋归根结底还须以北为首要,” 曾布当即建言夺职秦延,让其返京待勘待罪。 赵煦依然不语,只是眸子闪动显然有些意动。 “当年秦延统领一万孤军援救延州,当年秦延统领两万骑军力抗十万铁骑,谁能想到都取得大胜,数十万蛮狄只等闲,” 此时章惇高亢的声音响起, “如今不过区区三万交趾贼而已,何不稍等战局再说,为何如此捉急,” 章惇显然和曾布唱反调,如今对他的左相威胁最大的就是老辣的曾布了。 因此章惇对这位右相深深忌惮,两人往往政见相向,此番曾布主张严惩秦延,章惇立即出言反对。 是滴,章惇和秦延也没有深厚的交情,但是李清臣和秦延与曾布不睦,敌人的敌人就是襄助的一方了,章惇绝不会让曾布轻易得逞。 “呵呵,左相有所不知,左相并未曾在广南西路任职,下官却是任职两年,深知广南西路禁军不堪战,而且只有区区数千之数,各个蛮部心怀鬼胎,无法襄助,而交趾边军强悍,非是等闲蛮部族兵可比,非我大宋禁军精锐不可力敌,因此秦延此番必败无疑,” 曾布微微一笑,他如何不知道广南虚实,虽然他离开已然十余年了,但还有些门生在那里,晓得十余年广南西路也没有大的改观,还是那个荒蛮之地,秦延此番硬怼交趾,殊为不智,定然是大败无疑。 赵煦迟疑着,心里烦躁不已,他心里已然倾向了曾布。 章惇笑笑, “当年范学士派人呵斥秦延,结果却是秦延所言应验,他被困延州,此为一大笑柄,不知天使驾临广南西路,却是秦延大胜之时,如之奈何,” 所有人闭嘴。 实在是那次太打脸了,让范纯仁声名扫地,至今仍然是一个笑柄。 那么,确实有这个可能,天使驾临广南西路的时候,秦延已然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整个广南西路都在欢庆胜利,如同当年绥德军和河东一般。 那时候最丢脸的就是官家和宰辅了,发出夺职谕令,结果这位罪臣却是大胜蛮狄,岂不是和范纯仁一般愚蠢,成为天下笑料和谈资。 这个破事真难办了。 “然秦延败绩可能极大,难道政事堂只能坐看秦延如此肆意妄为吗,” 曾布沉声道。 按说曾布和秦延没有直接冲突。 但是老于政务兵事的曾布只要遇到秦延,就会判断失误,这也是他的一处处污点,所以只要涉及秦延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怼上。 此番他以为是秦延不败神话破灭的最好机会,怎么可能这般轻易放弃。 ‘此时为防止广南西路边事糜烂,当即刻令荆南一线州县驻军集结,嗯,还有广南东路的驻军立即整军备战,’ 章惇当然自有筹划。 ‘随即京中禁军抽调十营战兵,随时准备南下,同时派出天使为监军,去往广南西路,如果广南败绩,当即刻夺职,同时命广南西路转运使方洁慈权经略事,调集荆南、广南东路驻军进入广西南路防御退敌,到时候是否征南,还须广南西路局势再定,’ 章惇最后一拱手, “陛下以为何如,” 章惇不愧是老国相,思虑清晰,分毫不乱,提出的建言稳妥且易行。 赵煦点头,立即允了这个建言,着政事堂立即办理,着手谋划广南西路的善后处置。 战鼓雷鸣,喊杀震天,各个蛮部和交趾边一同向门州城进攻。 在大批羽箭的掩护下,蛮部的人驴车掩护,抬着云梯踏过护城河附蚁攻城。 此番登城,以各蛮部主力为主,近六千蛮部都开到了城下,成为交趾攻城的前驱。 双方战鼓擂响,箭枝漫天,喊杀阵阵,惨号连连,血战极为残酷。 城上的滚木礌石快速的消耗着,也在收割着攻城蛮部的性命,只是一日攻防战,蛮部伤亡近半。 但也让城内的守城器械耗费极多。 第二日,交趾大军派出了六千边军和蛮部一同攻城。 此时的蛮部头人们痛彻心扉,他们知道此番带来的族兵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当然,除了莫氏外,其他的附庸蛮部只是出洞了少部分兵力,大部分都在自家寨中,但是毕竟损失的自家的基业,回去后还得面对左近蛮部可能的劫掠。 但是,现下他们是骑虎难下,如果不倾力攻城的话,他们的项上人头不保,那些交趾贼砍杀起来心狠手辣。 其实莫进忠也是痛心不已,他的族兵一日折损八百余人,剩下的族人也是战心不足了。 但是没有办法,他们还得勉力支撑,谁让他已经不容于大宋,如果失去了交趾人的支持,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门州血战继续,城下堆积的尸体因为炎热的天气气味熏天,门州成为一个尸城。 虽然,城下击毙了数以千计的蛮部军卒和交趾军卒,相应的城上也付出了千余人伤亡的代价,实在是人多势众的交趾军可以有极大富裕的弓箭手向城上覆盖性射击,密集的羽箭下守军和运送辎重的青壮不断伤亡。 虽然很多守军是伤而不死,但是战斗减员极大。 门州东北的田州铜鼓山,一条马帮行走的小径,秦延所部在数名山中向导的引领下艰难前行。 数声战马的惨嘶,引得秦延将目光投去,但见数匹战马滑落山道下的绝壁,落入百多米的沟壑中,结局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秦延坐在地上饮着水袋里的水,面色沉静,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 其实内里也颇为煎熬。 这条从田州通往广源州的小径,是马帮走私的通道,十分的隐秘,而且不适合大军行军。 何况战马不同骡马,身量较大,行走在有些只有一人多宽、湿滑的道路上总有意外发生。 只是昨日踏上这条该死的山间小径,已然有一百多匹战马、二十余军卒滑落下去。 最为关键的是还不知道走多久才能走出这个好像没有尽头的小径。 这样不断的伤损煎熬着所有人,所有人都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坠崖的,因此军心士气受到了极大影响。 秦延心里当然捉急,如果这般下去他深怕士气受挫严重,那就是一个大麻烦。 但是他强忍着没有询问还得走多远,想来那几个向导也在煎熬中,每番有宋军滑落,很多宋军军卒看向这些人的眼神都颇为不善。 秦延决定继续前行,熬过这一段路。 此番行走,算是让秦延晓得在南方这个大闷炉中穿行山间当真不易,哪怕他的亲卫在这一年间也多次操练翻山越岭,但是这个艰险的道路还是付出了很多代价。 他的亲卫每一个都是可以以一当十的勇士,但是也有数人跌落阵亡,怎么不让秦延心痛。 何况他们的配马都是耗尽心血财力培育出的奕州马,身量很大,却是远比河曲马适应炎热的广南西路气候,何况经历一年如今算得上是本地马了。 如此珍贵的战马也折损了几十匹,当真可惜。 没法,身量较大的战马在如此湿滑窄小的道路上更容易滑落,反倒是不如那些大理马灵活。 正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天兵天将 这日夜里众人就睡在山脊上,人马相互堆积,左右最多数丈宽,没给人马休息留下太多的空隙,一个不好就可能有战马滑落山脊。 于是所有的军卒将坐骑和备马固定住,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找到树木和大石固定,还是有战马没有固定住,半夜又有二十余匹战马在夜色中滑落。 种种损失让所有人的神经紧绷着,心情烦躁无比,都希望快点结束这个煎熬的路程。 好在第二日,他们终于渡过了这段魔鬼山路,进入一个小小的盆地中。 这一夜,两千多宋军骑军终于睡了一个好觉,让战马和他们自己都好生的松弛了一番。 欢声笑语也返回了军伍中。 第二日,秦延统军兵出广源州中北部的黑石岭,所部骑军绕开了广源州和门州之间交趾军的大队人马,已然悄然进入了交趾军的敌后。 秦延立即统军向东疾进。 一路上倒也遇到了一些蛮人,秦延冷血的命令路上的蛮人斩尽杀绝,为的就是不让骑军进入广源州的消息走漏。 当然不可能全然屏蔽所有的目击者,一些在附近山上的蛮人秦延没有派人扫荡。 骑军行走的速度根本不是这些蛮人两条腿可以追上的,山岭上的蛮人已经来不及向自家蛮部和交趾人告警了。 两千余宋军骑军,数千匹战马不断向东疾进,好在路上的行人很是稀少,倒也没有因此遇到太大的迟滞。 而前锋则是由两百多名雄略军中的蛮人骑卒担任,佯作是蛮部的骑军。 此时蛮部已然有了骑卒,只是没有骑军集团冲锋的战术,实在是因为即使将养了一下骑卒,数量也是不多,往往在蛮部都是斥候或是族长亲卫。 这个佯装的骑卒肩负着扫荡广源州蛮部斥候或是交趾军斥候的任务。 他们可以利用他们蛮人的身份接近对方,然后利用人数包围突袭对手,这种战法每每奏效,清除了七八批各种斥候。 同时这些雄略军的蛮人骑卒还通过俘获的其他蛮人打探敌军的军情。 此时秦延已经探知,广源州境内只有数千交趾军留守,其中三千余人是最大一股,驻守广源州东部的故永定寨。 此处原来是把守进出广源州东部通往门州要道的关隘。 当年宋军建立此寨的目的就是扼守广源州东进的要道,监控广源州的蛮部。 可惜的是侬智高叛乱的时候攻下了山寨,然后付之一炬。 在以后还有交趾大举入寇,宋军也没有重建这个寨子,因此永定寨荒废至今。 交趾军的后军就驻军此处,目的就是保护这个重要的通道,为交趾大军控制这个交通要道,同时勾连前军和粮道,大军虽然威风凛凛,但是粮道失陷的结果就是大军沦为饿殍,立即溃散。 因此右郎将李遂统军扼守永定寨。 秦延统军经过一日的急行军,在这日黄昏悄然入驻了永定寨以西不足七里的栾坡。 整个骑军立即休憩,秦延下达的命令是前半夜修整,后半夜潜行。 因此前半夜的休憩至关紧要。 否则后半夜的潜行以及天明作战根本没有体力。 宋军骑军默默的休憩,到了子时,所有的骑军起身整装,他们将战马马蹄用吉贝包裹,给战马套上马笼头,尽量消除它们的声响。 只是因为骑军潜行最大的麻烦就是这些战马,如果有战马嘶鸣,潜入敌后就是妄想。 宋军骑军开始动了,前方的还是那些蛮人军卒大队在几百步后跟进。 相隔百步才有一个火把照明,其他的军卒战马都是沿着晦暗无比的光线下摸索前行。 广南西路的天色很早,寅时初,一些光亮出现,宋军熄了火把,快速前行。 寅时中,宋军前锋登上了一个缓坡,山下一里就是交趾军的大营。 宋军大队隐匿在缓坡西侧,秦延、马乔等人匍匐前行,登上了缓坡,隐藏在一片浓密的草丛中用远望镜查看敌情。 但见这个后军大营制备的十分潦草,只是在向东的官道上竖起拒马和栅栏,官道两侧的原野里毫无遮拦。 内里是众多的帐篷,如今是一片沉寂。 而东侧再几百步处一个高岗处就是永定寨旧址,寨墙已然倒塌,残余的寨墙漆黑一片,显然当年经历了烈火焚烧。 也正是因为寨中环境恶劣,交趾后军没有选择永定寨那个居高临下的地界扎营,而就在官道两侧扎营,而且极为的敷衍。 在交趾人看来,大军已经将宋军驱赶出广源州,此处再也没有大股敌人,完全没有必要如临大敌。 秦延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了交趾军的致命漏洞,竟然没有塔楼居高望远,松懈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大营西侧建立了两道防线而已。 也即是两道拒马,有半个都的军卒把守,在寅时此刻,这些军卒都是依靠着物件东倒西歪。 秦延、马乔慢慢退回。 “经略,还得是蛮人军卒当先开路,” 马乔低声道。 秦延点头,其实短短一里距离,依仗马速可以强行冲阵,敌军原野里的地势极利于骑军冲阵,败亡是肯定的,不讲战术蛮干足以。 只是还是给敌军大营留下了反应的时间,会给后来的军卒带来更大的伤亡,最好还是巧取为上。 宋军士卒默默的着甲,长途奔袭当然无法披甲,如果有也只是披上锁子甲,毕竟透气,此时则是在锁子甲外披上棉甲,双层战甲足以保护骑士。 披甲完毕,所有的宋军军卒将面甲放下,登时,一个个面目狰狞,手拿刀枪的骑士显露出来。 交趾大营西侧守卫军卒突然听到了马蹄声响,他们从困顿中惊醒,拿起了刀枪,但见西侧驰来了百多匹骑军。 当先打着的旗号为浠水部,这是广源州的一个蛮部。 看到蛮部的旗帜,交趾军卒都松弛下来,这些日子前来投靠的蛮部不少,都是习以为常了。 待得这些战马行进到只有几十步,交趾军卒懒洋洋的下令让这些蛮人下马而行。 此时还是清晨,在营外候着吧。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这些蛮人突然提速,催动战马挥舞刀枪呼哨着冲杀而来。 交趾军卒仓皇下慌忙挥动刀枪抵挡。 可惜,步卒遇上骑卒要么用箭枝杀伤阻隔,要么结成阵势抵抗。 而大意下的交趾军卒两样都来不及了,散兵游勇对上骑卒,立即被砍杀驱散,后面的交趾军卒喊着向后退去,一半的宋军骑卒催马追击,仅仅付出数人伤亡的代价,就将几十名交趾军卒杀伤驱散。 另一半的宋军骑卒立即下马拖开拒马。 交趾军统领后军的右郎将李遂年近五旬,睡觉轻省,此时已然是半梦半醒了。 迷糊间静寂的营地突然传来喊杀声,还有马蹄踏地的轰鸣。 李遂大怒,难道那些混账打斗起来了。 他披衣而起,刚刚走出大帐,守护的亲卫惊恐的指着西边喊着什么,李遂诧异的向亲卫手指的方向看去。 但见晨曦中,西边山岗上寒光闪烁,刀枪林立的骑军涌上了山岗,他们身穿红色的战甲,挥舞着刀枪,带着虎头豹头浪头的面甲,挥舞着赤色的战旗正在向山岗下冲来,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威武。 李遂发出了恐惧的惊呼,宋军。 宋军的惊呼声起此彼伏,算是发出了所谓的预警。 旋即被数千匹战马的轰鸣声所淹没。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五章摇摇欲坠 烟尘荡起了数十丈高,铁蹄轰鸣催命般杀来。 交趾军军卒很多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刚刚拿起刀枪,宋军大队已然突入大营中。 宋军骑卒挥舞着刀枪,居高临下的砍杀着,其实就是利用马速握紧刀枪送出而已。 西侧交趾军营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交趾军军卒赤着身子只穿牛鼻短裤向东狂奔,翻身迎击不存在的。 宋军骑卒砍杀摧毁了交趾军卒的战心,不说被突袭,就是正面迎战他们的军心也要动摇,他们的日常何时见过两千多骑军这般雷霆冲阵,根本没有应对的手段。 宋军骑卒砍杀驱赶着败兵向东,一些交趾军将想要建立防线的努力一一破碎,将将摆开的阵势立即被溃兵冲散,只能被裹挟着溃逃。 只是两条小短腿怎么可能跑过高头大马,他们已然无法摆脱被追杀的命运。 交趾军卒四散逃散,宋军骑卒催马四处砍杀,留下的是一片尸体和血腥,到处是交趾军卒的惨叫哀嚎。 秦延在百名护卫的随扈下抵达交趾大营的时候,看到的是狼藉一片的营寨,地面上都是践踏的帐篷、兵甲、伤患,那些尸体和伤患被宋军的战马随意践踏着,交趾军已然无力回天。 “禀经略,东边发现三千余石粮秣,” 一个雄略军的营指挥打马而来禀报道。 秦延点头,不意外,后军就是粮秣的中转站,怕是现下有数个数百军卒组成的运粮队就在途中。 虽然广源州的土著蛮族们会供应一些粮秣,但是这些蛮部必须留下自己族内足够的粮米,当然不会奉献出来,此处粮米等同于银钱。 因此大部分的粮秣辎重都要从交趾国内运来军前,后军就是护佑粮道的。 一个时辰后,尘烟散尽,宋军骑军开始从四面八方返回,他们说说笑笑的,几乎没有哀容,实在是伤亡太小,战果太大了。 这次突袭还不如昔日一次操练烈度大,非常的轻松愉快,不同的是有些不走运的宋军军卒伤亡而已,不过数量实在不多。 返回的宋军骑军开始清理战场,交趾人的兵甲宋军丝毫不感兴趣。 那些兵甲和宋军的制式完全不同,而骑军还要行军,因此全部放弃。 宋军骑卒仔细清理的是交趾军卒的银钱,交趾国的铁钱在广南西路的沿边还是流通的,其实就是仿制的大宋铜钱。 秦经略已然发话,此战缴获都会分发给各个军卒,因此这些骑军军卒是仔细的打扫战场,深怕漏下了好物件。 此时秦延的马前,黑瘦矮小的李遂一身血污的瘫倒地上,不是一身闪亮的皮甲,哪里有交趾大将的气度。 李遂的左臂齐肘断去,至今还有血水渗出,他一脸的灰败,加上后军尽没,脸上的表情是生不如死。 “右郎将李遂,呵呵,败军之将,那就讲讲从广源州到太原府交趾军的布置吧,” 秦延冷笑道。 李遂抽着气含恨看向秦延,这位就是大宋广南西路经略使秦延,他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敢统领宋军骑军深入交趾大军身后,果然如传说中的骁勇善战无人能敌,他败的不冤。 但是李遂也有他的骄傲,身为交趾右郎将,算的上交趾有数的大将之一,他不会向死敌宋人投降的。 李遂狠狠的吐了口血水,他一脸血污的昂首盯着秦延,相当的桀骜。 秦延玩味的看着这个交趾大将,随即下令, ‘来人,将李将军钉在营寨内,让他好生看看我大宋骑军的威武,’ 一心求死吗,哪里那么容易。 几个护卫冲上拖着李遂就走,李遂哇哩哇啦的用交趾话大骂着,一个护卫用刀背狠狠的给了他嘴巴两下,李遂的门牙全部脱离,满嘴喷出血水,嘴巴高起,只能呜呜的嚎叫。 随即他被几个硕大的铁钉钉在了木柱上,手脚全部被钉住,李遂痛苦的嚎叫着,宋军军卒充耳不闻。 秦延冷眼旁观,根本没有丝毫的怜悯,他不觉得他很残酷。 实在是因为交趾人在广南西路犯下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二十年前,李常杰统领大军将邕州六万余百姓屠戮一空,尸体将郁水阻断,邕州成了死城、尸城。 那些手刃手无寸铁百姓的兽军的兽行至今还在广西流传。 今日不过是这些兽军付出的小小代价罢了,此战秦延发下的将令就是不留活口,死了的交趾人才可能成为好人,活着的都是禽兽而已。 战后宋军就在交趾军的营盘外休憩,埋锅造饭,一场突袭战后正是早饭时候,可见此战多么轻松愉快。 后军乃是粮秣所在,稻米、肉食、酒水应有尽有。 宋军饱餐战饭,一时间欢声笑语,十分热烈。 就是宋军的战马也迎来了饕餮盛宴,稻米,豆子管够,青草算什么啊,都是干货。 这般多粮米宋军是无法带走的,那就便宜这些战马和军卒享用一般的美餐吧。 宋军在此处停留了两日,伏击了两支返回的运粮队,砍杀近千的交趾军卒,同时故意放纵一些军卒逃离,这才一把火焚毁了剩余的粮秣然后向西行军。 按说,交趾军粮道断绝,军心当然纷乱,宋军骑军可以袭扰交趾军主力,待得对方疲惫断粮,然后偷袭之。 只是秦延不晓得对方还有多少余粮,怕是对方还可以负隅顽抗,因此他的打算是慢慢玩,尽量保存实力,广西的军卒实在不多,每个都很珍贵。 秦延下令骑军西进一路扫荡交趾军的粮道,让交趾军的粮秣全部断绝。 他倒是想看看粮秣断绝的交趾军如何摆脱困境,饥饿下是不是向四周的蛮部递爪子,那时候是个什么局面,秦延很期待呢。 门州西城上烟火缭绕,血腥气尸臭气刺鼻。 谭永兴大口喘息着,但是他来不及休憩,他指挥军卒将敌军军卒的尸体抛下城去。 城头上的尸体堆积不少,到处是红色的血迹,有些地方一踩一脚滑腻,血腥气让人闻之欲呕,一些伤患的军卒不断呼号。 这一日是最为艰苦的一日,城内的滚木礌石基本耗尽,箭枝也不多了,甚至要回收交趾军射来的箭枝反击。 交趾军趁着守军守城的辎重消耗殆尽的机会,开始大举攻城。 先后有数处被交趾军突破,最多的时候有两百多交趾军军卒登城。 谭永兴派出了百名禁军重甲,他亲率几十名亲卫奋力反击,和敌军在城头血战。 同时,他使出了杀手锏,将火药包抛下城头,阻断后续的交趾军登城。 最后种种手段齐出,总算是将对手反击下去,勉强保住了城墙。 “谭指挥,” 有人高声大喝。 谭永兴回头一看,但见一身血迹的孟戎蹒跚而来。 “孟都监何必如此,招呼某自去就是了,” 谭永兴急忙迎上。 “唉,老了不济,被贼人刺了一刀,” 孟戎指了指自己的大腿。 “孟都监快坐下来,” 谭永兴扶着孟戎坐下。 “谭指挥,如今城内困顿,情势危急,此处已然是死地,我意可否突围而去。” 孟戎也是无奈,虽然城内军卒不少,但是,蛮部太多,加上准备仓促,守城器械损耗殆尽,实在没法坚持了。 谭永兴沉凝不语,孟戎大急。 ‘谭指挥也晓得,今日药包消耗大半,就是重甲也伤亡过半,待得交趾军再次登城,只怕无能将其反击下去,那时一切都晚了。’ 孟戎清楚,宋军损失很大,交趾也付出了交趾军、蛮部万余人的伤亡,宋军突围而出,交趾军不会过于阻挡的,交趾军其实就是想要门州城罢了。 “不成,经略交待的是死守门州城,” 谭永兴摇头道,孟戎气血上涌,难道让这些宋军和蛮部陪葬吗。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六章扫兴之极 “孟都监,你所言守城器械匮乏,城内困窘,请略难道不知,经略心思缜密,如何不晓得门州危急,因此本将相信经略定然在外发动了,只怕就在这几日捷报就会传来,因此我军只须再坚持两日就可,” 马乔、谭永兴等人对秦延的信心是盲目的,在他们看来自家的主公无所不能。 筹谋已定必有后招,想来在外线已然打响,接应门州的守城战。 这个关键时候决不能放弃门州城,当坚守到底,否则就是功亏一篑,他如何面见经略。 孟戎涨红着脸和谭永兴争辩一番,谭永兴坚决不会放弃门州,孟戎拐着腿气恨恨的返回南城,两人不欢而散。 是夜,南城交趾军的中军大帐较为欢乐,李乾清宴请了众将一同庆贺,在他们看来破城就在这两日了。 虽然宋军黑火药威力很大,但是直到万不得已宋军才发出,很显然宋军没有太多药包了。 而城上稀疏的滚木礌石和箭枝说明宋军已然是强弩之末。 “属下敬大帅攻破门州,屠尽宋军,” 一个俾将卑躬屈膝的向李乾清敬酒。 李乾清大笑着抿了一口,显然心情大好。 这一晚上一些副将、俾将马屁如潮,将李乾清逢迎的心怀大畅,好像他要夺取的是昔日李常杰的荣光一般。 想想也是,当年李常杰攻打到邕州的时候,城内只有不足千的宋军,余者都是细民百姓而已。 而此番他围攻的是数千的宋军。 再者当年李常杰统领的是九万余的大军,直接攻击邕州的也有四万众,而现今他麾下不过两万余众,加上蛮部不过三万围攻近万的宋军。 而且那个大名鼎鼎的宋军主将,名满大宋的秦郎秦延就在城内,破城之时就是擒获这个所谓大宋重臣之日,那时候他的功业还用多说吗,李常杰昔日的荣光根本没法和他相比才是。 李乾清臆想这些已然飘飘然了。 大帐内只有陈祥言语不多,冷眼旁观,他总以为哪里不对。 生性谨慎的陈祥对秦延做了不少的了解,听闻这位秦郎智计百出,勇武非常人,善于以少胜多,未曾一败。 而这些时日,这位秦郎不断的退却,最后在门州困守,这样的憋屈的场面实在和以往秦延的声名毫不相称。 陈祥心里笃定秦延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束手就擒,是,广南西路的军卒底子太差,秦延可能无米之炊。 但是,怎的也要有些血战苦战,给交趾军带来不小的麻烦才对。 但是现今守城战至今这位秦郎的反击中规中矩,和一般的宋将没甚不同,这就让陈祥不敢相信了,难道这位秦延也是浪得虚名不成。 李乾清看到了陈祥的神情,不过他窃以为陈祥此人过于谨慎,不,胆小,施展不开手脚,这般行事必然屡屡丧失良机,怪不得做不得李常杰般大事。 众人正在饮酒作乐,外间突然一阵呱噪,接着李乾清的亲卫突然进入大帐内,在李乾清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乾清登时呆如木鸡。 “大帅,出了何事。” 一个俾将大着胆子问道,这也是喝的很嗨,往日他是不敢张嘴的。 “秦延统领雄略军击破后军大营,李遂战死,后军溃散,” 李乾清喃喃道。 直到此时,李乾清还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大帐内一片哗然,方才还欢闹喧嚣的大帐沉寂下来,针落可闻,十余个军将以及一众头人都是不敢相信。 “秦,秦延的旗帜不是在城头吗,” 一个俾将磕绊道。 ‘愚蠢,旗帜也能当真,’ 陈祥呵斥道。 这个军情以来,陈祥当先信了九分,他一直预感大宋柱石般的重臣,屡败北方凶猛蛮狄的秦延不应该这么菜。 结果就来了这个战报,秦延终于露出了凶猛的獠牙。 “来人,将急报的斥候进来,” 陈祥命道。 几个一身尘土,脸上都是泥水的交趾骑卒斥候被引入大帐,他们立即跪拜,禀报这个紧急军情。 “现如今秦延所部扼守永定寨,击杀东进西返的运粮队,将粮道斩断,因此阮副将派我等急报大军,往大军立即班师剿灭秦延所部,” 李乾清脸色铁青,胸口不断起伏着。 他心有不甘啊,攻下门州,尽灭宋军主力,锁住广源州的咽喉,同时在门州敕封土官,让土官制在门州复辟,给大宋带来无尽麻烦,可保广源州一线继续祸害大宋。 完成这一切他的功业足以和李常杰相提并论,就在他要攻下门州的时候,这个秦延来这么一手让他功败垂成,李乾清怎么能接受得了。 这如同美女等着他临幸,就在他要提枪上马的时候被人败坏,心里这个憋屈不用提了。 “大帅,万不可犹疑,粮道一断,我军只有十余天的余粮,即使攻下门州也无济于事,却是有溃散之危,” 陈祥急忙劝解,不能让这厮犯浑,军中缺粮只是营啸就节制不住,不得已他用上了利诱, “此战虽然不能全取门州,但是挥军击杀秦延这个经略使,也足以让陛下龙颜大悦的,” 这句话如同一个强心剂让李乾清心神一振,是啊,虽然无法攻取门州,但是能击杀秦延,也足以彰显他的功业。 “如此立即明日一早立即拔营,众将随我追杀秦延,定要用秦延的狗头来祭奠我军将士,” 李乾清咬牙切齿恨道。 众人急忙领诺而去。 方才还热闹非常的大帐如今冷冷清清,凄凉的紧。 李乾清狠狠的将桌上的酒食扫在地上,一次欢宴被秦延彻底扫了兴致。 翌日寅时末,睡的正沉的孟戎被亲卫唤醒, “都监,您快登城一观,交趾大军撤离了,” 孟戎的睡意立即毫无影踪,他瞪大双眼看着亲卫,是不是真的。 当孟戎简单披挂赶到城头时候,谭永兴已然赶到了此处。 此时站在城头上已然可以看到交趾军前锋离开营盘向西而去,其他的交趾军和寥寥无几的蛮部族兵们也开始整队撤离。 而城上到处响起宋军的嗤笑、奚落的骂声,城下里许的交趾军充耳不闻,只是撤离。 ‘哈哈哈,孟都监,某说的不错吧,经略自有手段,怎样,交趾军后路大乱了吧,交趾贼只有狼狈逃离了,哈哈哈,’ 谭永兴扯着大嗓门兴高采烈道。 孟戎一囧,实在是昨晚他和谭永兴闹个大红脸,结果今日说明谭永兴笃信秦经略是赌对了,而他错看了秦延,实在有些打脸。 “还是经略智计百出,我等不及,” 孟戎尴笑着。 张弘、石茂等人也是纷纷附和,尽皆称颂秦经略,他们都有逃出生天之感,他们的族兵伤亡过半,都以为可能陷在此处了,结果却是远在他方的秦延解了门州之危,怎么不称颂不已。 城上的笑骂声中,交趾军不顾西去,留下的是万余具双方军卒族兵的尸首,门州攻防战以宋军的胜利的告终。 孟戎立即向邕州发出了捷报,这个出彩的事儿孟戎当然不会放过。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太不要脸 剩余的不足两万的交趾军气势汹汹的向西杀去,汇合了把守门州西向粮道的阮副将所属兵力,交趾军恢复到两万人。 交趾军经过数日行走来到了谷口西段永定寨故地。 让交趾军惊讶的是没有遇到宋军一丝抵抗,就连宋军的斥候也没看到。 李乾清和陈祥以为宋军会利用永定寨地势阻击交趾军,如果能坚持数日,交趾军粮尽那麻烦就大了。 结果却是轻松抵达永定寨,那么宋军呢。 那个秦延统领着该死的宋军骑军哪里去了。 接着他们暂时顾不上宋军了。 永定寨交趾军大营旧址,到处是交趾军卒的尸体,这些尸体腐坏后臭气冲天,有些则是被野兽、猛禽撕咬后支离破碎,看着就是一处巨大的乱坟场。 而十几个军将的尸身被钉在了木柱、树木上,如同钉上了交趾军的耻辱,李遂的尸体就在其中,虽然已经腐坏变形,被猛禽雕琢的不成样子,不过勉勉强强还能看出是李遂的模样。 交趾军在此几乎所有的军卒都是狂吐不已,实在是气味熏人,还有场面骇人,累加一起即使毫无人性如交趾人也接受不能。 其中狂吐的还有李乾清,这位所谓的交趾皇室成员哪里见过这般的场面。 养尊处优的李乾清当时就喷了,当然他还不忘大骂秦延不已,就是秦延给他这般的羞辱。 陈祥则是立即派出所有的骑卒探查秦延所部的下落,秦延所部轻易击杀四千交趾军的恐怖战力让他胆寒。 陈祥面对这样的一个敌手绝不会大意。 同时陈祥立即点检存粮,发现大军只有区区四五天的口粮了,还得是小心节制,否则三天都熬不下来。 而后军大营的灰烬表明,宋军将此处的粮秣付之一炬,一点都不用指望了。 第二日,探报传来,秦延所部正在向西而去,这个消息让李乾清和陈祥心情很不好。 因为两人心里有数,他们带走了超过七成的交趾北部边军,也就是说交趾北部极为空虚,一直南下富良江一线怕是都没有阻隔秦延了。 “难道秦延敢向南进军不成,” 李乾清询问陈祥,现在他也晓得尊重这位老将了,实在这位老将所有的担忧最后都变成了现实。 而秦延之胆大妄为让他胆寒,秦延此时的兵力应该只有两三千众,陈祥预估他们走的是极为难行的马帮小路,大宋统辖一路的重臣敢入险境,偷袭敌后,凭着这点人马就击杀如此多的交趾军卒,李乾清再也不敢小看秦延,相反,李乾清怯意陡升。 ‘他何曾胆怯过,据称他统领轻骑深入北辽境内百里,杀人盈野,’ 陈祥沉声道。 李乾清默然,如果秦延真的敢向南攻击能给交趾造成什么样的损失简直无可想象。 “大帅,现下无法顾及这些,而有更大的麻烦,” 陈祥这话让李乾清心里发虚, “副帅何出此言,” ‘大帅,如今粮秣只能支撑数日,如果再无军粮大军立即崩散,’ 先别想追击秦延了,想想自家的肚子吧。 军粮断绝,必然发生营啸,这是李乾清也有的常识。 “如之奈何,” 李乾清只会问询陈祥了,在这个危急时刻他是胸无一策。 “如今只有一个手段,” 陈祥咬牙道, “勒令蛮部交出粮米来,只有这样才能安然折返国中,” 说的好听,什么交出,谁能把自家口粮和钱粮自愿拿出来,说白了就是抢掠。 李乾清脸上一抽, “我大军来此这些蛮部夹道相迎,攻城折损甚重,此时要他们交出粮米,怕是。。。,咳咳,” 李乾清还想要脸,因为这个行径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大帅,不如此,我等都要葬送在广源州了,” 陈祥暗中鄙视这货,果然是个样子货,什么时候了,还想那些妇人之仁。 作为交趾皇族,极为自私自利的一员,李乾清在自家性命和蛮人性命的选择题中当然最后选择保住自家小命。 于是接下来一日,大军当先抵达两个靠近官道的两个蛮部,交趾军立即号令蛮部交出粮秣。 这两个跟随出征的蛮部首领简直没法相信这个军令。 他们随军出征折损了数百人,正在痛彻心扉,结果交趾军要他们交出他们的粮秣,那么接下来他们怎么过日子,这时候的广南可不是一年两季三季,根本没有那个稻种,还是一年一季稻米或是黍米,然后种些豆子而已。 如果将粮秣拿出来,他们这多半年怎么办,两个族长当然不从,苦求拿出一半来。 回答他们的是交趾军的抢掠。 这些穷凶极恶的交趾贼杀入族中抢掠,顺便淫辱女子,发泄兽欲,杀伤阻拦的族人,让两部乱成一团。 交趾军的兽行让跟随出征的各个蛮部目瞪口呆,他们说什么没想到他们请进来的是这些禽兽,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都成了笑柄。 莫进忠也看不过眼,拜见李乾清,言称如此尽丧民心,不可取。 “本帅也是毫无办法不是,如果不如此大军断粮,到时候这些散兵游勇四散开来,怕是劫掠无数,” 李乾清很是无奈也很无赖道, “莫族长,莫家乃是大部,还得多多献出钱粮才是,” 既然不要脸了,失去底限后李乾清也越发无耻了。 莫进忠目瞪口呆。 莫进忠无法想象这是李乾清说的话,他莫进忠为了攻击宋军,将七成族兵带来,登城作战折损了一千余人。 这般为交趾人前驱,也算是为李乾清尽忠了吧,结果莫氏也要献出自家的粮秣, ‘大帅,莫氏乃是交趾忠臣,此番为大军前驱,莫有不从,看在恭顺的面上,还请放过莫氏,’ 李乾清笑眯眯道, ‘莫族长放心就是,此番不过是借粮而已,你也晓得大军如今缺粮,寸步难行,此危机之时莫氏当作表率才是,’ 李乾清厚颜无耻道, ‘放心,此番只不过是暂借而已,待得本帅返回国中送还就是了,’ 靠,忽悠傻子吗,这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谁信谁残,莫进忠当然一个字都不信。 实在是这厮一个准话没有。 莫进忠能怎么办,交趾大军两万,他敢放对吗,已经不容于大宋,再得罪了交趾,莫氏是死无葬身之地。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八章兵进富良江 交趾军一路行来一路打劫,有了前两个部落的前车之鉴,后面的蛮部都没敢反抗,顺从的交出米粮。 只是背后里将交趾人骂个狗血喷头,交趾人从大靠山、救星的角色变成了孽畜。 也不能怪这些蛮部唾骂,交出粮秣,意味着他们在到来的一年中要挨饿大半年,这个日子太难熬了,族中饿死人是必然的,由此出现内乱都是可能的,实力必然削弱,甚至广源州各部为了米粮可能开始相互的攻伐。 种种糟糕的处境都是交趾贼引发的,难怪被视为孽畜。 交趾军在一片骂声中一路劫掠西进,同时打探秦延所部的消息。 接下来的消息让交趾军傻眼。 秦延所部骑军已然深入交趾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据告急的探报打探的最新消息是兵锋已然逼近太原府,也就是交趾在北部的重镇。 也是此番征伐汇集边军出征的始发地。 听到这个急报,李乾清眼睛都红了。 他万没想到秦延胆子这么大,两三千人竟然敢深入交趾这般深远,将交趾国境内当做了他的跑马场。 但是李乾清有办法吗,没法,边军七成的精锐都在他得到手中,现在富良江以北一片空虚。 就是剩余的近万边军还要驻守几十个州县的所在,这点兵力一分每个地方能有多少人。 就是北地重镇太原府驻守的军卒也不超过一千余府兵,这等军力如何抵抗两三千宋军铁骑。 “大帅,我等须得尽快回军南下,富良江一线遭到攻击,怕是王上震怒啊,” 陈祥建言道。 李乾清苦着一张脸,他当然知道皇兄会暴怒,此番他出征李乾德不是太同意,不过是没有太合适的人选而已。 结果出战的结果是宋军烧杀到富良江一线,隔江遥望升龙府,可想而知皇宫中的李乾德心中的怒火高炽。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有交趾内河水师阻拦,宋军当无可能杀过江去。 “如此立即向南追击,必要剿灭宋军。” 李乾清咬牙切齿道。 太原府周五里余,城高四丈余,阔四丈,利用此处水势,护城河阔四丈,深三丈余,而且是活水,流水不蠹,想截流非常的苦难。 果然是交趾重镇。 而且太原府人烟稠密,和交趾其他的北方边地风貌极为不同。 这才是交趾的常态,这个地方炎热的气候,肥沃的土地让这里的交趾人相当的散懒,还特别能繁衍,根本不担心养不活,都能有口吃食,虽然有些衣不遮体。 因此,太原府城外也是街市林立,到处是商铺酒肆,还有窝棚,很是杂乱喧闹。 但当宋军铁骑踏上这些街市的时候,此处到处是被扔下的物件,一地的狼藉,甚或有被杀死的交趾人的尸首。 说明急报传来,这些交趾人逃亡城内时候的狼狈,引发了一场大混乱。 很有些泼皮趁机抢掠,坏了不少的人命。 秦延在亲卫的随扈下进抵了离太原府只有三四百步的地界。 经过这段时间的颠簸,秦延一脸的短髯没有打理,发髻有些散乱,经略使的体面当然全无,一身甲胄倒像是一个粗豪的军将。 秦延用远望镜眺望太原府,但见太原府城头一圈黑压压的人头,怕是有上千人趴在城头看着战旗猎猎的宋军。 如此多的交趾人,却是鸦雀无声,很显然如此庞大的骑军威压着交趾人。 嗯,两千余人的铁骑已然交趾难得一见的庞大骑军了。 这样骑军的规模也只有禁军中才有,其他地界,哪怕就是太原府也不过两百骑军斥候而已。 现下大部分追随大军北上,剩余三十骑,不够给宋军塞牙缝的。 因此太原府府兵只能怯生生的远望宋军而已,出城决战绝无可能。 秦延遥望了一番后就没了兴致,他此来可不是攻击坚城的,还是那句话,以大宋为首的农耕民族攻伐差点,但是守城都是好手。 而交趾人比中原文明差点,俗称更野蛮些,也就越发的凶悍些,秦延没打算缠斗。 秦延一声令下骑军就在这些街市中休憩,饱餐战饭。 此处交趾人狼狈奔逃后遗留太多的物件,很多粮米都遗留下来,骑军可以随意取用。 留下的很多老弱妇孺被宋军到处驱赶,宋军依照规矩抢掠了他们,倒也没有坏了他们的性命,这些交趾人却是惊恐的逃窜,深怕坏在宋军手中。 这路上在交趾境内游走,宋军是一路抢掠,真正是就粮于敌,体验了把北方蛮狄入寇时候那种劫掠的畅快。 反正不是自家的属地,随意抢掠,铁钱过于沉重不能带走,那些金银首饰一个不落。 人马吃好喝好后带些,带不走的立即付之一炬,让交趾北部一片烽火。 现下也是如此,宋军就在街市里,在城中军民对方眼皮下大吃大喝一番,端的是视城中军民为无物。 让交趾人看的火大,虽然外间的物件未必是他们的,但这个时候极易升腾起同仇敌忾之气的。 只是知州下令不得出战,他们也只能狠狠的看着而已。 宋军是肆无忌惮,如果对方敢出城决战,倒是遂了宋军所愿,可能意外的夺取太原府这个重镇也未可知。 吃饱喝足后,宋军好生休憩。 待得第二日饱餐战饭后,秦延下令将太原府四周的街市付之一炬。 太原府四周浓烟滚滚,直上九层天,如同一个大火炬般熊熊燃烧。 不少留守的交趾人被迫逃离了住宅,有些妇孺在不住的啼哭着,这般末世的场面让城内的交趾人狂暴。 有些宋军军卒略有不忍,主要是雄略军的军卒,他们没有经历北方战事的血腥残酷,因此心肠还没有冷硬。 秦延却是冷眼旁观,他绝不会为此掉一滴眼泪。 想想交趾人攻取钦州、邕州后屠杀十万众的场面,是,李常杰是个魔头,杀人不眨眼,但是那些交趾兵动手的时候也是穷凶极恶,也是一群禽兽。 因此对这些禽兽秦延是不会付出哪怕一点点怜悯。 当然秦延也有自己的底限,他不会向李常杰看齐,比如这些妇孺秦延也就轻轻放过,虽然知道哪些娃儿长大后在这个野蛮的国度里也会成长为新的禽兽,但他不是李常杰,不能不分妇孺的挥动屠刀。 放过这些妇孺已然是秦延极大的善心了,余者再也没有怜悯。 太原城外烈火升腾,秦延统领骑军继续南下。 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赤色洪流 富良江北岸,如月江一线处处焦土。 急报如雪片般飞入升龙府,李乾德气极,不断催促李乾清率军剿杀秦延所部,必得用秦延首级来见,否则定要降罪。 介于此,李乾清惊怒下只能统领前军一万精锐星夜南下,而陈祥这是统领后军一万护佑粮秣、营帐等辎重缓缓而行。 按说在交趾境内作战,交趾军天时地利人和,而且是反击入寇的宋军,该当士气高涨才是。 但是此番伐宋的大败,以及一路饥饿行军,让交趾军士气受到重创。 虽然广源州抢掠了一番,但是那些粮秣不足以支撑他们饱餐战饭,只有六七分饱而已。 进入交趾境内后虽然有所改善,但是大多数粮秣或是随军出征,或是被秦延所部沿路焚毁,让交趾军吃个饱饭的愿望再次落空。 即使如此恶劣的情形下,他们还要强行军追击宋军骑军,可想而知交趾军的状况,军卒瘦削疲乏,战力不足平日的五成。 就这样,交趾军松松垮垮的向南追击。 富良江北岸一个渔村,宋军骑军在此休憩, “经略,敌军万余,正接近夹口隘,军威极差,军阵松弛,我军是不是。。。。” 马乔接到急报后立即向秦延请战。 秦延此时就穿一个褂子,正在擦汗,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哪怕如今才是春天,已然是热的要了亲命。 此时的秦延特别理解为何宋,明数次出击交趾,却是无法灭国,实在是这个炎热是最大的天敌,北方人决不可能适应这个气候。 如果不能在冬季和春季结束战事,北方的军队只有溃败,根本不是交趾人的对手,哪怕对手矮小瘦弱。 想当年郭逵统领大军功亏一篑,就是如此,非人力可以逆转的。 当然了,那是老式的战法,从北到南的平推,如果是秦延统军,绝不会如此作战,常规战法对交趾这个地方无用,反倒是让自己陷入被动。 秦延瞄了瞄炽热的阳光, “嗯,也到了该决战的时候,”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马乔大喜。 “再有月余天气更热,还入了雨季,那时候我军再不折返,都得陷在交趾,” 秦延也清楚就是这不足月的时间了, “命令全军立即向北,我等会一会这位跃武扬威的皇弟,” 马乔立即领命而去。 秦延叹息一声,他遥望浑浊的富良江。 他再次踏足二十年前郭逵踏足的富良江北岸,当日这里被交趾水师封锁,让郭逵无奈的功亏一篑。 如今也是如此,旷阔的江面上十余艘交趾水师战船敌意满满的监看着秦延所部。 秦延一路上踏过不少河流,但那些地方浅显,寻个地方可以涉水过河,根本挡不住骑军。 但是现下面对的是后世红河,水面极为宽阔,水势很急,没有舟楫不可渡江,无可奈何,本想烽火交州路的秦延只能望河兴叹了。 甭说,秦延颇为羡慕交趾王,活蹦乱跳至今真是苍天无眼,让这个屠夫这般长寿。 夹口隘距离富良江只有三十里,李乾清本想在此驻军休憩一日,实在是军卒已然到了一个极限,甚至有军卒走着走着就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即使李乾清再是暴躁也不能不顾及营啸产生的可能。 只是急报传来,宋军骑军北上迎来,据此不足五里地。 这下李乾清如同打了鸡血般,他心里的愤恨有了一个宣泄的方向。 他清楚此番能否扳回他在皇兄心里的地位,就看此战能否击败宋军,擒获秦延。 李乾德的兄弟不止他一个,他的子嗣之所以地位优先是因为他是李乾德的同母弟,但是他此番行事差池,无功而返的话,李乾德肯定动了传位其他兄弟子嗣的心思。 所以救命稻草就在眼前,李乾清不得不抓住。 李乾清急忙命令左朗将黎根为前锋主将,他自领中军向北开进。 他不主动出击是不成的,夹口隘是个隘口,不利于人数众多的交趾军展开军阵。 因此他听从了黎根的建议向北开出夹口隘一两里,进入开阔地带和宋军决战,利用人数优势围攻宋军。 只是他们两人都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不能给大股骑军充分的游动空间,在原野上步军迎击大股骑军是一件危险至极的事情。 这样的错误宋军军将很少犯下,因为在北边无数血的教训教会了他们。 但是交趾人不同,他们没有经历大规模的骑兵战事,甚至没有成熟的骑军战术,应对骑军都是一群初哥,犯下何等幼稚的错误都不稀奇。 正是如此,交趾军疲乏的开出隘口进入了夹口隘以南的小盆地,和秦延所部迎头对撞。 第五百八十五章 秦延统军进入这个小小原野的时候,但见北方绿红相见的旗帜飘扬着,一个庞大的军阵正在布成中。 省去那个让秦延无法目视,格调极为粗俗的旗帜,秦延眺望了整个交趾军阵,嗯,倒也中规中矩。 第一排是刀盾手,其后是长枪手,再后是弓弩手,兵甲在阳光下猎猎闪光,倒也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阵。 不过秦延立即发现了这个阵势的最大弱点,那就是这个大阵只有区区数百骑军,而且骑乘的战马如同骡马一般大小,倒是和较为黑瘦的交趾军卒相契合。 只是这般就没有强力的骑军护佑两翼了。 而交趾军竟然就是排除了普通的阵势,两翼还是绝对的弱点,这样对上骑军很显然是犯下了致命的错漏。 现下只是更不知道交趾军阵势流转是否熟练,否则交趾军已经将自己脆弱的软肋暴露给了宋军。 秦延没有出声提醒统军的马乔和聂胜。 因为他相信这两个久经战阵的部下,他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也绝对看到了这个致命处,由得他们两人自由发挥攻击就是了,已经可以放心使用两人的时候了。 李乾清面上僵硬,他的内心惶恐之极。 实在是数千匹战马如风而至的那种威势惊吓了他。 数千匹战马奔腾的场面,压制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让人们的耳鼓里都是马蹄踏地的轰鸣。 就连这里万人的鼓噪也被压服下来。 即使在湿热的交趾地界,战马荡起的烟尘足有十丈高,轰鸣声震动着所有交趾的军卒,如同密集的战鼓擂响,一声声的击打在交趾人的肝胆上。 赤色的战旗迎风飘扬,兵甲闪亮,一身甲胄的宋军骑士从烟雾中显露出来,他们狰狞的面甲让人心生畏惧。 整个宋军阵势如同洪流般扑面而来,让交趾军军阵有些散乱。 李乾清甚至注意到了自家的亲卫一脸惶恐的王者那些钢铁甲士,他登时就明白军心被震慑,未战先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李乾清立即下令擂响战鼓。 轰轰轰,交趾战鼓轰然爆响,和数千匹战马的轰鸣声对撞开来。 这个小原野被这两股轰鸣声淹没。 所有人的战意被激发出来,昭示一场大战就要来临。 就在两军相距只有半里的时候,忽然宋军的阵势变了,一个阵势的宋军忽然撕裂开来,宋军向两翼弧形前行,直插交趾军的两翼。 而中路只是留下了区区两百余骑,这让所有交趾军面面相觑,宋军这是什么阵势,哪有虚中实外的。 但凡军阵中路大开,被敌军突破,当即不就是溃散之局吗,领军在前的黎根看着宋军的军阵不禁思量,难道宋军不经意间露出了破绽不成。 正文 第六百二十章猥琐战法 事实证明黎根想多了,马乔和聂胜领军的骑军飞驰而来,根本没给交趾军太多反应机会。 高头大马上挥舞兵器的骑士冲击力当然巨大,就在交趾军的士卒们列好阵势,弓弩手们准备好了反击的时候,宋骑突然在百步的地方改道,他们保持百步的距离沿着军阵外沿飞驰。 此时距离只有百步,可以清晰看到这些神骏战马上高大的骑士,他们面甲狰狞,气势逼人,让交趾士卒首先就心虚气短。 一声唿哨传来,但见这些宋骑从战马上突然拿起像是棍子一样的物件,同时一阵低沉短促的号角声。 轰轰轰的爆响,这些骑士隐没在烟雾中。 这些爆响刺激着交趾军的耳膜,让他们极为的恐惧,为止的武器最是让人肝胆巨寒。 接着他们耳边听到了尖锐的啸声,一些交趾军卒痛苦的嚎叫着捂着皮开肉绽鲜血四溅的受创处扑倒地上。 虽然有盾牌防护,但是骑士高举马上击发,大部分弹丸越过盾牌上沿击中了后面的交趾军军卒带来了伤亡。 交趾军军卒惊恐万状,要知道他们的箭枝还要几十步才能杀伤对方,但是对方的打击已然到来,这可是近百步的距离,打击距离之远,毁伤力之大,让交趾军军卒都被震慑。 其实,不过是两百多把燧发长铳击发,击伤百多人,这点数量对万人的军阵不算什么,但是那些捂着伤口翻滚的士卒惨状,所有的交趾军士卒心里直冒寒气。 因为这里湿热的气候,强弓硬弩的弓弦无法保持。 所以什么神臂弓作用不大。 步弓也不过五六十步的射程,现在宋军远在他们射程之上打击交趾军,交趾军却是无法还击。 这般被动挨打,让交趾军极焦急也无奈。 只能看着宋军在此肆虐。 宋军继续沿着外缘虎视眈眈的前行,随即再次开火,交趾军再次伤亡。 宋军火铳的轰鸣如同阎王的催命符一般,让交趾军军卒胆战心惊。 黎根立即做出改变。 他用旗号指挥交趾军卒立即向宋军的骑军出击,拉近两军的距离,让交趾军可以抵近到五六十步的攻击距离上,给宋军予以杀伤。 可说这个变阵是及时的,不变是不成的。 只是交趾军一动,宋军的骑军立即拨马向后,脱离开距离,保持双方在五六十步外,绝不给交趾军反击的机会。 接着宋军再次催马而来沿着外缘轰击。 交趾军再次有军卒扑倒,交趾军军卒抓狂,任是谁也经历不得这样只能挨打不能反击的战事,太过煎熬了。 交趾军追击的气喘吁吁,宋军骑军轻松写意的奔驰着,两者间的距离丝毫没有拉近。 黎根被迫下令停止了追击,实在是交趾军的阵势开始散乱,军卒们气喘吁吁的不成模样了。 接着宋军递进再次轰击,带给交趾军伤亡。 此番宋军一击则走向后退却。 交趾军大口喘息着,他们奔跑了两三百步追击,现在喘成狗,好在宋军骑军已然脱离,总算是让他们可以休憩一下了。 马乔、聂胜带领骑军返回后阵,立即更换马匹,同时填充火铳。 战马经过这一阵子折腾体力消耗不少,该更换备马了。 而在奔驰的马背上填充火铳实在是太不靠谱了,方才的轰击都是一队队的轰击,不是一次击发,每番都是两百把长铳击发保持连续的火力输出,让交趾军始终处于恐惧中。 宋军更换备马、填充火铳、饮水修整完毕,宋军骑军再次向交趾军军阵进发。 交趾军刚刚缓了口气,接着就面临宋军再次的冲击。 宋军再次冲上一波波的打击再次来临。 再次带给交趾军数百人的伤亡,而交趾军却是无可奈何的无法拉近和对方的距离。 其实面对这样的无赖战术,交趾军该当使用厚重宽大的木盾,防护严密,同时阵势轮转要快,要制备远程弓弩,给敌军以杀伤,无法肆无忌惮的攻击。 做到这些才可以自保,但是大胜宋军绝无可能,即使击败宋军,由于没有犀利的骑军根本无法追击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这一点和北方宋军步军面对北辽铁骑的窘境一般无二。 但是交趾军何曾有过抵挡大规模骑军的历练,种种应对漏洞百出,只能受虐,在这里苦苦支撑。 宋军如此这般的猥琐战法冲击了三次,造成了近两千交趾军军卒的伤亡。 此时午时已过,宋军收缩回去歇马饮水啃着干粮。 折腾半日无法安歇的交趾军总算是可以好生坐下休息一番,炎热的气候里这般奔走他们已经累得吐血。 即使如此埋锅造饭也是不可能的,对方骑军速度太快,随时可能发动进攻,交趾军一点不敢大意。 他们也只能喝水,啃着生米,等候着宋军的动静,他们只剩下了被动的防御。 有些军卒则是被指派去救助伤患,战场上到处是哇哩哇啦的交趾话的呼痛声,鼓噪声,显得极为杂乱。 李乾清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亲自和黎根碰头, “黎副将,如此被宋军远击不是办法,” 黎根苦着一张脸,他当然知道这个情况不妙,但是毫无办法, “大帅,现下不可退后,此时退军,军阵大崩,必然是一路溃散,宋军可以一路上将我军追杀殆尽,我等逃不出宋军的铁骑下,” 黎根一直北方, ‘只有坚持到天黑,我军趁机向后退向夹口隘,利用那里地势布阵,才能躲避宋军骑军,’ 此时他算是想起夹口隘狭窄地势的好处了,交趾军可以依靠夹口隘守军的小寨子布阵,破掉骑军四面冲击之苦。 李乾清是个初哥,这方面黎根可是祖师爷级别的,李乾清只能听从黎根的建言,看到宋军骑军的疾速,他脑补一下,也可以想象如果交趾军退却,宋军衔尾追杀的场面,那,那就继续挨打吧。 宋军骑军在马乔、聂胜的统领下再次冲近交趾军,火铳轰鸣中带来伤亡。 宋军骑军围着交趾军军阵奔驰攻击,用两千多军卒围着剩余的数千交趾军军卒攻击,人少一方占据了绝对主动,让交趾军疲于奔命。 一个时辰过去后,交趾军军卒被折腾的摇摇欲坠。 他们的体力将要耗尽,随着体力消失而逝去的还有他们的战心,如此绝望的对阵耗尽了他们的士气。 此时宋军回撤再次更换了战马,让他们稍稍松口气。 当宋军再次返回后再次轰击交趾军,然后突然加快战马奔驰的速度,快速的围着交趾军军阵转动,攻击着。 由于宋军骑军不断的围攻,让交趾军的阵势完全的散乱,本来扁平的军阵,正面宽大,侧翼窄小一些,变得七零八落。 军卒因为不断转身应对宋军的游击,不知不觉间整个阵势松弛扩散开来,几乎没有形成一个完整防御梯次。 此时,宋军突然从百步外向交趾军冲近,铁蹄隆隆,几十步只是十余息的事儿。 交趾军急忙步阵等待着宋军的冲阵。 结果接近到七十步,宋军突然向两翼转进,同事火铳击发,带给交趾军伤亡的同时,也让他们松口气,宋军没有冲阵。 接下来,宋军如此佯装冲阵了两次,没次都是让交趾军虚惊。 交趾军的整个阵势已然混乱不堪。 宋军骑军再次作态猛冲而来。 此时疲乏到了极点的交趾军军卒很多没有立即快速变阵,他们寄希望这次还是宋军的一次佯动。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宋军迅猛的冲击过来,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继续猛冲向前,选择的正是阵势最为散乱的侧翼。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胜利凯旋 交趾军侧翼较少的弓弩手们发出了稀稀拉拉的羽箭。 而宋军则是抛弃了击发一空的长铳,而是换成了短铳,随开火随着抛弃。 零星的羽箭对宋军重甲骑卒伤害不大,当然总有几个倒霉蛋落马伤亡。 大部分宋军骑卒披着重甲插着羽箭奋勇冲杀。 他们的火铳形成了密集的一波波的打击,将侧翼交趾军的防御撕碎,很多交趾军军卒奇形怪状的嚎叫倒地挣命。 宋骑破开阵势杀入交趾军中,战马的践踏,刀枪的劈砍刺杀,让交趾军一片混乱。 交趾军军卒体力枯竭,造成阵势的松散,阵势内里很多地方有巨大的缝隙,让宋军可以放马奔驰追杀,失去了紧密队形对骑军的阻拦,让宋军骑卒可以放马大砍大杀。 整个交趾军阵势破碎开来,两翼的军卒四散逃离,冲散了整个的军阵。 再也没有有组织的抵抗,挨了多半日无望的抵抗后,交趾军终于绝望崩溃,因为他们没有有效杀伤宋军军卒的法子。 士气丢失,军阵破碎,这些交趾贼如同流民一般毫无组织的乱窜,身后是高举刀枪毫不留情大砍大杀的宋骑。 远处遥遥观阵的秦延彻底放松下来,交趾军已然回天无力了,此番会战宋军大胜了。 这是他操练的百战不殆的铁军,横扫北虏、南蛮,足以让他自豪。 交趾军的尸体从战场一直蔓延到夹口隘,尸横片野,宋军骑军下手毫不留情,很多交趾士卒丢弃了刀枪投降还是被践踏砍杀,实在双方是解不开的世仇。 宋军骑军到处追杀,也是四散开来。 秦延和他的两百亲卫倒是无所事事,也只能在原地等候了。 医师正在救治伤患,秦延目测实在是不多,宋军是以轻微的代价取得此番大胜的。 原因很多,其一就是这里的天气让强弓硬弩这个对骑军很有效的杀器消失,再就是宋军充分利用了骑军的机动性突然性,而疲惫不堪的交趾军应对骑军杂乱无章,丝毫没有正确应对,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让宋军以两千破一万,而且是轻松愉快。 这就是骑军的优势,这种优势还将继续下去,除非线膛枪大行其道。 一个多时辰后,几个交趾大将被拖拽到其秦延面前。 黎根被拖行过来的时候,他的左臂被砍断,被战马拖拽到秦延这里的时候,这位副将呆滞的双眼望天,已然死翘翘了。 马乔暴跳,狠狠骂了那些漫不经心的军卒,特麽的一个大将都不知道弄个活口。 过会儿,重量级的人物登场了。 李乾清和他的几个亲卫被抓获,好在此番宋军军卒只是打的几人脸面青肿,总算还活着。 李乾清门牙被打掉两颗,发髻散乱,头盔早就没影踪,甲叶歪斜,两眼呆滞,很显然这位交趾国王弟还不能接受现在的命运。 他无法想象麾下一万精兵怎么可能就这般脆败,还是在他的统领下。 李乾清看到秦延是一眼不发,倒也是绝不求饶,颇有些王弟的骄傲。 秦延哂笑,这货且端着吧,作几日战俘就知道什么滋味了。 秦延摆手让将其收押,他懒得羞辱这货,此番大胜就是这货最大的羞辱。 于是李乾清成了寥寥无几的几十名交趾军战俘之一。 宋军当晚就在此处休憩,第二天踏着交趾军的上近万尸骨向北进发。 陈祥统兵进抵距离战场五十余里的江北驿,突闻前军万余几乎全军尽墨的消息。 大惊之下,陈祥统军围拢着小寨江北驿驻防,他实在不敢和宋军决战了。 他清楚李乾清是个初哥不假,但是黎根可是宿将,尽管如此还全军覆没,那就不是军将无能了,而是宋军铁骑犀利,非战之罪。 陈祥统领的军卒本来就没有前军精锐,野战越发不是对手了,陈祥充分发挥他的谨慎,就是一个避战。 两日后,宋军骑军在秦延抵达江北驿,但见大部分的交趾军推入军寨中。 但是还有两千军卒实在进入不得,被迫在野外扎营。 宋军一到,立即破开营寨。 两千交趾军被迫背靠寨墙列阵,准备和宋军厮杀一番。 想法很好,总不至于让自己处于四处围攻的无助情形。 但是,宋军自有办法。 离着近百步,宋军用长管火铳轰击,蚕食着两千交趾军。 就在陈祥的眼皮底下小刀割肉般吞噬着交趾军卒的性命。 经过一个时辰的轰击,交趾军忍无可忍,剩余的一千多人的交趾军在俾将统领下向宋军冲去。 宋军避开锋芒,骑军从两翼破开交趾军阵势,然后就是一场血腥杀戮。 午时刚过,地上多了两千交趾军的尸首,此处又是一个血淋淋的屠宰场。 陈祥亲眼目睹了宋军铁骑肆虐的场面,不得不长叹前军败的不冤,别说李乾清那个初哥领军,就是他统军也只有败亡一途。 陈祥率领剩余的八千余交趾军就猴在寨中,哪怕挤得满满当当的,也坚决不出来迎战。 秦延无奈,总不能避长就短用骑军攻城,他一声令下,宋军开始向北折返。 离着雨季不足一月,万一今年雨季提前,宋军可能陷在交趾。 出击这般时候,炎热的天气里行军作战,宋军骑军已然疲敝,也到了返回修整的时候。 当然了,静悄悄的返回不是秦延的风格。 秦延所部此番没有走太原府,而是从顺化府折返,一路上故技重施,一路的烧杀劫掠。 这般大股骑军在此时此刻就是一个无敌的力量,根本没有交趾军可以野战阻挡。 再者说,李乾清兵败的消息已然传遍交趾北地,谁敢直对宋军兵锋,一味的退守城垣避战。 至于外间的百姓,爱谁谁了。 宋军一路上耀武扬威,让交趾富良江以北烽火处处,经由谅州返回了门州。 历经月余完成了此番胜利大游行,让交趾人领略了大宋铁骑的无敌,终于折返宋境。 留守门州,苦等秦延折返的孟戎、谭永兴等诸将还有蛮部诸部的头人出迎十里,恭恭敬敬的迎候这位深入敌后大破交趾的大帅。 宋军两部汇合正式结束了元符三年的这场南疆大战。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进退维谷 内侍省内都知曹靖从东京出发,从京东西路南下,一路上疾行,经由荆南从水路进入广南西路,终于抵达了桂州。 此行他是遭了大罪,历经寒暑,中原还很凄冷,到了广南西路就是一个大烤炉。 这等穿梭季节让他十分萎顿。 王念慈统领官员亲到码头迎候这位天使。 一见面,曹靖绷着脸, “王转运,此番咱家星夜兼程的赶来,就是为了交趾战事,咱家是此番交趾国战的监军,如今京中禁军已然集结十个营的战兵,同时荆南禁军六个营,五个营的厢军已然集结,随时开赴桂州,” 曹靖上来就交待了宋庭的备战情形,同时也彰显他此番差事的紧要。 “官家对此番广南西路擅起边衅很不满意,须知北方压力沉重,广南西路当紧守本路为先,为何和交趾交恶,” 曹靖一脸的沉凝,他倒不是一定耍威风,关键他要让这些地方官晓得官家的震怒,休要虚言搪塞。 只是,曹靖发觉以方洁慈为首的官员脸色都很奇怪,他们唯唯诺诺,又面面相觑,都是一些什么人,这般对官家不敬, ‘嗯,秦延此时在何处,’ 曹靖不耐道。 他倒是晓得秦延该当统军在外,定然不在桂州,这厮就是一个好战的,所到之处烽火不绝。 他此行就是代表官家来监控这个秦延的,不能让他继续胡作非为。 “额,曹都知,秦经略该当在门州,” 方洁慈磕磕绊绊的。 曹靖不满的斜睨了方洁慈一眼,主官不在,而下官不知道主官的确切去向,这广南西路的官场都是什么模样了。 看出了曹靖的极度不满,方洁慈忙道, “曹都知有所不知,今日以前官衙只是晓得秦经略统军杀入交趾境内,” 曹靖嘴巴立即成了O型,统军杀入交趾,我去,这个胆大妄为, “秦经略怎的如此,须知如其陷在交趾,那就是我大宋的奇耻大辱,” 曹靖立即打断了方洁慈吼道,他是真急了,大宋还没有一路大帅被敌军俘获的历史呢,一旦发生确是大宋之耻。 “只是,半个时辰前,捷报传来,秦经略统军返回了门州,此行在交趾大败交趾军,斩首万余,擒获交趾王王弟,交趾军统帅李乾清,” 方洁慈急忙拱手道。 ‘额,’ 曹靖被噎的满脸通红,他方发飙,结果被怒怼,这滋味真是舒爽。 随即他大怒,这个方洁慈就不会见面先说这个破事儿,非得让他出丑是吗, “方转运为何如此,” 方洁慈当然晓得这个阉人怒了,这可是天子近臣,得罪他后患无穷,只是回去宫中陛见的时候歪歪嘴足以了,方洁慈急忙解说, “曹都知有所不知,这个捷报刚刚抵达,然我等还不晓得真假,” 方洁慈是怀疑啊,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他不是曹靖,他知道的更多,秦延不过领军两千出头深入交趾,就能决战中击杀万余交趾军,胜利班师,他可是有点不能相信,是不是为了掩饰败绩虚报战功呢。 最起码在交趾国内的事儿,别人也不清楚不是。 这个破事以往宋军军将不是没做过,虚报战功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曹靖脸色一缓,嗯,总算是情有可原,不可苛求了。 随即他就晓得方洁慈的犹疑不信原因,他低头思量了一下, “也许万余斩首有差,然王弟被执不会有错,” 曹靖断然道。 秦延再是胆大妄为,也不可能虚报如此,须知王弟什么身份,那个决不可作假,其他也许不真,但是这件事应该不差。 “如此说,秦经略确是大胜了,” 方洁慈长舒一口气,他这日子来不断的为前方调运粮秣兵甲,可说是日夜操劳,却是听闻门州被狂攻,成日胆战心惊。 而秦延却是统军深入敌境,生死不知。 种种消息就没有一样让人心宽的,对方洁慈也是一种极度的煎熬。 他深知如果秦延有个差池,他就是广南西路的权发遣,要肩负低语交趾入寇的压力。 问题是他从来没有经历战事,纯纯的文臣,实在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方洁慈的压力山大。 今日总算是听闻一个好消息了。 方洁慈立即恢复原状,立即引领曹靖去往官衙,摆酒接风。 只是曹靖心里却是何等卧槽,他想得是他的差事怎么办,他此行是奉了皇命钦命呵斥、监看秦延。 结果如今捷报传来,他无法居高临下的指责秦延,那么他如何办差,临走之时官家没有给出章程不是,曹靖真有些手足无措了。 没法,此时广西到中原的距离遥远,即使急报也是近月的事儿,等到决策后再行派员抵达,已然是数月后的事了,往往都是马后炮。 这也是朝廷允许广南西路可以一定程度上自行其是,先斩后奏的原因。 只是他如今该当如何,愁人啊,曹靖是强颜欢笑。 接下来数日秦延亲笔的战报发来,宋军此战斩首交趾军两万,反叛蛮部数千,宋军自家折损官军和蛮部加在一处不过三千余人。 深入交趾国内两百余里,马踏富良江,兵锋逼近交趾国都升龙府。 决战击败万余交趾军,俘获交趾国王弟,得胜还朝,此时正在处置门州、广源州事宜云云。 是夜,桂州爆竹声声,烟花绚烂,满城欢声笑语,共庆宋军大捷,秦延的名号再次传唱全城,他的词曲再次传播开来,秦延的名望达到了就任后的顶峰。 实在是交趾贼是广南西路百姓的梦魇,欺压这里数十年,每每让广南西路的各族百姓担惊害怕,却是没有一任经略使可以解除这个危机。 而秦延却是就任一年多就为广南大败交趾贼,一改对交趾贼连败退让的局面,振奋人心啊,如此下去彻底解决交趾也是可能的,怎的不让境内百姓欣喜若狂。 此时此刻,从广南西路开进到容州,正向邕州进军的广南东路一个都监统领的两千余禁军也陷入在满路狂欢中。 这位都监也是进退维谷,朝廷和兵部的旨意是进抵邕州,以防万一,现在特麽的哪里还有那个万一,他该当如何。 正文 第六百二十四章交趾惊惧 陈祥哭诉了一番,将整个进军过程一说。 陈祥说完,几个大臣的眼神瞄向了李常杰。 李仏、阮仁德实在没法说什么,他们举荐李乾清作为主帅出征,结果几乎尽丧大军,他们当然有连带的罪责,此时多说多错,还是低调为主。 石钦则是真的不知道败在那里,想不明白,一万精兵竟然败给宋军两千骑兵手上,简直无法想象。 李常杰则是脸上动容,他捻须道, ‘此战秦延诱我军深入,让我军不得不分兵,然后轻骑入我军身后断我粮道,大军缺粮不得不退却,挥军南下抢掠,迫使我军不得不疲敝下追击,战力不及平日半数,我军不得不再次分兵,秦延等待的决战之机已成,’ 李常杰长叹一声, ‘此战开始就在秦延的运筹中,调动我军东奔西走,真正是稳守如山,侵略如火,攻我必救,韬略上我军已败,只凭两千军卒尽丧我一万精兵,这等战力,’ 李常杰脸上凛然, “秦延麾下果然尽皆精兵强将,我军轻敌了,” 李常杰如此说,众人无言,他算是交趾兵法大家,生生打出来的常胜将军,他如此称赞秦延,众人没法反对。 说白了就是李常杰说的,即使他们当初知道面对的是秦延这个大宋赫赫有名的所谓战神,也没有太过在意,结果让秦延狠狠的击败羞辱。 “为今之计,我朝是否出兵复仇,” 李仏看向李乾德。 “如今雨季已到,不可出征,” 石钦出言反对。 他是交趾的稳妥派。 当初他建言李常杰领军出兵,否则不甚乐观,结果证明了他所言。 “战事筹划粮秣兵甲就得数月,等到数月后雨季已过,初冬十分就可以倾国之兵讨伐广南西路,” 李仏向李乾德拱手道, ‘此番秦延羞辱了交趾,且广源州被其收复,广源州、凉州、门州本来是广南西路腹心之患,如果被大宋收回,不出数年,安定下来,对我朝极为不利,因此我意还须向北进军,’ 李仏一力主战。 阮仁德立即附和。 “陛下不可,此番损失了两万边军,河北到处是漏洞,应重新整军,稳守为主,广源州等处只能暂先放下,” 石钦急忙建言道。 他以为不能继续征战下去了。 李乾德迟疑,哪个建言都有些道理。 他看向李常杰, “李卿以为何如,” 李常杰拱手道, “臣下以为决不可继续征伐,即使起兵数万攻伐广南西路怕也是大败而归,” 李常杰说的丝毫没有犹疑,十分的果决。 “开国公为何如此说,” 李仏第一个表达不满,他认为李常杰如此说就是在拆台。 ‘太师,非是本将妄自菲薄,此番宋军的火铳犀利,我军吃亏甚大,’ 方才李常杰是询问陈祥战事细节最多的,当然有他关心的理由, “而我军未曾有这种可以百步杀人的利器,” 李常杰巡视众人, ‘再者,宋军战马强悍,骑卒悍勇,足以以一当十,非是我军现下可以力敌的,可说,凭着这支骑军和犀利火铳,秦延在广源州就可以击败我军,只是他只能惨胜,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疲敝、分散我军军力然后一一击败而已,’ 李常杰如此一说,众人沉思。 是啊,这般犀利的火铳,这般强悍的骑军守护广南西路,交趾军就是获胜也是惨胜,甚或败退。 “我军当务之急,应是派出细作,用尽手段求取那些可以制作火铳和神威大炮的匠人,无论付出巨多也要将其带来交趾,没有这些犀利火器不能和宋军相持,也不能击退宋军铁骑的冲击,” 李常杰说出了他的建言,没有火铳和巨炮,甭提什么进攻宋军,此时广南西路的宋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足以击退交趾军的攻击。 所以今日没有解决火器之前,众人还是洗洗回去睡吧。 李乾德暗自点头,李常杰果然老辣,一一点出几个大败的因由,非是这些文臣可以比拟。 他内里相当的后悔,没有决断李常杰统兵出征,否则这个战事可能就是另一个局面了。 当然现下悔之晚矣,但是亡羊补牢还是必须的。 ‘那就暂且休战,和大宋和议吧,将那些不争气的东西暂且赎回来,卧薪尝胆后,我交趾定会再次称雄,’ 李乾德此言算是全盘接受了李常杰的建言,争论可以休矣。 然后,李乾德冷冷的吩咐李仏派出使臣和大宋和议,争取将李乾清等人带归,言语间尽显对李乾清的不满。 东京汴梁再次因为秦延而欢腾,交趾大捷,尽灭三万余交趾联军,擒获交趾国王王弟李乾清,宋军深入交趾国内数百里征讨不臣,彰显大宋军威,扬君威于万里之外。 这是大宋近年来的第三场大胜。 而两次大胜都是秦延所为,每番都是酣畅淋漓的大胜。 东京百姓庆贺了整整一日,爆竹听不出点来,夜晚烟花不断升腾。 秦郎的诗词在各个瓦舍勾栏不断唱响,秦延之名再次响彻大宋诸路。 大宋皇城内也是喜气洋洋。 秦延是大胜了,但是秦延每番大胜都是君王擢拔的结果,正是因为他们父子慧眼识人,知人善任才能让秦延一展才华。 因此赵煦窃以为此番大胜的最大功臣还是他自己,他正是带着如此愉悦的心情主持这般廷议的。 当然了,陛下高兴,百姓开心,政事堂诸人也是兴高采烈,当然了曾布这个右相除外,这位听到秦延大胜的捷报入京就骤然偏头痛,到现下还是没有好转。 “恭贺陛下,我军扬威域外,惩戒贼子,尽皆陛下之威,” 蔡卞笑着拱手恭贺。 赵煦哈哈大笑,极为欢快。 嗯,秦延这个臣子虽然桀骜,不过坚毅果敢,敢于任事,确是能臣。 当日起复的晚了啊,这是赵煦颇为后悔的一点。 ‘陛下,如今交趾王王弟被执,正好利用此人和交趾交涉,定然会对我朝极为有利,’ 曾布笑着拱手道。 他不想听到处处的对秦延的称赞声,立即转向。 赵煦点头,奇货可居啊, “我大宋当利用这个王弟和此番大胜,在勘界中强势才是,” 赵煦也对先头一次的勘界中大宋的一再退让感到不满,此番在大胜后,再行勘界,绝不可能退让。 “陛下所言极是,我大宋军威赫赫,没有退让的理由,” 章惇强硬道。 章惇怼上北辽依然强硬如斯,力主河东大战,何况不甚入流的交趾,在章惇那里绝没有退让理由。 “嗯,正是如此,” 赵煦昂然道,他的感觉这两年才是他最为惬意的两年,这才是中原之主的模样,而不是一再退让的屈辱感。 ‘诸卿,此番大胜秦延为首的诸臣立功非小,还须议一议如何封赏事宜。’ 赵煦道。 论功行赏嘛,这是必须的,否则谁肯为帝王卖力,广南西路不知道多少官员翘首以盼了。 正因为此番大胜,封赏的单子上人员不少,整整商议了两个时辰,才有了一个基本章程。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龙图阁大学生秦延 此战首功毫无疑问当然是秦延,秦延的官阶当即从龙图阁直学士擢拔为龙图阁大学士,三十出头的龙图阁大学士,那是大宋朝的第一位,绝对的前无古人,怕也是后无来者。 不过众人没什么异议,其实按照秦延的功业,如果不是资历作祟,早应该是龙图阁大学士了,以往的所谓资政殿大学士,观文阁大学士,龙图阁大学士,谁有秦延的功业。 如果说此番大战还是兵事,成色略有瑕疵的话,秦延去广西南路一年余,让大宋几乎最为穷困的一路变为税赋大增,这等治政的能力谁能匹敌。 如今的秦延妥妥的是文武全才,就连曾布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那是自我打脸了。 此番,赵煦格外优容,钦赐宝剑一口,明光铠一副。 同时敕封秦延夫人李婉为淑人,妥妥的诰命。 广南西路文武官员方洁慈、李解益、孟戎、马乔、谭永兴等人也各有封赏。 赵煦宣布东京沐休三日,恭贺此番南疆大胜。 此番计议完毕,时候很久,赵煦脸上尽是疲倦之色,轻咳不止。 几位宰辅都是面面相觑。 赵煦年纪轻轻身子就很不好,这是国之大患。 偏偏最近三位大宋官家身子一位不如一位,着实让人担心。 大宋看着一切向好,周围边患缓和很多,正是几十年来最为荣光之时,偏偏官家身子不虞,乃是大宋最大危机。 然,赵煦沉迷女色,诸臣屡劝不听,眼见是泥足深陷,就连其生母刘太后也是劝说不住,真真是束手无策了。 雨季降临,广南西路的又一季,此时耕种已毕,广南西路一切平顺。 广西和交趾大战后难得的休憩时光。 秦延则是来到了钦州,此处他是寄予厚望的。 这数月来又有近万户,三万余福建路的流民被引入了钦州。 好在广南西路旁的缺乏,却是不缺田亩,钦州一线荒田甚多,此时滕建业为首的开拓司组织流民开拓荒田。 由于广南西路去岁钱粮丰厚,这点开荒的费用已经是小钱了,完全不在话下。 尤其是冯小娥、萨托娜拖欠的几十万贯全部缴清,更是让广南西路的财赋充足。 因此钦州开拓毫无掣肘之处,就连蛮部也被宋军大胜震慑,没敢骚扰流民的开拓,顺利的紧。 只是秦延出了下令先期开拓的三万亩耕种甘蔗外,后续开拓的荒地将不会种植甘蔗。 蔗糖产出太多的话,糖价跌幅太大,对于主产地当然不利,广南西路的赋税怕是要减少不少,因此不可耕作太多,否则就是一片糜烂,种植的细民,广南西路官府都是输家,就连商家没有利益怕也不甚上心。 几家都是输家的赔本买卖秦延是不会做的。 剩余的田亩完全可以耕种稻米,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产出通过官道转运邕州、钦州,利用内河、海运运送出去,也有不错的收益。 毕竟官道大兴,海路水运开拓后,广南西路的粮米可以转运出去发卖,和以往大部分只能困在广南西路决然不同了,这就是要想富先修路的好处,广南西路几十万贯的花销作用就在此处。 广南西路的教化已然全面铺开,钱粮足够使用,召集人手就迅快多了。 即使在广南西路的荒僻之地读书人也是不少,不过介于广南西路的传继不好,东华门提名的寥寥无几。 因此官府招募教书先生,很多读书人前来,不管如何有个体面的职位,边教书养家,边苦读等待大比才是真的。 因此各州县的蛮部教化都已经铺开。 寥寥几个反抗的蛮部,秦延手书一封训斥后立即乖乖听话,他们清楚,如果不从,广源州杀得人头滚滚的秦经略可能就亲统大军攻伐,难道想族灭不成。 广南西路的钱粮足够的另一个后果就是军力大增。 首先介于雄略军在此番大战中的战力强悍,秦延命再次征召五个营的雄略军,这就是两千五百军卒,五千匹战马的开销。 好在现下的广南西路的财力足以支撑。 同时,秦延再次征召五个营的静江军、青化军厢军。 此处的厢军可不是内地修路养猪的厢军,而是广南西路的步军主力,因此粮饷也是不差,一个月六贯钱,在这个荒僻之地可是足以养家了,因此青壮无不景从。 而钦州引入流民,丁口万余的所在乡兵大行其道。 每年给十贯钱的整训钱,兵甲官府提供,家里不是独子的须得出一丁为乡兵。 农时耕作,闲时整训,因此整训出七千乡兵。 都是由老卒任都头整训。 不过后来的因为开荒忙碌,只是登记在册,还未曾整训。 只有先期的三千乡兵粗粗的整训过,在马乔亲自统带下,战力已然超过内地的厢军多矣。 这些乡兵可是武装到牙齿,弓弩、皮甲、吉贝甲、刀枪、盾牌全然不少。 广南西路的大胜结果就是这些简陋的兵器收拢回来数不胜数。 如果说有所欠缺的话,就是没什么火器,不过作为备兵,战力已然足够。 广南西路的军政向好,一副欣欣向荣的局面。 官员的干劲也是大增,广南西路的赋税大涨,相应的官员俸禄概不拖欠,甚至碳敬等小钱不断,官员的钱袋前所未有的宽松。 而跟着秦延还有官场上的前程,没看到此番大胜封赏多少官员,但凡广南西路和战事搭边的官员各有升迁。 因此官员的干劲十足。 此时,广南西路和交趾国的接洽也开始了。 秦延放手交给李解益交涉,他一个龙图阁大学生不亲自插手这个破事,辱没身份。 李解益于是和交趾国起居注、起居舍人李良一同商议交割李乾清的问题。 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降卒了,当日宋军大开杀戒,杀人盈野,只余下交趾五十余个活口,加上后来的虐待,如今活着的只有三十余人。 如果李乾清不是稍稍优待的话,现在也早就死翘翘了,广南西路的宋人对交趾人是恨之入骨的。 现下的问题是秦延狮子大张口,李乾清的赎金必须是三十万贯,少于这个数免谈。 这个金额可是不少,广南西路方面预估交趾全国的赋税当在一百多万贯,不足两百万贯,也就是几分之一要拿来支付这位王弟的赎金。 此外大宋还在谅州中部,广源州等处交界处的化界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在大宋看来都是正当要求,不存在欺凌。 交趾国方面则不认为如此,以为大宋挟大胜之威逼迫交趾。 其实不过是以往大宋退让太多,此番,秦延极为强硬一步不退,因此双方僵持在一处了。 这日李解益亲来拜会秦延,谈及此事。 “现下,交趾方面已然让步,同意了我朝条件,不过他们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尽快恢复永平寨、钦州的博弈场,只要同意了这个要求就可以了,” 秦延心中一动,不禁笑了起来, “看来贼心不死啊,” 交趾国和大宋的互易当然对两家都有好处,两家在交界处的永平寨以及海港钦州廉州都设有博弈场,相互贸易,交换有无。 此番大战这些博弈场理所当然的关闭了。 而交趾把尽快恢复互易加入条件,在秦延看来别有心思在其中了。 交趾定是要通过互易打探广南西路的内情,此番大战交趾吃亏在对广南西路军情不明就贸然开战,结果被广南西路的铁骑打的全军覆没,这个教训太惨重了。 交趾想利用互易船只人员来往密切的时机来探听广南西路的虚实,为的还是日后的报复。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进京述职 ‘越野蛮越凶悍,女直能顶住数百年契丹人的攻伐,女直人不可小觑,而女直人相对阻卜人来说更容易被统一起来,’ 秦延说出了他的理由。 只是种师闵没太在意,实在是到现在为止,女直人虽然时有叛乱,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属于会哭的孩子要奶吃的状况,实在没有和辽国硬怼的迹象,倒是阻卜诸部放开车马和辽国对飙,那才是辽国大患。 从种师闵那里秦延得知,种朴已然到了泾源路都钤辖的位置,而种建中则知环州,执掌一州之地了。 而种师中则就任鄜州都监,加上不走正路,但是官职很高的种师闵,种家的这一代再次繁盛起来。 秦延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有一个金军大掠华夏,种家伤亡惨重的事件,只是因为这个时代因为他的到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两个月后,交趾王李乾德签署了和议,付出了三十万贯资财,赎回了亲弟李乾清,同时做出了一些勘界的让步,回报时两国修好,三处博弈场重开。 消息一出大宋国内欢腾,交趾国内一片愤慨,复仇之声四起,此番感到愤恨郁闷变为了交趾人。 交趾人经历数场对大宋、占城的大胜后膨胀到了顶点,自以为是南天一霸,即使强如大宋都不得不在交趾兵锋下退却,这不是一霸是什么。 只是此番只是大宋区区一路兵马就将交趾整个北部边军击杀过半,这等败仗跋扈多年的交趾人无法接受,复仇之心在交趾国内酝酿着,对宋人越发的仇视。 此时,京师的圣旨下,拜秦延为大宋龙图阁大学士,知桂州,广南西路经略使,执掌广南西路帅司,成为龙图大帅。 二人此时秦延不过三十四岁,也是大宋历史上最年轻的边帅和龙图阁大学士,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个官员这个年纪登上如此高位。 秦延身上的直学士也变为大学士,已然不是广南西路当地官员俗称的大学士,而是官家封赏的确凿无疑的龙图阁大学士。 同时,赵煦口谕秦延适当时间返回东京汴梁述职。 没法,因为广南西路路途遥远,还有交趾这个边患,就是赵煦这个极为强势的皇帝也不得不低头,给秦延一个宽松的条件,某些事上可以自行决断。 也就说秦延可以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自行决定上京述职的日期,前提是和交趾不能生乱。 这一年,广南西路引入了数万福建路流民,增加了数万亩的蔗田,还有十余万亩的良田。 主要在钦州和廉州两处。 而蔗糖获得大丰收,虽然因为蔗糖产量翻倍,因此蔗糖价钱大幅度下降,已然不足一贯钱一斤,广南西路已然获得了一百五十贯的蔗糖收益,加上本路的其他赋税钱粮合计突破了二百万贯。 广南西路骤然间成了天下知名的大路,而这不过是秦延到达广南西路两年后的事儿。 可见用对了一人对一地民生改变之大。 也正是因为广南西路富裕起来的人大增,从广南东路和福建路甚或江南发售往广南西路的货物大增,这让拥有港口优势的钦州和邕州有了大发展。 这里汇集的商贩、汉民、蛮人大增,丁口直逼桂州,这般下去取代桂州这个广南西路的中心不过是数年间的事儿。 如今的钦州发展势头更为迅猛,城内人口突破六万,相距邕州不远,已然是一个繁华喧闹的大港,而汉人的数量也远远超过了蛮人。 也正是因为广南西路天翻地覆的变化,秦延的官声在大宋越发的响亮。 很简单,一个荒僻的边地一跃成为可以和河东路、河北相提并论的富庶之地,这等政绩谁人可比。 不是哪一个经略使都有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的,如果说有那就只有秦延了,此人当真有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本领,加上以往无人可及的功业,秦延还朝入政事堂的呼声大起。 而秦延则是专心广南西路的军政,这多半年除了秋收外,秦延监看众将很操诸军,到如今,整个广南西路三十余营的雄略军、禁军步军,静江军、青化军都是整训完毕。 而钦州廉州万名乡兵也是粗成,可说秦延为交趾在这年冬季可能的发兵报复做足了准备,他坚信李乾德绝不会轻易的放下仇恨,握手言和在这样的君王心里是不存在的。 而广南西路的气候决定了只有在冬季和春季一部分时间里才有攻伐的可能,雨季一到,高温潮湿,道路泥泞,就是久居此处的交趾人也得歇着。 只是,李乾德没有发动这场战事,这一年的冬天交趾毫无动静,一点没有筹备粮秣加强兵甲调集援军的意味在,冬季就这样平和的度过。 冬季没有动静,秦延在元日过后筹备前往东京了。 一场大战毫无疑问筹备很久,何况几乎都是步军的交趾军,只是调动军卒和粮秣就要两三月的时间,现今还没有动静,说明不会再有所谓的征伐了。 秦延可以放心的上京述职,而他一同动身的还将会有上番大战的种种斩获,再就是广南西路进献朝廷的百多万税赋。 其实按照规矩这些税赋一般走陆路,这般只是路上折损就要十万贯左右。 各个路都是如此向朝廷输出钱粮的,当然了江南等处有运河向北输出,折损大大减少。 秦延却是走海路,即使雇船也不过万贯支出而已,至于安全,近岸航行绝无问题。 秦延当然使用的是奕州的宋式福船船队,从钦州出发后,立即去往海宝岛,在那里更换风帆海船,将税赋更换到风帆海船上。 如今的海宝岛常驻着一支十余艘战舰组成的流求分舰队,监控着交趾水师的一举一动,但有逾越立即击沉。 也正是因为这只风帆舰队的存在,交趾水师只敢在交趾国近岸十里内行走,否则就有沉入大海的危险。 广西南路水域也因此平安无事,海路畅通,流求水师也因此名声大噪,收钱后还说话算数,维护商路,赔付商户的损失,将抢掠的交趾永安洲水师团灭,流求水师如此行径让两广和福建路的海商自发献上商税。 这点银钱和收取的安全相比真不算什么。 如今流求水师的商税反哺流求开拓是绰绰有余,还能向奕州缴纳二十余万的盈余。 秦延到了海宝岛,巡视了着监看交趾,甚或广南西路的奕州水师前沿基地。 这里如今也有数百米长的栈道,还有数十栋的木屋组成的兵营。 整个兵营有栅栏和塔楼防护,构成一个成熟的防护体系,加上栈桥上战船上的巨炮,就是有海寇突袭也无法夺取此地。 如今负责此处安危的蓝辙全程陪同秦延视察属地,将开拓的情形一一解说。 秦延对此很满意。 在海宝岛停留数日后,秦延船队启程向广州港,秦延此番北去,将会一一去往广州、泉州、流求,寻看四方,毕竟两年未见,他需要现身一一查看。 之后去往奕州,奕州那里不返回是不成了,总是遥领是要出问题的,尤其是人心向背的问题。 最后秦延去往海州,从海州经陆路赶往东京。 好在按照大宋福船的航速,这一路上走三月很正常,就是走四个月没什么稀奇的,这就给秦延巡视各处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权相心声 皇城赵煦寝宫外殿,向太后一脸沉凝高坐,下方章惇、曾布、蔡卞、韩忠彦恭立。 而后殿内隐隐传来一些杂音,显得很是忙乱。 向太后瞄了几眼后进,显得也颇为心悸,然后冷脸看向几个重臣, “陛下夜夜笙歌,你等该当晓得吧,” 章惇拱手道, ‘臣等晓得,我等都曾上书建言,应将养身体,好生休憩才是,只是皇上不听,’ 其他人急忙附和。 “苦劝不听,何不血谏,还是你等没有尽忠职守,我朝魏征何在,” 向太后咆哮着。 几人唯唯,他们也清楚,这是太后有股子邪火没有发出来罢了。 官家突然半夜昏迷,还是在宠幸妃子时候昏厥,到现在还未曾苏醒,此等时候也难怪太后如此。 两个时辰后,几经折腾,赵煦终于苏醒,可以认人,可以略略进些流食,御医急忙煎药膳补,宫中所有人送了口气。 虽然赵煦已然醒过来,但还十分虚弱,未曾下榻,还须将养一些时日。 三日后戊时中,皇城政事堂内灯火通明,今日章惇、蔡卞当值。 蔡卞就着烛光审阅了一份明州知州的奏折,他直起腰来揉了揉双眼。 一日的烦劳过后,蔡卞虽然年岁不是很大,但也是腰酸背痛,身为宰辅虽然有人臣顶峰的荣光,也有着千斤重担,压力山大。 每日里帝国各处的奏折都是处置不完,这一日看来还得是夜半的事儿了。 蔡卞拿起这个折子走向了章惇的公事房,这个折子干系明州市舶司政务,还须章惇过目。 章惇公事房外的幕僚官见到是蔡卞,没有阻拦,只是起身笑迎,蔡卞很是随意的进入章惇的公事房内。 方一进入,一股风势袭来,蔡卞一惊下抬眼看去。 但见公事房内的窗扇大开,章惇负手而立站在窗前遥望夜空,这夜的风势极大,章惇须发飘扬,衣衫鼓满风势。 ‘今夜风势极大,怕是要有夜雨,左相还是不要太过贪恋风力才是,’ 蔡卞笑道。 已然是六月天,室内晚间也还是有些闷热,不过方才风力吹打的窗扇乱撞,蔡卞的公事房已然收了。 蔡卞说完,他蓦然发现章惇没有回声,依旧负手而立仰望夜空。 蔡卞吃惊,章惇虽然长得南人北相,极为高大,面相也严厉些,但是从来不曾失礼,是个极重礼法的人,今日这是为何。 “元度,风雨欲来风满楼啊,” 章惇没有回头,语调充满了怅然道。 蔡卞先是一怔,接着恍然, ‘那又如何,我大宋最近三位帝王身子都是不好,’ 赵暑、赵頊、赵煦这三位帝王没有一个长寿的,一个比一个不如,赵頊好歹撑到了三十余岁,而赵煦竟然在二十余岁的年纪就出现了早夭的迹象,却是让人无语。 “遥想先帝当年,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一力中兴我朝,某蒙王公举荐,有幸襄助明君贤相推行新政,可以一展所长,我朝蒸蒸日上,国力渐丰,可惜天不假年,先帝早逝,可惜先帝啊,” 章惇语声艰涩, ‘元祐奸党,将先帝心血付之一炬,诋毁先帝,废黜新政,向蛮狄屈膝,让先帝诸位贤臣二十年耕耘前功尽弃,让人扼腕,’ 章惇怒极,口吐金石之音,蔡卞蓦然,虽然他内里不是对新政全盘赞同,但是纯良人蔡卞清楚,大宋已然到了不变不成的地步, “今上登基一来,某、邦直兄、元度等诸君辅佐官家推行新政,整军备战,财赋大增,先后击败西贼、北虏,西贼仓皇不已,北虏不敢南顾,眼看大势已成,然,陛下如今身子却是坏了,苍天何以薄待,” 章惇愤恨道。 身上的衣带飘飘,仿佛散发出全身的愤怒。 蔡卞明白章惇的恼恨,此时一切向好,章惇也是大权独揽,掌控整个大宋前行,是个人最得意的时候,结果赵煦身子却是不成了,这个打击当然是太大了。 关键是,赵煦竟然无嗣,刘皇后产下一子早夭,其他妃子产下数女,再无子嗣。 这一点极为怪诞,赵煦极好女色,几乎也也征伐不歇,却是子嗣艰难,现下麻烦了,如果赵煦有个万一,谁人接替皇位。 当然是从先帝的儿子中选出,只是龙生八子各有不同,谁能说继位者能继续推行新政,而不是废黜新政。 怕就怕再次出现元祐逆行的杯具,新党凡三十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奈何天意如此,” 蔡卞叹道。 他当然也不希望如此,毕竟他如今也是政事堂一员,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谁晓得是个什么局面。 蔡卞看到章惇抬手用袍袖擦了擦眼角,蔡卞不禁凄然,刚硬如章惇也有今天,难道这般强势的宰相如同诸葛一般出师未捷泪满襟不成。 章惇合上了窗扇,室内恢复了平静, “今日某获悉瑞王、吴荣穆王先后求见向太后,” 章惇别有深意的看向蔡卞,这些宰辅岂有愚笨之人,蔡卞秒懂,这是看到赵煦身子大坏,有心人静极思动了。 看来瑞王赵佶、吴荣穆王赵佖都是瞄着大位,而此时此刻对大位有至关重要影响的就是向太后了,就是宰辅也不成。 如同赵煦一般,当年蔡确希翼的是吴荣王,最后高太后定下的是赵煦,现下也是如此,向太后在这事上是决定性的。 “瑞王轻浮,不通庶务,吴荣穆王木讷,毫无决断,” 章惇木然道,很显然他对这两个主儿评价都不高。 蔡卞差点捂脸,果然是个权相,没什么不敢做不敢说的。 只是别拉他下水好嘛,他可不想和那两位交恶。 “当今英明睿智,勇毅敢断,可惜,唉,” 章惇仰天长叹道。 蔡卞沉吟一下道, “左相,日后还须谨言慎行才是,先前追讨元佑党人太过,怕是后患无穷了,” 蔡卞这是忍不住点一点章惇,行事不要过于偏激,跋扈,比如追讨元佑党人,章惇恨这些元佑党人尽毁先帝和王公推行的新政,还诋毁先帝和新党,因此追罚起来毫不留情。 甚至向当今建言鞭尸司马光,追罚高太后等等,言辞过于激烈,手段过于暴烈,有失左相威仪,也为自己树敌太多,当今蛰伏的旧党一众最痛恨诋毁的就是这个奸相章惇,官家有个万一,如果新帝登基废黜新政,章惇的下场很不妙。 “哈哈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某一力推行新政,早就自家荣辱置身于外,” 章惇脸上狰狞道。 他的本性决定了宁折不弯,像蔡确般左右逢源他是不屑为之的。 蔡卞叹息一声,这也是一个拗相公,他也清楚不是大权独揽的拗相公根本无法推行新政,比如王安石,比如章惇,都是此等人物,只是结局嘛,怕是都不大妙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归途 秦延身在旅途中,完全不知道东京风雨,这也是在野官员的无奈。 离开了大宋的权力中心东京,对于朝堂变幻总是慢一拍或是几拍知晓,做出反应已然晚了。 秦延预估的是明年可能哲宗不虞,他也为此做了些准备,此时他茫然不知哲宗身子已然大坏了,大宋已然开始了新的洗牌。 流求河口城,时隔两年,秦延再次登临城头遥望,不禁感叹沧海桑田,世界变幻太快了。 但见栈桥延长了一倍有余,河口城到港口间形成了几处密集的街道,人群摩肩接踵好不热闹,这是这两年自发建立的,显示了河口城这两年的繁荣变化。 到了东城,但见东边都是一块块翠绿的稻田,水波粼粼的泛着阳光,拿着农具的细民悠然的行走田间。 此情此景和大宋江南水乡并无二致。 而到如今流求开拓不过数年时间,可说已然大成了。 陪同秦延巡视的周嗣是滔滔不绝的解说河口的情形,满满的骄傲,他和刘波可说是流求开拓的首功之臣,数年的艰辛终于有了一个大的结果。 “主公,如今整个秦溪流域的平原都已经被我军收入囊中,数年大小激战百余次,土蛮已然承认失败,完全退出了平原,属下已然按照您的吩咐,建立了南北向,东西向七十余里的界墙,每隔三百步一个塔楼守护,隔离了土蛮和河口城辖地,” 秦延点头,这年头不隔绝是不成的,这个界线就是一个警告,擅入者杀, “但凡有进入界墙内游猎的土蛮一概诛杀,哪怕是逃回蛮部,我军当派军征讨,” 周嗣说的是意气风发,从军来从来没有这般痛快过,土蛮已然让流求军杀得闻风丧胆。 “如今流求已然有八万多百姓,其中丁口两万余,开拓田亩近百万,不过只有六十万亩是熟田,余者还要两年左右才能养肥,此处平原倒也旷阔,属下预估还得有几十万亩的余地为开垦,” 这几年趁着广南西路大肆引入福建路流民、佃民,流求借助萨珊女红店暗中引流,引入数万之众,可说和广南西路平分了流民,这般大量丁口的引入,极大加快了流求的开拓,河口辖地骤然膨胀起来,这两年新开拓荒田数十万亩。 这般大量引入开销庞大,一户到得开出田亩自给自足,怎的也要二十贯开销,万户就需要二十多万贯,好在流求如今非比从前,这点开销分在两年很是轻松愉快,还有余力建造飞剪战船,向奕州缴纳二十万贯的收益。 林林总总都是他周嗣等流求官员的功业,周嗣是自豪满满。 秦延点验了流求军。 现下流求战兵十六个营,其中步军十营,骑军六个营,这都是严苛整训出的正军。 期间战马、兵甲、火铳、神行炮齐备,可说武装到了牙齿。 大军威风凛凛的从校阅台前走过,都统刘半顷当先致敬,一支铁军在秦延面前滚滚而过,接受秦延的检点。 接着秦延又点检了骑军和步军的混合的奕州大阵,刀砍斧凿的大阵,骑军两翼齐飞,步军中间林立如山,却是让人看了后目眩神驰,迷醉不已。 秦延当然也不例外,大丈夫无碍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嘛,秦延如今也是初尝滋味。 接下来,秦延非常亲民的巡视了整个流求军,进入每个营每个都看望一众军卒。 好在流求军现下不过五十多个都,数日时光而已,秦延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他甚至和一些都的军卒一同就餐,询问一番。 如此一番,他的亲民一面深入人心。 秦延又马不停蹄的检阅了土蛮的流求营,如今流求营出去广南驻防的一营,还扩充了三营,如今两营在东部边界驻防,防守的就是昔日的那些同族。 秦延亲自来到东部探视,带去不少的赏赐,借机收拢人心,这般大好的走狗必须好生笼络才是。 到了流求,点验乡兵是必须的。 流求军的根基在乡兵,擢拔乡兵强健者进入流求军是持续性的,保证了正军的流动性。 乡兵虽然以冷兵器为先,但是操练依旧严苛,都是退役的老卒统领、操练,可说战力不下大宋的所谓精锐禁军。 当一万两千余,二十多个营的庞大军阵从秦延面前整齐的走过的时,秦延真切的体会到了流求军的强大根基。 这就是他豢养出来的潜力。 如果大战来临,哪怕第一线正军打残了,他还能很快拉起一支依旧强大的军队来,仰仗的就是编练完善操练齐整的乡兵体系。 点验完毕,秦延赐下米粮,每人一石稻米,流求如今稻米收获丰厚。 每年发往奕州,再就是发卖福建路和广南西路,带来不少的财货。 总之,流求的一切让秦延很满意,军政都运转的很好。 一座坚城,三个镇子,近三百个村屯,都是用扩宽的道路相连,再就是东北,东南的界墙就要完工,整个体系欣欣向荣。 周嗣掌水师和民事,而刘半顷掌步骑军,军政分开。 如此,不虞权力过于集中,奕州和秦延也放心施用,当然了,再过一两年就要开始新的轮值,毕竟流水不蠹。 秦延离开流求直驱奕州,这也是两年余第一次折返奕州。 奕州港,宗泽、李升林、张贺等人出迎,码头上爆竹声声,气氛倒也热烈。 众人上前礼毕,宗泽拱手道, ‘臣下听闻主公扬威南疆,欣喜万分,今为主公贺,’ 秦延笑道, ‘正因为有汝霖兄坐镇奕州,某才能西渡职守一方,汝霖兄就是某的萧丞相也,’ 两人倒也未曾两年未见而有疏离。 秦延在众人簇拥下来折返王宫。 方一进入王宫,但见宗菊姬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娃儿向秦延请安。 宗菊姬一身湖蓝的和服,高髻上一支金步摇,肌肤胜雪,笑颜如花。 她的侧后很是壮实的米擒多智拱手而立,今年已然十一岁的多智,已然是个少年郎模样。 时隔近两年见到秦延,脸上难掩激动。 而小几号的秦臻桐则是一脸的雀跃,一副小正太模样的秦臻桐瞄着秦延就差冲上来亲近一番了。 秦延笑着一手牵着米擒多智一手牵着秦臻桐走入后宅。 “待妾身为夫君准备一番,侍候夫君沐浴,” 宗菊姬娇笑道,俏脸上倒也平常,只是眸子紧紧盯着秦延,显然情动非常。 “多智,你在此处,每日里如何安置,” 秦延当先询问的就是长子的功课如何。 正文 第六百三十章还不够强 ‘禀爹爹,每日里非是左丞就是右丞为孩儿读书习字,或是随船出海,或是到军中骑射,旬日只有一日休憩,’ 米擒多智倒也不怯场,粗声大气的说着。 “爹爹,大兄出宫骑射的时候,孩儿可不可以一同去呢,” 一旁的秦臻桐奶声奶气道。 很显然小家伙对于米擒多智可以威风凛凛的上马骑射相当的羡慕,尤其是米擒多智全甲在身的模样,可是让他羡慕极了。 “可,” 秦延哈哈笑道。 秦臻桐立即兴奋的跳起来, “以后五郎可以和大兄你一同出行了呢,” 在他看来那般出宫骑射是最好玩的一件事了。 看到两个娃儿相处不错,秦延极为欣慰。 其实秦延对他的孩子以放养为主,到现在秦臻桐还没有正式开蒙,在他看来娃儿还是玩耍为先。 就是开蒙后,也不会要求这些娃儿死记硬背什么四书五经史记等所谓经典书籍,而是通晓就可,相反倒是要通晓庶务、军伍之事,到一定年纪投入军中都是必须的过程。 不是希望他们建功立业,他们根本不需要。 但要通晓其艰险,经历一番庶务,才晓得军国强盛在于后续繁琐却不可少的庶务上,没有银钱的支撑哪里有强军的根基,而经历战事,才晓得战事的筹划、开战、决战,战后,一项不得出错,否则就是兵败身亡的结局。 如果不经历这般磨砺,那就和大宋后宫出来的皇子一般无二,纸上谈兵的结果就是被一群臣子蒙骗而不自知。 秦延和两个娃儿聊了半个时辰,宗菊姬侍候自家夫君沐浴更衣。 夫妻两人久别重逢,敦伦一番是必不可少的,而宗菊姬童颜巨乳的杀伤力也格外强大了些,待得两人步出澡房已然是一个时辰的事。 秦臻桐好生埋怨怎的这么慢,让他等的好心急的。 却是让秦延哈哈大笑,宗菊姬羞红了俏脸。 晚饭一家人自己其乐融融的一处,倒也安静祥和的很,这等居家之乐对一家人来说极为难得。 秦延如此君王不早朝了三日,这一日召集了宗泽、李升林、刘波、张贺叙话。 他也对奕州总体的形势有个判断。 ‘主公,如今奕州一年的收益当有两百七十余万贯,倒也收益不少,只是水师、步骑军就占去了大半的开销,’ 宗泽解说的正是奕州政务,这些枯燥的数字才是奕州的血脉根基,旁的不说,没有香水、衣皂、左渡岛金银,海上商税,再就是奕州、流求赋税,现下没有这般大收益,也就无法扩军。 现下奕州军奕州、左渡、流求加在一处足有一万两千步骑军,再有水师的五千余人,只是军饷的开销每年就是一百五六十万贯。 加上乡兵操练开销,水师战船的修缮,政务开销,每年足有近两百万贯的支出。 这样庞大的开销,没有银钱收益根本无法支撑这样的军力。 而奕州如今国土虽然有限,但是范围广大,没有足够的军力真的无法防护四方。 还是那句话强国的根基也在钱粮,财政的顺畅必不可少。 “现今虽然每年还有些富余,但是不能继续加强军力,因为战马数量不足,拖累了整个骑军的组建,” 宗泽谈及奕州军的关键处。 秦延对奕州军的定位是可以与北方的蛮狄正面交锋而战而胜之,也就是在财力的允许下骑兵多多益善,骑马的步兵战力也远远在纯粹的步兵之上。 宗泽当然了解,他随着秦延经历了数次大战,当然通晓骑军战力的强悍,想和西贼北虏那般骑军一较长短,骑军太少可不成。 西贼聚集起十万骑军还是可能的,而北辽可聚集凡二十余万精骑不是问题。 这般看来如今奕州军的数千骑军真不够看的。 但是按照秦延设定的骑军标准,这六千骑军仅仅战马就要一万八千,想想战马每年耗尽多少开销。 如果骑军有两三万众呢,战马就要五六万。 就是财力允许,战马这个物件也不容易齐备。 虽然奕州牧场每年可以出产两千余匹战马,而且都是大食马和河曲马的后裔,但是数量不符使用。 而大举购入站战马也极为不易,大宋从北辽和西贼每年互易得来的战马都不够大宋骑军使用的,奕州根本不可能从大宋大规模的输入河曲马。 因此坐骑缺乏大大的牵制了奕州骑军的扩充,而这就是奕州军的最大问题。 和北虏十万计的骑军,相比,奕州军骑军数量可怜的很。 就是大宋也凭借财力拥有十万级别的骑军,但是奕州就有些受困于此,而骑军数量差的远了。 对于宗泽的吐槽,秦延倒也十分清楚,但是为了寻求机动力,骑军怎的也要到达一定的数量,战马还得继续收购, ‘辛苦诸位,还得继续增加战马的数量,牧场那里还得设法,购入战马还得多想办法,’ 明白他们的苦处,但是秦延还得鞭策他们继续购入战马。 实在是干系奕州军战力尤其是远距离大迂回作战的关键。 真正大战降临时候,没有足够的骑军压阵是不成的。 奕州战阵,两翼的骑军数量不足,遇上强敌自身也会伤亡惨重。 ‘只是,主公,我军以水师立国,为何一力加强骑军,’ 宗泽以为奕州不需达到什么两万骑军的地步,毕竟那是西边大陆上征战的需要。 李升林附和,他看来秦延执意如此有穷兵黩武之嫌了。 ‘汝霖兄有所不知,今北辽内乱频仍,已有亡国之相,待某看来北辽亡国怕是就在十数年间,那时候不知道大宋北方新起的是哪个蛮族,新朝当立,大宋觊觎幽云,怕也会乘乱下手,那时候南北将会再次倾国大战,’ 秦延叹道。 虽然他有忽悠宗泽的成份,但辽国提前早亡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辽国东部变乱至今延续就是一个败亡的预兆,这般变乱将辽国中南部和中东部打个稀烂,统治秩序瓦解,带来的是组织的涣散,那里不再是大辽的大后方,反而和北方相映衬,成了一南一北的乱源。 什么样的国家也经不得内忧外患共同打击,因此辽早亡可能提前,不过看谁是新朝主人就是了。 而但凡新朝君臣都是拼杀出来的主儿,兵锋正盛,都有个扩展期。 此时辽国一乱,大宋必定会向后世一般对幽云蠢蠢欲动,自认为是天赐良机,是否出现联金灭辽不可知,但是出兵幽云是极大的可能。 那时候和新朝对撞的可能性极大,而大宋连大辽都打不过,和新朝对撞的结果秦延是极为不看好的。 那么如同历史上一般,宋军脆败,让北方蛮族洞悉宋军可怜的战力,那般新起的蛮族登时就会对中原的花花江山垂涎欲滴。 这都是常理推论,因为现下就是这么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的时代。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奕州根基在西 宗泽对秦延的了解让他相信这个事儿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不禁默然,没想到中原的局势这般紧张了。 ‘陛下,就是如此,我奕州远在海外,也可以坐山观虎斗,为何执意加入其中,执政虽为宋人,却是奕州之王,当以奕州为要,大宋为后,不可本末倒置,’ 李升林再也忍不住了,整容拱手建言道。 本来他对秦延到如今还任职大宋就有微词,现今就是一个爆发吧。 秦延长叹一声, ‘我所为为了大宋,更是为了奕州啊,’ 李升林懵懂,加入中原可能的变乱如何是为了奕州。 “奕州如今的根基在哪里,” 秦延问道。 ‘当然是在大宋,’ 宗泽沉声道。 李升林、张贺不可置信。 “我奕州的商税,香水,衣皂都是在大宋生发,没有大宋的财赋,我奕州寸步难行,只是自保都不得,” 宗泽点醒两人道。 两人恍然大悟,是啊,看着奕州现下兴旺的紧,其实根基在大宋。 秦延欣慰,果然是历史上的牛人,对局势有清晰的判断。 奕州现今局面不错,但是离开了大宋立即就会凋零,秦延一直身后的舆图, ‘大宋的富庶旷阔滋养我奕州,依靠这个庞大的商市我奕州崛起,但如果中原板荡,百姓流离失所,已然吃不饱饭,还有余力购入香水和衣皂否,’ 秦延如此一问,李升林当即摇头, “当然不成,怕是那时候我奕州发卖十不存一,” “岂止香水衣皂不在,整个商事都要凋零,因百姓没有余力开销,” 秦延很清楚战争带来的经济危机,那种极度的经济萎缩会让让整个市场缩小数倍甚至几十倍。 “如此,还有多少商船出海,我军还能取得多少收益,” 秦延如此一说,众人默然,那种万物凋零的场景让人不寒而栗,想想,到时候没有钱粮支撑的奕州,怕是自身难保了吧。 “因此保住最大的市场就是奕州第一大事,否则奕州坐困海外,逐渐凋零,没有前程,” 想想日后清初的弯弯,那时候倒也算是百业兴旺,而中原因为满清杀戮而腥臊遍地,但是后来清朝改变政策休养生息,国力渐增,然后用禁海,断绝和弯弯一切商贸围困弯弯,结果弯弯百业凋零,只能坐困弯弯瑟瑟发抖。 一地怼一国,就是这么困难,一国只须调集很小一部分力量就可以对付一个海岛,这就是一国庞大的潜力决定的。 秦延可是不想日后落入那个地步,即使他赶不上,也不想他的子嗣最后如同郑家后代一般悲催。 ‘属下今日方知主公深谋远虑,属下惭愧,’ 李升林大礼参拜,他今日晓得他的见识差的太原,在所谓韬略上还是低调为上,交给主公足以了。 “诸位,今日我奕州要晓得,中原其实干系奕州的安危,因此我奕州当时时刻刻关注中原局势,不可轻忽大意,” 秦延叮嘱道,几人拱手领命。 “如此,就不要心疼了,扩大战马种群是必须的,想尽一切办法收拢战马,可以从海州利用辽国商人走私战马,嗯,某想起一事,高丽同熟女真交接,他们暗地里互易马匹,我奕州当也可如此办理,” 想想奕州也可怜点,想要大规模扩展马群,结果却是四处被隔绝,和西北和北方的养马地相距太远,完全被隔绝。 没法,只能教唆走私犯一起图谋不轨了。 “主公,当今奕州也是不靖,如今倭人也是蠢蠢欲动,” 郑全拱手道。 秦延示意他继续解说。 ‘主公,如今倭国已然造出了二十余艘风帆战舰,正在不断出入濑户内海,此外,其上也制备了神威大炮,只是不甚大,不过不可同日而语了,’ 郑全的话没有让秦延意外,毕竟倭国那是一国,对上奕州这是一域,只要天皇想,就能挤出银两来。 怕是皇室和朝廷不甚淫奢就能节略出不少钱粮来,只看君王有没有成事的意志。 偏偏现下的疯子白河上皇就是一个执拗的主儿,上番左渡大胜羞辱了这位疯子上皇,这是发疯般的立志报复呢。 “当今的倭人战舰如何,” “陛下,还是不太成,据说试航以来倾覆了三四艘战船,损失了百余人,天皇大怒,” 郑全探听的很清楚,如今掌控了海上商路,利用一些去往倭国的海商,让细作混入期间,进入倭国很轻易的就能从海港听闻很多倭国内辛,这时候的官府保密意识几近于无。 秦延哈哈一笑,看着像模仿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后世西方走了数百年才把风帆海船完善,并且建造了很多分支。 现下区区数年倭国根本无法走完这条路的,不过接下来的发展,那就不能自己决定了,而是要看奕州给不给他这个时间。 “主公,趁倭人还未起势,我军何不先发制人,” 刘波作势一割。 很显然,刘波也是静极思动了,想想也是,和平岁月对大将来说着实难熬,每日里想着的能不能搞点事。 秦延清楚这个感觉,如同后世天朝一般,军力大增后,一些将领开始咄咄逼人,好像一身的蛮力无法施展一般。 军将的这种心气要保持,但还要节制不要走向穷兵黩武,这也是后世各国都是文人掌军的原因,实在是军人掌权遇事采取的第一手段往往就是暴力,而偏偏兵者国之大事,兵危战急,不可不查。 秦延想了想, “暂先不急,如今不过是二十余艘战船,几十万贯而已,待得有七八十艘战船,耗费两百万贯资财的时候,我军当用巨炮将其轰入海中,那时候怕是那位上皇该痛彻心扉了吧,” 秦延这一说,众人大笑, “只怕那时候那位倭人上皇在没有钱粮建造舰队了,” 郑全笑道。 舰队就是一个吞金兽,这是奕州的共识,如果奕州不是保持一支强大的舰队,如今小日子不知道多舒坦呢。 当然,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舰队,现在奕州也不安稳。 ‘嗯,如此办理,时时关注倭人战船动向,保住我奕州神武大炮的制法,待得时机一到,立即出征倭国,’ 秦延下了决断,几人轰然领命。 奕州的校场上秦延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米擒多智纵马狂飙,箭无虚发,距离三十步,每箭必中。 秦臻桐在一旁把小手都拍红了。 “五郎,日后不可叫苦,多多操练,也能和大郎般箭无虚发,” 一旁的宗菊姬细声细气道。 秦五郎不断点头,一脸羡慕的看着大兄在校场上纵横驰骋。 这日在校场上,秦延亲自教授秦臻桐的骑术,后来就由着小哥俩纵马飞奔了。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噩梦将近 秦延座船悄无声息的抵达了曹村,时隔近两年,再一次返家。 当秦延一行人抵达秦府的时候,秦伯义、卢氏,秦庆夫妻带着秦钊还有秦燕一同在府门迎候。 此番看到秦伯义,卢氏,秦延不禁鼻子一酸,两人的头发花白过半,就连秦庆也有几丝白发,时间匆匆,十年以往,他忽然发现这一世的父母已然老了。 ‘孩儿叩见爹娘,’ 秦延在府门前叩首。 倒是让秦伯义卢氏手忙脚乱,实在是如今儿子已然是大宋龙图阁大学士,在大宋能高升大学士,那就是大宋顶尖的重臣,因此如今秦伯义卢氏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秦延倒是照旧依礼叩拜,大宋时候面见天地君亲师的时候正式的拜礼,秦延决不可失礼就是了。 待得众人欢欢喜喜的进入宅中,中院,李婉带着秦臻石,秋桃带着秦萍一同拜见夫君。 李婉此时一脸的骄傲,他的夫君已然是龙图阁大学士,已然可以和她父亲资政殿大学士相提并论,而秦延才多大年纪,秦延日后人臣顶峰都是极为可能的。 秦臻石有些拘谨的拜见,口称大人。 秦萍也是怯生生的效仿。 是滴,在这些娃儿的心目中他们的爹爹不但功业无双,更是朝中大学士,足以当得起贤者大人的称呼了。 秋桃则是命下人立即制备,准备为秦延沐浴更衣,如今秋桃依然是秦府的管家婆,事无巨细都在她的身上。 沐浴更衣后,晚宴当然是极为热闹,秦伯义、秦庆、秦臻石、秦萍不断询问广南战事情形,听闻尽灭交趾边军万余,擒获王弟,让他们拍手称快。 而女眷们却是对听闻的广南风物津津有味,这是总在家中的女眷们最为向往的。 待得晚间回到自家的内宅,自有一番亲热。 只是这晚,秦延也知晓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赵煦已然卧床一月,刚刚恢复处置朝政,听闻身子还是不好。 秦延默然。 “不晓得如今对夫君的干系大不大,妾身总是不安呢,” 李婉不是其他女子,出身官宦,李清臣一些事情也不瞒她,当通晓其中利害。 她晓得秦延不是赵煦宠臣,但是赵煦主战,力推新政,因此主战派秦延必然会被重用,如果赵煦不虞,日后登基者可就难说了,上番秦延归家数年不仕就是如此。 秦延只是想起那位赵佶的面目心中再也无法平稳。 也许当初赵佶就是一个遥远的噩梦,秦延可以较为心平气和的搁置,但是现下,当这个噩梦正在一步步逼近现实的时候,秦延突然感觉沉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实在是这位不靠谱的昏君带给华夏的是千年的梦魇,让无数华夏子民为之痛心疾首,提及那场浩劫无不黯然神伤,人北望,多少忠魂骸骨在他乡,只有夜半梦还锦绣中原。 秦延异样的沉默让李婉不安,身为秦延的身边人,李婉很少看到夫君如今的模样。 这不是秦延平日的思量,不是,依偎在秦延怀里的李婉感到了秦延身体内的躁动,仿佛有什么要喷薄出来,偏偏秦延脸上却是十分的沉寂。 “夫君,难道此中别有内情不成,” 李婉的声音有些颤抖。 秦延哑然一笑,揉了揉李婉的秀发, ‘此中自有内情,不过,你家夫君经历何等危局,这点风浪算得什么,’ 秦延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稍稍透漏一二,以免措手不及, ‘如果官家有个万一,怕是朝中再起波澜,那时候我秦家也可能受到波及,此事你心中有数就是了,不用让阿爹阿娘得知,’ 李婉听闻感到心中发寒,紧紧的搂住秦延。 “夫人,蛮夷数十万肯不能生啖夫君,结果如何,夫君还不是斩将夺旗,放心,秦家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再不济,奕州在手,自有海阔天空,” 秦延安慰道。 李婉沉默,她预感到了什么,因为秦延以往从来不曾如此说话。 此番返回秦府,是秦家难得团聚,秦延放松心里,只是和家人团聚。 他是不急着入京,相信京中也是不急,毕竟此时的朝中第一要务就是将养赵煦的身体,其他的都是其次的事情了。 ‘什么,你要讲二郎带到奕州,这。。。’ 听闻秦延这般说,李婉有些迟疑。 按说秦延的见识高远,李婉承认远在她之上,不过让秦臻石离开一人去往奕州,她心里就是不安,那可是她的心头肉不是。 有个说法她没发说,秦延有数个子嗣,她却只要这一个亲儿。 如果在途中出了什么闪失,她怎么受得了。 秦延当然清楚李婉所想,但正是因为如此,他越发要如此。 在秦延看来李婉的看护下,秦臻石虽然知书达理,却有些向大宋书呆子方向倾斜了,这不是秦延希望看到的,过于拘谨守礼在马上到来的大时代绝非好事。 再者,他的子嗣不需要虚幻的礼法,而是大时代的争霸的信心、手段,那才是最为紧要的。 ‘夫人,想想某的出身,想想你的四兄,’ 秦延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点了点他和李偲的不同。他是个西军子出身,出身卑微,却是创出了如此功业,而官宦之家的李偲虽然圣贤书读的不少,现下不过是一个老书生,虽然可以蒙荫入仕,但因胸襟、历练、气度等欠缺,李清臣到现在也没有统一李偲进入仕途,两者天差地别。 李婉当然清楚,秦延这是在点醒她,不要将秦臻石豢养成李偲的模样。 李婉从心里是承认,秦延说的对,只是心中极为的不舍。 “如此,再让妾身思量一番,” 秦延明白,这是李婉在拖延,能和秦臻石多在一起呆一阵是一阵,不过他也没有催促,不急。 当秦延踏上进京之路时候,已然是九月初,他完全是按照四五个月进京路进行的,其实是一路利用海船巡视了整个一圈,出了左渡岛的领地,其他的地界都寻看了一番。 一路上秦延没有捉急赶路,当他踏入京城地界的时候,已然是九月末。 按照规矩他还是到城南驿入住,虽然李清臣的老宅还在,那是李家私宅,他作为女婿完全可以入住。 但是入住城南驿是规矩,在那里要随时等候宣召的。 他派人到吏部送上帖子,也就是登记后按照流程等候宫内的宣召。 接着他就知晓了情势不对,他的觐见遥遥无期,因为赵煦再次病倒了,高烧不退,卧床不起。 皇城内较为混乱,所有陛见都取消了。 在东京城内总有些顶级的勋贵,他们可以探听到宫中的一些消息,然后就传播出去,哪怕皇帝的消息也是禁止不住,这就是东京城。 秦延也就如此困在京城,他没想到这个局面,原来赵煦这时候身子就开始坏了。 秦延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在此候着吧。 闲着无事,秦延利用冯道骥的门路探查了一下瑞王的情形。 秦家和冯道骥的关系一直都在,在香水发买上合作,冯道骥一族在这个事上也是生发了不少,已然是汴京的顶级富豪。 结交广阔,门路宽广,打探一些消息不要太轻松。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传言无差 秦延之所以打探一下这个瑞王,那是因为他的那个历史上所有的记载都言称赵佶是个昏聩之君,但那是记载,是不是由于赵佶的靖康之耻,最后被污蔑呢,倒也可能,这是中国历史记载的不可信处,胜利者抹去了他们不愿看到的痕迹,留下的是掌权阶层需要的痕迹。 所以秦延要看看这个瑞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皇子。 秦延最后打探的结果是这段历史记载还算良心,瑞王赵佶真是个玩家顽主,知晓的人对其评价还甚高,赞其甚雅。 这位爷琴棋书画都相当精深,尤爱蹴鞠,每番西军蹴鞠到了名队大战的时候,都去观看,可见瘾头之大。 身边簇拥着以先帝驸马王冼为首的一干喜好诗词字画的文人,不时的设宴饮酒作诗为乐,小日子过得相当的超然。 这位爷的日子定然会让赵煦极为滋润,就在赵煦在宫中因为种种艰辛无法安眠的时候,这位王爷潇洒的夜夜笙歌。 当然,最近这位王爷转了性子,据说月来没办过酒宴,对外称是为官家祈福。 这倒没什么问题,赵煦对他几个弟弟都不错,如果但凡有些良心在,也该停下酒宴为他们的皇兄祈福。 但是秦延却是很清楚,这位王爷也是静极思动了,瞄上了大位。 估摸以往他以为江山社稷与他无干,是,赵煦无嗣,但是赵煦年轻,还有得到子嗣的机会。 就说赵頊吧,前五子都早夭,赵煦是第六子,不也继位登基了。 但是此番突然赵煦身子不好了,却是没有子嗣,瑞王赵佶可是极有机会登上大宝,这般情形下这位瑞王必然有想法,男人嘛,都有极强的权力欲,有这种执掌天下的机会,几乎没有人能放过。 只是此时以往赵佶的名声开始拖后腿了,他这个好玩的名声,过雅的赞扬成了他最大的缺点,此番定然是修身养性,图谋一番了。 秦延暗中思量对这位瑞王的心思是洞若观火。 想来就是这么回事了。 只是在秦延看来,这位爷还不如继续他的富贵王爷的生涯对他对华夏都是最好的,以免登上千年的耻辱柱,不过还是那句话,此时赵佶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大位了吧。 偏偏此时打探来的消息是瑞王赵佶和简王赵似、申王赵佖都在继位登基的人选中,当然此时各有传说,外间人看来乱纷纷,不知道谁占据了优势。 秦延却是清楚,估摸那位后世被人诟病的向太后已经属意赵佶这位雅名在外的所谓贤王了。 只是这个贤王,却是一个闲王,齐家治天下的本领一无是处,倒是将一个皇帝的玩乐之行推到了一个顶点,想想后世的生辰纲、花石纲让大宋四处烽火,就连富庶的江南也出现了方腊起义,可见这位闲王对大宋的荼毒。 更是甭提因为投其所好起来的以蔡京为首的那些国贼。 当真有其君就有其臣,比如蔡京,早有贤名,但是赵頊赵煦都没有加以重用,结果遇到赵佶就是臭味相投。 再说高俅,不过是一个潜邸的伴当出身,王府品阶不高的属官,只是因为蹴鞠手段了得,就赋予军国重任,军中禁军弄得一塌糊涂。 这些人如果是赵頊、赵煦在位,决然不可能重用的,因为两个君王都是以国事为先的,虽然有个人喜好,还是要看是不是能胜任其职。 比如秦延虽然不得赵煦宠信,但是因其能战敢战,赵煦也捏着鼻子重用了,当然得到的回报极为丰厚,对得起赵煦的擢拔。 但是赵佶却是顺昌逆亡的性子,所以跟从他的都是那些阿谀奉承的高手,君臣都是手高眼低之辈,将大宋政务弄得七零八落,当然最后也得到了报应,各个国贼不得好死,赵佶也被金人掳走羞辱。 但是随着他们陪葬的却是中原大好江山和千万中原百姓。 面对当今如此局面,秦延心中难安,他的考量还是要发声,如果能改变结果当然最好,没有改变也算是尽人事安天命了。 至于什么兵谏改变继位结果,秦延想都没想过,东京是大宋皇族和顶级勋贵的东京,这里的十万禁军都在这些人的掌控中。 殿前司步骑军都在控制在这些勋贵手中,谁敢造次。 所以,即使宰辅在期间能做的也有限,倒是让权臣对皇位的传承也不能过多插手,只能皇室内部处置。 这倒是保证了大宋的稳定,只是让秦延面对如此局面也是无可奈何。 这一日,政事堂几位大员汇集在官厅,一体约见秦延。 实在是赵煦无法任事,陛见秦延,而旱季将会再次来临,广南西路又到了可以发动战事的时间窗口,秦延当然不能在此坐视,只能向左相章惇发出了请求返回广南西路的奏折。 这才有此番政事堂诸位宰辅一同接见秦延的一幕,也就是秦延的述职,没法,官家无法起身任事,只能宰辅一同代劳了。 秦延从宣德门进入皇城,被内侍引领到政事堂。 一路上他感到了皇城内诡异的气氛,分外的静寂,很显然在这个时刻皇城内所有宿卫、内侍、宫女都是谨言慎行中。 秦延被引入官厅中,但见四位宰辅高坐在上,其中三位都是老相识了,只有韩忠彦是第一次相见。 秦延瞄了眼这位面白无须的老帅哥,嗯,这届内阁除了曾布那张可憎的老脸,其他的都是老帅哥。 ‘下官秦延拜见诸位宰辅,’ 秦延拱手道。 几人含笑回礼,虽然其心各异,面上还算过得去。 韩忠彦抬眼看了眼秦延,嗯,以往总是听闻这位是入错了文职的武臣,今日一见果然雄阔,呵呵,粗豪的紧了。 ‘秦经略坐吧,’ 章惇一指下首的一张椅子。 秦延拱手谢过,坐下。 ‘秦经略一去两年,广南西路变化甚巨,今年引入一百三十万贯的资财入京,不瞒子衡,此番朝廷第一年还有结余,秦经略首功一件啊,’ 章惇笑道。 其他也是轻笑起来,不管怎么说,秦延确实为朝中解了最大的难题,这一年过的轻快多了,也是政事堂最慷慨的一年,很多州府的钱粮请求都是应了,无债一身轻啊。 哪怕对秦延敌意甚深的曾布也不得不承认,秦延是个文武全才的干臣,奈何非同路之人。 “此乃是陛下和诸位宰辅之功,没有陛下钦点,诸公首肯,秦延也无用武之地,” 秦延笑着拱手道。 官话套话他当然会讲,后世来的人这点套路可是不缺,只是看他是否愿意。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虽然内里各有心思,但面上看气氛还是相当和谐滴。 “秦经略,此番陛下无法陛见,因此我等一同查勘一番广南西路的情形,” 章惇正容道。 秦延立即将广南西路的内政、军情细细讲解了一番。 因为涉及此番战事,因此讲解的很多,各人发问的很多,拖延的时间长了点。 正文 第六百三十四章疯了不成 ‘左相,此番虽然广南西路大胜,但是下官还是担心交趾再次兵发广南西路,毕竟交趾骄横数十年,此番战败心中必然不服,须知其国主李乾德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期间老而弥坚的李常杰还在,因此广南西路当继续整军备战,决不可轻忽大意,’ 最后秦延拱手道。 “因此,下官望诸公允许广西南路留下五十万贯自用,” 室内沉寂下来,向来地方和中枢争夺利益的时候,都是有一番争斗的,此番也不会免俗。 “秦经略,广南西路虽然有烽火再起的危险,不过有秦经略执掌,哪怕交趾再起十万兵,秦经略也可以一力破之,” 曾布皮笑肉不笑道。 秦延在他曾就任的广南西路经略使的位置上取得如此功业,足以让心胸不宽的曾布嫉妒如狂了。 这不是显得他当初很是无能吗。 反正让进秦延各种不满意曾布是最满意的了。 秦延看了眼这个老货,他内里对这人相当的鄙视,不说这货一向的嘴蜜腹剑,只说一样,这厮对王安石不满,却是拿自家的儿媳妇,王安石的长女撒气,什么东西,哪里有一丝大宋重臣的心胸和气度。 从他身上秦延深深感到了所谓儒家的虚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各种道德文章烂熟于心,偏偏行事毫无底线,所以所谓修身,没有约束的修身就是一个虚幻,曾布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秦延拱手淡淡一笑, ‘下官不才,当然可以一万破十万,不过,非是哪一位经略都能办到的,如下官离开广南西路,接任的经略使也能自提一万兵扫荡交趾不成,’ 秦延不是那些虚伪的士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才干,他当然可以一少胜多,其他人,呵呵,有那个本事吗, “曾公曾任职广南西路,当然晓得其中道理,记得当年曾公离任广南之时曾叹任内艰辛啊,” 秦延锋芒尽现,点出当年曾布就曾在任上无所事事,和他秦延没法比的,日后接任的经略大约也做不出秦延的功业来,所以加强军力是必然的。 曾布的黄脸上突然一白,接着又是一红,如果不是诸公面前,他真要爆了,多少年没有人敢和他这般说话了。 章惇心里颇爽,他瞄了眼曾布捉急的老脸,面上却是平静。 韩忠彦再次瞄了秦延一眼,他发现这厮一向抗旨不尊是有因由的,这厮就是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货啊,和他作对,这厮连官场隐晦的规矩都不讲,上来就开怼,这点要小心,别是被这厮落了面子。 “秦经略说的不无道理,” 章惇笑道,曾布脸上更是阴沉,实在是章惇这是和秦延一起落他的脸面, “只是五十万贯太多,二十万贯吧,” 章惇笑道。 秦延晓得讨价还价开始了。 秦延拿出数据来,说明广南西路增加军兵的必要性。 “如今广南西路是每年税赋两百万贯的大路,其下军卒却只有万余,” 秦延两手一摊, ‘只是河东路代州一线就得如此军卒吧,其中骑军更是占据了半数,而广南西路下面数百蛮部,内患丛生,还有交趾大敌在外窥伺,如果内忧外患一同发作,广南西路再经历烽火,怕是这些税赋十不存一,岂不是让人痛心疾首,’ 秦延这话一说,众人发现如果不同意的话真说不过去,广南如此情形,只有万余军卒,还是禁军和厢军加在一处,就如秦延所言,如果真有个意外,这一年两百万贯的收益可能付之一炬。 虽然广南西路可能留下几十万贯,但是毕竟可以上缴一百万不是,最起码可以让朝中有这笔意外之财,将财政的亏欠抹平不是。 ‘如此,该当留下四十万贯就可,’ 章惇终于松口。 “不然,左相,去岁,向来朝中接到过广南西路的急报,交趾水师不断袭扰广南西路沿海,而广西近半的蔗糖是从海上发往江南等处的,而钦州水师和廉州水师没有巨舰,只能坐看交趾水师跃武扬威,如果不是我大宋海商雇佣了一些护卫,怕是商路就要断绝,因此两地水师也要引入巨舰,” 秦延这话一说,又是干系广南西路财赋的,嗯,好像不加强两地的水师,护佑广南西路沿海也说不过去了。 最后,诸公捏着鼻子认了,实在是摊开算账说不过这厮。 众人又是商议了一番广南西路的政务,蔡卞这个实在人提出借助宋军大胜,收回广源州土官的世袭制这个机会,彻底施行归朔改正,让有些州变为正常州,接触一些蛮部的土地世袭制。 秦延当即反对, “广南西路蛮部之所以比我军弹压,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一同反叛,如果动了他们的世袭制,改为正州,这些蛮部都将闹起来,别说一万军卒,就是五万军卒也弹压不得,除非,呵呵,有十万大军驻防才有可能。” 秦延摇头道。 那时候广西怕是到处烽火,一万军四处灭火,四处还将是越演越烈,动了蛮部各族长的奶酪,那些蛮部都得拼命。 章惇也否了,称之为操之过急。 公事基本商议完事,众人也是国中巨头,各有公务,极为繁忙。 章惇代表说了些场面话,就准备端茶送客了。 秦延却是正容拱手道, ‘今日秦延有一句冒昧的话讲与诸公,’ 章惇,蔡卞迷惑,曾布却是眼睛一亮,嗯,越冒昧得罪人的话这厮多说才好呢。 “秦经略无可不言,” 章惇笑道。 ‘诸公,此番下官入京心情沉重,因为陛下身子不豫,’ 秦延心情沉重的起身向寝宫方向郑重一辑到地, “陛下雄才伟略,北击蛮狄,收复银夏,诚中兴之主,可惜身子大坏,痛惜,” 秦延转身看向诸公,诸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说实话讨论赵煦身子的事儿谁人不说,不过都是私密谈及,怕被弹劾对陛下不敬,但是秦延这厮怎的如此大胆,就是如此谈及陛下,众人一时间懵了,就是曾布也没想到,这厮难道疯了不成, “只是如今京中传言甚多,言及简王、瑞王等人可能被立为皇储云云,” 众人更是傻了,这事秦延也当众提及,当真胆大。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五章轻佻不足以领天下 众人更是傻了,这事秦延也当众提及,当真胆大, ‘下官听闻心中有些忧虑,此番下官离开中枢一别经年有些话不吐不快,’ 秦延继续惊人之语, “如果苍天不佑我大宋,瑞王也不可为皇储,” 秦延说完,众人呆滞的看着秦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个破事就是皇室和宰辅的事儿好嘛,甚至宰辅都没甚权力,秦延一个在野的外臣怎的胆大若斯, “秦经略不可胡言,过于擅越了,” 章惇脸一沉道。 “左相,皇储干系国运,干系江山基业,百姓福祉,下官当有建言,” 秦延反驳道。 “哦,既然秦经略建言,为何说瑞王殿下不可,” 曾布一脸阴笑道。 他就是要下套,让秦延说出内里来,如果当真瑞王登基,呵呵,必然秋后算账,秦延那时候,呵呵。 “瑞王殿下嘛,书画清奇,蹴鞠精通,身边美女环绕,饮宴不断,风雅之极,只是执掌家国过于轻佻,非有果决,易于被游玩所惑,不足于担天下,还是继续做个雅致王爷为上,” 秦延此言一出,室内一片静寂,所有人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秦延如此粗暴直接的说出瑞王的缺点,丝毫不加掩饰,肆无忌惮到了极点。 “大胆,秦延,你这是对皇室大不敬,还不退下,” 章惇拍案而起怒斥道。 秦延没有争辩,拱手而退。 他却是知道章惇别看如此暴怒,内里却是再回护他,秦延还是领情离去。 秦延退出,章惇环视众人, “秦延擅越,言行无忌,本相须立即报禀太后,” 他也是一拱手而去。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今日真是见了鬼了。 向太后寝宫,向太后一脸寒霜,她瞄着章惇尖利喝道, “秦延如此猖狂,陛下身子未愈,就敢言及皇储,难道不该重重惩处,” ‘太后,秦延称东京传言处处,这也是真的,再者,他言称他此行南下经年,因此才如此建言,倒也有些因由,’ 章惇低声道。 “呵呵,是否但有些因由就可以肆意妄为,对皇家随意评议,太过狂悖,” 向太后身子气的发抖,因为她内里很是清楚,她倾向的正是瑞王赵佶。 而秦延偏偏将瑞王贬的一无是处,好似一个废物,连带她也是脸上无光。 “太后,平日里重重处罚也就罢了,如今交趾国蠢蠢欲动,欲报去岁战败之仇,广南西路只有万余军卒,如果秦延不能赴任坐镇广西,交趾国怕是趁机大举入寇,那时,广西糜烂,广南东路也在交趾兵锋之下,昔日熙宁危局再现,” 章惇拱手忧虑道。 向太后不甘的思量一下, “难道我朝如此广大,养士百年,竟然没有可以领军出征的干臣吗,” 向太后简直是在怒吼。 不过章惇不为所动, ‘太后,大宋百年百战不殆的臣子只有这一人而已,领数千军击败数万交趾军,昔日郭逵莫如也,’ 章惇这话立即让向太后毫无脾气,是啊,即使军中骁将郭逵、燕达等人还不是在广南西路吃瘪,只有秦延领数千军大败交趾军数万,干净利落的大胜只有一人而已。 向太后虽然盛怒,也不得不承认,现下的广南西路离不开秦延,她一时间还真无法重惩秦延。 ‘左相,哪怕是稍作惩处也罢,这事儿就交与你了,’ 到底是女人,哪怕名义上的惩处也是必须有的,否则这口气舒缓不得, “再者,皇室诸王听后怕也不会干休,朝廷总得拿出章程来,” 章惇心里长舒一口气,实在是广南西路烽火再起的话,没有秦延怕又是一场北军二十万南征的惨剧, “臣下领旨,” 章惇去后,向太后苦思,她再次将三个亲王相互比较一下。 虽然她将三人早在心里不知道衡量了多少次了,但是朝中大臣,尤其是秦延如此刚烈的反对,还是多少对她的判断有些动摇。 申王赵似虽然年纪是最小的,但是最似赵頊、赵煦,为人刚硬严厉。 简王内敛,却也不是一个雍容的主儿。 相比之下,瑞王赵佶虽然闲散了些,涉猎过多,极好美色,尤喜他人逢迎,却是待人较为宽容。 这点是向太后在意的,怨只怨她自己没法生养,否则哪里有赵煦、赵佶之流的事儿了。 所以在这些名义上的儿子中向太后左右思量还是觉得宽厚一些的人为上,最起码她能在宫中安度晚年,不至于郁气过多,一向来这个赵佶也会对她颇多尊重。 哪怕赵似比赵佶对于执掌社稷更为好些,向太后也是以赵佶为上。 东京瑞王府后宅赵佶的书房,噼啪一阵乱响,瑞王将几个他最为心爱的徽砚打的粉碎。 身边的小厮、侍女噤若寒蝉,眼看着这位爷发飙,这在雍容的瑞王身上很少发生。 “秦延,好一个轻佻不足以领天下,” 赵佶怒不可遏。 他没想到和他素无瓜葛的秦延能如此当着政事堂诸公反对他皇储之位。 虽然最后决断的是向太后,但是这个影响太恶劣了,政事堂那里就是一个筛子,他能想象很快秦延反对他瑞王的消息就会传遍东京城。 而凭着秦延的威名,很多的细民百姓都会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这个瑞王是不是真的过于轻佻不足以领天下。 ‘殿下息怒,您是大宋亲王,他不过是一个臣子而已,如此跋扈无忌,乃是为秦家招灾引祸,’ 幕僚官高俅急忙道。 赵佶沉默不语,只是脸色涨红,显然无法释怀。 “殿下,何不让驸马还有宗令等人联络台院一同弹劾此贼,满朝的弹劾,就是秦延也是抵受不住,怕是只能归家待勘了,” 高俅再建言道。 赵佶终于点头。 他也很是无奈,一日未登大宝,他不过是闲散富贵王爷,对秦延没有丝毫惩处的权力。 也只能借助朝野的弹劾攻讦惩处秦延了。 而驸马王冼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赵佶点了头,亲信高俅当效犬马,他立即出了王府寻王冼去了。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六章谋变 “龙图,您今日铸下大错了,” 冯道骥一头大汗的来到城南驿拜见秦延,他的靠山就是李家和秦延。 如今秦延却是将瑞王得罪了,对他冯家影响太大了。 “龙图,日后瑞王如登基,龙图前途尽毁啊,” 冯道骥年过五旬,今日却有大哭一场的冲动了。 “冯行首,冯家如今银钱如何,” 秦延却是没有谈及这些,而是问起其他的, “这个,咳咳,多承经略的帮衬,冯家也算是东京一流之家了,” 冯道骥磕绊道,他谦虚了点,家资数百万贯,豪富一方是肯定的,就是东京城内也是最顶尖的几个富豪之一了。 “既如此,冯东主该无所遗憾了,东京不虞,冯东主可以去往江南暂避,自由自在好过困守东京一隅,” 秦延的话让冯道骥彻底泄气,他算是明白了,秦延这是告诉他,此番可能是祸事不远,如果赵佶登基,那就避开东京为上,没有庇护他的可能了。 “只好如此了,” 冯道骥惨笑如哭。 秦延倒是没什么愧疚之心,他已经帮衬冯家大发利市,再者,二十年后,东京就是一座死城,如果冯道骥还活着,怕是叩谢他吧。 这几日,东京城内舆情滔滔,秦延在政事堂干涉皇储的事传扬的到处都是。 哪怕秦延立下无数的功勋,干涉皇位更迭,这样的臣子也太过放肆,对皇室和当今都是大不敬。 至于为何这般舆情滔滔,当然是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这期间,王冼等人勾连御史中丞蔡京不断上书弹劾,各种弹劾雪片般飞去。 政事堂却是一片沉寂,哪怕是不断有太学生到宣德门拦阻宰辅车架陈情,宰辅们也是避而不见。 三日后,宫中太后懿旨下,一个内侍到城南驿秦延所在院落宣旨,洋洋洒洒数百字斥责秦延目无皇室,狂悖擅越,秦延领旨领罪。 翌日,秦延被政事堂驱赶出京,返回任上。 秦延离开的时候,虽然官员弹劾他的众多,但是东京城细民百姓都是对赵佶产生了狐疑,原因很简单,秦延远离京都,从来未听闻恶行,倒是对大宋功业无双,加上他诗词传播,对秦延看法相对正面,东京城的百姓却是知道赵佶淫奢享乐,因此两者比较,细民对前者更为信赖一些。 赵佶的名声因此越发不济。 秦延东行返回海州,一出东京,他就派快马飞报海州,让海州通知奕州方面军政大员去往曹村。 只是两日,钦差追上了秦延,赵煦短暂可以任事了,于是惩处立下。 秦延的官阶重新降为龙图阁直学士,一下被降级,从正八经的大学士,成了低一阶的直学士,地位可是降了一大块。 不过秦延却是晓得赵熙没有暴怒,否则他不仅仅是官阶受损,怕是差遣也没了。 如今他接旨后继续前往广南西路就任足以。 秦延一行人在二十余日后抵达了海州。 返回家中,秦延和李婉私下言及了此事,李婉大惊, “老爷,此番您太过鲁莽,官人不但是秦家人,也是李家人,您如此作为,如果瑞王登基,只怕秦家和李家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李婉泪如雨下,想想他的三位入仕的兄长,怕是因为秦延如此而前程尽毁。 至于秦延的前程,自家官人就是这个硬拗的性子,她也无法,只能由得秦延去了。 “此事是某拖累岳父了,” 秦延只能认罪,没法,他总不能说后世如何吧,但是他绝不后悔,还是那句话,他做了影响不了最后的结果他也是问心无愧了。 但是坐看历史沿着旧有轨道滑落深渊他做不到。 “如之奈何,” 李婉此时全无主意了,不知道怎么解除如此危局,蓦地她看向秦延, “夫君这是筹划着什么吧,” 秦延点了点头。 李婉蓦地瞪大了美目,她终于明白只怕夫君就要返回奕州,走上一条和大宋分崩离析的道路。 只是这条路结果会是什么,她内心七上八下,好像执掌一方很是让人心动,却有个问题,整个家国重担就在秦家一身。 如同以往的王朝一般,朝代更迭,很多臣子不过是换个主人,但是君王却是命运极为悲惨。 奕州也是如此,奕州兴旺起来还好,如果出现大的问题的话,秦家如何呢。 “夫人,现下好生打理家中事宜,一旦听闻瑞王赵佶登基,立即搬离此处去往奕州,那时要毫不迟疑,” 秦延叮嘱道。 李婉心慌意乱的含泪频频点头。 她无法想象,怎么数月间局面就到了如此的地步了。 只有一样,不用纠结秦臻石去往奕州的问题了。 三日后,秦延召集的奕州军政要员宗泽、张贺、刘波等人秘密抵达了曹村秦府。 夜晚,秦延的书房内,几人围坐在火炉前饮茶叙话。 “诸位,被某急报招来,是否诧异,” 秦延笑道。 宗泽点头沉声道, ‘我等共议怕是主公有大决断,’ 宗泽心中有些慌乱,他不知道秦延的决断是什么,难道是和大宋冲突不利吗。 “此事说来话长,” 秦延沉声道,他低声将此番东京之行讲了讲。 “他一个纨绔王爷算的什么,我等在北地寒风暴雪中浴血拼杀时候,他不过是抱着美人饮酒作乐,竟然敢对主公如此不敬,呸,” 刘波第一个痛骂。 塞门寨军卒和家眷的朝不保夕的日子他是琴声经历过的,再说顺宁寨、金明寨,被西贼占据多次,每次不是屠尽宋人,说白了还不是大宋晦暗,老赵家治理不当,没有强军,无法御敌于外,因此才如此受辱。 如果是秦延当政的话,大宋怕是如同奕州般无人可挡了吧。 “正是如此,主公布衣出身,十余年创下如此基业,天下有谁,一个依仗父兄的杀才安敢如此,” 张贺鄙夷道。 “大宋失去主公,是大宋最大的损失,唉,” 宗泽叹道。 久在秦延身边行走,他至今依然感到秦延的深不可测,这就是幽深旷阔的大海般没有边际,也只有如此,秦延才能无往而不胜,大宋其实辜负秦延久矣,只怕为最后的轻慢付出了代价。 秦延负手而起,来回踱步,然后看向三人, ‘今日不瞒你等,某决意占据广南西路,成就一番基业,诸位可否助某一臂之力,’ 秦延目光炯炯的看向众人。 周嗣、张贺一脸的兴奋,他们妥妥是秦延的信徒,听后只有振奋,在他们看来,奕州的扩大才是第一位的。 “主公,广南西路也算是广大,我奕州何处入手,” 宗泽冷静道。 ‘广南西路荒僻,出入道路主要三条,海路,桂州向北到荆南,容州向东去往广南东路,海路不消说了,谁也无法打破我军封锁,容州和桂州通道其实是一水路为主,而内河水域最易封锁,’ 秦延点出了广南西路最大弱点,那就是交通受限,如今正好被他所利用。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财赋当先 “再者,你等也都清楚,长江以南的禁军只有江南的禁军尚可一战,其他诸地禁军和厢军,呵呵,” 秦延哂笑。 众人点头,这点已然是大宋共识了,就连交趾作乱,大宋无奈下只能抽调北军精锐反击,也不用江南诸地的诸军,实在是不堪一战。 “相邻的广南东路诸军一处也不过一万余,而荆南禁军区区数千人,杯水车薪而已,” 秦延对相邻地区的宋军不屑一顾,不是轻敌,而是不须在意,如果他们敢来,秦延相信钦州乡兵就可以团灭之。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秦延坐下来沉声道, “我意只要那个纨绔一登基,奕州军当登陆钦州,利用某的官位蚕食广南西路,徐徐图之,税赋照常献上,即使宋庭有察觉,也是和议为先,尊宋为王,只要宋军不讨伐,就维持这个局面,我等只追求事实上的自立,至于建国那是以后的事情,韬光养晦为先,” 秦延绝对会给大宋朝廷颜面,名义上的从属足以。 如同秦延在左渡岛从事的一般,虽然双方心知肚明左渡岛已然分离自立,但是左渡岛不打出建国旗帜,还是倭国统属,这般上皇、天皇不至于毫无脸面下立即兴兵讨伐。 ‘主公,如果,宋庭还是兴兵讨伐呢,’ 宗泽还是追问,让张贺和刘波稍有不满。 “那就看宋庭有没有决断,敢不敢从西军河东禁军抽调二十万主力南下,” 秦延道。 ‘当今官家有这个魄力,’ 秦延对赵煦这一点还是钦佩的,有决断,有一股千万人吾往矣的劲头, “可惜,命不久矣,” ‘就是官家已去,还有左相在,章相公勇毅果决,强硬无匹,足以决断,’ 宗泽拱手道,看起来他就是给秦延挑刺的。 ‘汝霖说的极是,广南西路在某手中,其他人不讲,章相公最为惊惧,他深知某的才干,因此当第一时间派大军讨伐,不给我徐徐图之的机会,但是可惜,章相公对瑞王不睦,反对瑞王登基,因此纨绔登基,就是章相公投闲放置之时,甚或贬谪一方,’ 秦延叹道,章惇太过刚硬,遇到明主就是一方名臣,昏聩继任,章惇无用武之地,黯然归隐。 “如此,朝中还有何人,敢从北方防线抽取重兵南下,冒着被西贼和北辽反击的风险,还有何人,” 秦延摇头, “那个纨绔瑞王吗,呵呵,非是鄙视,他哪里有如此决断,呵呵,” 想想这位昏君,金军第一次攻来,立即甩锅给赵恒,自己跑往江宁,丝毫不顾威仪和大好江山万千臣民,只顾自己的性命,毫无担当。 更让人作呕的事被金军掳走后还能继续偷生,生下不少子女,而陪同他北渡的大臣张叔夜则是看到陛下被羞辱,皇室被凌辱愤然自尽而死,有嫔妃不甘受辱而刚烈自尽,此尽皆华夏气节,这个昏君竟然有脸苟且偷生,成为华夏之耻。 这般人物有何胆略,一猪犬而已。 “主公,以下克上,此时朝廷又未曾失德,怕是担上千古骂名,” 宗泽建言道。 宗泽考量的不是没有道理,比如历史上的王莽那就是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秦延怕也是得不到什么好名声。 “你等其实不知,某做出此决断也是思量再三,” 秦延沉凝道, ‘有一位德高望重重臣对某言称,如瑞王登基,和历史上一昏君可有一比,’ 宗泽奇道, “哪一位,” ‘晚年之唐玄宗,’ 秦延果决道, ‘沉迷享乐,奸臣弄权,政局糜烂,甚或因此有中原陆沉之危,’ 秦延如此笃定,众人一时沉寂,他们都没想到情形这般恶劣, “不知道这位重臣是谁,” 刘波低声道。 “左仆射,领平章事,” 秦延沉声道。 他说的很果决,没冤枉这位,章惇确实对赵佶看法极为恶劣。 秦延也没冤枉赵佶,这货就是一个华夏第一败家子。 “这等人物,为何能坐上皇位,” 宗泽不可置信,难道皇室的人都是瞎的聋子,充耳不闻重臣的建言不成,那可是章惇啊,这般评价怎的毫无介怀。 “向太后不过是深宫妇人,她考量的不是江山社稷,而是自家收益而已,呵呵,” 秦延冷笑道。 高太后,向太后这两个妇人将大宋毁坏的妇人,在宋末的作用举足轻重,没有她们哪里有赵佶坐上皇位,偏偏这两个深宫怨妇考量的都是自家利益,而非大宋万里江山,千万臣民。 “百姓何辜啊,” 宗泽仰天长叹道。 以宗泽的个性,他想不明白如此荒唐的决断是怎的做出的。 室内一片静寂,秦延也是无话可说,局面就是如此,华夏的安危只是在一个妇人一念之间,其他任何人都是束手无策。 正是因此,秦延才决意做出如此举动,他无法坐视中原陷入额鼻地狱而袖手旁观,哪怕万般艰险总得奋战一番。 “一个顽主登上大位,名臣贬谪四方,奸佞小人当道,那时中原是何等危局,正因如此,某才占据广南,如果大宋繁荣昌盛,某俯首称臣,退守奕州又如何,然,万一中原陆沉,某当披坚执锐亲上战阵抵御外辱,” 秦延不介意把心中所想一一道来,如果真的此番蝴蝶翅膀带来的变化大了点,北方没有蛮狄席卷中原,他俯首称臣又如何,他决然不会为了自己称帝的野心将中原百姓裹挟其中的,但是万一有此一劫,他是当仁不让。 “中原锦绣山水波,但有胡马连烽火,匹夫兴亡皆有责,驱驰千里一日破,” 秦延狠狠一拍桌案。 “主公筹划缜密,攻略详尽,一心为国,定然克尽全功,属下愿辅佐主公徐图大志,” 此时宗泽激动起身大礼参拜语声哽咽。 “臣下定当前驱,” 刘波、张贺拜倒。 秦延哈哈大笑扶起几人 ‘某得诸位襄助,乃是平生快事,必成就大事,’ 众人再次落座。 “主公,只是一旦占据广南,那就是和大宋交恶,只怕我等衣皂的生意全无,怕是负担不起大军运作,” 宗泽心思缜密,首先当从财赋考量,没有财力就没有军力,何况如今兵指广西,正是最需要钱粮兵甲之时。 “无妨,如瑞王登基,萨珊女红店冯记女红店当即撤出,不过生意不会停,找些海商走私即可,大宋海商定然有不少人愿意接手衣皂走私的生意,那可是独门生发的大生意,” 秦延现代军人出身,深知打仗就是拼的财力,后世美帝为何如此猖狂,有源源金钱打造了世界顶级的战力,后世华夏为何能二十年间军力突飞猛进,不过是因为改革红利带来的财赋滋养军力而已。 因此他早就考量了这一点,利用走私进入大宋境内即可。 首先衣皂已经普及全国,大宋这个庞大的市场对其有极其旺盛的需求。 而供应者只有一家,奕州,这就有了走私的条件,就像北地战马走私一般,根本无法查禁,因为大宋对战马是无限渴求的,很多边将都参与到这个走私狂欢中。 衣皂也是如此,何况宋军即使想要查禁,也没有那个能力,没有奕州水师的应允他们是片帆不能出海。 “如果大宋水师有异动,立即击沉剿杀,”。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赵佶登基 宗泽点头,此时方才看出当日秦延倾尽财力打造如此海上无敌舰队的目的,果然深谋远虑,他人远远不及。 “主公,怕是广南西路的蔗糖和米粮也是如此办理吧,” 宗泽以此类推,立即明了广南西路的蔗糖和米粮的获利当也是如此。 广南西路的蔗糖支撑了广南西路的军政运作,如果没有蔗糖广南西路再次困顿。 广南西路民生凋敝,人心思变,谁还能追随秦延,岂不是越发思念中原,如何掌控广南西路。 其实执政一处难处就在这里,秦延刚刚执掌广南西路,民生凋敝,如何长治久安。 因此宗泽立即想到了秦延筹划的必然是如此运作广南西路的蔗糖和米粮。 秦延含笑点头,他当然会充分利用走私通道,没有这个法子,广南西路他怎敢入主。 当夜,书房里的烛火亮了一夜,几人是一夜的谋划。 除了军伍的调动,几人还商议了政务体系的调动。 秦延下令立即调集奕州和流求的官吏五百人。 这些官吏当以善谈出身的吏员为先。 这些年来,善堂已然走出了两千多孤儿投入军政当中。 其中投军、从政、进入工坊、教化的人数差不多。 此番秦延让这些经过历练的人才倾巢而出。 这些吏员经过历练,处理庶务极为拿手,而且都在县乡中,很接地气,拿来可用,关键是善堂出身的吏员忠心无虞,令行禁止,不是阴奉阳违的那些官僚可比的。 以往秦延是没法对广南西路的官吏动手清理的,他可以裁撤官员,但是任职新的官员在吏部,哪怕是县令也不是他能随意任命的。 因此广南西路的官场生态没有大的改变。 但是此番鼎革过程中,必然有追随大宋的死硬派,最怕的是那些阴奉阳违的,祸患政务。 因此秦延打算借机立即整理这几十个州县的政务,他要保证每个州县有十个八个得力吏员组成团队打理政务,一旦发现有阴奉阳违甚或暗藏祸心的知州和县令当即撤换,广南西路决不能因为政权更迭而导致政务停滞,否则后患无穷。 翌日,几人立即返回奕州,也将这个隐秘的消息传播到奕州、流求,同时将会将奕州和流求的军力总动员,尤其是流求,将会有大动作,两地将会倾尽全力,将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全部拿出来图谋广西。 奕州军政为广西经略全部开动起来。 秦延则是乘船直驱流求。 在流求他和周嗣商议一番。 流求军立即总动员,按照秦延的命令,流求将会有六个营骑军,六个营的步军,两营流求营蛮兵合计六千余军卒登陆钦州,也就说流求正军几乎抽调一空。 好在流求还有乡兵万余,足以镇守河口城诸边,流求岛上根本没有强大的敌对势力,流求乡兵已经是最强大的军力了。 之所以流求为主,奕州只是支援舰队再就是两营骑军和两营禁军、两营耽罗军,区区三千人,那是因为,奕州还担负着守卫大本营支援左渡岛的繁重任务,脱身不得。 如此,秦延就能汇集一万正军,再有钦州、廉州乡兵都在他的掌控中,那些体统乡兵的老卒都是秦延麾下,同时福建流民是他一力引入的,如今日子平和康乐,都是他所赐,秦延在其中威望无以复加。 因此这些流民只要详加引导,必然归在秦延麾下。 如此两万军力就是秦延夺取广南西路的本钱,这就远远在宋军军力之上了,相信就是如此军力,还是他统领,宋庭没有十万大军,十万厢军,十余万民夫不敢出击广南西路,广西稳如磐石。 秦延据此以观天变。 只是在泉州和广州遇到了一些麻烦,萨托娜和冯小娥对她们如今的财源极为看重,虽然向奕州送去了大头,但是她们也有可观的收益。 何况,她们在当地也参与了放贷,一些银钱一时间无法收回,何况她们对当地的生活极为习惯,也颇有地位。 如果撤往流求非她们所愿了。 结果秦延只能签下城下之盟。 答应两位东主参与走私获利,再就是两人可以去往钦州和他同住,如此这两位女东主才答应立即开始收拢两处的生意,随时撤离宋境。 元日过去不久,赵煦再次卧床不起,高烧不断,几乎人事不知,药石不断却是无能治愈。 还有十余日就是元日,东京皇城丧钟大鸣,官家薨了,赵煦竟然和他的父皇同样出师未捷身先死,满怀遗憾病逝。 七日后,向太后不听章惇劝诫,乾纲独断,立瑞王赵佶为新皇,立即登基执掌大宋。 赵佶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为兄长赵煦举丧,赐庙号为哲宗。 拜曾布为左相,蔡卞为右相,韩忠彦为枢密使,拜曾布为皇陵使,建造皇陵处置大丧一切庶务尽归曾布。 而章惇罢左相,暂先居家安置待勘,同时在王冼等人密谋下,台院弹劾章惇为奸相、国贼,朝野都是声讨章惇之声,明眼人都看出章惇大势已去,这位大学士此时凄凄惨惨戚戚的坐困家中。 半月后,急报飞入曹村,沉寂已久的曹村动了。 数日后,数艘海船满载秦家人深入茫茫大海中,和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海州城内的萨珊女红店。 同时,飞剪船向东北,向东南全速行驶,给奕州和流求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也就是奕州发动的号令,奕州在宗泽、李升林的号令下立即全部开动,出动四十艘风帆战舰,四十艘大宋版海船,运送三千正军,百万贯资财还有响应的战马兵甲开赴流求,在流求修整后去往广南西路。 只是将奕州和流求的步骑军和辎重运到广南西路就要三个来回,这已经是两处最大的运力了,实在是战马最费运力,一匹战马相当占据近十名军卒的位置,否则长途海运折损极大。 因此期间两回运力都耗费在战马身上。 秦延抵达了钦州,已然是深冬季节,虽然如此,却是广南西路最惬意的季节,白日虽然还是很炎热,不过早晚却是凉爽的很。 秦延照例点检了驻军,查看了当地流民耕作的情况,一副亲民之举,所到之处流民自发恭迎,摆出自家最好的美酒美食,他们太清楚他们结束颠簸流离,身死不知何处的生活,都是拜秦龙图所赐,因此真心实意的拜谢这位衣食父母。 秦延一路上查看,对钦州的一切很满意,西南和北部开拓区一片欣欣向荣,当然了矛盾还是有的,北部后开拓的流民不允种甘蔗,种的粮米收益没有甘蔗收益大,因此有些怨言,不过用有些乡老的话讲,秦龙图能让他们吃上饱饭还待如何。 秦延留在钦州盘桓不走很正常,从秦延一到广南西路,钦州就作为秦延最为关注的地方,在这里他投注了最大的精力,引入流民开垦,在此处建立了临时官署,他的治所好像在桂州,其实泰半的时候呆在钦州。 但是谁也说不出什么。 首先钦州缴纳的赋税占据了整个广南西路的泰半,可说都是秦延的功业。 再者,这里大力引入汉民后,钦州的汉民人数一举超过了蛮部,成为继桂州和容州后第三个汉民为主的地界。 这都是秦延的功业,能做到这个地步,谁能说秦延盘桓钦州不对。 其实秦延盘桓钦州就是在等候而已。 正文 第六百三十九章广西发动 大宋的局面因为他的出现出现了一定的偏差,他不知道是不是赵佶一定登基,因此他就在等候这个消息。 如果赵佶登基,他当即开始动作,如果不是赵佶登基,章惇已然留守,那么此番广西的动作将会消弭无形。 钦州经略司临时官厅后宅里,秦延、滕建业等人坐在一起,滕建业等人都是善堂出身,年纪不大,二十出头而已,却是在秦延身边历练多时,成为得力臂膀。 “滕建业,袁鹏,你等拟一个章程,那就是暗中散布某如离开广西,流民的田亩怕是不保,如何在数日内传遍开拓地,” 秦延沉声道。 “属下遵命,” 两人急忙拱手道。 ‘难道龙图真的要离开广西不成,’ 袁鹏急道。 秦延笑笑未语,他真的不清楚,只能故作神秘,这也是上位者的处世之道了,否则让他怎么说。 袁鹏却是真的有些发急, “龙图在广南西路的威望无人可及,龙图到任后,整理道路,让百姓粮米土布可以发卖出去换取银钱,减免不少的税赋,如此这般,一些百姓已然在家中为龙图建生祠,此为,此为,” 袁鹏磕绊起来,斜睨着滕建业,滕建业一咬牙, “龙图,此为不世基业,难得此处离中原很远,军中精锐尽皆为龙图掌控,待得奕州引入强军,蛮部皆服,正是占据一方的好时机,龙图不可错过啊,” 清瘦书生模样的滕建业此时激动的拱手。 微胖的袁鹏看到秦延的眼睛一眯,急忙一扯滕建业的衣袖,两人齐齐跪拜在地, “属下等为龙图着想,也是为苍生为念,万望龙图斟酌思量,此地弃之可惜啊,” 两人齐齐叩首。 秦延沉吟了一下,他真的有被突然袭击的感觉,问题是他有些为难,此时同意他们的请求,怕消息传来,他只能取消此番,如果呵斥,日后发动起来寒了他们的心意。 滕建业急忙道, “龙图,我等善堂出身的弟子们都希望龙图可以执掌中原,解救细民百姓于水火中啊,” 袁鹏看出秦延的犹疑,心中希望大增, “龙图,大宋如今泰半田亩都在士人勋贵手中,泰半细民流离失所,或是卑微佃户,或是低贱的流民,而王大参推行新政,旧党却是阴奉阳违,新政名存实亡,此亡国之兆,只要龙图可以振臂一呼必是从者如云,也只有龙图才能力挽狂澜,解救万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 袁鹏激动道。 对于以滕建业、袁鹏为首的善堂出身的属下心里秦延是清楚的。 这些善堂系的官员自幼尝尽人间疾苦,如果不是秦延冯小娥伸出援手,他们中很多人活不到成年,就是长大成人很大可能也是流民乞丐的一员。 究其原因泰半是因为边军艰辛,粮饷不足,田亩贫瘠,出征作战伤亡后留下的子嗣大宋竟然无力抚恤,只能坐看这些为国尽忠的军卒子弟沦为小乞丐,甚或被人贩弄去,女娃送入青楼,男娃弄残手脚乞讨。 因此这些军中子弟长大后对大宋高高在上的官家、士人、勋贵充满了恶感,尤其是秦延所提倡的教育方式更是将这种情绪推到了顶峰,家国论深埋其中,君王不护佑百姓要其何用。 因此,他们有着强烈的推翻大宋统治的愿望,然后当然是秦延为主了。 “你等都是如此想法吗,” 秦延沉声问。 “我等尽皆如此,师弟师妹们无不希望中原鼎革,” 滕建业和袁鹏异口同声坚定道。 两人跪在地上希翼的看向秦延。 他们身后又是接连跪下其他三个师弟。 秦延起身来到无人面前一一伸手搀扶, “好了,你等起身吧,容某思量一番,” 几人纷纷站起,袁鹏有些捉急,在他看来今日是个难得的机会,过了今日怕是没有这般好时机了,他刚要开口再言,滕建业拉了他衣袖瞪了他一眼。 袁鹏叹口气闭上了嘴。 秦延到达钦州的月余后,正在他准备前往邕州的时候,海州急报到了,为了这封急报,飞剪船不顾忌讳直接驶入了钦州港,紧急到了来不及掩饰的地步。 秦延拿到急报的时候已然知道了结果,只凭飞剪船不顾猜忌入港看来一切已然明了了。 果然,秦延打开一看,赵佶登基,章惇罢黜,曾布登上了左相大位。 局势依旧按照原有规矩顽固前行,即使有了秦延这个未知因素,这位将锦绣中原玩丢的纨绔王爷已然成了大宋官家。 秦延也清楚此时此刻,奕州、流求已然发动,他能想象,步骑军汇集,战旗飘扬,战船起帆南下的峥嵘场面,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他将带领奕州军走上自立的道路,且不可逆转。 滕建业、袁鹏被召集来,秦延简短道, “立即暗中传播开来,” 只是这一句话,两人脸上狂喜之情怎么也压制不住,他们等这一天久矣。 接着,马乔、聂胜被秦延招来, “即日起月余后奕州军将要在钦州登陆,对外只说,北军驻防,要对交趾进兵,” 秦延沉声道。 ‘属下遵命,’ 两人对视一眼颇为雀跃。 ‘某只问一句,钦州军力是否尽皆为我所有,’ 秦延盯着两人。 “龙图放心,钦州尽在掌握中,就是谭永兴所在的邕州四营雄略军、禁军步军、廉州乡兵也尽在掌控中,” 马乔沉声拱手道。 “那就向谭永兴发出消息吧,让他心中有数,” 秦延一摆手。 两人立即拱手领命而去。 三日后,种衙内从廉州游玩归来,来到了秦延的官署,秦延屏退了左右。 “龙图这是有事吩咐不成,” 种师闵一脸的期待,他这些时日来也是待得厌烦了,希望搞点事,最好是对交趾的。 北夷他杀伤不少,交趾这个南蛮他没有交过手,颇为期待呢。 “衙内想多了,” 秦延调侃了一句,然后正容道, “月余后万余奕州军将会抵达钦州,” 种师闵脸上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 “主公这是要占据广南西路,” 种衙内已然不是当年鲁莽一少年,这些年的历练让他的嗅觉灵敏不少,秦延只是起个头他立即全盘明白了。 “数日前,接到海州急报,一月之前,官家病逝,瑞王登基,拜曾布为相,罢黜章惇,如今已然是新朝了,” 秦延叹道。 种师闵此时终于明白秦延为何如此做了,秦延已然得罪了瑞王,偏偏被秦延评价为轻佻不足以任天下的瑞王登基,如此大宋已然没有秦延用武之地,哪怕秦延再是功业无双,赵佶也不会放手施用,甚或要严厉打压贬谪,这就是秦延要自立的因由。 ‘属下当从属主公效力就是,’ 种师闵当即起身大礼参拜。 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登陆钦州 “十八郎要想好了,休要忘了你种家在西军中根基甚深,两位兄长如今都是中阶官将,如果因此牵连了他们怕是不美了吧,” 秦延笑笑道。 今日不是奕州自立,两者不甚牵连,如今占据广南西路可就是占据了大宋的属地,大宋朝廷和官家当然视秦延极其所属为贼寇,对他们的亲族当然全力打压。 “呵呵,这些年某读书不少,当日三国之时诸葛一族在吴蜀都有人出仕,家族布局而已,如今不碍如斯,至于打压,呵呵,北方兵锋不起,北地也没有用武之地,待得烽烟再起,种家必然领军出征,怕得何来,” 种师闵自信道。 他相信待得北方大敌入寇的时候,种家这般能征惯战的所属必然会再次被重用,一时受挫而已。 “十八郎放心,某只想据广西自立,非是图谋中原,” 秦延笑笑, “赵家虽然暗弱,却也未曾彻底失德,图谋中原生灵涂炭,只会让北方蛮狄拍手称快,某绝不会以一己之私坏天下大事,” 种师闵长出一口气, “属下必尽忠职守,襄助主公,” 秦延笑着颔首,种师闵嘛他还是信的过的。 ‘你当以幕僚官的身份带着亲卫去往容州整训容州一线驻军,记得牢牢掌控军权,待得时机一到,立即统军拦截广南东路可能的进犯。’ 秦延命道。 桂州、宜州、邕州都好办,这些地方秦延都派出马乔、谭永兴、聂胜等人整军,都有老卒渗入其中,再有上面统辖,掌握军权不难。 但是容州则不同,这个辖区因为当初是蛮部作乱的后方,临近广南西路,秦延没有对此处做过整顿。 此时派出种师闵作为他的幕僚官,虽然不在战时,但是种师闵出身名门种家,自己也是西军名将,谁也不敢轻视他。 作为秦延的幕僚官整军,加上早前其他三个辖区也都先后整军,因此容州知州、都监该不会阻拦,只要让种师闵插手整训军卒,秦延相信当地诸军都被种师闵渗入其中。 种师闵领命而去。 当夜,朝廷敕书抵达钦州,哲宗已逝,新皇已立。 秦延当即命令广南西路为先帝发丧,却是对新帝登基提都未提,也没有上恭贺的折子,全然将新皇当做了空气。 翌日,诸将相续出发,秦延给他们的命令都是一样,节制军权。 一直到后世都是枪杆子里出政权,谁掌握了军伍,谁就功成大半。 即使发动的时候,有官员想要抵抗,奈何手中无兵也是徒唤奈何。 秦延就是要暗中掌握主动,等待发动的那一日。 也就这时候,秦延可能被朝中调走的消息从钦州开始流传,然后向北向东扩散。 不足一月,弄得广西人心惶惶。 拍手称快的当然有,那些被秦延杀怕的蛮部此时雀跃不已,当然只能暗爽而已。 但是,大部分百姓、蛮部都是忧心忡忡,这一年多是他们日子过得最舒心的时候,秦延对蛮部只是要求教化,取消了土官制,其他的世袭依旧,还给予保护,蛮部当然心里有底,不像其他的大宋高官在保持世袭制还是归朔改正间摇摆,让蛮部每日折腾,如果秦延走了,岂不是蛮部再次煎熬。 而汉民和蛮部享受到了秦延疏通道路,开拓航路去往福建、江南的好处,只是减免税赋也是不少,就是徭役也是给予钱粮,凡此种种,很多地方百姓,尤其是邕州宜州桂州百姓都对秦延的离开很是捉急。 钦州更是不要说了,这是他经营的大本营,那些有了自己田亩的汉民听闻惊慌不已,深怕秦延走后他们的田亩被收回,这可是干系他们的生计。 如果来了新的经略,推翻以前秦经略分派的田亩呢,要晓得他们还没有真正的地契,只是和开拓司那里登记在册而已,换个高官,全盘推翻,将田亩收归官田呢,他们这些人从自由民就再次成为佃户,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人一旦经历了好日子,让他再回到那种颠簸流离毫无希望的日子,那会让其疯狂。 钦州和廉州的汉民推举他们的乡老数百人一同来钦州经略司衙门前请愿,拿出数万人签字画押的万民伞称颂秦延功业,挽留秦延。 秦延亲出官衙接见,好生安抚一番,这才让这些汉民安心返回了乡里,风波暂歇。 同时,各处蛮部也纷纷派人前来拜见,探问秦延去向。 钦州官衙好不热闹。 数日后,钦州澄海营齐出,因为数十艘战船云集钦州港。 澄海营早就接到经略司衙门的通晓,言称京中调兵以充广南西路军力,准备与交趾决战。 因此对于如此大船队来临也不意外,意外的是,怎的如此多的巨型海船。 而且很多都是和流求水师一般无二的海船。 不过由于战船和海船上悬挂的都是大宋旗帜,也没甚敌意,只是听从澄海营指引靠岸。 当先下船的步军身穿大宋红色衣甲,头戴斗笠,绝对是大宋禁军模样,再者口中说出的都是大宋话,和宋人无异,澄海营也就是全盘引领靠岸卸载。 当看到大股战马被牵引上岸后,他们惊呆了,这样比此地战马高出一头的战马,还是无边无际的模样,不断从不同战船上吞吐,可是让他们惊呆了,果然是京中禁军精锐啊,只看这样的战马和兵甲都晓得了。 统军登陆的周嗣和刘半顷可是有些挠头,这般最大规模的登陆他们也是第一次,不断出现状况。 很多战马因为海运和炎热萎靡不振,上岸后不甚听话,也不愿走动,占据栈桥附近极为的碍事,让卸载极为的缓慢。 让决意先下战马的周嗣很后悔,他让战马先下当然有其道理,战马是最珍贵的财富,而且极为娇贵,对海上最为不适应,让其尽早登岸安置,就是最好的保护。 奕州马是何等珍贵,周嗣一清二楚。 只是没想到的是如此多的战马登陆后麻烦不断,让周嗣措手不及,想想也是,河口城驶来已然近月的海上颠簸了。 何况还有奕州去往河口镇的长途海上运输,也难怪这些战马萎顿不堪,其实有三百余匹战马已然病亡,没法,长途海运就是如此。 此时,开拓司已然派人在岸上接济,送来粮秣,引领上岸的军卒前往城西扎营,那里早就让钦州乡兵扎好了大营,此时只管入驻就是了,就连大型马厩都已经制备齐全。 这一日的钦州港帆樯如云,舟楫密布,好不忙碌。 都监徐盛、马乔一同在码头接上了下船的禁军统制使,西京右库藏使刘半顷。 刘半顷吏部官敕百分百真,只是兵部勘合是假的。 不过,奕州军将领都是宋军出身,仿造一个兵部勘合不算事,比正版还要真。 正文 第六百四百十一章节制全境 徐盛对于只有三十出头的统军刘半顷有些讶然,不过想想可能是军中哪家勋贵出身也就是释然了。 对于官敕和勘合,徐盛看过后已然信了,这些就是大宋官军,因此极为殷勤的招呼,毕竟京中禁军身份远在广南西路诸军之上,何况这些军将可能还是谁谁之后,反正地位身份远在他之上就是了,因此徐盛颇有些恭维模样。 刘半顷已然不是当年一小郎,这些年来出生入死,特别是在左渡岛上独掌一军,早已历练出来,颇有气势的回应,越发让徐盛敬畏。 两日时间,一万军和数千匹战马上岸安置。 整个船队立即折返,还得返回流求转运战马,现下登陆的军卒不过是一人一匹战马而已,没有备马的,没有备马的骑军在奕州军看来不具备完全战力。 徐盛则是看花了眼,不只是让那些神骏的战马让其羡慕,还有就是随着军中登陆的五斤炮,这种有着炮车,可以让四匹驮马拖动随着步军一同前行的战马让其眼红。 询问刘半顷的结果就是京中军器监最新出产行军炮。 然后徐盛就萎了,这些行军炮不过是刚刚装备京中禁军,还有西军和河东、河北禁军没有制备。 徐盛立即知道等到广南西路制备怕是有十年光景了吧,很简单,北方安置后还有江南、荆南,京东,京西,再就是福建路广东益州等处。 广南西路那是后娘养的,绝对是最后制备的。 因此且等着吧。 翌日秦延在官衙中聚将,刘骅作陪,刘半顷、马乔、徐盛都一同听命。 刘半顷佯作和众人不识,好像第一见到秦延般大礼参拜。 众人精湛的表演,让刘骅、徐盛毫无察觉。 “刘统制,此番京中精锐已至,本官命你将所部分成三处,分别驻守邕州、桂州、容州,每处都是步骑军混合驻防,回去后立即分派,尽早上路,不得耽搁,” 刘半顷急忙叉手施礼, ‘属下得令,’ 刘骅茫然无知,他就是一个文臣,对大军驻防毫无章法。 徐盛却是有些诧异,其他两处好说,为何驻防容州,那里却是没有蛮部作乱,以汉民为主,东向就是广南东路,一向安稳。 不过虽然诧异,他也没有反驳,很简单,秦延的将令岂是他能质问的,随这位经略安置就是了,如论军伍之事,这位文臣其实远在他之上,他就别班门弄斧了。 于是,军伍分派完毕,众人没有异议。 接风宴当然是必须的。 秦延好生款待一众京中诸将,其实都是他的嫡系部下,众人一场表演只为蒙蔽刘骅和徐盛等一众当地官员军将。 演出当然很成功,刘骅和徐盛毫无察觉,而且还相当的热情劝酒。 虽然因为皇帝大行,无法歌舞尽兴,倒也算是热烈。 当然期间酒水都被茶水替代了,饮酒作乐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数日,当地人只看到京中禁军在营中安静休憩,完全没有打扰地方之举,到也让四周百姓放下心来。 而有数百人却是单独在一处,由滕建业等人统辖,整日里开会商议个不停,比禁军却是忙碌的太多了。 八营骑军,八营步军沿着钦州向北方的官道进发。 一路上战旗飘扬,兵甲闪亮,马蹄阵阵惊起渡鸦无数。 所过之处很多百姓夹道观看新抵达的京中禁军威武,看到这般齐整划一的大军轰轰然踏过,当真让观者热血沸腾,赢得呼声掌声一片。 数千军如同武装大游行般游走,威风凛凛雄壮之极,赢取不少民心。 只是这些军卒内里不断的叫苦。 实在是有些抵受不住当地炎热的气候了,很多军卒内里的衣甲已然湿透了。 一般十里停歇休息饮水,也变为了三里一停一歇。 柳方山一身衣甲浸透汗水,但是他必须坚持。 柳方山本来就是北人,入军后也在奕州和左渡岛换防参战,从来没有到过南方,因此此时也是极为煎熬,感觉头上明晃晃的太阳让人眼晕,身上不断的出汗,不,像是出水,而空气里过于湿热,好像在一个蒸笼中一般,是他经历过的最困难的行军了。 不过他必须坚持,因为他如今已然是都头了,手下百人听命。 他如果熬不住,怎么节制其他士卒呢。 柳方山因为当日参与左渡岛杀倭奴的战事,因此晋升极快,奕州军极重实战中擢拔人才,因此柳方山因为参战斩获资历加上奕州军扩军,如今已然执掌一都。 因此再是艰难,他必须停住,否则如何号令全军呢。 “董全,告诉兄弟们顶住,保持阵势,还有一里修整,” 柳方山吼道。 老伙计董全如今是他手下什长,看到董全那里的军卒有些松散了,柳方山吼了一声。 董全闷声应了,向麾下军卒吼了两声,军卒急忙提起精神,否则军棍侍候了。 “山子,这贼老天太热了,” 和方远山不远的赵鹏道。 如今的赵鹏也是执掌一都了。 “正是,比流求都热,” 柳方山摇头道。 他们在流求停歇的时候,以为流求气候也是相当的热了,他们从北方出发还是冬季,到了流求如同盛夏般炎热,已然开了眼了,但是到了广南,发现流求还得差一筹呢。 前方传来营虞候的吼声,两人立即噤声,统带自己的一都继续行军。 过了一里又是停下修整。 此时就看出区别了,虽然流求军也在行军,但是他们对此地的气候较为适应,比流求热一些,不过还能承受。 他们修整的时候表情较为轻松,有些说笑。 而奕州来的青龙军军卒则是尽量松快身体,没什么心思谈论。 ‘你看那些军卒也是青龙军的,唉,比我等还不如呢,’ 王小乙指着那些痛苦不堪的奕州步卒道。 “啧,正是,怎的如此不济,” 董穆抬眼看去,心下也有轻视。 青龙军在秦延麾下军中是顶级战力,就是流求军的诸指挥,都头很多都是从奕州军抽调得来的老卒。 他们口中的青龙军战力强悍,还在流求军之上。 因此在流求军中青龙军有着很高的地位。 不过今日一看,让流求军军卒有些轻视了,只是走上一走就是如此模样,如果布阵杀敌,怕是要几个时辰厮杀呢,如何支持的住。 ‘看来北兵南来就是不济,’ 董穆撇撇嘴道。 王小乙点头附和。 刘半顷统军抵达了邕州,留下了两营骑军,四营步军交与谭永兴后,自己领着四营骑军,四营步军继续向桂州进发。 交给他的命令很明确,那就是如有大变,立即节制桂州,扼守通往中原的要道,截断通往中原的水陆要道,封闭广南西路。 此时各路还在进军,钦州已然在三营流求营蛮部和二十营钦州乡兵节制下了。 此番奕州军登陆,秦延没有在钦州留守太多军力,都是派往了其他三处。 实在是钦州有流求营蛮部和一万乡兵足以,何况还有留守的十艘风帆战舰节制,实际上钦州内里已然全盘控制下来,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刘骅和徐盛茫然不知罢了。 只要钦州港在手,奕州军已然处于不败之地,因为此处可以将援军辎重运来,将内里的蔗糖和米粮运出用走私的方式获利,这对保持奕州军的战力至关紧要,哪怕其他的陆路交通全部断绝,广南西路仅凭海路也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只要大宋困不死广南西路,广南西路人心不乱,待得时间推移,对广南西路越发的有利。 只要广南西路政通人和,休养生息,将养民力,关注民生,待得如此数年,谁还记得中原遥远的所谓赵家皇帝。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如此卑劣 东京汴梁,新皇赵佶已然登基三月,曾布为首的政事堂运作的较为通顺,局势极为稳定。 整理朝野官员等事宜也纳入了掌中,每逢新朝必然有一番洗牌,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尤其是赵佶有个忌讳,那就是当年玩心太重,当日里在大臣中风评不佳,有些朝野官员曾经对其不敬,而秦延不过是直白说出轻佻不足领天下而已。 这些对赵佶不敬的官员他当然谨记在心,如今赵佶要开始清算一番的时候了。 垂拱殿内,赵佶、曾布、蔡卞、韩忠彦一同评议诸事。 此时众人已然商议了明年将改年号为建中靖国,新帝登基年号实属平常,倒也没什么。 年号技艺完毕,相当俊朗的赵佶看了眼曾布, “章惇还在京中吗,” 曾布急忙拱手道, “章惇家中幽禁待勘,倒也是时日已久,” 他瞄了眼赵佶,赵佶脸上一沉,曾布立即就晓得官家心思,忙道, “陛下,今日台院弹劾章惇擅权罔上,欺凌皇室,结交权阉,勾连大臣等弹劾甚多,据臣勘合,其大部属实,如攻讦故司马学士,甚或鞭尸泄愤,攻讦故太皇太后妄图追回封号等等,实罪不可赦之举,” “曾相说的极是,此贼确实猖狂不可一世,” 赵佶冷冷道。 蔡卞在一旁一皱眉,章惇再有百般不是,也未曾谋逆反叛,毕竟曾是左仆射领平章事,赵佶以贼子视之,全然没有体面,不是天子所为。 韩忠彦在一旁默然,对此无视。 “贬谪广南东路惠州监视安置吧,” 赵佶淡淡道。 一言决定了章惇的命运。 广南东路惠州安置是仅次于琼州詹州安置的较重处罚了,大陆上是南的不能再南的穷困之地。 而且所谓瘴气极重,蔡确就是在广南东路贬死的下场。 “陛下,当日秦延也曾无视皇权,藐视皇族,肆意妄言国祚,也须种种惩处,” 韩忠彦拱手道。 此时此刻他如何不明白赵佶的所想,那就是报复那些对他不敬的官员,无论他身居何等高位,都要严惩。 方才曾布已然用章惇传首立功,他就要扯着秦延祭旗,不能落在曾布身后,毕竟他对左相之位也是兴趣浓厚,那可是他老爹韩琦曾经登上的位置,虎父无犬子,他如今已然是大宋参知政事,距离那个人臣巅峰近在咫尺了。 赵佶瞄了眼韩忠彦,微微一笑,轻摇折扇,嗯,这个韩忠彦倒也是个有心人,主动谈及惩处秦延。 如论对哪个人的厌恶,无人在秦延之上,这厮一句瑞王轻浮,不可领天下就让他在大宋风评不佳,丢尽了脸面,也差点让其登临大位的祈望落空,赵佶深恨之。 “秦延跋扈专权,藐视皇族,确是该当惩处,” 赵佶脸上抽动道。 蔡卞闻言皱眉道, ‘陛下,秦延刚刚击败交趾入寇,国战大胜,如果加以惩处,恐怕会遭非议,’ “呵呵,臣子当有做臣子的规矩,不可贸然谈及国祚,不可擅权,秦延不但对皇室不敬,而在任上也是劣迹斑斑,斩杀、鞭挞官员军将,甚至无诏兴兵,引来北虏入寇,致使多少百姓死难,此等人功业越大,越是祸患无穷,不晓得还能招惹多少兵事,有秦延在则边患不绝,” 赵佶冷然道。 蔡卞目瞪口呆,也许秦延是跋扈擅权,那也是为了整军备战,没有整训也就没有后来的大捷。 至于说北虏入寇,看着是秦延越境抢掠在先,其实那时候辽军已然在西京集结,秦延不过是先发制人罢了。 怎的能说是秦延首先入寇辽国,引来大辽报复,而河东大战的罪魁就是秦延之说更是荒诞,如果没有秦延,怕是河东大片国土沦丧,甚或北辽、西贼在麟府路合军一处了,那时候河东残破,中原震动,大宋岌岌可危。 秦延如此功业被贬低至此,蔡卞真的接受不能。 这个新官家,昔日瑞王太过无耻了吧,蔡卞此时才明白秦延力阻瑞王登基的因由,可能秦延已经看清楚了瑞王的为人,因此才如此激烈的反对赵佶登基继位,现下蔡卞也认同秦延所言,赵佶不足以领天下。 “臣以为贬谪秦延为京东密州节判为好,稍作惩处,如果秦延还是不知感恩,继续肆意妄为,再行惩处,” 韩忠彦拱手道。 从一路边帅贬谪为一州之地的节判,这是降了数级,对一个屡立奇功的大臣来说,这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羞辱。 相当于连扇了秦延数个耳光,也是让其他人看看秦延已然失去了圣眷,只是这个圣旨一下,所有朝野官员都会对秦延敬而远之,官场几无秦延立足之地。 一个被官家厌恶的大臣在官场还有谁敢擢拔,亲近,怕是就连下属也没有敬意,行事万般艰难。 韩忠彦这个提议深合赵佶之意,他也知道秦延刚刚大胜,在大宋民间颇有声望。 秦延真是和章惇不同,章惇虽然在左相位置上位高权重,官员晓得其地位职权,百姓却是不知庙堂之高。 在等闲细民那里秦延的声望远远在章惇之上,因为秦延取得的数场大胜他的声名远播。 何况最近一场大胜就在眼前,如果像章惇般去职降罪贬南监看,怕是在大宋引起波澜。 而将其贬为州判,却是可以羞辱他,而上官同僚远离,下属抗命等等,会让秦延丧尽脸面,成为官场笑柄,待得政务糜烂,再行惩处,如此这般倒也极为解恨。 赵佶略一思量,对韩忠彦的建言深以为然,这个参知政事太晓事了,完全做到了闻歌知雅意的地步,这样的臣子用起来一定非常趁手。 赵佶看了眼韩忠彦赞讯的略略点头,韩忠彦心中大喜,看来他赌对了,正合官家心意。 蔡卞心中悲哀,怎的赵佶是这等人,秦延是谁,可说是大宋边地擎天一柱,从北到南击杀夷狄无数,可说大宋有今日平和局面,秦延居功至伟,就连内心倨傲如章惇面对河东危局都不得不低头启用有些嫌隙的秦延。 而赵佶紧紧因为秦延对其不敬既有赶尽杀绝之意,丝毫不以江山社稷为重,只顾自身快意,哪里有官家该有的气度胸襟,大宋有难了。 蔡卞虽然清楚,但是也没有贸然反对。 他不是一个拗相公,非是如同王大参般执拗之极的人,此时遇到这般不靠谱的官家,他需要谨言慎行,别是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这样一个官家,加上秦延当日确实狂言无忌,也难怪赵佶念念不忘,估摸不惩处秦延这股子怒火无处发泄,谁也不能阻挡,哪怕他蔡卞是个参知政事也不成。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淫奢之心尽显 曾布则是对韩忠彦的无耻有了警觉,这厮的狠辣无耻绝不在他之下,甚至可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他是个莫大的威胁。 由此,秦延的命运已然定局,第一步的惩处,不如説羞辱勘定。 将会立即颁旨,中书舍人查勘后,内侍省将会派出天使颁旨,秦延的宦途至此终结。 残酷的事实就是即使功业再高,即使挽救了江山社稷万千百姓,也只是一个莫须有就会要了其性命。 “陛下,秦延岳父李清臣一向暗中帮衬秦延,如果不是有位高权重的昔日参知政事右相襄助,秦延一个粗鄙西军子,何德何能三十岁就担任一路边帅,因此李清臣作恶非小,当一并惩处,” 曾布接着建言道。 对于李清臣,曾布也是甚为厌恶,李清臣那种淡淡如水的君子范是他这个厚黑之人极为嫉恨的,如今利用官家降罪秦延的时机拉李清臣下水正当其时了,曾布怎么会轻易放过。 赵佶沉吟片刻,很显然已然意动了。 蔡卞再也忍不住了, “此事存疑,当日秦延不断晋升,不过是因为其不断击败蛮狄,献上军国利器砲车、珠算、筑城法、火铳火炮之故,非是李学士一力扶持,甚至任职河东之时,李学士一力反对,因而李学士一力扶持之说存疑,” 蔡卞表示不同, “凭此责罚李学士极为不妥,此时官家新立,还须平和当先,实不能株连太深,” 赵佶闻听后终于纳谏,暂时停下了对李清臣追究的心思,此时他确实该当平和为先,不可有大的动作。 一个多时辰后,议事完毕。 众人正要离开拜别,赵佶又是出言, “如今皇宫低洼,窄狭,朕以为当建造新殿,卿等可好生商议一番,拿出章程,日后再行评议,”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这位官家在皇宫里住的不爽,打算新造宫殿了。 这也是情有可原,宋代宫殿是在前周节度衙门基础上翻修,其后历经诸位官家扩建的。 早在前期几位帝王的时候就对这个皇宫的窄狭潮湿不满,但是扩建宫殿一再拖延也是有原因的。 实在是东京城内拥挤不堪,临近皇城的地界挤满了民宅,或是官宦勋贵的宅院,如果扩建就要征用田亩。 而东京城内高起的地价决定了只是征用田亩就需要百万贯,而如今大宋每年只是拖欠近百万,哪里开销。 再者,建筑宫殿开销甚大,哪里来的银钱。 因此种种,最后历任帝王不了了之。 当然,现在秦延将广南西路变为富庶之地,财赋大增,抹平了大宋亏欠。 额,又是秦延之功。 但是仅仅是抹平,没有什么剩余,如果开建宫殿,数年甚或十余年间大宋还得背上沉重的包袱。 还有一样新增的大开销呢,那就是先帝的陵寝,虽然早已着手,开挖了地面封土,但是远没有完工,加上一同殉葬的财货,极为耗费钱粮。 这般两笔巨大的开销聚集一处,大宋实在是不堪重负。 因此,赵佶如此一说,厚黑如曾布、韩忠彦也是一咧嘴,实在是亚历山大啊。 蔡卞更是感觉心口一寒,只是刚刚登基啊,就举债修造宫殿的心思,只凭个人好恶罢黜名臣任用奸徒,怕是日后更是穷奢极欲之极,他不禁慨叹,老天不公,为何明主早逝,继任的官家却是如此不济,大宋风雨如晦。 三人施礼拜别,退出了垂拱殿。 赵佶也返回了寝宫。 如果是其父兄,怕是此时埋首奏折中兢兢业业。 而赵佶则是对批改奏折甚为厌恶,不如返回寝宫挥毫而就来的痛快淋漓,之后饮酒听曲吟诗作赋,那才是他向往的宫中帝王日常。 元符三年七月,距离桂州三十余里的铜鼓寨前漓水上出现了三十余艘沙船。 上面飘荡的旗帜是荆南经略司的旗帜,其后还有一杆镶黄边的大旗。 这些船只到达了铜鼓寨的码头开始停泊下来。 从船上下来几个内侍和十余个军卒。 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小内侍手一指码头上持械站立的军卒, “天使在此,还不快快让你等指挥拜见。” 码头上当值的几个军卒有的急匆匆的向后面的铜锣寨跑去,余者立即上前叩拜,这杆镶黄边的旗帜表明确是钦差莅临无疑。 魏砾微胖,一身内侍省官服,这是如今一身汗湿,他从船上登岸,一脸的不耐。 实在是广南西路的天气太热了,闷热的让这位三十余岁的内侍抓狂。 ‘有冰水吗,赶紧给本官拿来,’ 魏砾指着军卒急道。 军卒也是懵逼,他们这些赤佬在此冒着烈日值守,哪里有什么冰水,到得桂州还差不多,于是他们只能呆呆摇头。 魏砾当即暴跳,指着这里值守的军卒痛骂了半晌。 ‘还不快让你家指挥奉上酒宴,再通晓桂州经略司天使驾到,让其立即迎候。’ 那个小内侍最后吼道。 军卒是屁滚尿流的去了。 魏砾看的这些边地蠢人心塞,如果不是天使威仪,他现在就想立即去往桂州。 但是按照规矩他必须先通晓颁旨所在的州县,然后主官须得迎出数里,这才是迎候圣旨以及天使的作派。 所以他只能在铜锣寨先下船候着,先派人通晓桂州城内的广南西路的经略司。 铜锣寨寨主亲自到码头叩见天使,同时派出快马飞报桂州。 经略司衙门此时门前门可罗雀。 因为广南西路盛夏雨水太多,闷热非常,因此总是在前午公事,到得下午已然歇了。 返回桂北不足一月的秦延现下也是一身短打扮在官衙后进休憩纳凉,就是如此,秦延也感觉气喘的很。 此时经略司外间呱噪起来。 秦延警觉的看去,身边的马道急忙出外,须臾,马道快步而入, “禀龙图,天使驾临铜锣寨,明日就可抵达桂州,” 秦延呼出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要来啊,呵呵,’ 为了这一日他可是筹备了半年余,也到了有分晓的时候了。 ‘立即召集刘半顷,聂胜,’ 秦延沉声道。 马道领命出去。 翌日,桂州码头锣鼓喧天,爆竹声声,官船靠岸,魏砾在小内侍、班直簇拥下登上了码头。 码头上经略使、转运使旗帜下数十名桂州官员迎候。 当先正是秦延和方洁慈。 魏砾架子端的十足,他下船后一步不进,等着秦延、方洁慈领人来到近前。 ‘臣秦延、方洁慈拜见天使,天使安好。’ 秦延、方洁慈拱手道。 “哦,这位就是秦经略啊,呵呵,” 魏砾皮笑肉不笑的还礼。 ‘正是下官,’ 秦延和煦笑道。 “呵呵,秦经略,还请摆上香案,咱家就在此宣旨了,” 魏砾冷淡道。 方洁慈心中一突,这个局面它不大对啊。 一般来说,哪怕是天使降临也是要对经略使、转运使相当的敬重,毕竟大宋上下几十位重臣。 这位天使却是见了秦延极为冷淡疏远,这里面说道大了去了。 看来这个圣旨对秦延和广南不利,否则这位内侍决计不敢如此轻慢一路转运使。 秦延好像倒是没有注意这位内侍的表情一般,笑着让人摆上香案。 号令所有官员排列好等候天使宣旨。 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都傻 魏砾大刺刺的站在案后,俯视一众跪拜的官员。 特别是看着现下的那位经略,嗯,这位倒也站的住,当日得罪了今上,现下还以为这个圣旨还能褒奖其不成,想也晓得什么内容,一个经略使这点运筹没有,倒也可怜。 只看一会儿宣旨完毕这厮还能站得稳吗。 魏砾清了清嗓子,宣读圣旨。 圣旨开篇就罗列了秦延的罪名,轻慢皇室,擅议国祚,擅权跋扈,这个圣旨中赵佶将秦延说成了一个欺凌皇室的奸臣模样,最后将其官阶贬谪为宣议郎,差遣贬谪为京东东路密州节判,接旨后即刻上路赴任,不得有误。 得,秦延一朝返回十年前,成为了一个小小的节判,官阶从龙图阁直学士降为宣议郎。 这就是官家在羞辱臣子。 这边旨意下来,下面一片哗然。 方洁慈倒没意外,秦延所为他早在京中同年的来信中知晓,这可是在京中的大事了,在大宋官场上流传开来久矣,也就是广南西路荒僻,才没有传过来而已。 不过方洁慈没有声张,只要一日贬谪的圣旨未下,秦延依旧是广南西路经略使,龙图阁直学士,他的上官,所以方洁慈只当未曾听闻。 今日果然贬谪秦延的圣旨下,方洁慈听闻的是关于他官职的安排。 圣旨最后命转运使暂且权发遣广南西路经略使,执掌广西军政。 方洁慈心中狂跳,鼻尖冒汗,不易啊,他须得有些功业,再使人入京走动一番,在有些运气在,就可能将权发遣三字去了,转正为正式的广南西路经略使,那就是大宋一流大臣的行列了。 魏砾颁旨完毕似笑非笑的看向秦延, ‘节判秦延何在,还不接旨上书谢恩,’ 此时这位内侍不假掩饰的轻慢,只要官家身子康健,这位昔日大宋名臣一辈子也甭想起复了,这次贬谪只是开始,最后弄不好也是提举凌霄洞贬南到死的下场。 这等罪臣还有必要在意吗,相反他越是轻慢这个秦延,传回京中陛下才会越是满意,魏砾当然要要好生表演一番。 秦延踏步上前接过了圣旨淡然一笑, “还请天使到官衙暂歇,” 魏砾一听就晓得秦延想要做什么,这般罪臣都是拿出银钱来打理天使,询问他的罪责是否有环转的可能。 一般颁旨内侍都是解说一二,很轻松酬谢到手。 但是,魏砾不敢如此,秦延得罪的是当今陛下,真真是找死,他如果通融一番自家麻烦大了。 “接风宴就免了吧,还是请方转运立即提举经略才是首要,” 魏砾已然不堪秦延,而是转向了方洁慈。 方洁慈接任,他则是需要立即带着秦延折返中原,那才是最紧要的,只要办成这件事,他相信他在官家那里自有地位,听闻这位官家对自家人极厚,他可是要挤入自家人的圈子里,敲门砖就是秦延啊。 方洁慈笑了笑,整整官袍正待发出他作为权发遣的第一个命令,一人打断了他的节奏。 “你这阉人也敢和我家官人如此讲话,真是活的不耐,” 众人大惊,当场辱骂天使,谁啊这是,众人转头一看,只见秦延身边一个高壮的护卫戟指魏砾大骂,正是秦延的亲卫头领马道。 魏砾有些懵逼,靠,这些年作为天使出地方,哪里不是恭恭敬敬的侍候着,各处官员都是小心敬着,暗地里地上孝敬,谁敢对他辱骂,那就是对当今不敬,这可是谋逆的罪名。 以方洁慈为首的官员也是懵了,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将这厮给我打杀了,’ 魏砾一指马道,他身后随他颁旨的几个班直应了一声如狼似虎的冲上。 魏砾却是看向秦延冷笑道, “呵呵,秦节判身边的人好大的狗胆,竟敢对天使咆哮,这是秦节判指使的吧,” 魏砾此时是不顾一切的向秦延身上网罗罪名,目的就是邀宠。 秦延哈哈一笑, “正是如此,” 魏砾当时晕菜,他根本没想到秦延是这个回答。 一般此时秦延身边护卫因为主子被贬心中不忿对他出言不逊,秦延该当道歉后立即收拾自家手下,摆出请罪的姿态来。 毕竟虽然秦延也肯定很恨魏砾,但是为了在大宋活下去,就必须向代表官家的天使请罪,这就是规矩。 但是秦延竟然是大胆承认护卫侮辱他这个天使是他主使的,失心疯了吧,旋即魏砾狂喜,这个罪名是实打实的了,上报回去泼天大功了。 就在他喜色刚刚显露的时候,局势突变。 但见几个班直刚一冲上,只见鼓噪声中,咔咔咔一片抽刀声,大股秦延的亲卫涌上,将几个张牙舞爪的宫中班直击倒在地,好在都是用刀背击倒的,没出人命。 只是打断手脚是免不了的,这些班直在地上滚动嚎叫。 “大胆,” 魏砾眼睛都红了,他一指秦延, ‘秦延,你这是欺君谋逆,’ 他立即转向方洁慈, “方转运,还不立即拿下秦延,” 魏砾尖利的喊着已然破声。 方洁慈脸一沉, “来人,将秦延即刻拿下,” 四周的衙役参差不齐的应了抽出佩刀围拢过来,不过显得气势很是不足。 因为秦延此番来的亲卫足有两百人,他们这些衙役只有几十人,何况都在衙门中他们可是清楚这些亲卫时常操练刀马娴熟,这等精锐他们是拼杀不过的。 但是秦延已然不是经略使了,如今的权发遣经略使发令他们怎么敢不听,只能指望这些亲卫不敢抵抗了。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四周轰轰轰的脚步踏地声传来。 众人抬眼看去,但见战旗飘扬中,一营全身甲胄的军卒排着齐整的队形开来。 数百人如一体杀气腾腾而来。 魏砾一喜,嗯,终于有弹压的大宋官军了。 方洁慈、邓岷也是较为欣慰,因为他们看出了这些来的军卒不是桂州本地的雄略军以及禁军步军,而是后来的京中禁军,嗯,终于可以将秦延等人收押起来了,秦延一发飙,他们两人心中没底啊,秦延之能他们深知,深怕镇服不住秦延闹出乱子来。 嗯,有了这一营全甲的京中精锐,秦延和他的数百亲卫闹不出乱子了。 这些军卒冲上后将此处团团围住,刀枪所向却是一言不发,让众人懵逼。 此时一个军将上前叉手施礼道, ‘主公,属下聂胜护驾,这些狗才主公如何处置。’ 聂胜这话一说,魏砾等人都是傻了,原来这些军卒都是秦延属下。 邓岷更是不可置信,不都是实打实的全甲京中精锐吗,怎么是秦延所属,怎么可能。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五章遂行兵谏 “将所有人立即羁押,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秦延戟指魏砾等一干官员道。 聂胜直起身一摆手,军卒涌上,几个对一个,将所有人兵器收缴,那些衙役谁也不敢反抗。 几个随着魏砾来的班直反抗,立即被砍翻在地,惨叫声声鲜血淋漓。 魏砾已然吓得瘫倒在地,此时他哪里不知道秦延已然反了。 偏偏方才他对秦延羞辱不已,此时他要担心自家小命,当时就萎了。 ‘秦龙图息怒啊,这可是谋逆大罪,是要灭族的,’ 方洁慈哆哆嗦嗦道。 他寄希望秦延只是一时间的动怒,事后还有环转的余地。 邓岷却是一言不发,他已然从京中禁军转瞬变为秦延麾下晓得了,秦延怕是早有预谋,只是方洁慈和他入瓮而不自知罢了。 “方转运,此番某不过是乱命不从,行兵谏而已,你等性命无忧,” 秦延冷冷道。 方洁慈算是清楚了,人家沉稳极了,根本不是什么一时动怒,看来得罪了瑞王后,秦延就筹谋此事了。 “秦龙图不可啊,您想,广南西路军卒极少,就是节制全部军力,朝廷讨伐大军一来一鼓而下,那时候玉石俱焚,” 邓岷拱手劝道。 他以为自己说的没错,就秦延手下这点兵力,怎么可能抵挡朝廷从西军河北禁军抽调的精锐边军呢。 “今年怕是不成了,年余后大军即使来临,广南西路已然是固若金汤,邓副总管当信的过某的治政治军才是,” 秦延淡然道。 邓岷哑然,是啊,给秦延年余光景,凭着秦延的整军手段,怕是那时候就有数万精兵等着朝廷大军,数万秦延整训的精兵,加上广南西路炎热的气候,就是朝廷大军来临,也不敢说一定击败秦延吧,这可是百战不殆的秦延啊。 “秦龙图,哪怕军中整肃,只是政令不通,您也是节制不了广西南路,须知广西南路各处官吏都不会从逆的,” 方洁慈苦口婆心点醒秦延,政令不行,内部不稳,拿什么和中枢对抗,必败无疑,何必如此呢,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某的执政无须方转运建言了,方转运从今日始无官一身轻了,” 秦延冷笑道。 他一挥手,军卒立即开始将这些人看押起来。 还有军卒去控制此处的官船。 此时的硬帆船只是起航就是很长时间的事,没等荆南水师的硬帆挂起,已然被执了。 于此同时,城内已然发动,刘半顷统领三营骑军三营步军出击城西大营,将两营雄略军和步军节制住,俘获了各营指挥和虞候以及亲信。 整个桂州的官署和驻军都被奕州军节制。 当秦延返回城内的时候,城内平静的很,没有兵乱,没有烽火,百姓虽然听闻一些变乱的消息,却是没有亲身体会,因此也没有生出大的乱子来。 早有准备的滕建业立即带人开始执掌桂州府衙和转运司衙门,控制住各处库藏,掌握桂州的财政大权。 各个衙门的胥吏虽然有些慌乱,但是在刀枪的威胁下超常处置政务。 而桂州城头和官衙已然是大宋的旗帜,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于是,桂州悄然兵变成功。 通往北方的水陆要道已然被截断。 当然,此时荆南毫无桂州变乱的消息,茫茫然一无所知呢。 邕州州衙,邕州知州李解益一身官袍风度翩翩的进入来官厅,胥吏奉上香汤,李解益刚刚啜饮两口,突然外间脚步纷乱,鼓噪不已,甚至有金铁之声。 李解益一皱眉,喝道, ‘谁人敢如此呱噪,’ 他当然恼怒他还没遇到官衙如此杂乱的时候,那些衙役是做什么的。 “大人息怒,哈哈哈,” 一人大步昂然而入。 李解益抬眼一看,心中恼怒,此人正是谭永兴,作为秦延派出的亲将整训诸军的。 看在秦延面上,李解益对其还算雍容,而此人以往对他也很恭敬。 不过今日这个谭永兴让他极为恼怒,一个武臣竟然这般没有通禀大刺刺的闯入他的官衙,这是要作甚,难道依仗秦延就如此桀骜不逊吗, “谭库藏,你未经禀报就直闯官衙,知道此处的规矩吗,” 李解益冷冷道。 ‘李知州息怒,’ 谭永兴笑着拱手道, “末将此来是禀明知州,当今官家乱政,贬斥贤臣,启用奸佞,我家经略已然决定广南西路兵谏,望中枢召回章相公,贬谪曾布这个老贼,” 李解益当时呆滞,什么,兵谏,和中枢对抗,不会吧,是不是幻听了,这怎么可能。 大宋朝一路大帅兵谏,或说反叛从未发生过,今日也不可能吧,何况是秦延发动的,没有理由啊。 李解益出身就是广南东路,在中枢没有什么同僚同年,交集不得,因此有些寡闻,至今不知道秦延已然得罪了尚在潜邸时候的官家。 他还是不信,他以为是谭永兴等人私自进行的兵谏,为的是迫使秦延黄袍加身,本朝就是如此发生的。 “秦经略岂会如此不智,一隅抗中原,必败无疑,想来是你等从龙之心太盛,自行发动,既成事实后逼迫秦龙图不得不为之吧,” 李解益恨恨道。 ‘我等怎敢,我等从来都是唯龙图之命是从,’ 谭永兴摇头笑道,他看出了李解益的不信神色, “李知州怕是不晓得秦经略入京之时建言政事堂,瑞王舞文弄墨过于轻佻,不足以领天下,” 李解益目瞪口呆,当时他就反应过来此番怕真是秦延所为,只是这句建言当今官家就不会放过秦延,哪怕秦延再是功勋极重, “龙图怎会如此不智,” “我家龙图言称苟利国家生死已,此为中原百姓不得不言,只是,如今官家方一上任就贬斥章相公,将老贼曾布命为左仆射,亲小人远君子,我家龙图这才遂行兵谏,只要官家召回章相公,贬谪曾贼,才能交出广南西路,” 谭永兴一说,李解益摇头叹道, ‘龙图何至于如此,中枢不会低头的,必然会大军讨伐,’ “只怕来二十万兵,也抵挡不住龙图万余精兵,” 谭永兴嗤笑道。 在他看来论天下军兵精锐,唯有奕州军而已,其他不足道也。 击败那些所谓禁军精锐不在话下。 ‘只怕内里各位同僚不会相从,光能广南西路内乱不止,’ 李解益摇头叹道,哪里那么容易平复的。 ‘只怕知州不知,如今孟戎和雄略军等诸军指挥已然被某派军节制,邕州已然落入我军手中,’ 谭永兴大笑道。 “呵呵,不可能,汝哪里来的军卒,” 李解益当然不信。 ‘不瞒知州,此番前来的京中禁军本就是经略麾下,’ 谭永兴得意一笑。 经略这手暗渡陈仓,将广南西路军政大员玩弄于股掌之间,谭永兴甚为敬服。 李解益瞠目结舌,此番钦州登陆的京中禁军一万都是秦延所部,不是,秦延哪里来的这般多精锐,怎么可能。 “本官要面见秦龙图,” 此时的李解益头脑中乱纷纷,谭永兴说的话他是一句不信,他必须见到秦延才能相信谭永兴所言。 “知州勿急,经略不日就抵达邕州,到时候知州自知,只是这些日子就委屈知州了,哈哈,” 谭永兴拱手笑道。 他一挥手,上来军卒挟持李解益,将其软禁在官衙后宅中看守。 广南西路最大的防区邕州落入奕州军手中。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胸无一断 数日后,宜州、容州接连发动。 两处都被奕州军发动。 种师闵容州兵变,节制了宜州等处,把控了通往广南东路的水陆要道,如此广南西路向北和向东通往大宋的通道全部落入奕州军手中,广南西路被封闭起来。 滕建业等五百余人立即驱赶旧有官吏投入掌控政务中,这些人足以保证五十余州县最少有十余人投入其中,在军卒的护卫下开始运作政务,广南西路的政务继续可以运转下去。 而各个防区奕州军也开始了对当地诸军的整编。 采用的办法就是将雄略军和禁军步军静江军等与奕州步骑军混编。 一同整训操练,如此牢牢掌控诸军。 同时失去了那些指挥上下其手捞取粮饷,实额发放粮饷,让军卒们粮饷增加,而且概不拖欠,立即让军卒军心鼎定,说别的都是虚幻,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让军卒跟着走。 没有实利诱惑,怎么可能让人追随,当然随之而来的苦练也是必不可少,秦延发下大的命令是让这些军卒的战力要和奕州军等同。 要达到如此,不禁操练要比以前严苛,好要将火铳火炮兵甲配齐。 好在奕州库藏齐备,只须运来就是,只是还得等待。 而蓝辙统领水师从海宝岛提至钦州港,和流求港、奕州港东西北一同处置向大宋走私蔗糖、粮米,衣皂等物件。 水师要利用海上的绝对优势地位,在大宋中枢察觉广南西路异状前建立成熟的走私通道,这才能不耽搁每月每年奕州的收益。 广南西路一切默默进行中。 而大宋对广南西路的异变毫无察觉。 甚至不如交趾得知时间早。 广南西路异变不超过一月,交趾边军得到加强,异动不断,各处细作不断探问广南西路内里。 再过一月,交趾君臣已然知道了广南西路的大变,正在商议秦延兵变掌控广南西路后对交趾的影响。 而近两月后荆南经略司才察觉广南西路的异变。 因为从境内入境广南西路桂州的天使至今没有返回,这就不对了。 按说天使一个月内怎么也得折返了。 于是经略司派人到桂州探问,这才发现事情有变。 通往广南西路的水陆通道都已经被截断,广南西路官军设立关卡,严查来往人员。 经略司这才感觉不妙,派人偷入打探,结果得知桂州如今已然行兵谏,落入了秦延的掌控中。 荆南经略司大惊下立即向朝中发出急报。 这么一耽搁,待得急报入京后,已然是事发三个多月的时光了。 元符三年十月,深秋时分,急报入京,大宋中枢慌乱不堪,广南西路秦延抗旨不尊,扣押了天使,遂行兵变,如今桂州等处已然落入秦延及手下掌控,其他诸地近况不知,还须继续探知。 赵佶暴怒,他以为圣旨下任是秦延跋扈也得乖乖听命,然后随他摆布,谁让秦延这厮就是大宋麾下之臣,那就得听君命从事,这就是秦延的命。 赵佶对摆布秦延期许甚多,他身边的一些人恶意满满的向他进言,弄出了诸多捉弄秦延解恨的筹划,让他极为期待,务必要将秦延好生折腾一番,好让这厮晓得这个江山是赵家的,不是哪个臣子可以随意参言的,尤其是羞辱他赵佶的后果秦延一个西军子承担不起。 结果赵佶得到的是这般一个结果,秦延竟然敢抗命不从兵变了,这是狠狠的给赵佶脸上一拳,让赵佶差点气的吐血。 赵佶立即召集重臣商议此番大变。 “此番召集卿等,只有一样,立即筹划大军讨伐谋逆贼子秦延,定要将其捉到东京满城示众后剐了,” 赵佶的声音在大殿里吼着。 只是他的声音高亢起来有些尖,娘气十足,赵佶颇为俊俏的脸扭曲着。 也难怪他的暴跳,从打探来的消息是秦延在广南西路散布主上昏聩,亲小人远君子,贬谪章相公拜奸佞曾布为相,秦延乃是不得已遂行兵谏,只为让官家和朝廷迎回章相公云云。 这让赵佶感到丢脸,刚一登基,重臣叛乱,好像他是个昏君一般,章相公贬谪,秦经略兵谏,这个大宋被他赵佶祸乱至此一般。 因此这位大宋天子如今就是一个念头,必须派出大军讨伐,生擒秦延泄愤。 曾布铁青着脸看了急报,递给其他人,他也差点气的梗了,实在是这般转播开来,他的名声也会被人怀疑,他也深知这些年来他也树敌不少,恐怕有人会借此发难,越发让他在士人间名声不堪,可恶。 只是这货虽然也极想立即找秦延报复,但是他甚至确实不易。 ‘陛下,立即出动大军不可,现下就要入冬,而调集军卒,粮秣去往南方没有半年之功不可,此时发兵,到得广南西路雨季已到,那时候路途泥泞,气温闷热潮湿,很多士卒染病无力征战,’ 曾布二十年前担任过广南西路经略使,对此处风物太熟悉了,他不禁佩服秦延这货,此时发动,正好让大宋无法即刻进兵,利于秦延整肃内政操练军伍,待得一年后即使大军讨伐,秦延也有了与中枢争锋的底气,果然好筹谋。 赵佶怒瞪曾布吼道, “左相这是要朕接受这般奇耻大辱吗,” 赵佶不是赵頊、赵煦,虽然有时候暴怒但也是大局为重,赵佶虽然面上儒雅,其实心胸狭窄,心火上来他可以不管不顾,什么江山社稷都可以放置一旁,随着他的性子来。 曾布内里这个大骂,他是为大局为重,顺从皇帝立即发兵最为容易,问题是到时候怕是大军到了后淫雨霏霏,不出一月病倒泰半,拿什么征战。 这个纨绔不晓得庶务,偏偏一味因怒兴兵,果然是不成器的。 只是这些话曾布天大胆子也不敢说出来,只能黑着脸默然,既然在站队的时候他支持了这货,那就得接受这个结果。 “咳咳,” 蔡卞清了清嗓子, “陛下,左相说的是,如果此时发兵,臣敢说此战必败,即使讨伐也须得在广南西路的冬季,否则绝不可能成功,” 蔡卞是个直臣,他当即附和曾布,虽然他也对曾布为人有些不耻。 问题是当今天子赵佶犯浑后就是不管不顾的性子,他想要的臣子是那种能给他排除万难的,什么事儿交给他无往不利,不是这种摆出种种不可能办不到说辞的臣子。 因此他对蔡卞这般敢于直谏的臣子相当不喜。 赵佶冷淡的瞄了眼蔡卞,嗯,怪不得资历丰厚却是升任不上呢,就在此处了。 “陛下,当下兴兵讨伐不是不可以,只是,呵呵,大胜后折损很大,有些得不偿失,还须从长计议,” 韩忠彦媚笑道。 这货官宦世家出身,当然晓得如何应对,狡猾的说大胜后如何,避开了可能的失败。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直言相告 果然赵佶听后脸上缓和不少。 虽然他也清楚韩忠彦如此说也是不大看好此番征战,但是中听啊,比其他人强的太多了。 只是赵佶蓦然发现他的三位宰辅都反对立即发兵讨伐广南西路,突然心里一慌。 赵佶就是如此,他饱读诗书,吟诗作赋抚琴作画无一不精,却是胸无一断,每每到决断之时都是茫茫然。 现下赵佶的这个毛病又来了,三人都不看好他忽然心底又没底了。 想想,如果出征大败他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赵佶就是这般心思无定的一个人,此时他颇有些泄气, ‘难道就让秦贼如此猖狂不成,’ 此时的赵佶和方才那个帝王判若两人。 让曾布心里无语加鄙视,什么货,秦延小儿狂悖,然看人颇准啊。 “陛下,其实整军备战,调运粮秣,精心筹谋,一年出兵一鼓而下,堂堂正正的平叛大胜正在其时,” 曾布拱手。 ‘其实此间正好探问一下广南西路情形,再就是可以派人入广南西路,说服秦延可以立即出降,可以既往不咎,一场兵祸化于无形,’ 蔡卞拱手道, “毕竟秦延并没有发动叛乱,” 赵佶脸上一抽,他最恨的就是这个,如果秦延发动叛乱也就罢了,偏偏摆出兵谏清君侧的架势着实让他郁闷。 “陛下,一边整军备战,一边派人劝降也可,至于秦延降后,如何处置还不是陛下一言而决,” 韩忠彦的回答十分隐秘而厚黑。 他没有说全,其实大家都明白。 秦延之所以能降必然是有了当今官家保住其身家性命的保证,然后大军压迫下投降,否则秦延为何投降,怎么敢,岂不是自陷死地。 韩忠彦的意思则是先不妨应了让秦延放弃抵抗投降,然后毁诺处置他又能如何,那些投降条件不过是几个宰辅知道的事儿,只要宰辅不宣扬,谁人清楚中枢答应了他什么,也没有毁诺一说了。 蔡卞好好看了看韩忠彦,嗯,世代官宦大家韩家怎么出来这般一个厚颜无耻之徒,而偏偏这人还是赵佶一力提拔的,平日里阿谀奉承赵佶毫无底限,难怪秦延说君上轻佻不可任事,看来,唉,是真的。 赵佶思量着,一看是权衡着内里毁诺的得失。 “好,就如卿等所言,” 赵佶允了,却是让蔡卞越发失望,他此时彻底明白这是个无底限的君王,大宋落在他的手上危矣,哀哉。 “卿等提举何人前往广南西路招降秦延,” 听到赵佶询问,曾布想了想, “臣保举一人,河东路兵马都副总管王念祖可胜任此行,” 赵佶奇怪的看向曾布,他想不明白,为何派出一个武臣出马,这不该是文臣的事吗。 ‘陛下,王念祖在河东与秦延相交不错,两人携手击败北辽入寇,再者,王念祖之子王禀和秦延年纪相近,如今也是鄜延路兵马都监,当年就是秦延一手提拔的,王家和秦延熟识的紧,因此此人去才是最好,’ 曾布解说一番。 劝降他人口舌如簧也就罢了,但是秦延何等人,前往之人口齿伶俐引经据典吊书袋秦延不屑一顾,相反拙于言辞的王念祖可能倒有奇效。 而且王念祖是当年京中禁军宿将王铁鞭之后,王铁鞭在三川口为大宋死战而亡,王家乃是一家忠烈,对皇室极为忠心,因此皇家用着放心不是。 “嗯,如此朕思量一番再定,” 赵佶点了头。 “此外,陛下,秦延家眷如今都在密州,还有就是其岳父李清臣如今知益州,当立即锁拿,可以钳制秦延。” 曾布时时刻刻记得李清臣,他这人一向是睚眦必报的。 赵佶想了想立即下令内侍省、皇城司派人去密州锁拿秦延父母妻子。 至于李清臣则先按下以后再说,刚登基不久,赵佶还不想立即动李清臣这个重臣,还须日后再议,其实李清臣就是在任上,也是对秦延的钳制,除非秦延不顾及他这个岳父一家的死活。 接下来,众人商议了一番讨伐秦延的事宜。 首先就是出兵的人数,曾布一开口就是精兵二十万以上,让赵佶这个外行也蛋疼不已。 想想二十万步骑军,就要相同甚或更多的民夫供给粮秣。 这就要四五十万人,何等庞大数字,如果战事从开始筹划,调集开进、战胜、返回,可能就要半年到一年时间,毕竟从北方调二十万精兵到南方消耗就是这么大。 毕竟相邻的荆南、广东东路的禁军少的可怜,只有万余,这点兵力对上秦延必败无疑。 只是这般多军力让赵佶也感到吃不消。 “据言广南西路不过万余军卒,为何要二十余万大军讨伐,” 赵佶很是不满,在他看来十万大军一战而定了,哪有这般夸张的。 要晓得大宋全国的禁军不过六十余万。 而这几位宰辅说厢军等只能押运粮草,根本不能上阵,也就是说二十余万大军都要从禁军中抽调,岂不是将北方禁军抽走泰半,这样北方是何等的空虚。 而且耗费的粮秣无数,以大宋的体量也难以支撑。 预计二十余万大军远征,加上民夫是四五十万,就要百多万贯的军资,否则根本无法支应。 问题是,现下广西断绝,去年是因为广西增加的百多万贯税赋,大宋才有结余的。 如今多了近百万贯的亏欠,还得再拿出百多万贯来远征,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次见识了远征诸事的繁巨,艰险的赵佶也是头疼不已,果然不是像他赋诗一首远征蛮狄那般轻松写意挥斥方遒啊,到处都是妨碍,阻止他意气风发。 因此赵佶以为发兵二十多万太夸张了,十万军足以。 他这话一说,全场冷了。 曾布和韩忠彦面面相觑,心知肚明却是不发一言。 为何,那是因为秦延在,秦延统领一万军可以击败十万西贼。 统领三万铁骑可以击退凶悍的北辽二十余万大军,秦延一生未曾败绩,种种罗列在一处,就是一股威压在心头。 和秦延对战,二十余万大军可有北辽二十余万军的战力,当然没有,那么二十余万大军就是一个底限,少了这个谁敢说必胜。 其实韩忠彦想得是最好三十万大军,当然他不至于傻缺到说出来,根本不现实,还要不要北方防线了。 西贼和北辽趁机入寇,南方大军根本来不及返回,祸事矣。 但是种种说辞解说出来,都是一个字,怕。 实在是对上秦延胆寒,但是这般没脸的说辞怎么和官家提起,他们两人都看清了赵佶是个什么样的人,此人不但嫌忠言逆耳,而且心胸狭窄,定会记在心中,实在没法说啊。 蔡卞看看两人不语,自己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就是一个直臣嘛,他不可能看到赵佶如此冒险,毕竟兵者乃国家大事, “陛下,秦延当年一万破十万,三万败北辽二十余万大军,此人可说是当世第一兵家,手下军卒过万不可敌,何况还有一年余的时光,他不知道整顿出多少精锐,因此,无二十余万精兵不能获胜,” 天见可怜,蔡卞也很想说没有三十万大军还是甭提征伐广南西路了,只是这话他也知道不能提,他是直臣,但不是愚蠢。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八章穷困广西 蔡卞如此说了秦延的厉害,在赵佶那里听着就是变相褒奖秦延,好嘛一万破十万,三万败二十万,你这是滋长敌人士气吗,恐吓君王不成,这个蔡卞言语无忌,太过让人厌恶。 不过赵佶倒是听明白了,嗯,这个秦延是太能打了,哪怕只是万余精兵也不可小觑,须得当十万兵来攻伐。 看看其他两人脸色,赵佶信了八成,此时他有一小丢丢后悔,好像他招惹的是大宋最能征惯战的臣子。 嗯,好像当日秦延接连大胜,他在府中和众人饮酒同贺,也曾称赞不已,只是到了此时他方感到秦延真正在大宋中枢的份量,可以让宰辅胆寒变色的地步了。 这怎么可能不让赵佶有些悔意。 旋即他就反应过来了,他可是没招惹秦延,是秦延对他言辞不敬,恶言相向,差点坏了他登基的大事,所以他如今怎么对秦延惩处都不为过。 “如此说来,一年后无法战胜秦延了,” 赵佶一脸冷笑。 曾布立即晓得官家真恼了,急忙道, ‘此战必胜,官家是征讨不臣,正义之战,何况中原广阔富庶岂是广南西路偏僻之地可以力敌的,只是须得多多筹划,调集重兵征讨,再就是断绝广南西路的蔗糖、粮米发运,穷困广西,让秦延手中无银钱整训更多的兵马,那时候广南西路内外凋敝,军无战心,我大军正可一鼓而下,’ 曾布这般一说,赵佶总算是换了笑脸,嗯,这才是嘛,他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些庶务宰辅解决不来,要他们何用。 “曾相说的是,朕就将此番讨伐事宜交给你等,无论兵甲钱粮民夫不可或缺,朕只要大军一战而胜,” 赵佶就是这样人。 赵頊、赵煦每日里兢兢业业的看护政事,唯恐被臣子蒙蔽,而赵佶则是将所有难题推给诸臣他放手不管了,他可不想像父兄般每日里在垂拱殿煎熬批改奏折,处置庶务,结果不堪重负早夭。 赵佶还想潇洒过活呢,好好享受大宋帝王的威仪华贵,世上还有无数美人等他临幸,为何像他父兄般活的那般苦逼呢。 曾布等人拱手领命,心中却是叫苦,这是何等的烂摊子,简直无法想象,官家就这般一推了之,他们却是头大无比,百多万征讨费用加上近百万亏空共计二百多万贯的缺口从何而来。 但是他们又能如何,只能接过来,谁让他们是宰辅呢。 接下来几人忙碌了数日,其下官员胥吏也是日日奔忙,都是梳理远征事宜。 同时朝廷也召集王念祖入京。 接着秦延在广南西路自立兵谏所谓清君侧的消息传遍了大宋各路各州,引起了轩然大波。 评价当然是负面为先。 毕竟在士人看来以下克上,秦延行为就是叛逆,毕竟赵家并未失德,如此秦延行径就是谋逆,因此无数官员弹劾秦延,无数士人唾骂。 当然普通细民得知不多。 宋庭在两月后得知,密州的秦延家眷消失无踪。 据称已然数月没有踪迹,现下曹村秦府为之一空,只有几个老卒和婆子看守门户,如今秦府已然被密州知州派人监看,但是左右盘查没有秦家人的丝毫踪迹。 这个消息传来,越发的证实了秦延是早有图谋,转移了家眷,此时怕已经到了广南了吧。 宋庭向全国发出了海捕文书,缉拿罪臣秦延家眷,死活不论。 同时向沿海各路各州县下令禁止和广西南路交易粮秣、蔗糖,开始了所谓穷困广南西路的筹划。 和广南西路相交的荆南和广南东路更是如临大敌,在临近的要道派出了所属泰半的兵马防守。 绝对是防守,而且所谓重兵,也不过数千人,没法,荆南和广南东路两处兵卒也就刚刚过万,守护的是如此的广大的地界,这已经是他们可以抽调的最大军力了。 只是这般他们也感到胆寒,因为朝廷命令是如果战败失地那就重责,只是两处文武对上秦延心中着实没底。 不说秦延北地的功业,只说三万交趾军被秦延大败就足以让他们胆寒了。 广南西路已然到了冬季,雨水稀少,阳光明媚,也是一年最惬意的时候了。 只是广南西路官府却是最为忙碌的时候,收取秋赋以及蔗糖的收割、榨糖、转卖是广南西路最大的一项收入。 何况今年是大规模走私的第一年,干系广南西路的财赋,因此所有广南西路官府吏员都是忙碌的很。 现下的各个州县经过数月的运转渐入正轨,以滕建业为首的新行政体制平稳运行。 年富力强又很有阅历的数百官吏执掌者几十个州县的运作,胥吏和衙役的体系已然理顺,平日绥靖治安已然不用正军出手。 倒是几个蛮部的小小变乱正军出军剿灭。 而冬日里正是练军的最好季节,奕州的战马、神行炮、火铳等已到,兵甲战马齐备,广南西路诸军开始了大练兵。 秦延本身来讲没有专责,练军有诸将,行政已然自成体系。 不过秦延是不可能闲着的。 这个没有广播,有线无线网络的年代,要想治理地方还得执政者事必躬亲。 秦延如今总是亲自探查地方。 这一日他在两百名护卫巡视了钦州北部的开拓区,但见这里村镇的百姓生活的相当悠然,秋收后清理田间,乡间俚曲间杂期间,人们有所有笑,学堂学童呀呀的读书声传出来,一些小娘子汇集一处在河边洗衣。 到处是一片平和的景象,所有的一切都让秦延心里极为满足,不过是区区两年多,此处已然小成。 在很多村镇的告示栏前秦延总是要停下脚步,这里除了官府出的告示外,还有相应的配图。 这是秦延的主意,这个时代很多百姓目不识丁,写出的告示往往容易被读书习字的人曲解,实在是读书习字的那个阶层往往是固有利益阶层,可以轻易的欺上瞒下。 但是有了惟妙惟肖的配图,将很多告示形象的展示出来,就能让很多细民清楚官府要做什么事儿,要怎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等等。 当然了,这样的图解还须展示数年或是十年,待得如今各处学堂里的幼童可以为家中解说告示后,这方面的信息就可以越发的详尽了。 这样的图解数月间铺满了乡镇推行开来,这一切都是从奕州引入的经验,这一套作法已经在奕州乡镇取得了很好的作用。 奕州耽罗大族想要欺瞒百姓的图谋一次次被如此破解,这些秦延提议的图解就是首功。 当然如今的奕州随着教化的推行,图解作用是越来越小了。 钦州大校场上秦延观看了数日乡兵的操练。 如今是农闲时分,各家抽取的乡兵都集中钦州校场操练。 整个校场喊杀震天,阵势不断变换。 哪怕是乡兵也是按照奕州战阵步骑军、火铳、火炮协同配合来操练的。 只是骑军火炮火铳配属的数量不是太足就是了,毕竟一万乡兵配齐这些物件也是一个巨大的开销。 如此操练的结果就是这些乡兵一旦入了正军,稍加熟识就可以融入其中,对保持奕州军战力极为有利。 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机锋不断 秦延一身大汗的返回了官署,即使在冬季,广南西路的烈日下出汗也是不可避免的。 冯小娥立即亲手打来了热水,为秦延擦拭。 如今冯小娥来到秦延身边照料秦延起居,秦延三年后总算是有妻妾服饰身边了。 萨托娜前些时日也在,如今已然返回流求和澎湖,处置对福建路沿海的走私去了。 蔗糖、香水、衣皂都是不小的生意,而且都有萨托娜自己的收益在期间,萨托娜当然十分在意。 冯小娥所在钦州和原有冯记所在的广东东路一线较近,就由钦州水师蓝辙一体代劳处置走私,秋菊从旁协助,她则是留在秦延身边专心打理,这也是多年来罕有的两人相处时光,冯小娥也是分外珍惜。 有冯小娥打理饮食起居,秦延也是极为舒坦。 秦延褪下裸衣,赤着上身,冯小娥为其擦拭。 待得临睡前还得沐浴一番才好熟睡,白日里不过是简单擦拭一番汗水罢了。 此时鼓噪声起来,秦臻毅、秦萨里、秦燕一同跑了进来,三个娃儿也是一身汗湿,脸上到处是汗水流下的泥印,如同三个小皮猴子般。 见到秦延在房内,三人拘束不少, ‘见过大人,’ 秦延瞄了眼三人狼狈模样,露出笑意, ‘好了,都坐下吧,’ 秦延披上新的衣衫,冯小娥、秋菊既埋怨又爱怜的上前给三个娃儿擦拭,如此这般模样怎的吃饭。 秦延则是问了问三个娃儿的课业,三个娃儿已然入蒙,开始习字,秦臻毅、秦燕还好,秦萨里是个坐不住的,识得字却是不耐练字,秦臻毅、秦燕已然有模有样了,秦萨里的字还歪歪斜斜呢。 秦延倒也没有逼他,毕竟还小,只是秦萨里见到秦延可是比在萨托娜身边收敛不少,他这位阿爹的威名在他的心头极重,虽然秦延在娃儿面前没有摆出老子的架势,但是这些娃儿还是有些敬畏缩手缩脚,秦延也是无法。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饭,这种合家团聚的日子倒也让秦延很是享受。 晚饭没有完毕,马道急报,大宋中枢来人已到距离钦州城十里处。 秦延立即起身出迎。 既然战略就是要和大宋好好共处,那就要给大宋留下较为顺从的姿态,而不是激烈的对抗。 秦延并不想和大宋激烈的对抗,即使和大宋十万二十万军卒对战,秦延如今也是不惧,如今广南西路的三、四万军卒足以对抗大宋所谓的禁军精锐。 但是大规模内战削弱的是中原的防御力量,只会让北方的蛮狄坐收渔翁之利,那可不是秦延所希望的,背离了秦延自立的初衷,那就是一旦中原板荡,大宋失去中原,广南西路这里要担负收复中原的大业。 而不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让中原陷入战乱中,那他秦延就是汉人的公敌,遗臭万年。 因此秦延的一切目的都是避免和大宋开始大规模的对抗,当和议为先。 那就要摆出和议的态度来,殷勤招待来使就是第一步了。 城北五里处,秦延迎候了大宋中枢来使。 秦延这才从帖子中发现此番他迎候到的是三位天使,河东路兵马副总管王念祖,吏部郎中陈肃,殿前兵马司都虞候高俅。 秦延只是一听就知道赵佶派出王念祖是他的老熟人,陈肃和高俅必然是赵佶的嫡系了,怕是如今小内廷中的人。 此番三人是在两百多名随扈下陆路入广西的。 双方人马相会后,秦延三百亲卫将对方围拢起来,火铳刀枪相向,三人的亲卫如临大敌的戒备着,空气相当的紧张。 ‘将所有兵器放下,如若不然,当即格杀,’ 马道高喊着。 “此乃天使,你等何敢,” 一个带队的班直气愤吼道。 ‘十数内不投降的话,当即格杀,’ 马道冷冷的开始倒数, “十,九,八。。。” 此时北边谁喊了一声,三人的护卫将火铳刀枪扔在一旁。 秦延的亲卫立即开始清理,同时有人深入其中开始搜寻是否还有人藏匿兵器。 这些护卫不情不愿,不过已然被解除了兵甲多说无益了。 一切完毕,秦延在十几名亲卫上前,此时王念祖等三人也来到前面。 王念祖脸上有些僵硬,他身边一个绯色官袍的清瘦文官一个很是壮实方脸的武将都是一脸铁青,眼神颇为不善的看着秦延。 “王副总管,一别经年,风采依旧啊,” 秦延大笑着拱手道。 三人的脸色不在他根本不在意,他可是不想被对方隐匿的兵甲所伤,搜查是必须的。 ‘经略安好,本官有礼了,’ 王念祖拱手回礼,眼睛却是瞄了眼那个方脸的武官。 秦延立即晓得那一位怕是此来真正做主的高俅吧。 王念祖给秦延介绍了两人的名号官阶。 秦延随意和陈肃、高俅见礼,真的是不熟。 陈肃和高俅看着秦延如此轻慢脸上越发的不善。 三百亲卫监看着他们的护卫返回了钦州城。 进的钦州,三人一路上好生观看路过的细民,发现这些百姓极为的平和,根本没有动乱的模样,很显然,秦延麾下的军伍根本没有扰民之事。 待得到了官衙进入官厅,胥吏敬茶,几人宾主落座,秦延居于上首。 高俅哼了一声,很是不满,在他心里他们才是天使,而秦延竟然没有丝毫敬畏之心,此贼当诛。 “秦经略接旨,” 陈肃昂然起身道。 秦延起身后一躬身拱手恭贺。 陈肃怒视秦延,怎的还不跪迎。 秦延淡淡的看着陈肃,身子慢慢挺直,他躬身已然算是恭敬了,想让他跪迎那是想多了。 陈肃怒气上涌,脸上泛红,他瞥了眼一旁的高俅。 高俅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虽然他的表情也很坚硬,但是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延敢占据一地已然目无尊上了,跪拜是不可能了。 但是他们不能不有这个表示,否则回朝后会被人弹劾的。 只是嘛,既然摆出了这个姿态,那就足以了。 “陛下有云,” 陈肃向北拱了拱手, “秦延昔日为大宋屡立大功,乃是朝中重臣,今日所为不过是为歹人离间,一时蒙蔽了心智才铸下大错,此番如能迷途知返,陛下可既往不咎。” 秦延洒然一笑,做了请坐的姿态,然后自己先行坐下了。 陈肃脸上一僵,然后很是无奈尴尬的落座。 秦延环视了一番三人尴尬的表情,自己啜饮一口香茗。 如此一说就想让他归顺,怕是这三人也是不信的吧。 秦延既然下了决断,就没有反悔之意。 “经略,此番您是一时被左右蒙蔽了心智才如此,更是当日对陛下有所误会才有了此番自立之举,今上心胸宏阔,对当日之举不甚在意,陛下称定要锐意进取,中兴大宋,不负父兄三十年耕耘,如此圣君言出必行,经略放心就是,” 王念祖笑着尽言道。 他明白赵佶让他来做什么,有些话其他两人不好说,说了秦延也不会理会,他的话秦延只怕没有那般提防就是了。 ‘王副总管,陛下何等人某明了,’ 秦延淡淡道, ‘某兵谏之意就是召回章学士,李学士,贬谪曾布之流,不晓得陛下之意,’ 这些废话秦延就当大风刮过,他还是抓住给朝廷的难题。 “政事堂事宜只能陛下乾纲独断,你一个臣子何德何能敢妄议此事,” 陈肃冷冷道。 “既然你等没有商谈之意何必历经数千里到此,” 秦延嗤笑道。 双方机锋相交气氛冷硬。 正文 第六百五十章晾在一旁 高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王念祖迟疑着没有言声,尽管他晓得对方的意思,但是他知道那行不通。 陈肃轻咳一声沉脸道, “秦经略当晓得大宋边军的精锐,如经略不献出广南西路,自行向陛下请罪,待得三十万大军挥师南下玉石俱焚,经略怕是后悔不及,” 秦延洒然一笑,威胁利诱齐上啊,可能一个初哥此时已然震颤不已,但是对他没用, “大宋禁军不过六十余万,其中精锐十余万而已,如全部调集南下,暂不说耗费的粮秣,只是北方边地的防御放弃不成,只怕当今没有那个胆量吧,” 秦延对赵佶不熟,按说不该如此评论一个人,但是后世的一切证明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临危弃了皇位,让自家儿子应付危局,自己逃亡南边,将家国百姓子嗣全部舍弃,这样的胆略这般的无情,呵呵,当真让人不耻。 后明崇祯也不是一个力挽狂澜的料子,但是天子死社稷崇祯做到了,只是这一点就让人高看不知道多少,总可以竖个大拇指,死的勇烈。 这个赵佶嘛,家国因为他的乱事就要倾覆之际逃亡,让嫡子赵恒背锅,待得第一次金国伐宋告一段落返回汴京就争夺儿子赵恒的权力,这样的人品低劣的无以复加。 赵佶没有那个胆略和气魄放弃边地防御来孤注一掷的征南,秦延早就将他看透了。 ‘大胆,秦延你怎敢妄言陛下,’ 高俅厉声道。 别说,很有一股子气势在,看来这些日子来接着天子的威仪相当的威风霸道,此时显露出来天子近臣走狗的范儿。 可惜,地方不对,此处不是汴京,他刚一嘶吼,咔一声响,秦延身后的马道将佩刀抽出了一半虎视眈眈的看着高俅,凶光锁住高俅,全然不把这位当今御前走狗放在眼中,只听秦延一声令下就会料理了这厮。 高俅这才醒悟,此时他在何人的地面上。 看到马道如此,高俅身上一寒,深恐被一刀砍了,这多半年的荣华富贵让他享受了一生来最惬意的时候,试问他怎么可能舍得。 高俅畏缩的向椅背靠了靠。 秦延嘴角一挑,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赵佶这厮的奴才果然也是一个畏缩卑鄙的主儿。 “当今如何,陛下如何,昔日唐高宗听言纳谏成就贞观之治,唐玄宗刚愎自用不近贤臣任用奸佞招致安史之乱,为君者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臣子者敢于谏言,此为家国安定之要,雄才大略之汉武发罪己诏以醒自身,因此为君者才当兢兢业业执政,那才是江山之大兴,万民福祉,” 秦延冷笑着看向高俅, “莫非才登基不足一年的官家已然听不得丝毫建言,成为千古圣君了,” 秦延的话充满了鄙夷,丝毫不掩饰对赵佶赤果果的鄙视。 高俅看了看盯着他一脸凶狠的马道,只能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换一个人他倒是不惧,但是杀人盈野的秦延他心里还真胆寒,大约秦延杀他如同杀一鸡尔。 陈肃和王念祖没有言声,附和高俅没得触怒秦延,不能都是白脸的吧,他们来此可不是为了斥责,争吵来的。 “今日高虞候过于执念,不利于商议国是,某以为当休憩两日再谈不迟,” 秦延笑笑, ‘来人将诸位送往钦州驿安歇。’ 秦延的亲卫应了,从外进来数人来到三人身侧,一副不走就挟持而去的架势。 高俅起身盯了秦延一眼,心里的憋屈都在这一眼中。 随即三人被护卫挟持着去往钦州驿。 钦州驿一个三进的院落,破败的紧,想想也是,广南西路一个荒僻之地,平日里都是靠着中枢接济,官衙都是修修补补的,何况驿站,更是难得打理,破败的紧。 这也罢了,院落都不大,高俅等三人的护卫等两百多人马,将这里挤得满满当当的根本居住不下。 余者只能在驿站外露宿,不过广南西路天气炎热,倒也没有寒冷的窘迫。 只是天使的亲随睡大街,也就是钦州能享受到吧,他们一路上来哪一个地方官员不是侍候的周道服帖,只有在广南西路,没人打理衣食住行不说,一路上还监看极为极严,如同罪囚一般。 好不容易见到了秦延,结果还是这般待遇。 这些骄横惯了的班直亲卫们咒骂不已。 钦州驿内后进,高俅对秦延咒骂不已, “对天使如此不敬,果然是个反贼,早晚擒住枭首示众,” 这厮也是气的狠了。 王念祖瞄着这厮好气好笑,秦延既然敢占据广西,还有什么不敢的,甭说他们几个不过是所谓天使,就是赵佶亲临如何,能让秦延束手就擒吗,想都不要想,高俅这厮也就是一个飞鹰走狗,根本看不出缓急来。 ‘秦延倒也没有反叛,广西一线官员、军卒都是大宋官府战袍,大宋官制体例,高虞候千万不要如此说,’ 王念祖提点一下。 “正是如此,秦延如此做那就是有和议之机,万不可激怒他,最后当真割据反叛就不好了,” 陈肃也是劝道。 虽然王念祖和陈肃官职还在高俅之上,但是两人都清楚暂时而已,时日一长,高俅凭借赵佶的宠信必然是高官得坐,因此两人对高俅都是恭敬的很,三人此来隐隐高俅为首。 高俅沉默不言,他也知道如果能说服秦延降了是首功一件,只是如今看来已无可能。 既然如此,他发飙也是无谓,因为秦延根本对他无所求也就无所惧。 接下来两日没人理会这一票人,只是闷在这个驿站中。 驿站提供的饮食极为清淡,让这些贵客淡出鸟来。 几个班直引领一些亲卫和驿丞闹将起来,鼓噪要多些肉食,有些酒水。 想想也是,这一路上他们被各处官府侍候的舒服的紧,到哪里不是好酒好菜殷勤招待,到了广西如同罪囚一般处置,他们心里火大。 只是驿丞发一声喊,就在馆驿外监看的三都静江军立即手拿刀枪冲入,他们用刀背砸长枪打,将闹事的几个打的鼻青脸肿,毫不留情弹压的手段当时将所有班直亲卫吓傻了。 这些人可不想葬身在广南西路这个荒僻之地。 那就只好老老实实的继续困守驿站中了。 这般清苦又无聊的日子拖延了半月有余,真是让人闲出鸟来。 三人几次请见,都没有得到秦延的回应,只能郁闷的在驿站中扇着折扇乘凉望天。 直到这一日他们被通晓,第二日到钦州校场,秦经略要接见他们,这才让他们缓口气,嗯,好像和议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一章洪流涌动 翌日一早,天色阴沉,有些淫雨霏霏的模样了,广西南路雨季雨水飘忽不定,不足奇。 “只怕今日校场一行怕是不成了,” 陈肃抬眼苦笑道。 昨日三人商议一番,推断秦延要阅兵震慑一番了,这也没什么,大宋有些时候也让京中精锐校阅一番,震慑一番西贼、大辽使臣,秦延使出这一招来毫不稀奇。 “只怕今日秦延这个筹算不成徒增笑柄,” 高俅看了眼细雨绵绵的外间讥讽道,一个个如同落汤鸡般的士卒哪里有威武之气。 秦延对他的不敬让他恨之入骨,秦延不爽他就非常痛快。 王念祖却是没有言声,昔日寒风大雪没有阻挡秦延,今日细雨怕也不成吧。 果然,他们询问驿丞的结果是行程没有改变,驿丞已然要引领他们去往校场了,这让高俅无语之极。 三人在亲卫随扈下被引入校场,待得来到校场前高台,但见秦延一身甲胄已然在台上候着了。 待得他们被引上高台,秦延略一寒暄,随即对马乔吩咐了一声。 马乔立即下令,随即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旋即但听轰轰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但见纷乱的步卒持械冲入了校场。 高俅冷笑着看着下面的杂乱,这就是钦州精锐,没得让人笑死。 陈肃也是一脸的鄙夷,王念祖则是不断瞄着秦延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下面呼喝声不断,看似散乱的军伍在号令声中汇集成一排排的齐整的队列。 也就是几十息间,两千步卒汇集成了四个战兵营,四个整齐的方阵呈现在这些人面前。 让高俅和陈肃立即讶然,此时他们方晓得这些军卒都是经过了整训,非是乌合之众。 接着马乔一声号令,四个大阵动了。 轰轰轰,这些军卒排列齐整的从高台前踏过。 刀枪高举注视高台上的秦延,军卒身躯精壮,眼神犀利,脚下水花四溅身上雨水纷纷丝毫无碍整个军阵齐整的前行。 轰轰轰,这个在雨水中轰鸣的军阵让高俅心里胆寒。 军中的禁军也可以齐整行进,但是如有狂风雨水之时,军阵必然散落,哪里有眼前军阵般如同常日般威风凛凛,很显然这些军卒都是严苛整训出来的精兵。 此时,雨水突然大了起来,雨雾蔓延开来。 随着号令军阵返回了原地,随着军将号令,轰的一声所有的军卒一同踏地站定,所有军卒昂首面向高台叉手而立。 高俅等人以为这次小小的校阅已然结束了,毕竟如此雨水还能作甚,京中禁军此时已然如鸟兽散了,军将根本号令不住。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秦延在亲卫的随扈下离开了高台,三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秦延何为。 但见秦延来到高台下和军阵相对而立,他和身边两百亲卫也是站立在肆虐的雨水中。 秦延和两千多名军卒一同静立在雨雾中,旋即他的盔甲大氅被雨水湿透,秦延毫无察觉般伫立在雨中。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 两千余人所在的校场上诡异的沉寂着,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鼓噪,有的只有雨水击打地面上和兵甲上的声音。 此时台上王念祖、高俅、陈肃等人已然双股酸麻,疲敝不堪,下面的军阵还是稳稳矗立。 此情此景让所有京中来人敬畏,虽然军阵无声,他们却感到一股杀气蔓延开来。 高俅、陈肃总是讥讽的破嘴也沉寂无语,只是身子禁不住的颤抖,此时王念祖长叹一声, ‘不动如山,难撼动,此天下强军,’ 随着王念祖一说,两人看向下面那些士卒,但见雨水从他们脸上汩汩流下,而他们目视前方眼神依旧犀利,仿佛该死的雨水流淌在其他人身上,他们身上因为雨水浸湿的兵甲穿在他人身上一般。 对自己如此狠的军卒可想而知对敌人的狠辣,这般军卒不是强军是什么。 高俅敬畏的看向军阵前那个雄阔的背影,一个时辰了,这个秦延就是和军卒一个待遇,风雨侵蚀中如雕塑般伫立,有大帅如此表率,军卒敢不效命。 高俅此时毫不怀疑秦延昔日那些殊功,也只有这般人才能身先士卒,让将士效死吧。 好像被此情此景感动一般,雨水竟然小多了,化为绵绵细雨般模样。 此时秦延号令一声,但见整个军阵齐整的转身向后踏步而去,即使一个时辰后,这个军阵还是如同刀砍斧凿般齐整轰轰的离去。 秦延也离开了台下返回了高台。 高俅瞄着秦延大步流星而来,心中咂舌,他无法想象,此时不该是腿脚酸麻吗,他就是如此,秦延怎么还是快步匆匆,只能说秦延这厮平日里也是勤加操练,这厮对自己也够狠,非常人也。 秦延返回高台,几人以为此番校阅终于结束了,他们可以舒缓一口气的时候,但听秦延又是一声号令。 三声短促的号角响起。 接着远处传来鼓噪的声音,接着战马的嘶鸣声由远及近不断的响起,轰轰轰的马蹄踏地声淹没了四周的一切。 站在高台上的高俅、王念祖、陈肃等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大股的骑军呼啸而来,如同一股洪流涌入了校场中。 全身甲胄,红色大氅,狰狞面甲的骑军如一股流动的热火涌入校场。 这给了王念祖另一番体会,他仿佛看到了当日秦延在河东操练出的那一支铁骑,那只骑军曾经正面击败大辽骑军,消灭辽军数万,迫使辽军狼狈北逃。 只是很可惜,那支骑军除了伤亡者,余者都返回了各自的驻地,当地那些只管喝兵血的军将放任自流,短短数年,昔日的那支铁军已然踪影全无了,留下的只是它昙花一现的传说。 而今日就在风雨中广西,王念祖再一次看到了那支铁军的影子,怎么能不让王念祖感慨万千。 当然了,王念祖也看到了这支骑军和当年那支铁骑的不同。 战马就非同一般,很多战马比起河曲马来还要高大健壮,飞驰起来威武不凡,骑士和战马如同天兵天将下凡间。 这是密集的队形冲锋如同当年一般。 高俅和陈肃耳鼓里都是马蹄的轰鸣声,这般迅猛之极的骑军阵势将其完全震慑。 两个军阵菜鸟什么时候经历过这般铁骑冲阵的场面,这般威势中只能瑟瑟发抖。 高俅以为还如同步军似的两千人最多了,但是骑军如同浪涛般涌过,没有尽头。 高俅肝胆具寒,他转头低声问身边的王念祖, “王副总管,这些骑军有多少,” 王念祖心情复杂道, “足有六千骑,尽皆精锐,当真可以侵略如火啊,” 王念祖看着一片红色的海洋慨叹不已,惜乎已然不在大宋麾下,虽然秦延没有建国自立,但割据一方是肯定的,这些铁骑却是秦延的麾下,这个感觉太过古怪了。 高俅和陈肃木然,好像今日出现什么奇迹也不足奇了。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二章敬畏之心 ‘这些骑兵怕是大麻烦,’ 陈肃喃喃道,此时的陈郎中畏畏缩缩的如同一个小郎,天使的威压荡然无存。 “只怕不止这些吧,如果估摸不错,广南西路不止这些骑军,不可能都调来钦州,还得留住其他地界,因此最少有八千骑,” 王念祖说出这个数字把他自己吓一跳,这般八千铁骑要多少北方边军铁骑弹压才是。 ‘秦延当年可是一万破十万的,’ 陈肃呆滞的看着面前跃武扬威的骑军道。 高俅身子一抖,实在他脑补了一下当年秦延的辉煌战绩,一万破十万,击败三万多西夏骑军。 而河东大战,秦延三万铁骑击败过十万大辽铁骑,取得百年来对大辽最大胜绩。 脑中这般一想,这八千铁骑可能给大宋造成的巨大打击让高俅懵了,画面太惨不可想象。 三人面色都是铁青,木然看着这股子大宋衣甲精锐骑军奔流而过,讽刺的是这些偏偏不是大宋的骑军。 秦延瞄了三个人的表情,当即晓得此番阅兵震慑作用是达到了,三人全然不顾威仪神不守舍了。 本来秦延是打算将步军也调来一同点检的,只是从桂州容州邕州等处调集步军耗费太大,尤其是雨季之时更是如此。 就是骑军也是半骑乘半下马牵引才到达钦州的,此时虽然是雨季末,还是给行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好在,如今看倾秦延所有的广南西路六千余骑军,确实让这三个天使对广西的骑军有了惊惧之心,这就够了。 秦延走下高台乘马检阅全军,所到之处军卒高举刀枪一片欢腾,喊声如雷气势如虹,显示秦延在军中的威望高的无以复加,越发的让三人心里敬畏。 校场点检后的一日,他们一行再次在校场点阅了钦州乡兵,这些乡兵兵甲齐整,操练整肃,只是看上去就不差禁军主力。 眼前一切让三人到吸口凉气,他们原以为秦延麾下军力不足万,即使再是骁勇也有个底限,但是看了近万乡兵的操练后,发觉给秦延军力的下限怎的也要三万,只是如此乡兵怎的也要有两万吧,三万精锐啊,这就和一万相差甚远了。 他们清楚,如果战事一起,秦延所部主力可以随意聚集出击,而守城等事宜交给乡兵足以。 而万余精锐突袭宋军一部的场面就太过可怕了。 翌日,他们被引领到钦州港,当十余艘战舰在海湾里喷云吐雾,如同十余座小火山喷发,数个庞大的大宋版海船被迅快击沉在海中的场面,让三人心里沉重,这个秦延怎的如此心机深沉,只是执掌广南西路两年而已,怎的多出这般精兵强将,还有如此精锐水师助阵,秦延到底还有多少埋伏。 此番校阅返回钦州驿后,高俅和陈肃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实在是眼前所见的秦延实力让他们惊惧不已,不知道大宋南下多少兵马征讨才能功成,看起来希望渺茫。 当年西贼二十万,辽军三十万没有击败秦延,难道二十余万宋军可以击败秦延不成,就算腆颜将宋军战力和大辽军战力等同,也未必是秦延所部的对手吧。 当晚饭后,三人一起品茶叙谈,陈肃叹道, “未知秦延使了何种手段,怎的有如此军力,还有那般轰鸣的战舰,这是耗费了多少银钱,” 他虽然兵事不通,由于久在中枢却是晓得打仗还须钱粮,没有钱粮军卒哪里来的粮秣、兵甲、奖赏,没有那些,军卒怎么会效死杀敌。 他想不清楚的是广南西路一个偏僻之地,哪里来的如此银钱整训出近万骑军,两万余步卒,还要海上的精锐水师。 “这厮果然早有二心,此番看来他图谋不轨筹划多时了,今日终成大患,” 高俅果然善于阴谋,先是从阴暗处入手,将秦延判定为逆臣。 “不可能吧,如须如此养军养船,没有自己的辖地怎么可能,这般招兵买马怎的从未听闻,” 王念祖摇头反驳,他是武将出身,特别在意这个,对于武将麾下的员额可是监看的很紧。 当地的经略司、转运司都有专人勘合的,秦延怎么建立这般庞大的部属,根本不可能。 如果秦延早有筹划,只怕早就被人揭发弹劾了,这是钱粮就是一个大漏洞,何况还得有辖地处置这般多的部曲。 朝廷百年来对军伍监看如此森严,对文臣武将严加提防,怎么可能出现这般的漏洞。 因此,王念祖以为还是秦延到得广南西路的任上后筹划的,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 王念祖这一说,两人真是没法辩驳,实在是想在大宋豢养如此众多军伍不可能不漏风声。 “广南西路怕是不止百多万的税赋,怕是三百万贯都是有的,否则秦延不至膨胀若斯,” 陈肃沉声道。 高俅不语,他以为哪里还是不对,两年积聚如此实力不大可能,但是无法反驳王念祖所言。 三人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困钦州驿束手无策。 过了三日,三人再次被引领到秦延的官署。 此时高俅、陈肃和第一次到来另一番心情了,轻蔑之心尽失,循规蹈矩的很,实在是窥知了秦延的一些实力后有了敬畏之心。 秦延倒是如同上次般淡淡的客气而又疏离,只是如今秦延这个姿态让高俅等人以为这是强者的威压,根本不屑和他们交好,因为用不着。 “今日某和几位相见,就上番高虞候所言大军南指,广西臣服,不晓得高虞候如今还如此笃定否,” 秦延此言一出,高俅和陈肃都是老脸一红,心里没底气啊,只是尽管如此,他们也不可能默认就是了, “经略善于治军,麾下军卒果然勇猛非常,只是区区万人之数,不足以抵挡朝廷数十万大军,此战必败,经略以为然否,” 陈肃必须保持嘴上的硬度,反正嘴炮这个东西他可以吵上三天不落下风,各说各的道理嘛。 但是如果憋屈的返回,丢失了陛下的颜面,那就是天大的罪名,一辈子甭想翻身。 秦延看着有些斗志昂扬的陈肃嘿然一笑,他太知道这些士人的德行了,和他们争论起来没有一个结局,而且没有任何用处。 秦延起身走到了墙边,用手一指墙上广南西路的舆图看向了王念祖, “王副总管乃是有名的宿将,不如这般,王副总管如提军二十万攻伐广南西路,某自领军两万抗衡,看看鹿死谁手,” 王念祖砰然心动,虽然这是纸上谈兵,不过评议一番也好,如果能击败秦延岂不是大善,他也晓得秦延何许人,肯定不是那些士人无赖,只是在嘴上消磨,哪怕已然困守一隅也是嘴上无敌,相当的泼皮。 秦延如果败了自会承认,而王念祖对可能击败秦延那也是颇为跃跃欲试,哪怕是纸上谈兵。 秦延做了一个请的姿态,王念祖笑着拱手来到了近前,两人对面而立。 高俅和陈肃也是相当的关切,他们再是倨傲,对武臣如何轻视,此时也不得说王念祖这般宿将对上秦延,也算是棋逢对手了,如果他们怼上秦延,只怕走不过数个回合,就被秦延寻出错漏大败溃散。 他们也想看看二十万朝廷精锐大军可否一举收复广南西路。 “王副总管先请,汝当知广南西路无论如何不会首先攻伐的,毕竟某不是反贼,而是兵谏,” 秦延哈哈一笑,十分的洒脱,丝毫没有羞愧之意。 高俅心中暗骂,这个秦延也是一个面厚心黑的,特麽的占据一方不是反贼是什么,只是这厮极为狡猾,没有竖起反旗罢了。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三章纸上谈兵 王念祖挺直腰身,如同真正双方对垒一般,作为一个大宋的武臣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些许自信,平日官场上对上文臣,都是憋屈的存在。 “下官承让,” 王念祖拱手道,他用手点指舆图道, “此番攻伐广西,本将当节制两路大军并进,荆南一线六万大军南下直驱桂州,” 王念祖的手指向下一移, “广南东路一线十余万大军扣关攻伐容州一线,” 王念祖解说道, ‘两处都是水路并进,水路当为陆路攻伐提供粮秣辎重,如此陆路转运负重大减,便于军卒开进,’ 秦延颔首,王念祖如此说在他意料中,二十万大军如果攻伐广南西路,一路开进是不可能的,因为道路等的限制,一路开进不能充分发挥兵力的优势,多路并进是必然的,所谓围攻就是如此,务必让他秦延左支右拙,让广西本来窘迫的兵力不符使用,充分发挥官军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此番讨伐两路大军须得步步为营,不可轻兵躁进,以防被敌人所惑而受伏,” 王念祖如此说,高俅和陈肃都明白他指向何处,秦延本身用兵神出鬼没,可说几番击败蛮狄都是偷袭得手,这般对手不由得王念祖不谨慎,当然要利用兵力优势平推,不可贪功冒进,否则只要一个破绽被秦延抓住,就是一个大败的结局。 “如此用兵,当步步为营,逐步拔除广南西路城池,攻入广南西路内陆,” 王念祖的话说到这里,高俅笑道, “如此逐步推进,没有丝毫破绽,就是孙武复生怕也无可奈何,” “攻下广南西路是指日可待,哈哈,” 陈肃帮衬道,眼睛却是瞄向秦延,他不认为面对王念祖如此老辣的战法,秦延能抵挡得住,实在是军力相差太多。 秦延看着两个嗨了的家伙,不禁好笑,真真的纸上谈兵啊,如果军棋推演如此就能大胜了局,历史上怎的那么多的以少胜多以寡敌众的战事,从这里看这两人也是赵括之流。 此时王念祖倒是等待秦延的反击,他丝毫没有一旁两人的雀跃之意,秦延如果这么容易被击败,怎的能取得这般功业。 ‘王副总管果然老辣非常,’ 秦延笑着颔首,高俅和陈肃两人面露得意之色,秦延懒理这两个货,他一指东线和西线, “北线桂州一线,东线宜州一线某都会逐步放弃,” 王念祖一呆, ‘桂州您也弃之不顾,’ 他想象不出好嘛,桂州乃是广南西路第一大城,经略司所在,桂州也是汉民最多的所在,这些秦延都不要了。 秦延笑问, “这数十处乡镇和要道某一并退出,不晓得王副总管留下多少军卒固守,” 王念祖凝目沉思道, “怕是要有三万,不,四万军卒镇守,” “为何如此,都是没有敌军的所在,为何留下如此重兵留守,” 陈肃不解道,在他看来毫无必要嘛。 高俅也是附和。 王念祖看着这两个战事的生瓜蛋子十分无语, ‘高虞候,陈郎中,须知大军征伐,粮秣为先,两线百余里的官道这般乡镇都是护佑粮道的关键,如果不重兵守护,一旦被敌军突袭击破断了粮道,前方大军即刻万劫不复,昔日曹公焚毁乌巢粮秣击败袁绍就是如此,’ 王念祖又转向秦延拱手恭敬道, “去岁经略深入敌后焚毁交趾军粮,交趾军大溃,经略国战大胜也是如此,” 王念祖这话让这两人无言以对,远的曹操焚乌巢就不说了,秦延入广源州焚毁交趾军军粮,交趾军无奈退军,饥寒下军力大减,秦延一战破之,这等功业传颂大宋,事例就在眼前,他们无话可说。 “如此王副总管麾下只余下十五万大军,” 秦延笑道,王念祖只能无奈点头。 “好,” 秦延一指邕州一线, ‘邕州城是必守的,钦州城也是必须要保住的,余者弃之不顾,’ 秦延这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是吧,都弃了,整个广南西路就剩下两座城池,其他的都不要了,秦延疯了不成。 “王副总管须知,广南西路唯有两处所在不能失守,一处就是邕州城,它乃是广南西路中心,可向北趋东往西,水陆便捷,不可轻易送与官军,” 秦延点了点邕州城, “此处守城军卒百姓万余,还有黑火药,巨炮助阵,相信官军不付出数万兵马折损攻伐不下,只是不晓得王副总管是否拼的伤亡攻取此处了,” 王念祖一脸苦涩,他当然知道秦延乃是兵法大家,他想攻必是攻敌必救,想守坚如磐石,数万人马的阵亡就想攻取邕州,只怕都是幸运的,最大的可能是伤亡数万邕州城还是攻取不得。 “只怕王师一到,邕州城百姓已然举城投降了,呵呵,毕竟民心敬畏我皇,” 陈肃不服道。 “哦,此言差矣,此处我朝几弃之不顾,兵力羸弱,民生凋敝,二十年前守土不利,邕州城内几乎让交趾人屠尽,陈郎中当真以为人心所向乎,” 秦延讥讽道。 陈肃脸上一黑, “毕竟是正朔之道,无不景从,” 他就是硬拗了。 ‘如某言称附和谋逆,官军要屠尽全城呢,’ 秦延冷笑道。 “你,” 陈肃气结,他可想而知秦延如此做,满城百姓军卒都是拼死守城,唯恐官军入城后屠杀一空,何况官军的名声不大好听,官军如匪怎么说。 秦延不想和这厮无谓交锋,没必要。 “如此王副总管将留下多少军卒攻伐邕州,守护粮道,待得进军钦州城下的又有多少兵马,” 王念祖思量良久, “邕州最少五六万军马,沿线护佑粮道,嘶,也须三万兵马,待得钦州城下还有六万兵马,攻取钦州倒也绰绰有余。” 王念祖就是依靠雄厚兵力平推了,绝不贪功,不给秦延一丝机会。 陈肃和高俅相视一笑,嗯,此番这个逆贼也是无话可说了吧。 “不晓得此番王副总管统领多少骑军征讨,” 秦延突然转换道。 “最多两万骑军,否则北方防御空虚,” 王念祖想了想。 “哦,这些骑军护佑粮道,帮衬围城,每处最多数千骑,不晓得能否应付我八千铁骑,” 秦延笑问。 “骑军不是在邕州和钦州城中吗,” 陈肃呆问。 在他看来大军压来,不是该将所有军卒集结在城中守城,否则城池陷落就无可挽回。 “步卒守城已然绰绰有余,是不是王副总管,” 秦延还是盯着王念祖。 王念祖头上冒汗,他可是知道秦延绝不会让这般宝贵的骑军困守城中消耗,想想秦延在河东是如何击败辽军的,就是步军守城,骑军游击在外,先后给了辽军致命三击,辽军步骑军伤亡泰半无奈下只能仓皇北顾。 现下秦延在广南西路如法炮制,他如何应对。 “某的骑军就在邕州西部右江一线游动,待得大军攻入广南西路,直驱钦州城下,我亲领骑军向东扫荡,沿途拔除官军守军,昔日某统领万余骑军先后击败数万代州一线汉军,此番击败这些守军当无疑问,且伤亡甚小,” 秦延笑着看着王念祖,王念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是辩驳无力,他亲身经历了河东战事,秦延用骑军攻取步军真的是百战百胜,非常的轻松愉快, “本将派出两万骑军向西追杀经略八千骑军,” 王念祖咬牙道,他唯有想出这个办法死拼了。 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威胁利诱 “某先避战,用备马优势甩掉骑军,然后向东扫荡官军粮道,击杀沿线步军,待得连战连捷,军心士气高起寻机决战骑军,一鼓破之,” 秦延给出了答案。 王念祖呆若木鸡。 “我大宋精骑两万定能击败贼军,” 高俅狠狠道。 他听的是七窍生烟,秦延如此太猖狂了。 “两万骑军无法力敌,几无胜理,南边烟瘴横行,本将麾下剩余一万骑军已然是侥幸了,” 王念祖苦笑道。 他亲眼看到了秦延所部骑军的精锐,边军所谓精锐远远不如,这还不说到了南边,一半的战马都要患病,不堪驱使,而秦延所部久居南边,根本没有这般的问题,到那时候一万骑军对上秦延八千军必败无疑,他不过是不想承认的那般彻底就是了。 高俅立即萎了,想想也是,当年郭逵征南军卒病了泰半,如果不是那般窘迫,也不至于半途而废,没有围攻交趾国都升龙府了。 “只是经略如此弃守大片田亩,放弃一干子民,就不怕这些百姓归入朝廷教化,再不从逆,” 陈肃不甘道。 在他这个士人看来,那些从逆的百姓军卒待得重回朝廷治下还不得欢呼雀跃,那时候民心归属大宋,秦延怎么可能在广西坐的稳,只有败亡一途。 “呵呵,陈郎中,官军占据这些田亩某是求之不得啊,官军来自各处,各不统属,军中败坏,四处抢掠,上官节制不住,必然激怒此地汉民,甚或引起大股蛮部叛乱,某是坐看朝廷尽失民心,待得击败官军主力,某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景从,” 秦延哈哈大笑。 秦延说完看向王念祖, “王副总管当有体会,当日在泸州平叛,这般如同匪寇般的官军让王副总管头疼不已吧,” 王念祖脸上一黑,这是他的黑历史。 当日泸州平叛,从京中调来的禁军,益州禁军厢军去泸州平叛,利用乱世之机,大肆抢掠,逼反了很多藩部,甚至还有汉民不堪官军抢掠淫辱而暴起反抗。 王念祖当时四处弹压不得,因为这些军卒不过是因为平叛临时聚集一处,待得平叛结束返回各自驻地,因此对王念祖这个名义上的上司阴奉阳违,对王念祖节制不得抢掠的将令根本不顺从,弄得当地天怒人怨。 只是当时反叛的几个藩部军力不济,才没有彻底败坏开来,最后平叛成功。 王念祖则是被朝中台院不断攻讦弹劾,十分的狼狈,差点因此坏了前程,当时的处境王念祖可是历历在目。 王念祖缓缓点头, “各处官军归属不定,在泸州弄得天怒人怨,确有此事,某无能,根本节制不住,” 王念祖如此一说,高俅和陈肃也是无可奈何之极,陈肃还想辩驳,秦延可没心情胡乱辩论,不过是口头纠缠而已。 “王副总管,无论何人统兵而来,进入广南西路都得分兵把守各处,否则无能护佑粮道,而彼分我专,分而击之,乃是此战紧要,我军当得必胜,而军纪废弛的结果就是让百姓和蛮部人心背离,因此广南西路经此虽然损失不少,不过此战过后人心归属,广西自立已定,而官军损失惨重,只怕数年内无望南征,而北方也因此兵力空虚,防线摇摇欲坠,可谓内忧外患,不知道陛下心中是否慌急,” 秦延此番没看王念祖和陈肃,而是看向了高俅。 高俅此人虽然非是大才,不过也不愚蠢,如果此番南征大败,直接就动摇了赵佶的威仪,作为赵佶潜邸就在身边的宠臣,高俅荣华富贵都在赵佶一身,也许王念祖,陈肃算不上感同身受,但是高俅绝对不想赵佶的皇位摇摇欲坠。 高俅一脸的阴沉,他很想反驳秦延,此战怎么能败。 不过他也晓得河东战事,此番征伐广西,如果秦延照搬河东战事步军固守,骑军游击,宋军定会损失惨重,这可不是置气能解决的。 “嗯,如果,此番失败还没有让朝中惊醒,某就派出二三十艘战舰,从广南西路北上,广州,福州,泉州,明州,海州,密州等处一一击破之,所到之处尽皆海贸大港,市舶司所在,商税众多之处,各地狼烟滚滚,劫掠收获丰厚,那时候江南、福建一片烽火,海贸凋零,税赋大减,” 秦延哈哈一笑,白牙一露,几人感到的是一身的冰寒。 “沿海之地非是大宋腹地,大宋凛然不惧,” 陈肃磕绊道,他是嘴炮不输的。 “当然,沿海之地非是大宋内地,然则一连数年东南烽火不断,朝廷无力驱赶,百姓怨声载道,民心尽丧,呵呵,不晓得政事堂和官家如何处置啊,” 秦延稳稳的反击,他再次看向了高俅,高俅一身大汗淋淋。 高俅小吏出身,但是见识不少,他先后在苏轼、王冼身边做伴当,最后入了赵佶的潜邸,可说对于大势还有些见地的。 他能想象大宋南方大败,东南烽火四起,北方防线摇摇欲坠的场面。 而所有一切都发生在赵佶登基两年间,本来赵佶登基有些非议,因此章惇被贬谪,现下再接连出现烽火,可想而知民间风评,是不是有势力蠢蠢欲动,要晓得向太后还在,只要太后在,当今无道选贤任能就有可能。 而高俅一切根基都在赵佶一身,不能出现丝毫差池,那就是他头顶上的天。 但如今的问题就是征南大败的可能性很高,而随即秦延将会让东南烽火连片。 只是他该如何,他太晓得赵佶是个什么性子了。 他这位主子是个好大喜功的,登基以后念念不忘中兴大宋,超越父兄。 却是发生了广南西路的自立,当然心里极为憋屈,一心想要剿灭秦延所部收复广南西路。 他如果回去言及此战败绩,那么这位主子可能立即发飙,他甚或被贬谪都说不定。 但是置之不理也不成。 怎么办,高俅恍恍惚惚的,心思已然抽离。 三人都看出了这位当今宠臣的呆滞。 “当然,本官还是遵从中枢和当今的,一切当以不战为先,某不过是自保而已。” 秦延立即道。 他要给高俅一个台阶下。 “既然如此经略何不随我等负荆请罪,我皇必会恕经略无罪,” 陈肃当即道。 “呵呵,” 秦延像是看一个白痴一般瞄了这厮一眼,当他是傻子吗,任何一个帝王,即使是一个温和的君主也会对叛逆举起屠刀,想让他束手就擒,怎么可能,这厮失心疯了, “当今虽然表面雍容,其实内里心胸着实不宽,只看对他忠言逆耳者下场就知,本官当然不会如此愚蠢,” 陈肃当即闭嘴。 “只是本官只想在广南西路自保,并不想和朝廷刀兵相向,因此,本官愿继续奉当今为主,每年奉献三十万贯的税赋,广南西路依然是大宋之地,一切体例照旧,某依然是大宋广南西路经略使,” 秦延这话一说。 三人频频对视。 秦延虽然桀骜,但是提出的这个条件也算是可以了。 广南西路依旧是大宋治下,秦延也俯首称臣,大宋可以避免仓促南征,同时还有赋税收益,大宋的颜面可保,也全了赵佶的面子。 如此这般,好像确实是一个可能。 但是这里面事宜很不好办,须得仔细打理。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五章交趾请和 秦延将三人送回钦州驿。 三日后,秦延亲自陪同三人去往桂州,然后从桂州礼送出境,他当然晓得三人就是一个传话的所在,决断还在赵佶和政事堂那里。 秦延在桂州出城三里相送,和这三人一同离开的还有方洁慈、李解益、孟戎等诸人,这些文武的家眷亲族都在大宋,留在此处是不可能的。 秦延正好将这些人一同送走,也算是彻底了却广南西路的后患。 “主公,此番返回,这个高俅能否建言避免大战,” 滕建业马上眺望就要消失的一行人。 秦延淡淡道, “尽人事安天命,哪怕大宋二十万大军南征,广西也是必胜无疑,这是某不想刀兵相见,流淌的都是大宋的血肉,平白便宜了那些蛮狄罢了,” 有奕州为后盾,秦延心知他必胜无疑,但是击败大宋官军不会让他有丝毫的快意,只有无奈和悲哀。 交趾升龙府皇宫中,李乾德和几位重臣汇集一堂。 此番那个志大才疏的李乾清没有在位,伐宋大败给了他很大的打击,至今没有获得返回中枢的机会。 太师李仏、阮仁德、石钦、李常杰俱在。 君臣一起共议的就是广南西路之事。 “陛下,这年来已然将广南西路情形大略探查清楚,如今秦延占据广南西路自立,听闻没有竖起反旗,还是自称广南西路经略使,官职军制皆未改动,因此境内百姓、蛮部极为平顺,未有异动发生,而如今宋庭有征讨之意,却是未曾派出大军,” 李仏拱手道。 李乾德捻须思量半日, “这个秦延极为叼滑,占据为实,却表面顺从,让宋庭举棋不定,他则是自行积蓄实力,呵呵,” 他也算是一个人杰,可说李朝最杰出的帝王。 他在交趾就是如此处置的,击败大宋,将大宋广南西路糜烂不堪,却是固守了自己的边地,让大宋无可奈何的签城下之盟。 因此他对秦延的手段略有窥视,以己度人嘛。 “陛下,正是如此,广南西路自立以来,秦延大肆扩军,如今只是正军就有万余,骑军数千,乡兵万余,此人野心不小了。” 阮仁德急忙道。 “陛下,秦延如此对我朝极为不利啊,须得时时戒备才是,” 李仏忧虑道。 众人默然,想想秦延不过两千铁骑的时候,就将富良江北岸闹得天翻地覆。 如今秦延骑军数千,军力大增,交趾北境压力极重。 李乾德叹口气,他看向了一直没有言声的李常杰。 李常杰心中暗叹一声,他拱手道, “秦延施用骑军出神入化,当世无人能及,” 接下来的话李常杰没有多言,但是众人都很清楚,交趾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抵挡不住秦延骑军的奔袭,还是会一败涂地。 众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实在秦延如同一把利刃高悬在交趾北境,那里过去数十年平和的局面不再,相反,如今交趾面临和大宋一样艰险,那就是北方骑军几不可制,如此这般离着北境不远的升龙府随时可能暴露在秦延兵锋之下,这对交趾和王室都是一个致命处。 “陛下,我朝当派出使臣交好秦延,避免争斗为先,” 石钦拱手道。 李乾德点头赞同,身为小国的君主没有大宋君王那般固执,颜面没有生存重要,该退让的时候可以立即放下身段,绝不会硬拗直到发生不可测的战事。 “为今之计,当首先看宋庭的决断,如宋庭大举南征,我朝可以起兵入广源州策应,如此让秦延陷入两面夹击中,而秦延败亡后我朝可以占据广源州不走,” 李仏建言道。 众人点头,到了如今,被杀怕了的交趾君臣没有独自和秦延对战的勇气,只能希望大宋发飙南征,彻底解除交趾的隐患,不过,这毕竟是要看大宋的脸色了,交趾很是没脸,众人也没有说的多明了,众人皆知就可。 “只是大宋没有南征,我朝又当如何,” 石钦问道。 众人无言,李常杰拱手道, “此贼不可与之争锋,如大宋不征伐此贼,只有交好为上,” 李常杰再次恳切道, “非是我交趾军勇武不在,而是骑军太过勇悍,非战之罪,” 李常杰此言一出,众人都是认同,旁的好说,秦延所部骑军数日可逼近升龙府,这般迅猛出击,和以往敌手种种不同,交趾应对乏力。 “难道我朝不能将养一支铁骑,” 石钦忍不住出言道。 “我朝骑军坐骑都是当地战马,矮小无力,不能长途驱驰,而大宋北方引入极为不易,须知大宋也是缺乏坐骑,就是引入,泰半病亡,因不能适应我朝节气,剩余的怕是一匹马须得两三百贯才可,” 说起这些李常杰最为熟悉,他早有建立骑军之意,特别是当年富良江一战,他被郭逵八千北地骑军大败,损失数万军卒,被他视为奇耻大辱,因此也曾想建立一支铁骑和中原抗衡。 但是,交趾国小,钱粮有限,建立三千中原铁骑,马匹兵甲就要近二十万贯,而每年耗费的粮饷、粮秣还得数万贯,关键能否适应交趾水土,因此,李常杰不得不放弃。 李乾德长叹一声, “一千骑军不当事,数千骑军,呵呵,本朝怕是无能为力啊,” 他当时和李常杰多次议过此事,实在是力有未及。 整个交趾不超过百万贯的税赋,那可是整个交趾皇室、百官、军伍等的开销。 只是一个骑军就占去二三十万贯,实在是超出了交趾国力所在。 李乾德不得不在权衡后放弃,铁骑不是交趾这样的小国可以豢养的。 众人商议的结果就是旁观局势变化,一切都看宋庭是否大举南征上。 此时交趾需要做的就是和秦延尽量交好,为此,交趾派出了石钦为使臣,出使广南西路,一部尚书出使,显示了交趾交好的诚意,目的就是麻痹秦延以待天变。 历经月余的长途跋涉,王念祖、陈肃、高俅等人抵达了汴京。 高俅则是先一步潜入东京,没法,他要在正式觐见前完成自救。 此番出使他们三人肩负探查秦延虚实的任务,结果却是不妙。 如今返回觐见,他们如何说,难道说朝廷大军可能不敌。 他太了解当今的性子,如果这般说,赵佶定然大怒,这位官家听不得逆耳之言,从此失宠都是可能的。 因此高俅苦思冥想后决定还是找杨戬商议。 这位如今宫中内都知总管,掌控着内侍省,深得官家宠信。 一切奏折从政事堂、东门头司递入,都要经过这位大太监的手才能抵达龙案上,赵佶批复后经由杨戬递出。 高俅自知没有那个雄辩的口才可以扭转危局,因此他只能寻求杨戬的帮衬了,毕竟杨戬上位他也是助了一臂之力的。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蔡京手段 杨戬听闻后思量良久,让高俅极为不耐。 杨戬看到了高俅要爆发的模样,也晓得其中缘由,此番一个不好高俅就要失宠。 他的问题是要不要救助高俅这个当今的宠臣,至于还高俅人情,他自认为早就奉还了二十万贯,还给高俅一个富贵,两人已然概不相欠。 只是他是否需要高俅这个臂助的问题,想想如果换个人他可能就没有那个交情了吧,那还是拉一把为上。 “高虞候,你我相交已久,高虞候有难处咱家定会倾力相助,只是嘛,” 杨戬摇头苦笑,高俅眼睛一瞪,他以为杨戬这是要过河拆桥,不过他高俅也非等闲之辈,如论坏事的本事他可是不差,正要威胁一番杨戬。 “高虞候你也晓得此番商议的国事,你我都没有节制家国大事的才干,只怕你我所言不入陛下之耳,反倒坏事,” “杨都知以为如何,” 高俅急道。 “高虞候不在的数月间,政事堂蔡相公已然出外,温益温相公入内为尚书左丞,蔡京蔡相公入内为尚书右丞,” 杨戬指点道。 高俅没有惊讶,他晓得蔡卞耿直不得赵佶所喜,贬谪是一定的。 至于蔡京交接他,勾连杨戬以及起居舍人等当今近臣,目的就是进入政事堂,此番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只是这和他有何干系。 “高虞候,此事须得有蔡相公襄助才是,蔡相公此人善于合纵连横,激辩无双,更关键是蔡相公这数月来为陛下寻获了不少书画珍本,深得陛下赏识,” 杨戬说到这里,高俅已然明了了,利用蔡京能臣的身份递话化解南征,才是他脱困的法子。 至于蔡京会不会给他面子,当然会。 还是那句话,虽然高俅这是一个小吏出身,如今官职也不甚高,但是高俅乃是陛下宠臣,成事的能力差些,坏事的能力不要太小,高俅深信哪怕是蔡京也不愿得罪于他。 “如此多谢杨都知成全,多谢,” 高俅拜别杨戬而去,他实在是赶,干系他的前程,难怪他如此捉急。 翌日,蔡京递上折子要单独奏对,杨戬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立即给蔡京递了进去。 很快赵佶就陛见蔡京,他是被蔡京吊起了瘾头,前两次蔡京拿出了几本的孤本珍品书画,利用单独奏对的机会递上,很是让赵佶畅快。 在他看来中兴之主当然要有,琴棋书画的喜好也不能丢,他除了天下雄主外还应是儒雅的帝王。 “陛下,此番臣下入对,乃是有好消息传来,” 蔡京当先给了赵佶好念想。 赵佶一喜, “蔡卿快讲,” 蔡京拱手道, “陛下,今日辽国传来消息,辽国西北招讨司在北方大败于通古斯等诸部,丧师数万,而且尽皆是宫分军、皮室军强军,” 赵佶心中大喜不自觉的从龙案后站起, “卿家所言可真,” 蔡京笑道, “千真万确,恭喜陛下,大辽经河东大败,通古斯大败,再也无力南掠,乃是苍天护佑大宋啊,” “哈哈哈,看来朕果然是天授之人,方一登基吉兆已现,” 赵佶畅快大笑。 他也晓得大辽精锐就是四十万骑军,其中宫分军和皮室军共计十余万,乃是大辽根基,河东和此番折损数万,大辽已然伤筋动骨了,加上大辽这数年灾荒不断,反叛此起彼伏,没有数年甚或十年,大辽无法平复过来,高悬中原的利剑终于失去了。 “陛下当然是天选之子,陛下方登基,我大宋未发一兵一卒大辽挫败,正是皇天护佑陛下和大宋,陛下果然是大宋中兴之雄主,” 蔡京立即来上一记。 赵佶哈哈大笑。 “陛下,此天授之时,我大宋获得良机啊,” “哦,蔡卿请讲,” “陛下,此时大辽无暇它顾,西贼则是苟延残喘,正当全力西向,围攻西夏,逐步蚕食西夏,最后一举灭之,收复我汉家旧山河,待得收复兴灵,窥伺幽云,待得北虏天变,出兵北伐,夺回幽云,如此陛下功业可比太祖太宗,” 蔡京只是轻轻画出大饼,赵佶眼睛立即亮了,这话他着实欢喜,可以和太祖的功业相提并论,怎么可能不让赵佶心动。 是啊,收复燕云是太祖太宗的志向,两次北伐惜败,从此再无力北顾。 如果他能收复幽云,呵呵,怕是功业还在太祖之上吧,他相信蔡京就是这个意思,只是绝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如此愿景让赵佶心潮澎湃,仿佛他已然收复旧山河,赢得大宋上下倾心拜服,青史留名比肩汉武更是不在话下。 嗯,赵佶已然飘了,他臆想多时的幻梦竟然有极大可能实现,怎么不让他欣喜若狂。 蔡京察言观色已然晓得赵佶入港了, “只是陛下,我大宋此时时机也是不好,南征在即啊,唉,恐怕耗费钱粮甚重,没有数年光景不能平复,那时候就怕大辽舒缓过来可以驰援西贼,唉,良机不在啊,” 嗯,他可是对高俅伸出援手了,只看天意,而高俅必须欠他人情,荣图后报。 征南,想起那个逆臣秦延,赵佶一皱眉,心中厌恶顿生,他登基以来诸事平顺,就是秦延给他狠狠一击,扫了他的颜面,如今造成的风波已然没有平复,如论他最恨的那人就是秦延,再无旁人。 只是秦家所有人不知所踪,可能已然脱逃广南西路,他也是徒唤奈何。 “秦延如此逆臣,竟然敢背叛朕,如果不擒拿问罪,朕的颜面何在,” 赵佶那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秦延如此扫了他的颜面,他恨不能将其扬灰挫骨,早就脑补了无数次虐杀的场面了。 “陛下,广南西路荒僻,秦延最多困守一隅,而北方才是中原大患,如能趁北虏无暇他顾之机攻灭西夏,则北方只余下一敌,中原鼎定,那时再起大军一举荡平西南,” 蔡京建言道。 赵佶思量不语,显然还在权衡,他以为蔡京说的在理,广南西路那个穷困之地确是无干中原大局,但是他实在是环转不来,必要置秦延于死地而后快。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七章所谓开源 “陛下,大军二十余万,四十万民夫耗费的钱粮怕一百多万贯,甚或有二百万贯,耗时一年才能环转,不说大军远离中原,中原有事不能及时赶回,只说这两百万贯的钱粮如何处置,不能都是内库填补吧,” 蔡京算了算财赋账。 现下失去了广南西路,本来就有近百万贯的财赋缺口,如果征南再背负两百万贯,大宋怕是没有十年的节衣缩食是无法度过难关的。 赵佶长叹一声, ‘如之奈何,’ 他是充满了不甘。 ‘陛下勿急,臣下此番入对就是为此而来,臣下入政事堂以来,深感大宋财赋有限,让我大宋无力整军备战,哪怕天赐良机已现也只能坐观逝去,因此,臣下筹划了数个征集钱粮的法子先给陛下,’ 这才是蔡京此来的目的。 他瞄着的是左仆射,他要的可不是如同高俅一般的简单一个宠臣,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那个位置。 就着高俅请托之事,他要加固他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因此他昨日熬了通宵,现下来此就是邀宠的。 “哦,蔡卿尽管说,” 赵佶精神一振。 他受财赋所困久矣,曾布、韩邦彦等人没有好的建言,让他也是无可奈何,今日听闻蔡京有建言解忧排难,当然捉急。 “陛下,臣奏请陛下建立公田所,将所有大宋如今闲置的田亩划归公田所节制,招募流民耕种,所获钱粮填充太仓库以作北伐之用,” ‘蔡卿,众卿尽言天下田亩已然耗尽,未有良田征集了吗,’ 赵佶疑惑道。 “陛下,良田虽然有主,坡地、河滩地等下田却很多无主,此番划入公田所,怕有数百万亩甚或千万亩良田,待得一两年后尽成良田,怕是有一两百万贯的秋赋征集,那时候朝廷无有财赋之困矣,” 蔡京笑道。 当然,他绝不会说开垦荒田须得投入银钱耕具耕牛等等的先期投入,那些都是地方官吏操心的,他要的就是公田所以及带来的钱粮。 至于怎么招揽流民,怎么征集田赋那是一众下面官吏的事儿。 ‘哦,能有这般多,’ 赵佶这个很白的皇帝当即震惊。 没有如何思量,他当即同意成立公田所,具体事宜由蔡京处置。 “臣下恳请陛下推行募役法,如此可增加几十万贯的收益,” 蔡京又抛出了第二条。 募役法不是新物件,早在熙宁变法的时候就试行,只是期间出现很多问题,比如上户下户区分,比如很多官吏利用区分一等户到六等户的机会大肆收刮钱财等等。 哲宗恢复新政的时候,募役法只是试行,未曾在所有州县推开,此番蔡京提请全面推开。 赵佶想了想,对此事来个再议。 ‘陛下,还请增加市舶司的赋税,往来海船海贸收益丰厚,缴纳的商税却是和普通商贩一般,如此流失大笔税赋,’ 蔡京再提一条。 经过他的解说,赵佶允了,介意将市舶司的海贸税赋翻番。 这一日,君臣两人商议的就是开源事宜。 至于征南,赵佶言称见过王念祖等人再议。 两日后,赵佶陛见王念祖、高俅、陈肃等人。 王念祖等人略略讲了讲广南西路聚兵三万,其中铁骑八千,军力强悍。 赵佶当即就有些犹疑了。 虽然这三人么有说什么官军必败,说了赵佶也不会信的。 只是,蔡京言称的伤亡甚重,钱粮耗费无算,主力南下不依北归等等,如今就摆放在他的面前。 当晚,赵佶留下高俅单独奏对。 这是关起门来,亲信说些体己话了。 “陛下,王副总管私下里曾言称,二十余万精锐怕是要折损近半,尤其是抽调的边军精锐怕是和秦延所部两败俱伤,此战是个惨胜,” 高俅沉声道。 他绝不会说什么大败,那是蠢人才自以为忠君才愚钝直言的。 高俅相信他言称大败,后果极为不妙。 就是言称惨胜,高俅也推到了王念祖身上。 王念祖军中宿将,和秦延共事过,王念祖说的话很有分量,关键是不用高俅担负罪责。 至于赵佶是否再次询问王念祖,高俅以为不会,赵佶对亲信一贯是放心施用,旁人攻讦等闲不放在心上,倒有用人不疑的劲头,只是嘛,是否能做到知人善用就另一说了。 就是和王念祖对峙,王念祖怕也不敢轻易得罪高俅,毕竟高俅乃是赵佶宠臣,两人说辞相反,官家会信谁呢。 因此,王念祖只能认下,对这一点高俅笃定的很。 听闻王念祖言及于此,赵佶终于很不情愿的承认,估摸南征是个两败俱伤之局,想想十万人的伤亡,只是抚恤就要了他的命,没有数百万贯怕是填不平大坑。 没有五六年不能平复这般巨大的钱粮的损失,更可怕的是另一样。 这数月来赵佶也和诸位大臣好生议一议,曾布等人具言怕是要从西军和河东军中抽调十万精锐南下才能击败秦贼。 毕竟,秦延声名在外,可说大宋第一兵家。 没有强军不能诛了此贼。 但是,十万精锐丧尽后,北方防线半数精锐消失不见,边军战力空虚,没有数年时光,甚至十年时光无法找补回来。 如此北方防御出现致命漏洞,如果北方天变,大宋有何依仗。 赵佶感到极为纠结和憋屈,面对秦延这个逆贼他竟然不能立即发兵讨伐,简直无颜。 南征诸事就此拖宕开来,赵佶再未召集重臣商议,只是下旨断绝和广南西路的一切水陆通道,穷困广南西路。 倒是公田所等诸事推进,同时敦促政事堂从东西两面加快对西夏的征讨。 而蔡京因为执掌大宋公田所诸事权柄大增,附庸的勋贵京官众多,对曾布的相位极有威胁。 福州港水师大营中军,几个船头向福州水师指挥使谭鄯禀报。 ‘指挥使,这一个多月来查缉六船蔗糖,七船衣皂,期间还间杂粮米,’ 谭鄯点头笑道, ‘你等月来倒也辛苦,本将不会忘了你等,此番查缉的蔗糖、衣皂、粮米你等可以支应一成,’ 几个船头欣喜的跪拜退出大帐。 “指挥使,这数月来水师查缉了数十艘的走私鸟船、沙船,福州的几大海商对指挥使是恨之入骨啊,” 谭鄯的幕僚卫黎忧虑道。 “他们能奈我何,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如果不是看他们在经略司,甚或朝中有些臂助,某早就将这些贼子拿下了,” 谭鄯冷冷道。 “指挥,这些海商虽然豢养不少的护卫,不过他们当然不敢对大人不敬,只是暗地里狂吠而已,只是嘛,大人,水师查缉了如此众多的走私物件,只怕流求贼不肯罢休呢,如今广南西路的蔗糖、粮米、衣皂都是流求贼偷入福建路一线,他们不会坐视水师断了他们的财路,” 卫黎忧虑道。 “唉,不瞒你,此番是知州大人下令查缉,上峰有令不得不如此,听闻是中枢下令断绝走私,穷困广南西路秦延,” 谭鄯叹口气。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八章肆虐 “只是这些海商和各处官员勾连甚深,收买了不少的官场中人,此时不知道多少福建路的官员对您不满,长此以往大人仕途不顺啊,” 卫黎进言道。 ‘上官严令,如之奈何,’ 谭鄯摇头, ‘唉,这个秦贼为何叛出大宋,大宋未曾薄待于他,如今他割据广南西路走私横行,让广南东路、福建路,江南路着实难为,’ 卫黎咒骂几句。 ‘未曾薄待,呵呵,’ 谭鄯嗤笑一声, “某乃是武臣,旁观多时,秦延的功业只怕入了政事堂都不足奇,最后不过是一路经略使罢了,已然是薄待了,再者,秦延可是触怒了当今,估摸这厮是不得不如此,看看如今章相公的下场,呵呵,秦延如在大宋,怕是贬死的下场,贬谪的路上不知道多少官员想要了他的命,好向当今邀功呢,” 大帐内一时静默,秦延大宋柱石般的人物只是对皇储人选多言一句,就是如此下场,倒是颇为让人唏嘘。 “指挥使还须小心,只怕流求贼不会死心,定然使出一些手段来,” 卫黎劝道。 “还能如何,如今福州水师已然深入大海不得,流求贼还能攻入福州不成,” 言及这个谭鄯有些愤愤,堂堂的福州水师如今离开海岸十里就有些危险了,流求贼遇到后立即驱赶,好像官匪倒置,流求贼冠冕堂皇的执掌这一片海域,福州水师如同盗匪一般见到官军只能退避,憋屈。 福州外海二十里外,一支由八艘秦级、汉级战舰,六艘飞剪战船组成的舰队游荡在海上。 所有战舰下了半帆,只有稀疏的船头灯还有船尾灯火防止船只相撞。 卫青号舱室内,周嗣召集各个船头商议, ‘晨时初起航直驱福州城,歼灭所有福州水师战船,炮击福州城,让所有和我奕州做对的官员看看,谁敢查缉走私,谁就是水师的下场。’ 周嗣沉声道。 ‘周指挥,只怕炮击福州城殃及无辜,主公那里。。’ 一个船头小心的问道。 他们这些军将都清楚秦延严令护佑百姓,如有殃及严惩不贷。 ‘此番局势危急,任各地水师和官员猖狂下去,走私受创太重,水师如此做只是因为各处官员严令,只是打击水师远远不及,就是要在其任所闹将起来,此番只是开始,如果福建路一线还是如此查缉走私,只怕步骑军也要登岸惩治,否则广南西路的财赋大降,军心民心不稳,此番出击但有罪责,某一力承担,本将只要你等一样,杀的这些官员胆寒,’ 周嗣杀气腾腾道。 众人轰然领诺。 南方慵懒,福州水师大营晨时末军卒才起身生火造饭,别看是军卒,一日也是两餐,这就是早饭和晚饭了。 水师大小战船四十余艘停泊在水师栈桥上,和西边的民用码头分离开来。 此时大营内炊烟渺渺,军卒们懒洋洋的起身候着,至于登船出海巡查,对不起,那是早饭后的事儿,如今也就是几艘哨船在外海,再就是抄关的哨船再查缉出入海港的商船。 此时数里外突然响起了几声号炮声,震惊了整个的水师营。 现今福州水师营的战船已然制备了虎蹲炮,可以在数十步外击杀敌人,也算是近战的利器了,对付海贼和查缉走私中立功不小。 只是临近海港鸣炮只有一种可能,敌袭。 正在大帐内用饭的谭鄯立即下令水师军卒登船临敌,这时候吃饭是小事了,御敌于港外是大事。 军卒们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登船,准备起航备敌。 只是硬帆海船升帆着实不易,还没等战船起帆,但见灰白色的软帆,灰黑色的高大船体出现在福州湾中。 流求贼的惊呼声传遍海湾,军卒们也是慌乱起来,这是福州水师的大敌,只是以往福州水师退避,而流求贼虽然在外海耀武扬威,却是从来不进入福建路各个水师海港,倒也算是平安无事。 但是此番不同了,流求贼庞大的战舰冲入了福州湾,很显然来者不善,这些水师军卒当然知晓这是寻仇来了,谁让这数月来福州水师查缉了那么多的走私船呢,流求贼发飙也正常。 福州水师仓皇下只有十余艘小战船升帆出港,剩余的千料以上大船还在挣扎中。 此时风帆战舰已然进入里许地方。 轰轰轰,长程的神威大炮开始轰鸣,留在码头上的福州水师战船中有的被击中,荡起大股的碎片雨杀伤着忙碌的军卒,一时间惨叫连连,多年平安无事的福州港沦为战场。 好在长程炮击,准头很是一般,大部分的弹丸不过是荡起大股的水柱,给船只清洗一番罢了。 但是,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击中战船的恐惧让所有福州水师的军卒抓狂,各个船只上非常的混乱。 谭鄯在自己的座船上咆哮着,甚至鞭打了几个慌乱的军卒,他的座船勉勉强强的升帆离开栈桥。 只是他的座船刚刚起航,一艘巨大的风帆战舰恶意满满的靠拢过来,在百步外侧舷以对。 谭鄯立即下令远程的弓弩发出火箭,至于虎蹲炮还是免了吧,射程只有六七十步而已,实在是鞭长莫及。 烟火划过天空,向敌船坠落,很可惜,对方战船只是冒起了几个小火头,很快被扑灭了。 轰轰轰,这艘风帆战舰猛烈的开火,侧舷冒出大股浓烟,火光在其中闪现。 接着,谭鄯的座船猛烈的摇晃着,这艘两千料战船遭受了重击,侧舷被破开了十来个大洞,碎片横行将船舱中隐秘的披甲大部杀伤,整个船舱里到处是濒死者的哭号。 还活着的披甲涌出了船舱,他们身上喷溅的鲜血惊吓了所有人。 甲板上不少军卒浑身颤抖着,几台弩箭都停止了攻击,即使谭鄯和他麾下船头不断呼喝也是无法喝止变乱,实在是承平日久的军卒见不得如此血腥场面。 而这艘风帆战舰则是轻松的围着谭鄯的座船转了半圈,用另一侧的船舷再次猛烈的轰击。 此番谭鄯座船的三个主桅断了两个,水线上出现了两个大洞。 谭鄯的座船瘫在了海上开始慢慢的倾斜,水手们在底舱封堵大洞,甲板上的军卒则是躲避着对方的炮火,甲板上倒毙着十余个军卒的尸首,血水染红了整个的甲板。 谭鄯躲在护卫的铁盾后无奈的看着这艘该死的战舰围着他的战船游动着,很明显等待着再次一击。 此时福州湾中到处都是火炮的轰鸣声,震动人的耳鼓。 谭鄯放眼望去,但见很多的福州水师战船瘫在海上冒着烟火,一些军卒疯狂的跳海逃生,尸首和血水招引了一些肉食鱼类聚集。 很显然,福州水师就是一个覆灭之局,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几艘战船上已然有人扯起了白旗,让谭鄯痛恨之极。 座船猛烈的晃动,再次受到了敌船的猛烈攻击。 当的一声响,一颗弹丸击中了铁盾,护卫惨叫鲜血喷溅,接着谭鄯身上剧痛人事不知了。 周嗣在远望镜中痛快的看着谭字大旗在敌船上坠落。 这个罪魁祸首就在这个船上,因此周嗣随即对船上已然升起的白旗视而不见,猛烈的轰击,直到将这艘战船轰入海底。 正文 第六百五十九章无人可制 一个多时辰后,福州港烈火熊熊,浓烟升腾,几十艘水师战船的残骸燃烧沉没中,福州水师除了公干在外的十余艘小船外再没有战船的存在了。 四周的海商海船则是龟缩在民用码头那里不敢动作,出海是决然不敢的,怕被这些煞神击沉在海上,只能等待着莫名的命运。 此时福州城烽火告警,鼓号齐鸣,大股的军卒登临城墙,他们从两里外俯视着冒烟喷火的福州港,却是徒唤奈何。 周嗣一声令下,流求水师战船依次排开,侧舷的神威大炮开始依次轰鸣,弹丸飞行数里击中了福州城墙,发出令人恐怖的蓬蓬声,引得城上军卒一片的惊呼声。 更有弹丸越过城墙坠入城中带来伤亡,引起烟火,福州城内大乱,百年没有战事的福州城混乱开来,毫无节制的乱势扩展开来。 城内混乱不堪,陷入无秩序中,很多泼皮趁机抢掠,让城内越发的混乱不堪。 城外流求舰队则是不慌不忙的冒烟喷火,有节制的炮击福州城,助推这种混乱。 整整半日的炮轰,几乎将舰队携带的长程弹丸挥霍一空,舰队才沉寂下来。 夜晚降临的时候,福州城内一片沉寂,城内的动乱被弹压下来,但是两里外流求舰队依然在海湾中停泊着,灰黄的灯光中这些巨大的煞神虎视眈眈,仿佛明日又要再次开始新的炮击,福州就要永无宁日一般。 福州知州李平易在官厅内发飙。 虽然一日内,城中经历战火,但是百姓伤亡轻微,不过两百余人,其中一百余人是城中混乱践踏或是被一些泼皮杀伤的,那些抢掠的泼皮已然被衙役和军卒追杀一空,福州城暂时平复下来。 但是李平易很是清楚,外边的海贼不会轻易的放过福州城,只因为走私的争夺,双方结了仇。 但是福州都监廖征言称除非海贼登城,否则城内对海贼束手无策,谁让福州城如今还是没有神威大炮,朝廷的大炮首先制备北方边镇和中原重镇,南边,呵呵,怕是还有数年才成。 现今福州守军对海贼毫无办法,只能一味的挨打。 这让李平易极为的憋屈。 “知州,如此下去,福州城天天如此混乱,对您官声极为不利啊,须得及早让海贼退军才是,” 李平易的幕僚张尤拱手道。 “唉,悔之晚矣,如之奈何,” 李平易是真后悔他当时严令查缉走私了。 他听闻有些地方的官员对于走私蔗糖、粮米,衣皂是听之任之,他是大张旗鼓的查缉,在他看来流求贼能奈他何,他只要查缉多多,今上心中当然赞许。 结果今日流求贼相隔数里炮击福州城,让他颜面尽失,而水师也全军尽没,就连谭鄯也阵亡当场。 李平易如今是真悔了,谁能想到流求贼如此暴虐的反击,福州城也不能避免呢。 现下福州城被如此变相围攻,他如果不能安定下去,甭提简在帝心了,只怕被另眼相看了,能惹事不能平事的属下都不受待见。 “东翁,流求贼水师凶猛几不可制,不可力敌,当另想法子,” 张尤低声道。 “从何而来,” 李平易也低声道。 ‘流求贼和福州几大海商交往极深,属下不才,自请前往游说,让海商派人劝退流求贼,日后东翁只是一略而过就是了,’ 张尤的话让李平易很为难,真真的扫面子,失去了知州的体统,只是不如此办难道天天被海贼轰击福州,那他脸面哪里放。 “只是日后没有查缉,也是一大错漏,” 李平易还在挣扎。 “知州放心,到时候让海商献上一些蔗糖、粮米、衣皂,就说是水师查缉的就是,如此上峰也说不出不是来,” 如论耍这些小伎俩幕僚官真是太拿手了,这些人一辈子都在连横盘算得失中度过。 李平易终于点了头,再是不甘也是没法,谁让水师如此渣呢。 当晚,张尤潜入夜色中。 第二日午时,流求水师从福州湾撤离,留下的是遍地狼藉。 李平易用春秋笔法言及水师官兵奋力和流求贼决战,指挥使谭鄯以下数百军卒阵亡,击杀近千流求贼,贼子不敌退去云云。 一场大败变成了一场惨胜。 只是东京的中枢相距甚远,还好敷衍,福建路各处的有心人谁不晓得谭鄯大肆打击走私,却是被流求贼杀上门来将福州水师连根拔起。 这般凶悍的流求贼谁敢着惹,各处官员都是对走私睁只眼闭只眼,绝不过分难为,否则李平易的前车之鉴在此。 从此福建路、广南东路一线走私猖獗,无人敢制,实在是大宋水师羸弱无法将流求水师驱赶出近海,只能坐看海商和流求人勾连一处。 明州十条街赵府,市舶司推官赵挺之的府邸。 门前两个灯笼摇晃着,此时乃是已时末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是远处传来更鼓声。 十字街拐角几个黑影窥伺着远处的赵府,当先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发声, “待得入得府内斩杀首恶,余者放过,赵挺之的脑袋足以警示那些阻拦走私的官员,” ‘韩头,如果府内抵抗激烈是否可以。。。’ 一个矮壮的黑衣人低声道,他比划了一下手刀。 ‘当然,虽然主公一向慈悲为先,从不愿对宋人挥刀,但是此番严查走私的官员不能铲除,奕州财赋就会大崩,临来时左丞亲命不惜一切,正所谓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你等懂吗,’ 高大的黑衣人狠狠挥拳。 众人领诺。 ‘你等前后潜入,三都、四都在外值守,一体行动吧,’ 几个都头领命而去。 韩厝紧了紧衣襟等候着,待得听闻远处短促的三声鸦声。 他立即一挥手。 百多人从暗黑处现身蓦地扑向赵府,而十字街两处街口还有黑影闪烁。 赵府前十分幽暗,十几个人抬着圆木直接冲向了府门,轰轰的猛然撞击了三下,府门轰然倒塌了。 府内有人惊慌吼叫,随即大股人潮涌入府中。 府内惊叫连连,还有凄厉的喊叫声。 盏茶功夫,府内又趋于平静,此时十字街北口传来仓皇的锣声。 于此同时大股的黑衣人从赵府中用处,身后的赵府燃起滚滚浓烟,红褐色的火苗在夜里十分的醒目。 而黑衣人快速的向南港口奔去。 明州市舶司推官赵挺之被海贼夜袭斩杀的消息传遍江南路,让很多有心人惊惧。 很多有心人都是清楚赵挺之就是死在查缉走私蔗糖、衣皂上,海贼报复袭取了他的性命。 此番最让人惊惧的是海贼竟然登岸逞凶,击杀了市舶司要员,这让所有相关人等人人自危。 而明州府衙根本没有抓住凶徒,这越发让人齿冷,这摆明说官府对海贼几无可制,那些水师,市舶司,库藏司、巡检司、抄关等处官吏人人自危,对查缉走私避之不及。 是,查缉走私利润丰厚,但是有性命开销才是,没得如同赵挺之一般枭首示众再有油水又能如何。 整个江南路、京东东路一线对查缉走私就是放纵的姿态,说白了海防不靖,流求贼可以肆意登岸逞凶,官员胆寒避祸。 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北辽巨变 崇宁二年秋,钦州秦府热闹非凡。 秦家人聚集一堂,秦伯义、卢氏、秦延、李婉、冯小娥、萨托娜、宗菊姬都在秦府中,米擒多智、秦臻石、秦臻毅、秦萨里、秦臻桐、秦燕等娃儿也汇集一处,端的十分热闹。 这是这些年秦家人汇集最全的一次了。 广南西路这两年又是引入数万流民,在钦州和廉州一线开拓数十万亩荒田,而产出蔗糖和米粮通过走私输入大宋,大宋朝廷是屡禁不止,带给广南西路大笔的收益。 而广南西路借此聚集的财赋将正兵扩展到了一万八千余,其中骑军八千余,备马三万,乡兵五十余个营,足有两万六千之众。 其中桂州利用汉民众多的优势,整训出六千乡兵,大大填补了广南西路北部的防御,成为一支生力军。 钦州和廉州水师风帆战舰三十余艘,其中商船十艘,余者都是战舰。 而大宋此时忙于北方战事,广南西路还是大宋旗帜官制,每年上缴到广南东路三十万贯的税赋,因此大宋也未兴兵讨伐,表面上两者间还是从属关系。 介于局势平稳,秦延将老父和家眷接到了钦州,奕州那里只有秋桃、秦庆留守。 秦伯义和卢氏则是享受到了孙儿满堂的福气,气质、秉性、容貌各不相同的儿媳也让他们眼晕。 好在府中诸事都是李婉主持,不劳两人费心,两人只管享受天伦之乐就是了。 钦州水师大营内栈桥那里,米擒多智、秦臻石、秦臻毅、秦萨里一同在水中奋力游动着。 一旁的小艇上,秦臻桐和秦燕在为哥哥们加油着。 今年十五岁的米擒多智身材足够高大健壮,他挥动双臂游动在先,不时等待着十岁出头的三个弟弟,为他们鼓劲。 秦臻石、秦臻毅、秦萨里则是拼尽全力游着,几人都是标准的自由泳姿势。 秦延抱臂在栈桥处等候着,身边李婉、萨托娜、宗菊姬相陪,几个当娘的也在为孩子们鼓劲。 米擒多智当先抵达了栈桥,起身踏上了栈桥阶梯,回身将第二个抵达的秦臻石拉上来,接下来秦臻毅、秦萨里也是一一抵达栈桥,米擒多智一一将弟弟们拉上栈桥,颇有大哥的气度。 四人气喘吁吁的抵达栈桥顶部,然后开始向北跑去。 他们沿着大营的校场跑上一圈,足有两里余。 秦延也慢跑相陪,他虽然淬炼自家孩子的意志、体质,却也注意保护几个娃儿,保持一个度就是关键了,他如此伴跑就是掌握好速度。 虽然是秋末,但是广南西路的秋老虎极为了得,几个娃儿没有在水中那般精神了,而是苦着脸大喘气跑着,浑身湿透越发显得闷热,只是他们不敢抱怨,那只会招来秦延的训斥,就是他们的娘亲也没法帮衬。 骑着马跟随这个队伍的几个女人们心疼的看着几个娃儿,却也不敢阻拦。 还有半圈就要结束了,秦延看了眼最先的米擒多智, ‘多智,冲出去吧,’ 一直节制体力的多智闻言加快速度冲了出去,而秦臻石等三个娃儿只能羡慕的看着米擒多智风一般的狂奔而去。 所有人气喘吁吁的跑完,几个当妈的立即围过来给娃儿们擦汗扇风,减缓娃儿们身上的炎热。 此时秦延到没有阻拦,这时候放松也是应该的。 接下来,秦延还要考量这些娃儿们的技艺,这一天有这些娃儿的苦头吃了。 不过这些娃儿们倒也和秦延还算亲近,因为秦延从来不强求他们背诵四书五经以及考究,而是通透就好,这一点让这些娃儿们最是高兴,相比死背书,奔跑这些苦处就不算什么了。 秦臻桐和秦燕是在后面座船伴随的,秦臻桐不足十岁,还不能加入其中。 宗菊姬拿出帕子为秦延擦拭汗水,又仔细的递给秦延温水,虽然菊姬也不晓得奔跑过后为何不能喝冷水,只是听夫君的没错就是了。 娃儿们休憩一阵后正要随着秦延习箭,突然几匹快马飞奔入校场。 秦延立即在护卫的随扈下折返秦府,留守秦府的冯小娥快马通禀,必然是紧要的消息了。 如今李婉主持家中,而冯小娥、萨托娜、宗菊姬则是在秦延身边汇总要务,比如此番除外,她们三人中必有一人留守府中。 秦延快步进入了书房,冯小娥递给秦延一个信札,是奕州宗泽的急报。 秦延随即打开一看,他惊讶的发现,大辽生女真契烈部纠集十余个生女真部落反叛,先后击败了大辽西北招讨司两次围剿,斩杀辽军近两千。 西北招讨司向上京和南京告急,声称辽北军力窘困,无力支撑向东和向西北两面作战,有崩溃之虞。 也因此上京新帝天祚帝耶律延禧为首的北院纷乱开来,原因只有一个,数年来大辽接连败绩,国内叛乱频仍,财力耗尽,军力折损甚重,没有钱粮重整军力。 为了财赋的增加大辽加紧对治下各族的征集,结果引发了更大的叛乱,此番女真契烈部的叛乱就是因为征集的税赋是上一年的两倍,契烈部等女真部不甘苛政暴起反抗,引起了东北方十余个部落的响应,击败辽军,局势糜烂。 现下的情形就是如果想要恢复河东之战之前的军力,那就要将赋税增加一倍才可,结果内乱纷纷,如果不增加税赋,无法重振军力。 但哪一个都是毒酒,只是有个先后罢了,因此朝中吵翻天,事情拖宕下来。 结果西北招讨司得不到及时补充,勉力抵挡阻卜部的攻击,女真部叛乱越发的扩大,生女真近半的部落都已反叛。 秦延拿着这个信札陷入了沉思。 秦延不在奕州,他吩咐宗泽除了内政外,也要随时监看身边的大敌,倭国和高丽首当其冲。 但是也让宗泽注意大辽北境的消息,尤其是阻卜诸部和生女真诸部。 他清楚宗泽可能不大明白其中道理,但是宗泽有一点好,一丝不苟的按照他说的做,好在有海州那个窗口,北辽的消息那里是应有尽有,还有郑全内卫司的打探,因此北辽的消息很是及时。 但是秦延万没想到,河东大捷带来的影响会是这般大,结果造成大辽内忧外患的连锁反应,东面渤海人大规模的叛乱,耗尽了辽国军力财力,阻卜诸部接连大胜辽军,而女真部也反叛了。 但是这个契烈部是秦延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却是在这个时空首先反叛,而且声势不小。 秦延也是执掌一隅了,内政治军都有心得,他可以想象辽国的窘困,徐徐图之不可能,操切的结果就是左支右拙,整个财政体系崩塌,国家体系开始解体,绝对有了末世之像。 他不知道后世辽国开始瓦解的具体时间,但是他相信此番看来最起码提前了十年。 那么他将迎来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大变,对中原的威胁多大,是否像那个时空那般猛烈。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一章倭人偷袭 看着秦延思量久久不语,冯小娥心中忧虑。 在他的印象里,秦延没有这般忧柔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很快决断。 如此纠结的秦延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能想象自家夫君面临极大的难题,只是遥远的辽国北境和大宋,特别是奕州、广南西路有什么关联,让秦延如此焦虑呢, ‘官人何必如此,毕竟辽国北境离此万里,何况辽国内乱,对大宋有利才是吧,我广南西路更是遥远,’ 冯小娥劝解道。 ‘非也,辽国虽然广阔,但是承平日久,已然是失去了爪牙的老虎,已非百年前凶猛,但辽国崩塌,新主当立,新国奋勇搏杀,国君雄略,军将骁勇,那才是真正凶猛的对手,’ 秦延摇头叹道,他看冯小娥还是有些懵懂, “你想想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些朝代开国之时,中原猛烈扩展就知晓,那是一个朝代最为凶猛的时候,结果就是围绕其左右的邻国相继被击败,正因君王是经历战事,睿智勇毅,军将从血战中杀出可独当一面,” 秦延如此说,冯小娥点头赞同,是啊,唐初向北先后击败突厥、吐谷浑、契丹等大敌,赵匡胤先后灭唐、北汉,一同华夏,可见一朝建立之初确是最为凶猛扩张的时候。 ‘而北辽如果覆灭,血战而胜鼎革北辽的新朝是最为凶猛的时候,而此时宋庭可能为北辽大乱而拍手称快吧,殊不知可能最凶猛的敌人养成中,’ 秦延叹道。 历史上徽宗君臣就是如此对北辽的崩溃弹冠相庆,以为是大宋收复幽云的良机。 殊不知此时当为大宋最为警醒之时,不用多言,只讲西夏初立,李元昊给大宋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先后击杀数万宋军,让中原一日三惊,何况新出现的体量更大的新朝。 所以联金灭辽甚或日后的联蒙灭金都是愚蠢至极的筹划,大宋实际上是失去了北方的屏障,让自家不厚实的小身板暴露在北方铁骑之下,北宋南宋灭亡是自取灭亡,相反正确的举措应该是助力北辽和金国抵挡北方猛兽凶猛的进攻,最起码是两不相帮苦练内功。 冯小娥也被秦延描绘的可能前景所惊吓,她这才明白秦延不断打探辽国的真意。 秦延也是无奈,饶是他准备多年,对上北方蛮族也是没有丝毫的把握。 首先一个就是骑军,他的军力财力也有个极限,再就是制备战马也有限制,毕竟北方产马所在相聚太远,不仅大宋受困于此,就是他也是为此所困。 在他的筹划中,奕州军正军主力不用太多,数万足以,但是最好都是骑军,而且都是备马充足的,也就是要有十余万战马。 即使步军也可以乘马出战,如此对后勤压力大减,机动力大增,兵力少也可以大范围迂回作战,到了战地恢复步军建制迎敌就是了。 但是这种机动力带来的好处是无法比拟的,这也是为何拥有铁骑就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原因,这就是这时代的机械化军团。 只是他到现在也没有十万匹战马,何谈让所有军卒可以马上行走。 也就是说奕州军还是受困于机动力的。 可是真正中原板荡之日,胡马南下之时,面对如此广阔的中原,奕州军只能在沿海行走,大大限制了作战区域,这是相当不利的。 秦延却是无力改变这个局面。 因此他到今日也不知道当面临二十万铁骑蜂拥南下,中原将要陆沉的时候,他能否力挽狂澜,如果不,他只能困守奕州一地,可能最后离着中原较近的流求都不能保全,毕竟一隅抵一国天然受限。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制备齐全以待天变。 倭国长洲国以西海面,一支五艘风帆战舰组成的奕州船队向西南航行中。 五艘战舰中的一艘秦级战舰脱离大队在前方三里处警戒。 这也是奕州舰队标准的航行队列。 此处可以眺望长州国的海岸,沿着这条航线向西南经过一击岛抵达对马上岛,在那里稍稍修整然后直驱奕州,这就是左渡岛到奕州的惯常航线。 舰队中霍去病号战舰作为旗舰,舰长韩榷统辖整个舰队。 这个舰队中霍去病号装载最轻,责任最大,装载了十万两黄金,五十万两白银,是上月左渡岛开采冶炼出来的金银,此番运往奕州。 随着船队返回的还有一营的战兵,这是返回奕州轮换的士卒。 韩榷的责任也是不小。 不过他也未曾在意,虽然倭国一再整补战舰,更是仿制风帆战舰,但是从来没有和奕州舰队冲突,这数年来平安无事。 韩榷刚刚用过早饭来到甲板观看了船只主桅风帆状况,就听到三声炮响,韩榷立即绷紧了神经看向前方那一点点的帆影,那里正升腾起大股的浓烟。 “升战旗备战,” 韩榷高喝道。 按照规矩一声炮响有船接近,三艘炮响那即是敌人接近中了,韩榷相信前面的船长不会虚报敌情,虽然他还看不到,但是前方必有敌舰接近中,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敌舰迫近而已。 霍去病号升起战旗,相邻的三艘战舰向霍去病号靠拢,形成了一字战阵向西南驶去。 韩榷用远望镜向前方探寻着,秦级战舰章邯号已然返航归队,此时他可以看到在天际出现了五六处帆影,而且在后面还有帆影越出。 七艘,八艘,九艘。。。。 韩榷晓得十艘以上的倭国风帆战舰正在迫近中,看来奕州水师中一直猜测的和倭国风帆战舰的第一站好像就由他来完成了。 奕州水师一直猜测和倭国风帆战舰的冲突何时到来,不用什么聪明的头脑也知道倭国上皇组建这么大规模的御前近卫水师定然是要和奕州争夺倭国附近海域的制海权的。 秦延带给这些水师军将的观念就是制海权为上,奕州能以一个海岛称霸海上,只是因为奕州掌控了这里的制海权,也就是说没有奕州点头,谁家的商船都不要想航行在海上,甚至奕州可以凭借强大的战舰随时袭击临近的高丽、倭国、北辽的沿海地带,而他们则不可能。 因此倭国建立强大的水师必然和奕州水师交锋,胜者将是这片海域的王者。 韩榷没想到的是第一炮看来要由他来掌控了。 十余艘战舰,韩榷并不惧怕,百战百胜已经让奕州舰队上下藐视一切敌手,哪怕是倭人战舰两倍于他又是如何。 就在此时,霍去病号的桅杆上鸣响了火铳,让韩榷大吃一惊。 韩榷急忙望去,瞭望台上的水手向南疯狂的挥舞手臂。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二章激烈炮战 韩榷蓦然醒悟,他急忙用远望镜看去,只见一朵朵帆影显现,已然是倭人的战旗。 七艘、八艘,九艘。。 这里也是十艘以上的倭人战舰。 韩榷下令升起烈焰的战旗,这在奕州水师中是死战之意,号令全军与敌人血战到底。 倭人战船二十艘以上,虽然没有交锋过,韩榷也不敢轻视,只有五艘战船奕州舰队怕是要经历一场血战了。 西南方和南方两路的敌人都迫近到了两里内,此时已然统合出西南方出现了十六艘倭人战船,而正南方则是十二艘战船。 共计二十八艘战船钳形攻势围拢过来。 韩榷飞快的筹算了一番,当机立断,不改航线迎向正前方的十六艘战舰,向南迎敌哪怕击败对手,前方还是有十余艘倭人战舰堵截,韩榷宁可迎难而上,只要击破对面阻拦的对手就可以破除倭人的包围圈。 双方接近到了一里余,轰轰轰的爆响,倭人战舰当先开炮了。 十余艘战船上的舰首炮发出了轰鸣。 弹丸呼啸着带着烟火冲向了奕州战舰。 只是颠簸中如此发炮命中率可怜,十余炮只有一颗弹丸击中了汉级战舰马援号,余者只是荡起了大股水柱。 章邯号火炮甲板里,甲长陆亿正在从炮窗观看水柱的情形,十二斤炮,这是他的预估,算不得重炮。 他回身观看甲板的情形,十门炮都已经填装完毕,一门炮炮手三人,所有三十人的目光都投向他,甲长就是发令炮击的那人。 舰长在上甲板只能号令开炮反击,具体节制火炮甲板的就是甲长,在章邯号上就是陆亿。 陆亿善堂出身的孤儿出身,如今担任甲长一年后终于迎来了一场大战,心里还是相当的激动的。 章邯号开始左倾,陆亿清楚,船只在转向以侧舷对敌,接着蓬的一声,火炮甲板巨震,很明显一颗弹丸击中了章邯号。 甲板内灰尘弥漫,一些水手惊疑的看着舱室,好在虚惊一场,这颗弹丸没有击穿章邯号的甲板,众人松了口气。 陆亿从炮窗向外眺望,但见斜前方一艘倭人战舰对向驶来,陆亿预估这艘倭人风帆战舰比章邯号大上一圈,估摸有汉级战舰的大小,也是侧开炮窗,里面必定是火炮无疑了。 两艘战舰渐渐接近,当双方战舰就要首尾相接的时候,上甲板口传来了大副老焦的吼声,开炮。 陆亿当即大喊一声,开炮。 早就蓄势待发的炮手们立即点燃了火绳。 轰轰轰,章邯号右舷一门十二斤神威大炮,四门十八斤神武大炮轰鸣了。 几乎于此同时陆亿看到对面的倭人战船炮窗里也冒出了火光和浓烟,双方几乎同时发动了炮击。 火炮甲板中刺鼻的硝烟味道,烟雾被吹入的海风快速吹散,接着船身发出蓬蓬的响声,陆亿明显感到了震颤。 一个水手发出了惊呼,陆亿抬眼看去,但见一束光亮出现在暗黑的角落,很显然那里被弹丸击打出了裂痕,不过弹丸没有破开船板力尽而落。 陆亿吼着炮手尽快刷膛重新填装弹丸,他则是从消散的迷雾中看到了对方的战舰侧舷上出现了三个大洞,其中两个很是巨大,很显然倭人的战舰没有承受住十八斤神武大炮百多步上的轰击,船板薄了,没有经过特殊的加固。 这让陆亿信心大增,虽然章邯号没有安置重炮,不过这般看来还是能有所作为的。 两艘战舰交叉而过,章邯号遇到了下一艘敌船,两艘战船再次猛烈的互捶,章邯号甲板上也有了伤亡。 韩榷一直观看双方战船前锋交战的情形。 当发现章邯号上十八斤的神武大炮可以击碎对方的船舷的时候,他立即知晓倭人战船的一个弱点,那就是船舷抵御不住神武大炮的轰击。 十八斤神武大炮不过是最小一级的神武大炮,已然可以破碎侧舷,说明对手的防御可能是针对神威大炮之流的,却是对近战利器神武大炮威力估计不足,船板没有经过加厚,这就给了奕州舰队机会。。 汉级战舰上可以有二十八斤和三十六斤神武大炮,这般重炮必然会给倭人致命的打击。 砰砰的声音传来,韩榷皱眉的听着,这是有倭人战舰发出了散弹,目的是杀伤甲板上的水手,韩榷已经听到了桅杆上水手的惨呼。 没法,倭人战船数量众多,可以专门有几艘战舰不发出弹丸,用散弹杀伤。 而奕州战舰只有区区五艘,还有一艘两舷加在一处只有十门炮的秦级战舰,因此每门炮都是紧要的,实在是没法抽调火炮发射散弹。 霍去病号和对方头舰接近中,眼看就要首尾相接。 甲长董小乙也通过舷窗观看着对手的情形,当年的炮长如今也晋升为汉级战舰霍去病号上的甲长。 董小乙一丝不苟的观看着敌舰的情形,同时听闻着上甲板的动静。 当首尾相接,两艘战舰相对的时候,董小乙没有等上甲板的命令,当即命令开炮。 轰轰轰,二十八斤神威大炮和七门三十六斤神武大炮轰鸣着,巨大的火炮轰鸣声即使很多人带着耳包,耳朵里也是嗡嗡作响。 实在是三十六斤神武大炮已然属于重炮的行列,声响相当惊人。 董小乙捂着耳朵看到对方的战船也喷出了烟火,只是落后霍去病号一线而已。 接着他看到对方侧舷上出现了六七处巨大的不规则的破洞,烟尘四处升腾,董小乙狠狠的挥挥手。 于此同时,霍去病号也是一阵荡漾,也是被对方的弹丸狠狠击中。 甲板里到处是烟尘,有人咳嗽着,接着甲板中爆出欢呼,很显然是对抵御了对方炮击的释放,也是给敌人重重一击的庆贺,整个火炮甲板相当的欢腾。 董小乙笑着吼着下面的兔崽子赶紧刷膛装填,等候着给敌人再次的轰击。 奕州舰队和西南驶来的十六艘倭寇战舰一一放对,双方用重炮猛烈互捶,当双方脱离炮火的时候,双方战舰都有些灰头土脸的。 一些船帆破碎,一些水手伤亡。 相比之下,倭人战舰较为悲惨,艘艘战舰侧舷上都有破洞,很显然奕州重炮的毁伤更严重,同时破碎的大股碎片雨将很多船上倭人军卒杀伤。 此时鲜血四溅,惨号不断,倭人受到了沉重打击。 其中有两艘倭人战舰水线上被开出了数个大洞,海水汩汩而入,战舰已经停滞歪斜,很可能就此趁入大海。 倭人舰队中一艘最大的战舰甲板上,一身具甲,头戴黑色牛头帽兜的军将用远望镜遥望自家两艘战船的惨状。 这位御前水师侍大将前田贵由心中巨震,这个战局他是没有想到的。 此番他奉上皇之命就是打劫左渡岛金银来的。 左渡岛虽然离着本州百里余,但是岛上数千奕州贼精兵,预估没有三万精兵无法攻取小港等城池。 那样的话渡船是个大问题,运力不足让御前水师捉襟见肘。 只是御前水师风帆战舰已然大成,虽然战船较为笨重,远海航行不佳,但是在本州近海航行作战毫无问题。 上皇已然按捺不住,于是有了此番征伐,目的就是一个断绝奕州贼的财源。 左渡岛上以倭人为主,打探消息还是较为方便的,左渡岛每年可以产出数十万贯的金银,这个消息让上皇食不甘味,让奕州贼用于舰队扩充上,日本追赶太过吃力,因此,此番就是为了断绝奕州通往左渡的航道来的。 正文 第六百六十四章与敌皆亡 甲板上的厮杀声渐渐停息了,宋话没有人讲了,只余下倭人难听的腔调。 陆亿心里冰凉,他看向方可,两人两眼一对,都有些仓皇,下甲板舷梯上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倭人正在步步接近中。 “方可,我等不可做李陵,只能做李广的,” 陆亿艰涩道。 善堂学堂中史记等史书最受欢迎,人人畅想日后在主公旗下出征建功立业的场景,其中就喊出事有不济也不能成为李陵,只可为李广般青史留名。 陆亿也时常借此提点麾下的炮手们,激励他们奋力杀敌,方可当然知晓。 “甲长,俺,俺听你的,” 方可颤声道。 陆亿咳嗽着勉力靠在药包上,此时怪叫声中,数个手持带血短刀的倭人军卒下到了狼藉的火炮甲板。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仅有的两个坐在那里的奕州军卒,倭人们狞笑着扑过来。 陆亿此时心情已经平复,特别是看到那些嗜血的倭人一刹那他立即意识到他宁可自裁也不能落到这般禽兽手中。 他双手极为稳定的点燃了火绒然后引燃了火绳。 几个倭人已然扑到了十余步处,却是惊讶的发现两个奕州军卒脸上没有惊慌,只是冷笑着的看着他们。 此时一个倭人惊呼一声,几人随着他的手势立即看到了冒烟的火绳,还有那些堆砌的火药包,几人惊恐万状的转身就跑,什么也顾及不来了。 后面传来的是两个奕州人畅快的大笑声。 一声剧烈的爆裂声,章邯号战船蓦地抬起,接着整个上甲板塌陷下去,从下面猛烈的喷出橘红的火焰,上甲板不少的倭人跌入火海中或是大海里,处处都是惨叫声。 韩榷听闻剧烈的爆炸声抬眼望去,但见章邯号冒烟喷火,船只已经变形慢慢沉没中,他不禁泪流满面,一艘战船,几十号弟兄就这般全部阵亡,这是奕州军建立以来最大的损失。 以往奕州舰队也有三艘战舰沉没,或是失踪,那是遇到了强大的风暴,非战之罪,此番却是第一次战阵上损失了一艘战舰,让韩榷痛惜不已,视为自己的奇耻大辱。 韩榷嘶吼着, “死战到底,和倭人拼了,” ‘舰长不可,我等如此,何人通禀奕州倭人舰队偷袭,只怕后来还有奕州战舰被偷袭,我等当立即直返奕州啊,’ 大副扯着韩榷的衣甲苦劝。 韩榷剧烈的喘息了片刻,狠狠的挥拳, ‘挂旗,撤离,这干畜生,等爷回来报仇,’ 四艘奕州战舰再不留恋,而是喷发着炮火向着西南不顾而去。 四艘战舰最小的也是汉级战舰,每艘二十门重炮,火力强横,也没有主桅倒塌,因此火力差些的倭人战舰无从阻拦,只能坐看奕州战舰突围而去。 前田贵由扼腕叹息,这般好的机会竟然是功亏一篑。 那艘奕州战舰火炮甲板爆裂的太不是时候了,如果不是突发意外,宋人重炮就可以落入御前水师手中了。 他也是对奕州水师重炮的威力感到咋舌,他们逃离的时候真的无法阻挡,实在是近战中火力太多凶猛,如果想抵近接舷战几乎不可能。 一个时辰后,他接到登上宋人战舰幸存的倭人禀报,那艘战舰沉没是因为奕州人自焚所致,因为当时那艘宋人战舰火炮甲板没有被引燃。 一个月后,修修补补很是残破的四艘战舰返回了奕州港。 韩榷统领四艘战舰先是抵达了对马岛,金石山城外港修修补补一番,在对马岛派出了两艘飞剪战船立即北上,从外缘越过本州海域直驱左渡岛,通晓左渡岛守军和水师严防倭寇的突袭。 然后不顾人员疲惫立即南下直驱奕州。 到得水师大营,韩榷立即向已然从流求返回坐镇奕州水师大营的周嗣请罪,将在长州水域遭到日本御前水师突袭的情形解说一番,因折损严重自行请罪。 周嗣大惊,他立即带着韩榷入奕州城禀报宗泽。 左丞宗泽详细询问了战况,以及倭人的虚实。 ‘左丞,倭人战舰船速还是不成,比起大宋福福船来稍快一些,但是远远不及我军战船,我等突破重围之时,这些敌舰只能落在后方,’ 韩榷拱手道,他对于当时能轻松甩开对手也感到惊讶,毕竟当时每艘战舰都受创,航速降低了。 “倭人战船重炮也就是十八斤的神威大炮,近战有些威力,但是远远不及我军神武大炮,” 韩榷点出了倭人战舰的最大问题。 宗泽思量了一下道, “昔日主公不急于和倭人水师决战时曾言道,待得倭人投入重金建造水师,我军将其击沉,让百万贯钱粮沉入大海才能重创倭人,让其日后再无钱粮建造舰队,现今本相以为时机一到,” 他看向周嗣, “汇集所有战舰等待和倭人决战吧,” 周嗣兴奋拱手道, ‘下官遵命,’ 听到奕州水师吃了大亏的那一刻他就想好生报复回来,宗泽如此说就是下了军令了。 周嗣要做到就是发令通晓左渡岛和流求水师收拢军舰,一同开赴倭国决战就是了。 周嗣等人离开后,宗泽立即亲笔手书一封急报,派出数艘飞剪战船前往广南西路,一切还须秦延定夺,他能做的就是提前筹划,准备钱粮兵甲,为大战未雨绸缪。 秦延在钦州收到这封急报的时候已经是两月后的事儿了。 秦延思量良久,随即召集种师闵商议。 “主公,倭人如此猖狂,当立即惩处,某愿领军登陆倭国,定杀得倭人横尸遍野,让那个倭人所谓上皇上书求和,” 种师闵看了急报后大怒。 倭人竟敢偷袭奕州水师,这是他没想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反击。 虽然他没有和倭人正面交锋过,不过和北方的铁骑一再交手搏杀而胜的经历让种师闵充满信心,倭人就是再难缠也比不得辽人铁骑吧。 “倭人竟敢偷袭我军当然要惩戒,须得让倭人晓得这片海上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奕州,我奕州水师官兵极为尊贵,伤了我军的性命,当要万千倭人性命来抵账,” 秦延狠狠一拍桌案。 本来此时倒也不好大动干戈。 只是倭人的挑衅必须强力反击,他可是知道这个民族的秉性,如果不强力弹压,怕是日后麻烦不断,这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民族,只有武力才能征服。 种师闵嘿嘿笑着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这两年也是憋得狠了,此时只想着杀个痛痛快快。 ‘只是嘛,’ 秦延停了一下,种师闵立即看向秦延,随着秦延久了,他是太清楚秦延的心思,如此转折,怕是他的差事要飞了。 “倭国也有军卒数十万,京都左近更是其重兵把守的地区,天皇直领泰半都在京都一线,因此我军当集合广南西路、流求、奕州的全部军力,” 秦延说到此处,种师闵当即道, “主公说的是当先惩戒交趾国吧,” 秦延一笑赞许的颔首,今日之种十八非当年之懵懂小子了。 秦延只是如此一说,种师闵就立即反应出来,广南西路军力一出内部不免空虚一些,此时宋庭和交趾对广西可是有很大威胁。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战略欺骗 此番远征,军卒怕是多半年甚或一年不在境内,此时北宋和交趾发兵的话,广南西路将会极为困窘。 宋庭就是闻讯也来不及发兵,毕竟调集粮秣和军卒从北到南要数月之久,何况还得瞄着明年冬季的旱季发兵。 那是一年后的事儿了,那时候主力早就返回了广南西路,战机已逝,不足为虑。 但是交趾就在广南西路左近,调集重兵讨伐只要月余光景,广南西路精锐尽出的话,后院起火就不妙了,广南西路辛苦数年的成果可能毁之一旦。 别看交趾现下显得和广南西路很融洽,一副双方应当抱团对抗大宋的姿态,如果信了就危险了。 种师闵当然知道交趾这个饿狼可是向无信义,李乾德那个交趾王最是无信无义卑鄙无耻之人,那就是一条毒蛇,不会忘了当年秦延大败交趾军的仇恨和耻辱。 所以广南西路如果大军齐出的话,首先就要解决交趾国,让其无力向东征伐,否则奕州军不敢轻离。 “属下也是主公提携多年,再无进境岂不羞愧,” 种师闵嬉笑道。 这厮脸上哪里有羞愧之意。 “主公,此时交趾国正要征伐占城,预估月末就要发兵,据称由李常杰统兵七万大军,” 广南西路从未忘记探查交趾国的消息,实在是饿狼在侧不得不防,对于交趾动向很清楚。 “交趾国内称得上名将的也就是这个垂垂老矣了,八十开外了还得领军出征,内里已然没有大才了,” 秦延叹道。 国运起伏跌宕是此时威权国家的最大弱点,英主之后往往就是昏君,交趾李朝如此,大宋皇室也是如此,如果不幸遇到了强敌有英武睿智之主,那就是山河破碎之时。 交趾在李乾德的治理下国力蒸蒸日上,对周边的占城等国不断征伐,扩张领土,俨然南天一霸,只是李乾德之后君主昏庸,最后灭亡。 此刻交趾也到了兴盛的末期。 “李常杰这条老狗没死正好,某正好和他较量一番,看看这个被交趾蛮尊称为交趾战神的杀才有何本领,阵斩当场也好为数十万宋人献祭,” 种师闵咬牙道。 只要有机会很多宋将都有对交趾报仇雪恨的愿望,阵斩敌酋李常杰当然是最为大快人心的了。 毕竟当年血案之时,李乾德还未曾亲政,所以一切血债都是李常杰犯下的。 “此番当如你所愿了,” 秦延笑道,想拿李常杰人头献祭的不止种师闵一人。 种师闵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和秦延一起旁的不说,绝对是打个痛快,可说种家将门著称,但是论战功他已经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了,就是叔父种谔也远远不及,只说一样种谔未曾击败辽人,他可是数次正面击败辽军,中原也是被称为大宋名将,很有些人赞颂,当然了现下很多人又痛骂他从贼,不提也罢。 “此番征伐交趾,十八郎以为如何一战而定,” 秦延此番颇有些考究之意了。 种师闵急忙收起笑意正容道, ‘主公,臣下以为攻伐交趾,有两种线路,一个当然是从广源州和凉州向南攻伐,拔出太原府等北方屏障后,抵达富良江,然后飞剪战船入富良江,协同步骑军渡江攻击升龙府,这一路倒也熟识,’ 能不熟识吗,秦延上番就是如此征伐的,统领两千余骑军将交趾国北方搅的混乱不堪, “只是嘛,交趾国北方关隘甚多,骑军还好,步军护佑粮道怕是极为吃力,再就是富良江上水战为先,风帆战舰不得入内,我军恐怕如同当年郭相公般隔江相叹,” 秦延点头,从北向南是很麻烦,那就是交趾军层层布防,骑军到可以不顾而去,步军就不成了。 但是只有骑军通过,攻城怎办,难道让骑军攻城不成。 秦延示意种师闵继续。 “再一条线路,就是利用水师从升龙府近海登陆向西北直驱升龙府,不过百来里路,虽然有些河流阻隔,却是没有富良江等大江阻断,交趾国决计想不到我军过万可以从南边杀来,必是防御薄弱,打交趾蛮一个措手不及,” 种师闵狠狠的一挥手,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 秦延哈哈大笑, “十八郎果然中原名将,我无忧矣,” 秦延很是欣慰,十八郎也有了两栖登陆偷袭对手的觉悟,可以让他放手施为独当一面了。 ‘这又如何,我奕州军水师强悍,不用所长岂不是暴殄天物,’ 种师闵笑道。 “好,就从下腹偷袭交趾,” 秦延定下决断。 “此番当调集广南西路、流求全部骑军,当有一万众,步军三千,再就是乡兵一万,如此两万三千众征伐交趾,步军维护粮道,骑军奔袭升龙府,” “主公此番还是围城打援不成,” 种师闵试探问道。 秦延欣慰颔首, ‘看来此番大战十八郎可以节制全军,某可以放心观战了,’ 种师闵立即眉开眼笑。 其实他是从骑军奔袭升龙府看出秦延的举止了。 如果真想围攻升龙府,攻取城池,只是一万乡兵,三千步军怎么够,怕是要将廉州、桂州等处乡兵也要调集,否则的话无法附蚁攻城。 只是秦延如此筹划,必然是骑军围而不攻,设下陷阱,引诱四处的交趾援军前来救援,然后分而击之,逐一击败援军,最后用锁城法困死升龙府。 “不过,在此之前嘛,还得派使前往交趾交好才是,” 秦延笑道。 “主公这是上兵伐谋吧,” 种师闵一竖大拇指。 两人哈哈大笑。 很显然,两人都是长进了,到了一定高度俯视军政,十余年前两人是绝不会有这个想法的。 如今战前迷惑敌人已经提上了日程。 三日后,袁鹏受命出使交趾,开始战略欺骗。 而邕州、宜州、容州和桂州的军力开始集中。 只有离着交趾不远,还有博弈所的钦州保持了平静,最起码正军毫无动静,一切如常。 只有乡兵开始了动员,不过临近秋末,待得秋收结束,乡兵也到了集中整训的时候了。 因此对于乡兵的异动,所有人都不在意,不过是比以往早动了半月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种师闵、滕建业则是坐镇邕州,统领军卒粮秣调集的重任。 相比交趾,荆南和广南东路的大宋治下州县却是先得到了一些消息,那里的知州和都监们大惊失色。 也许在中原数千上万的军卒汇集不算什么,但是这里怎么同。 两处的军卒加在一处不过不足三万正军,而秦延麾下正军万余,他们没有底气顶住秦延的攻伐。 两处经略司立即号令全境禁军厢军备战,同时向朝廷急报广南西路异动,他们则是紧张的提防广南西路可能的征伐。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六章谁受骗 李乾德这两年的日子较为闲散,这也是太平天子的常态了,他也是步入中年的人了,功成名就,对大宋的胜利,对西南,对占城的胜利,让他成为交趾国人一同称颂的雄主。 而如今,和广南西路关系还算和睦,秦延的自立相当于在大宋之间有了缓冲之地,大宋再想图谋交趾先得过了秦延这关再说了。 唯一的麻烦就是南方的占城,不过此番李常杰统领大军征讨,想来定能凯旋而归,如今的占城不是二十年前的占城,国力窘困下无能抵挡交趾大军。 如今作为干系国体的是他的子嗣问题,到现在他还没有子嗣,百年后是个大问题。 于是这位交趾的中兴之主每日里就是和美女日夜征伐,为的就是诞下一儿半女,虽然到现在看来没什么动静,不过李乾德还是抱有一线希望。 这一日李乾德高卧不起,突然被内侍叫醒,京畿东南城浦郡三合村沿海出现大股的宋军的消息,让这位交趾国主睡意全无。 李乾德在内侍和宫女的侍候下急忙更衣,召集了重臣商议。 “此事是否属实,” 李乾德首先看向了李仏。 他还是有些不能相信,宋军到东南的城浦作甚。 首先说交趾和广南西路的秦延相交不错,广南西路秦延派来使臣交好,刚刚返回广南西路,甚或两家谈及了一些共抗大宋的问题。 秦延来使所言,一旦大宋可能的二十余万精兵南下征伐之时,望交趾派出数万精兵进入广南西路一同抵御大宋,用来使的话讲,交趾和广南西路唇亡齿寒。 李乾德爽快的应了,其实内里他清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会派出一兵一卒前往广南西路,让宋军和秦延两败俱伤才好,如此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收入广源州和凉州怕也不在话下就是了。 当然了,他必须答应下来,蒙蔽秦延,让其和大宋死拼才好,如果他拒绝,岂不是让秦延战心动摇。 其实他已然想到如果大宋派使臣来联络他合击秦延,他也一样应允,这就是权谋,没有这般手段如何坐稳江山的。 如此情形下,他想不到宋军怎么从海上来,如果说攻伐交趾,该当从北方大军突入,海上能运载多少兵马,最多数千人,如何抵御交趾军的攻伐,只是送死罢了。 ‘陛下,城浦郡县尉急报宋军攻伐,只是臣等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禀明陛下,再行探查,’ 阮仁德急忙拱手道。 “京中禁军当即派出骑军探查,要快,” 李乾德果断道。 如果探查不清,当如何决断。 同时,李乾德立即下令京中两万五千禁军立即整备,准备战事。 升龙府境内有禁军四万,交趾禁军和到大宋禁军不同,交趾禁军只是驻扎在京城升龙府,乃是交趾天子的所谓亲军,兵甲最好,战力最强。 而北方、西南和南方的边地还有边军,战力次之,剩余的就是各地府军了,那个战力就差很多了,勉强绥靖地方,和差役也相差不多。 此番征伐占城,二十余营的京中禁军随着李常杰南下征讨,京中剩余禁军两万余,这是京中守护的根基所在。 李乾德着令殿前禁军节制使,老将李淳统领全军备战。 李淳乃是皇族一支,算的上李乾德的族叔,一向忠心耿耿,可能才干远远不及李常杰,不过在京中禁军中颇有威信,也是李乾德宠臣。 升龙府大股军卒汇集京城,上城驻守,往来百姓频频被驱赶,登时弄得升龙府风声鹤唳,百姓也嗅到了不平常的气息。 翌日,战报发来,此番在城浦登陆的宋军其实是广西南路的宋军,也就是秦延麾下,打着的旗号也是广南西路的旗号,非是大宋官军。 如今登岸的宋军不过数千人,只是大部是骑军。 现下就在登岸处盘桓,没有向西北两百里的升龙府进军。 此时的李乾德如何不知道前些日子的秦延派使臣交好乃是疑兵之计,蒙蔽他而已,这让李乾德恨欲狂, “好一个秦延,呵呵,竟敢愚弄朕,呵呵,” 李乾德须发蓬张,狂吼道。 他的本意和广西假意修好,让大宋和秦延死磕,结果却是被秦延借此欺骗了,心中恨意滔天。 ‘陛下,能否当即派军讨伐,宋军不过数千众而已,’ 阮仁德当即建言道。 ‘不可,陛下,须知秦延麾下铁骑的威力,现下京中只有禁军两万余,余者乡军不可驱使,如果战损,还有谁人守城,’ 李仏当即否了,看着两万余军不少,但是升龙府周七里有余,也有内外城,两万余军卒不过是站满城墙罢了,如果出击大败,还怎么守城。 李乾德沉吟不语,毕竟以往的胜绩让他对出击还是跃跃欲试的。 “陛下,此来乃是秦延麾下骑军,昔日其两千余铁骑破我交趾一万边军,如今怕是其骑军倾巢而来,出城野战如不能一战而胜,升龙危矣,” 石钦急忙道, “此时该当召回征南的李太保的大军,待得大军到来,里应外合一举败敌,” 李乾德听闻心中一凛,他立即想起近两年前富良江北岸一万边军精锐被击败的事儿,那次秦延仅仅用了两千余骑军而已,现下不多讲,秦延怎的也带着五六千骑军来攻伐吧,两万禁军真不保准。 “此事怕是不妥,如果宋军抵达升龙府围城,我军还不出击吗,只怕国内非议极多,” 阮仁德反驳道。 须知这二十余年来,交趾上层因为接连大胜获利极多,就是士人阶层也是颇为傲娇,自以为南天一霸,就连大宋到此也是不如,现下让数千人围攻只能困守都城,可想而知交趾上下哗然,风评极为不利。 “再就是城中粮米不多,怕是只能坚守两三个月,” 李仏再提出一样。 升龙府不比大宋东京一百多万人,那也有数十万人,其中城内人丁过二十万,这也算是很庞大的人口了,被困城中粮米怎么办。 臣子们提出的这些破事让李乾德极为头疼。 “陛下,如仓促用兵,万一败绩,京中再无还手之力,” 石钦一力劝阻。 “此时召唤李太保,不过是两月大军就可折返,离城中断粮还有月余光景,一切来得及,” 李乾德再三权衡,想了半晌,安稳之心占了上风,毕竟就如同石钦所言,真有个万一他就走投无路,只能坐困愁城,城池被攻下一切皆休。 “朕立即下令召回南征大军,现下当整军备战,紧守城池,待得李常杰大军折返,立即内外夹攻秦延所部,必除之而后快。” 对于偷袭交趾,让他丢脸的秦延,李乾德恨之入骨。 君上决断已下,一众臣子立即照此办理,升龙府全力发动,军卒上城值守,号令城中百姓助守,储备滚木礌石和箭枝,同时向北方边军发出了征集令,号令勤王。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七章红魔降临 交趾国都升龙府处在疯狂混乱中,升龙府也是承平百年,虽然数次北方和南方烽火不断,但是宋军最多打到富良江北岸,没有实质攻伐升龙府,所以此处也是歌舞升平,现下突然宋军攻伐到此,让此地交之人鸡飞狗跳中,混乱极了。 交趾京畿城浦郡三合村海湾中,近百艘海船云集,还有不少的军卒正在登陆。 此番登陆其实很顺利,此处就是海边荒村一座,不过百多丁口,看到宋军到来立即逃遁,如今村子空无一人。 宋军登陆未遇到任何抵抗。 没有战事的情形下,宋军首先登陆的是骑军,而不是立即可以投入战事的步军。 实在是战马在闷热的舱室内不能久居,虽然钦州离着城浦不远,不过六七日的航程,那也不是战马可以支撑的。 就是如此,战马登岸后还是没甚气力,十分的疲乏。 这一路上还损失了两百余匹战马。 骑军一共二十营,一万人,加上战马万余,已然是流求水师运力的极限了。 无论士卒和战马上岸后第一项就是好生修整。 于是前三日秦延所部骑军就是在当地修整中。 而士卒下船登陆就用了两日的时间。 实在是此处没有合适的栈桥,而是从钦州运来的木料先期支撑的一断百步的简易栈桥,用于卸载战马。 三日一过,船队开始返回钦州,还有两次运载,才可以将步军和乡军还有备马运到此处,一切结束怕是要月余后的事儿了。 而岸上围绕简易码头已经建立了大营,由随军抵达的两营步军把守。 二十营骑军开始向北进发,他们是必须尽快抵达交趾国都升龙府的,因此此战的关键是尽快围城,让交趾人猝不及防,来不及储运太多粮秣是锁城的关键。 秦延、种师闵亲自带队,聂胜则是负责码头防御。 一万骑军向着西北狂飙疾进。 这是何等威势,官道上所有交趾人退避。 实在是万余匹战马荡起的烟尘太过惊人。 这一带属于富良江流域的三角洲,河流很多,田亩众多,丁口繁盛,是交趾国的核心地带。 也是交趾赋税最多的所在。 也因此随之官道整修的不错,各处村庄密集。 以往临近官道的村落都是借力良多,最起码比偏离官道的村落富庶一些。 但是如今这个便利条件却是一个催命符。 广南西路骑军没有携带太多粮秣,只是携带了一些豆类而已。 所以粮秣必须就粮于敌,秦延早就探知了此处的富庶,而且现下是秋收刚过,再是贫困的人家也有些粮米,所以秦延所部骑军的军粮都在交趾人那里,只是纵兵抢掠就是了。 广南西路骑军所过之处,各个村屯浓烟滚滚,鬼哭狼嚎,村中的粮米被骑军劫掠一空,但有反抗立即打杀。 秦延严令虐杀交趾百姓,却是对砍杀反抗者不加制止。 对于交趾人的哭号秦延没有丝毫同情,想想二十余年前交趾军入寇广南西路,屠尽钦州、廉州、邕州百姓,数十万人被杀,广南西路如同鬼域,那些兽军无所不为,欠下累累血债。 如今秦延不过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只有血与火才能威慑敌人从此不敢轻易入寇,至于怀柔手段只能纵容敌人看轻自身,秦延是不屑为之的。 当然,秦延也不放纵军卒虐杀,他可不想让麾下成为兽军,那会引起军纪涣散,战力崩塌。 随着骑军向西北开进,一路上烽火处处,交趾国核心区域京畿所在一路烟火,到处是四散逃亡的流民,他们放弃了家园和家中的粮米,只求能逃得性命。 升龙府一片人间末世的混乱场景。 三日后,升龙府南城门上李乾德的黄色龙旗飘荡着,一大票的臣子簇拥这位天子向南眺望。 虽然城上城下人多的很,分外拥挤,但是鼓噪声实在不大,不仅仅是交趾天子李乾德在此。 更是因为南边燃起的滚滚黑烟,还有数里外荡起滚滚的烟尘。 只是城外哭喊声不断,很多交趾百姓哭喊着在叫门,希望放下吊桥让他们进入城中躲避该死的红魔。 只是数日间秦延所部红魔的称号传扬开来,披着红色衣甲的骑军一路扫荡抢掠村镇,但有反抗立即砍杀一空,因此这支红色的骑军被交趾视为兽军,闻着逃遁。 只是骑军速度太快,还是有不少京畿百姓没法及时逃入京城中,他们到达升龙府城池附近的时候,骑军已然追踪而到。 城内已然放下千斤闸,升起吊桥,四门封闭。 而这些百姓只能恐惧的看着后面追兵越来越近而哭号守军开城。 守军当然不会随意开城,只是千斤闸吊起就颇为耗时,甭说还有吊桥等处,一个不好追兵追逐百姓趁乱杀入城中,那就是大灾难了。 李乾德一脸铁青的看着城下生民百态,还有远传十余处滚滚黑烟,这就是他的所谓中兴之像,京畿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逃散四方,这是对他自诩中兴之主的最大讽刺。 李乾德心中怒火熊熊,他握着佩刀刀柄用力而泛白。 此时轰轰轰的大群战马的轰鸣由远及近,甚至盖过了城下百姓的哀嚎。 李乾德等人孤高临下放眼而去,但见一股红潮开始映入眼帘。 红色衣甲的骑军起伏着飘荡着铺满了西面的原野,轰响的马蹄声震动耳鼓,也是敲打这点交趾君臣的心里。 实在是数千战马和骑军的气势实在是太大了。 这种雷霆万钧的气势未战已然让人胆寒,此时就连以阮仁德为首的主战派也被夺了气势,此时只能哑口无言的看着铺天盖地的铁骑跳荡而来,什么出城野战不过是虚妄罢了。 前期数营骑军抵达后立即沿着环城官道向东西开去,他们需要的是节制四城外,断绝升龙府和外面的一切交通。 “陛下,宋人战马剽悍,足比我军坐骑高大两圈,而战马马速极快,我军骑军远远不是对手,” 老将李淳一指三百步外飞驰而去的战马道。 众人抬眼看去,虽然离得很远,但是通过骑士和战马的比较就晓得李淳所言属实。 因为交趾的骑卒骑在马上如同骑着一头大驴子一般,颇有些滑稽,哪里有如此英武。 此时出城野战的念头更是没了。 交趾禁军也有两千骑军的,这可是禁军的大杀器,如果边地有事儿,或是权臣反叛,这两千骑军就是顶尖战力,可以震慑四方的。 只是和现下如此骑军比较也就是有生于无罢了,根本不是对手。 城上的交趾君臣被红色的战旗震慑的时候,秦延也在仰望着大宋的红色战旗,心中十分满意。 奕州和交趾没有什么恩怨,但是宋人却是和交之人有血海深仇。 秦延庆幸他是打着大宋旗号前来征伐交趾,这就叫师出有名,可以为那些死在那场惨绝人寰的熙宁大战中的万千百姓报仇。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八章心凉凉 秦延用远望镜望去城头,城头上交趾君臣的身影历历在目,那个相当儒雅的黄色龙袍的中年人就是交趾李乾德吧。 秦延随意看了看,交趾王都禁军的兵甲倒是闪亮,人数也相当不少,颇有些气势,可惜秦延没打算附蚁攻城。 秦延打量着升龙府城池,城高四丈有余,阔大约能有四丈,深阔的护城河,可算是一座坚城。 只是十分呆板,没有太多的马面和瓮城,很显然,交趾没想过王城会被敌军兵临城下,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临地决战守城的优势打了折扣,不过即使如此,秦延也不会攻击城池的。 骑军攻城那是暴殄天物,他就是一个围城就是了,他不信交趾王不发出勤王令,北部边军和南下的李常杰大军敢不返回驰援,那就是他的机会,待得援军尽丧,城内粮秣耗尽,那就是交趾人的末日了,一切还得是锁城法。 此时城下嚎哭的那些交趾人吸引了秦延的注意力,秦延冷酷的下令开始用羽箭击杀之,看看城内交趾人的反应。 如果交趾人按捺不住冲杀出来,他是求之不得。 至于这些百姓是否无辜,那就问问二十年前无辜惨死的三十万宋人是否冤枉吧。 宋军战鼓擂响,两营骑军呼哨杀出,城上交趾人正在惊诧,难道真的是骑军攻城不成,却见这些骑军飞马向前,射出了羽箭,箭雨扑向了城下惊恐万状的数千交趾百姓。 惨叫连连中无数交趾人扑倒在地,人群惊慌的四处逃散,而宋军骑军尽纵马砍杀,毫不留情。 城下血流成河,交趾君臣目眦欲裂,却是坐看屠杀而无可奈何。 城上远程弓弩最多两百步射程,无法反击宋军骑军。 秦延好生欣赏了交趾君臣痛心疾首、痛哭流涕的场面,心里只有畅快。 不过很显然,交趾君臣没有丝毫出城和宋军决战之意,直到宋军几乎将数千交趾人屠杀一空。 血腥气弥漫数里,惨象让城上守军呼号叫骂,城下宋军却是毫无反应,早在出发前,秦延传谕全军,此番征伐交趾就是为了二十年前三十万宋人军卒百姓报仇,为邕州钦州满城被屠的百姓复仇。 如此此番征伐交趾就是正义之战,士卒高举战刀一路杀来好不含糊,也许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砍杀残忍了些,但是主公言称以直报怨,以杀止杀,一定杀得交趾人日后不敢北顾,这才能打出一片和平来。 秦延随即下令六千骑军围城,余下的四千骑军开始扫荡升龙府附近的城镇,收取粮秣供应大军,此处是交趾最为富庶的所在,如同大宋汴梁附近的京畿,粮秣从来不缺,只是都在交趾人村镇中,只须杀去讨取就是了。 于是,数日间升龙府烟火围城,东西南北十余里范围内到处是燃起的烟柱,不用怎么想也知道宋军在肆虐劫掠中。 城中的交趾军却是只能坐观京畿在烽火中一步步化为灰烬。 而交趾君臣希翼的宋军人马因为烟瘴生病大半的情形也没有发生,宋军骑兵精神抖擞的在城外出没,欢蹦乱跳的很呢。 此番征伐升龙府的骑军都是在广南西路一年多,人马已经完全适应了南国的环境,当然和郭逵南征时,北人南来仓皇出战决然不同,因此交趾君臣只能空欢喜一场了。 于是,一万骑军围着升龙府白天游击抢掠,将此处当做了大好的狩猎场,晚上无聊的数星星,日子倒也悠哉快活。 一个多月后,一万匹备马来到了升龙府,秦延麾下骑军真正是如虎添翼。 同时也带来了李常杰大军的消息。 李常杰大军已然折返升龙府的途中,而这位八旬有余的李太保果然是个狠人,他没有直驱国都升龙府,毕竟升龙府在北。 李常杰竟然领军直驱京畿东南的城浦郡,很显然,这位是主动找寻宋军决战,只要击败宋军主力,国都升龙府之围自解。 “主公,这位李太保果然狂妄,呵呵,” 种师闵冷笑道, ‘待得我统领骑军杀他个干干净净,’ “慢着,” 秦延摇头, “此番要战阵中堂而皇之的胜之,” 种师闵诧异道, ‘骑军袭扰,让其首尾不能相顾,每日里困顿不堪,待敌军疲惫,再一鼓而下,岂不是伤亡最小,’ 这是秦延的老套路,最为经济的一种战胜敌人的方式。 “广南西路诸军战事经历不多,此番大战却是难得,正好可以淬炼我军步卒,” 秦延当然晓得用骑军作战是最经济实惠的取胜办法。 但是,他也清楚,他麾下的骑军再是骁勇,也是数量有限,步军还是主力。 因此他需要利用一切机会锤炼步军战力,此番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虽然李常杰七万大军,不过都是步军,正是检验奕州军阵的好时候。 “留下四千骑军继续围困升龙府,余者返回城浦,” 秦延决断道。 “主公,四千骑军是不是少了点,” 种师闵道。 “围城已然不少了,断绝升龙府的粮道足以,至于敌军出城邀战,呵呵,只怕李乾德没那个胆子,” 秦延冷笑道。 就是李乾德有那个胆子,派出两万军出城决战如何,只怕会被四千骑军四处袭扰,疲敝不堪,最后只能败退回去,不要看两万对四千,秦延麾下骑军足以以一当十,两万交趾步军绝非对手。 秦延帅十二营骑军南下,八营骑军继续在此围城。 虽然骑军数量大减,但是围困升龙府城池绰绰有余。 骑军不比步军,机动能力极强,如果有粮队向升龙府靠拢,在其抵达皇城前就被探知,随即骑军驰来砍杀,四千骑军足以围剿四城的。 打破封锁的唯一法子就是城中禁军出城邀战,击败这四千骑军。 只是交趾君臣为此争论不休。 “陛下,机会难得,秦延所部只余下四五千众,我禁军当出动两万精锐与敌人决战,如此打破升龙府围困,尽快向升龙府运送粮秣才是,” 李仏建言道。 他当家当然晓得粮米的珍贵,如今升龙府已然倾尽全力节制粮秣,但是预估再有月余粮米就要耗尽,可说那时候失去了粮米,因饥饿而发狂的细民可能暴起叛乱,一切都可能失去控制。 所以李仏认为击破宋军围城最为关键,这才建言必须出城决战。 “太师所言极是,” 阮仁德附和道。 他和李仏一向是一唱一和。 李乾德沉吟不语,但是其他人都看出当今已然意动。 “陛下不可,” 石钦急忙拱手道, “如何不可,” 李乾德看向石钦。 “陛下,当年秦延在峡口隘以两千破一万,谁敢说两万可击破五千秦延麾下铁骑,” 石钦旋即看向在一旁一直沉默以对的李淳, “李节制,能否一举败敌,” 李淳脸上筋肉抽动着,所有人包括当今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让其感到亚历山大。 基于尊严他很想高声应诺此战必胜,但是他清楚,现在他手下的军卒是最后守城的希望,如果战败,不用等南方归来的李太保大军,现下升龙府就要陷落。 “陛下令出,本将定会统领大军与贼子决战,只是兵危战急,此战当五五之数吧,” 李淳这话让李乾德心中一凉,五五之数,未曾过半,这就是麾下大将给出的建言,这怎么开战,难道交趾国祚就在这五五之数上吗。 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被迫合战 “李节制,两万战胜不得数千,呵呵,此言大谬吧,” 阮仁德当即怒喷。 两万精锐击败不得四五千宋军,要来何用。 李淳一时间脸上涨红,感到极为的屈辱,他忍了忍道, “骑军之猛烈,诸公怕是不知,其攻略如火,风驰电掣,更为紧要是其可以利用马速猛烈冲击,如败绩则远遁整军重来,而我军胜后却无力攻击,坐看贼子整队再来冲阵,而贼子只要冲开阵势,我军乱后骑军可以趁乱追杀,十不存一,因此聚歼对手极为不易,两万对数千骑军,不敢说大胜,” 李淳也是骁将,当年随李常杰出征,亲见宋军铁骑的威力,当真是挡者披靡。 他不敢说大胜对手击破围城就在这里,骑军可败之不可歼之,此战难为处就在这里,难道步军能追击骑军围歼吗,可能吗。 众人默然,李淳说的很有道理,他们这些战阵初哥真没法反驳。 “最为紧要处是即使击败杀伤骑军大半,秦延可在两日内杀回,那时我军残破,只能败退城中,” 李淳也是有些豁出去了,无不敢言。 厮杀后得胜,还有离去的秦延主力骑军,所以升龙府还在噩梦中。 最后的关键还得是李常杰的大军能否击败秦延所部,否则一切休提。 ‘那就稳守城池吧,’ 李乾德一时间意兴阑珊,方才蓦地爆出的勇烈,消失无踪了。 三合村以北五里正是一个小小的平原,而且此处扼守城浦通往升龙府的官道,是三合村大本营通往升龙府八营骑军的交通要道。 秦延将此处定为此番决战之地。 秦延、种师闵、马道、聂胜等人骑马观看麾下军卒备战的情形。 但见炮手们正在为神行炮标注射程,在距离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处利用稀疏的一些树木作为标记,调整整个齐射的节奏。 他们身后六千骑军分为两列,一万步军按照各自的战兵营步阵,战旗猎猎,兵甲闪亮,士气昂扬。 所有步骑军都在熟练战阵,等待大战爆发的那一刻。 秦延则是心情平静,即使面对李常杰七万大军,他也不甚在意。 虽然李常杰麾下兵力不少,却是基本都是步军,即使秦延所部有些闪失,也可以即使更正再战,这就是骑军为主和步军为主的种种不同。 远处烟尘滚滚,斥候急报,李常杰的大军据此只有三十里了。 双方近十万大军汇集一处,大战一触即发。 这日申时初,西南风头大起,一条黑线渐渐出现在秦延、种师闵等人的视线中。 漫天尘土中,一支大军慢慢闪现。 当先的是一些宋军军卒从来未曾见过的雄阔之物。 但见这些巨物长着长长的獠牙,身量高大,背上有硕大的兜筐,里面有驭手,这些巨物摇摇晃晃而来,很有荒蛮的气息。 正是交趾军特有的战象,作为战阵前锋的战象往往可以惊吓对手,让对手惊慌失措。 此番秦延所部一些军卒就有些仓皇,军阵里发出了一些鼓噪之声,但是在各级军将呵斥下,很快趋于平静。 秦延用远望镜观看着对方的军阵。 但见步阵四平八稳,战旗飘扬,兵甲齐全,严谨扎实,不因为兵力多而轻狂冒进,李常杰果然是个老辣的战将,依仗兵力优势平推,这就是李常杰的应对了。 须发皆白,一身明光铠的老将端坐马上向东北凝望,红色衣甲红色战旗的军阵横断东北官道。 在数万交趾大军的威势下,宋军岿然不动,军阵肃容,兵甲闪光中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李常杰面色凛然,他和宋军大战数场,各有胜负。 但是这般临阵岿然的宋军他第一次看到。 李常杰举起远望镜看去,宋军两翼是骑军中路是密集的步军。 无论骑步军,都是一身战甲,在较为闷热的午后昂然而立只是这点就让李常杰警醒。 如此战阵如此兵甲齐全的宋军他第一次得见,昔日郭逵领大军十万和他在富良江北岸决战之前,他可以看到宋军的疲惫,可以窥伺宋军因伤病而有些散乱的战心。 但是今日,万余宋军昂然而立,杀气冲天,只是寥寥数眼,李常杰可以判定他面对是天下强军。 “秦延啊,大宋名臣,北地名将,果然盛名无虚,” 李常杰喃喃道。 “太保不必如此,秦延是北地名臣,不过当日郭逵可是大宋北地名将,还有燕达等京中名将辅佐,还不是败在太保手下,” 一旁一个明光铠的交趾军将笑道,此人正是随同李常杰出征的左郎将黎辉,也是大军的副帅。 ‘当日我军未胜,如果没有富良江,京畿就是一片烽火了,’ 李常杰冷冷道。 虽然交趾上下将那场大战粉饰成他的大胜,其实他清楚,如果当时宋军不是因为过半军卒因为瘴气病倒,加上富良江的阻隔,他只有大败的结局,也就在那一战让他领略到了大宋骑军的威力,现下他看到对面的数千骑军心中还是凛然。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对方的骑军没有上番决战的时候宋军骑军多,那次有近万骑军冲阵,让交趾军溃败当场,被阵斩数千之众。 黎辉讪讪然,他当然也知道当年那场大战的底细。 李常杰将视线转向了宋军军阵的前方,但见前方摆放着几十个物件,有轮毂的车上摆放着长筒状的物件。 “这大约就是大宋的神威大炮吗,” 李常杰对这个新物件十分的警觉。 “只怕未必,据闻大宋神威大炮极为的庞大,行走需用数十头牛拉动,行止缓慢,” 黎辉摇头道。 李常杰望望天色,心中只是不安, “据闻秦延精于兵事,在他手中砲车、神威大炮、马掌一再出现,不晓得这又是一个什么物件,甚为不祥,此时不利决战啊,” 自从上番大败给秦延,李常杰对秦延极为的忌惮,他特意差人入中原好生打探了秦延的经历。 越是了解越是心悸,每每大战秦延都有兵器杀敌,从药包,气球、重炮,让对手伤亡惨重。 此番他的对面摆放的这几十个物件让李常杰有着不祥之感,骨子里不希望和秦延所部立即决战,如果不弄清楚这个物件,他心中着实忐忑。 “只怕不成,升龙府粮米就要耗尽,如今陛下急如星火,只等我军破敌呢,” 黎辉皱眉道。 “只怕这就是秦延的诡计,迫我军决战,” 李常杰摇头道。 离着雨季到来还有两月余,如果是他也会迫使交趾军决战,破坏交趾的天时优势。 否则交趾军拖延不决,待得雨季一到,宋军狼狈不堪,正是交趾军围攻的大好时机。 现下秦延围城打援,怕是早就筹划好的图谋,就是迫使在冬季旱季里和交趾一决胜负,完全避开交趾雨季的护佑。 但是李常杰绝不想如秦延所愿,他深知遂了秦延之愿,有可能就此入瓮。 只是陛下被围,他不立即决战破围,那就有欺君罔上之嫌,甚或心有异志,这不是他能承受的。 “如此秦延得偿所愿了,” 李常杰长叹一声,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决战吧,’ 黎辉拱手领命。 是夜此处篝火连绵数里,近十万大军枕戈待旦,交趾人和宋人的决战一触即发。 翌日晨时初,双方大军饱餐战饭,开始陆续开出大营整备。 一时间间,原野里到处是人喊马嘶之声。 西南是五彩斑斓的战旗,一派交趾本色。 东北方则是一片红色战旗和衣甲。 双方泾渭分明,相隔两里对峙着。 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战象倒戈 交趾军军阵庞大而斑杂,衣甲较为简陋,但是人多势众,气势汹汹。 秦延麾下一万余军卒排成一座刀砍斧凿的大阵,内敛沉稳,颇有百战雄狮的模样,不为对面交趾军的气势所震慑。 想想也是,秦延麾下当以奕州军为主,而奕州军平耽罗岛,败高丽,北击倭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些将士为骨干的军伍自有傲然在心中。 一声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交趾军阵当先启动了。 战象当先摇摇摆摆的向大宋军阵运动过来。 它们一身皮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背上的兜筐里的军卒挥动兵器鼓噪着。 这些战象庞大的身躯,威武的外表确实可以给敌人震慑,给自己人极大的振奋。 交趾军卒们随着前锋这些战象同步开进。 战象此起彼伏的嘶鸣着,如同洪荒猛兽般推进。 同时战象的威势让后面的交趾军卒不断的挥舞刀枪鼓噪着,此时整个原野充斥着战象的嘶鸣和交趾土话的吼叫声。 交趾大军进入临战状态,军心士气到达了一个顶点。 对面的宋军军阵依然是沉默中。 旋即一曲无衣的战歌唱响。 一万多大宋勇士一同嘶吼着, 你我兄弟 岂曰无衣 。。。。 封狼居胥气吞万里 。。。。 敢犯我强汉者虽远必杀 唱到此处,大宋勇士们挥舞兵甲击打盾牌,发出震天的呼声,杀声声震数里。 所有宋人高举兵甲仰天长啸,宋人骄傲喷薄而出。 天地间只有宋人的喊杀声。 杀声震天的宋军让后阵的李常杰白色的长眉一阵抖动,他眨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即使他和宋军死战数次,即使他对大宋军伍相等当的熟络,但是如此战前士气昂然凛然不惧直面刀枪和战象的宋军他也是第一次得见。 此乃是他平生第一大敌,秦延所部未战已然先声夺人,确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 但是,李常杰非常人,他从来不愿意随着对方的行止而动,深悉自主之道。 他抬手挥去,他身后二十余面巨大的战鼓轰然擂响,蓬蓬蓬的巨响震动原野,激励交趾军前锋嘶吼着前冲。 交趾军主力对上宋军主力也有自己的骄傲。 实在是凡百年来交趾军对上宋军几乎全胜,也许有天时地利人和之妙,但无论如何,胜利者自有骄傲,交趾军对上宋军从不畏惧,他们敢于首先发动攻势,和宋军近战搏杀。 隆隆战鼓声中,数万交趾军卒荡起漫天灰尘,战象开路向宋军滚滚而来。 宋军后阵,绒车上秦延眺望交趾军阵,但见巨大战象开路,后面人头滚滚,刀枪闪亮,交趾大军如同浪涛般向着宋军军阵拍击而来。 这个景象如同后世史诗级的大片般真实,交趾人的鼓噪声越发的渲染出大战就要爆发的窒息感。 秦延只是默默观看敌军逼近,如今他不是独身一人,身边已然有众多的帮手,他既然将指挥权交给种师闵等人,就相信凭着他们的能力可以统领万余精兵大破数万交趾军,这一点他毫不怀疑,否则只能说明他十余年的努力只是阳春白雪。 轰轰轰,三十门五斤神行炮爆响,宋军前军隐没在大股的烟尘中。 三十门大炮的轰鸣压制了原野上的一切声息,同时月造成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场景。 很多正在蛮横而张牙舞爪的冲前的战象疯狂了。 很多战象被巨大的轰鸣声惊吓的立即转身逃离,他们庞大的身躯中最大的弱点是脆弱的小心肝,体大胆小的战象没法承受这般巨大的轰鸣声,这些战象立即开始了向后躲避的暴走模式。 激发出兽性却被当头一棒逃离的战象可是不管后面什么人阻挡他们的去路,它们只管一件事,离着前面冒烟喷火发出巨大轰响的地方越远越好。 这些战象狂奔着践踏着一切阻挡它们的人和物,很多交趾军卒被它们践踏伤残倒地嚎叫,场面无比混乱,整个的交趾前锋被这些战象踏出一个个血胡同。 这些战象包裹着战甲,加上极厚的皮肤和脂肪层,相当于身披两层重甲,即使有交趾军卒想要击杀它们,制止这场大乱的源头,但是一时间也无法立即办到。 想想也是无奈,本来给战象全副甲胄是想尽力加强战象防御力,给宋军造成最大的伤亡。 没想到战象反戈一击,却是让自家军卒伤亡惨重。 此时交趾军前锋不仅是有战象踏出了几十个血胡同,还有宋军三十门神行炮弹丸开出了三十个血胡同,虽然破坏力没法和战象比,但是战阵上乱串的弹丸,带给交趾军卒的是四溅的鲜血和残肢,发生在身边的血腥无比的场景刺激着交趾前锋。 这两个打击同时降临在交趾军身上,哪怕是交趾军的军将也是一时间惊呆了,指挥断线,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因为对面的炮火是他们从来没有应对的兵器。 面对炮火其实要加快行军速度,尽快抵近让火炮失去威力,但是如今交趾军前锋军将的缺失,让所有交趾军卒如同无头之鸟般乱飞。 就在疯狂的混乱中交趾军阵停滞纷乱百多息后,轰轰轰的爆响再起,宋军的神行炮继续轰鸣,发出了第二次齐射。 此番同样血腥的血胡同再现。 不是人声的喊叫此起彼伏,原野如同阎罗殿般恐怖。 一些交趾前锋再也忍受不住这般只能挨打不能或是不知道怎么还手的场面,他们发出惊恐的叫声转身向后退却。 整个交趾军前锋崩溃了。 宋军却是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没有比敌人的奔溃场面更能震动人心的了。 此时宋军军中鼓号齐鸣,节制全军的种师闵发出了追杀的命令。 就在命令发出的那一刻,震天动地的马蹄踏地声响起,宋军两翼六千骑军催马狂飙喊杀声震天,赤色战旗挥舞着,红色的海洋从东北部方一泻而下,向着不足一里的交趾军杀来。 红潮涌动,杀生震天,漫天尘土升腾而起,让溃散开的交趾军前锋越发的魂飞天外,他们使出吃奶的劲头开始了竞速赛,只希望自己的袍泽落在后方能抵挡宋军的狂飙疾进。 而那些战象被方面疾风暴雨的冲击声刺激的越发的疯狂,它们红着眼踢踏着一切阻碍着,而那些交趾兵被迫击杀这些战象,交趾人和野兽间死命搏杀,上演了让交趾人痛心疾首的另类内讧。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一章李常杰的后手 交趾人两条小短腿实在是和奕州战马没有可比性,只是短短的两百息,宋人骑军已然势如破竹的杀入敌阵,骑枪轻送带起贯入交趾军军卒的体内,处处是交趾人的惨嚎,马刀轻送飙起汩汩交趾人的血,宋骑所到之处交趾人翻倒在地,几无阻挡的能力。 整个交趾军的前锋被驱赶着向后,让整个交趾军的军阵破碎开来,乱成一团,军将无法节制,数万乱军各自为战,都在奔逃的途中。 而宋军铁骑如同平日里操练般轻松写意,不同的是,只是数百步后,他们几乎成了血人,身上喷溅的都是交趾人的鲜血,只是数百步就有近万交趾人横尸地上。 后阵中的李常杰目眦欲裂的看着面前大屠杀的场面,这不是他预期中的一场决定交趾国运的大战,而是宋军铁骑的一场大屠杀,是一场宋军欢庆胜利的盛宴,这是端上席面的是交趾人的血肉罢了。 只是几十息间,李常杰就知道此战必败,无法挽回了。 他不禁庆幸,他为了秦延这个不熟悉而极为恐怖的对手埋下了后手,现在就看这个后手是否能力挽狂澜了。 李常杰拨马就走,身边五百名亲卫立即随扈着他向西南退却。 李常杰在后阵当然走的容易,但是数万交趾军军卒却是没有那么好命了,他们被宋军骑军一路追杀,宋军马蹄践踏,马刀砍杀,撤退的路就是一条交趾人血染的路。 宋军铁骑经过之处到处是赤红一片,还有无数的交趾人倒卧地上哀嚎翻滚,更多的是交趾人毫无声息的尸体,无比血腥。 聂胜节制前锋十余营骑军放马三里,斩杀过半的交趾军卒,剩余万余交趾军卒还在亡命奔逃中。 就在宋军骑军快意砍杀,要将气喘吁吁的奔逃交趾军斩杀殆尽的时候,前方低沉的号角声传来,一里外,一处庞大的军阵现身,战旗飘扬,刀枪林立,阵型森严。 一处交趾大军的军阵矗立在此处,李常杰的战旗就在前阵飘扬着。 此时战象有些被杀,有些逃散,剩余的十余匹战象向着这个大战两翼跑去,根本没敢冲阵。 战象这个看着庞大却是十分胆小敏感的动物,对兵甲最为惧怕,刀枪上的寒光让它们立即退避。 而败军也向两翼涌去,他们知道如果直接冲向大阵,对面的军卒一定会羽箭相向,这是对付乱军的手段。 此时,宋军后阵传来退兵的锣号声,宋军骑卒纷纷勒住战马,停下追击的步伐。 李常杰看着前方交趾人血流成河,面上无悲无喜。 八十余岁的李常杰经历了太多变故,而且他是宦官出身,没有子嗣,世上牵挂的事情不多,这也是他敢作敢为的因由。 也许面前的尸山血海让其他人侧目,但是李常杰却知,如果此战大败,那么交趾将面临灭顶之灾,他很清楚,交趾的国祚就在他的手中。 不要看交趾国在四处的府兵足有十万,在北方和西方边地还有数万边军。 但是,府兵战力如渣,不可依靠。 而北方边地的边军又在当今两个兄弟属地左近,只怕升龙府被围后,这两个兄弟裹挟边军再有异志,再无一军可以驰援升龙府,击破宋军的围困。 因此交趾国国运和李乾德的帝位就在这场大战中。 也正因为干系甚大,也正因为对秦延所部的忌惮,也由于交趾军七万余军卒不可能都汇集在一处攻击,实在是没法铺开阵势。 因此,李常杰将部署分为前后军,万一前军伤亡惨重败退,李常杰还有后军可以支撑,这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考量。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前军四万伤亡大半,却是给宋军造成的伤亡寥寥,这让李常杰无法接受。 此时李常杰想到只有获胜,伤亡的那些军卒已然被他暂时抛弃了,这时候他必须心无旁骛,冷血无情是他几十年征战和内部争斗中淬炼出来的。 秦延在数百前卫随扈下追上大军前阵的时候,种师闵迎上来。 “主公,李常杰这厮老而弥坚,他在后阵留下了重兵,让追击的骑军无法冲阵,我军只能再次和敌军决战了,” 种师闵用马鞭一指对面那个整肃的敌阵。 秦延举起远望镜观看着, ‘倒也森严,李常杰果然是天南人杰,’ 这厮纵横南疆数十年不败,称得上人生赢家,可惜,今日时运不在了。 “种统制,可否能一战破之,” 秦延笑道。 “主公放心,只是旦夕之间的事儿,不过须得将神行炮推上破阵,” 种师闵豪气干云道。 ‘某还以为种统制要统军立即破阵呢,’ 秦延调侃道。 “属下怎敢狂妄,用主公的话讲,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才是,” 种师闵拱手笑道。 ‘你就不怕交趾军趁机逃离,’ 秦延刺了他一下。 “步军在骑军监看下逃离,夜间还可,现下不过午时,李常杰只要不是失心疯了,绝不会如此不智,” 种师闵摇头不信。 秦延哈哈一笑。 他相信,只要李常杰敢带兵退却,种师闵会让骑军用种种办法撕裂李常杰军阵,让交趾军不断处在惊恐中,最后崩溃,这就是步军遇上骑军的无奈。 “如此,此战还是种统制节制,某作壁上观就是了,” 种师闵正容拱手应诺。 追随秦延南征北战,一展所长,人生快事啊。 种师闵在大票亲卫随扈下立即趋前领军。 交趾军此番吸取了方才大败的教训,前锋再没有一个可恶的战象。 而且绝不主动的攻伐,而是主动等宋军的攻击,体现出了慎之又慎的态度,在两军过往交战中大半都是交趾军首先发难,此番是被秦延所部当头棒喝,现下谨慎小心到了极点。 宋军骑军整队对峙,直到半个时辰后,宋军一万出头的步军大步而来。 宋军骑军向两翼移动,中军让给了步军。 再次形成了中间步军两翼骑军拱卫的军阵。 “整军,整军,” 柳方山大胜嘶吼着。 麾下的什长节制麾下,一都军卒和左近军卒看齐,整军,一切完毕,所有军卒昂首挺立,面对对面的交趾军。 柳方山感觉脚下滑溜溜的。 方才他们一路走来,路过的田野里到处都是血腥气,湿漉漉红黑色的土地,还有扑倒在地的交趾军卒。 这是柳方山从军来所看到的最冷酷的杀戮,他曾听闻尸横遍野,但是今日才第一次目睹,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场面。 都内的几个没有经历战事的生瓜蛋子立即就喷了,实在是如同杀鸡屠狗般的场面太过骇人。 柳方山立即呵斥了一番。 这般场面对柳方山来说倒是无所谓,经历过血战,有了历练,只是略略不适罢了。 现下最大的不适就是他的鞋底被血水浸湿,很不舒服。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神行炮发威 “都头,我军为何还不冲近追杀,” 董全凑近低语道。 他的眼睛放光的看着前方的交趾军,方才骑军纵马砍杀无数的场面有点刺激他,想当然的以为斩首立功就在此时。 “你个杀才,这都不晓得,交趾人阵势严正,统制定会推上重炮破阵,待得敌军崩溃立即掩杀,” 柳方山鄙夷道。 ‘但愿交趾贼别想兔子般再次跑了,又便宜了那些骑军,’ 董全低声嘟囔道。 显然,他看着骑军跃武扬威眼热极了。 显然骑军不是这么想的,一众骑军正在忙乱的更换坐骑。 快速奔袭数里,还是全甲在身,天气也很炎热,战马现今气喘吁吁,一身暴瀑汗,如同水里捞出的一般,决计没法再次冲阵了。 好在还有备马可以更换,否则只有退避了。 至于交趾军可能的突袭被无视了,交趾军基本是步卒,机动性太差,而且没有长程的炮火,这般远距离对宋军丝毫没有威胁。 李常杰和黎辉并马眺望宋军的大阵,可以看到宋军几乎没有伤损,方才多少军卒如今几乎没变,两人都是心情沉重,秦延麾下太过勇悍。 ‘黎辉,此番只要重创宋军,让其无力攻伐升龙府,就是我等为陛下尽忠了,’ 李常杰的白色须发在风中凌乱不堪,显得有些萎顿。 李常杰已经放弃击败对手的想法了,面对有着巨炮助阵劲敌,他完全丧失了必胜之心,最好结局就是让秦延所部伤亡惨重,无力围困升龙府。 黎辉心里一沉,熟悉李常杰的黎辉这些年从没看到李常杰如此沮丧, “大帅,我军何不暂先退却,折返升龙府,” 李常杰摇头, ‘如方才一阵重创宋军还可,现下宋军几无伤损,如我军撤离,这些宋人骑军必会衔尾追杀,那时能有千人逃离都是幸事,’ 李常杰如何不知道暂避锋芒的道理,问题他撤军号令一下,军心必定动摇,方才后阵的交趾军卒可是亲眼看到了宋军如何大砍大杀的场面,尤其是巨炮逞凶,此时军心不在,再有撤军令下,只怕各级军将再也无法节制全军,大军崩溃下宋军追杀,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黎辉,一会你须节制前军,稳守为上,须得重创宋军,才能保全全军,” 李常杰叮嘱道,他的年岁已高,无法亲统大军厮杀,只能将临战之责交给黎辉,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现下他能安坐马上行军已经是个奇迹了。 “大帅放心,只要属下在宋军定然无法破阵,” 黎辉拱手领命而去。 李常杰忧虑的看着前方涌动的红色战阵,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麾下诸军此番是否能逃出生天,实在是此番面对的宋军和以往全然不同,让他颇有些束手无措之感。 交趾军的战鼓号角鸣响,李常杰开始激励全军的军心士气。 交趾土话的战吼声传遍原野,甭说,三万余人的军阵还是颇为庞大的,足以让交趾军产生胜利的虚幻,毕竟交趾军此时还是属于人多势众的一方。 宋军的骑军已然更换完毕战马,军阵在鼓号的节制下再次严整起来。 大胜下,宋军军卒士气昂然,尽皆以为胜利就在眼前,不过即使如此大胜,军阵除了战马的嘶鸣外依然十分沉寂,只是等待统帅的将令。 种师闵观望敌阵,发现了交趾军的企图,交趾人一改方才主动攻伐的节奏,现下是原地固守,等待宋军的主动攻击。 “呵呵,怂了哈,” 种师闵撇撇嘴,他当然晓得主动攻伐一方伤亡较大,交趾军如此布阵就是要重创宋军的架势,也是弱者的姿态。 种师闵怎么可能让交趾人如意。 旗帜挥舞下,后面马蹄隆隆。 交趾人看到的是宋军步军中阵向两翼移动,让开中路,但见数十辆马车出现,四匹拉动一个炮车,方才击溃战象的神行炮再次现身。 神行炮向前来到了距离交趾军阵不足里许的地方调转炮口,瞄着交趾军阵。 黎辉立时脸上变色,他以为巨炮不会如此便捷的移动追击,没想到宋军的大炮竟然这般迅快的移动,他只能叫声苦也。 现下交趾军尴尬了,继续固守等于被宋军炮火肆虐,只怕几轮大炮轰击下,就要大溃。 下令撤军,跑不过宋军铁骑追击,也是一个奔溃的局面,黎辉进退维谷。 此时后阵的李常杰派人通晓黎辉,立即攻伐,不可再等了。 交趾军鼓号齐鸣,军阵摇动,向着宋军迎来。 柳方山手握长枪,节制全都。 他的身边是两名护卫,作为都头也有了自己的随扈,也许不值当什么,柳方山却是很自傲,这是身份提高的标志。 他所在的是长枪手的第一排,再前方有四排火铳手,如今手握燧发长铳严阵以待。 在前面是排列好的神行炮。 交趾军正在鼓噪而来,炮手们正在忙碌填充火炮。 柳方山看到正前方的一个炮长指挥炮手们填充,腰杆笔直,指挥若定。 填充完毕,所有的炮手撤下,这个炮长拿起火绒来到大炮后身火门那里等候着。 号角响起,发出了齐射的号令。 这个炮长迅快的引燃了火绳,然后退后几步捂住了双耳。 轰轰轰,巨大的轰鸣接连响起,烟雾升腾,弹丸破空的啸音传来,让宋军军卒心中畅快,他们都是瞩目对面的交趾军阵期待着。 三十颗弹丸无一失准,在交趾军阵中蹚出了血胡同,将交趾人的军阵搅的人仰马翻,哪怕是铁盾也无法阻挡弹丸的威势,惨叫声传出数里远,交趾军阵动摇开来。 宋军军阵则是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的军卒高举兵甲庆贺,人人尽皆兴高采烈。 黎辉亲眼目视宋军巨炮之威,耳朵里充斥着麾下军卒的惨叫,他知晓只怕再有几轮轰击,麾下前军就要大崩。 黎辉立即号令全军快速冲向宋军,只能立即接战,让宋军失去最有威胁的长程火力。 交趾军卒当然也晓得这个道理,他们必须尽快占领宋军的炮阵,否则的话只有被屠杀的命运。 交趾军军卒拖动兵甲鼓噪而上,向着宋军军阵冲来。 当他们接近到三百余步的时候,宋军行军炮再次轰响,此番齐射让交趾人的军阵再次绽放了红色的浪花,交趾人的哀嚎声回响在原野中。 一百多步的时候,交趾军再次被宋军火炮重创,很多士卒扑倒地上挣命。 到了此时,交趾军付出了性命无数,而宋军却是无损分毫。 每番交趾人的哀嚎声换来都是宋军声震原野的欢呼,敌人的痛苦当然能换取自己的畅快,宋人绝不会为交趾人喷溅的鲜血流逝的性命流下一滴眼泪,数十万宋人被交趾屠杀,让宋人心肠冷硬,他们对宿敌的伤亡只有欢庆。 交趾军卒使出全身气力奔向宋军,如同沙漠中寻找水源般想要拥抱宋军,哪怕近战搏杀,也可以带给宋军伤亡,总好过被单方面屠杀好的多。 交趾军卒奔入到百步,双方军阵的撞击近在咫尺了。 柳方山看着前方那个炮手对临近百步,脚步声如雷轰响的交趾人视若不见,镇定的指挥麾下炮手装填着,心中不禁佩服,在如此危急情势下还能如此镇定,柳方山自问怕是做不到。 轰轰轰,火炮再次齐鸣,上万颗散弹喷发出去,带给了交趾军最猛烈的打击,将交趾军前排中路一扫而空,无数交趾前排军卒倒地挣扎。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一寸长一寸强 交趾军的呱噪几乎消失,这般猛烈的打击几乎摧毁了交趾军的军心士气,实在是宋军的打击闻所未闻,而且极为残暴。 也幸亏交趾军还有些底气,步战交趾人从来不畏惧宋人,加上军将们的号令,交趾军总算是没有崩溃,继续向宋军冲阵。 此时,前方的火铳手有了动作,第一排的都头们高声喊着,平枪。 第一排的火铳手屏息平枪瞄着冲来的交趾军。 此时鼓号齐鸣,发出了齐射的号令。 砰砰砰,接连的爆响,烟雾遮蔽了军阵,模糊了柳方山的视线,他只能听到无数弹丸的破空声,接着对面交趾军的惨叫声空前惨烈。 烟雾稍稍散去,柳方山看到的是对面交趾军前锋扑倒了大片,很多交趾人在地上翻滚着,中了弹丸后,弹丸在体内无规律的翻滚,带来的痛苦是无法忍受的。 接着这些人被后面冲上的交趾军卒践踏而过。 交趾军再次前行十余步,遭受到了第二次打击。 前排交趾人大半伤亡扑地直到此时,交趾人还没法还击宋军,绝对让人绝望和动摇。 好在离着宋军终于不远了,交趾军勉力冲上,只是士气低落下来,鼓噪声参差不齐,显得十分零落,还都是后军发出的。 到了六十步,交趾人迫不及待的发出了羽箭,虽然这个距离破甲还是远了点,无法对宋军造成致命的杀伤,但是,交趾军军卒实在是等不及了,哪怕能给宋军造成伤损,扭转一下一直被动的局面呢。 箭枝遮蔽了天空,带着呼啸破空而来,于此同时宋军第三排的火铳手击发了。 砰砰砰的轰鸣声,交趾人伤亡更甚,毕竟距离近了,弹丸冲击力更大。 很多交趾军卒飙出大股鲜血挣命嚎叫翻滚着。 柳方山低头避让,但听头顶上当的一声响,一支羽箭击中了头盔,然后弹飞了。 他身边传来一声闷哼,柳方山的一个护卫肩头上中了一箭,好在入肉不深,护卫随即拔出抛弃。 毕竟外有吉贝甲,内有半身锁子甲,哪怕是破甲箭也无法突破两层铠甲。 双方再次接近,在三十步上给了对方最后一击。 交趾人伤亡依旧惨重,宋军军卒也有伤亡,毕竟这个距离上一些箭枝可以破甲了。 但是,交趾军前锋被接连的打击破碎开来,不能成一个打击面一同攻击宋军,因此反击参差不齐,无法连续火力输出,给宋军造成的伤亡有限的很。 黎辉脸上铁青,他身上已然喷溅了血迹,两颗弹丸撕碎了他的亲卫的盔甲,喷溅的血迹泼洒在他身上,让黎辉大惊失色。 更为关键的是宋军接连不断的炮火撕碎了交趾军阵,交趾军前三排的军卒几乎为之一空,整个军阵破碎开来。 如此参差不齐的前阵怎么破开宋军齐整之极,严阵以待的前军,失败的阴影笼罩在黎辉心头。 他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催动大军继续向前冲近而已。 最后一排火铳手向后穿过长枪手的间隙转进。 第一排的都头们扯着嗓子高喊, “平枪,平枪,” 三丈余的长枪放平,宋军前阵立即变阵成为一个森然的长枪林。 柳方山高呼着平枪,他也将自己的长枪放平,对面的交趾军气喘吁吁的冲来,经过长距离的跑动,这些交趾军卒脚步虚浮,气息不稳,不过终于逃过了宋军枪火的轰击,能够和宋军近战,这些交趾军卒已然感到万幸了。 十步距离上,交趾军军卒奋力掷出了短刀短矛,作为短兵相接前的最后一击,有宋军军卒闷哼中招倒下,有些则是伤退下去。 柳方山感到眼前黑影一闪,他急忙缩头,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飞过,柳方山后面的一个军卒惨叫一声,短刃破开衣甲刺伤了他的肩部,好在不是重创,这个军卒立即抛去了长枪向后退去。 此时第二排的军卒开始填补第一排伤亡军卒的缺损,让第一排的阵容继续保持齐整,不给交趾人留下可乘之机。 轰的一声,双方的战阵猛烈的撞击在一处。 都头们猛喝, “刺,” 宋军前排长枪手疯狂的刺杀,收,再刺。 交趾人也是疯狂的反击,只是很遗憾,他们此时才蓦地发现他们的长枪、长刀、弯刀距离宋军的距离总是差上一线。 没法,交趾人较宋人矮小一些,臂力差一些,他们的长枪最多两丈余,和宋军的长枪短上一截。 宋军则是利用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快速的收割交趾人的性命。 柳方山已经快速的刺杀三次,只是这三次两次刺入了一个交趾军卒的体内。 他身边的护卫也奋力刺杀,击杀了三个交趾人。 柳方山等人身上喷洒着敌人的鲜血,立时如同血人一般。 一个手拿长枪较为高大的交趾人补上了正对柳方山伤亡了的交趾人的位置。 这个耳朵上有个硕大铜环的交趾人面相凶恶,鼓着眼睛刺出了长枪。 两人的枪杆碰撞一起,发出咔咔的声音,柳方山力量占优,枪尖只是偏出一线,刺中了此人的肩头,交趾人发出惨呼,交趾人的长枪划着柳方山的胸甲而过。 柳方山左翼的护卫一枪刺入此人的胸部,大股鲜血飙出,交趾人鼓着眼睛怨毒的看着那个护卫扑倒地上。 此时后面一个交趾人一刀砍向那个护卫,护卫长枪还未曾收回眼见无法抵挡,柳方山大急,他的长枪枪尖还拖在地上,他急忙轮枪,枪杆狠狠的砸在对方的腰上,这个交趾人一个趔趄,长刀险险的划过护卫的身侧。 护卫长枪从下而上狠狠的击中了这个交趾人的裆下,交趾人一躬身呼痛,柳方山终于趁机一枪贯入他的腹部,交趾人捂着伤处嘶吼着吐血倒地。 交趾军军卒陷入前面的被动,兵器受限,吃亏太多,加上交趾天气炎热,因此最多制备皮甲,和宋军双重重甲比起来相差太远。 在宋军如刺猬般的长枪林前吃了大亏,倒卧了无数的尸体,很多重伤者血流如注,哭号遍野。 刺激着所有军卒的神经,有些军卒已然支撑不住向后退却。 这些开始逃离的军卒当即被后阵的禁军斩杀。 由于此战许胜不许败,黎辉将升龙府带来的禁军押后,就是为了防止军阵大崩,凡有逃亡者当即斩杀。 真是这般血腥弹压,让交趾军卒不敢逃离,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和宋军死拼。 黎辉看着前方摇摇欲坠的防线,晓得此时再不孤注一掷,这些军卒怕是抵挡不来多少时候了。 黎辉一挥手,身边亲卫立即前往传令。 随即后军一万军卒呼喝着高举战旗冲上,这是交趾军最后底牌,升龙府中一万禁军精锐,本来大军出征这是给占城人准备的大礼,没想到和占城人没有用上,却是北还后与宋军决战施用了。 这些禁军还是颇有战力的,他们骁勇的挥舞兵器冲上,身上皮甲齐全,非是等闲士卒可比。 依仗着这些军卒的压上冲阵,交趾军前锋摇摇欲坠的防线总算是有了支撑。 甚至局部开始了疯狂的冲击,宋军前锋有了较大的压力。 正文 第六百七十四章自刎谢罪 董穆所在的一都本来在第三排的长枪手,却是因为前排的缺损而递补上来,和交趾军战在一处。 董穆和一个交趾禁军的长枪手对撞两次,都对对方无可奈何。 此时董穆右边的老庞被一把长枪刺穿了左胸,老庞萎顿的扑倒地上,只是老庞哪怕身体倾倒却是死死的拽住对方的长枪,对面的交趾禁军军卒几番要抽出长枪,却是被老庞死死压住。 王小乙一枪结果了这个交趾禁军。 王小乙刚刚击杀了着禁军,后面一杆长枪毒龙般刺出,王小乙急忙向后退却,却是腹部中枪,一股鲜血飙出,王小乙踉跄的向后倒地。 董穆血灌瞳人般冲上疯狂的刺杀,只是一瞬间,长枪三次出入这个禁军军卒的胸腹,对穿出六个血窟窿,这个禁军军卒口喷鲜血萎顿在地,眼见是不成了。 只是董穆还没来得及抽出长枪,一把长刀寒光闪烁,劈向董穆伸出的双臂。 董穆只能弃了长枪退后,只是狼狈万份,被那个禁军军卒连续砍杀两次,董穆险之又险的避开。 幸好后面的军卒伤亡递补上来一枪刺杀了这个交趾军卒,董穆是侥幸逃过一劫。 双方的步阵暂时焦灼在一处。 就在此时,两翼的宋军骑军动了起来。 两翼的宋军骑军在聂胜的统领下向西南冲上。 开始,这些骑军并没有放马冲杀,也没有立即冲杀近处的交趾军前锋,而是沿着交趾军军阵的外缘向西南冲上。 虽然宋军骑军没有立即冲杀,但是交趾军军卒都是颤栗不已。 双方步阵勉强支撑,交趾军虽然伤亡惨重,不过能暂时抵挡一下宋军的步卒也是一个极大的喜讯了。 只是关键时候,宋军的骑军出阵,宋军骑军两年前大破交趾北部边军,交趾军军卒谁人不知道宋军铁骑的威力。 此时看到数千宋军铁骑出击的威势,所有交趾军卒都是看着这支滚滚铁骑的动静,整个攻击的态势为之一抑。 此时在后阵的李常杰终于坐不住了,他立即发号施令,让交趾军戒备,同时让随扈他的三百亲卫立即顶上,他的这些亲卫都是骑军,虽然战马矮小,战力有限,但能羁绊一下宋军骑军也是好的,这时候到了压上一切的时候了。 一个狼头的面甲后,聂胜观看着几十步外交趾军一个个惊惧的面容,心中越发的傲然,这是两年前骑军用交趾人的血肉铸就的威名,如同主公讲的尊严和荣耀只能打出来。 聂胜越过交趾军前锋白来步,当即下令,随着他身边几个号手吹响低沉短促的号角声。 所有的宋军骑卒从马鞍袋里抽出了早就装好弹丸的燧发短铳,旋即瞄着交趾军阵侧翼击发。 砰砰砰,宋军骑卒淹没在一片浓烟中,弹丸呼啸飞过短短几十步的距离投入密集的交趾军阵中。 交趾军阵两翼立即遭受了重创。 近千把火铳的轰击让数百交趾军卒扑倒在地翻滚,军阵被破碎,宋军靠近交趾军一侧的军卒立即抛弃了放空的火铳,立即抽出了下一把火铳击发。 砰砰砰的火铳击发声接连爆响,交趾军卒随着爆响纷纷倒地,两翼的军阵变得残缺不全。 接着第三把第四把,火铳鸣响。 四千把火铳的轰击,让近两千余交趾军卒伤亡扑倒哀嚎,场面血腥无比。 更为关键的是两翼面对宋军骑军临时组织的严密阵型已经不存在,到处是无人把守的漏洞,交趾人柔软的下腹部显露在宋军骑军面前。 聂胜一声大吼,身边的鼓号声蓦地吹响号角,所有宋军骑军立即挥舞刀枪彪悍的冲上。 短短数十步,不过在十息间就被骑军突入,绝大部分的宋军骑军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就突入了交趾军军阵两翼。 宋军骑卒掷出长枪,那些急忙听命来抵挡他们冲阵的交趾军卒被骑枪击杀大半,宋军骑军放马杀入,挥动马刀砍杀,如虎入羊群一般。 步军对上骑军全靠整齐的队形众志成城的拼杀,利用密集队形阻挡骑军令人恐惧的机动速度,同时伺机击杀骑军。 但是,现下,齐整的队形,严密的组织全部存在,宋军骑军在两翼破阵而入随意砍杀。 整个交趾军两翼大乱,无数的交趾军卒都是返身奔逃,他们不是不想抵抗,而是骑军的冲击力是他们无法抵挡的,只能避战逃开只求活命。 只是战阵上越是怯懦奔逃,越是坏事,没有组织的抵抗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 交趾两翼如此脆败撕裂溃败,乱势扩散开来,正在和宋军步卒血拼的大阵前锋也崩溃了。 前方再是血战也是没用了,后阵哭喊逃亡,宋军骑军迅猛冲锋,已经让所有交趾军卒的战心全无,毫无希望获胜的战事谁也不会坚守到最后一刻的。 整个的交趾军陷入极度的混乱,前军和两翼全线崩溃,后军数千军卒开始向后逃亡,此时他们庆幸他们是后军,还有活命的机会。 只是他们才逃亡不过一里,宋军骑军轰轰的冲上开始了追杀。 李常杰看着眼前兵败如山倒的场面,脸上筋肉不断抖动着,充满了不甘,他一生征战几无败绩,唯一的一场大败最后的结局是顶住了十余万宋军的猛攻,保住了交趾北方的半壁江山。 没想到八旬开外,出征占城,却被秦延所部偷袭,最后变成了和秦延所部对决大败。 李常杰当然心中不甘。 此番遭遇战,他已然拼尽了全力,没有他的未雨绸缪,交趾军早在上一阵就会溃败,哪里有此番再战。 只是再三的血战,已然没有抵受住秦延所部的冲击溃败。 李常杰自认非战之罪,秦延所部的火炮,铁骑是交趾军无法力敌的。 李常杰最为悔恨的是早知秦延手里有行军巨炮这个物件,他绝不会和宋军主动决战,当以避战为先,哪怕抗命也不会主动迎击,而是在一旁窥伺,让宋军进退不能,既不能攻击王城,也不无法和他麾下决战,只能坐困愁城。 只是现下说什么都晚了,如今大错已成,李常杰当然晓得秦延有骑军这个利刃,败逃的交趾军怎么可能在此处逃出生天。 “大帅,我等须得立即南撤,大帅,” 亲卫头目吼道。 他知道再不撤离他们就要陷入阵中了。 李常杰冷冷的摇头, ‘惜乎征战一声,我国蒸蒸日上,正是中兴之日,被秦延此贼一战倾覆,可惜某一生尽力倾国,耗尽心力,却是一场空,’ 李常杰望了望西垂的日头, ‘你等去吧,某当在此为陛下尽忠,’ 李常杰一生只为名声,他也如愿成为了交趾中兴名臣,也是此番中兴的最大功臣,他本为宦官,为子嗣争名利是不成了,但是他如愿青史留名,他相信交趾史书必有其他李太保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他一生最大的祈望。 万没想到如今也是他将交趾的希望葬送,相信日后必定是千夫所指的交趾第一罪臣,万念俱灰下李常杰没想过生离此地,战死当场已然是他最大的解脱了。 亲卫头目二话不说立即抢过他的马缰,然后打马向后退去,李常杰身边还剩余的几十个亲卫随扈期间 这一小股兵马向西南迅快的逃离。 李常杰暗暗抽出了腰间短刃蓦地抹向脖颈,一股鲜血飙出,李常杰咳嗽着喷出血沫,身子颓然坠马倒地,四周亲卫急忙涌上,已然晚了,李常杰眼神涣散很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剩余的亲卫只能急忙打马离开作鸟兽散。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笼络降军 柳方山等步军气喘吁吁的追击着交趾的乱军们,只是很遗憾,逃亡的时候,交趾人的轻甲衣很占便宜,追击了百步,宋军步卒们发现距离越来越远,只能停下了脚步。 柳方山眼热的看着自家骑军彪悍的跃马前驱,践踏交趾人于原野间,远处到处是交趾人的哀嚎声。 军阵响起了聚兵的号角声,步军再次整队,立即投入到打扫战阵,救治伤患中。 秦延和种师闵并马在一处,两人视线所及之处到处是交趾人青色衣甲的尸体,从他们的身后一直蔓延到数里外,远处红色的战旗涌动,骑军军卒们正在追亡逐北中,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主公,我等为西军前辈报仇雪恨了,” 种师闵激动的用马鞭一指这个宏大的战场道。 难怪他如此,二十余年前,以西军为主的宋军兵进富良江,奈何望江兴叹,丧军数万人,只能遥望升龙府,却是无法过江攻伐交趾国都,遗憾撤军而还,功亏一篑,只留下了万千将士的尸身。 今日城浦一战,大败七万余交趾大军,而且就是由那个入寇大宋的罪魁李常杰统领的,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足以告慰昔日葬身南疆的那些西军前辈们。 同时作为宋人扬眉吐气,为那些死难的宋人报了血海深仇。 这一仗是为了奕州而战,也是为了宋人而战。 秦延颔首道, “回首望故土,何处埋忠骨,大宋的天下是西军支撑的,” 想想从南到北,只要边地巨变,危机时候都是西军安定四方,甚至那个时空,就是方腊反叛,都是西军出动去江南平叛。 可以说大宋之所以繁荣安乐,西军当属第一功臣,相比之下河北禁军和京中禁军都是一群辣鸡,给西军提鞋都不配,而金军入寇的时候,西军大败,也宣告大宋的灭亡,可见西军就是大宋的基石,有西军在大宋屹立不倒,西军溃大宋倾覆。 作为西军子弟的秦延和种师闵有资格骄傲,他们身为西军子弟大败交趾,为当年含恨的大宋忠骨们报仇雪恨了。 “大帅,如今我等可以直驱升龙府,让交趾群丑授首了,” 种师闵马鞭一指北方振奋道。 “李乾德此番有难了,这位交趾的中兴之主怕是日后交趾的昏君之一了吧,只因他招惹了宋人,” 秦延冷笑道。 “主公,如果李乾德献金割地请降呢,” 种师闵问道。 他再询问行止,兵围升龙府就在眼前,他理所当然的还是统兵大帅,他当然要晓得秦延对李乾德的决断。 ‘不允,此番须得俘获李乾德,’ 秦延摇头道。 “只怕战事拖宕数月之久,” 种师闵道。 “无妨,交趾粮秣不缺,也非是雨季,我军等得起,锁城围困,待得升龙府粮尽自会瓜熟蒂落,此番我军就是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交趾,” 秦延果决道。 秦延对李乾德很是看重,他从来不低估敌人,交趾在李乾德手里可能缓过一口气来,将来还是后患,所以秦延对李乾德有着必取之心。 秦延对交趾的判断是,如果李乾德一去,升龙府这个最大的经济中心被毁,交趾怕是几十年都无法恢复元气,那对秦延来说是最满意的。 “属下定当秉承主公之意,” 种师闵拱手道。 李常杰的尸首被军卒拖拽到秦延马前。 李常杰枯瘦的脸上一脸的痛苦,看来这位靠着宋人的血肉封侯的李太保死的也相当的痛苦。 秦延厌恶的看着这个老朽尸身,这是一个沾满宋人鲜血的罪魁,自裁而死真是便宜这厮了。 须臾,一票交趾军将被拖拽而来。 昔日高高在上的这些军将现下极为的狼狈,他们披头散发,仅保留着牛鼻短裤,赤身裸体如同流民一般。 当先一人正是左郎将黎辉,黎辉右臂重创,垂下无法动弹。 看到秦延的大旗,以及被亲卫簇拥期间的秦延,黎辉立即跪倒在地叩首, “交趾败将黎辉叩见秦龙图,万望饶过黎辉的性命,” 黎辉宋话勉强入耳,还算通畅。 交趾国中,中上层流行的还是宋话,文字也是汉字,取士也是考取汉家经典,只有这些有身份地位的才通晓汉字。 讽刺的是,这些被汉家经典滋养的汉家弟子们向汉人挥起屠刀来毫不手软,完全可以做到百人斩而不变色。 秦延眼中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脸上却是笑了,秦延下马扶起了黎辉, “久闻交趾左郎将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勇将,嗯,敢于和某斗上数个回合的,左郎将是第一人啊,” 黎辉受宠若惊,他在秦延心中还有如此地位,这,这真是惊喜了哈。 “黎某何德何能,龙图谬赞了,” 黎辉语音颤抖,他真是没想到能有如此礼遇,他以为一个不好就被斩杀示众的命了。 这位秦延对交趾人向来辣手无情,手下收取了多少交趾人的性命,只是此番一见发现世人谬传多矣。 其他十余个交趾的节制使、指挥使看到此处也是松口气,活命有望了,这位大名鼎鼎的秦龙图是个很和气的宋人嘛。 秦延让人看座,条件简陋,不过是小马扎而已,但这就是一种礼遇了,众人都是感激涕零的拜谢后恭敬坐下。 ‘诸位,你我交战乃是各为其主,战场上杀敌毫不留情,但是战事完毕,可以好好叙谈一番嘛,哈哈哈,’ 秦延捻须笑道。 众人急忙赔笑逢迎不断。 “左郎将,此番我军俘获万余交趾军卒,某望你继续统领这些交趾人,须知某没有斩尽杀绝之意,但是这些军卒如果总是逃亡中,某不介意杀一儆百,甚或一体处死千人以儆效尤,” 秦延冷然道。 ‘俾将敢不领命,一定统领这些军卒好生为龙图效命就是了,’ 黎辉媚笑道。 十几个军将立即附和,为了活命他们可以不要面。 秦延对这些屈膝之人相当的厌烦,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只是好言安慰。 黎辉等人为首的军将回去节制庞大的俘虏军,当然了,这些战俘都是两手空空,对宋军没有反抗之力。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七十六章征伐不臣 步军挥汗如雨的打扫着战场,实在是死伤的交趾军军卒太多,需要集中在一处的交趾兵甲堆积如山,而收缴的铁钱也是成了一座钱山,黑黝黝黄灿灿的让人眼晕。 交趾军的尸首堆积如山,这些收拢尸体的污秽活计都是流求营的蛮兵做的。 流求营用了两日才完成这个活计,人人累的半死。 实在是交趾阵亡的军卒太多,足有四万余人,这是一个庞大的工作量。 至于填埋尸首则是由那些战俘来完成的,收拢尸体清点缴获这些战俘是不能入手的,信不过他们,填埋尸体则是这些战俘来完成。 虽然很是污秽作呕,但是为了活命全得做活,否则被监看的宋军军卒砍杀。 这些战俘挖了数十个大坑,将四万余尸首填埋起来。 此番宋军伤亡两千六百余人,其中阵亡一千两百余人,也是奕州军最大的一次伤亡,不过以这些代价消灭数万交趾军,可说付出相当的轻微了。 秦延亲自祭拜这些英烈,同时宣布每人抚恤两百贯,待得返回广西立即向家眷发放下去。 五日后,修整后的宋军大队向着西北的升龙府开进,一千余伤患留在了三合村,由水师披甲守护,安全无虞。 宋军只是伤亡了两千余人,可说未曾伤了筋骨,宋军依然有一万六千人的大军,再就是一万两千人的战俘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的向西北进军。 由于有步卒拖累,十日后他们才出现在交趾国都升龙府的城外。 李乾德这些日子来心绪不宁,每日都询问战事的消息,但是很可惜,茫茫然无所知,毕竟升龙府被围住,外间消息得来很少,很零碎,最后的消息是李常杰统领大军七万余正在攻伐城浦,与秦延所部决战。 最后的消息传来如今已然近两旬,再无消息传来,李乾德是度日如年。 城内的粮秣只够月余,这还是劫掠了全城的粮秣,一同分配的结果,为此他得罪了很多的贵戚和豪商之家,不过为了生存下去也顾不得了。 就是如此,城中也开始有饿殍出现了,城中出现不稳的苗头。 身为一国之主,李乾德太清楚一切的统治都在吃饱饭的基础上,臣民都成饿殍,他就死的那一天也就到了,也就是接下来的两旬再不解除围城,只怕升龙府不用宋军攻城就会发生反叛,他李乾德下场会很惨。 正在李乾德如同热锅上蚂蚁一般,急报传来,宋军大队再次出现在城外,而且此番更是出现了上番没有出现的宋军步军。 接着急报,宋军喊话李常杰授首,大军溃败,被斩杀四万余众,余者溃散。 李乾德当即被惊吓的魂飞魄散,众臣惊恐。 最后李乾德为首众人一同前往南城探看宋军虚实,直到此时,李乾德等人还是不能相信李常杰战败,那可是战无不胜,数次力挽狂澜的李太保,可谓交趾的擎天一柱,他统领的可是交趾精锐七万余,怎么可能战败,而且败的如此之惨,几乎全军覆没,不可能。 李乾德、李仏、阮仁德、石钦等人登上南城头,但见远处烟尘大起,红色的战旗在烟尘中时隐时现。 首先是宋军的红色骑军跃马而出,抵达南城后向东西绕城而去。 这些放下面甲的狰狞骑士气势汹汹,昂然无惧,就在交趾国都外耀武扬威。 交趾君臣看着如此威势都是默然无语中。 城上守军无数却是静寂无声,只有漫天的战马轰鸣声。 轰轰轰,齐整之极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最初前方都是烟雾,所有人都疑惑中,怎的如此齐整。 接着一个刀砍斧凿般齐整的军阵从烟雾中跃然而出。 但见这些宋军军卒步伐齐整,动作整齐划一,刀枪在肩,轰然踏地,战旗飘扬,红色大阵向着升龙府涌进。 城上城下都是这个大阵的轰鸣声,城上的军卒敬畏的看着这个昂扬之师,气势已然被夺。 轰轰轰,宋军军卒踏地的轰鸣敲击着所有交趾人脆弱的小心肝,让他们畏惧非常。 李乾德一脸铁青的看着这个宋人跃武扬威的场面。 宋军继续向升龙府开进,离着护城河还有两百步,宋军向地上抛弃了种种旗帜。 李乾德等人人手一支远望镜看去,但见这些都是交趾军的旗帜,有府兵的战旗,禁军战旗,都是随着李常杰出阵的麾下旗帜。 最后数辆马车出现,首先被抛下的是十余个明光铠,都是交趾军中大将的铠甲,甲胄在此,人在哪里还用问吗。 最后一个枯干老朽的尸首被摆放出来,城上一片哗然,谁人看不出上国柱李太保的尸身,虽然死后越发的枯瘦,但是还是能看出是李常杰的尸首。 此时,城上下都晓得李常杰那只大军大败了,否则一军大帅李常杰绝不会被宋人在此暴尸。 交趾人此时肝胆俱裂,李太保那可是七万大军,就这般被宋人击溃,宋人的战力该当何等彪悍。 当万余交趾战俘步入视线中时候,交趾人尽皆石化。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交趾战俘哪有当日出征时候精兵的模样,这摸样和流民足有一拼。 不过倒是没有人再怀疑李常杰大军全军覆没了,只是战俘就有万余,想想被斩杀的有多少吧,想来那七万大军已经不复存在了。 李乾德痛苦的坚持着,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王者尊严,最起码不能在臣子门前失了身份,其实内里五内俱焚。 三十余年来,交趾皇室运筹多少年,努力多时,几经大战,终于迎来了交趾李朝的中兴,成为南疆一霸,就是大宋也在此处一再吃瘪。 可惜现下他再次面临国祚断绝的危险。 虽然宋军人数不多,也就是两万之数,可怜交趾已经无法出动大军讨伐了。 现下只有北方边军还有三万之数,是对宋军唯一的威胁了,其他地方的府兵再多,只能守城,和这些彪悍的宋军野战只是受虐罢了。 就在此时,宋军齐整的大阵中间向两侧分开,一队人马飞驰而来,飘扬的旗帜上硕大的秦字,很显然宋军大帅秦延来此。 李乾德木然的举起远望镜看去。 只见一个雄阔之极身穿明光铠的宋将被大群护卫随扈着。 秦延一行人来到了护城河前百步,不过离着城池两百步的距离上。 双方可以肉眼相互探望。 秦延回身一摆手,宋军大阵声息全无,全军肃立。 此时城上城下一片静默。 秦延看向城头黄色旗帜飘扬的所在, “李乾德,某为大宋广南西路经略秦延,今日统兵讨伐不臣,逆臣还不出城受降,还能饶你性命,否则城池一下,玉石俱焚,” 秦延高喝道。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七十七章山穷水尽 李乾德脸色通红,执掌一国以来,今日是最大的羞辱。 “射死这个逆贼,” 李乾德最恨的是秦延,明明也是个逆臣,两人正当一同携手对抗大宋,却是趁着交趾大军出征的时候突袭交趾,让他坐困愁城,还如此羞辱他,当真该死。 城上交趾箭手纷纷发箭,只是最远的弓弩相聚秦延等人几十步掉落,天南的天气决定了很多强弓硬弩发挥不出威力来,潮湿闷热是大敌。 秦延洒然一笑,打马而还,只留下李乾德盛怒不已。 宋军在南城外下寨,骑军监看东西北三处城门,继续对升龙府的围困。 交趾王宫,李乾德、李仏、阮仁德、石钦等人静默无言多时。 “太师,城内粮秣还能坚守多久,” 李乾德无力道。 “陛下,如今只有半月之数,只是十日后怕有大乱发生,” 李仏拱手忧虑道。 待得就要粮尽,怕是有众多细民百姓无法忍饥挨饿暴起反抗,那时候城内大崩,就是升龙府倾覆之时。 “陛下,须得派的大臣出城和秦延和议为上,哪怕是付出些钱粮,就是,就是割让些北方羁绊州也在所不惜,” 阮仁德咬牙进谏道。 虽然他这个话说的有些出格,但是现在坐困愁城,包括李乾德在内都有倾覆之危,顾不得太多了。 李乾德头上青筋暴露,向宋人屈膝是最大耻辱。 他勤政这些年,中兴交趾,难道就是为了向宋人屈膝的吗。 看到李乾德要发飙,李仏急忙道, “陛下,昔日勾践卧薪尝胆才有复仇之举,陛下何不效仿之,臣下以为大宋日后必会对秦延发兵讨伐,那时候就是我朝报仇雪恨之时,此前何不暂先隐忍。” 李乾德浑身颤抖,仰天长叹, ‘朕不甘啊,’ 只是再不甘,所谓的雄主李乾德如今也是毫无办法,总不能困死在此处吧。 最后君臣商议的结果是石钦出城请降和议,之所以派出石钦,那是因为石钦去岁曾经出使钦州,和秦延见过面,算是一个熟人了。 总是熟人好说话,商议事宜好办一些。 石钦本意不想去,实在是这个差事相当的屈辱,不过没有办法,上命不违,他也只好接下皇命出使。 只是这次出使不但不风光,还极其的狼狈,城门紧闭不能开启,石尚书只能从城上吊篮而下,带着三五个从人狼狈而出。 石钦被宋军巡骑俘获,带入大营,在秦延的中军大帐前被屈辱的搜身,石钦也只能忍耐为先,实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交趾有求于人呢。 石钦被带入中军大帐,秦延高居大帐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石钦身子一抖,趋前急忙拱手道, “交趾石钦拜见大帅,” 这摸样诚惶诚恐之极,当日拜见秦延的气度全无。 秦延哈哈一笑, ‘石尚书亲临,不亦乐乎,请坐,’ 秦延做了一个手势。 石钦急忙告罪坐下。 ‘秦龙图,某此番来是和龙图商议你我双方和议事宜,有何条件龙图尽管开出来,只要能解除升龙府之围就好,’ 石钦此番没想过遮掩什么,交趾已然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下,丝毫不用掩饰,直奔主题,就是撤军退兵,为此交趾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秦延尽管说就是了。 秦延哈哈一笑, “其实我的条件真的不多,只有一个,那就是李乾德开城投降就是了,本帅保全你等君臣的性命,” “这不可能,” 石钦差点跳起来, ‘我国国主怎么可能开城投降,那就是万劫不复,’ 他来谈的就是让秦延撤军,怎么可能让国主无条件投降,怎的也有些条件才是, “秦龙图,陛下已然低头,只要龙图撤军,可以割地赔款,龙图还要如何,” 石钦相当的悲愤,杀人不过头点地,交趾已然屈辱至斯,秦延还要加以羞辱,当真气煞。 秦延哈哈一笑,他一指石钦, “石尚书,李乾德还能和某谈及条款,某何必如此,只是在此处坐等半月,怕是城中已然再无活物了吧,现下城中细民已然易子相食了吧,” 秦延点明石钦不要心存侥幸了。 石钦脸上一白,他很是清楚,如今城内百姓却是有人易子相食,可说情势极为危急,他清楚再有半月只怕军卒都拿不动手中兵甲,宋军可以轻易破城,如果不是如此,高傲如陛下也不会这般无颜的派出他来和议,在李乾德看来绝对是奇耻大辱一般。 “秦龙图,城内还有两万余精兵,还能放手一搏,龙图何必欺人太甚,” 石钦愤然道。 “只怕现下这两万精兵走不得数里路了,半饥半饱下能有几分战力,” 秦延洒然一笑道。 石钦无语,他也清楚节控吃食下,守军一日也就是吃一顿饱饭,这些日子来瘦了足有数斤,出城野战破敌那是做梦,困守城中难道饿死。 “秦龙图,陛下是不会出降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置于敌手,” 石钦咬牙顽抗着。 “那就让李乾德坐困城中做数十万饿死鬼的君王吧,就怕再有数日,城内饥民作乱,将他煮了充饥,” 秦延冷笑道。 听秦延如此说,石钦脑补了那个场面,别说真有可能发生,石钦恶寒浑身颤抖, “秦龙图何必苦苦相逼,交趾为臣下,进献财货岂不是更好,” 石钦做最后的挣扎。 “是啊,交趾向大宋称臣百年,却是屠杀宋人数十万恭敬宋皇,如此恭顺的臣子足以让宋皇夜不能寐啊,某不会让我朝重蹈覆辙,” “秦龙图,您不过也是自立广西,如有交趾为助,岂不是如虎添翼,何必苦苦相逼呢,” 石钦使出了杀手锏,在他看来有交趾为邻,对秦延自立是有利的,秦延为何如此不智。 这是他当日出使广西,和秦延言及过的,当日秦延也是极为赞同的,这是上次能收回李乾清等人,双方缔结和议的基础,都是以为双方结盟为上。 “哈哈哈,李乾德,无信无义之财狼也,某绝不会将背脊交付于他,当日结盟不过是安抚于他而已,让其可以放手讨伐占城真腊等处,待得大军出征,就是某征伐交趾之时,李乾德小儿中计矣,” 秦延此时无可不言,情势完全按照他的预估发展。 交趾已经没有复起的机会,秦延已经没有需要隐瞒的了。 石钦脸上灰白,他现下是明白了当日交趾已然中计了,当日秦延就瞄着交趾暗中蓄力,这才有今日大祸。 “秦龙图太过,我交趾还有三万边军,还有数万府兵,还有一战之力,” “呵呵,太原、顺化两处边军都在李乾清和李乾安节制下,现下就在富良江北岸逡巡不进,他们在窥视什么,其实你家大王一清二楚,就是等着宋军破城,李乾德殒命,他们两家好一争高下,胜者登基为王,难道李乾德还指望他们南下解围不成,就是两军合兵一处南下,不知道能有李常杰大军几番战力,” 秦延毫不客气的点出北部边军已然心存异志,指望他们是天方夜谭。 交趾剩余军卒还能和秦延所部一战的只有北部边军。 只是李乾德将李乾清和李乾安贬去北部他们的封地安置,好像是让两人离开中枢之地,避免两人加入大位的争斗,没想到此番升龙府被围,却是让两人如鱼得水,乘机节制了边军,对升龙府观望不进,分明都在等待着李乾德的灭亡。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七十八章李乾德授首 石钦张了张嘴闭口不言,实在是无法辩驳了。 秦延冷笑以对, “石尚书,李乾德和城内交趾军民已然穷途末路,不想饿死,就只有请降,某可以保全他们的性命,你可以去战俘营一观,俘获交趾人万余,某好生看待,未曾伤及他们的性命,如今倒也安生,” 秦延点了点那些俘获的交趾军卒,这些活物李乾德等人可是亲眼看到的,做不得假,秦延点明他还是言而有信的。 “秦龙图,可否再议,” 石钦不顾脸面哀求道。 ‘当日交趾军斩杀三十万宋人就有今日之报,告诉李乾德悔不当初吧,今日某不收取他的性命,已然是天大的恩典了,’ 秦延心肠冷硬道。 石钦默然。 交趾王宫内一片静默,众人无语,无条件投降就是让他们君臣自缚出降,而且没有任何保证。 如此不仅李乾德不能接受,就是李仏等人也无法接受,都是交趾柱石般人物,投降后沦落为降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些享受特权多年的高官怎么可能受得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 ‘陛下亲弟还有三万军兵,不如陛下趁夜潜出,前往河北汇合,也好徐图再来,’ 阮仁德拱手道。 李乾德冷冷一笑, “朕在城中还有一线生机,如去往河北却是必死无疑了,那两个兽类狼子野心,” 李乾德对这两个弟弟的心思洞若观火,这两人就是等待他的灭亡,然后争夺交趾的天下。他如果去了,如同羊入虎口,那里有三万军不假,如今都在这两人的节制下,还有谁能听命他这个落难天子。 众人是束手无策,最后的结果就是暂先拖宕。 虽然知道越是拖延越是不妙,但是谁也不甘心如此出城受降。 三日后,升龙府内一阵大乱,镇守北城的御前步军司节制使陈恕反叛,占据北城派人攻打皇宫,升龙府内爆发大规模的战事,城内烽火处处。 “陛下,陈恕此贼统领六千兵卒攻势甚猛,皇宫宿卫抵挡不住,还请陛下立即前往东城门暂避,” 李仏入宫急报。 “南城和西城守将为何不派军驰援,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帝吗,” 李乾德咆哮着。 “陛下,两处都是,都是骑墙中立,两不相帮,” 石钦苦涩道。 李乾德的咆哮戛然而止。 到这时候他算是看透了世态炎凉,什么部属臣子都是虚幻,当他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这些昔日所谓忠心臣子可能第一个要他的性命献于秦延,只为了自己逃出生天。 ‘陛下须得立即前往东城门,那里还有石将军,那是陛下的老臣子,还算忠贞,迟恐不及啊,’ 阮仁德急忙道。 几人号令宿卫不管不顾架起李乾德就走。 三个时辰后,皇宫内烟火大起,乱兵抢掠皇宫后,一把火将交趾皇宫烧毁,宫内侍女太监流散,哭声震天。 李乾德站在东城门上眺望东城皇宫的末日景象泪流满面,建立两百年的交趾国就要败在他的手上,什么中兴之主,就是一个桀纣之君。 他可以肯定,后世的史书就是如此评价他的,因为他失去了国都,君不密失国,作为一个败亡之君史书当然极力鞭挞。 李乾德很想自裁,一死了之,很可惜,他没有那个胆略,这日夜里几番酝酿都没法动手,实在是千古艰难惟一死啊。 是夜,李乾德和李仏商议许久。 翌日当第一缕阳光投射出来的时候,李乾德一脸败坏, “出降,出降。” 李乾德终于明白他没有任何资格和秦延讨价还价了,一个不好他会被自家的好臣子送给秦延作为进身之阶,还不如自己主动请降呢。 东城门大开,李乾德自缚双手,带领剩余的几十名官吏一同出城去往宋军大营请降。 宋军大营前,秦延负手而立,身后是全甲的亲卫数百,前方是跪伏于地的数千空手的交趾君臣士卒。 “交趾罪臣李乾德,今日在此请降,万望秦龙图不弃,” 李乾德跪伏于地叩首,此时的他面红耳赤,实在是奇耻大辱,但既然没有那个果决自裁,那只能忍辱偷生了。 当然,一切的目的还是为了日后。 李乾德此时内里燃烧着一团火,那就是复仇的火。 他以为他落入秦延手中是奇货可居,如果秦延窥伺交趾国土,那他还是有大用的。 哪怕只是让他做个傀儡皇帝,也对节制交趾极有裨益。 所以他安全无虞,只要他能活下去,就有机会东山再起,只要他有倚重之处,他就要利用好腾挪开来,只有日后有机会复起,他发誓一定向秦延、李乾清等人报复回来,否则死不瞑目。 秦延哈哈大笑扶起李乾德等人, “国王既然亲自出降,某怎么会加害于你,还请入营叙话,” 秦延将众人让入大帐中,于此同时聂胜统领十营战兵从东门进入升龙府,接手东城门后,聂胜将会控制东城一线,但是不急于攻击其他诸地,用秦延的话讲,让他们内讧为好,哪怕城内交趾人斩杀殆尽,都是自家人挥舞的屠刀。 中军大帐内,秦延命人奉茶,让众人落座。 “龙图,我家大王已然从营中出降,还请秦龙图示下行止,” 李仏躬身笑道。 “是啊,秦龙图,有我家大王帮衬收拢京畿之地,毕竟事半功倍,无不景从,” 阮仁德急忙帮衬道。 秦延笑着看看两人,嗯,他明白这几人在帮衬李乾德讨要一个职权,哪怕让李乾德做个儿皇帝,在秦延监控下也好,只要能掌控京畿所在之地就好。 毕竟京畿之地乃是交趾的精华所在,只要秦延允许李乾德保有这块基业,哪怕交给秦延勒索的银钱,李乾德依然大有所为。 听闻此处,李乾德也是红着眼看向秦延,他屈辱到此为什么,没有子嗣的他全无别的念想,只有重头再来,如同勾践般复仇。 秦延起身负手而立,看着怀着各种鬼祟心思的交趾君臣, “李乾德你只是刚刚脱离险境就心怀不轨了,” 秦延戟指李乾德,李乾德先是大惊,然后脸上仓皇无比,因为他被秦延一语道破心思。 ‘龙图何至于此,我家王上绝无不轨之心,’ 李仏大惊失色。 虽然他心里狂跳,但毕竟重臣出身,蒙骗王上是家常便饭,心里好的不是一星半点,立即应对。 其他人急忙附和。 秦延冷笑一声, “没有不轨之心,为何贪婪此处不去,诸位可以省省了,某对你等心思洞若观火,” 秦延环视了众人,他的眸子冷森骇人,刚要狡辩的众人都不敢言,实在是强辩没有丝毫必要了。 秦延看向李乾德, “李乾德虽然你对广南西路包藏祸心久矣,不过本帅念当年屠杀广西,你还未曾亲政,因此非是首恶,本想留你一命,奈何你竟然想做勾践第二,呵呵,想的是日后但有机会诛杀首恶秦延吧,” 秦延此话当即击中李乾德内里,李乾德大惊失色,正要分辨,秦延做了一个手势,马道抽出佩刀大步上前,李乾德身边李仏等人仓皇退避,李乾德张口结舌, “龙图休。。。” 马道一刀挥出,李乾德脖颈几乎被斩断,尸身挣扎片刻颓然倒地,大帐内血腥气四溅。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七十九章劫掠颇丰 交趾臣子惊呼出声,李乾德也算是他们的指望,如今一切破碎,自然惊呼出声。 秦延的眸子森然看去,众人急忙止住声响,唯恐秦延发飙,他们步李乾德后尘。 ‘来人,将众人羁押下去,’ 亲卫轰然领命,驱赶这些官员下去。 秦延用手点指, “石尚书留步,” 其他人抱头鼠窜,石钦战战兢兢的留下,面对秦延他是胆气全无,秦延毁诺之快,翻脸无情让石钦心惊胆颤。 “石尚书请坐,” 秦延示意。 石钦小心翼翼的坐下。 “石尚书何必如此,你我也算是熟识了,” 秦延笑道。 石钦瞄了瞄李乾德的尸身,终于鼓足了勇气拱手道, “秦龙图当日言及留取我家王上的性命,今日怎能毁诺,陷某不仁不义之地,奈何如此,” 石钦相当的激愤,有些热血上头劲头。 秦延莞尔一笑, “石尚书,某自信一诺千金重,你可以探问某的属下某的臣民,未曾有毁诺之时,然则,某的一诺千金某的信义无双某的爱民如子只是惠及某的臣民,对于某的敌人,某向来没有信誉,却也并不为耻,” 秦延坦然道, ‘李乾德包藏祸心,妄想做勾践第二,只是他不晓得李仏早已出首,呵呵,’ 秦延信口胡言,不过他深信他摸清了李乾德的内里,这厮就不是一个甘居人下的,将来就是一个祸害,早在破城前秦延已经下了决断,李乾德决不可留,至于毁诺,就如同他说的,他允诺只为臣民,李乾德算什么,毁诺又如何,他不在意这一点骂名。 听闻李仏暗中出首告发,石钦哑口无言,他也多少明了李乾德的想法,李乾德确实有东山再起之意,目的嘛当然不会为了江山永固,李乾德就没有子嗣,为的何来,那必然是复仇了,两个亲弟必然是仇寇了,相信秦延也是李乾德最恨的人之一,所以李乾德被杀真的不冤。 秦延看看石钦的表情不禁一笑,嗯,这人还算不错。 正因为秦延看石钦还算顺眼,不是那种老奸巨猾,尚有良心底线,因此秦延才留下石钦商议要事。 “此番某留下石尚书,只是因为一事相商,” 石钦默然拱手,显然对秦延所为没有完全释怀。 “石尚书,此番战事拖宕,整个京畿到处烽火,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还不是龙图所为,” 石钦生硬道。 ‘征战之时不可避免,昔年广西三十万人死于交趾军手中,如何解说,某麾下军卒毕竟没有滥杀无辜,’ 秦延强硬的反驳。 他就不可能让石钦占据上风。 石钦只能闭嘴,是啊,现下看交趾京畿生灵涂炭让人痛心疾首,但是公平来说,秦延麾下只有在遇到反抗的时候才挥舞刀枪杀伤,而昔年交趾军在广西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旁的不说淫辱了多少女子,更是屠尽了钦州、邕州城。 “某不是和石尚书争论此事,某说的是如何整理战后,让百姓可以返回家园安居乐业,” 秦延说到此处,石钦还是没忍住, “龙图杀死大王,怕早就看上了升龙府这块膏腴之地了吧,这是要让某为龙图效力,节制地方,” 石钦能到这等高位,当然非等闲之辈,经过他的思量,可以大略猜出秦延的筹划。 秦延哈哈大笑, ‘石尚书果然才智过人,某不过略略提及,尚书已然一语中的,’ 如果说交趾国境内有秦延窥伺的好地方,那就是升龙府,此处乃是红河三角洲,早经开发,拥有大量熟田,地势平坦,林木很少,而且直通海边。 林木很少,意味着反抗军不容易藏身,直通海边便于奕州军随时增援掌控,熟田多,可以蓄养更多的丁口,种种优势累加,是秦延最为看重的所在。 也就是说升龙府所在有被纳入秦延治下最便利的条件,至于北部西部以及南部的蛮荒之地,秦延毫不感兴趣。 就是后世美帝也在密林被土著打的焦头烂额,秦延没有托大到以为他可以战胜这些可以隐秘穿行期间的交趾人。 所以那些地方秦延是必须果断放弃的,但是升龙府不同,秦延想的是首先将其变为麾下的羁绊州,待得慢慢教化后,历经数十年后归朔改正,正式纳入麾下。 “秦龙图怎会以为石某人肯为外敌驱使,” 石钦冷笑道。 ‘石尚书,非是为外敌驱使,而是为百姓着想,如果没有父母官好生筹划,信不信他们很多人熬不过春季,’ 秦延的话立即让石钦脸上一抽。 是啊,升龙府很多细民被宋军抢掠一空,大多数的百姓一贫如洗,如果没有统筹救助,怕是很多细民百姓挨不过春天就饿死了。 “读圣贤书,所谓何来,为生民开太平尔,石尚书弃之不顾,如何读取的圣贤书,难道又是一个伪君子不成,” 秦延口舌如刀,刺的石钦无力辩驳。 “好,某应了,只是某有条件,” 石钦咬牙道。 “石尚书尽可言及就是了,” 秦延笑道。 “首先从城中接出某的家眷,保其安危,” 秦延当即命人去办。 “立即调运粮米,拯救生民,” 秦延颔首。 这让石钦心里宽泛不少,甭管怎么说秦延这一点比当日交趾军强上太多。 “好,既然龙图这般看顾,石某人就勉力支撑一番,” 石钦拱手道。 秦延正容一拜, ‘今本帅拜石钦知升龙府,为大宋羁绊州,万望石钦整肃地方,安靖四方,’ “石钦领命,” 石钦应诺。 聂胜统领步军十个营清剿升龙府城内叛军,但有不降者当即斩杀。 火铳的轰鸣声在城内不断响起,经过两日的清剿,五千余叛军被击杀,万余溃兵放下兵甲投降。 十日内,从城中清理出死尸万余,城内百姓大部遭了兵灾,伤亡数万人,须知整个升龙府内不过二十多万人口,可见兵灾的惨烈。 皇宫、各个衙门还有勋贵之家尽皆被洗劫,各式商铺也没逃过厄运。 只是抢掠的所有钱财都便宜了宋军。 宋军缴获了一千四百万贯的钱财,还有数万件金银首饰,很多都是皇家订制,大内珍品。 只是这些金银物件发卖出去还得有百万贯的收益。 这是交趾李朝百年积蓄,无论宫中、官中、民间的积蓄尽皆在此,也难怪如此丰厚。 此番升龙府的财货被秦延一并笑纳,不禁让秦延感叹抢掠果然发迹最快,难怪后世的英格兰、荷兰、西班牙在大航海中迅速发迹,那真是近乎无本的买卖,利润无比的丰厚。 大发利市的秦延当即下发百万贯给麾下军兵们,他不可能无所表示,毕竟这些军卒都是参与了此番劫掠,看到他收益这般多心里当然眼热。 一人可以收获几十贯,当得数月的粮饷,让麾下军卒尽皆欢呼。 当然,秦延收获如此丰厚,也招来了不速之客。 “听闻龙图在此地收获极大,属下请龙图颁下米粮救助城内外嗷嗷待哺的饥民,” 石钦如今还是一脸的不善。 实在是升龙府的惨况刺激着这位新任知州。 每每看到如今的情形,石钦就想起这位秦龙图就是如今惨状的始作俑者。 “此是当然,不过,本帅不可能平白变出粮秣来,只能从广西,广南东路,福建路,江南路发运粮秣,须得用银钱购买,呵呵,因此这些钱粮其实不属于本帅,” 秦延的表情很是肉疼。 想想也是,升龙府城内二十万百姓,城外细民数十万,很多都要救济,因为他们的粮秣或是围城中耗尽,或是被宋军抢掠为军粮,很多都是忍饥挨饿中。 所以此番救济规模极大,怕是没有数百万石粮米不成,这就是数百万贯银钱的开销,只有这般才能支撑到夏末当地稻田产出。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八十章再无先发优势 石钦表情也是释然,他只是听闻秦延劫掠甚多,想来也就是几百万贯而已,可是如此一番都要交换回来。 如此这般,秦延一个不好还要填补一些缺口,倒也殊为不易。 “如此倒也尽显秦龙图善心资助,某定会向细民多多宣讲经略的恩德,” 石钦拱手道。 秦延心中暗笑,脸上却是肃然道, “此地百姓虽然是交趾人,也是众多生灵,本帅当一力维护,” 石钦任知州,聂胜任升龙府兵马都总管,节制全军,秦延为升龙府留下了两千铁骑,还有五千步军,其中正军只有一千,钦州乡兵转为正军四千。 秦延当然不会将军权交给石钦处置,军权必须在自己人手中。 而且升龙府的政务官员中秦延也掺了沙子,二十余个奕州出身的官吏加入期间,其中州判还有数个县令都掌控在这些官员手中。 秦延相信凭借七千大军,哪怕交趾数万大军来攻也不是对手。 何况据他得到的急报,李乾德死讯传开,北方李乾清和李乾安已经开始火拼,为了所谓交趾帝位拼命搏杀,富良江北岸一片腥风血雨,秦延估摸没有两年不能出结果。 而交趾南方数个州的知州也是蠢蠢欲动,李乾德如此毙命,让交趾进入了江山鼎革的新时期。 相互厮杀的结果就是这些地区的交趾人陷入血火中,不过这正符合秦延的期望。 且让这些人在荒僻之地拼杀吧,待得他们厮杀出一个结果,升龙府这块膏腴之地也该平静繁华起来。 在秦延看来,交趾经此一战,四分五裂不复当年是必然的。 交趾作为一个统一的王朝已经不复存在了。 宋军开始从升龙府撤离去往东南百多里的城浦,将会在那里登船返回钦州。 此番征战,宋军以两千多人的伤亡灭国功成,讨取了当年屠杀广西的罪魁李常杰的性命,击杀李乾德,事实上灭亡了交趾,而且缴获无算,占据了一个硕大的羁绊州,秦延没法不满意了。 当然,秦延也知道必须建造更多的风帆海船了,多了升龙府这个地界,意味着流求水师掌控的面积极为庞大,从江南路、福建路、广南路直到城浦,流求水师的海船已然支撑不住这般一个庞大的局面了。 最少还要建造二十艘的风帆战舰才能很好的控制东海南海巨大的海域。 这两年因为奕州军战事较为平静,造船基本停滞,奕州和流求的船厂主要是整修战船,星星点点的产出一些飞剪战船罢了,现下可以继续开工了。 好在此番劫掠很多,即使耗费六七百万贯赈济升龙府,依旧有数百万的收益,足以支撑造船。 秦延折返城浦三合村简易登陆场。 立即接到了奕州传来的急报。 秦延打开一看立即惊诧。 数月前,北辽西北招讨司派出一万五千军卒征讨反叛的生女真部,双方相持不下,损失惨重之际,生女真完颜部都勃极烈完颜乌雅束统领完颜部五千族兵突袭辽军,尽灭之。 乌雅束携大胜之威先后让数十个生女真部落臣服,归于他麾下的圣女之诸部过了两百,军力超过一万。 秦延对着这个急报沉思良久,完颜乌雅束,他在后世没有听说的名字,完颜阿骨打呢,这个时空怎么一切都不同了呢。 秦延不知道的是完颜乌雅束就是完颜阿骨打的长兄,完颜阿骨打执掌完颜部之前乌雅束是族长。 当然,由于完颜阿骨打起兵攻伐辽国,最后建立金国,名声彰显,而乌雅束那时候已经去世,因此,很少有人提及罢了。 秦延惊诧的是在这个时候,生女真崛起的如此之快,他如果没记错的话,生女真暴起反抗金国绝没有这么早。 不过想想,由于河东大败引起的一系列的后果,尤其是东京一线糜烂不堪,接连爆发渤海人和奚人、汉民的叛乱,辽国虚弱不堪,生女真竖起叛旗也就不奇怪了。 现下唯一的悬念就是生女真是否能灭亡辽国,建立所谓的金国,因为在这个急报上,秦延没有看到雄才大略的完颜阿骨打,因此不能完全的肯定。 秦延蓦然发现如今的大宋北方和南方都纷乱不堪,和历史上决然不同,一切陷入迷雾中,他所依仗的先发优势开始消逝中,恐怕日后秦延只能自行蹒跚而行,在没有可以借鉴之处,完全凭着他自己的决断行事了。 随着急报而来的还有李婉的来信,除了言及娃儿诸事外,就是以幽怨的口气谈起李家种种。 李清臣父子如今居家监看,仕途尽毁,就是子侄也没有入仕的机会,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秦延占据广南西路自立。 父兄如此境遇,李婉当然有些怨尤,实在是李家太过无辜,因此向秦延抱怨,秦延也只能忍受了。 女人嘛,向男人抱怨是必须的。 此番征战前,介于交趾战后的行事,秦延早就让李婉等人迁往奕州,毕竟交趾去后,南方再无大患,相反奕州一线权重日增。 此时李婉孤单的在奕州城,有些怨言也是应当的,看来解救李清臣也该提上日程了。 李清臣如今被贬谪在密州监看,本来按照规矩,牵扯如此大案,最起码是广南西路,广南东路监看,甚或是詹州监看居住。 只是惯常南贬的方法对李清臣不合用,因为秦延占据广南西路,就在南边,如果秦延统兵解救了李清臣呢,那是太有可能了。 在大宋君臣看来,李清臣还是奇货可居的。 李清臣对秦延臂助甚多,对秦延有恩,而秦延一向有回护自家人的名声,绝对不会对李清臣弃之不顾,因此,李清臣一家就是对秦延的掣肘。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因由,牵扯谋逆的大罪,李清臣最少是个下狱的后果,甚或性命不保。 至于说李清臣没有附和秦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岳飞被莫须有的罪名斩杀,何况秦延明确的自立呢,对于沾染了谋逆的罪名,历代皇帝没有心眼大的,只有除之后快。 李清臣没法贬谪南方,只好在北方海边安置了,于是提举云霄洞,安置密州,监视居住。 在这个时代海边往往都是荒僻的代名词,只是他们从来不想海边也极为容易入海逃脱。 秦延早有接走李清臣之意,只是因为这两年他和中枢间有些软化,秦延不想破坏这个还算安定祥和的局面。 如今嘛,接着交趾大胜,他将向中枢献上一份厚礼,想来就是此时偷偷将李清臣一家带走,赵佶也该睁只眼闭只眼吧。 秦延立即手书一封,让宗泽安排接应李清臣脱离密州抵达奕州的事项。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八十一章烫手山芋 崇宁三年五月十七日,东京皇城勤政殿,赵佶高举在上,曾布,韩邦彦、蔡京等人居于下,大殿内一时间寂寂无声。 赵佶则是手拿着一封信札,表情纠结。 赵佶手里拿着的是广南东路经略使安平之送来的急报,两月前,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大宋龙图阁直学士秦延派人进献一份丰厚的贡礼,抵达了广州。 为何说丰厚,那是因为这份向赵佶进献的礼单实在过于骇人。 其中有交趾郡王李乾德以及交趾太尉、上国柱李常杰的首级,李乾德所拥有的交趾国国玺,李乾德的龙袍,李常杰的上国柱、太尉、开国公的印信,交趾升龙府舆图,上千件交趾国皇宫大内的首饰器物。 秦延在折子中言称,交趾不臣久矣,去岁再次进犯广南西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臣下秉承犯我强汉者虽远必杀,统领广南西路诸军反击交趾贼,直入交趾境内,围攻升龙府,一鼓而下,如今交趾国京畿所在升龙府落入大宋手中,成为到大宋羁绊州。 此战击杀李常杰一下交趾军六万余,尸横片野,报了当年屠杀广西之前仇。 升龙府内李乾德自裁,交趾国都被攻陷,交趾国其余州县陷入一片混乱,处于群龙无首,相互征伐中。 此番特将李乾德、李常杰的首级进献中枢,还有种种缴获以及三十万贯资财献上,此为普天同庆之举。 这份厚礼抵达了广南东路,却是一个烫手山芋,安平之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处置,收下吧,不知道中枢之意,不收吧,他可是多少晓得赵佶好大喜功,万一他拒绝返回,赵佶不满他岂不是坐蜡,只能派出快马飞报京中,请求赵佶和宰辅们的示下。 于是赵佶和他的宰辅们就面临着诸多难堪之事,秦延攻灭交趾,而且是以大宋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的名义征伐不臣,大宋中枢该当如何处置。 曾布是默然不语,这个破事他不想参合,他当然晓得赵佶心中的念想,虽然攻灭交趾是秦延所为,却是打着大宋的战旗攻取的交趾,而且秦延的差遣未变,因此收取这份大礼,宣告全国大宋灭了昔日仇寇交趾,倒也不无不可,而且让赵佶在全国的声望越发的高涨。 赵佶一定心里是暗许的,曾布当然晓得。 只是,赵佶现下也是十分扭捏,臣民不晓得,朝中谁人不知,秦延也就是披着一身大宋官衣而已,内里已然是割据反叛了。 赵佶收下这份大礼,在官员中面子须不好看。 所以召集宰辅们不碍乎就是为了找个台阶下,让宰辅们为其背书,怎么冠冕堂皇的收下这份大礼。 只是曾布还要些面皮,不想掺合这事儿,实在是无颜,因此他就是沉默以对。 “陛下当收下此番礼单,因为秦延就是陛下臣子,臣子的供奉,陛下收取理所应当,” 蔡京拱手道。 此言一出,曾布和韩邦彦都是侧目,三人都是厚黑派的,在好大喜功的赵佶治下如果不是厚黑派的根本不可能执掌政事堂,不过到蔡京这般指鹿为马的地步,其他两人都是自负不如。 “陛下,秦延虽然占据广南西路,但是自称为宋臣,恭敬非常,绝不敢越雷池一步,何也,乃是惊惧陛下尔,可说他确是陛下臣子,” 曾布好生打量了一番蔡京,不禁心中暗叹,如此铜墙铁皮,他不如也。 听完蔡京解说,赵佶脸上露出了笑意,是啊,秦延再是狂悖,却也不敢自立称王,何也,还不是惧怕大军远征岭南,天兵一到立即灰飞烟灭不是,秦延只有俯首称臣嘛,既然是臣子,那么攻取交趾建立羁绊州此等功业当然要算在他这个天子身上。 “蔡学士所言甚是,” 赵佶笑着首肯,嗯,言语间将此番大胜收入囊中。 “臣等为陛下贺,” 三人躬身施礼道。 赵佶畅快大笑。 这可是交趾啊,其父皇鼎盛之时,派出了二十余万大军,数十万民夫征讨之,结果是惨胜如败,只能无奈退兵。 而他登基不过数年,就是将这个南天一霸剿灭,嗯,谁不得称他为雄主。 “陛下,既然升龙府已经被攻灭,建立了羁绊州,是否朝廷该派出官员执掌,” 韩邦彦立即拱手道。 曾布斜睨这厮一眼,嗯,这厮也是个能吹捧的高手,只是一味吹捧,却是忘了此事多微妙,派出官员去升龙府,首先一个秦延答应吗,肯定不能。 曾布很清楚,秦延自称宋臣,绝对是一个韬光养晦的表现,目的不碍乎是在积蓄力量自保而已,却不是真的惧怕大宋,如果说惧怕的话也是怕和大宋两败俱伤,都得不到好处。 总之,秦延骨子里已然是反了,试问如此局面怎么可能让宋庭的官吏执掌升龙府,决计不能。 但是赵佶如果决意派人统领,那就是和秦延正面冲突,如果局面到了兵戎相见争夺的份上,就有失控的风险。 问题是现下北方局面微妙,决不能进行什么征南。 “陛下,南疆荒僻,投入甚大,产出可怜,如果朝中掌控边地,是否派出大军驻守,否则何来执政,只怕一年没有数十万贯的钱粮无法支应,那处偏僻之地得来何用,无干中原大局,” 曾布建言道。 “左相所言极是,南疆投入钱粮殊为不智,今西贼困窘,北辽内乱不堪,正是大好向北用兵恢复故土时机,此为千载难逢良机,失之可惜,决不可因小失大,” 蔡京拱手道。 曾布和蔡京对视一眼,都是清楚对方的图谋,那就是在北辽身上一展抱负,争取做个青史留名的名臣贤相,而且两人也都清楚,南疆的秦延不好对付,那是和西贼、北辽一个等量级的对手,对他出兵慎之又慎才是,反正他们是不想面对。 赵佶颔首。 他不会想到两人在有意避开秦延所部,还当真以为两人一心为国, ‘两位卿家所言甚是,如今陕西诸边***连捷,西边从兰州东进百余里,环庆路、泾源路向北拓地百里,东边鄜延路攻伐盐州等处,西贼不断败退,而北辽在北疆丧师失地,烽火处处,幽云汉地人心思变,却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当小心利用为上,南边嘛,可以暂先放一放了,’ 赵佶此言一出,曾布和蔡京心里都是松口气,嗯,不征讨南方就好。 就连韩忠彦也是舒缓过来,不禁后悔他差点犯错,南边的事儿不能插手,因为秦延在,大军征讨都未必能取胜啊。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八十二章看不过 几人借此机会商议了一番整肃河北边军的事宜,在他们看来如果对北辽用兵的话,河北禁军必不可少。 西军确实精锐,不过也就是二十余万而已,何况还要对西贼用兵固守陕西,因此就是北辽有事,西军最多出动数万精锐,不过十万,而河东军十万余,最多抽调三万余,而没有三十万大军用兵幽云,怕是没有胜算,剩下的员额当然要从河北禁军中抽调。 偏偏承平日久,河北禁军不堪一战,因此须得操练整肃,否则何谈征伐幽云。 最后决定抽调王念祖等数人入河北,开始整肃雄州、定州、大名府等处河北禁军。 边事商议完毕。 “诸位爱卿,皇城内御花园窄狭,林木有限,母后游历其中感觉甚为不美,朕不忍母后如此,决意扩建御花园,多加山水园林,嗯,母后独爱江南园林,就是如此了,望爱卿等筹措钱粮,筹办此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赵佶一脸的笑意,甚至可说颇为讨好之意。 没法,这个要求十分过分,他不得不屈尊讨要。 为何说过分呢。 北宋皇城窄狭是先皇们都不满的。 但是从英宗、神宗、哲宗三位皇帝都么有扩大皇城的念头。 原因当然是志存高远,一心中兴大宋,相比之下一些玩乐的事儿看的很淡,加上财赋压力很大,每年都有数十万贯的亏空,不想再增加财赋的负担。 但是赵佶无法忍受,他既要北伐光复兴灵、幽云,还要享乐其中,做个苦行僧般的帝王可不是他的念想,如同他父兄般累死,赵佶是决计不干的。 不过,父兄没有做的事儿,他做了,总有些不那么底气十足,因此说来都有些向臣子们讨好的味道在。 大殿内一时沉寂,蔡京和韩邦彦都在等待着。 等待什么呢,当然是曾布之意,左仆射嘛,这等大事儿就是他首先应对。 曾布则是暗自盘算,其实他对赵佶如此很是不以为然,既要对北大举用兵,那就要积蓄钱粮,打仗嘛打的就是钱粮。 那么还有财力做这些无所谓之事,曾布是鄙夷的,果然是个不能领天下的,秦延其实真没说错。 当然他是不会明说的,看看秦延出首的结果就是前程尽失,只能困居岭南而已。 曾布再盘算如果他不赞同,赵佶定然大为不满,赵佶就是这么一个性子,摆出虚怀若谷的姿态,其实心胸极小,不能容物。 关键是他不赞同,蔡京那个无德之辈必然赞同,看看如今公田所闹得大宋乱纷纷,甚至将很多自由民的良田也贪占为公田所所有,让很多自由民破产,就知道这个公田所有多恶劣了。 但是,面对公田所的种种恶行蔡京视而不见,只是一味的压榨钱粮为赵佶所用,就知道蔡京为了谄媚赵佶其他的全然不顾。 问题是这样的恶劣的手段确实投其所好,拿来银钱供赵佶挥霍,赵佶对蔡京满意之极,另类的君臣相得。 此番也是,曾布如果不赞同,蔡京赞同,赵佶必然将这事儿交给蔡京去办,只会让蔡京占去更多的权限。 因此,曾布思量再三决意不能让蔡京越发的贪权,该拿到自己手里的还得自己掌控。 “皇城确实窄狭,先帝就曾言及此事,只是当日财赋亏欠,力有未及,这才拖宕下来,如今陛下登基,财赋充裕,这不,秦延又献上几十万贯的银钱,也应到了扩建皇家庭院之时,” 曾布这个建言让赵佶大喜。 他提及此事,心知曾布那里有些为难,不过有蔡京和韩邦彦的支持就好,最多绕过曾布让蔡京任事就是了。 没想到曾布却是如此说,那就万事大吉了。 “曾卿所言极是,皇室隐忍百年矣,也到了稍稍宽泛的时候了,此事就由,” 赵佶看了眼曾布等人, “就由曾卿和蔡卿操持就是了,还是那句话,当以江南园林为先,不妨嘛,从江南招来一些作匠,采买一些木料、奇石,” 曾布内里一疼,啧,从江南采买木料和奇石,知道多少银钱吗。 曾布是三朝老臣,他当然知道江南这些物件很是紧俏,价钱腾贵。 那是因为江南富商很多,都建有自家的园林,每每采买,因此这些物件在当地很是紧缺,价钱腾升。 何况赵佶采买,赵佶可是一个很有眼光的玩家,颇为见多识广,对这些物件等闲看不上眼,能入眼的必然是极品,那个价钱还用说吗。 何况园林不是小小院落,那要多少珍奇树木和石头,要了命了。 曾布已经可以想象要付出多少银钱,他本想控制在百万贯以内,如今看没有几百万贯决计不成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是不得不进,否则就是将赵佶得罪太甚, “臣下遵旨,” 曾布咬牙应诺。 蔡京瞄了眼曾布,嗯,这个老货开始戒备于他了,否则绝不会截了这份差事,日后须得多多戒备才是。 不管政事堂的明争暗斗,赵佶今日得偿所愿,可以大张旗鼓的扩建皇城,心里相当的兴奋,而且灭了交趾,一雪前耻,还不用大宋发兵,秦延这厮一手操办了,赵佶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心情大快下,赵佶当即命全城欢庆交趾大捷。 立时,东京城再次沸腾起来。 当然了,此番大胜官府的说法是宋军扫平交趾贼,至于秦延一句未提,普通百姓只管普天同庆就是了,皆以为是官军大发神威。 只有官府中人才晓得此番南疆大捷其实是秦延所为,而且只是区区两万精兵就将交趾灭国,李乾德授首,对秦延越发的敬畏。 秦延再次踏上奕州的土地,已然是崇宁三年元月了,之所以这般晚才返回奕州,秦延是窥伺宋庭的动静。 如果大宋收取了他的厚礼后,依然打算大举南征的话,他北征倭国就要向后拖延了。 对于赵佶这个好大喜功的主儿,秦延也要小心,如果是赵頊在位,他敢断定绝不会南征,那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但是赵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荒唐君王,因此秦延以防万一,只能等待到秋末,这时候宋庭还是没有征伐的消息,冬季征讨广南西路又是一个不可能了,秦延可以放松心情返回奕州。 同时,广南西路的骑步军也开始大举北上,由于运力有限,大约要三次转运才能全部抵达奕州,这就要多半年的时间,正是夏季,也正是北方征伐的最好季节,秦延将会统兵和倭寇决战。 此番,秦延将广南西路的正军全部调离,境内将由谭永兴统领的三千铁骑,四营正军,还有二十营的乡兵守卫。 交趾这个大患清除后,广南西路一片安宁,一众蛮部极为恭顺,就连交趾李乾德都被秦龙图斩杀,他们这些小蛮部只有降顺一途,他们都清楚,在秦延治下必须低头恭敬才能存活下去,否则就等着族诛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境内没有大的动乱,就是大宋数万精锐攻伐,广南西路也是安如磐石。 如此,秦延从广南西路调集七千铁骑,十二个营的步军,前往奕州。 到达奕州后,将会汇集奕州六个营的骑军,两营步军一同出征倭国,秦延相信,凭着一万铁骑,八千步军足以击败倭寇大军。 只是这个过程极为漫长痛苦,需要从南到北历经数千里,还要在河口城停歇修整,奕州修整,才能抵达倭国,此时秦延方恨运力还是太少。 不过,这些运力已然耗尽他的财力,秦延已经使出了全身解数。 至于此番交趾收获的数百万贯,他是一毛不会动用,因为他清楚,如果中原板荡之时,秦延需要一笔庞大的资金安抚四方。 现下的数百万贯看是不少了,却是依然不够,那就到倭国再行生发一番就是了,倭国的银钱该当不少,既然触怒奕州,就该有相当的付出。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八十三章李清臣的怨念 秦延舰队三十五艘风帆海船,三十余艘大宋福船驶入了奕州港。 码头上金鼓齐鸣,宗泽、李升林、张贺等人在码头上迎候秦延的归来。 气氛相当的热烈,奕州之王平灭交趾,完成了大宋几番努力未曾完成的攻略,当然值得奕州文武尽情欢庆。 而且这是秦延两年后第一次返回奕州,迎候的气氛当然要热烈些。 见面寒暄、庆贺已毕,宗泽讲到,周嗣不在的因由,周嗣正在统领三十余艘风帆战舰组成的舰队不断出击倭国濑户内海,逐步清除倭国水师的据点。 先后将在长崎的御水师大营、修造营焚毁,数次逼近京都沿海,让倭国一日三惊。 只是数次寻获倭国御水师决战未果,御水师正在避战,估摸是为了积蓄等待全部的战舰汇集一处和奕州舰队决战。 “这一年多来,御水师增加了二十余艘战舰,将上番损失找补了回来,如今约有六十余艘风帆战舰,绝对是一个劲敌了,” 宗泽简略的说明了倭国御水师的军力。 “看来只是在御水师身上,这位上皇怕是投入了两百万贯的财力,” 秦延立即估算了倭人上皇巨额投入, ‘此番我奕州水师定要让其葬身濑户内海,经此一战,某要看看倭国还有余力再造舰队与否,’ 秦延相信只要此番败绩,倭国绝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即使倭国作为一个岛国对无敌舰队极为渴望,有着非常的动力重组舰队,但是秦延不会让其有那个机会。 “主公,李学士一家数十口已然到了奕州,只是闭门不见客,我等都吃了闭门羹,看来盛怒未消啊,” 宗泽低声道。 秦延摸了摸短髯,心里也是有些忐忑,虽然他俯仰无愧,但是理由不好说出口,他难道说赵佶让中原陆沉两百年吗,李清臣也得信不是。 所以说服他这个岳父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儿,毕竟李清臣见识非凡,大宋右仆射岂是等闲之辈,那可是大宋名臣,看来破要费些心思了。 返回王宫,李婉、宗菊姬、秋桃带着秦臻桐、秦萍迎候。 秦延问起了秦臻石,言称被韩氏唤到府中好生亲热去了, “阿爹对二郎是欢喜的,却是和妾身没什么话说呢,几位兄长对我这个妹子也视若不见,唉,” 李婉极为幽怨的白了秦延一眼道。 很显然这事对她的打击有点大了。 昔日,李婉是父母的爱女,兄长看护的小妹,如今对她都是极为疏离,李婉心中郁闷之极。 “无妨,待某一到岳父心结自解,” 秦延哈哈一笑。 李婉只是不信。 秦延沐浴更衣,和秦臻桐、秦萍亲近了一番,不禁感叹时光飞逝,秦萍有些少女的模样了,已经晓得对他这个阿爹嘘寒问暖,颇有些小棉袄的样子,让秦延心里暖暖的。 “官人,颇有些官宦人家上门求亲呢,妾身不晓得怎么办,” 秋桃叙说一番,其实也是探问,在她看来女儿不小了,该当订下个亲事。 “不急,萍儿才多大,” 秦延摇头。 “可是不小了呢,” 秋桃有些捉急。 是啊,秦延想了想,这个时代十二三岁嫁人的比比皆是,问题是他很清楚,那个年岁嫁人的危险性。 再者,对于秦萍的夫家他还要斟酌一番。 李清臣一家没有居于奕州城内,而是避居奕州城外港口不远处的一座庄园,那是李婉的产业,如今就是李家暂居的所在。 待得秦延来到李府,迎候他的是须发微白的李偲,可见这位昔日的纨绔子弟这些年月过的也很是不顺。 不过看到秦延来访,李偲倒是很开怀,在厅堂内和秦延相谈甚欢, “龙图果然在奕州大展宏图,兵精甲坚,战船如楼,百姓富庶,让为兄的好生仰慕,龙图在哪里都能成就一番大业,” 李偲感慨道。 “谬赞,无为而治而已,须知,官府不乱插手,百姓自会休养生息,怕就怕官府胡乱施政,胥吏士绅上下其手,反而弄的民不聊生,” 秦延谦逊道。 “龙图一语中的啊,” 李偲叹道。 两人讲了一会儿,内里没有人再出现,李偲苦笑道, “家父这些日子来也观看了奕州诸事,虽然对奕州感观大变,却是心有芥蒂啊,” 李偲这半生屡受牵连,对仕途早已失望,因此倒也能处变不惊,但是对李清臣和其他三子来说,这样的日子有些煎熬了。 “还请四兄引某拜见岳父吧。” 秦延苦笑道。 两人来到了李清臣的书房,待得进入书房,秦延郑重拜见李清臣。 李清臣冷冷的看了眼秦延, “原来是秦龙图来访,稀客啊,” 秦延发现他今日苦笑的日子特别多就是了,他这位岳父很显然对他怒气未消,心有怨尤。 “岳父大人,在您面前秦延不过是晚辈罢了,” ‘岂敢,割据一方形同叛逆,李某没有这般女婿,’ 李清臣冷笑道。 “听闻岳父去了奕州多处,当晓得小婿所著家国论,不知然否,” 秦延当即决定转换话题,不在原地争论。 “倒也有一定之规,然则颇为叛逆,为臣子者当规劝君王行良政,善待百姓,如君王不同,当力谏之,怎能鼎革江山,如此中原每逢数十年战乱不止,生灵涂炭,” 李清臣当即点出秦延家国论的错漏,大不敬君王,再者,如君王不慎,则庶民鼎革,岂不是战乱不止烽火处处。 秦延一笑,嗯,能争论就好,就怕李清臣不屑和他争论,没话说那就是大麻烦了。 “岳父,如此家国论能成为正朔,则君主慎行,自会节制己身,唯恐江山倾覆国祚不在自身难保,而庶民则节制君王乱政,庶民也晓得不能乱用,否则烽火处处自身也为兵祸所害,如此节制双方,到能令国祚长久,除非君王如当今般昏聩,否则江山倒也牢固,” 秦延笑道。 李清臣皱眉,秦延在奕州所做的轻徭薄赋,节制君主和官府权限,让民力可以休养生息,却是让他刮目相看。 奕州看似在军力上投入甚多,军将地位大大提高,民政却极为宽泛,百姓几乎没有遭受苛政,更别提什么苛捐杂税了,因此奕州民间百姓日子过得颇为富庶,商业因此大兴,这个元日他就在奕州度过,因此看到了奕州细民元日中的欢庆,肉食是必有的,新衣小吃也寻常事儿。 这样普遍的富庶就是大宋最为繁盛的江南也未必能有,这些让李清臣对自家女婿执政刮目相看,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女婿是个军政的全才。 李清臣虽然对秦延心里颇为赞许,但是对秦延形同叛逆的作为还是无法释怀。 汉家士大夫但凡到了一个阶段很多人具有辅佐君王平天下的祈望,在这个过程中如同诸葛武侯般一展才华,博取一个忠臣贤相的名声,就不枉此生了,如能再行著书立说那就意外之喜。 而秦延所为和传统的士大夫所为背道而驰,同时也牵连了他,让李清臣晚节不保,后世当如何评价他李清臣,名声大坏。 因此李清臣始终无法释怀。 “君上岂可乱议,非臣子之道,” 李清臣还是坚持自己的正朔。 “今上虽然略略轻佻了些,也还算勤政,对收复故土之心极为看重,” 李清臣为赵佶争辩几句,言外之意就是秦延对赵佶的言论有些偏颇了。 “岳父怕是不知赵佶应蔡京所请成立公田所抢占良田,逼迫细民为佃户为其耕作种种恶事吧 ,” 秦延这一说,李清臣愕然。 最近几年他困守家中,对于时局没有一个细致的把握,对公田所真是未曾听说。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八十四章昏聩之君 “何为公田所,” 李偲也是茫然。 李家父子困守密州对朝局失去了第一手的信息。 秦延将蔡京成立的公田所一一讲明,公田所的本意是占据荒田等荒僻之地,引流民耕作,产出粮米直通太仓库,供给军务等开销,说白了就是为可能的大战蓄养钱粮。 但是大宋除了荆南、广南西路还有大片荒田外,余者都已经被瓜分完毕,哪里有那些荒田。 各地公田所还不能不产出粮米,怎么办,想方设法从细民手中争夺,抢占无所依靠的细民田亩到处可见,很多小民失去田亩求告无门。 地方官员谁敢坏当今的好事,蔡京更是当今参政知事,听皇命从事,各地公田所的官吏越发的猖狂,地方官吏谁也不敢处置这些走狗,于是公田所肆意妄为,苛政如虎,却是无人能制。 ‘如今就是江南一线也有大批细民破产沦为佃户或流民,民怨沸腾,’ 秦延言及于此,李清臣怒目圆睁, “朝廷内还要曾布,还有众多台院,那些官员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蔡京肆意妄为蒙蔽当今吗,” 李清臣想不明白,朝廷体例该当是完善的,为何在一旁装聋作哑,不可能啊。 在英宗、神宗、哲宗朝,总有声音可以直达天听,哪怕章惇专权之时,还有他和曾布掣肘,还有台院谏官虎视眈眈,天子总能听到不同的声音,不至于被权臣所惑,朝政还算平稳,如今怎么可能糜烂至斯,李清臣绝不相信。 秦延当然晓得怎么回事,这就是封建制度的无奈处。 当遇到一个昏君的时候,他选择性的听取意见,顺耳的喜闻乐见,逆耳忠言极为恼怒,从而不闻,甚或对直谏的官员打压惩处。 长此以往纯臣远离,奸佞当道,此时皇帝身边都是虚幻之言,根本不晓得民间疾苦,如同盲人摸象般执政家国,何时倾覆都是不知。 但是君主世袭,独裁专断的体例决定了必然会遇到昏君,而无节制的皇权让昏君越发的肆无忌惮,最后让整个国家民族为他陪葬。 不过秦延没有明言,如果此时直接言及此处,怕是和李清臣又是一场君君臣臣的争论,那般纯理论的争论只会无休无止而没有最终的定论。 “今年春夏,在江南、荆南一线蔡京指使官吏大索花石纲,扩建皇城所用,各处官吏趁机上下其手,强霸豪夺,无数细民商户为此家破人亡,昔日富庶江南让公田所和花石纲弄得民不聊生,” 秦延又是一转话题谈及了所谓的花石纲。 如今江南官吏的第一要务已然不是政事,而是到处掳掠奇花异草珍稀林木怪异山石,江南一片纷乱,真是大宋立国来没有的奇观,让人摇头无语,只是苦了细民百姓。 “怎的如此,大宋百余年唯有如此荒谬之事,怎的如此作为,” 李偲不敢相信,他虽然对大宋的官场颇有怨言,但是还是不能相信到了如此荒谬的境地。 ‘四兄须知,此事无人不知,某当不会如此虚言,’ 秦延淡淡一笑道。 虽然他对赵佶极为鄙视,但是罗列罪名的破事还不屑做,而且也用不着,赵佶坐上龙椅每两年已然本性暴露,什么荒唐事出现都不要稀奇。 “原来是充耳不闻,视若不见,放任权臣,毫无节制,” 李清臣苦笑着喃喃自语,他相信秦延不会编造如此谎言,实在是太容易被拆穿,再者他还是相信秦延的高傲,不屑为之。 因此秦延所言必为真,也就是这此时此刻这些荒谬之事就在中原和江南各处发生着。 那么什么原因,台院谏官必有弹劾进谏,但是如果皇帝选择性的失聪,对这些弹劾视而不见,那么多少忠言也不会发生作用。 “曾布,蔡京误国啊,” 李清臣咬牙道。 曾布这人他太了解了,为求成功不择手段,如果皇上贪图享乐奢华,这位左仆射绝不会犯言直谏,而蔡京更是一个望风使舵精于算计的好手,这两人在政事堂,无能匡正视听,也难怪朝局如此不堪,今上可以肆意胡为。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没有如此君王,臣子岂敢蒙蔽之,” 秦延毫不客气的直言,不要将这些荒谬之事推给臣子,这是帝王之操守。 在神宗朝、哲宗朝为何不发生此事,那是因为这两位君王宁可自己憋屈一些也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肆意胡为。 章惇可以直面反对哲宗,戒急用忍,年纪不大但是火气不小的赵煦忍了,说明赵煦骨子里还是一个颇有操守的君主。 赵頊更是甭提了,一向重视节俭,可以容忍王安石等大才的跋扈专权,更是能忍耐。 这些隐忍,抑制自己的贪欲为的是什么,难道他们不是九五之尊,不晓得放飞自我潇洒过一生,他们当然也希翼享乐,他们也希望扩建皇城,让皇家风光体面。 但是危急家国朝廷的事儿他们是绝不会做的。 而赵佶是无所不为。 后世有个说法是北宋灭亡始于赵頊,这个说法秉承南宋以及元代宋史的说辞,说他擅改大宋体例,越发的集权独裁,一味对外举兵用强。 因此铸下大错,埋下大宋灭亡的祸根。 让亲身感悟大宋三朝的秦延不禁感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南宋那些著书立说无骨气的文人当然如此说,因为那时候的皇帝是赵佶之子赵构,当然不会将所有罪责都推给赵佶,赵构岂不是脸上无光,那就向上推诿。 偏偏赵頊主持新政,得罪了占士大夫多数的守旧派,还有赵頊这般能引起守旧派一体厌恶的皇帝来当替罪羊吗,于是赵頊千年蒙冤。 其实封建独裁威权统治决定了,君王决定一切,他的喜好决定了他的麾下集结了怎么样的大臣。 赵佶的秉性决定了他的治下充斥了奸佞之臣,清正之臣只能投闲放置,郁郁不得志。 接连乱政的结果就是内部农民起义连连,加上大宋阶层固化新政不彻底造成的恶果,内部已然腐坏之极,而刚刚建立,充满兽性侵略性的金军给予最后一击,北宋轰然垮塌。 根子上还是因为赵佶是历史上少有的昏聩之君,这是不争的事实。 秦延听不得李清臣将罪责推给臣子们,好像高高在上的君主多么纯洁无瑕,蒙尘只因臣子都是奸佞小人,这是儒家的另一虚伪之处。 “唉,” 李清臣长叹一声,他很想为赵佶辩驳一番,他一声研读的圣贤之言也让他有这个念想,很可惜,赵佶所为绝不是一个贤君可以做出的,他真的无法为其张目, “看来贤婿当日斥其轻佻不可领天下果然为真,贤婿好眼光啊,” 李清臣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了,一脸的败坏。 充满了对大宋时局的担心和无可奈何,他已然无用武之地,只能困居荒岛坐看中原天变。 无奈下李清臣终于承认当日秦延对赵佶的推断很是精准,这位瑞王果然非是明君之选,这般贪图玩乐的君主登基是大宋臣民的大不幸。 “看来只能寄望储君如同先帝般英明神武了,” 李偲摇头苦笑。 他的心思也是士大夫的常态,如今的帝王不成了,那就寄望太子等储君登基,去旧革新,带来新气象。 “呵呵,只怕天时不在,苍天不佑,不给大宋这个机会,” 秦延叹息道。 “妹夫为何如此说,” 李偲惊诧。 李清臣也是一脸惊容的看向秦延,虽然赵佶开始显露昏君之相,大宋也不至于有灭国之危吧,秦延怎的说出如此话来。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八十五章终于首肯 “妹夫为何如此说,” 李偲惊诧。 李清臣也是一脸惊容的看向秦延,虽然赵佶开始显露昏君之相,大宋也不至于有灭国之危吧,秦延怎的说出如此话来。 “北辽风雨飘摇,阻卜诸部日益崛起,女直腹心之患,某预估必有一部灭亡北辽,那时大宋北方将会崛起新主,” 秦延笃定道。 “北辽最近十余年来内乱不止,国力大降,国祚断绝并不意外,只是对大宋许是好事吧,” 李清臣在中枢多年,深知北辽北方内乱绵延数十年,愈演愈烈,而耶律洪基一味礼佛,北辽根基不稳,一时倾覆不奇怪,只是他也以为不过是换个夷狄执掌幽云罢了,对大宋并未有太大的影响。 “岳父,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是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 秦延意味深长道。 李偲不得其解。 李清臣惊疑的思量半日, “贤婿是说立国之初,英主辈出吗,” 果然是大宋宰辅,问弦歌知雅意,从秦延的话意里立即联想出这个结论。 ‘立国之初,王者贤,文臣武将辈出,臂助甚多,只因血火里淬炼出的人杰也,’ 秦延一指北方, “无论是阻卜还是女直当道,必然是文臣猛将如云,国力强悍,如同当年李元昊般桀骜凶猛,对大宋虎视眈眈,而大宋嘛。。。。” “而大宋却是这位不成器的皇上,” 李清臣苦笑道。 此时他完全明了秦延所言。 不禁感叹秦延思虑长远,是啊,北朝立国,和北辽征战多年拼杀出来的精兵良将英主,对上大宋昏君奸佞之臣,怎么看大宋胜算都不多,一个不好中原一片烽火,须知河北非是陕西,没有瀚海关山阻隔,一马平川的河北最适蛮狄跃马奔驰,确是极为凶险之地。 此时李偲也跟上了两人的节奏,一脸惊容的细细思量惊人的内容。 怎么一个不好,大宋风雨欲来的感觉呢。 “贤婿占据奕州,流求、广西是据于外待天变,窥伺中原吧,” 李清臣蓦地看着秦延,一双老眼却是发出精芒,仿佛看穿秦延的心腹。 秦延风轻云淡的拱手道, “小婿筹划许久,只求保存华夏原气,但有一天如苍天不佑,烽火中原路,小婿自提我汉家精兵定要力挽狂澜于既倒,还中原郎朗汉家江山,然,中原平和,百姓安乐,小婿自当海外做个田舍翁足以,逍遥自在不亦乐乎,” 秦延眼神清澈,没有丝毫躲闪和阴翳,李清臣瞩目良久,终于点头, “总算老夫还有识人之明,未曾看错子衡,” 这算是李清臣对秦延的再次首肯,化解了两人因为秦延占据广南西路产生的隔阂。 李偲长出一口气,嗯,不易啊,他是出了一身冷汗。 “岳父,论对中原之熟识,奕州未有超过岳父者,日后当真中原板荡,岳父还须担起大任,小婿借助之处甚多,” 秦延诚恳道。 他很清楚李清臣的重要之处,门生故吏甚多,日后真有那么一天,李清臣旗号打出来,在中原怕是不少人景从,有事半功倍之妙。 “子衡啊,你须知只有中原板荡之日,方是老夫再次出山之时啊,” 李清臣意味深长的点点秦延,如果中原无事他就归家养老了,不会助力秦延的。 “小婿正是此意,” 秦延恭敬道。 李清臣满意颔首。 “子衡深谋远虑,只是不晓得这几年积攒的实力是否能挽狂澜于既倒,” 李清臣笑道。 秦延立即晓得李清臣虽然不打算在他这里出仕,倒是可以为他的实力参详一番,也是助力一番吧。 秦延也没有保留,将奕州的家底和盘托出。 奕州、左渡、流求、广南西路、升龙府等处合计骑军三十营,步军三十二营,奕州乡兵两万余,流求乡兵一万五千,广南西路乡兵两万五千余。 各处战舰一百三十余艘,货船七十余艘,水师军卒一万三千余人,可说是这一片海域最强大的水师。 李清臣越听越凝重,他也没想到这些年来,秦延成就如此基业,不小的惊喜了。 “此处骑步军,乡兵的战力如何,” 李清臣问道。 “骑军当可和北辽宫分军正面硬撼战而胜之,步骑军布阵可正面击败大股铁骑冲阵,乡兵战力在西军精锐之上,” 秦延毫不隐瞒道。 李偲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延,是否言过其实了,宫分军啊,那是大辽顶尖战力,战而胜之可能吗。 李清臣倒是没有怀疑秦延所言,实在是秦延就不是浮夸之人,秦延历次大胜证明了秦延所出必是精兵悍卒。 如此,秦延所部正军三万余,绝对是天下强军了。 只是李清臣思量片刻摇头道, “惜乎,太少,” 正军一共三万余,就是全部汇集一处也有些人单势孤了,这时代动辄几十万大军征伐,区区三万军,留守一万出征两万,还是有些不符使用捉襟见肘。 “岳父,这已然是奕州勉力支持得来,再无余力,” 秦延苦笑道。 如果不是他一再开挂,现下能将养数千军就是不错了。 ‘确为不易,’ 李清臣点头赞同道。 不过是几处岛屿,再就是广南西路那个荒僻所在,能有今日局面,殊为不易,但是参与中原鼎革实力还是差了点,无法扩大实力。 “当中原板荡之时,只能窥伺在旁,突袭蛮狄,不可首当其冲与蛮狄争锋,否则有倾覆之危,” 李清臣叮嘱道。 秦延不得不承认李清臣的老辣,一语中的。 这正是秦延的筹划,哪怕北地烽火不断,情势危急,他也只能暂先窥伺一旁,由得大宋和北朝争霸,待得两败俱伤之时,他突袭一击致命,否则的话出现太早,成为众矢之的,怕是折损太大,有满盘皆输的危险。 失败不怕,他退回外岛就是了,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是他担心的是丧失了击败蛮狄,挽救中原危局的机会,不知道多少生灵涂炭,因此秦延不由自己有失,失不再来,即使他可以卷土重来,不知道多少宋人已然殒命,那时悔之晚矣。 “岳父果然老成谋国,” 秦延拱手拜服。 此时,房门一响,韩氏、李婉笑语盈盈而来,身后跟着少年模样的秦臻石。 很显然,母女俩已然和好如初。 “拜见岳母,” “见过阿爹,” 寒暄是必不可少的。 一时间书房内颇为的忙乱。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八十六章兵发倭国 当晚,李家家宴,这么多年来李家最全的时候,李清臣、韩氏,长子李祥、次子李祉、四子李偲,还有李祥等人家眷,十余个孙辈,好不热闹。 只是李祥、李祉对秦延极为冷淡。 虽然他们官职最多不过是州判,这一辈子没有太大的长进了,年岁在那,都是四十余岁的人了。 但是毕竟是大宋官宦的一员,十分有地位,也有不少的同年同僚,有了自己交结的圈子,结果因为秦延所为前程尽毁,昔日那些好友对他们避之不及。 他们只能和李清臣一起困守海边荒村,心里对秦延当然极为愤恨,不过现在秦延治下,否则的话现下早已发飙了,因此对上秦延当然没好脸色。 秦延也不以为意,其实这几个货当感激他,日后李清臣被归入旧党体例,他的子孙仕途都大受影响,官场一力打压下在没有出头之日,那才是最惨的情形,最残酷的惩罚就是祸及子孙,家族再也无法复起。 不过这事能怎么说,秦延只好肚大能容了,对李家兄弟的恶意满满全然无视。 倒是李偲提出能到奕州下面的小县做些庶务,他也不可能总是幽居家中不是。 秦延一口应了。 对于李偲的入仕他是欢迎的,奕州什么时候都是渴求人才的。 而李祥、李祉却是很不以为然,奕州偏僻之地,他们真的看不上眼,宁可居于家中也不屑去小县做事,太过无颜。 此番返回奕州,李婉、秋桃、宗菊姬、荻丝是相当的痴缠,因为她们听闻冯小娥、萨托娜等人都是有了身孕,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 而她们当然抱怨秦延在北地时候太短,秦延只好用实际行动慰藉妻妾,倒也其乐融融。 崇宁四年六月初六,奕州湾内铺满了硕大的风帆战舰,足有八十余艘奕州水师战舰汇集在此。 其中风帆战舰六十五艘,二十余艘的飞剪战船,这是奕州舰队八成的战力云集如此,也是史上最为强大的舰队。 奕州港码头上,秦延、宗泽、刘波、周嗣等人祭师出征,拜祭海神奉上贡品。 隆重的仪式完毕后,水师军卒开始登船,还有些步军军卒开始登船。 前来观礼的李清臣在自家儿郎的簇拥下目睹了奕州港的盛况。 只有此时他才窥伺强大的奕州水师全貌。 也许几艘风帆战舰不算什么,但是当黑灰色硕大的战舰一一展现在面前的时候,李清臣这位昔日大宋宰辅也被秦延麾下强大的战力震慑。 “无怪乎称雄海上,果然莫不能挡,” 李清臣捻须叹道。 只是他心里对此番远征倭国不大赞同,建言,此行凶险,毕竟倭国丁口千万,可不是什么小国,路上攻伐,奕州强大的舰队助力不多,因此此战晦暗,只是秦延自有主张,李清臣也没有苦劝,他还是自持身份的。 李家数子看到如此景象也只有慨叹的份了,此时方知秦延这些年创下了如此基业,颇有些后悔得罪秦延有些狠了,如之奈何。 秦延战舰李靖号上甲板较为宽大的舱室内,秦延、周嗣、刘波围坐一起,和议此番征战。 ‘主公不必亲上战阵,我二人定当剿灭倭国水师,让倭人片帆不得入海,’ 刘波信心十足道。 此番大战,刘波也被召集回奕州,此时也是意气风发,准备迎接奕州水师建立后最大的一场海战。 “某是必要出阵的,此事不必再议,” 秦延决断道。 此番海战是奕州水师面临最大的对手,这个时候秦延作为奕州之主亲临战阵,如同御驾亲征一般,对士气绝对有极大的加成,在这个士气极为紧要的时代是十分关键的。 “主公,倭国御水师侍大将掘田由家相当的狡诈,几次三番的避开我军水师,不与我水师决战,听郑全打探,掘田由家甚至蒙骗上皇称御水师几次三番与我奕州水师决战,我奕州水师一再避战,” 周嗣拱手道。 刘波嗤笑一声,真真的颠倒黑白。 “只是这位御前侍大将如此所为何来,” 秦延笑道。 “属下和郑全估量这位侍大将以为不是我军对手,只有将我军引入濑户内海才能击败我军,因此不断避战,我军只要深入濑户内海御水师定会倾巢而出。” 周嗣道。 “主公,御水师还保有数十艘的老式划桨战船,在大海上那些老式战船无一是处,但是在濑户内海狭窄水道里,那些老式战船却可以偷袭我军,” 刘波解说一番。 这个时代他和周嗣可说海战名将,敌我长短一目了然。 “濑户内海就是一个大澡盆,却是让人头疼,” 秦延苦笑,相比之下风帆战舰适合远海作战,内海作战就差的多了。 这个掘田由家的眼光倒也毒辣,就在濑户内海中等候奕州水师,绝不踏出濑户内海一步。可见也是被上番海战吓怕了,二十余艘战舰被区区数艘奕州战舰破围而出,自家折损数艘战舰只是击沉了一艘奕州水师战舰而已。 “如此就逼得这厮和我军决战,” 秦延起身一指长洲国西南角的下关, “我军占据此处建立城寨,进入骑步军,做出由此为基地大举登陆攻击倭国举动,掘田由家如何,” ‘这厮甚为狡猾,怕是还不会上当,’ 周嗣犹疑道。 “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呵呵,倭国天皇上皇自会替我调动御前水师,” 秦延冷笑道。 “没猜错的话掘田由家不敢向上皇直谏不能力敌奕州水师,因此上皇还以为我军水师胆大包天送上门来,正好一鼓而下,” “主公此计神妙,掘田由家当然不敢直言,投入这般多钱粮还是不能战胜我军,掘田由家怕上皇要他的首级吧,” 刘波大笑道。 “此番掘田由家有难了,哈哈,” 想到一再让他郁闷的这个老狐狸,此番也要在秦延妙计下吃瘪,周嗣畅快大笑。 奕州舰队三天才登舰完毕整队杨帆使出了奕州湾,向东北没入大洋中。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八十七章舰炮逞凶 下关是长洲国极有名气的深水港,因其扼守濑户内海西口,沟通往来,一直是海路要道。 下关港因为海贸的繁盛汇集了不少的店铺,也慢慢的形成了前田町,颇为繁华的一个城下町。 这日午时,酒肆喧哗,来往客商众多,一如往日场景。 就在这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突然下关鼓楼传来一叠声的鼓号声,燃起了浓烟,烟火报警。 所有下关人有些懵,实在是好几年没有过的事儿了,自从濑户海贼被御前水师击败逃亡九州后,下关一直较为平和,今日是怎么个情况。 下关的百余名守军也是仓皇失措,在下面他们看不到什么情况,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 直到鼓楼下来人惊慌失措的大喊,有大股海贼来袭,前田町的商贩走卒立即遁走。 该死的海贼每番前来都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商贩招惹不得。 这是一瞬间,就剩下前田目带着目丁百余人观望着海湾,他们当然可以不敌逃离,问题是敌人的影子还未见到不是。 盏茶功夫,但见西南海面上接连出现了白色风帆,最初不过数个,前田目倒是有些轻蔑,还想据守一番。 接着一朵朵的风帆接连出现,遮蔽了整个西方的海面,前田町藩目已然懵了,这是他从来没有看到的强大舰队,都是国内最强悍的最新战舰,问题是悬挂的不是天皇上皇的旗帜,而是青色海鹰战旗, ‘奕州贼,奕州贼来了,’ 前田目惊恐的大喊。 喊完他立即带着目丁逃散。 濑户海贼已经是有名的悍匪,但是和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奕州贼还无法相比,就连九州早先的赤魔海贼都被奕州贼屠尽,可见奕州贼的凶悍,足以和御水师抗衡的存在,听说极为冷血残酷对待倭人。 所以立即将所有人惊吓逃离。 半个时辰后,两艘飞剪战船靠岸探查下关港情形的时候,整个下关港已然空无一人,成为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海港。 奕州水师毫无阻碍的登陆成功,控制了下关港。 率先登陆的是三艘汉级战舰,一个营的步军战兵率先登陆,进入了港内,控制了鼓楼要点,在海港开始布防。 接着一个时辰内,又有两营步军登陆继续完善海港布防。 不过他们没有建立防御工事,而仅仅是抢占道路和高处而已。 经过十余天海上颠簸,他们的体力处于低潮期,还须两日和缓过来才是。 三日的时间,两营骑军,两千余匹战马,五个营的步军一一踏上了下关港。 骑军在附近数里巡视,步军开始沿着下关港方圆三里的地界挖掘土壕,然后拆除前田町,用那里现成的木料堆砌木栏,然后依靠木栏开始夯土为城墙,估计一月后一个简易的城寨就会诞生。 如论建城,汉人必须是天底下第一大家,轻车熟路的很。 下关港就这般一天一个模样。 而四周也出现了一些探骑,和奕州军的斥候交手,探查奕州军的动向。 很显然,倭国长州守正在调集兵马讨伐下关的奕州军,这些哨探不过是先锋罢了。 十余日后,城墙起了三丈高,还有一丈就可以封顶的时候,大股的长州国足轻将下关港团团围住。 ‘主公,探马以为此番围困下关港的长州足轻有两万余众,其中还有天皇直领两千余人,长州的大小封头可谓倾巢出动,’ 马乔向秦延禀报道。 秦延点头,确实,倭国上下也就是数十万兵马,长州一处两万足轻,确实是倾力来攻了。 怕是此时急报已然入了京都,那位傀儡天皇疯子上皇已然发下敕令,临近长州的封国所属封头也正在整军驰援长州。 “主公,属下自请提三千军定会大破长州倭寇,” 马乔拱手道。 马乔是跃跃欲试,他不认为两万足轻可以阻挡六营奕州精锐。 ‘不可,即使击败长州足轻,还会有其他大股援军围攻,我军此番征战就是这些军卒,实在是折损不起,’ 秦延摇头,他太清楚倭人的秉性,野性上来倒也可以前仆后继的冲击,出城野战不适合当下,应保存实力当先, ‘固守城池,让舰炮解决他们,某要让下关城下倭人血流成河,逼得那个上皇只能出动舰队,’ 秦延可是没有忘记此战的目的是什么,逼迫避战的御前水师决战,扫除登陆倭国决战的最大障碍。 马乔只有领命,随着秦延南征北战,守城战对马乔来说太过无趣了。 三日后,月白色的长州守旗帜升起在三里外的倭人大营里。 长州守盐田盛带领几十名大小封头赶往距离下关港里许地方探查敌情。 盐田盛是上皇小幸出身,据说和上皇有不可言传之事,如今也是老臣了,也正是因为他简在帝心,才获得了长州守的重要职位,镇守本州最西,而且统领两千余天家直领,可谓位高权重。 盐田盛在镇城津久城接到急报,奕州贼在下关港大举登陆后,立即向天皇和上皇发出告急,同时发出敕令调集整个长州地界的封头麾下族兵。 就在他节制各处封头足轻前往下关港和奕州贼决战的时候,接到了上皇谕令,命令他务必全歼登岸的奕州贼。 这是一个死命令,盐田盛深知上皇秉性,如果他没有完成上皇的谕令,他只有自裁谢罪。 因此,盐田盛调集了长州全部军力,这才亲自赶到下关督军和奕州贼决战。 盐田盛用远望镜探查这个突兀出现的下关城。 ‘盐田守,奕州贼的城池没有建造完全,此时正当全力攻城,否则我军必会伤亡惨重,’ 天皇直领御共目大久保严次建言道。 盐田盛点头赞同。 如果奕州贼城池修造完毕,居高临下的守城,两万余人也不大好攻取,必然伤亡极大,攻城者就是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让各处封头统军攻城,你统领直领军卒在后监看,” 盐田盛下了决断。 保存天皇直领的军力是必须的,首先攻城的必然是各处封头的炮灰。 这一点上两人心意相通。 顿饭时间后,倭人大营营门开启,大股的足轻涌出大营,蓝色、橙色、绿色等各色竹甲的足轻高举各自封头的旗帜列阵,抬着云梯、长梯向着下关城开进。 马道和他的亲卫站在下关城头观看着倭人的动向。 但见倭人战鼓鸣响,大队人马向着城池涌动而来,倒也气势汹汹。 马乔冷笑着看着这些倭人步步逼近,却是没有丝毫动作,他等待着看一场好戏,他估计不用步军出手,这些倭人就要抵受不住。 当倭人足轻大队行进到离着城池只有不足一里的时候,马道向身边亲卫点点头。 亲卫立即向左右全力挥舞马道的战旗。 随之战旗的示意,猛烈的战鼓声擂响。 城上下的步骑军却是悠然的毫无动静。 但听猛烈的火炮声鸣响。 停在下关港码头附近的十艘奕州战舰笼罩在烟雾中,炮窗里闪烁着炽热的火光。 弹丸破空声响起,天空里啸音让正在行军途中的倭人足轻不知所措。 突然密集的倭人足轻军阵中有人身子飞腾在空中,弹丸翻滚出一溜的血胡同,倭人骨断筋折倒毙处处,二十余处血肉胡同显露出来。 还有散弹如雨泼洒过来,所到之处,倭人足轻嚎叫着鬼哭狼嚎扑倒一片。 方才还气势汹汹威风凛凛的倭人军阵如今成了屠宰场,到处是倭人的鲜血和尸首伤患,哀嚎遍野。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八十八章附蚁攻城 后面观阵的盐田盛大惊,他不知道奕州贼是如何做到的,看到这般惨烈的场面,他心中猛跳,出了一身冷汗。 他急忙下令撤军,撤军锣号响起,倭人足轻比方才快速得多的向后撤离,只恨少生两条腿。 问题是身穿竹甲哪里跑的那么快,临近百息后,又是一阵打击落到倭人军阵上,又是血腥一片,到处是扑倒的倭人足轻。 待得三次打击后,倭人足轻跑的差点把肺子咳破才脱离舰炮的打击范围,奕州水师的舰炮终于归于沉寂。 此时原野上狼藉一片,怕是有过千的倭人军卒躺在原野上,哀嚎声相隔数里也能听闻。 倭人气势汹汹的第一次攻击就这样被扑灭了。 马乔看到原野上倭人的惨状无聊的吧嗒一下嘴,虽然倭人浮尸处处很过瘾,不过那是水师兄弟的功劳,马乔自己却不是很爽。 他立即下令步军继续建城,他不信倭人今日还能继续坚持强攻,那要多么愚蠢的头脑才是。 盐田盛一脸铁青的看着狼藉的战场,他没想到奕州贼只是一次反击就让他攻击的图谋破碎。 “盐田守,此番是奕州贼在海中的巨舰发出的重炮,我军抵受不住啊,” 大久保严次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禀报道。 盐田盛咬牙没有言声,眼神里充满不甘。 ‘盐田守,我军不可强攻,’ 大久保严次看出了盐田守的不甘,怕这位爷下死命令强攻,他也要冒着弹雨不是, “下官听闻如此炮火要用驴车放上沙土抵挡,才能靠近,我军当立即建造驴车,放置沙土袋子,然后才能进抵城下,” “只是拖延下去,奕州贼已然建造完毕,只怕也是不好攻取,” 盐田盛还是不甘心。 ‘盐田守,总比被舰炮轰杀在原野里好,没的出了营啸。’ 大久保严次力劝。 盐田盛只能点头。 倭人足轻夜间派出人手收拢了原野上的伤患。 第二天开始到附近收拢林木,打造驴车,准备再次攻城。 可惜因为下关等处开发较为久远,林木实在不多,须得远行数里,砍伐树木后拖拽到营地,如此这般,等到五日后数百驴车打造完毕,可以发动第二道攻势的时候。 高四丈,阔三丈的下关城已然建成,虽然没有护城河,也没有太多马面马道,算不上立体工事。 但是居高临下的趋势已成,这让盐田盛、大久保严次很是无奈,他们麾下足轻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攻下这座城池,而那些封头更是焦虑,不过碍于天皇接连下达的攻取城池的死命令,他们只能硬着头皮顶上,除非不想要自家的封地了。 战鼓在原野上再次擂响,不过此番倭人足轻军阵前锋都被驴车取代,威武煞气是谈不上了。 所有的足轻都是小心翼翼的前行,地面上黑褐色的血迹提醒他们面对的舰炮的残暴。 倭人军阵前行到距离城池两里,奕州军的重炮再次发威。 不过此番,没有散弹,因为散弹对有了防护的步军来说打击力太差了点。 不过此番打击实在凶猛了点,距离远,奕州水师调集了唐级战舰,三十六斤重炮弹丸还是给倭人足轻打来了一些杀伤。 即使有驴车和沙土袋防护,有的驴车直接击中还是被击散开,出现了伤亡。 轰轰轰,嘶嘶嘶的炮击和啸音响个不停,烟火硝烟不断。 秦延所在的李靖号也加入了炮击的阵营。 看着红通通的弹丸落入敌阵中,心情当然很爽,下甲板的炮手们很是兴奋。 秦延则是通过远望镜看到,此番带给足轻的伤亡小的多了,如今能有一两百足轻伤亡就是不错,差强人意了,毕竟是实心弹,不是开花弹,秦延实在是不能多说什么了。 秦延不知道的是城下的足轻们饱受折磨,虽然知道此番防护力大增,都猫在驴车里前行,但是,奕州人的巨炮还是能带来伤亡,刺激耳膜的啸音如同催命符般,整个人的神经紧绷着,实在过于煎熬。 轰轰,随着进抵城下不足一里处,奕州军二十六斤、十八斤重炮也加入了轰击的行列。 即使海港相聚此处两三里之遥,这些火炮也到达了射程。 登时,炮击越发的猛烈了,足轻的伤亡大增,不断有足轻被击飞,一片惨嚎声。 盐田盛坐镇后面咬牙看着眼前冒烟喷火轰鸣不断的场面,自家足轻的伤亡让他揪心,唯一的好消息是伤亡还是减少大半,足轻大阵慢慢的接近了下关城。 接近到了一百多步,足轻大阵内的强弩开始发威,嘶嘶嘶的响声不断,历经数天,足轻们终于可以向奕州人发出了反击。 海上的巨炮继续反击,城头的奕州步军保持着沉默。 忍受着伤亡以及刺耳的嚎叫声、巨炮的轰鸣声,足轻们抵达了城下,竖起了云梯和长梯,开始附蚁攻城。 城上的守军较为轻松,下面的倭人足轻们没有形成大规模的弓箭攻击,因为有巨炮散弹的威胁,无法形成弓弩手集群发射,只能零星的对城上射箭,对全甲的守军威胁不大。 而前田町众多的屋舍拆除后,使得城上的滚木礌石众多,让长州足轻们吃足了苦头。 不断有云梯和长梯被击毁,足轻惊呼落下。 不过这几日倭人功课做得不少,云梯长梯数量足够,这些倭人立即更换长梯登城。 战事焦灼到午后,城下堆积了不少倭人的尸首和伤患。 此时,城上堆砌的滚木礌石终于开始枯竭,实在是这些军卒站满四面墙就是不错。 没有余力从城下继续运上来滚木礌石,这让城上守军反击的火力开始衰竭。 盐田盛大喜下发出了总攻的命令。 东面北面城墙,两处主攻处倭人足轻蜂拥而上,此时所有的倭人想的就是一鼓而下。 此时城墙上被各色衣甲的足轻们附着,最前方已然有军卒登上了城墙和奕州军卒肉搏。 一切看来极为顺利,能付出数千人的代价收复下关城,将奕州贼驱赶入海,盐田盛已然满意了,保住了自己的官职就好。 城头上忽然传来短促犀利的号角声,接着冒烟的包裹被扔入城下。 这些冒着烟的麻布包裹从天而降,摔打在城下的足轻头上,让他们有些懵,这些不甚沉重的物件扔下来作甚,一些倭人嗤笑开来,原来奕州贼已然慌了,否则不会如此愚蠢,有些倭人大笑叫骂,待得杀入城中,杀个干干净净。 就在倭人足轻呱噪哄笑的时候,那些包裹炸裂开来。 盐田盛惊恐万状的嘶吼着,他看到火光和烟雾乍现,很多足轻被暴烈的抛在空中惨叫着,城下出现一片片的无人地带,接着抛起的足轻们落在地上,城下铺满了死伤者。 他们爬行着无助的哭喊着,很多人身上多处破裂,大股的鲜血喷溅出来。 这难道是诸位大神言称的阎罗地狱吗。 盐田盛已经彻底傻了。 直到他的一个小幸哭喊着拽着他的袍袖,盐田盛这才醒悟过来,立即命令亲卫发出退兵的锣号。 城下两百步内还存活的足轻立即仓皇的抱头鼠窜,离着一地血腥的城下越远越好。 足轻亡命奔逃,城下百步内在也没有足轻的身影。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八十九章上皇狂怒 就在此时,东城门和北城门突然开启了。 城门内根本没有千斤闸,来不及制备,也没有填充砾石堵塞城门洞,此时蓦地城门开启,奕州骑军闪电般的杀出。 他们呼哨着挥舞刀枪飞驰电掣般杀出,战马践踏着百步内倭人的尸骸和身躯,向着百多步外还在奔逃的倭人足轻后队杀去。 盐田盛发出恐惧的叫声,然而他什么也不能做了,此时倭人足轻因为黑火药包爆裂军心丧尽,这些各家封头拼凑的足轻们一旦失去节制就是一群溃兵,根本没有可能回身重组战阵御敌。 奕州铁骑在战旗引领下破开敌阵大砍大杀着倭人,整个逃亡的倭人大队混乱的无以复加。 甚至将阻拦他们奔逃的天皇直领军组成的防线冲垮,东西两个方向上,各自五百铁骑如同天兵下凡般肆意砍杀倭人,越发的让倭人混乱开来,战阵中雄变成了一场竞速的大赛。 盐田盛的小幸们夹持着他立即向后转进,盐田盛茫然的随着乱军奔走,他已经被打击了失去了大半的意识,现在满脑袋都是为何这么快就大败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逃亡着。 秦延在远望镜里看着骑军如入无人之境般追杀倭人,心里颇为爽快,他知道他麾下的骑军们不过是当作普通的敌人般追杀。 但是他受后世的影响,对倭人恨之入骨,看到他们像是猪狗般被屠杀,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分外的畅快。 城内两千步军也蜂拥杀出,追随骑军的脚步冲向散落各处的倭人。 此时守城已经毫无必要了,反攻正当时。 待得天色将晚,秦延接到了马乔派人的回禀,击杀倭人过万,俘获倭人三千余,斩杀倭国长州守盐田盛,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是夜,秦延睡的极为香甜。 日本京之都洛南白河上皇御所,白河上皇正在欣赏歌舞饮酒作乐。 外间一个小幸匆匆而入,接着白河上皇怒气满盈的暴跳开来,顺手抽出太刀将桌案砍了个粉碎,菜肴酒尊碎裂一地。 舞姬们惊呼着仓皇退避。 白河上皇的月带头已然散乱,他胸口起伏血灌瞳人, “着院政院诸臣子立即觐见,不得延误,” 白河呵斥一声,这个小幸狼狈而去,心里庆幸没有被上皇一刀两断泄愤。 白河上皇的桌案下,权大纳言藤原公实、右近卫大将藤原保实、中纳言松平忠次、内大臣前田家。 后三者是白河上皇院政院的中坚,担负起架空天皇和中枢的重任,将掘河天皇玩弄鼓掌之间,成为一个傀儡。 而藤原公实这个天皇的宠臣之所以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藤原一家执掌着中枢,关白、太政、左右大臣都落入藤原一系。 而藤原公实就是中枢实际上的太政关白,总领天皇政务。 虽然,白河上皇对藤原公实极为愤恨,但是这个危机时候他不能不将其招来,白河上皇可以决断,但是有些政令还是要掘河天皇颁布。 而且藤原公实虽然因为藤原家实利和掘河天皇勾连一起,暗中和白河上皇较劲,但是白河上皇也不得不承认藤原公实却是一个干才,今次还是要听取他的建言。 而藤原保实虽然是藤原公实之弟,藤原家嫡系,却是向来对上皇忠心耿耿,现下统领上皇亲军北面武士两万余,可见上皇对其的宠信。 “今奕州贼在长州下关大败长州国诸军,长州守盐田盛殒命,大久保严次统领残军四千余人退避,奕州贼在下关筑城已毕,诸位卿家何以教我,” 白河上皇犀利的目光投向四个臣子。 众人听闻后都是惊诧不已。 实在是太过骇人,前些日子上皇下令长州守盐田盛全力反击奕州贼,以为此战必胜。 毕竟奕州贼虽然舰队凶悍,但是据称登陆的不过三千人左右,而长州国怎的也可以组建两万余的足轻,还有天皇直领亲军两千余助阵,扑灭这些奕州贼当不在话下,今日却是败绩传来,这也罢了,战损一万余,就连盐田盛也战败身亡,这就让人淡定不能了。 “陛下,奕州贼何以击败如此众多的长州众,” 藤原公实当先发问,他知道上皇对他的敌视,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任何牵挂,随意而为。 “大久保严次声称奕州舰队巨炮助守城池,让长州众伤亡惨重,就在长州众不敌巨炮轰击被迫撤军时候,奕州贼两千铁骑衔尾追杀,大破长州众,” 白河上皇沉声道。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铁骑,还是铁骑威力无穷啊。 藤原公实眯着眼思量一下道, “臣下亲见巨炮的威力,确非人力可以匹敌,大久保严次此言当真,难怪大军迅快战败,因此下关攻守还在奕州贼的舰队,奕州贼战舰在下关,怕是无法攻克城池,” “大纳言之意是不收复下关了吗,” 前田家冷笑道。 两人不属于一个阵营,平日里交锋不断,此时前田家趁机讥讽。 “我日本的国土,天皇治下之地怎么可能不收回,” 藤原公实斜睨前田家一眼讥讽道, ‘只是如果还是派出中国地方诸封国的封头足轻攻打,可能还是步长州众后尘,因此此战获胜关键须得击败奕州贼水师,这般奕州贼骑步军无所依靠,必然是败亡之局,’ 藤原公实躬身道。 白河上皇暗自点头,果然有关白之才,可惜不能为他所用,白河上皇看向了松平忠次和藤原保实。 ‘臣下附议,’ 藤原保实闷声道。 他也是很郁闷,长兄和上皇关系冷冰,他夹在中间十分难为,只有谨慎小心了。 ‘臣也附议,’ 松平忠次鞠躬道, ‘再者当立即下令中国地方各处封头足轻汇集,着石见守肥田信贤统领,围剿奕州贼,’ 肥田信贤也是上皇宠臣,他的次子如今就在上皇身边任小幸,松平忠次相信由肥田信贤统军,上皇必然应允。 “好,就照此办理吧,前田家立即着手发布诏令,” 白河上皇颔首道。 前田家立即应诺。 “大纳言就将此番评议通禀天皇吧,” 白河上皇淡淡道。 藤原公实心中暗骂,这个老鬼,再一次将天皇抛在一边,自行决断军国大事,然后让他告之天皇,他能想象掘河天皇如何的咆哮,而这个老鬼心中暗爽吧。 藤原公实心中腹诽,面上却是古井无波的躬身领命。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九十章倾巢而出 日本京畿地区西南一处海港大轮田泊,此处非是繁华之地。 却是军营连绵不绝。 此处是日本御前水师所在。 此时共计六十三艘风帆战舰,五十余艘老式战船云集于此,只是这些战船出了数艘战船游弋在海湾外,其他战船都是停靠在海湾里晒着太阳。 北岸中军大帐里,御前水师近卫侍大将掘田由家接到了京之都上皇的诰命,他领取了诰命,送走颁旨的小幸,面对诰命思量良久,召集了两位下属,御前水师权近卫少将黑岩上杉、权近卫少将松井贵之, ‘陛下钦命,御水师全军向西与奕州贼水师决战,务必收复下关港,否则剖腹自见八幡大神,’ “侍大将,奕州贼的巨炮威力太大,战船也较我军灵活,如此决战我军胜算不高啊,” 黑岩上杉忧虑道。 ‘此乃国战时刻,如不能击败奕州贼水师,源源不断的奕州贼进入长州,侵蚀中国地方,向东就是京畿所在,情势危急,我军哪怕全军尽墨,也要重创奕州贼,否则无颜见上皇和天皇,’ 掘田由家肃然道。 如论对奕州贼了解最深的就是他这个御水师的掌控者。 他深知对手船坚炮利,御水师有所不及,因此他不断刺激激怒奕州贼,目的是希望对手失去理智,对御水师穷追不舍,进入狭窄、较为风平浪静的濑户内海中,那时候掘田由家将会统领风帆战舰主力缠住奕州贼水师主力,老式划桨战船趁机突袭,在狭窄的水域中定然让奕州贼大吃苦头,全歼不敢想,重创奕州贼水师是必然的。 这就是掘田由家不断袭扰奕州水师,却是一再进入濑户内海避战的因由。 当然了这个战略他不可能通盘通晓上皇,他太清楚上皇的心思,上皇也是一个好大喜功的,希望他的部属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手,为他这个上皇争个脸面。 掘田由家这个猥琐流打法会让上皇羞恼,因此他欺瞒上皇运筹了多时,结果奕州贼却是突袭下关,兵锋直指中国地方,逼迫上皇发下诏令让他出击。 是巧合吗,掘田由家不信,很明显,对头猜出了他的算计,用计破除了他的筹划,如今他只能被迫出击了。 须知,下关那里不过是濑户内海入口处,十分开阔,不利于御水师决战,但是他有选择吗。 如果他再拖延,就会被上皇以为畏敌如虎,萎缩不敢战,他最好的结局就是挥刀自裁了。 “此番御水师主力战舰与奕州贼决战,前军由黑岩上杉统领,本将坐镇中军,松井贵之,” 掘田由家看向松井贵之, “你统领老式战船游弋在十里外,待战事焦灼时候,突袭奕州贼水师,务必近战焚毁奕州贼水师,” 松井贵之很清楚,掘田由家已经将此战胜利的希望押注在他身上。 因为御水师风帆战舰处于下风,最大的可能是拖住奕州贼水师,待得划桨战船到得近处,利用划桨近距离冲击对方战船,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这是此战关键了。 ‘下官领命,’ 松井贵之躬身领命。 奕州水师就在濑户内海西口游弋着,逡巡着,绝不向东冒进,掩护着下关水域,成为为登陆步骑军强有力的后盾。 此时,中国地方的天皇直领军和各地封头的足轻三万余再次围困了下关北部和东部,不过介于第一围攻的大败,此番他们只是拦阻了奕州军向东去的道路,绝不急于攻城。 私下里石见守肥田信贤倒是希望奕州贼能大胜后膨胀起来,离开下关城向东攻击,如此野战他麾下诸军就可以等大败之。 只是可惜,奕州贼的步骑军就守在下关城,绝不冒进,让肥田信贤徒唤奈何。 下关战局就如此僵持下来,任谁都看出此战的关键还是在水师的对决,如果奕州水师被御水师击败,下关城外无援兵,也就是灭亡之时,双方的步骑军都在等待水师决战的结果。 飞鸟号和飞鱼号游荡在下官以东二十余里的海面上,此处已然深入濑户内海,风浪不大,行驶起来倒也舒适。 飞鸟号是一艘奕州飞剪战船,五百料的战船不大,船上不过五门火炮,一门舰首炮,四门下甲板火炮,都是十六斤神威炮,火力一般,但是航速极快,正是哨船最好的船型。 飞鸟号船长肖樯乃是海州渔民出身,从一个目不识丁的渔民到如今指挥一艘战船,肖樯已然心满意足了。 虽然战船不大,不过他是舰长,这里就是他的田地。 肖樯回身望了望后面的飞鱼号,那里的船长不过二十余岁,乃是奕州善堂出身,奕州人称之为主公弟子,识文断字精于筹算,和他们这些粗鄙出身的比不了,前程远大着呢。 不过肖樯没什么不满的,识文断字的军将就是晋升快,这就是奕州军的规矩。 不过嘛,这个赵一斌虽然前程不错,现下还得听他的号令一同出航,肖樯心里还是有些小骄傲的。 堪堪就要抵达巡视的东端,肖樯就要下令飞鸟号掉头返航,瞭望台上的铜钟疯狂的敲响。 肖樯蓦地抬头望去,但见瞭望台上的一个水手猛烈的挥舞战旗,另一个水手不断伸出手指,三,四,五。。。,肖樯心中一沉,倭人战船来了。 肖樯没有下令返航,哨船就是为了打探敌情,而非是和敌人决战的,他要探查清楚倭人舰队的情形才好回去通禀。 肖樯当即下令两艘战船全速向东迎上。 两艘身量不大的战船满帆走着之字,借助西南风向东全速前进。 盏茶功夫,东方一个个的帆影映入眼帘。 只是目力所及之处,就有二十余艘风帆战舰显现,悬挂的就是倭人战旗。 而天际还有帆影显现,还是软帆的标志,很显然御前水师主力尽皆在此。 肖樯立即下令后面的飞鱼号返回禀报主公敌情,他则是率领飞鸟号跟踪倭人主力。 飞鱼号不是太情愿的掉转船头向西而去。 飞鸟号全速也掉头,然后向西南行驶,让开主航路,它只需要在一侧伴随就可。 当然了,伴随期间,有数艘倭人战舰看这艘小不点总是追踪在侧很是讨厌,用火炮进行了攻击,不过距离相隔三里,飞鸟号只是两处小创,还是不疾不徐的伴随倭人舰队向西而去。 飞鱼号全帆加速飞驰奕州水师大队。 前军刘波的旗舰秦叔宝号立即鸣响了全部的火炮,二十余门三十六斤巨炮的轰鸣声声震数里的海面,将奕州水师战船吸引过来。 秦叔宝号随即升起了红色的虎头战旗,标志着决战在即。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九十一章火龙翻腾 秦叔宝号当即向东行驶,秦级战舰蒙恬号、王贲号、蒙武号、白起号,汉级战舰李广号、马援号、卫青号、霍去病号等、唐级战舰单雄信号、侯君集号、程知节号、段之玄号等众多战舰分为单列纵队向东而去。 数里外,李靖号、裴元庆号、罗成号为首的唐级战舰、汉级战舰为中军。 李绩号为首的后军二十余艘战舰向西开进。 奕州舰队的纵队绵延近十里,六十余艘秦汉唐级战舰向西浩荡而来。 每艘战舰都升起了红色的虎头战旗,决一死战的时刻到了,所有的奕州水师军卒都清楚,他们将要面临最大的劲敌倭国御水师。 不过,奕州水师军卒没有惊惧,倒是很兴奋的感觉,数年来再无大的战事,让这些悍卒们颇有些无聊,只能看着骑步军在陆上不断建功立业,而水师沦为了运输大队,颇为无趣。 此番是证明水师价值的一战,他们要让有些骄狂的骑步军们看看谁才是奕州军的根基,只有奕州水师。 舰队间鼓号齐鸣,相互激励着奔涌向东。 半个时辰后,下关城以东不足十里的海面上,两支史上最强大的舰队相遇。 高耸入云的帆樯遮蔽了海面,一艘艘黑灰色的风帆战舰气势汹汹的向对手靠近着,务必要将对方送入深灰色的濑户内海海底。 秦叔宝号上的刘波用远望镜观看不足一里处的敌手,敌军倾巢出动让他有些意外,因为对手的不断避战说明对方主将很清楚双方实力对比。 刘波思量半晌,努力如秦延所言,两军对垒多想想对方可能的筹划。 刘波当即决定旗号通晓前军八艘飞剪船离开主力,向东南和东北探查开来,步阵范围是五里开外。、 本来他想得是东北方是敌人最有可能偷袭的方向,但是确保万一,他还是向东南方也派出了哨船,不可大意啊,在决战之时,他决不允许自己大意失荆州,务必毕其功于一役。 八艘飞剪船离开主力向两翼驶去。 双方战舰相聚只有半里处,秦叔宝号硕大的身躯当先转向南方,整个舰队随着秦叔宝号开始转向,开始侧舷对敌,准备重炮轰击。 于此同时,御水师战舰也开始了南向,双方开始布下炮击战线。 当先的秦叔宝号对上的是倭人当先转向的虎之丸号,这也是一艘足有两百吨的战舰。 奕州水师和御前水师都将强大的战舰布设在前锋,希翼可以先声夺人,给对手重重一击,提振整个舰队的士气。 两船相距百多步,平行行驶,上野丸当先发难,侧舷烟雾升腾火光乍现,巨炮轰鸣,其侧舷十五门十八斤、二十六斤大炮齐射。 弹丸的啸音恐怖的响起。 也就是稍稍落后两息的时间,秦叔宝号上响起巨响,二十门的二十六斤三十六斤巨炮炸响,巨大的神武炮弹丸呼啸而出。 刘波在舱室内笔直站在舷窗处,他用远望镜看着对面敌舰的情况。 蓬蓬的巨响声,秦叔宝号在摇晃,很显然秦叔宝号中弹了。 接着砰一声巨响,刘波的舱室被击中,舱室内一块船板突兀凹陷进来,一颗冒着烟的弹丸嵌入其中,在舱室内可以看到它露出的黑黝黝的弹体,好在没有深入船舱。 刘波的几名护卫已经冲上用铁盾紧紧的包裹住他。 刘波恍如未觉的继续用望远镜看着对面,远望镜里上野丸侧舷升腾起一片尘雾,数个硕大的不规则破洞显现,很显然对方的船板没有抵挡住三十六斤神武大炮的弹丸,船舱被破碎开来。 刘波狠狠的挥下手,他可以想象神武大炮弹丸掀起的木片雨杀伤着倭人水手的情形,唯一不晓得的是对方火炮甲板是否受创了。 两艘战船在百多息后给了对方下一个打击。 就这样两艘战舰用重炮互相锤击着,都想给对方致命一击,然后脱离帮衬其他自己人的战船。 相比之下还是秦叔宝号占据了优势,秦叔宝号破损不大,只是被开了三个大洞。 而上野丸则是侧舷出现了十来个大洞,火炮甲板也被波及,火炮的还击开始奚落下来。 好在此时双方的战舰开始分离,一侧的火炮已然过热,需要停下来降温,战船开始挑头背离,调转船头后用另一侧火炮继续轰击对手。 在秦叔宝号和上野丸号身后,一对对的双方战船结伴而行,相聚百多步轰击着。 整个绵延数里的战线上巨炮轰鸣,数百门巨炮喷出火焰,猛烈的击打对手。 如同两条火龙咆哮嘶吼,都想制敌于死地。 百多艘战舰作对厮杀。 这般蓦然相遇,可不是都势均力敌,有些奕州战舰秦级战舰遇到了对手的巨舰,受到了对方猛烈的轰击,而有些唐级战舰遇到了对手土佐、丹波等小舰,重量级选手几番重拳就让对手损失惨重,船只破碎开来,船上水手伤亡过半,立即退出了战线。 秦延站在舱室舷窗处看着满天烽火、电闪雷鸣,心中没有畏惧,只要兴奋和激动。 这支庞大的水师舰队出自他手,是带给这个时代宝贵的财赋,也正在为汉人福祉搏杀,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无比自豪。 脚下的甲板震动着,李靖号正早冒烟吐火,狂殴着左翼小两圈的尾张丸,两艘战船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对手。 李靖号上四十一门巨炮,其中二十六斤神威大炮十门,二十六斤神武大炮十门,三十六斤神武大炮二十门,是当下奕州舰队中最强悍的战舰。 而尾张丸不过有十余门十八斤和二十六斤火炮,倭人的火炮技艺都是偷师宋人炮匠,一脉相承宋人神威大炮的规制,说来也是秦延徒子徒孙之流了。 而奕州舰队神武大炮已然被很好的隐藏着,倭人没有办法偷取这个机密。 因此近战火炮互殴,无疑奕州舰队的开罐器神威大炮大发神威,每每让倭人战舰破碎开来。 此时,秦延扶着舷窗看着李靖号狂殴着尾张丸这艘小炮舰,不禁别有滋味在心头。 尾张啊,那可是尾张大傻瓜织田信长发迹的地方,丰臣秀吉也是追随织田信长成为麾下四大天王之一。 只是现下尾张籍籍无名,于是命名这般一个小炮舰,如今两个疯王所在的发迹处让李靖号如此狂虐,让秦延有种哭笑不得感觉。 突然,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橘红色的火焰从尾张丸的炮窗里喷发出来,接着船舷整个破裂开,甲板塌陷,大股火光和浓烟喷出,很显然,尾张丸的火炮甲板殉爆了。 船板、人体、帆索像是玩偶般飞上了半空,然后掉落下来。 尾张丸号一侧倾斜着燃起熊熊烈火。 一些倭人水手跳海在海水中游动着。 李靖号上传来奕州水手的欢呼,庆贺声,大家都是打的很嗨,士气昂扬之极。 不过马上他们就没有那么好心情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九十二章重炮锤击 就在李靖号前面,秦级战舰蒙毅号和出云丸对轰,作对忘死搏杀。 蒙毅号不过有二十门火炮,还是十八斤火炮为主,只有区区四门二十六斤火炮。 而出云号和唐级战舰相差无几,拥有近四十门的十八斤和二十六斤重炮。 其中大半是二十六斤重炮,虽然不是开罐器神武大炮,不过百多步的距离上威力也是相当惊人。 蒙毅号上左舷的五门神威大炮重创了出云号,作为一个小不点,蒙毅号超水准的发挥,在出云丸侧舷开出了七八个大洞,让出云丸灰头土脸。 但是,出云丸毕竟火炮两倍于蒙毅号,几轮轰击下来,蒙毅号侧舷开出了十来个大洞,里面冒烟喷火,船速大降,渐渐落在后面。 主帆断裂,六块主帆中三块破碎,侧舷冒火喷烟,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 船上的水手们正在奋力灭火,抢救这艘秦级战舰。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艘难得战舰,沉入大海是太可惜了。 出云丸上的倭人水手怪叫,大笑着看着蒙毅号狼狈至极的场面,欢笑都写在他们脸上,能击败一艘奕州战舰是多么不易的事儿。 因此他们才不会因为持强凌弱而感到羞愧,只会和后世兽军一般欢呼大笑。 秦延瞄着前方出云的名字,眸子一寒,这是个让中**人永远刻骨铭心的名字,这是后世日本兽军大举侵华的时候海军旗舰。 攻打上海的时候用它的重炮不断的轰击上海市区,让中**民伤亡无算,而在秦延回宋的时候,这个血淋淋的鬼畜之船再次俘获,成为日本海军的直升机母舰,还有改造成为轻型航母的计划。 因此,秦延看到有着出云名字的日本战船,一股怒火怎么也压服不住。 他当即命令船长,务必击沉出云号,船上所有倭人一律斩杀,一个不留。 李靖号全速向前,船首划开海浪,泛出大股的白色泡沫,庞大的身躯借助风势如同滑行一般追上了得意洋洋的出云丸。 从出云丸的左翼靠近。 出云丸的船长也看到了追来的李靖号,他立即下令放慢航速,等候李靖号。 那是因为倭人船长看到了李靖号上飘扬的秦字战旗,而奕州贼的首领中只有那个执政姓秦。 这可是一举击杀奕州贼首领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出云丸借助大胜的余威,气势汹汹的主动寻觅等候李靖号,希翼再次复制方才的胜利。 两艘战舰虎视眈眈的相遇,一个要为蒙毅号复仇,一个要继续击毁奕州战船,两艘战舰很快就接近到了百多步的距离上。 李靖号的火炮甲板里,甲长张政扯着嗓子吼着, ‘主公谕令下,务必击沉出云丸,你等好生听令从事,千万别给某丢了面子,’ 一众炮手众口同声应诺,气势正盛,方才不费吹灰之力击沉了一艘倭人战舰,众人正在亢奋中。 张政通过舷窗瞄着接近中的出云丸,待得双方并驾齐驱之时,张政一声号令,炮手们点燃了早就备好的火绳,甲板里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到处是浓烟,满口鼻的硝烟味道。 于此同时,张政看到对方炮窗里也闪过烟火,对方还击了。 几个大洞出现在出云丸的侧舷上,腾起巨大的烟雾,碎片如雨飞溅。 出云丸四个主桅的一个轰然倒下,巨大的横帆飘落下来,甲板上一片慌乱。 蓬蓬蓬,李靖号剧烈的晃动,一处船板碎裂开来,十几块的碎片冲入火炮甲板,几个炮手传来呼痛声,身上鲜血喷溅。 不过,加厚的船板挡住了对方弹丸的轰击,没有被开膛破肚,李靖号占据了优势。 张政没时间探视几个伤者,而是大声嘶吼着催促炮手们立即将大炮复位,刷膛清理火药包残渣,放入发射药包,装入弹丸,用木杵压实。 张政环视一圈,发现一侧二十门火炮都填装完毕,所有的炮长都高举起右臂,他立即狂吼一声, ‘开炮,’ 巨大的轰鸣再次响起,气浪四溢,浓烟滚滚。 张政困难的通过迷雾看到了对面侧舷上出现了十余个大洞。 此番就连内里的一些人和物件都依稀可见,有两个大洞出现在水线位置上,清晰可见的海水涌入了船舱中,出云丸遭到了重创。 张政立即吼着部下开始重新装填。 此时对方的反击姗姗来迟,而且只有十余炮的模样,很显然对方的火炮甲板已然受创了。 秦延所在的舱室发出了巨大的鼓噪声,一处船板出现了一个大洞,一颗弹丸击碎船板然后飞入对面的舱室船板上嵌入其中。 弹丸虽然没有击中舱室中的任何人,却是带出了一片木片雨。 船舱内想起数声闷哼,两个秦延亲卫抛下手中铁盾捂着伤处一脸痛楚状。 马道等八个亲卫都是手拿铁盾警戒着可能破入的弹丸和木片,只是如今场面让他还是感到揪心, ‘主公,还是下到下甲板为好,上甲板实在凶险,’ 马道是一脸的焦急。 秦延摇头,如果开始就在下甲板还好,半途躲避到下甲板对李靖号上的奕州军卒显然是个打击,秦延绝不会如此作为, ‘放心就是了,某有你等随扈,倭人伤不了某就是了,’ 马道极为无奈。 秦延也是一个拗相公了,这时候是不会听劝的。 火炮甲板的张政啐骂着,倭人的反击力度不足却是运气很好。 一颗弹丸再次带来了木片雨,五六个炮手继续中招,结果就是四门火炮无法继续发射,人手不足了。 张政急忙下令让剩余炮手补充其他缺损的炮组,暂先混编就是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出云丸因为受创后,船速下降,开始向东南撤离。 因此双方暂时脱离了接触,给了火炮甲板喘息之机。 李靖号调整航向继续追击出云丸,李靖号船长不知道秦延为何苦苦追击这艘战舰不放,为此必须脱离后面的大队。 不过秦延发话,他只能领命追击了。 李靖号利用船速再次接近了出云丸号,只是此番用了右舷对敌,让左舷炮组休憩降温。 相聚不足一里,张政下令侧舷五门神武大炮发射了散弹洗地。 一些小水花接连出现在出云丸周围,那是没有击中的弹丸。 接着两处横帆破碎,到处是被散弹击穿的破洞,还有一些水手从帆樯上掉落。 张政狞笑一声,他可以想象出云号甲板上水手伤亡,主帆破碎一派狼狈的场面。 接着五门神武大炮又是再次洗地, 一连三次的轰击,出云号的船速大降,很快被李靖号追上。 相聚百多步,李靖号上的人不用远望镜也能看到出云号的狼狈场面,甲板上倒卧着一些黑影,还有红色的印记。 这让李靖号上的奕州水手们欢呼鼓噪起来,相比之下,出云丸上一片沉寂。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九十三章筹谋败露 无论出云丸多么不情愿,两艘战船再次相聚百多步并驾齐驱。 轰轰轰,近二十门重炮轰击出云丸,而出云丸只有十门炮反击。 结果就是出云丸的侧舷被再次被开出了十余个大洞,数次轰击破开的大洞几乎相连,侧舷整个碎裂开来,火炮甲板重创严重,只有三两门火炮在星星点点的还击。 上甲板四个主桅碎裂两处,绳梯崩散,瞭望台坠落,出云丸气息奄奄的模样。 秦延还有些意犹未尽, ‘用火弹引燃它,’ 如今奕州军也开始使用火弹,就是将弹丸用火烧的赤红,然后放入炮膛,发射出去,击打敌舰上很容易将对方的帆具引燃,升腾起大火。 但是,炮膛加热火热,容易引燃火药包,有一定危险性,奕州军等闲不用。 此时,秦延却是下令用火弹引燃,马道砸吧一下嘴,嗯,这个倭人让主公震怒非常,否则不会如此穷追猛打。 马道立即传令。 须臾,火炮甲板轰鸣,炽热的弹丸击打在出云丸上,主帆和一些绳梯立即升腾起大火。 由于散弹肆虐,水手伤亡惨重,造成救火人员不足,只能看着大火肆虐,很快引燃了船板,越发的不可收拾,须臾巨大的出云丸号成了一个海面上的大火炬。 此时,李靖号才施施然的离开,返回炮火连天的战场。 只是还没等李靖号正式归位,一声声巨响,出云丸上的火炮甲板殉爆了,整个船体中间破裂开来,慢慢的沉入海水中。 李靖号这艘巨舰利用其无敌巨炮已然让两艘倭人战船葬身海底。 双方舰队战况焦灼,作对搏杀,互有伤亡。 相比之下,奕州舰队依靠灵活机动还有巨炮发威逐渐占据了上风。 就在御前水师渐渐不敌的时候,东南方两艘飞剪战船飞速驶来,鸣炮悬挂旗帜示警,依次告知奕州舰队战船发出了东南方有敌人接近的消息。 也就在这时候,东南方依稀可以看到重重帆影,不过都是硬帆战船,悬挂的正是倭人的战旗,很显然,倭人的老式战船赶到加入战阵。 刘波当即号令秦叔宝号脱离敌舰,向东南驶去。 秦叔宝号身后又有十余艘战舰脱离了敌舰随着秦叔宝号驶向了东南。 按照秦延的预案,所有的船长被告知,发现对方划桨战船最近的战舰立即前往剿灭这些战船,防止其偷袭奕州舰队。 是,这些老式战船航速慢,火力不堪,如果单独面对奕州舰队就是送菜,随奕州战舰随便虐。 但是,当奕州舰队和倭人主力站在一处的时候,这些战舰偷进到相距半里的地界突然发力,划桨战船短途冲刺能力是相当可观的。 靠上奕州战舰接舷血战,虽然不可能彻底扭转战局,但是汇合倭人风帆战舰一同重创奕州舰队是可能的。 秦延从来不小看对手,尤其是倭人的近战,这是倭人的最大特长了。 十余艘战舰前往拦截倭人老式战舰,让双方风帆战舰的数量上又恢复了平衡。 本来奕州舰队有数艘战舰伤重退出了战事,而有十余艘倭人战舰沉没或是瘫在海上丧失了战力。 奕州战舰数量占优,火力机动占优,此番大战胜利已定。 但是现下十余艘战舰脱离大队而去。 剩余的四十余艘战舰和倭人风帆战舰数量相差无几,双方暂时恢复了一定的平衡,战在了一处。 松井贵之站在他两千料的巨舰上遥望迎面驶来的十余艘奕州贼的战舰,心知偷袭奕州人的计划没有完全成功。 想来也是,他率领的老式舰队必须摸进对方里许的地方,在对方措手不及下发起突袭,寄希望在最后半里冲刺接近敌船,发起接舷战。 每一处都不能受挫,才可能成功。 现在看来,接近是不用想了,奕州人很是警觉,在他特意挑选的东南防向上也派出了警戒的快速哨船,这就让他无可奈何了。 好在,此番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将十余艘奕州人的战舰吸引过来,剩下的就看掘田由家的造化了,他这支老式舰队只能拖住对方这些兵力,胜负还得主力的对决。 刘波统领的十余艘战舰和对方相距两里余,倭人舰队当先发难。 倭人老式战舰上的舰首炮发出了轰鸣,立时奕州战舰附近腾起大股的水浪。 五十余艘战舰的齐射也是颇为壮观的。 这些舰首炮大多是十八斤大炮,有些弹丸击打在奕州战舰上,造成战舰的一些伤损,也有些水手运气不好被杀伤。 奕州战舰则是沉默的继续向东南开进。 一声尖叫传来,刘波皱眉看去,但见一个水手身子垂在主桅下。 这是一个被碎片波及的水手掉落主桅,好在身上有绳索系在帆樯上,如今只是伤而不死。 蓬一声,刘波抬眼看去,舰首的斜帆被一颗弹丸击破,破碎的帆布迎风萧瑟中。 刘波这个无语,看来今日诸事不顺啊,能被倭人老式战舰伤了,真是有些丢脸。 不过倒也平常,倭人老式战舰无法安装火炮甲板,也就没法大批安装火炮。 但是舰首炮也能对奕州舰队和人员构成威胁,总比无法远处还击奕州舰队要强。 刘波的回应就是号令舰队加快航行,尽快抵达可以反击的位置,现在看来已经不足一里了。 十余艘奕州战船冒着三轮炮火,些许水手伤亡终于深入敌阵。 按说拥有巨炮的优势,刘波可以让舰队沿着对方舰队外缘攻击,用长程优势攻击对手,但是,此处距离主战场不过四五里的距离,如果被众多敌船冲过去,对正在奋战的主力是个不小的威胁,因此刘波当机立断,正面迎敌杀入敌阵。 各艘战船依照自己和敌船的距离可以自由射击,实在是深入敌阵后,左右往往都有敌船,而不是双方形成战舰队形相互炮轰。 秦叔宝号左右舷一起冒烟喷火,向着两艘相聚百多步的敌军战舰猛烈轰击。 相距这般近,可以轻易看到对方的战船上层破碎开来,有倭人水手散落在甲板上,狼藉一片。 但是,倭人战船也是发出狠劲,冒着巨炮的威胁靠近着,他们寄希望于接舷战,依靠他们一门可怜的舰首炮是没有什么大的作为的。 一连两轮炮击,将两艘战船上层建筑打个粉碎。 不过下层甲板的倭人水手奋勇划桨,终于让两艘破败不堪的战船靠近了秦叔宝号。 秦叔宝号上的水手长和大副大喊着,撞击,撞击了。 所有水手都是忙碌着,甲板上枕戈待旦的五十名披甲则是相互扶持不要跌倒,准备迎接和敌船的撞击。 就在这时候,左舷火炮大发神威,最后一轮炮击,将左翼那艘倭人战船轰出了十多个大洞,实在是太近了,几乎全中。 其中数颗弹丸冲入了下甲板,在密集的划船倭人水手中肆意横行,掀起一片血雨,三十余名倭人水手几乎被扫荡一空,留下一甲板的血肉和残肢。 失去了桨力,这艘倭人战船瘫在海上,而水线上的数个大洞处,海水呼啸而入,这艘战舰眼见倾斜着挣扎着。 另一艘倭人战舰艰难的靠近了秦叔宝号,蓬一声闷响,两船相撞,所有人都是一晃,有人跌倒地上。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九十四章巨舰决斗 秦叔宝号上的披甲甲长一声吼,这个四十人的小小军阵齐整的面对倭人。正面是十余个刀盾手,前面铁盾遮挡着。 倭人水手射出了箭枝,被前面的铁盾遮挡。 盾牌后,十余把短铳从盾牌的缝隙中轰响,数个倭人嚎叫着捂着伤口落入海中,还有些被倭人的盾牌抵挡。 倭人们嘴里咬着短刃长刀,双手攀上了秦叔宝号的干舷,登上了秦叔宝号的甲板。 他们都是心里一喜,以为奕州军卒都是棒槌,因为他们没有在船舷处反击,反倒是让出这块地方,站在后面甲板上。 三十余个倭人挥舞直刃长刀杀向奕州军阵。 此时,前排的刀盾手突然向两翼撤出,接着二十余个长枪手突然越出,如林长枪刺出。 这些长枪也就是不足一丈长,和步阵中的长枪没法比,但是在狭窄的甲板上绝对是长兵器,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对上倭人的短刃、长刀,长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加上密集的阵势,相互帮衬,只是一个回合下,数个倭人水手捂着被刺穿的胸腹喷血倒地,甲板湿滑起来。 此时,倭人才发现,他们的单兵对上对方长枪和严整的阵势毫无办法。 只是简单的三五次刺杀,过半倭人就被刺在枪阵上毙命。 剩下的倭人从亢奋到沮丧、惊恐,他们如同受惊的野兽般转头向自己的船只跑去。 只是他们还没有跑回去,甲板下巨大的轰鸣传来,大股浓烟随着风势升腾,接着他们目睹他们的座船如同被飓风击中般碎裂开来。 秦叔宝号火炮甲板的一次齐射,将近在咫尺的倭人战船几乎击碎,无数的木片雨四处乱飞,到处飞扬着各种杂物。 这艘倭人战船开始歪歪斜斜的下沉中。 剩余的十来个倭人已经傻了,他们惊恐的发现他们已然无家可归,如果返回船上就是随船沉没海中。 其中几人立即丢弃了兵器面向追来的奕州军卒跪下。 奕州军卒则是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刺穿了这几个倭人。 秦延的命令是此战不留一个活口。 刘波、周嗣不知道秦延为何对倭人如此仇恨,他们可以不解,但是必须传令下去。 因此秦叔宝号上的奕州军卒痛下杀手刺穿了这几个倭人。 剩余的倭人惊恐的跳下海船落入大海,虽然也是一个死,不过好过立即身首异处吧。 倭人老式舰队混乱不堪,奕州战舰猛冲而入,破碎了整个阵势,有的老式战舰被击沉,有的冒着炮火接近奕州舰队,妄图近战取胜。 战况一时焦灼,却是慢慢向有利于奕州军的方向倾斜。 无论如何,倭人老式战舰是无法靠近主战场了。 奕州舰队三分之一的战力被引走,掘田由家立即号令舰队与奕州舰队死战。 此时他别无所求,只要能重创奕州舰队,最后迫使奕州人撤离下关返回奕州舔伤口,就是他的胜利,也算是他对上皇和天皇尽忠。 至于战胜奕州水师,他是毫无胜算,两次的交战让他明白,虽然御水师战力大增,接连大败水贼,将他们驱赶出这片海域。 但是和奕州舰队相比,战力还是不足。 只是重创奕州舰队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很多较小的倭人风帆战舰很快就因为支撑不住奕州舰队汉唐级战舰的重炮而失去战力瘫在海上。 而掘田由家只能统领座船武藏丸等重量级战舰和奕州舰队的汉唐级主力舰展开激烈炮战,说来可怜,如此奋不顾身只求一个死得其所,让奕州舰队只能获得一个惨胜。 周嗣的座船李绩号刚刚击沉了一艘倭人战舰,船上的奕州军卒都是欢呼雀跃到的时候。 左前方一艘和李绩号一般体量的倭人战舰杀来,侧舷上的船号为武藏丸。 这艘战舰瞄着李绩号的左舷,这是因为方才李绩号的左舷猛烈的攻击那艘倭人战舰,如今火炮显然已经过热或是将要过热,这就是李绩号的弱点。 船上的水手唾骂着这艘奸猾的敌舰。 上甲板舱室里的周嗣不为所动,战阵上寻找敌方的弱点一击致命乃是常态,此时当摆脱被动为先,谩骂没有丝毫用处。 周嗣号令大副立即调转船头,争取用右舷对敌,周嗣庆幸的是奕州战舰具有机动的绝对优势,否则真的难了。 李绩号鼓满了风帆向东南全速疾驰着。 左前侧的武藏丸随着李绩号转向,但是它的速度和李绩号相差太远了。 只是转向的一刹那,就从领先变为和李绩号并驾齐驱。 武藏丸上的掘田由家当即命令发炮。 他知道能抓住对方弱点的机会不多,现在是一个难得好机会。 轰轰轰,武藏丸侧舷二十门火炮在两百步的距离上发出了齐射。 武藏丸的身躯再是庞大,也笼罩在一片迷雾中。 李绩号左舷出现了三处大洞,船板的碎片飞溅四处,有水手伤亡的惨叫声。 八块主帆破损了两处。 李绩号受创后立即转向脱离了对方的射界,向南直进。 百余息后,武藏丸火炮甲板填充完毕,船只已然落在了李绩号的左后方。 李绩号即使主帆受损,速度也比武藏丸快了一线,利用船速,李绩号压着武藏丸号超车,用右舷对上武藏丸。 武藏丸只能无奈的看着稍稍放慢航速的李绩号出现它的左舷前方,这就是船速被碾压的结果。 武藏丸可以退出,逃逸出去,虽然它的船速远远不及,但是借助混乱的战场还是能逃离此处的。 但是掘田由家还有退路吗,如果不能重创奕州舰队,他回去只有切腹一条路,那还不如光荣的战死。 因此掘田由家只是略略思量一下,就将退走的念头抛之脑后,下令武藏丸与李绩号决战。 既然都想解决对方,两艘如同小山般的战舰慢慢靠拢中。 双方距离百多步,水手可以遥望的地界,双方几乎于此同时发炮。 两艘战舰如同两座小火山般喷发般吐出炽热的烟火,身形隐没在黑灰色的浓烟中。 接着,双方的重锤都在对方战舰的侧舷和甲板上留下了痕迹。 一声恐怖的啸音划过,就在上甲板周嗣的舱室旁划过。 周嗣继续眺望武藏丸,没有在意这声恐怖的声音。 他的亲卫们吓了一跳,急忙用铁盾随扈着他。 周嗣则是看到了武藏丸的侧舷掀开了七八个大洞,其中一个很快燃起了烟火,弹丸引燃了舱室,那里开始冒出浓烟。 周嗣咬着下唇笑了,这才是狠狠的一击,他对神武大炮的威力没法再满意了。 两艘战舰都已经受创,武藏丸凄惨一些,相比之下,李绩号两处大洞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双方谁也没有退避,就在百多步的距离上并驾齐驱,准备继续用大炮抵着对方的脑壳轰击,直到最后击杀对手或是阵亡。 轰轰轰,双方几乎同时再次喷发烟火。 蓬蓬蓬,此番李绩号上甲板的一个主桅中炮,主桅开始歪斜起来,两个水手吊挂在绳梯上呼号着。 但是此时没有人关注他们,因为上甲板的舱室遭受了重击,几乎被撕裂,鲜血喷溅出来。 大副彭旭疯了似的扑过去。 他冲入破裂的舱室内,但见四五个护卫倒地,连个护卫扶着半身染红的周嗣,周嗣脸上筋肉因为疼痛抽动着,咳出的鲜血喷溅出来,一个木片击中了他的右胸,击碎了他的胸甲,插入其中。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九十五章御水师覆灭 周嗣感到胸口针扎般疼痛, ‘咳咳咳,彭旭,不要传扬出去,’ 彭旭惊慌的点头。 “切,你小子如此还能不传扬出去,” 周嗣恨铁不成钢道。 他让两个亲卫扶起他,周嗣费劲气力站直了身躯,他推开了两个护卫,推开了歪歪斜斜的窗扇,向着对面的武藏丸眺望着。 上甲板的一众水手看到周嗣探出头来,都是松了口气急忙各自忙碌着处理那个碎裂的主桅救助两个倒挂着的水手。 周嗣退后踉跄几步,跌倒在亲卫手臂里, ‘彭旭,干掉武藏丸,否则提头来见,’ 周嗣哑声道。 彭旭重重点头,咬牙奔出。 周嗣直到听到自家战舰熟悉的火炮轰鸣声,才在震动的甲板上昏迷过去。 周嗣不知道的是,虽然这番对锤,他负了重伤,但是李绩号火炮甲板没有受到重创。 而武藏丸的火炮甲板被三颗弹丸横扫,很幸运的是三颗炙热的弹丸竟然没有引起堆积的药包殉爆,真是万幸。 但不幸的是,三颗弹丸在倭人炮手中肆虐,如同绞肉机一般搅碎了泰半倭人炮手。 武藏丸的火炮甲板上到处是喷溅的鲜血和残肢,半封闭的甲板里腥臊一片,让人闻之欲呕。 更有几个半残的伤卒凄厉的嚎叫声刺激人的耳膜,差点把剩余的炮手逼疯。 直到几个人扑过去割断了几个伤卒的脖颈,火炮甲板才恢复了宁静。 但是一身鲜血,满口鼻的血腥,满眼的残肢尸首,让人如同坠入血池中煎熬,所有炮手都有些不正常了。 关键的是,甲长阵亡,同时,炮组要么全部阵亡,要么因伤缺损,几乎没有完整的炮组反击。 此时火炮甲板凌乱不堪,毫无组织次序。 甚至有几个炮手被如此惨状吓得连滚带爬的逃离了火炮甲板。 当李绩号上重炮再次发威的时候,武藏丸上只有寥寥数个炮组发出了零散的反击。 而武藏丸左舷几乎被打成了筛子,火炮甲板此番被两颗四十八斤重炮弹丸冲入,两颗弹丸几乎横扫火炮甲板,将几门巨炮掀翻,同时引燃了两个药包。 暴烈炸响的药包连带一旁堆积的药包殉爆,登时武藏丸火炮甲板被彻底掀开,海风涌入推动火势迅速蔓延。 只是百息功夫,双层下甲板几乎全部卷入大火中,噼噼啪啪的响声不断。 上甲板的倭人水手们陷入疯狂的混乱,有的徒劳的救火,有的直接跳入海中。 舱室内,掘田由家坐在椅上,双眼仇恨的看着对面巍峨的李绩号,他知道他败了,败了这一回就是人生再一世。 掘田由家抽出了太刀,高高举起抹向脖颈。 就在此时猛烈的轰鸣声响起,接着木料的破裂声传来,随即剧痛传来,掘田由家被一颗旋转的弹丸击中碎裂开来。 李绩号围着武藏丸猛烈轰击,甚至调转已经冷却的左舷炮组猛烈轰击,直到这支大火炬慢慢沉入灰色的海水里,这才恨恨的离开。 李靖号四个主桅损毁了三根,八个巨大的主帆损失了五个。 侧舷开出了数个大洞,火炮甲板也有伤亡。 昔日威风凛凛的秦延座驾颇有些灰头土脸的模样。 模样不佳,其实都是皮外伤,内里没有遭受到重创。 这就如同奕州舰队的写照,大部分战舰安然无恙,只是破败了许多,还保持着自己的战力。 而这些战舰正在围殴剩余的不足二十艘的倭人战舰。 李靖号已然轻松了很多,已经用不着这艘旗舰上阵拼杀了。 船上的水手却是忙碌不堪,修整主桅,修补绳梯,更换主帆,水手们将所有的库存都拿出来了。 不过久经历练,多次被巨风损毁主桅和风帆,维修起来很熟练,估摸有一日李靖号就能恢复正常的航速,不过侧舷的大洞只能勉强修补,还得返回奕州后再行大修了。 秦延负手站在甲板上眺望四周追杀残敌的奕州舰队,嘴角微翘,这就是他的无敌舰队,无人可以能敌。 倭人上皇如何,付出了数百万贯的代价,妄图和他争夺东亚海上霸权,还不是付之东流。 他很想看看这位白河上皇知道舰队败绩时候的表情,那真是太赏心悦目了,端的让人向往。 此时马道在他耳边喊着, ‘主公,秦叔宝号返回了,’ 顺着马道的手臂看去,只见秦叔宝号和数艘战舰返回了战场,身后远处到处是滚滚的烟火,很多倭人老式战场在海上燃烧着。 和主战场奕州舰队颇为狼狈不同,秦叔宝号等战舰颇为光鲜,虽然经历一番战事,就像是操练般轻松愉快。 秦延此时总算是明白后世英军战场为何在大清的广东、福建、江南闹个天翻地覆,大清水师损兵折将下却是无可奈何,最后屈辱的签下城下之盟。 实在是双方的战舰有巨大的代差,英军战舰依仗机动和火力完爆大清水师。 现下也是如此,这些战舰面对倭人老式战舰胜的较为轻松,秦延相信如果不是掩护主力侧翼,战事会越发的轻松。 也就在这时候,主战场又是大变,损失了大半的战舰,又看到分舰队覆灭,剩余的十余艘倭人战舰四散逃离,什么保持轰击战线,全部无所顾忌,就连主将掘田由家也葬身大海,他们还能怎么办,他们只想逃回京畿老巢去。 随着他们的逃离,奕州战舰开始了追逐,秦延下的命令可是全歼倭人风帆舰队,彻底扫除对方的威胁。 而这十余艘战舰还是能在某个时刻对奕州战舰形成威胁的,尤其是对上奕州分舰队的时候。 因此奕州战舰不用等候命令,立即开始了追逐。 虽然倭人战舰启动在先,不过航速实在比不过,只能慢慢的被追近,他们拼命的挣扎反击,希翼抵抗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不顾触礁的危险也会亡命奔逃。 海面上零星的炮击持续着,只是整齐的队列不见了,到处是追逐的零散帆影,在方圆十余里的海面上扩散开来。 秦延则是好生欣赏了倭人舰队的残骸,他知道倭人的海上称霸梦结束了,从此后倭人无法再次聚集如此庞大的舰队,因为他不会给倭国再一次的机会。 秦延的好心情持续了不足一个时辰,虽然他接连接到不错的消息,比如倭人舰队中的巨舰一个没有逃脱,都被击毁击沉,比如说奕州舰队不过沉没了两艘秦级战舰。 但是,周嗣重伤昏迷的消息让秦延心情沉重起来,这可是他如今水师中的左膀右臂,没想到在此受到重创。 据说周嗣一直昏迷,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这让秦延大胜后喜悦的心情大打折扣。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九十六章遣使试探 下关西南,濑户内海西口到处是漂浮的战船残骸,倭人的浮尸处处,找来鲨鱼等肉食鱼类撕咬,场面骇人。 倭人渔民绝迹,都被这场大战震撼退避不见。 奕州舰队较为完好的十余艘战舰悬挂战旗返回下关城,剩余的战船立即折返奕州,修缮一番后将会护送运输船队,装载骑步军返回倭国。 秦延的筹划是彻底消除倭国对奕州的威胁,那就彻底打消倭国的战争潜力,现下不过是第一步而已,还有两步棋要走。 其中步骑军大举登陆劫掠倭国就是第二步,他要让白河上皇知晓招惹奕州的下场,从此痛彻心扉,不敢南顾。 奕州战舰以胜利之师的模样折返下关城码头,这种姿态已经就是宣布最后的胜利者是谁。 围困下关城的数万中国地方的足轻们都是被震慑,御水师失败意味着下关城有海船巨炮作为后盾,攻城难比登天,下关城坚不可摧。 肥田信贤只能无奈的飞报京之都上皇,听候上皇谕令,如果上皇真的发疯,他也只能冒死攻城,结局嘛,是不用想了,上番大败就是结局。 上皇御所御书房内狼藉一片,白河上皇挥舞着太刀,书案被砍成两断,笔墨纸砚书籍到处零落一地。 藤原公实、松平忠次、前田家噤若寒蝉,这是多年来白河上皇第一次发疯。 他们倒是可以理解这位上皇,希翼建立一支强悍的御水师,击败奕州贼,重新夺回故土左渡岛,那是天皇必须的职守,决不可将日本国土拱手他人,事关天皇以及皇室的尊严和荣誉。 而且奕州贼在左渡大肆开拓金银矿山,收入极为丰厚,这一点也让皇室眼馋。 白河上皇在财赋不甚宽裕的情形下拿出银钱来建立御水师,为的也是左渡金银山,预估收入皇室直领后,会大大的增强皇室的财力,依仗这个产出,皇室可以组建一支强悍的皇室亲卫军,平定日本日益猖獗的寺院割据势力,对日益膨胀的各处封头也是极大的震慑,真正可以做到让天下诸地封头尊王攘夷。 结果御水师此番大战却是只逃回了五六艘战船,余者都沉入海底,预估有四千余众的御水师军卒葬身大海。 不说战船的巨大损失,只说这些水手的抚恤还得是一大笔的银钱,难怪上皇抓狂。 希望破灭,以后也不可能收复左渡,因为再没有财力组建如此庞大的水师了,也就意味着无法争雄海上,左渡收复那就是一个梦了。 而且背负了巨大债务,再就是担负无法收复国土的污名。 ‘陛下,事情如何走向犹未可知,据说奕州贼返回下关的战船也不过区区十余艘而已,说明其在大战中损失惨重,从此也没法袭扰濑户内海,臣下以为还须仔细打探才是,’ 前田家躬身道。 他以为御水师折损这么大,奕州水师也好不到哪里去,必然遭受重创。 因此局面非是那么不堪,奕州人在下关呆不长的,没有强大的战舰作为后盾,奕州贼只能无奈从下关撤军。 “正是如此,陛下,奕州贼必定伤亡惨重,臣下以为他们盘桓不去,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和我朝媾和,取得一些赔款才是真的,” 松平忠次提出了奕州阴谋论,现下奕州贼伤亡很大的情况下盘桓不去,就是占据下关讨要好处,取得一些钱粮后定会返回奕州舔伤口。 白河上皇手拄太刀气喘吁吁的听着,心里盘算了一下,感觉两人说的是真的。 他的御水师全军覆没,奕州贼的水师也肯定伤亡惨重,他麾下的水师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奕州贼流连不去,当然还是为了利益,除此毫不稀奇。 “陛下,我朝当派人前去和议,” 前田家刚一出口,白河上皇眉毛一立,什么,他此番大败还派出使者,岂不是上门求告吗,骄傲如他怎么可能。 前田家急忙道, ‘此番不过是一探虚实,知己知彼嘛,’ 白河上皇这才点头,这还差不多。 他瞄了眼一旁闭目养神般沉默的藤原公实, ‘天皇怕很是幸灾乐祸吧。’ 藤原公实终于醒了过来, ‘天皇陛下当然是痛心疾首了。’ 白河上皇嗤之以鼻,很是不信。 藤原公实很是无语,他很清楚这位上皇内里没有亲情,只有权力。 哪怕他的嫡子对他的皇权产生威胁,也会甚为敌视,这也是皇家不可避免的悲哀,何况,天皇确实很是嗤笑了一番,唉,天家无父子啊。 “那就由中纳言去奕州贼哪里走一遭,看看奕州人如何能退兵吧,” 白河上皇命道。 藤原公实老而弥坚,前田家忠心无二,而松平忠次善于纵横,白河上皇认为安排的没毛病。 松平忠次只能无奈的应承下来,什么时候败军遣使都不是一个好差事。 十余日后,松平忠次和他百余人的随从出现在下关城下,扣关拜见奕州执政秦延。 下关城门开启,千斤闸吊起,奕州军大大方方的开启正门迎候倭国上皇遣使。 松平忠次一身官袍在十余名伴当随扈下进入了城内。 只见奕州军卒一身青色甲胄、战袍,手持刀枪,一个个杀气腾腾,斜睨着他们一行人,眸子里有愤怒有轻蔑,就是没有惊惧。 松平忠次第一感觉就是这些军卒好雄壮的身材,好凶悍的气势。 他的随从也是选拔出来的悍勇之辈,身量当然不差,但是和奕州贼军卒比起来那就差了一筹了。 而且这些军卒倨傲神情、无畏的气势更是相差太远。 奕州贼果然非是易于之辈,松平忠次对这些奕州贼的评价再是高了一线。 当他来到码头上越发的震惊了。 但见灰蓝的海面上帆樯如云,足有七八十艘的战船将这个海湾挤得满满当当的。 有数艘战船靠拢栈桥,大股的士卒正在从船上快速奔下,即使是下船,这些军卒也是忙而不乱,一看就是极有节制。 松平忠次驻足半晌,心中震动非常。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九十七章贼子怎敢 松平忠次一行人被引到中军大帐外。 此番帐外的百余名护卫越发的高大威武,他们全身铁甲,斜睨着一行倭人,脸上写满了敌意,甚或有军卒手扶刀把恶意满满的瞪视,让松平忠次等人的心都提着。 一个粗壮的亲将走出喝一声,几个亲卫立即向松平忠次围拢过来,不顾他的叫嚷立即搜身,粗手粗脚的好不粗鲁。 松平忠次感觉受辱,一脸的涨红,月带头都有些散乱了。 搜身完毕,松平忠次被引入大帐内。 但见上位一个身穿明光铠的军将昂然而立,如果说方才见到奕州人很是雄壮的话,这个奕州首领可以说极为雄阔。 身材足比他高出一头有余,双目炯炯有神的注视着他。 松平忠次不禁身子一矮,这股子气势不知不觉中让他有些气馁, “日本国使臣中纳言松平忠次拜见秦执政,” 松平忠次拱手道。 他身边一个伴当用宋话通译道。 秦延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身量不高的倭人,让他颇有些时空扭曲的感觉。 此人一身唐宋装束,颇有宋人风范,却是梳理着一个月带头,这种头饰和大宋北方的蛮夷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嗯,果然是蛮狄了,没事和自家的头发和头皮较劲。 “中纳言请坐,” 秦延做个手势,他当先坐下。 松平忠次坐在下首。 “秦执政,我皇对奕州大举入寇本州很是愤怒,奕州此番是侵略我日本,已然引起了我日本全国上下百姓的痛恨,” 松平忠次正容道。 秦延微微一笑,所谓战争都想占据人道的高地,想想日寇入侵北大营就是打着寻找失踪士卒的口号,为的是占据舆论高地,只是主权国家对自己本土的执法权被抛弃了,相当的无耻,而且这种无耻的手段还用了不止一次,日后七七事变的时候再来一次,不用动脑毫无廉耻。 现下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登陆本州下关,不过是惩戒倭人攻击我奕州通往左渡岛的船队,征伐不臣奕州当仁不让。’ “秦执政要晓得左渡岛乃是日本国土,奕州强占而已,” 松平忠次立即抓住秦延的漏洞攻击。 秦延哈哈一笑, “左渡岛乃是对马宗氏所占据,只因左渡岛家族抢掠宗氏商船,奕州不过是帮衬一下而已,如今左渡还在宗氏治下,” 秦延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所谓不义之处,点明那是倭人内斗,左渡岛可不是奕州强占的。 松平忠次气的差点吐血,左渡岛表面在宗贞盛手中,其实还不是奕州所占,偏偏这个秦延无耻的不予承认,太不要脸了。 秦延看着松平忠次惨白的脸心中很爽,后世倭人占据东三省,建立傀儡政权应付国际联盟,那是何等龌蹉,国际联盟不要脸的不予追查。 现下他不过是拿来施用罢了,能让倭人郁闷至斯让他很是爽快。 “中纳言此番前来不是作这些口舌之争吧,” 秦延刺了他一句,废话少说了,这个正义与否相对两方从来辩驳不清,还是直接说明来意就是了。 ‘吾皇之意奕州当立即撤军,我皇可以既往不咎,否则集齐全国兵马讨伐,天兵所到之处玉石俱焚,’ 松平忠次威胁道。 秦延莞尔一笑,和他玩恫吓这一招从来都不管用, ‘中纳言,让奕州撤军不是动动嘴就能成功的,难道没有什么条件不成,’ “没有条件,执政须知日本非是奕州弹丸之地,臣民千万,我皇一声令下,全国数十万精兵无不景从,到那时组成二十万讨伐军轻而易举之事。” 松平忠次傲然道。 是,御水师战败了,甚至可说团灭,但是,日本的步军可是占据绝对的上风,除了镇守四方,真的可以组成二三十万大军。 不说旁的,天皇直领军就有八万余。 各地镇守和封头那里还有数十万军卒,除了安定四方外还可以抽调重兵汇集一处讨伐奕州军。 奕州军就是有三五万军兵又能如何,无法抵挡大军狂涛般的攻势,最后的胜利必定是日本的。 不过,大胜是必须的,但是组成讨伐军,耗费很多钱粮,对朝廷财赋是个极为沉重的负担,上皇不愿而已,但是奕州贼如果继续盘桓下关不去,那就怪不得上皇发出召集令,重兵讨伐了。 秦延冷笑一声, “送客,” 几个护卫上前立即毫不客气的推搡松平忠次走人。 ‘秦执政不可自误,须知下番惨败之时就是授首之意,’ 通译刚一说完,还没等秦延发话,几个亲卫立即大耳刮子侍候,敢如此和主公说话就是一个狠揍就是了。 秦延冷冷的看着手下施暴没有阻拦,也许对其他来使没有这般暴虐,但是对上倭人他感觉做什么也不算过分。 松平忠次一行人狼狈不堪的从营中被踢了出去,一个个衣衫破败,发髻凌乱,哪里有京之都高官的气度,真是从来没有的狼狈。 待得返回了京之都,上皇御所拜见的时候,松平忠次脸上还有一块淤青未曾散尽。 “奕州贼怎么敢,” 白河上皇当然再次发飙,这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陛下,此番不可小视奕州贼,臣在下关看到数十艘巨舰满载士卒抵达,只怕先前大战,奕州舰队没有大的伤损,” 松平忠次此行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看到了奕州水师的实力,根本是没有伤到筋骨,相比之下,御水师战力是弱爆了,连重创都没有办到。 白河上皇更是黑脸,他也颇为后悔,早知今日,昔日何必投入重金打造舰队,问题是他从来没想过奕州贼敢登陆本州威逼京都。 毕竟奕州多大,养军两万了不起了,怎敢出兵有精兵数十万的日本。 所以他投入重金打造舰队,就是要维护日本海域的霸权。 现下奕州贼登陆后,他后悔当初不如投入重金扩大直领,用来绥靖地方震慑奕州贼不敢入侵,也好过今日如此局面。 “陛下,如今当发出召集令,号令诸地勤王,共赴下关剿灭贼子,须知对方有重炮守城,不易攻取,” 藤原公实建言道。 前田家附和。 这里面没有多说的大家都很清楚,因为日本如今也可以制造巨炮,当知威力,攻取重炮守城的城池伤亡肯定惨重。 天皇直领军虽然人数也是不少,不过最好还是让那些封头的麾下当作炮灰。 白河上皇当即就允了。 他是一向注意保持御前亲军的实力。 “臣下保举藤原公实为帅,若狭守、近卫权少将平正盛为副帅,节制关西各路一同讨伐下关奕州贼。” 前田家拱手道。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九十八章声西击东 藤原一家几乎把持了天皇治下大部分权利,达到了所谓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地步,前田家举荐他就是为了协调各路封头的援军。 很多桀骜的封头看到藤原家来人主持此番征讨,一定会听命从事。 这就是数百年藤原家的威压,很多时候比天皇的诏令还有效。 毕竟天皇高高在上,而藤原氏则是把持朝中政务,找一个封头的麻烦很容易。 因此那些封头不得不乖乖听命。 而若狭守平正盛则是白河上皇近卫军北面武士出身,甚为上皇宠信。 平正盛为副帅则是掌握军权,平衡藤原家的影响力,不能让藤原家一家独大。 介于藤原家数百年公卿豢养的庞大根基,白河上皇点了头,虽然他对藤原家深恶痛绝,不过还得借助藤原家的实力,这越发让白河上皇痛恨了。 藤原公实清清淡淡的领命。 他知道上皇对本家的不爽,但是他没有丝毫办法,作为藤原家内定的继承人,将来他和白河上皇一家后继天皇斗法的日子多着呢。 日本京畿地方河内、近江、大和、伊势以及若狭、备中等各地封头都接到了征集令。 一个多月后,藤原公实、平正盛统领过七万的大军从京畿地方向西开进,直驱长州国下关。 这个大军中天皇直领军不过万余人,余者都是各地守护和封头的足轻,借刀杀人,消减各地封头的意图极为明显。 但是各地封头莫敢不从,唯恐被天皇迁怒而被灭族。 当然了,如果他们可以齐心协力的一同对抗天皇倒是可以拒不从命。 只是众人合力那是不可能的。 大军云集,蔓延十余里,气势汹汹的向西杀来。 秦延不知道倭人大军的情形,但是他很清楚倭人的反应,不可能让下关的奕州军占据国土,必然是派出大军讨伐。 因此奕州军继续加固下关城。 滚木礌石不消说了,黑火药和气球等物件也储备了不少,如果倭人干全力攻城,必然会遭受沉重的打击。 当然了,秦延就不可能困守在这个狭小的地界坐等倭人的进攻,以攻代守才是他的筹划,也让倭人尝一尝两栖作战的威力吧。 京畿地方西南濑户内海的大轮田泊,这是御水师的大本营。 后世神户的所在,在这个时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镇子,这个镇子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御水师存在的。 想想数千人,百余艘战船的御水师家眷很多在此,还有很多让围绕着御水师军卒的衣食住行生存。 当然了,现下此处到处是白幡,哭声处处,御水师大部分没有返回大本营,因此此处等候的家眷只能披麻戴孝,胡乱弄一个衣冠冢祭祀了。 此时硕大的栈桥上凄冷的停靠着十余艘战船,其中大个头的不过是四艘风帆战舰,再就是十来艘小小的哨船。 这就是现今御水师的全部家当。 御水师什么时候这么窘迫过。 不仅如此,剩余的可怜数百水手们毫无动作,蔫头蔫脑的得过且过,好在现下上皇已经对御水师彻底失望,没有人在意他们是否斗志昂扬。 于是大轮田泊水师大营凄冷无序,毫无生气,戾气熏天。 这日,大轮田泊大营突然燃起烽火,大营内的军卒们疯狂登岸逃亡,丢下了可怜的十余艘战船。 但见外港黑灰色的风帆战舰铺满海面,青色的战旗飘扬下,奕州水师大举登陆大轮田泊。 数十艘战船不是残破的御水师可以抵挡的,因此军卒全部逃亡。 秦延站在李靖号的甲板上,用远望镜眺望大轮田泊,但见蔓延数里的栈桥,以及那些广阔的营帐,都说明昔日这个大营的壮阔。 不过现在嘛,只见很少的一些倭人蜂拥逃亡,冷清的很。 “主公,此番登陆所遇抵抗轻松极了,倭人绝不会想到我大军在此登陆,还以为我军还在下关呢,” 马道在一旁大笑道。 秦延也是颇为得意,他的一切战法都是取师后世,在现下人看来当然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其实都是后世的提炼和妙用。 比如此番两栖登陆战来说,后世是各大国用烂了的招式而已。 “主公雄才大略,此番声西击东让倭人大军团团转,那个倭人官家估计现下正是目瞪口呆,不晓得我军为何能在此登陆呢,” 刘半顷也是一旁恭维道。 他们也确实开了眼界,水军步军通力合作,竟然可以神出鬼没的出击这般远的域外,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秦延一笑置之,他也是暗自警惕自己不要过于轻狂,实在是他的境况是四面皆敌,一个大意就可能数年翻不过身来,他人力有限折损不起啊。 “马乔,立即统领步军占据大营,将警戒线向外扩展,便于骑军登岸修整。” 马乔立即领命,和刘半顷登上了哨船登岸。 此时,几艘风帆战舰靠上栈桥,步军军卒从绳梯上攀下,向内陆进军,直驱水师大营。 其实经过这般跋涉,他们的战力不足平日里五成,但是,他们没有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轻松的占据了空荡荡的水师大营,大营中升起了奕州军的旗帜。 接着步军向大营外拍出斥候探查。 步军军卒沿着大营的塔楼和栅栏布放,只是两个时辰的光景,水师大营大营再次成为森严的堡垒,只不过如今换了主人。 接下来,水师战船将停泊在栈桥上碍事的十来艘倭人战船拖拽清理,让出泊位,奕州战船陆续登岸卸载,大量战马首先上岸,这是最宝贵的,没有他们骑兵将一无是处。 因此首先让战马离开狭窄憋屈的船舱是第一位的,其余的兵甲和兵员上岸都是次要的。 带的两日后,所有军卒上岸完毕,战船开始卸载兵甲、辎重和神行炮。 此番作战由于临近海边,奕州军将十斤的神行炮一道带来,如果论威力,十斤神行炮远远不是五斤神行炮可以比拟的。 只是身躯大,加大不少的十斤神行炮不是所有道路和桥梁可以承受的, 只是此番大轮田泊到倭国国都京都不过一百里出头,便于神行炮行走,这也是十斤神行炮第一次登上战场。 三日后,奕州军二十五营骑军,二十营步军,耽罗兵五个营,都上岸修整。 骑军斥候以每都为单位向北,向东探查,奕州军的战旗飘扬在日本京畿地方。 “八嘎,” 白河上皇再次癫狂。 他万没想到,奕州军会夺取了大轮田泊御水师大营,利用那里宽大的栈桥输送军卒上岸,兵锋直逼京之都,京畿震动,关西震动,多少年从来没有外敌踏入京畿地方,日本最大的外敌不过是虾夷岛上的虾夷人入侵陆奥、出羽国等处,不过最近数十年来,朝廷拍出重臣世家大力巩固北部,击败了虾夷人的入侵,如今虾夷人已经式微,每年靠输入日本战马通好,乞求和议。 而如今奕州军竟然在让京畿地方燃起烽火,这是日本历史上没有的事儿。 白河上皇后悔莫及,他用重金打造御水师,扩展大轮田泊水师码头,建造大营,难道是为奕州贼准备伐国的吗,白河上皇有一种吐血的冲动,实在是太憋屈了,无能御水师才是太的大患。 此时白河上皇对御水师怨念深重,却是忘了正是他的决断才造成了今日这个不堪的局面。 白河上皇能想象多少人会以无德来评价他这个上皇,这是他执政的一大污点。 而他那个不省事的儿子天皇定然会借此打击他的威望,夺取他该有的权力,一切的一切源头都在这个该死的奕州贼。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六百九十九章惊呆 ‘陛下当立即组织大军讨伐,如果不能剿灭奕州贼,陛下境况艰难,’ 前田家急忙建言。 此时不是斥责痛骂那些无能的水师的时候。 如果不能迅疾击败奕州贼,让奕州贼在京畿地方肆意横行,上皇的威严何在。 唯有击败敌军,斩获敌酋才能重建上皇的威严,负责上皇可能就要真正的退位,将一切权力交给天皇,这是上皇近臣前田家不希望看到的。 白河上皇矮小干瘦的身子来回走动着,这是一场许胜不许败的大战,直接干系日本国运和他的皇位,白河上皇不能不谨慎。 “立即诏令源义家入京都,作为此番讨伐军的统帅,命右近卫侍大将藤原保实、内大臣前田家为副帅,统领直领三万五千人讨伐奕州贼,定要剿灭之,敌酋秦延死活不论,” 白河上皇咬牙道。 值此关键时刻,白河上皇放下了猜忌,选择了他能选择最好统帅。 实在是没法,关西久无大的战事,此时统领大军国战的大帅人选都不好确定。 好在京畿地方有个名将,就是如今源氏家主源义家,此人亲历了其父源赖义指挥的前九年之战,其后自己统领关东武士联军用三年时间剿灭了安培氏勾连虾夷人反叛,绥靖出羽国、陆奥国。 对于安定关东起了关键作用。 这是朝廷内最有名的战将,在关东有八幡太郎之称,也就是战神长子,可见此人的威势,非是其他武士可比的。 也正是因为源义家在关东声威太盛,隐隐窥视整个陆奥国和出羽国,因此白河上皇不断打压,最后逼得源义家只能留下次子源义亲留守陆奥属地,源义家则是返回京畿河内老家,接受朝廷节制。 皇室和源氏的矛盾越发激烈。 按说,白河上皇以为他再也不会让源义家统军出征,每番源义家出征最后的结果都是源氏势力的扩大,白河上皇深深戒惧。 但是此番许胜不许败的情况下,白河上皇只能再次启用这个六十余岁的老将,没法,此战如败,后果不堪设想。 白河上皇再是不甘,也只能重新召集这个老将,让源氏再次复起。 当然,白河上皇让嫡系宠臣藤原保实和前田家作为此番的副帅,算是对源义家的一个制衡。 举国精锐尽在源义家之手,他怎么能睡的着呢。 前田家立即领命办理,他这个内大臣就是上皇的大管家,政令尽出他手。 承平百年,安然无事的京之都这几日也开始紧张起来,天皇直领军开始登城驻守,同时,城上开始调运巨炮。 城外驻扎的天皇直领军调动频繁,京内居住的要么是勋贵之家,要么是京畿老户,消息都是灵通的紧,奕州贼在南京畿登陆的消息早就传播开来,让城内气氛越发的紧张。 随着城外大军的不断云集,城内的气氛紧张到了顶峰。 也只是因为如此,抵达京都接受了大帅之位的老将源义家建言,大军出征前当先点检,振作军心士气。 白河上皇虽然对源义家极为的忌惮,但是此番也从善如流,实在是京都乱不得。 一个有着二十余万人口的日本国都如果大乱,就是一场大灾难,不仅上皇不想看到,各个勋贵之家也不想发生,日本的秩序不容颠覆,否则他们既得利益者要有惨重损失,甚至万劫不复。 大军出征前,上皇亲自引领京都一众公卿高官前往下鸭神社祭拜,万望八幡大神护佑日本国和皇室,此番征战能一战击败奕州贼,解除京都危局。 大军出征之时,不少的京都百姓被引领出城送行,但见军卒盔甲鲜明,战旗飘扬,士气昂扬的大军起兵向南。 这些都是天皇直领,基本做到了铠甲战袍统一,如此大军行走起来当然威风霸道,让京都人心笃定,他们想象不出来,这般精锐还不是马到功成,谁也不能阻挡其锋芒,他们只须在城内听候佳音就是了。 京都城西南八十里的大物浦是一个重要的交通要道,直接通往南近畿海湾两翼的交汇处。 又由于大轮田泊水师大营的开发,此处是水师大营通往京都的要道,因此从一个村落变为一个城寨。 秦延所部两万三千余众抵达了大物浦之后,没有继续向北进发,而是围住了大物浦,做出了要围攻城寨的姿态。 其实秦延就是在等待倭人大军的到来。 他统兵攻伐倭国,虽然在敌人的地面上的,他背靠海湾和舰队,因此他对倭人所谓可能到来的大军毫无畏惧。 而且在京畿地方,倭国京都附近,倭国最富庶的地区,他根本不愁缺乏粮秣。 这一路上他派出了大批骑军抢掠,所到之处尽皆化为白地。 同时也劫掠了大批的粮秣和银钱。 其实沿途劫掠除了保证自己的辎重外,也是为了调动敌军尽快南下。 他可是不想尽快抵达京都城下,攻击坚城,人数少的一方攻城,哪怕战力再是强横,最后结局也是不妙。 他当然希望和倭人大军野战一决胜负。 而他越是在南边烧杀劫掠,怕是那位好面子的上皇越是急于派兵决战,因为奕州军在羞辱他这个上皇,难道在他的治下,近畿地方化成白地不成。 所以秦延估计那位太皇求战之心绝不在他之下。 天皇直领军向西南前行,这一路上并不遥远,但是每日里大军只能前行十余里。 步军为主的军伍每日里也就是这个行程,而且老将源义家也节制行军的速度。 在他的经验里,如果每日里步军全甲行军超过二十里,军卒会极为疲劳,对保持战力不易。 因此,源义家顶住了前田家的喋喋不休以及藤原保实的一再探问,继续保持这个较为缓慢的行军速度向西南开进。 只是这一路上并不平静。 首先开出京都向西南两日后,沿途官道两侧到处是被焚毁的村落和城镇,城下町被付之一炬,被劫掠斩杀的和人随处可见,场面极为惨烈。 这样的场面,源义家并不陌生,后三年战争时,在本州东北部的陆奥国,虾夷人骑卒抢掠后的场面和这里类似。 问题是那里是较为荒僻的北部极边,而这里可是临近京都的近畿,破坏力和影响力怎么可能一样。 源义家做梦也未曾想到在京畿地区看到这般冒烟喷火的战乱场面,让这个老将心中越发的愤恨,对奕州贼恨极。 此时他源家和天皇、京都公卿高官的矛盾都是次要的,先是同仇敌忾击败外敌为先。 不过,源义家得到的好消息可是不多。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天皇禁卫军的骑军斥候被奕州贼的斥候打的抱头鼠窜。 最初源义家很愤怒,愤怒到了极点。 天皇禁卫军是为什么组建了过了三千的骑军,主要目的是为了对付关东一带诸武士、封头等麾下的骑备。 其中源家在陆奥国封地那里就有五百赤备铁骑。 源氏骑备最初是为了抵御西夷人而建立的,再和虾夷人的多年缠斗中锤炼出来,战力大增。 这十多年,虾夷人内部纷争,全面收缩虾夷岛,源氏骑备等本州东北部各个武士封头家的骑备清闲起来,却是形成了对关西诸武士封头以及京都天皇的威胁。 天皇多次下令这些武士封头裁减这些骑备,这些武士封头阴奉阳违,毕竟骑备的战力是太强大了,他们舍不得,也是为了自保,虽然关西一带较为平稳,但是东北一线武士封头间的争斗很是频繁。 法不责众,天皇面对源氏为首的这些武士们极为头疼,也很无奈,不可能一一处罚。 于是在北面武士麾下建立骑备就很必要了。 如今,这支皇家骑备过三千,战马都是从关东和虾夷岛引入的良马,非是关西又挫又矮的战马。 显示了皇家高出一筹的财力,不是其他武士封头可以比拟的。 源义家从皇家近卫骑备建立开始就极为关注,视之为大敌。 但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这支骑备战事,不好评价水准高低。 今日听闻被对手的铁骑打的落花流水,心中暴怒,都是在京中吃喝玩乐掏空了身子堕落了战意,如果有他的陆奥骑备在,何至于如此。 但是当一只追击的奕州骑军斥候大刺刺的出现在离着禁卫军主力只有两百步距离时,源义家惊呆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章会战大物浦 源义家看到的这些奕州贼的斥候坐骑十分高大,比起虾夷岛来的良马还要大上两圈,大一些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些战马四肢修长纤细,绝不像有些驮马般粗笨,而是相当的灵活快速,追杀起天皇的骑备来轻松的很。 而那些奕州骑备一个个目光犀利,看着大股前行颇有些遮天蔽日之势的天皇直领军主力毫不畏惧,相反看着这些军卒倒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甚至不断冲近嘶吼、呼哨恫吓,但有天皇军军卒惊恐立即嘲笑嬉闹。 只是这股子举重若轻,不将大军和即将到来的战事当回事的模样,就知道这些都是悍卒,必然是从血火里搏杀出来的。 源义家从远望镜里观看良久,得出结论,就是陆奥最精锐的骑备也是远远不如的。 这个结论惊诧了源义家,这是奕州贼啊,不过是一个海贼起家,占据了奕州岛而已,有强悍的水师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这般勇悍的骑备是如此淬炼出的,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此时,源义家对奕州贼的骑备高看一线,心知他麾下的皇家骑备力敌不得,不是他们惜命,而是白白送命。 问题是源义家现下十分尴尬了,他统领大军前行,如同盲人瞎马一般。 斥候不出一两里就被驱赶,他对前方敌情毫无所知,这实在是最大的隐患。 不过他在陆奥出羽多年,也知道虾夷人乘船登陆陆奥等处的经过,深知海船载运不易,奕州人该当没有大军才是。 源义家只有命令大军抱团开进,绝不分兵,让奕州贼没有可乘之机。 就这样,四日后,天皇亲卫军临近了大物浦,此时已然用不着什么斥候了,两支大军在这个平坦的交通要道对峙。 北方是日之丸的白色战旗,南方青色战旗飘扬,两支大军隔着大物浦寨相对。 源义家来到了大军前军和他麾下众将一同好生查看这个陌生的敌人。 源义家、前田家、藤原保实、源义纲、源义亲等人观看半晌,却是面面相觑。 奕州贼人数也达到了两万余,数量着实惊人。 而且兵甲齐全,和天皇禁卫军相比毫不逊色。 最为紧要的是奕州贼的骑兵众多,数量甚至超过步军。 日本人在战事中摸清一件事,骑军野战中战力数倍于步军,虽然骑备极为耗费财力,但是天皇以下谁不豢养骑备。 只是奕州贼怎的由于如此众多的骑军,只怕有过万之众,这就着实让人头疼了。 而且这还不算是最诡异的。 最为诡异的是,在对方的军阵前竟然有很多小的火炮。 对于重炮守城的作用,如今日本武士都是极为看重,铁炮轰鸣,城池坚不可摧。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般小巧可以随着步骑军前行的火炮,实在不知道这等火炮的用处和威力。 ‘大帅,这股贼子只怕不易对付。’ 藤原保实首先摇头,点一点源义家,此战要谨慎用兵才是。 源义家没有言声,哪里用藤原保实来提点他,他是打杀出来的大将,实战来说藤原保实远远不是对手,他是不会轻视对手的。 “源义纲,你以为当如何,” 源义家问向亲弟源义纲。 此番征战,源义纲将自家亲弟也带来,上阵父子兵嘛。 源义家的亲弟源义纲、源义光对他的帮衬极大,没有他们的襄助,源家的实力不会增长这般快,不但维持了河内老家的地位,还扩展了在陆奥国的势力范围,如今源义家、源义纲在河内,源义光在陆奥,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即使是天皇也不敢轻视。 “大帅,我军当击中兵力攻伐贼子,不可分兵,对应骑军当以大阵为先,如有分散,骑军可分而制之,” 源义纲沉稳道。 他也是一员老将,数十年在北方征战,对骑军相当的熟悉,甚至其机动力冲击力太强,不能给其游击的机会。 源义家点了点头,看过盔明甲亮,士气高涨,骑军众多的敌手,源义家其实暗自心惊,按照他的意思,如此敌手不易马上接战。 实在对奕州贼一无所知,对手的骑军战力,那些火炮威力等等都是未知,如果贸然接战,就犯了兵家大忌,很不明智。 但是现下的局势,如果拖延下去,对天皇和朝廷风评极为不利,对他这个大帅也很不利,畏敌如虎是对一个武士的最大侮辱,连带声名赫赫的源氏也会受辱,因此源义家如今是不能不战,由不得稳守待机了。 “安营扎寨,休憩一日,明日决战,” 源义家下了决断,虽然不得不战,但他绝不想在长途跋涉后和奕州贼当即决战,安养战力为先。 秦延、种师闵、马道、刘半顷等诸人立于一个土岗上眺望倭人军阵。 绚烂的阳光下,对面的战阵中兵甲的闪光比比皆是,极为的刺眼,显示了天皇禁卫军的实力,非是等闲封头可以比拟的,那些封头的足轻最多是皮甲和竹甲而已,很多没有甲胄,手拿粗陋的刀枪就上阵了。 但是对面的天皇直领军兵甲齐全,武装到了牙齿,战旗飘荡,倒也气势汹汹,颇有些无畏的气势。 各种靠旗的骑卒穿行期间,勾连各个军阵,显得整肃有序,是今年来少有的劲敌。 源义家嘛,这个战神之子倒也不负虚名。 秦延虽然对日本历史一知半解,却也知道日后的武士集团的平氏和源氏争霸,虽然平氏笑在先,源氏却是笑到了最后,而源氏的崛起就是如今源赖义、源义家父子,不是可以轻视的人物,也难怪被那个疯子上皇钦定为大帅,果然老辣,一路行来步步为营,绝不冒进,目的就是为了抱团不给奕州骑军穿插偷袭的机会。 只是秦延深信奕州军必定会战而胜之。 他麾下的奕州战阵不是老式的骑步军可以匹敌的,火炮、火铳加上骑军混编的战力相当的强悍,如北辽大军也是大败亏输,何况以步军为主的倭人了。 当然了,面对数以万计的骑军,奕州战阵还是颇为吃力,没法,线膛枪连发枪大行其道前,骑军确是威力太强。 秦延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奕州军的伤亡,不说他的精兵战略导致每个有经验的军卒都极为宝贵,只是战后抚恤也是巨大的开销,因此每番大战他是尽量付出最少的代价。 倭人战阵中鼓号响起,倭人日之丸的战旗挥动着,倭人已然开始下寨了。 秦延冷眼看着那膏药旗,心中却是充满了仇恨。 是,当今这个年代,倭人没有经过战国时代的淬炼,还算不上武士道横行后的禽兽民族。 但是武士阶层已然开始抬头,如今各地封头地头已然是武士阶层的雏形了。 也就是说兽性已经在孕育中了,突破人性达到兽性也就是一线间。 而这个禽兽民族给周围民族带来的血腥和残酷秦延是深深知道的。 所以秦延是深深警醒,也是极为仇恨。 只是看到那个膏药旗,一种仇恨就由心头升腾。 但凡经历后世的华夏人对倭人的仇恨是世袭不可逆转的吧,秦延也不碍如此。 “返回大营,明日再战,” 源义家不急,秦延更不急,须知急于决战的该是倭人才对,毕竟是秦延站在倭人的国土上。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零一章阵前一乐 是夜,大物浦方圆数里内灯火飘摇,双方军卒都是在营寨内休息,将养体力应付马上到来的决战。 后半夜,奕州军大营以北鼓噪了一番,倭人发起了一次小规模的夜袭,结果还有两百步到营寨,踩上了奕州军特意泼洒的瓷片,惊动了值守的奕州军军卒,被火铳击溃,留下了百多具尸体后倭人溃退。 秦延特种兵出身善于夜袭,因此对防范夜袭也是要求极严,奕州军是不会在这方面出现错漏的。 别看是一次小规模的偷袭,如果被倭人突入营寨内,乱势扩大,倭人大军趁机冲击,那就可能是一场大败,因此夜袭无小事,必得谨慎对待。 晨时初,鼓号齐鸣,双方军卒开始开出大营,在原野里布阵。 轰轰轰,整齐之极,震耳欲聋的踏地声,让所有的倭人军将将视线投向了奕州军阵。 但见一队队的军阵踏着齐整的脚步步入军阵,接着一座刀砍斧凿般齐整的大阵出现在倭人面前。 源义家、前田家、藤原保实冷着脸看着对面昂然不可一世的奕州人,旁的不说这股子锋锐之气就足以说明是一支强悍的劲旅。 “大帅,两翼的骑军也不可小觑,” 源义纲闷声道。 源义家等人看过去,但见两翼的奕州骑军也是齐整之极,全无一般骑军整队的时候人喊马嘶,鼓噪不已的混乱场面。 两翼的骑军也是齐整之极,这样的场面他们是第一遭看到。 “如此齐整何用,也不是大典点检,” 前田家嗤之以鼻。 “人马合一,不可轻辱,” 源义家一脸凝重,骑军到了如此程度,说明经过严苛整训,他可绝不会轻视这般对手。 因为他整训过骑军,可说如今关东很多武士封头就是依照他整训骑军的方法整训骑备。 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能如此太过不易,毕竟战马乃是牲畜,哪里那么容易听话,能做到此处的骑军必然是整日里和战马打滚厮混才可以,那么这般骑军的骑术战力还用说吗。 此时,对面奕州军的军阵战歌唱响,昂扬之气随着高亢的战歌远远传播出来。 当一曲铿锵战歌完毕,所有奕州军卒高举兵器发出战吼的时候,源义家扭头冷笑看向前田家, “内大臣还以为对方是乌合之众吗,” 前田家喃喃无语。 虽然他是兵家外行,但是如此整肃,如此昂扬的军卒怎的也说不上是花架子,乌合之众吧。 “诸位,今次是本帅遇到的最强对手,诸位当拼力死战,才能战而胜之,如有败逃,本帅当阵斩之,” 源义家森然道。 源义家已然把对手等级上升到头号强敌,发声警告一众部将。 众人轰然应诺,此时众人再无小觑奕州贼之心。 “藤原保实统领前军发动攻伐,” 藤原保实领命而去。 “源义纲,统领三千骑备,绕行敌后,突袭其步军背后,” 源义家昨晚思量良久,天皇骑备战力不及,实为鸡肋。 和奕州贼骑军正面抗衡肯定不敌,源义家思量之后,确定了偷袭其后的决断,否则正面对敌毫无作用了,也许偷袭其后成为奇兵呢。 源义家和嫡子源义亲、前田家则是留守后军。 几十面巨大的战鼓擂响,倭人战阵呱噪起来,倭人军卒踏着鼓点,气势汹汹的向南开进。 当先的是盾牌手,步弓手在后,最后是长枪足轻和盾牌足轻。 整个前军近万人向南边的奕州军军阵涌动过去。 一时间原野上寒光凛冽,杀气腾腾,大战开启。 柳方山侧头观看着自己执掌的一都,所有的军卒都是如松般挺立,长枪拄地等候着。 他们的前方是四排火铳手,再前方是炮手的阵线,那里有五十门神行炮严阵以待。 柳方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甲,对自家防护还算满意,上身是吉贝甲和锁子甲,防护力是够用了,只是下半身差点,不过想想,如果下身也有锁子甲护身,真不知道能走几步路了。 如今的柳方山须得更惜身了,毕竟此番返回奕州,他抽时间返家探亲,也借机成家。 其实浑家是早就说好了的,只是他两年没有返家,一直拖宕到现在。 好在虽然日子拖延了,他也借机积攒了三百多贯的银钱,凭着这些银钱在奕州买下了一处宅子,还交付了一百五十贯的礼金。 须知奕州汉女金贵,礼金年年腾升,如今日子过得红火,很多人家支付得起这个礼金,最多借贷一些而已,讨个汉女成家才是真的。 当然了,实在财力不济的,可以讨个耽罗女子,只要二三十贯的礼金,只是言语不通,十分的憋闷。 好在柳方山这些年从军,积攒了数百贯的资财,讨个汉女还是没有问题的。 想起自家浑家,柳方山心头火热了。 不过他也清楚,只有在军中走的顺了,才能让家业兴旺,毕竟土地里刨食所得还是少了些,还得拼死杀敌了。 此时奕州军的战鼓也擂响了,轰轰轰的战鼓声让柳方山也振奋起来,他抬眼看向步步靠近中的倭人战阵。 此时,倭人步军已然靠近到了距离奕州军阵里许的地方。 轰轰轰,奕州神行炮开始了第一次齐射,奕州军阵前升腾起他们极为熟悉的烟雾。 接着所有的奕州军卒含笑眺望敌军,真的是十分期待。 当像是浪涛般涌来的倭人军卒被击打出几十个人肉胡同,倭人的残肢鲜血四溅的时候,奕州军阵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声震四野。 如今这已然成为阵前奕州军卒的一乐了,特别是近身肉搏前看到对手被自家火炮狂虐,能极大增强奕州军军卒的军心士气,因此各级军将也是乐见其成。 源义家的耳膜里嗡嗡作响,猛烈的火炮轰击给他上了没有的一课,奕州军火炮弹丸在密集的倭人军阵中横行,所到之处都是倭人的尸首和残肢,更有无数的伤卒在哀嚎。 所有的一切让源义家揪心,没想到奕州军的火炮威力至斯,他不在意死了多少军卒,那是天皇的直领,不是源氏封地的足轻,死伤者众其实对他是有利的。 但是,现在他要求的战胜奕州贼,如果在接阵前伤损太多,这些军卒大崩,就万事皆休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零二章接连狂虐 源义家立即号令全军加快前行,此时不可能四平八稳的步行冲阵了,必须小跑着前行尽快接阵,让奕州人的火炮失去威力,否则这些军卒以血肉之躯是抵挡不了多时的。 倭人的大阵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好不容易重新开动,在旗号的指挥下他们小跑着接近。 至于放步快跑是不用想了,全甲在身跑出一里去到了地方都得累吐血,何谈近战搏杀。 几十息后,源义家再次看到奕州军军阵前冒烟喷火,震耳欲聋轰鸣中,倭人的军阵里有人发出惊恐的喊叫声。 这是多严苛的军纪也约束不得的,等待着可能的弹丸击打在自己身上,然后化作碎片乱飞,不是一般人的神经可以承受的。 惨叫声再次降临在倭人前军身上,一片血腥,前军已然开始慌乱出来。 敌人猛烈轰击,本军一再受挫,到现在没有发出反击,这样只能挨打无法还手的战事实在让人憋屈,士气受挫严重。 而奕州军的欢呼声越发的高涨起来了。 两相对比强烈。 藤原保实头皮发麻的看到他前方二十余步处,一个不算太大的弹丸弹地后翻滚出十来步,只是这么远的距离,就将四五个足轻击倒在地。 一个足轻的头兜碎裂,脑浆迸裂,一个足轻左护臂被撕裂,左小臂垂下,森森白骨露出来,这个足轻坐在地上痛苦的嚎叫着,翻滚着。 还有两个足轻寂寂无声的倒卧在地上,只有身上的伤口喷溅着鲜血。 两次轰击后,藤原保实算是清楚,奕州贼这种火炮弹丸不大,没有京都城上的巨炮火力威猛。 京都城上火炮试射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可谓声震数里,硕大的弹丸可以飞出数里远,声势惊人。 但是今日看到的小弹丸也让人恐惧,这种弹丸击打城池没甚用处,但是破开皮甲、铁甲是轻而易举,哪怕是铁甲也无力阻止分毫。 这种小弹丸翻滚不了太远距离,一炮最多伤亡十来名军卒,按说不是太有杀伤力,但是这个场面太过血腥,对军心士气有摧毁性打击。 藤原保实扯着嗓子狂喊, ‘快冲上去,冲阵,冲,’ 他的亲兵也在高声大喊,喝令一众军卒尽快前行,避免在这里挨打。 倭人军卒声嘶力竭看着小跑着向南攻击前行,此时距离奕州战舰只有百多步了。 奕州军再次炮击,由于此番离得近了,弹丸弹地后翻滚了二十余步后才力竭,又是血淋淋一片。 倭人军卒狂喊着红着眼冲上,他们都清楚能否尽快接敌是避开这般磨人的火炮关键,好在距离实在不长了,否则倭人军阵真要大崩了。 弓弦的嘶鸣声四起,双方的远程弓弩齐齐发威。 密集的箭枝飞蝗般扑向对方。 这也宣告奕州军军卒的欢乐时光正是结束。 所有军卒都是低头躲避着如雨的羽箭。 柳方山一边低头一边大喊着, ‘低头,低头,’ 低头声从各级军将那里喊出来。 噼噼啪啪的箭枝击打甲胄声音传来,还有一些军卒呼痛声。 啪啪两声,两支箭枝落在柳方山头盔上,接着弹落在他的衣甲上,左胸微微一疼,柳方山反倒是心里安定下来,虽然破甲了,但是几乎没有刺入体内,皮肉小伤,没甚大事。 柳方山向一侧看去,但见自己的一都人马虽然有伤损退后的,但是不多,而且后面的军卒已然填充了伤亡的兄弟,阵势保持不变。 双方接近到八十步,但听到鼓声大作,炮手们立即点燃了火绳,然后不管不顾的弃了神行炮向后跑去。 他们身后传来了火炮的轰鸣声,烟雾遮蔽了炮手们后撤的身影。 呜呜的啸音传来,万余颗散弹如雨喷发,将第一二排冲阵的倭人军卒几乎一扫而空。 到处是翻滚的倭人军卒,他们有的脸面被撕烂,却是没有立即死去,有的当即被击杀像是麻布口袋般沉重倒地。 整个倭人阵线变得凸凹不平,像是被猛兽撕咬开的场景。 无比的血腥让后面很多跟进的倭人军卒像是娘们般凄厉的惊叫出声,更有倭人军卒已然疯了,数次炮击已经让他的神经绷断,转身就向逃去,旋即被后面的军卒砍杀。 源义家脸上不断抽动着,心里翻腾搅动着,他感觉他的忍耐也到了一个极限。 这样被狂虐,无比被动的场面他是第一次遇到,他可以想象第一次遇到这般猛烈轰击的足轻们受到的巨大打击,好在马上就要和敌人接战了,他相信这些天皇禁卫军们能咬牙挺过去。 奕州军军阵前方一片各个都头的平枪的吼声。 早就装填完毕等待的火铳手齐齐的将火铳上肩屏息等待着。 短促凄厉的号角声大作,所有的火铳手条件反射的扣动,砰砰砰,烟雾大作,火光连闪,啸音处处,弹丸如飞而至。 数十步外的倭人前锋像是被巨浪猛击一般,整个势头为之一抑,阵线前方的倭人军卒各种形状倒扑地上。 倭人军卒身上的皮甲、铁甲在这个距离上根本无法阻挡弹丸,弹丸破甲后在筋肉里翻腾,让受伤的倭人军卒疯狂的嘶吼翻滚。 倭人前锋冲阵气势登时零散起来,脚步开始踉跄。 奕州军的第一排火铳手开始向后退去,第二排火铳手平枪等候着。 接着号角大作,随即上千把火铳再次鸣响。 虽然火铳声响没有火炮惊人,但是上千把齐射的场面也惊天动地,超越了几十门火炮的鸣响,远远的传播开来。 随之而来的是数百倭人军卒再次扑倒在地,后面倭人的军卒看的浑身颤抖,只是因为后面有监看的军卒,他们知道即使回身也是被斩杀的命,所以只能磕磕碰碰的惊恐的继续冲前。 前方第三排火铳手击发,藤原保实身前的两名亲卫狂呼倒地挣命,藤原保实耳边有弹丸呼啸而过,他身后传来军卒嚎叫声。 藤原保实心惊肉跳的从两个还在翻滚的亲卫一旁经过,但见一个亲卫脑浆迸裂毫无声息,另一个捂着狂涌鲜血的伤口来回翻滚,嗓音已经变形撕裂开来。 藤原保实头皮发麻僵硬的继续前行。 他乃是出身京都赫赫有名的藤原家,把持朝政百年,可说一出生就意味着荣华富贵一生。 虽然经历了一些战事,有勇将的名声,但是从来就没有经历这般惨烈的战事,他的心在狂跳,手脚却是麻木迟钝。 后阵的源义家此时咳嗽不止,他最近两年身子一直不好,时常心悸咳嗽,此番老毛病又是犯了,实在是前方的局势太过骇人。 这般山崩地裂的轰击,前方军阵没有崩散已然是万幸了。 不过他目测了一下可能的伤亡,心知怕是有数千之众在如此这般火器的轰击下伤亡,剩余的数千人即使和敌军接战怕是也是无法撼动对方的军阵。 “源义亲,立即统领后阵冲上,快,咳咳咳,” 源义家手指着前方吼道。 源义亲立即拱手领取老爹的号令,带着后阵向前冲去。 前方又是一片火铳的鸣响,源义家痛苦的闭上眼睛,实在不想再看那一幕幕惨状。 前田家此时浑身颤抖,双目失神的看着前方冒烟喷火的所在,没有经历战事的这位内大臣双股颤栗,毫无气力,如果不是几名亲卫架着他,这位内大臣就要瘫在地上发抖了。 即使如此,前田家也感到尿意明显,差点失禁在此处。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零三章决断难为 最后一批火铳手穿过长枪手的阵势快步向后跑去。 柳方山大声喊着,平枪,平枪。 一时间平枪声四起,三丈余长的长枪放平,一瞬间,奕州军军阵前方变成了林立的长枪阵,森森然夺人心魄。 气喘吁吁的倭人军卒们此时嚎叫着撞向了奕州军的军阵。 轰的一声,掀起了一片兵铁的撞击声。 只是因为倭人前锋被火炮火铳的打击撕的粉碎,有的已经冲击到了近前,有的还有十步的距离,没有形成一体的冲击。 柳方山这一都就是如此,他们诡异的发现前方的敌人还有近十步的距离上咬牙切齿的冲上。 而身侧赵鹏的那一都已然和倭人厮杀上了,赵鹏的破锣嗓子吼叫着。 柳方山瞄了眼,但见赵鹏向他的那一都人马吼着什么,而赵鹏的护卫挺着长枪不断刺杀着,随扈着赵鹏。 而柳方山一都靠近赵鹏的几个军卒也挥动长枪帮着刺杀了几个倭人的军卒。 很显然,倭人没有一体冲阵的结果就是有赋闲的奕州军军卒可以来帮衬身边其他军卒。 柳方山回头看向前方,只见他的正前方几个倭人士卒血灌瞳人的挥动三间枪冲来,正因为奕州军的长枪林,倭人也将他们的长枪手调到了前方。 柳方山盯住了对面的一个面相凶狠,一身栗色皮甲的倭人。 这个倭人脸上筋肉抽动着,胸口剧烈起伏着,很显然他的体力也快要耗尽了。 柳方山开声发气一枪刺出,倭人也挺枪前刺。 柳方山感觉手臂一顿,然后是倭人的惨嚎声,他的长枪贯入对方的胸口,这个倭人狂喷鲜血,倭人手上三间枪却是离着柳方山的胸腹差上了尺许。 倭人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长枪,最后无奈的颓然倒地,满眼的不甘。 很可惜,长兵器对决一寸长一寸强,不够长只能徒然送命了。 柳方山抽动长枪,就在此时一个倭人冲上,他手拿着太刀弓腰而上刺向柳方山的下肢,打的就是柳方山的一个力有未及。 幸亏柳方山侧翼的一个护卫一枪刺出,将这个倭人钉在了地上,倭人嚎叫一声,死鱼眼睛狠狠的盯着柳方山等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柳方山此时抽出了长枪刺向了下一个倭人枪手。 随即利用长枪优势刺杀了这个倭人。 结果这个倭人身后又是一个倭人挥刀砍杀,柳方山急忙弃了长枪退后,倭人趁机杀入。 柳方山的另一个护卫一枪刺入这个倭人的腹部。 但是另一个倭人一枪偷袭这个护卫得手,三间枪贯入护卫的左胸,护卫在十息间就咽了气。 柳方山怒目圆睁大吼着挥动长刀,砍去了这个倭人的左臂,接着一刀砍下了这个倭人的头颅,但是已然来不及解救护卫的性命。 柳方山一脚将这个倭人的尸体踢开,不甘的怒吼着,他发现对方的长枪手不足为惧,倒是对方躲在长枪手身后的刀手身材矮小,攻击下盘极为的讨厌。 柳方山捡起地上护卫的长枪昂然而立吼道, “伤亡变阵,伤亡变阵,” 双方步阵搏杀的结果是奕州军占尽了优势,奕州军军卒无论身高、力量都占了上风,长枪当然比对手长出一线。 这般搏杀更长的当然更强,倭人的前排枪手被击杀一片,倭人只能通过后排的刀手寻机杀伤奕州军军卒,却是不能解决整体的劣势。 倭人的前排几乎扫荡一空,好在后续的足轻们蜂拥而上继续冲击,这才和奕州军步阵斗了一个旗鼓相当,一时间倒也不至于溃散勉励维持着。 “主公,有数千铁骑从后杀来,还有三里就要接阵,” 几个斥候在秦延马前滚鞍下马禀报。 秦延一怔,随即一笑,嗯,果然是倭人名将,有些门道,放弃了骑军对决,却是派出了骑军从后面兜上偷袭。 秦延却是必须在电光石火间决断。 因为他看出了倭人前军支撑不住,后军一万余人正在疯狂的靠近前军,希翼支援前军。 所以秦延打算使出胜负手,奕州军铁骑该当出击败敌了。 只是,现下的情况让他踌躇是否调集数营骑军向后迎战倭人骑备。 如果骑军出击后方的话,他坚信很快倭人骑备就会溃散。 奕州铁骑可是可以和北方蛮夷铁骑抗衡的强军,倭人岛国里的所谓骑备真不够看的。 只是,步军当否经历这一战事呢,其实他在后边是有准备的,那就是十个都千余名步军组成的十个小小方阵,如同秦延时常讲的一般,未尝胜先谋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行军布阵他一向叮嘱下面诸将要布下后阵防御,此番大战秦延当然也是留下后手,不能叮嘱部下然后自家犯忌吧,秦延当然不会自毁长城,他一力要给部下留下伟岸的形象滴。 因此后路有十个小阵来维护。 这是奕州战阵的要点。 只是如果步阵迎接倭人骑备的冲击,尽管倭人的骑备水准怕是远在大宋西贼和北辽之下,也会对步军产生很大冲击,会有一些伤亡,而这些伤亡是可以避免的,关键处就是他的决断。 秦延当即苦笑,为将者不可因小失大,不可妇人之仁,须得当机立断。 只是做到这点当真难为啊,因为付出的是部下的性命,当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过想想也许将来要和北方最精锐的骑军硬撼,那可是数以十万的铁骑,那个时候步军可不可以保证自己的后阵,那么此番就是一个历练了。 秦延一咬牙, ‘命令后阵刘指挥,方指挥必须挡住倭人攻击,否则提头来见,’ 几名亲卫飞马而去。 “命令种都统可以反击了,” 又是几名亲卫立即飞马而去。 秦延再想了想,终究放心不下, “来人,召集全部亲卫去往后阵,” “主公不可,如今主公麾下猛将精兵甚多,主公不可亲上战阵,” 马道急忙拦阻道。 这是马道很少见的劝阻,甚至说出了来源, ‘左丞亲自叮嘱小的,绝不能让主公深陷险境,主公不能让小的为难,’ 秦延皱了皱眉就待爆发, 马道单膝跪地, ‘宗左丞言称大人当解救万民于水火中,干系万千臣民福祉,岂可逞一时血勇,将臣民置于何地,’ 秦延吸了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是啊,现下他的麾下多少百姓臣子,他们的命运系于他一身,他不是当年那个西军子了,而是奕州、左渡、对马、流求、广西、升龙府一众百姓的公认之主,如果他有个好歹,这十余年来的奋战将会付之东流。 “马道,某命你统领五百亲卫去往后阵,剿杀倭寇骑备,” “主公,小的早就候着这些孽畜了,哈哈哈,” 马道立即痛快而响亮的领命。 只要秦延不亲上战阵就好,至于他上战阵那是求之不得了,总是护卫秦延他也很少上阵厮杀,如今得偿所愿。 马蹄爆响,秦延所在的土岗上少了一片身影,五百精骑在马道统领下快马加鞭奔向后阵。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零四章小军阵大隐患 源义纲统领着三千骑备从大物浦西侧越过一条小河,从一个山岗后绕行直驱奕州军背后。 只是很遗憾,奕州军让他很钦佩,也让他很失望。 距离后阵数里,他还是被奕州军的斥候发现了。 奕州军斥候放的如此远,只能说明奕州军大帅那个秦延非是等闲之辈,丝毫没有懈怠。 只是这么早非发现,源义纲沮丧的感觉此番偷袭怕是落空了。 对方大阵两翼过万的骑军,只要调集过来数千人近卫骑备必无幸理,他也是老于兵事,熟知骑军战力,他不认为这些骑备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奕州贼骑军的对手。 不过源义纲还是下令骑备全速冲阵,源氏没有未战先败的无能之辈。 成与不成,他源义纲都要试一试,否则徒然让人耻笑 。 三千骑军距离青色衣甲的大阵还有两里地,源义纲惊讶的发现竟然没有青色战甲的大股骑军从两翼杀来,也就是说他只要狂奔两里就可以一头杀入奕州贼的后阵,然后杀他个干干净净。 嗯,对方的统帅要么自满了,以为无妨,步军就可以应付他,要么反应迟缓,慢了不止一拍。 无论怎么说,奕州贼给了近卫骑备一个最好的机会,这个机会的到来完全出乎了源义纲的意料,可谓是意外惊喜。 源义纲当机立断,下令骑备立即杀入其中。 三千近卫骑备放开了战马,狂抽马鞭,风驰电掣般隆隆冲来,两里,一里。 此时所有的骑备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距离奕州贼大阵后方,有着一些小阵,每个小阵大约百来个军卒。 他们这些小阵和大阵相距不足三百步。 同时,这些小阵只见也有百多步的距离,正好将大阵后方遮蔽开来。 源义纲当即猜出了奕州贼这些小军阵的用处,就是为了护佑军阵后方,防止敌军偷袭的。 怪不得奕州贼没有调集骑军反击,原来是有这个后手安排,这就解释了他们为何一路无阻来到此处。 源义纲嗤之以鼻,甭说这些小军阵都汇集在一起也就是千余人,没有他麾下骑备军力多,何况还分成这些小阵,怎么可能抵挡他麾下的骑备强力冲击。 须知骑军往往可以以一当十的,绝不是少数步卒可以抵挡过来的。 源义纲如此,麾下近卫骑备也是各个奋勇,他们也看到了眼前难得建功立业的机会,旁的不说,如果能杀入中军,斩首几个奕州贼大将,他们跃升为一个封头都是可能的。 虽然白身晋升为武士封头,也是最低等的小地头,那也是步入武士阶层,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了。 于是,天皇近卫骑备各个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呼哨着挥舞骑弓、骑枪、马刀旋风般冲向奕州贼军阵。 相聚那些小军阵还有八十步,但见那些军阵中爆发出大股的浓烟,砰砰砰,火铳鸣响。 惨叫声从近卫骑备中发出,有些军卒中弹掉落马下。 有弹丸从源义纲身边呜呜飞过,啸音恐怖,源义纲咬牙冲过。 不断的火铳轰鸣声,虽然每个小阵每次发出也不过是十几把火铳,但是带给冲击的骑备伤亡是不断的,让人揪心烦躁。 好在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只是承受了三次轰击,就抵达了近前。 此时,骑军蓦然发现这些小军阵被冷森森的长枪环绕,成为了一个个小刺猬。 而战马遇到这种森立的兵器开始凭着自己的直觉认为是不祥之物,于是向两边退避。 只有一个小军阵被来不及退避的几匹战马撞上,有些破损。 余者战马都是带着骑备军卒向两侧奔驰而去。 一种近卫骑备也没有猛烈攻击,这些小军阵在他们没有看在眼里,根据源义纲的严令,他们要冲击的是大阵的后翼,和正面攻击的大队南北夹攻击败奕州贼才是。 实在是没工夫和这些小阵里的奕州贼厮杀,他们不过是路过的时候不断发射羽箭,带给小阵里奕州贼一些伤亡后奔流而过。 而这些小阵就像洪流中的小岩石般倔强的生存下来。 大队骑备呼哨着挥舞刀枪冲向奕州军后阵。 只是被后阵的小军阵迟滞了攻势后,待得他们接近大阵,忽然发现大阵已然重新布阵。 他们面临的是一个大大的椭圆形的圆阵。 外缘是大排的火铳手,内里是密集如林的长枪手。 当近卫骑备向着内里猛冲接近到了不足百步的时候。 第一排的火铳手的猛烈轰击,这个可不是被抛在两百多步外的小阵星星散散的轰击,要知道这些都是前面退下的火铳手,早就装弹完毕了。 这是近千把火铳轰鸣,随之而来的是大批倭人人马嚎叫、嘶鸣倒地,场面惨烈之极。 但是近卫骑备疯狂的猛烈冲阵,尽显了日本天皇近卫亲军的勇烈。 接着第二次齐射开始了,又是大批倭人骑备伤亡扑地,有的战马狂嘶将军卒甩出一人高然后掉落被践踏。 有的战马蓦地扑倒,后面的战马躲闪不及猛烈的相撞,人马一同骨断筋折。 此时,那些小军阵向着奔流而过的骑备们不断发射火铳,两个小军阵相隔不过百多步,正好能形成交叉火力,虽然火铳数量不多,但是每次轰击都能造成冲击而过的骑备伤亡,很是讨厌,极为伤士气。 前方猛烈的轰击,侧后讨厌的小圆阵里的不断骚扰,让近卫骑备伤亡惨重,已经有三成军卒伤亡。 剩余的军卒放马狂奔,因为他们就要冲上敌军的战阵了。 砰砰砰,最后一次齐射,只是在二十余步外,就像是抵着额头枪毙一般,无数人马倒地,后面的战马撞击前方扑倒的人马,场面极为血腥残酷,到处是战马的哀鸣和军卒的嚎叫。 剩下的骑备军卒咬着牙让自己无视地上的惨状,催动战马践踏自己的人和马冲近。 后面的骑备疯狂的用骑弓反击,箭雨覆盖了奕州军阵,发泄憋闷已久的愤怒和不甘,因为此时已经有近半的近卫骑备伤亡了。 但是当他们猛烈冲击到近前的时候,前方树立起密集的枪林,寒光凛冽的枪头让战马惊惧,很多战马惊慌的降速,不知所措的停在战阵外逡巡。 有些骑备军卒混不吝的用马刀刺坐骑,战马发疯的前冲,结果就是直接撞击在枪林上,瞬间被刺穿。 问题是这样人马皆亡的结果最多破碎了第一二排的长枪手,后面还有密集的两排长枪手,大阵的防御根本没有改变。 外缘的骑备不甘心的用骑弓不断的射击,给奕州军的长枪手带来伤亡,而奕州军的火铳手则是从缝隙中冒险反击,轰鸣声中不断有骑备中弹惨叫落马。 源义纲焦急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这个相持的局面是他不愿看到的,如果他不能破碎敌阵,就无法支援前方的作战,他不知道面对上万骑军的冲击,前方步阵是是否坚持住。 此时前方传来如雷的战马踏地的轰鸣,奕州骑军剽悍狂野的呼哨着冲阵。 源义纲可以相见万马奔腾冲阵的场面,不由得揪心。 此时一阵火铳轰响,源义纲右后侧的几名亲卫哀嚎中弹落马。 源义纲的亲卫头目立即扯着源义纲的战马逃离。 原来他们一不小心突然来到了一个小军阵的射击范围内,成了一个个靶子。 源义纲心里这个暴跳,这些小军阵好像没有大用,却是不断骚扰近卫骑备,让其无法全力冲阵,一不小心就撕咬一口,当真是大患,只是当初就该先行拔除,只是如今在没有余力攻击,只能坐看它们继续肆虐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零五章摧枯拉朽 前阵中,种师闵接到了秦延的军令,当即下令骑军出击。 一声令下后,两翼万余奕州战马奋勇杀出,当真是万马奔腾,隆隆的轰鸣声盖过了战场上一切厮杀鼓噪声,天地间只有这一种声音。 青色的洪流沿着天皇直领军的两翼向北奔驰着。 所有的倭人军卒惊恐的看着虎头旗帜下大股奕州骑军如同怒涛般涌动而来,他们惊慌的在各级军将命令下开始面向两翼布阵,希翼阻挡奕州骑军可能的从两个肋部突入军阵中,此时中军后军支援前军已经顾不上了,阻挡奔涌的奕州贼骑军才是第一位的。 只是奕州骑军没有直接向两翼冲阵,而是将继续向北狂奔,只是沿着外缘不足百步虎视眈眈,在十息内就可以冲上,因此所有的倭人军卒都是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些煞神奔流而过,在所有倭人军卒中对骑军都有一种恐惧。 前方三间枪手们竖起长枪严阵以待,心里却是希望对手最好不要冲阵。 而他们身后的步弓手们只有心里捉急了,因为他们的步弓最大只有六十步的射程,距离这些奕州骑军的较远,无法打击对手,只能无奈的看着奕州骑军跃武扬威的继续飞奔着。 种师闵没有坐镇后方,而是随着青龙军团向北杀去。 当他统领前军飞奔过三分之二倭人军阵的前列时候,他下了军令。 登时他身侧数十个号角齐鸣,发出了总攻的号令。 随着低沉而短促的号角声,所有的奕州军骑军立即转向面对倭人战阵飞马而去。 这是短短八十步距离,只需要十余息间就能冲到。 此时,倭人阵中步弓手首先攻击,大股羽箭遮天蔽日而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断,羽箭在双层甲胄面前受阻。 有些战马扑倒哀鸣,引起附近小小的混乱。 有些战马中箭后则是发狂般带着骑士冲阵。 有些军卒被射中要害落马嚎叫身亡。 奕州军大队接近到只有四十步,砰砰砰,燧发短铳轰响了,沿着骑军前缘烟雾缭绕中,弹丸呜呜破空而到,将前排的倭人长枪手一扫而空,无数倭人身体内翻滚着弹丸无法抑制的嚎叫倒地。 接着砰砰砰,燧发短铳不断击发,骑军们发射即抛,随手抽出下一把短铳发射,如此三番,倭人战阵前沿的长枪手几乎被屠戮一空,须知仓皇布阵下倭人只是面对两翼布下两排长枪手,倭人的长枪手也不甚多,最起码没有奕州军多,现下被火铳几乎扫空。 接着奕州军骑军掷出了骑枪,对后面的倭人刀手形成了致命的打击。 如林的长枪穿透了刀手们的身体,将这一层防御破坏大半。 掷出长枪后骑卒们抽出马刀呼哨冲入,由于两三层防线被打穿,他们没有付出很大的伤亡就破阵而入。 高居马上的骑军挥舞马刀肆意砍杀着,随着长枪手大部分伤亡,倭人的反击很有限,刀手们兵器的长度不足,无法伤及骑军。 最初,刀手和一些长枪手还拼命抵抗,毕竟禁卫军的尊严让他们没有立即溃散。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军涌入砍杀,将他们的防御破碎开来,没有身边很多军卒的襄助,渐渐形成的是十几个军卒间无谓的抵抗,丝毫看不到希望,相反不断有自己人被奕州骑军砍杀,于是整个倭人军阵开始渐渐瓦解,哪怕是专门监看全军的一些军卒也崩溃了。 倭人大阵瞬间奔散,所有军卒向后奔逃,一些军将也背离麾下只顾逃命,大军成了一群乌合之众,哪怕奕州军的骑军杀入期间挥舞屠刀,他们也无法组织起来抵抗,或是继续逃亡,或是跪地抛弃了兵器投降。 后阵山岗上源义家看着整个奔散逃离的大军,无奈的叹口气,非战之罪,他清楚,整个天皇直领军缺乏应对骑军的经验,偏偏还是他生平仅见的最强骑军,能抵挡到这个时候就是万幸了,此战大败,无力回天了。 源义家拨马就走,身边几十名护卫随扈,向北逃离。 源义家很清楚,败就是败了,但是他作为一军统帅不能落入奕州贼的手中,否则上皇和天皇定然震怒,甚至牵连家族。 久经沉浮,源义家自有取舍,下一步如何走他很清楚,现在要求的他必须不能落入对手手中,引起天皇、上皇震怒,让京都的宿敌们有攻讦源氏的机会。 源义家逃离,前田家当然也立即逃遁,那才是他的看家本事,留守抵抗与他无干的。 后阵中,源义纲统领的天皇骑备受阻,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虽然几经拼命却是不能真正的破阵而入,战况焦灼起来。 就在这时,但见一杆秦字大旗飘荡而来,旗帜下数百奕州军骑军飞马奔驰而来。 很是困顿的源义纲大喜,他不怕敌军这些骑军,也不怕对手主将亲征,相反改变如今窘迫的局面,擒获对手主将才好,他希望秦延亲赴险境才好。 奕州军后阵右侧向两翼开启,五百秦延亲卫在马道统领下杀出,直接冲入近卫骑备中。 刚一交手,秦延亲卫是势如破竹,杀得对手人仰马翻。 秦延的亲卫是秦延麾下唯一的重骑。 不同普通的骑军军卒,秦延骑军身穿的是板甲,整个甲胄是由几大块的铁板构成的。 前胸和后背就是两个弧形铁甲,用绳索扣在一处接上护臂而已,下身有铁裙,护膝护腿。 这样的板甲很是便利,不过是借助水力推动铁锤锻打出来的,相比一片片甲叶构成的步人甲鱼鳞甲,这般甲胄不过是数日就成,大大降低了人员支出,也就是大大减低造价和时间,毕竟铁价比起人工开销来说是少太多了。 这般全身板甲防护的水准可比中世纪欧洲的重装骑士,相差的不过是马匹没有防护罢了。 只是这等铁罐子在南方是要了命了,那等湿热的条件下根本无法穿戴。 想想也是,重甲骑士诞生在北方,南方有些地方身穿皮甲都闷热不堪。 此番征伐倭国,秦延将亲卫防护更换,在这地方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般板甲防护的亲卫们纵马杀出,如同煞神般砍杀,一般的刀砍,箭刺,只能让他们伤而不死,甚至不大影响战力,各个奋勇大呼酣战,阻拦他们的倭人骑备大溃,只是数百息间,数百重甲将千多名近卫骑备杀伤大半,余者逃窜。 只是剩余的数百骑备奔逃,秦延亲卫是无可奈何了。 如今他们全身板甲太过沉重,实在没法追击轻骑的对手,这也是重骑兵的弱点,必须和轻骑辅助出战才能发挥出全部战力。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零六章斩获丰厚 马道气喘吁吁的勒住战马,只能眼看着数百倭人骑备疯了似的逃逸,他的板甲上插着数枝羽箭,肩头上一处破损,是倭人马刀砍出的,有血渍渗出,也就是如此而已了。 马道摘下了头盔,擦了把汗,遗憾的遥望逃离的倭人啐了一口。 不过他随即看到阵前铺满原野的倭人骑备人马尸首,心里很是畅快,这些倭人偷袭后阵,呵呵,有来无回吧,真真的该死。 马道立即转秦延军令,伤患一律斩杀,一个不留,奕州军可是没有余力照顾这些倭人伤患,此番大战伤患营忙于照料自家的军卒呢。 马道带领秦延的亲卫立即回返,还有自家的主公需要随扈呢,马道没忘了他是做什么的,主公的亲将,那就需要随时护卫秦延身边。 此时的秦延倒是轻松的紧,倭人大军已然崩溃,正漫山遍野的向北面逃亡。 而奕州骑军纵马追杀,一路上到处是被砍杀的倭人尸体,还有很多倭人看到骑军追近立即跪地抛去兵甲投降。 这样的场面蔓延数里,直到天际。 秦延只是信马由缰的随意观看着,等候着骑军一路追杀而去,根据他的估计,没有多少倭人军卒能逃离骑军的追杀。 此处是平原,非是山地,步军怎么可能逃离骑军的追杀呢。 当然了,此处留下越多的天皇直领军越是对秦延的筹划有利,京之都守军越少,所谓倭人的上皇、天皇越发的心慌吧,越是心慌,越是要向各处讨要救兵才是,而秦延在此围城打援就是了,至于攻城还是算了,京之都可是日本最坚固的王城,还有重炮驻守,奕州军两万余军力,强攻那是自取灭亡。 但是,京都数十万人口,只是每日里的吃食就要多少,只怕数月间就耗尽米粮,最后还不得上演人吃人的惨剧,而秦延只需要等待瓜熟蒂落那一天的到来。 柳方山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他的衣甲湿透,不过,总算有惊无险,渡过了此番大战。 柳方山拿出水袋喝了口水,立即起身开始点检都内伤亡情况。 待得就要点检完毕,听到一旁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破锣嗓子的赵鹏。 只见这厮血染战甲,一个医官正给他擦拭身上肩头渗出的血水。 看到柳方山看过来,赵鹏龇牙一笑, ‘没事,俺命大,不过是皮肉伤,待得几个月后俺又是一条好汉,’ 这时医官手劲大了点,赵鹏咬牙顶住。 柳方山随即撇撇嘴,哈哈一笑,他心里放下不少,赵鹏不过是皮肉伤,看着吓人,几个月后还是活蹦乱跳的。 现下柳方山可不想看到昔日的同僚一个个离开,那他就有些孤单了。 此时大群马队飞驰过来,所有的军卒看到急忙敬礼,正是秦延战旗飘过,秦延在百名护卫的随扈下向后驰去。 柳方山右手抚胸瞩目秦延的战旗飘远,心中不禁感叹,如果不是秦延,他一家可能还在陕西沿边饿肚子吧。 而现在他已经是奕州军的都头,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家里也富庶的紧,至于如今的搏杀,作为一个男人当的如此,总比地里刨食强,他对此没法更满意了。 秦延居于马上眺望后阵的战场,由于战事没有结束,因此十个小军阵已然挺立着。 十个小军阵向南直到大阵后方到处是倭人和战马的尸体,显见当时战况的激烈。 而如今四个小军阵有过半军卒倒卧或是坐在地上,很显然那些都是伤亡士卒。 剩余的军卒手持火铳刀盾长枪如松矗立着。 马道则是在一旁讲明当时所见。 秦延不住点头,他最满意的是步军的十个小阵虽然伤亡甚大,但是出色完成了阻击倭人骑军冲阵,掩护大阵及时变阵。 何况在起周围倒毙的倭人尸体看,带给周围的倭人伤亡也很大。 说明这些小军阵起了极大的作用,而且很不容易被对手消灭,无论怎么说都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毕竟是后世经过数百年发展的战术,多少人的智慧在里面。 当然,这千多人的伤损就是此番试验战阵的结果,也就是他做出决断的牺牲品,多少人的命运因他而改变。 秦延也只能叹息一声,实在无可奈何,今日之牺牲是为了明日的胜利付出的代价。 当然,说是这般说,秦延居于马上面对这般多的伤患只能默然。 此番大胜后是一场大追击,整个万余骑军追杀出去都跑散了。 不断有骑军押解倭人战俘返回,当然其中没有伤患,但有伤患都立即斩杀了。 秦延心中对倭人的极为憎恶,本可以下令无论死活尽数斩杀的,但是如今的奕州之主,不可一意孤行,凭着自己的好恶从事。 相反他要权衡整个大局,比如现在留下战俘还是比较有利的,在倭人的国土上如果太过强硬,逼得倭人死拼非是上策,正是给了对方生机,这些倭人才不至于以死相拼,这会大大减少奕州军的伤亡。 直到酉时末,天色已晚,还有骑军折返,带来俘获。 待得一日后,战报汇总在秦延那里。 此战击杀两万一千余,俘获九千余倭人军卒,还有数千倭人军卒溃散,其中被俘获的最高官员是天皇近卫侍大将藤原保实,他身中一枪一刀,如今被监看中,这可是京都第一号家族藤原一脉的嫡子,当然奇货可居,秦延命医官全力救治。 收拢了战甲两万多,刀枪弓弩等兵器堆积如山,倭国铁钱四万八千多贯。 奕州军自身阵亡一千六百余,负伤三千八百余人。 步军稍多,骑军伤亡较少。 这是一场双方军卒达到六万人的大会战,也是秦延所经历的最大的一场决战。 奕州军付出这样的伤亡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可说完成了秦延筹划的第一个决定性的目标,消灭了倭人京之都的主要军力,如此奕州军可以放心的围困京之都,坐等四处的倭人前来援救他们的国都和天皇,这般奕州军就可以以逸待劳,围城打援,消灭倭人的有生力量,穷困京都。 第二日秦延亲自拜祭了阵亡的军卒,点燃了长生香烛,然后下令全军庆贺。 是夜大营欢声笑语,奕州军放肆庆祝这场对外夷的大胜,用秦延的话讲此为国战,当留名青史,人人以此为荣。 至于敌军偷袭,呵呵,没有人担心,只是因为京都空虚到了极点,再也没法组织大军讨伐了,奕州军还需要注意吗,不需要。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零七章京都死寂 翌日,奕州军浩浩荡荡向京都开进,一路上跃武扬威,路上的城寨中的倭人战战兢兢的看着这支庞大的军队向他们的京都进发。 京都一片死寂,任何一个国家的都城都有很多勋贵,也就意味着无论什么消息几乎都无法保密。 数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已然传遍京都全城,城内的勋贵高官、商贾、百姓都仓皇不安。 上皇的御所内气氛凝重。 白河上皇呆坐案后,盯着案下摆放的头颅,这是源义家的首级。 源义家临近京都拔刀自刎谢罪。 由源义家亲弟源义纲、嫡子源义亲携带告罪书和首级进京谢罪。 如今源义纲、源义亲就在案下跪拜。 还有松平忠次和前田家在一侧,一个个神色凝重而萎顿。 此番大败消息传来,白河上皇从不信到一再确认,再到一再接到急报证实,白河上皇早就暴跳完毕了。 如今可以平静一些,只是听到源义纲、前田家、源义亲讲述了当日大战过程还是心中不敢置信,天皇直领军是倭国最强大的力量,结果三万余精兵出击,甚至最精锐的近卫骑备也前往助阵,却是这般大败,一向自信武运长久的白河上皇无法接受这个结局,甭提什么释然收拾首尾了。 “陛下,此时奕州贼大军正向京都进发,如今陛下当乾纲独断,解救京都才是,” 松平忠次急忙拱手道。 他不能不急,如今城内只有一万多军卒,可是京都城墙周十余里,这些军卒还不够站满城墙的,守卫太过薄弱。 是,奕州贼可能摄于威势不敢攻城,但是万一攻城呢,可能很快突破城防。 因此须得早做图谋。 “陛下,当即立即调集藤原公实的大军返回救助京都,同时,下令从城中抽调青壮整训,筹集滚木礌石和箭枝,准备守城,再,再就是,” 前田家离开了血火战船头脑也恢复了正常,建言还算是靠谱,不过他此时看了看白河上皇, ‘还须向关东诸地下诏令勤王才是,’ 白河听了这话立即怒目圆睁, ‘怎么,有藤原公实的数万大军还不能击败残破的奕州军吗,’ 虽然由于斥候不敌奕州人,得知的奕州军的具体伤亡情况不多,但是几人合计怎的也要有过万的伤亡,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如果此时藤原公实的大军返回,应该能战而胜之才是。 所以白河上皇听前田家所言还得调集关东援军,登时盛怒。 他不想扩大战事,来个全国勤王,难道他还不够丢脸吗。 前田家大躬身领罪,其实内里十分憋屈。 他是上皇宠臣,正因为如此才为上皇考虑周详,一旦藤原公实大军再次大败,那么上皇威信就会荡然无存,天皇甚至可能接过上皇大权。 因为这场和奕州人的战事是白河上皇挑起的。 早在多年前白河上皇建造风帆战舰的时候,就和奕州贼势不两立,何况这几年先后在左渡已经海上激战,终于引来奕州贼入寇。 入寇倒也罢了,但是大败那就说明上皇过于鲁莽,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强敌,将日本置于亡国的危机中,这般上皇只有彻底退位以示谢罪,上皇谢罪,天皇接过大权,作为上皇宠臣的前田家仕途尽毁。 所以前田家真的是为上皇筹谋,却是让上皇如此怒斥,心里满满的委屈了。 “陛下,只怕有个万一,还是向东发出诏书吧,必要时候东西大军合兵一处攻灭奕州贼,须知京都城内的粮秣只能支撑三四个月而已,而现下当务之急是解围京都,” 松平忠次急忙建言道。 白河上皇长叹一声,其实他不愚蠢,也知道两个嫡系说的都在理,问题是他上皇的尊严接受不能。 二十年来他将日本国玩弄掌骨之间,就是天皇也不得不听命从事,真正的九五之尊,唯我独尊。 何曾像今日般憋屈无奈,颜面无存啊。 但是就如同松平忠次所建言,如果再不着手筹划,怕是京都都不得保全。 万般无奈下,白河上皇立即向藤原公实发出诏令,暂先放弃长州,折返京都救急,立即向东部尾张、清河、越中、越后、出羽、陆奥等镇守发出了召集令,号令关东诸国勤王。 既然已经没有了颜面,白河上皇也不再坚守所谓的颜面,而是派松平忠次出使奕州军,一探虚实。 强大的水师,勇悍的骑军一一显露,奕州贼给他一个接一个的惊吓,让白河上皇意识到他对奕州军几乎一无所知,犯了兵家大忌。 此番他派出松平忠次探问究竟,也是试探奕州贼究竟想要什么,攻取京都吗,耗费太多,奕州贼的执政秦延不可能如此不智,但凡国战必有所求,白河上皇想弄清楚这个秦延究竟为了什么。 松平忠次一行百余人出城向南不过数里,就被一都宋军斥候截获,知道是倭人使臣后送往后方。 一路上松平忠次经历了数批大股的奕州骑军,其战马之精壮,军卒之悍勇,乃是这位大臣所仅见,不禁更为忧虑。 这日夜色已晚,松平忠次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奕州军后军大营。 夜色中,方圆数里篝火连连,塔楼耸立,戒备森严,尽显大军的雄壮,松平忠次心中凛然。 夜色中,饥肠辘辘的松平忠次一行人被带到中军大帐外等候,围拢他们的是火烛下的一双双怪眼。 百多名值守的秦延亲卫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倭人,让这些倭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夜色中等候了半个时辰,松平忠次被获准带着通译踏入大帐内。 入得大帐内,没有想象中的护卫林立,近卫森严。 但见几个护卫随扈下,两个身穿甲胄,身材高大的人对面而坐,都是气势不凡,眼神犀利。 松平忠次一怔,蓦然间他不知道到底哪一位是奕州执政秦延。 此时稍矮的那人冷冷一笑, “奕州执政在此,你等倭人还不拜见,好没规矩啊,” 松平忠次急忙鞠躬拜见, ‘日本国右大臣松平忠次拜见秦执政,’ 秦延淡淡一笑,瞄了瞄这位右大臣,松平忠次感觉压力陡增,这位秦延的威势惊人,倒不是什么皇家威仪,而是杀人盈野带来的威势,只是一句话就能让他身首异处,松平忠次的腰越发的弯了。 “松平忠次,此番来使所为何来,难道是那个劳什子上皇求和来了吗,哈哈哈,” 一旁的种师闵哈哈大笑道。 讥讽意味浓厚,种师闵对总是扯后腿的倭人极为痛恨,说话毫不留情。 再者说奕州军大败倭人,种师闵作为指挥的大将当然有资格如此说话,这是胜利者的特权。 松平忠次笑着拱手, “松平此来乃是奉皇命探望被俘的将佐军卒,非是跪求退兵的,” 松平忠次作为重臣当然不能自掉身份。 ‘须知我皇诏令一下,举国上下数十万大军勤王,最后得胜的必会是我日本,’ 松平忠次来个反恐吓,他深知商谈和议不能一味的退让,这会让对方狮子大张口,提出种种非分的条件,因此松平忠次决意反击。 “哦,哈哈哈,来此的大军还能有天皇直领更加精锐吗,难道天皇直领军如此不济,哈哈,” 种师闵放肆大笑。 松平忠次老脸一红,这话真的没法说了。 如果他硬拗说来的都是国中精锐,那么天皇直领军算什么,难道天皇麾下直属武士和军卒都是废物吗。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零八章服软 秦延站起身俯视着下首的松平忠次, ‘右大臣,我想这些口舌之争就没有必要了,如果你家上皇真的觉得胜券在握就不会你出使我军大营了,’ 松平忠次脸上有些承受不住了,秦延这话挑明了一切,再行抵赖下去就太过没有风度。 “秦执政,我皇派臣下来真的是探访麾下武士和军卒,吾皇从来都是对麾下极为体恤的,” 松平忠次再次郑重一辑, ‘只是吾皇也派臣下来询问秦执政,我两家没有太大的纷争,奕州为何派出水师、骑步军入寇我日本国。’ “呵呵,” 秦延捻须而笑,这个时代执迷于什么征战的名分就有些让他接受不能了,不如后世的老美那么赤果果,看着不顺眼,看着谁不听话就不要脸的拿人制裁,体现就是极端的流氓作为。 现在国与国之间太过虚伪,他真的很不耐, “右大臣,此番你来此如都是此等废话,那就请回吧,” 秦延一指大帐门口。 几个亲卫手扶刀把围拢过来。 得,松平忠次终于发现冠冕堂皇的言辞不要再说了,否则被清理出去,他来这里做了什么,回去后急躁的上皇肯定发飙。 “吾皇体恤被俘的武士和军卒,因此有意银钱赎买,让其可以和加入团聚,而奕州军也可以上船返回奕州,从此双方和议,岂不是皆大欢喜,” 松平忠次笑道。 秦延嘿然一笑。 其实这就是那位上皇服软了。 这里面门道很多,比如一个军卒十贯钱的赎买,可以夸大为三十贯,变相的就给了退军的费用,破财免灾,让奕州军离开倭国为上。 当然了,为了颜面是绝不可能如此说辞就是了。 想想也是,此番大败重挫了那位上皇的战心,而且想来向全国发出勤王令,是对皇室权威的打击,结果可能是灾难性的。 即使关西、关东联军战胜奕州军,但是对上皇威仪也是重创,很多勋贵高官以及各地武士封头都会惨胜疑问,上皇是怎么招惹了奕州这般强悍的对手的。 只是嘛,这点小钱就想把奕州打发走了,呵呵,怎么可能。 须知只是此番远征,秦延调动了所有的力量,从南到北的一次总机动,耗费的钱粮怕也有十余万贯,还有伤患兄弟们的抚恤都是不小的开销,只是收获这么多,怎么可能。 最为关键的是,秦延要为奕州打下更为雄厚的根基,那就要从倭人身上撕下一块肥肉来。 “右大臣,只是数十万贯,怎么能配的上天皇的称谓呢,” 秦延讥讽敢于号称天下之皇,却是拿出几十万贯的小钱应付,实在有些丢人,松平忠次脸上一抽,这个秦延嘴太毒了, ‘此番御水师首先攻伐我奕州战船,其中只是沉没的那艘战船上就有百万贯的金银,呵呵,再有我奕州军此番耗费的钱粮,数千军卒伤亡的抚恤怕也有百万贯,某也不多要,三百万贯可以让奕州军撤离倭国了,’ 秦延此话一说出口,松平忠次目瞪口呆,靠,这是勒索上皇吗,三百万贯啊,整个日本一年收取的赋税,银钱加上实物粮米等也不超过四百万贯,怎么可能支付得起如此多的赔款。 “执政说笑了吧,” 松平忠次脸上涨红,仿佛秦延在羞辱他。 “呵呵,本执政从无戏言,” 秦延冷冷道, “倭人窥伺奕州数年矣,此番挑起战事,击杀我奕州军数千之众,如果没有这些银钱,本执政无法平息众怒,让众将士返回奕州,至于如此多的银钱没法一同支付,呵呵,好说,好说,” 秦延似笑非笑的看着有些呆滞的松平忠次, ‘你们上皇和天皇可以分期偿付,’ 此番就连一旁的种师闵也是目瞪口呆,还有这个操作,竟然像是平日放贷返回般,可以分期偿付。 “秦执政说笑了,” 松平忠次脸上僵硬道,他以为绝不可能,这般分期支付赔款,如果朝廷一年后毁诺,奕州岂不是一无所获,谁能做这等蠢事。 还是羞辱啊,不过没法,奕州是大胜的一方,秦延有这个资本羞辱一番,他也只能耻辱的承受,为君分忧嘛。 “如何说笑了,倭国支付不起,本执政可以放一步,分期支付,至于拖欠嘛,哈哈,如果不想奕州大军再次征伐倭国,京畿所在烽火处处,那就乖乖献上银钱,否则大军到来之时,京畿所在化为白地,” 秦延森然道。 松平忠次唯唯的看着秦延,他终于明白对方真的没有和他笑谈,而是说真的。 ‘秦执政何必如此,此等条件,我家上皇根本不能应允,执政还须好生思量一下,’ 松平忠次太了解上皇了,如此羞辱的条件,上皇是无论如何不能应允的,上皇宁可发出勤王令,和奕州军决战。 ‘这是最后的条款,没有商量的余地,当然了,本执政也晓得这位上皇现下没有应允的可能,那就等着援军大败后再谈吧,’ 秦延冷笑道。 秦延就没想过倭人能这般轻易的接受失败,这个民族必须被打趴下再踩上一万只脚狠狠的蹂躏一番才能真正的臣服,所以战事还得继续下去。 ‘不过,你们的上皇须得筹算一番,怕是没有数月京都就要断粮了吧,到那时候细民缺粮沦为饿殍,不要举城暴动才是,’ 秦延的话让松平忠次心中一跳,这才是京都最大的弱点。 别看京都城城高雄阔,青壮守城者众,但是,粮秣不足啊。 平日里的粮秣都是近畿地方和其他的封国供应,此番奕州军来的很快,京都根本没来得及储备粮秣,松平忠次估摸只能支撑四个月。 其实也就是三个月,三月的时候怕是细民已然断粮,城内细民存活不下去,国人暴动是一个极大的可能。 “来人,送右大臣休息,明日送右大臣去大轮田泊探视战俘吧,” 秦延命道。 既然此番根本没有谈拢的可能,秦延懒得和这位右大臣废话。 几个亲卫不客气的挟持着松平忠次就走。 松平忠次夜里在一个窄小的帐篷里栖身,肮脏和憋屈,多少年身娇体贵的右大臣没有这般待遇了。 此番没法,只能将就了,何况他的部下还没有帐篷,只能露宿在外呢。 早上没有休息好的松平忠次就得到了一碗稀粥和一碟小鱼干。 一脸疲惫的松平忠次等人在一都奕州军卒监看下向南行去。 一路上近畿地方到处是逃难的百姓,扑倒于地哭号的不在少数,很多村镇被焚毁化为白地,让松平忠次这位右大臣长叹息以掩泣,不忍目睹啊。 松平忠次对身边监看的奕州军卒极为愤恨,内里斥之为禽兽。 然则现下他除了背后画个小圈圈诅咒一番秦延外还能做什么呢。 长久以来,松平忠次都是驾车出行,上马而行很少,更是别提什么长途跋涉野外了。 现下他的大腿内侧火烧火燎的疼,就这样拖着病残的身子,松平忠次继续赶路。 当日晚间休憩的时候,松平忠次急忙处理了破皮的大腿内侧,用布头好好包裹了两层,晚间松平忠次几乎没睡,双腿和腰背酸疼难忍。 同时野外宿营也是个极为遭罪的事儿,只是蚊虫叮咬就要了亲命了。 第二日松平忠次顶着一对熊猫眼,昏昏沉沉的继续赶路。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零九章尸横遍野大物浦 这一日松平忠次等一行人抵达了大物浦,城寨上高悬的战旗已然变为了奕州战旗,让松平忠次越发的感慨。 松平忠次等人正在登上缓坡,下了这个冗长的缓坡就是大物浦了。 此时一股刺鼻腐臭之气传来。 松平忠次不断咳嗽着,几乎呕吐出来。 待得登上山岗,松平忠次被惊吓的差点魂魄出窍。 但见前方的原野上到处是倒毙的尸体、旗帜、几乎遮蔽了原野,这些尸体有些已经被收拢在一处,堆积成为几个硕大的尸堆,在绿色的原野里极为的刺眼。 众人步下缓坡,松平忠次已然看到了这些都是倭人的尸体,确切的说都是无头的尸体,在原野的中心,倭人的头领被堆放着几个巨大的京观。 这个场面极为的骇人,松平忠次仿佛到了阎罗殿一般,特别是那些空洞的双眼,血污的脸面,让松平忠次登时喷了,说什么也没法忍受这种场面。 须知,他也是京都松平家的嫡子出身,一生仕途通畅,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的场面,面无人色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待得舒缓一些,他才发现,很多收拢尸体,掩埋的活计都是倭人处置,也即是倭人战俘,他们被奕州军军卒监看着,不时的被打骂着,少有懈怠立即鞭挞,很多人身上衣衫破裂,鲜血喷溅,如同奴隶一般。 松平忠次也不过是敢怒不敢言。 松平忠次进入了大物浦寨中,这里一片尸臭,环境极为不堪。 就在这个不堪的环境中,他终于看到了重伤后躺在床上还无法移动的藤原保实。 这位很壮实的侍大将如今瘦的脱了形,一身的腐臭之气,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喘的不行。 好在还活着不是,藤原家地位决定了,如果藤原保实战死,就会酿成一场大风波。 而且藤原家一向和上皇不和,好容易有个臣服上皇的藤原家嫡系,上皇真是不舍得藤原保实丧命。 松平忠次呆了半日,拿出银钱了好生安置一番,这才返回京都。 此时他的脑海里时不时浮现那个战场的惨象,奕州人的强悍根植心中挥之不去,他对援军是否能击败这般强军毫无底气。 京都自从建成以后,这是第一次被外敌大军围困。 前一日晚上,白河上皇已然得到急报,奕州军近两万众已经抵达了京都西南罗城门外数里处安营,没有继续向京都进军。 此时白河上皇心里安稳一些了,这几日京都城内两万多青壮被组织武装起来,备足了滚木礌石,为了准备这些辎重,城内拆毁了两座寺院和一些民房。 同时守城的三十门巨炮也整备完毕,静等奕州贼的到来。 城内整备有序,辎重也算齐全,白河上皇的底气也足了不少。 但是初闻奕州贼抵达城外,白河上皇还是辗转难眠,不是他害怕至斯,实在是屈辱的难以安睡。 自从两百多年前日本进入平安时代,定都京都,就没有外敌可以攻击京都,这定然会在日本全国引起轩然大波。 他这个上皇无能护佑国都,大物浦大败使得敌人可以长驱直入,他也成了无能的代名词。 皇室数百年的威望在他手上丧尽,作为一个心高气傲的上皇他真的无法接受。 现在他是无比希望奕州贼猛烈攻城,然后他才能利用坚城重创奕州贼,逆转不利的局面,挽回他丢失的颜面,甚至可以借此威望大增。 只是可惜,那个秦延怕是愚蠢到攻击坚城,这就是无奈之处了。 白河上皇患得患失间迎来了第二日的朝阳。 他刚刚吃完早饭,就有小姓禀报,奕州贼正向城池靠拢。 白河上皇在前田家的陪同下,数百宫卫小姓的随扈下登上了罗城门。 他必须要看看奕州贼的骑步军是何等模样,为何能轻易斩杀了那么多的近卫军,否则他接受不能。 当白河上皇登上罗城门的时候,城上的常备军卒和很多驻守的青壮百姓都是跪拜一地,拜见陛下之声不绝于耳。 这让白河上皇很满意,不管怎么说他这个上皇才是日本皇室第一人,而不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白河上皇登上城头,手扶着垛口向南看去,但见数里外整齐的排列着数个大阵。 青色的战甲大氅铺满了绿色的原野,青色龙旗随风飘荡着,大阵如同刀砍斧凿般齐整,即使骑军也是如此。 正是这等军威让人胆寒,如果没有大物浦之战,也许很多人第一眼看不过鄙夷为样子货,见不得战阵。 但是现在则是看着这般军阵让人肝胆巨寒,一股杀气越过原野直扑京都城。 白河上皇一扬手,一个小姓机灵的递上单筒远望镜。 如今远望镜从大宋传来,也成为很多勋贵把玩之物,白河上皇的望远镜当然是最为金贵的,都是用顶级的水晶打造而成的。 白河上皇拿起远望镜看向四里外的奕州战阵。 望远镜里看不清奕州贼士卒的脸面,却是看清兵甲齐全,极为精悍,如松般挺立,可想见军令一下必然是侵略如火。 白河上皇接着看到十余个身穿明光铠的大将被亲卫簇拥着也在观看城防。 看来敌军大将在此,那个秦延可能就在其中呢,说不定就在评议京都城。 白河上皇猜测的没错。 秦延、种师闵、马乔等人正在评议这座雄城。 “主公,京都城怕有四丈余高,阔四丈,护城河约有四丈有余,就是在大宋这般雄城也是不多,” 马乔感慨道。 “这般坚城即使十万军攻伐,怕也要折损大半,只能用锁城法,除此无法攻陷,” 秦延放下远望镜,好生打量一番京之都,确是雄阔。 ‘种都统,分配兵力封锁四城,要让京都成为一座死城,’ 种师闵立即拱手领命。 “嗯,待得我军游走一番,看看京都城防,” 秦延催动战马道。 众人急忙跟上。 此时站在城头的白河上皇心头沉重,这般精兵在外窥伺,城防压力极大,不能出一点错漏,否则就是城陷人亡的境地。 白河上皇就想不明白,他怎么落到坐困愁城的地步的,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嘛。 “这是臣下见过的最强骑备,源氏败得不冤,”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将沉声道。 白河上皇、前田家诧异看去,近卫权少将武田阙是近卫老臣,一向勤勉,但不善言辞,今日是陪同随扈上皇观阵,只是怎敢如此夸赞敌军。 “陛下,除了战马嘶鸣,您可曾听闻其他鼓噪声否,” 武田阙躬身道。 白河上皇头脑中好像有什么一闪,又没有抓住。 几人细细听来,外间除了战马的嘶鸣,再没有其他的声响,相反倒是听得城内的百姓鼓噪声。 “武田少将言及的可是没有奕州贼的鼓噪声吧,” 前田家迟疑道。 “正是,老臣久经兵事,但凡过千的足轻出阵,鼓噪声不绝,但是这两万敌军却是静寂无声,” 武田阙惊疑的看着远处那个军阵, “此乃臣下看到的最强常备,” 就在此时,仿佛呼应武田阙的说辞,远处传来鼓号声,奕州人的骑军开始启动,但见这些骑军依照次序很寂静的开拔,全没有大军开拔时候的鼓噪和杂乱。 白河上皇一脸的惊惧,这等军伍是经历了何等整训,怎的万千人如臂指,这是何等的御兵手段,他竟然招惹了这般强军,这个秦延,可畏啊。 此时城西传来鸣炮声,众人惊惧对视,难道城西又生事了不成。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一十章枭雄挡不住 白河上皇一行人急匆匆的奔向西城。 一路上但见人迹罕至,昔日繁华喧闹的京都城一片死寂,如同空城一座。 待得到了西城下,把守西城的权少将藤田玄胜早在城下迎候。 ‘城西何事,怎的鸣炮示警。’ 白河上皇急问道。 “陛下,城外出现大股奕州贼骑军,因此士卒报警,” 藤田玄胜急忙道。 众人听闻急急忙忙登城,向远处望去,只见大股骑军正在向北而去,他们只看到了奕州人的战旗而已。 此时,城外一阵鼓噪声,但见一杆秦字大旗下,数百匹高头大马,全身护甲的铁骑簇拥数个明光铠的军将飞驰而来。 “看来这是贼首秦延了,怎敢如此猖狂,” 前田家恶狠狠道。 “藤田玄胜,能否用铁炮轰击这股贼子,” 白河上皇咬牙道。 就在他的都城下耀武扬威,他真的不能忍受。 “陛下,城上铁炮可以远击三里,他们在四里外,实在是力有未及,” 藤田玄胜艰涩道。 日本有远击四五里的巨炮吗,有啊,但是早先没有制备,因为在朝中看来,给都城安置大炮不过是门面的事儿,难道还真的有被围的可能吗,不可能的事儿,数百年没有发生过,耗费大量银钱制备巨炮徒然无功,因此城上的都是小炮为先,于是现下出现了这个尴尬的情况。 其实很简单,倭国组建强大的水师耗费很多银钱,巨舰当然要巨炮,想想几十艘战舰所需的上千门巨炮吧,那要多少时候多少金钱堆砌而成的。 匠作是日夜不停的赶工,银钱如流水般支出,这几年财赋也开始吃紧,因此能省略的一概省略,于是京都城上的巨炮也降了一格。 白河上皇只能无语望天了,是啊,谁能想到日本国能有这屈辱一天呢,始作俑者还是他这个上皇。 是夜,奕州军大营灯火隐约,京都四门紧闭,一片死寂。 秦延则是和众将一同饮宴庆贺一番。 说是饮宴,不过是以茶代酒而已,秦延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饮酒作乐罢了。 之所以饮宴,不过是秦延心中的一些激动罢了,也许奕州其他军将无感,但是秦延对于挫败倭人大军,兵围京都另有一番感慨就是了。 酒宴中众人气氛倒也热烈,虽然他们没有秦延的后世情节,但是倭国这般实力较强的所在也被奕州军掀翻,当然足以让他们自豪,须知纸面上奕州不过是几百万丁口,而倭国却有两三千万之众,国土是奕州的数十倍,国力远在奕州之上。 却是被奕州击倒在地摩擦,这些军将自有骄傲的理由。 酒宴完毕,秦延和种师闵留下品茶闲聊,主要是奕州军下一步的行止,两人当然首先商议协调统一了。 马道从外入内,递给了秦延一个急报。 秦延瞄了眼,乃是宗泽的急报,立即拆了火封看了起来。 宗泽首先言及大宋内部对秦延攻灭交趾极为惊诧,对广南西路越发的惊惧,已经有人言称三十万大军不能攻取广西了,看来宋庭对南征的可能开始疑虑重重。 因此奕州军可以放心在倭国征伐,不虞后方不稳了。 而宋庭内部公田所如火如荼,在二十余路铺开,无数自由民失去田亩,沦为流民和佃户,怨声载道,暗流四起。 秦延看到这里只能慨叹这位赵佶果然是昏君的种子,绝对的大宋第一号苍蝇纸,招来的都是祸国殃民的玩意。 比如蔡京吧,这位在神宗朝和哲宗朝为何不得重用,距离左仆射和右仆射遥远的很。 按说他的才干升任右相绰绰有余,但是神宗和哲宗还是从他身上警觉了什么,因此虽用其才,却是不肯拜为肱股之臣。 但是落入赵佶手上,呵呵,两人真真的臭味相投啊,立即开始祸国殃民自行快活,从根基上瓦解赵宋的统治。 更别说什么高俅、童贯之流了,这些人在赵佶手上果然是大放异彩啊,马上就要遗臭万年的节奏。 秦延简单说了两句,种师闵冷笑道, “蔡京一味专营,没有风骨,官场谁人不知,两位先帝敬而远之,只有赵佶小儿拜为右相,当真可笑,左相曾布,右相蔡京,唉,大宋政事堂再无君子矣,” 秦延接下来看去,蓦然发现了辽国消息,三月前,生女真八十余部落四千余人在来流水大败围剿的辽军,击杀五千余人,俘获三千余。 关键是宗泽的急报里出现了这几个名字,女直部族联盟共主完颜乌雅束,其弟完颜阿古打,再就是完颜撒改。 正是这三人统领部落联军大败辽军,取得来流水大捷。 “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完颜撒改,呵呵,” 秦延放下急报,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嗯,英雄人物果然不会被轻易埋没,虽然有他的突兀出现,蝴蝶翅膀还是没有将这几位带走,他们终于还是统领女直部落开始争霸天下。 “主公为何一再看顾这些女直人,” 种师闵终于忍不住问道。 秦延下令内卫司不断收集女直人的情况,务必详尽,种师闵有些疑惑。 种师闵不是没有和女直人交过手,在他看来女直人的战力不如契丹人,和宫分军还是没法相提并论的,秦延为何如此看重。 “十八郎,当年河东一战击败的不过是熟女真,那是被驯服的看家狗而已,而如今来流水一线的生女真是草原上林地里的饿狼,两者不可相提并论,这不,皮室军为主的讨伐军大败于女直,” 秦延将急报递给了种师闵。 种师闵拿起细细看来,不禁诧异。 ‘皮室军竟然大败,生女真果然悍勇,’ 皮室军虽然如今不如宫分军,但是在大辽的军力也是第二等的存在,战力还在渤海军奚人之上,结果兵力占优的情形下还是大败,那只能说明生女真的生猛了。 “悍勇,呵呵,阻卜诸部,生女真诸部生存不易,却是在草原密林中为生存厮杀,个人坚韧勇武还在契丹人之上,为何一再败北,因其没有好的头人引领,一味的血勇不能成事,” 秦延一指急报, “十八郎,接连两次大败辽军,这三人的名字当要记住了,完颜乌雅束、完颜阿古打、完颜撒改,这三人已然用两次大胜证明了,他们是生女真一直等待的明主,而阻卜人还未曾等来他们的天纵之才,因此,此番北辽的真正的敌手该当是生女真,北辽有难了,” 也许这三个名字在宋人和宋庭甚至关注此事的奕州这里都是十分陌生。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一十一章如此秦延 秦延当然不会忽视了这三位,这三人是日后金国崛起的基石,尤其是完颜阿古打是金国建立的鼻祖,虽然在金国入侵中原前他就病死,但是金国的根基就是由他铸成的。 而这个时空,由于河东大战产生的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北辽崩溃加速提前,本来一枝独秀的阿骨打变为三巨头,秦延不知道他们能折腾出怎样的局面了,但是秦延绝不会轻视他们,他一个人能产生这般大的作用,何况这三人提前发动呢,哪怕产生一个更强大的金国也不要稀奇吧。 “属下定然对这三人多加注意就是了,” 种师闵正容拱手道。 秦延点头,这就对了,种师闵这些年已然成为一个合格的近代将帅,之所以这般说,那是因为种师闵可以将火炮、火铳、骑步军很好的施用,就是拿到几百年后也是一个合格的近代将领了。 种师闵如今的本领超然在当今众多军将之上,但是这厮大咧咧的毛病骨子里没变,这是他最大的弱点,多一点谦逊总是好的。 “如今种九郎、十二郎、十四郎如何了,” 谈完公事,秦延问起了种朴、种师道、种师中的情形。 嗯,种建中改名了,不改不行,那个赵佶定下名号建中靖国的时候,种建中只能改名避讳,种师道登场,种建中消逝,历史还是沿着固有轨道前行着,即使有秦延,有些大势依然无法改变。 “最后一次听闻,九哥晋升皇城使,领河州事,也算是继承叔父的衣钵来,至于十二哥则是知环州,也是一州大员了,十四哥嘛,鄜延路都钤辖,麾下节制三将,” 种师闵笑道,说起种家兄弟来心情放松的紧, ‘只是某略有歉疚,如果没有某的牵连,他们该当愈发高升一步的,可惜了,’ 种师闵感叹道。 虽然他一再注意收敛光芒,也确实收到了一定效果,加上秦延着力隐藏实力,故意向宋庭示好,因此种家兄弟受到的影响不大,最起码没有革职待勘,还保有职位,但是晋升之路肯定是受到极大的影响,这是种师闵最为愧疚之处。 ‘十八郎,昔日诸葛一族也是如此,最后各自执掌吴、蜀大权,福祸相依吧,未必不是好事,’ 秦延隐晦道。 他难道能说日后种师道、种师中的结局都很凄凉,这一世可能因为种师闵转运了呢,只能如此安慰种师闵了。 当然,这一世种师道、种师中的命运如何他也未知,因为一切轨迹大不同,他已经不能因循旧例了。 上皇御所,等候多时的右近卫大将藤原家忠陛见上皇。 白河上皇冷淡的高居上位,藤原家忠依礼参拜。 白河上皇冷冷的指了指座位,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藤原家是一个大家族,各个族系间倒也是人才辈出,接连掌控京都大权。 藤原家忠之父兄藤原师实、藤原师通都曾拜领关白之职,权倾朝野。 但是他们对白河上皇不大敬服,而是依靠家族的实力让白河上皇不得不捏着鼻子抛出了关白职位,甚至最后藤原师实、藤原师通同天皇勾连,共同对抗上皇设立的政院体系,甚为白河上皇厌恶。 幸亏这两人已经挂了,这让白河上皇痛快不少。 但是藤原师实的次子这个藤原家忠依然跟从天皇,白河上皇对这个家忠当然很是不耐。 “今日陛见当为何事啊,” 白河上皇很是着恼。 他现在很不想见自家儿子的近臣,这些日子这些混蛋们怕是和他儿子一同嗤笑他这个上皇吧。 舰队尽丧,大军溃败,京都被围,威严全无,大约天皇君臣聚在一起幸灾乐祸吧。 ‘陛下,臣下此来是奉了皇命有急报禀告陛下,’ 藤原家忠正容道。 ‘呵呵,急报,说说吧,’ 白河上皇冷冷道。 “陛下当知,我藤原一族向来和西边大宋多有海贸往来,” 藤原家忠恭敬道。 “这个谁人不晓,藤原一族每年怕是获利丰厚吧,非是如此,怎的能建造那么多宅院,豢养那般多美女呢,” 白河上皇讥讽道。 “陛下,臣下一族船队终于从大宋那里打探出秦延何许人也,” 藤原家忠恍如未闻自顾自道。 白河上皇眉毛一挑, ‘哦,他是何等人,不是幽州宋人吗。’ 白河上皇知晓的不过是奕州官方的说辞,奕州上层的汉人都是从幽云汉族而来,因是不满契丹人暴政出走占据了奕州。 “陛下,秦延不是幽云大族,那是哄骗之词,其实他是宋人,而且在大宋赫赫有名,” 藤原家忠鞠躬道。 白河上皇一怔,宋人,怎么可能。 看出了上皇的疑惑,藤原家忠继续道, “秦延出身大宋陕西西军,十余年前开始在西军屡立战功,不断晋升,先后数次大败西贼,斩杀数万西贼骑步军,更是在河东大败北辽骑军,斩首数万,被大宋天子拜为龙图阁大学士,那年此人不过三十出头而已,并且此人文武全才,诗词不多,却都是惊世之作,被宋人称之西军秦郎,乃是大宋肱股之臣,” 白河上皇呆滞,怎么可能,他对大宋多少有些了解,能被天子拜为大宋龙图阁大学士,而且仅仅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秦延必是天子宠臣。 却是为何脱离中原占据奕州这个海岛,这说不通吧。 “此言有误吧,如此高官厚禄不如一荒岛乎,” “陛下,三年前臣下听闻后就是不信,但是多方打探确是实情,更何况秦延身边有一向跟从他的大宋名将种师闵、宗泽等文武,绝不会错,” 藤原家忠急忙将种师闵和宗泽等人简略一说。 白河上皇依然有些半信半疑,实在是太过虚幻,人生之经历怎么可能这般大起大落,他就没见过这等人。 藤原家忠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折子呈上。 里面详细说明了秦延在大宋仕途。 白河上皇接过细细研读,不时向藤原家忠询问。 实在是白河上皇对大宋情形极为陌生,好在藤原家忠为了探询秦延情形做了不少功课,总算一一讲明了。 白河上皇越看奏折越是心悸。 砲车、马蹄铁、黑火药、巨炮等物件都是秦延所出,永乐城助守斩杀数万西夏军卒,曾一万破十万,河东经略任上曾经数万败四十余万西夏北辽联军,这,这是何等人,当无愧于大宋战神一职。 西夏如何,白河上皇不清楚,实在是没听说过。 但是北辽如何他多少知晓一些的,那是因为北辽数次大举攻伐高丽,让高丽北方一片烽火,还有一次占据了高丽国都,让高丽处于风雨飘摇中。 据称北辽铁骑无敌,高丽防御也不敢野战,只能据城防守,可见其骑军强悍,据称北辽有铁骑数十万,想想那数十万铁骑铺满原野奔流的场面就让白河上皇惊惧。 就是如此强敌,居然被秦延数万骑军击败,据说斩杀过十万。 不信吗,不知道其他人,白河已然信了,为何,想想他直领军数万脆败其骑军之下,还有何人能整训出如此铁骑,怕是只有这个秦延了吧。 白河上皇接着看了秦延诗词,那首满江红让其差点拍案叫绝,虽然经过了通译,但是那种忠勇血性跃然纸上,让人血脉喷张。 而元夕一词更见其功底,坐实了文武全才一词。 作为一个帝王,白河上皇还关注到了此人在内政上的建树,两年让大宋几乎最为穷困的一路一跃成为富庶之地。 文韬武略的秦延展示在白河上皇面前,人才啊,一人可以兴邦立国的大才,千年不遇也。 但是这样的大才和他对立上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 这也是白河上皇无法拍案称颂的因由。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一十二章回军救援 “陛下,此贼狡诈阴险,乃是我日本劲敌,当立即通晓大纳言,回师途中小心中了此贼的奸计,” 藤原家忠鞠躬道。 白河上皇很不满意,他知道面前这位‘纯臣’来意根本不纯,这是他那个便宜嫡子再提醒他,这个秦延不简单,也显然是捉急了,日本再也经不起一场大败了。 但是这是对他的权威的一种挑衅了,窥伺大权吗。 不过,白河上皇也很无奈,他也知道再也经历不了大物浦那般的惨败,否则京都危在旦夕。 “此事朕自有安置,你回去向你的主上回禀就是了,” 白河上皇冷冷道。 藤原家忠躬身施礼离开,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相信白河上皇已然对秦延不再轻视,至于白河上皇对他的恶感,藤原家忠没在意,藤原家两头下注,无须顾及其他。 白河上皇立即招来数个小姓。 备后国庆阳山城,备后守所在。 藤原公实统领的大军驻守在此。 这支数十年来最为庞大的日本大军营寨绵延数里,旌旗招展,人声鼎沸,倒也军威极盛。 藤原公实刚刚沐浴更衣完毕,和平正盛一道准备赴宴,备后守丹羽清纪已然备下了接风宴。 丹羽清纪出身越中丹羽家,一向对上皇忠心耿耿,因此居于一国守护,藤原公实即使出身藤原家也不得不给三分颜面。 藤原公实来到前帐,平正盛早已恭候多时了,两人略略寒暄一下,藤原公实对这个上皇钦点的北面武士是敬而远之,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此番征伐长门不过是暂时同僚罢了。 两人正要入城,十余匹快马飞报。 藤原公实立即接过了急报,这是上皇钦封的,他是不敢大意。 只是瞄了两眼,藤原公实惊愕状,全然不可置信。 接着他默然将急报递给了平正盛,他则是返回大帐中坐于案后。 平正盛晓得这位勋贵出身的大纳言相当的儒雅,怎的如此失态。 平正盛细细一读,大惊失色。 奕州贼从京都西南御水师大寨登陆,直驱京都,在大物浦击败三万余天皇直领军,源氏战败自裁。 如今奕州贼骑军数千,步军万余兵围京都城,上皇急命大军返回解京都之围,迟恐不及。 平正盛不敢相信,他可是北面武士,节制操练过天皇直领,兵甲齐全,整训有素,战力颇强。 何况还是名将源义家统领,平正盛是深知源义家的老辣的,他扪心自问不是这个老将的对手。 结果是这般战力的直领军一战脆败于奕州贼,可见奕州贼的难缠。 如之奈何,平正盛心里充满疑惑,他也急忙进入大帐。 “京都告急,城内不过数月的米粮,再有两月不曾解围,城内怕是无法节制,因此我军当立即加快前行。” 藤原公实本就是朝中重臣,对京都情形一清二楚,城内粮米大部分都要从外运入,如今被围,两月后米粮匮乏,不用四个月,两月怕是就要有大乱发生了。 “正是如此,本将自请为大军前驱,” 平正盛躬身道。 藤原公实颔首,他也明白这位近卫少将救主之心,统领万余直领军为大军开路未为不可,不过他还须叮嘱一番, “因藩守,领军回援正是当然,但遇敌大军不可贸然出战,当等候主力一同与敌决战,” 藤原公实命道,他深怕平正盛立功心切贸然出战, ‘须知,大物浦之战,据称奕州贼随军有重炮轰击,骑军众多,乃是源义家大败因由,不可轻敌,’ 平正盛急忙躬身领命。 藤原公实接连召集部将下达了军令。 待得半个时辰他忙完后,备后守丹羽清纪已然赶来候着了。 “大纳言,大物浦大败竟然是真的,” 丹羽清纪至今还是无法想象,战力一流的天皇直领军会全军覆没。 “此事定然为真,” 藤原公实晓得白河上皇的倨傲,如果不是大败,这位上皇是不会急吼吼的发出召集令勤王的,实在是丢脸不是。 “备后守,此番本官有要事相托,” 藤原公实郑重拱手。 他已然不拘泥于方才的惊诧,一切当以救助京都为先,藤原家虽然辅助天皇和上皇暗斗,不过是京都执政之争,如果京都陷落,无论上皇、天皇、藤原家都是大输家,此时当同仇敌忾。 ‘大纳言尽管吩咐,’ 丹羽清纪急忙回礼。 “此番本官统军救援,当有必胜之心,奈何无暇顾及身后粮秣,望备后守统领后军押运粮秣,沿途多多征集粮秣,须知京都被围,城内必然粮米匮乏,解围之后,粮秣供应不及,怕是要有大乱子的,” 藤原公实不愧为执政重臣,已然未雨绸缪解围后京都危急了。 “藤原大人放心就是了,下官自当为陛下效劳,” 丹羽清纪恭敬道。 藤原公实淡淡一笑。 丹羽清纪所言称的陛下,恐怕是上皇吧,真正的天皇陛下没有这位恭顺的臣子吧,不过此时计较这个毫无必要了。 这一日,大营内忙碌不堪。 第二日一大早,平正盛统领万余天皇直领当先出发,藤原公实则是节制中军四万在后。 丹羽清纪则是统领后军两万翌日出发,一共七万余大军向东疾进。 备前国濑户内海大港牛窗,此时整个海港方圆十里都在奕州水师控制之下。 飞剪船不断巡视四方,驱赶附近商船渔船。 港内升起的是奕州军青色的战旗。 五日前,奕州水师如同神兵天降,夺取牛窗港,几乎没有什么抵抗,港口内的目丁们只是敷衍的抵抗了一下就放下了兵器。 而逃亡的人们被早从两翼上岸的一票骑军驱赶回来。 于是牛窗港悄无声息的落入了奕州水师的掌控中。 刘半顷忙碌了两日,将四千军卒,过万的备马运上岸,这才好生修养。 好在从近畿地方到此不过数百里,几日的航程,很快军卒战马恢复了战力。 刘半顷就接到了斥候的急报,藤原公实大军已然越过了备后国、备中国,如今抵达美作国,正在向东开进。 此番斥候穿着都是倭人骑备模样,大物浦战后,缴获倭人骑备衣甲无算,乔装深入探查非是难事。 在牛窗港招来数个有家眷的带路党一同向北探查而去,如今很快传回了消息。 刘半顷当即下令六个营的骑军向北进发。 牛窗港则是留给了水师披甲节制,有战船上的巨炮助阵,哪怕是有倭人所谓天皇直领军攻伐也是攻打不下。 丹羽清纪在美作汇合了美作守吉田纲吉,这也是上皇小幸出身,上皇的近臣,此番听闻京都被围,也随同丹羽清纪一同出发向东救援。 丹羽清纪在美作一线征集了不少的粮秣,和吉田纲吉统领两万余足轻向东进发。 前军中军已然到了播磨,后军还在美作,运送粮秣本来就拖宕行军,丹羽清纪已然是尽力行军了。 不过相比前军,后军倒也是清闲的紧,各级将佐、各地封头以及足轻们都较为放松。 奕州贼当真大举攻来,也有前军中军接战,作为后军当然没有燃眉之急。 何况,后军都是战力最差的关西各处封头麾下足轻,否则也不会被踢来运粮了。 因此后军颇有松松垮垮之势,丹羽清纪也是没法,他不是大军主帅,不过是临时执掌节制后军而已,何况他从未领军作战过,历练不足,对节制全军有心无力,对后军的松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一十三章一扫而空 美作和播磨交界处的日名仓山南麓的吉井川谷地西口,数千青色战甲的骑军隆隆向东开进,一路上所遇到的一切倭人尽皆斩杀,骑军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吉井川河谷。 刘半顷则是派出了大股斥候向东进入河谷探查倭人军卒动向。 此番刘半顷统领骑军从备前北进,一路上过城不攻,只是屏蔽断绝了一切官道的往来。 让备前诸封头以及备前守镇城成为了孤岛,即使有零星的报警,也不会向北,这一线都被骑军断绝,只可能向东前往进入播磨山地而已,刘半顷对此不甚在意,等到播磨一线接到报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想来已经是大事已毕。 刘半顷统军经过备前国南部的冈山平原直驱北部的吉备谷地,从其南缘向东接近了吉井川谷地。 一路上用血腥手段屏蔽了一切关于骑军的消息,使得这般大股骑军已然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倭人大军的后军。 刘半顷则是十分的惊讶,因为倭人的后军竟然没有向后派出斥候,松懈的一塌糊涂。 这在奕州军的操典里是不可想象的,秦延要求及时在平日里行军也要向左右以及后方派出斥候,否则将会将主将治罪,将会影响到将佐的晋升和薪资。 想来,倭人后军以为在大军后方,根本没考虑奕州军可以越过前军和中军偷袭后军。 当然,倭人越是如此,刘半顷越是欢喜,省却多少麾下军卒的性命。 三千五百骑兵摸进了河谷中,全部战马上了笼头,军卒牵马而行,在朦胧的夜色中向东偷进。 还有五百骑留在了谷口,刘半顷依照秦延一向遵循的谨慎原则,为骑军留下了后路,为的就是防止那个万一。 倭人后军此时在吉井川河谷中间的小盆地里修整,此处向东十余里就出了河谷,也就是一日的行程。 也因为吉井川的这个小盆地相对较为宽阔,可以将一万足轻和粮秣大车摆开,后军就在此休憩。 万余倭人点燃了篝火烧水造饭,将这块平地照的十分明亮,营地里喧闹不已。 这般明显的目标很轻易的将奕州军吸引到左近。 刘半顷带着十余名亲卫和前锋数十名斥候偷入到距离倭人营寨只有区区两百余步的林子里。 身居这个漫坡的林地里,刘半顷用远望镜窥伺着东方倭人的营地。 昏暗摇曳的光亮中,刘半顷寻觅多时也没有见到一个塔楼的痕迹。 刘半顷不禁感叹这个倭人主将真是废物,不但没有向后派出斥候探查,甚至没有建造塔楼防护营地,完全放弃了中远程的预警。 刘半顷等人探查了许久,也不过是发现了一些拒马环护营地罢了。 刘半顷慢慢退出林地,向西边数里外的大队靠拢。 此时不到子时,刘半顷返回了骑军大队。 刘半顷立即下令全军休憩,在陌生的地域,刘半顷不会冒险下令骑军暗黑的夜里偷袭的,那般只是伤损的战马就足以让刘半顷痛彻心扉。 人马都是安静的休息。 寅时初,刘半顷号令全军出发,趁夜向东偷进。 待得寅时末,三千多骑已然摸进到了距离倭人后军不足一里处。 此时天空依然有些灰蒙蒙的,暗夜就将逝去,人的视线可以勉强放空数百步。 刘半顷当机立断,立即下令全军上马向东疾进。 相聚不足一里,不过数百息的时光,他相信此时就是倭人惊醒也没法做出大的动作了。 七个营的骑军立即上马,催马快步向东靠近着。 这般快走没有发出震动大地的响声,前方还有一个缓坡阻挡倭人的视线,因此还能遮掩一段时间。 刘半顷和前军登上缓坡的时候,第一缕晨曦出现了,刘半顷放眼望去,但见东方的河谷里密集的倭人营帐,走动的人影很少,绝大部分的倭人足轻还在酣睡中。 倭人营地里发出了一些鼓噪。 大批的人马出现在缓坡上,兵甲的闪光十分的密集,已然刺激了一些起身的倭人军卒的眼睛,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西方缓坡上大股的骑士,还有那个陌生的青色战旗,立即开始慌乱喊叫起来。 倭人的异动也被刘半顷察觉,不过能抵达这个不足半里的所在,倭人即使发现又如何,一切都太晚了。 刘半顷手臂一挥,一声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在这个安静的黎明中显得十分突兀诡异。 随着这声声号角,人喊马嘶骤然出现,奕州军骑军催马奔下缓坡,向着东方杀去。 轰轰轰,数千匹战马的奔驰回荡在河谷中震天动地,荡起的烟尘足有十余丈高,奕州军的战旗飘扬,兵甲森然闪光,昭告倭人死敌降临。 此时无数倭人从睡梦中惊醒,他们仓皇的奔出探看,而奕州骑军荡起的漫天烟尘以及无数兵甲的闪光让所有倭人魂飞魄散。 然后一切都晚了,不足半里,在全速飞驰的奕州战马下不过区区百息的距离。 这些时间根本不够步军整军备战的。 倭人足轻们惊恐的发现奕州骑军已然出现在不足百步的距离上,从烟尘里依稀可以看到这些骑士们狰狞的面甲,挥舞的骑枪上森冷的寒光。 此时绝大多数的倭人充满了惶恐,他们清楚没有布阵下对上骑军毫无胜算,此番他们被偷袭必然大败了。 心中的挫败和对死亡的恐惧让大多数的倭人立即崩溃了,他们转身就是逃离,布阵反抗的足轻寥寥无几。 奕州骑军距离数十步的距离上只是遇到了零星的步弓反击,几乎就没有给奕州军人马带来什么大的损伤,骑军就轰然贯入倭人大营中。 此时,奕州军军卒们放手大砍大杀,只须在奔逃的倭人军卒人群中随意杀戮就是了。 无数的倭人军卒背后被奕州骑军的骑枪贯穿,战刀劈砍,战马撞击践踏倒地,一片的嚎哭和惨叫声,倭人营地已经是一个禁锢的地狱。 很少的一些足轻妄图反抗,很快被冲散,或是被骑军践踏砍杀,没有完整阵势的抵抗,步军对上骑军毫无胜算,根本掀不起几朵浪花来。 倭人士卒们放弃兵甲轻身向东沿着河谷道路疯狂逃窜,有些则是看到骑军追近立即投入吉井川中,妄图泅渡逃命。 只是水性好的寥寥无几,大多数倭人都溺死在深幽的吉井川中,尸体多的甚至堵塞了河川。 没有下水的足轻们也逃不了多远,不过区区数百步内就被疾驰的奕州军骑卒们追上大砍大杀。 很多足轻绝望的放下了兵器跪地投降。 只是盏茶时间,这场偷袭就落幕了。 倭人足轻几乎全军覆没,大多数扑倒地上无声无息,间或有伤患嚎叫翻滚,还有两千多足轻放下了武器,颓然被监押起来,等候着未知的命运。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一十四章魂飞魄散 刘半顷在亲卫随扈下踏上倭人大营的时候,几个军卒将十余个倭人高官和封头拖拽而来。 刘半顷这才知道这股后军是由倭人的美作守来统领的后军万余人,此外还有万余足轻的后军在东向二十余里,已然出了吉井川河谷,由丹羽清纪统领进入了播磨境内。 刘半顷环视了狼藉万分倭人尸横片野的场面,嗯,这般场面估计主公会很满意了吧,刘半顷等人不知道主公为何对倭人如此痛恨,也许是倭人总是窥伺奕州水师,那可是奕州的根基,也许是因为对奕州水师一再的偷袭吧。 不管怎么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既然秦延对倭人深恶痛绝,下面的军将对上倭人也就毫不手软。 这不,刘半顷立即下令,将俘获的两千余倭人足轻立即斩杀,一个不留。 麾下的骑军立即毫不留情的对手无寸铁的倭人挥舞屠刀,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将这些倭人屠戮一空,丝毫不顾及这些倭人的哭号叫骂,只是冷酷无情的屠杀。 身为奕州军军卒一向被教导,对上治下百姓要怀柔,但有灾祸要伸出援手。 但对上外敌一定要冷酷无情,痛下杀手。 奕州军的骨干其实是秦延身边的亲卫组成的,这些年来只是这些亲卫发散进入奕州军的足有千余人。 他们跟随秦延在北方和西贼北辽搏杀,对夷狄的冷血残酷铭记在心,对秦延所说的对夷狄要铁血无情深以为然。 因此他们带出的军卒也都被教导对上外敌要冷血无情,只有以杀止杀。 刘半顷已经筹划对倭人后军再次偷袭,此时他麾下的骑军机动性第一,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他不可能背负着两千多倭人的倭人足轻前行,根本无法作战,放归更不可能,拿起武器继续和奕州军作战嘛,那就只有斩杀最为稳妥了,死人是不足为虑了。 刘半顷下令全军下马休憩,好好休整一番。 军卒们立即开始埋锅造饭。 他们击败的可是倭人后军,这里的粮秣多的很,还有不少的肉食和酒水。 这些日子来奕州骑军靠着劫掠倭人百姓的米粮为生,倒也不曾饿肚子,但是倭人百姓的困苦决定了他们也劫掠不了多少肉食,此番可算是打了牙祭,好生的大吃大喝。 而战马也等来了它们的盛宴,粮米管够。 饱餐战饭后,刘半顷下令放火将四百余辆粮车付之一炬,带不走的也不可能留给倭人,刘半顷宁可让这些粮米化为焦炭。 奕州军骑军继续向东前行,追击丹羽清纪统领的后军而去。 他们施施然离开的时候,茫然不知他们留下的这个屠场被后世称为吉井血川。 倭人的民族本性决定了,对上外敌极为的记仇。 倭人内部相残造成的血案不胜枚举,万余人的伤亡不算什么。 但是倭人很少面临外敌的大规模的入侵和杀戮,因此对外敌的每一次杀戮都是记得很清楚,流传千年。 此番万余足轻几乎被屠尽,吉井川被鲜血染红,尸体几乎阻断吉井川,被后世的倭人牢牢记住,成为他们控诉汉人暴行的一部分,千年后吉井血川依然是倭人攻讦汉人的武器之一。 只是很可惜,后世西边中原汉人一句轻飘飘的上古传说无据可查,就将这一切推脱了,让倭人愤怒无奈,却是拿中原汉人毫无办法。 留下吉井川血案现场的奕州军八营骑军继续向东疾行。 八营骑军不过阵亡了数十人,轻伤不足两百,伤损战马三百余匹,可说损失轻微,战力基本未损。 刘半顷统领这支胜利之师士气高昂的向东追去,遇到的小股倭人当即剿杀,目的还是为了屏蔽骑军逼近倭人后军这个信息。 经过一日的追击,奕州骑军缀在了丹羽清纪统领的步军西方不足五里处。 刘半顷惊喜的发现倭人后军依然没有发下警戒斥候。 这证明了前方的丹羽清纪茫然不知道后军已经灭亡,否则绝不会这般松懈。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了,即使有零星逃离的倭人也快不过奕州骑军的战马,奕州骑军再次屏蔽了他们追杀过来的消息,前方的倭人大队依旧慢悠悠的押运粮秣辎重行进,丝毫没有察觉煞神们近在咫尺了。 当骑军接近到丹羽清纪军后方不足三里处,刘半顷犹疑是现在偷袭,还是如同吉井川般黎明偷袭,毕竟此时已然是申时初了。 现下偷袭,损伤必然大了些,如果是上番黎明偷袭,伤亡肯定如同上番般微不足道。 但是如果现在最在后方,倭人是否能察觉,现下距离实在是有些近了。 就在纠结的时候,前方斥候急报,倭人大队有异动,好像知晓了后方的情形,正在整队。 刘半顷当机立断,换乘备马立即冲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即使有所擦觉,但是相距这般距离,倭人不可能步下严整的阵势。 丹羽清纪此时魂飞魄散。 他这两日还是悠哉悠哉的节制万余足轻向东行进,每日里就是十余里的路程,毫不捉急。 就是他捉急也不成,他麾下的足轻都是被留下的最差的那些足轻。 说白了,统领这些足轻的封头都是胸无大志,在封地庄园里混日子的,不想什么出人头地,只想守护一方的,因此麾下足轻操练极差,其实就是拿起兵器的农夫而已。 每日里行进二三十里是不用想了,会有很多足轻掉队的。 因此丹羽清纪只能每日里行走十余里就歇了,好在前方传来信息,尚未和奕州贼接战,因此丹羽清纪也不捉急,慢慢来就是了。 这日正在行军途中,忽然一个亲卫目禀报, “丹羽守护,属下以为大军后方不靖,似乎有大股骑军接近中,” 丹羽清纪嗤笑, “盐田泽正你怎知后方有骑军接近中,” 丹羽清纪觉得好笑就是在这里,出了天皇直领骑备,日本谁还有大股骑军。 至于奕州贼,即使大股骑军前来,也须和前军接战不是,怎的也轮不到后军不是。 “丹羽守护,麾下听地探知后军有大股战马踏地之声,距离我军不远了,须就在数里间,” 盐田泽正急道。 他是个一贯谨慎的,不时的探听听闻一下,是不是有骑军接近,最初他探听到后军声响时候他自己也不能相信。 直到他反复听闻了数次,耗费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确定后方有大股骑军正在接近中,这才急忙禀报丹羽清纪,此时他笃定非常。 丹羽清纪将信将疑,不过他不是一个非常固执己见的。 毕竟一个大意就会送掉自己的性命,这可是战阵上,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丹羽清纪一挥手,一个亲卫俯下身子听了片刻,但见这个护卫蓦地挑起,脸上已然变色, “丹羽守护,后方果然有大股骑军追击,只是没有发力追击,” 丹羽清纪立时感到毛骨悚然,只是一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当即晓得后方大股骑军是何人,在日本这片土地上,除了天皇骑备,谁还有大股骑军。 只有奕州贼才有大股骑军,至于他们怎么绕到后军的身后现在是无法顾忌了,逃得性命为先。 丹羽清纪立即下令大军整军备战。 随着号角齐鸣,倭人足轻立即被召集一起布阵。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一十五章接连扫荡 后军行军是沿着官道摆下的一字长蛇阵,加上掺杂期间的粮车,蔓延数里。 虽然鼓号一再鸣响,各处懵逼的足轻也就是刚刚忙碌开来,只有中军较为迅速的集结一处了。 此时西边隆隆的马蹄踏地声传来,荡起漫天灰尘,喊杀声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视力可及的地方但见兵甲闪光处,奕州青色战旗下,无数骑士如浪涛般涌来,战马飙起全速仿佛几息间就能杀到眼前。 只是看到这般场面,队尾的足轻立即就崩了。 他们不过是封头庄园里的农夫而已,几乎没有经历战事,平日里操练更是少的可怜。 手里生锈的刀枪都没有耍过几回,更甭提抵抗大股骑军的历练了,他们虽然是战阵小白,却是很清楚骑备的厉害之处,此番看到无边无际的骑军挥舞刀枪,凶神恶煞般杀来,心胆先寒了,立即抛弃了还在叫嚣整队的很多将佐和封头。 他们不知道对上骑军步阵迎敌还有自保的可能,现在他们想的就是离开敌人越远越好,让跑慢的足轻阻挡这些奕州贼吧。 于是奕州军距离这些军卒还有两百步,这些队尾的足轻就已经向东发力狂奔。 他们这一奔溃,立即冲散后面的其他足轻,营销就这样产生了,毕竟谁也不愿意留下阻挡这般怒涛般奔涌的骑军。 于是倭人军阵成了一个赛跑大赛,看谁能跑到前方。 后阵滚滚向前,却是无人留下阻击奕州军骑军,只是数十息间奕州骑军已经杀入崩溃的乱兵中。 奕州骑军需要做的就是利用马速将骑枪和马刀轻送轻挥,破开足轻的竹甲或是皮甲而已。 就如同无数次他们在校场上操练的一般,不同的是他们面前无数的目标,多到让他们不知道首先砍向哪个敌人。 惨叫、嚎哭、告饶、战马嘶鸣,就是没有大股羽箭的反击,到处响起的也都是和语的哭喊,再就是汉话的喊杀声。 整个后阵就这样被奕州骑军践踏于马下,后面足轻唯一的起到的作用就是让奕州骑军的速度减慢了很多。 丹羽清纪好容易借助一些亲将封头将中军聚拢在一处,接着后军如同一般散沙般溃散下来。 丹羽清纪目瞪口呆的看着奕州贼的骑军悍勇杀入后军军阵肆意砍杀。 一些人数很少的骑军毫无顾忌的孤身杀入人数众多的足轻中杀戮着,丝毫没有陷入重围的惊惧,相反单人独骑就敢挑战一众足轻。 丹羽清纪亲眼看着数个奕州贼的骑军挥舞刀枪杀入数十个足轻之中,转瞬间斩杀十余人,剩余的足轻除了数个足轻翻身杀敌外,其他的足轻只是低头逃亡,直到后面的刀枪加身,或是战马将他们冲撞飞跌出去,竟然想不起拿起手中的刀枪反抗。 只是将远远旁观的丹羽清纪看的目眦欲裂。 此时一个亲将大吼, “丹羽守护,溃兵上来了,就要将阵势冲乱了啊,” 此时大股的逃亡的足轻向着勉强布好阵势的军阵冲来,很显然再无阻拦,他们就要冲入中军军阵中,不用什么聪明的头脑也知道这些乌合之众冲入阵势的后果,中军军阵必然大崩,整个军阵都会被奕州贼的骑军追杀屠戮易控股。 丹羽清纪当机立断, “射杀,” 随着亲军传令,弓弦爆响成一片,嘶嘶嘶的破空声传来,但见如雨的羽箭从天而降,射杀了大片涌来的足轻。 此时头脑发昏一味的向冲入自己军阵躲避的足轻们终于知道如果继续冲下去,他们首先就要被射毙在此了。 于是很多足轻立即向两翼跑去,让开中军的地界。 只是两军阵前想要躲避后面的骑军,沿着战线横着避走,哪里有那么容易。 很多足轻被后面奕州军军卒砍杀当场,还有些来不及转身的继续冲向中军军阵,旋即被大股羽箭射杀。 这场战事,倭人足轻的羽箭没有杀向奕州军,反而让自家的足轻倒地挣命,嚎叫扑倒来一大片。 随着后阵大股足轻或是从中军两翼逃离,或是被奕州军砍杀或是死于中军步弓之下,奕州骑军和中军军阵之间清理出一大片。 而奕州军相距百步就要和倭人中军相撞。 倭人中军长枪林立的等候着大股骑军的冲撞,这些足轻是很不济,但是大群聚集在一处总算是胆气提升不少,总算可以勉力面对如火肆虐的奕州骑军了。 奕州骑军前锋此时立即收起了刀枪,旋即从马鞍上抽出了燧发长铳。 此番征战倭国,四分之一的骑军营配发了长铳,好在有备马拖带,多了一个长铳并没有给军卒带来太多的拖累。 秦延之所以改变了短铳,配发骑军很多的长铳,目的就是要在敌军步弓射程外先敌开火,打击敌人的军心士气。 这也是多次战事后总结的结果,短铳虽然灵活,一个骑军配备四把短铳,重量轻灵活,但是短铳的射程和步弓相近,往往敌人和奕州骑军同时射杀对方,不能先敌开火打击对手。 因此此番征战倭国,骑君很多改为配备一把长铳两把短铳。 此时很多前锋立即拿出了长铳,这是下意识的反应,毕竟只须八十步长铳就可以开火杀敌了。 倭人中军的前排足轻们头皮发麻的看着对方奔驰而来的骑士们纷纷举起火铳,他们虽然没有那个见识不清楚什么叫碎发火铳,但是也晓得这些都不是好相与的物件。 但是对火铳一无所知的足轻们只能木然的等待着。 砰砰砰,大股的烟尘腾起,数百把火铳轰鸣了。 数百把火铳的轰鸣震耳欲聋,弹丸呼啸而至。 随即中军前排足轻们以各种姿势扑倒,弹丸在他们体内翻滚,喷溅出大股鲜血,很多足轻伤口被撕裂开来,露出体内的内脏。 只是一次打击,所有的足轻都是肝胆巨寒,四肢颤抖。 这些足轻没有经过好生整训,也就对身旁的队友没有丝毫的信任,遇到这般前所未有的打击时候,很容易军心动摇。 何况这些足轻互不统属,更加缺乏节制,好在各个封头大喊叫嚣,还有方才四散逃亡的后军被敌人随意砍杀的场面让他们知道逃亡不是一个好办法,这才勉力支撑。 只是身边伤亡足轻歇斯底里的惨叫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不断挑战他们的忍耐。 此时奕州骑军继续冲近,六十步距离上,双方用步弓和短铳相互射击。 战事拖宕这般时候,倭人才第一次大规模的反击奕州骑军。 倭人如雨的羽箭带给了奕州骑军人马一些伤亡,但是相比奕州骑军短铳的威力相差太远了。 大股的烟尘腾起,火铳弹丸呼啸着再次打击在倭人中军的前阵,带来了大片伤亡,不似人声的惨叫让这些军卒的忍耐到了极限。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一十六章只能抱团 奕州军骑军不断发射抛弃短铳,造成了火铳火力一时间绵绵不绝,好像永无止境般的假象。 而倭人中军前两排的足轻几乎被扫荡一空,后排的足轻亲眼看到这些人的惨状,再也忍耐不住了,很多足轻转身就逃,他们无法直面对手不断轰鸣收割人命的兵器。 于是,奕州军距离对方军阵只有区区三十步的时候,整个倭人中军军阵融化雪崩,整个大阵的足轻鼓噪疯了似的向东退却。 奕州骑军军卒快马追上指出骑枪,再次给了敌人致命一击,将零星的反抗击溃,然后抽出马刀呼哨杀入,再次畅快的砍杀起来。 倭人中军此时如同方才的后军溃兵般散乱不堪,到处是逃亡的足轻。 丹羽清纪无可奈何的看着大阵崩溃,面如死灰的被亲卫拖拽着踏上了逃亡之路。 好在他有坐骑,几十名亲卫随扈着这位备后守向东奔逃,他们身后是两千余还活着奔逃的足轻。 这般亡命奔逃很快将后阵的足轻冲垮,就这样中军后军四五千众如同四五千头猪般四散奔逃,身后是高头大马上大呼酣战的奕州骑军。 向东数里的原野里到处倒伏着足轻的尸体,奕州骑军军卒追杀的越来越远了。 等到刘半顷在几十名亲卫来到方才中军所在之处时候,只见到处是倭人的尸体和一些伤患,自家军卒只剩下四散追杀的背影了。 此番大战只是在顿饭的功夫就胜负已分,奕州骑军再次大捷,几乎荡平了丹羽清纪所部。 刘半顷驻马良久,遥望这个惨烈的战场,心中豪情无限。 想他当年不过是塞门寨中无人看顾的西军弃儿,能活过数年都是万幸,谁能想到追随主公扬威域外,仅凭他在日本的胜绩,怕是足以让喝止倭人小儿夜啼了吧。 ‘都统,俘获的倭人当如何,’ 一个指挥奔回请示。 ‘不管官职如何,一个不留,’ 刘半顷冷冷发话。 他统兵孤军深入最大的依仗就是机动性,倭人几乎没法阻止数千铁骑的游击。 但是戴上俘获的倭人和辎重行军那就是自取灭亡,但是这些俘获白白放归怎么可能,那就是资敌。 为了伐倭的胜利,他落下个屠夫之名又如何,甚或甘之若饴,用主公的话讲我之英豪敌之贼寇尔。 骑军在此盘桓了两日,好生的修整一番,让战马好生嚼谷了一番粮米,这对战马来说也是一场饕餮盛宴。 然后三千余骑军留下了近万倭人的尸首向东开进,而奕州骑军不过伤损数百骑而已,战力尚在。 刘半顷一声令下杀倭盈野,让千多倭人俘虏丧命。 丹羽清纪倒是命大,逃离了血肉屠场,向东奔逃,就是夜里也是只休息两个时辰,剩下的都在赶路。 实在是深怕奕州贼的骑军在后紧追,他说什么也不能落入奕州贼的手中。 如此三日后,追上藤原公实的大军的时候,昔日有些微微发福的丹羽清纪已然干瘪瘦削了一大圈。 当他被引领到藤原公实大帐的时候,藤原公实愕然。 “什么,后军尽没,怎么可能,” 饶是哦藤原公实宦海沉浮多年,见过的风浪太多太多,也没有今日这般颠覆。 须知后军可是两万余足轻,怎么可能这么短时日内丧于敌手,敌人那是需要出动多少兵马,又是怎么绕过他统领的大军的,简直不可思议。 “大纳言,下官当真不知奕州贼数千铁骑从何而来,只是他们跟踪我军身后,待得我军察觉已然近在咫尺,数百息间冲近,” 丹羽清纪像个娘们般的哭诉,此番大败真的不怨他好嘛,奕州贼怎么摸到大军身后的,他一无所知呢,也正是如此一个不查才落到仅以身免的下场。 丹羽清纪将战事详细一说,而且预估后军万余怕是也全军覆没,否则敌军不可能摸到他的身后。 藤原公实一时懵逼,奕州贼是走的什么路线绕过前军的,真是一个难题,无法想象,从为何他从未曾侧翼的因藩、备前等处没有警讯传来。 再者为何对方数千骑怎么脆败万余足轻的,简直无法想象。 待得细细一问待得听闻敌军数百息间冲阵,根本没有给丹羽清纪整军布阵的机会,一切就了然了,加上对方火铳犀利,破碎中军,一场大败也就不可避免了。 说白了,还是大意了,如果向后派出斥候,哪怕只有五里,也能早早发出警讯,绝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藤原公实大大不满,因为后军的粮秣都是为京都制备的,解围后还得缓解京都的饥荒,防止内部变乱,如今一切成空,哪怕解围京都,城中怕是已然饿殍处处,又是一番乱子了。 不过此时多想无益了。 至于惩处丹羽清纪,这可是上皇的宠臣,相当于上皇的家奴,他还震惊没有那个权限处置一地守护。 藤原公实立即软禁了丹羽清纪,同时下令斥候向后派出十里,五里他都觉得不把握。 同时命令前军平正盛,立即统领万余天皇直领向后靠拢,凭着直觉他感觉距离大军近二十里的前军也较为危险,现在剩下四万余军力的援军必须抱团前行,万不可分兵了,否则也有被奕州贼分而制之的危险。 三日后,大军前行到丹波境内,后面的斥候狼狈禀报,奕州贼数千铁骑从后杀来,斥候大半殒命云云。 藤原公实立即下令全军整队步阵,前军平正盛立即靠拢整队布阵,实在是有了丹羽清纪的前车之鉴,决不可大意轻敌,数千铁骑足以让他麾下大军受到重创了。 藤原公实军令一下,整个大军立即沿着官道布阵,整个阵势成了一个椭圆大阵,为的就是可以从各个方向面对骑军的冲击。 只是四万余足轻行军阵势转为作战阵型不是短时间的事儿,顿饭时间才勉强完成了对西面的步阵,东向一带还在混乱之中。 “大纳言,敌军多少来袭,” 平正盛和亲卫打马而来询问,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藤原公实冷冷的看了眼这个上皇宠信的北面武士,近卫少将,瘦削精干的平正盛脸上的兴奋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果然是一条有野心的忠狗。 ‘因藩守,你须知后军两万余被奕州贼骑军先后大败,我军决不可轻敌,只能布阵对决,万不可轻动,’ 平正盛瘦脸上筋肉抽动了一下,有些不以为然,他以为丹羽清纪等人大意而已,如果布下阵势和奕州贼一战,胜负犹未可知,何况他统领的是战力最强的天皇直领近卫军,真的不惧数千骑军。 只是藤原公实是藤原一族,实在得罪不起,否则以后在近畿地方麻烦无数, ‘麾下晓得了,’ 平正盛勉强躬身道。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一十七章京都窘困 藤原公实对于平正盛的不平之色一清二楚,知道这货心中不满,不过哪怕这货是上皇宠臣,在他面前也得低头,这就是藤原家的威势。 就在此时,如雷的马蹄声爆响,外族狂野的呼哨声远远传来,大股的烟尘在西方升腾,附近的鸟兽惊慌退避。 众人面色沉凝的举起远望镜向西看去,但见烟雾中兵甲闪光,战旗飘扬,全身甲胄的奕州贼骑卒出现在镜头里。 但见这些骑军都是放下了狰狞的面甲,高头大马起伏着,如同一群噬人的猛兽般涌来。 越是靠近,声势越盛,如同一股洪流滚滚而来。 阵阵马蹄声敲击着众人的心里,让人心里发虚。 所有人包括方才还倨傲之极的平正盛都是一脸沉重,实在是万马奔腾的景象太过骇人。 倭人战马缺乏,骑备不多,决定了即使是高阶武士也对骑军应对不足,实在是没有那个历练。 而当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冲击力机动力的骑军如潮涌来的时候,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几人都是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的前阵,嗯,好,前方都是三间枪的枪手,这般长枪在手,可以抵挡骑军的冲击了吧,众人心中稍稍安稳一些。 旋即众人发现了军阵中的不对,自家军阵中实在是太安静了,很显然对手这般气势压制了麾下各家足轻的气势,未战而气夺,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藤原公实立即下令擂响战鼓,提振士气。 倭人大阵中钟鼓齐鸣,节制全军,一种足轻终于可以舒缓一番,挺直了腰身,手握兵器直面进抵不足一里地的敌军。 此时奕州军的阵容显露无疑,但见这些奕州军骑卒一个个人高马大,如同巨兽般虎视眈眈的迫近了。 面甲后的目光森然的投在倭人足轻身上,让这些足轻气势被夺。 一里,半里,轰轰的骑军接近到了两百步,如同狂风般扑面而来,掀起了遮天蔽日的沙尘,让这些足轻心中打鼓,握紧刀枪弓弩的手臂都已经僵直了。 就在此时,奕州军阵中金鼓大作,冲来的骑军立即转向,向倭人大军北南两翼奔去。 滚滚洪流擦着倭人大军南北两翼奔流而去,只是在南北两翼相聚不足两百步处用弓弩袭扰了倭人,带给倭人百余人的伤亡后,沿着原野向东隆隆开进。 奕州骑军滚滚东去,让很多倭人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看了如此威势的骑军,所有人都清楚,哪怕战胜对方,自身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嗯,能不战最好,虽然最后显然还是不得不战,只要不在眼前就好。 ‘如此骑军当属当世第一了吧,丹羽清纪败的不冤,’ 藤原公实慨叹道。 扪心自问,如果他统领万余足轻怕也不是这数千骑军的对手,如果不是四万余军卒结阵,怕是这些奕州贼骑军早就如虎狼般扑上撕咬了吧。 “就是这些贼子杀来,本将也要斩将夺旗,为陛下击杀蛮狄,” 平正盛咬牙道。 藤原公实瞥了这厮一眼,纯属硬拗,藤原公实不认为万余天皇直领军就一定能战胜这数千悍勇贼子,不过多说无益了。 “我军当慢行,决不可分兵,向东进军吧,” 藤原公实眺望东方升腾的大股烟尘道。 这一路上绝不会太平就是了,恐怕战事会非常的惨烈。 藤原公实心中并没把握一定获胜,因为这些骑军也非是对手全部,想想奕州贼近万骑军陈兵京都城下,以逸待劳等待他这支大军的到来,就让他十分的阴郁,胜负未知啊,威压太甚。 果然从这一日始,向京都前行的道路越发的艰难。 沿途上黑烟滚滚,到处是逃难的人群,让人看了后目不忍睹。 奕州贼骑军到处烧杀劫掠,所有银钱和粮秣被劫掠一空,然后将沿途村屯付之一炬,但有反抗立即屠戮一空。 留下的是两手空空的大片饿殍。 而这些饿殍无以为继,只能在官道附近游荡乞讨,这般衣衫褴褛饿的脱相的男女老少游荡四周,让倭人看了毛骨悚然。 饿急了的人无所不敢,他们疯狂的围住藤原公实的大军讨要粮米,不给就不让通过,甚至刀枪都不能恐吓他们了,因为再没有米粮充饥,他们就要熬不过去了,只是野菜汤什么的无法为继。 如果后军没有丧失之时,藤原公实不介意给这些百姓一些粮米,问题是如今大军中勉力维持本身,实在没有余力供应这些百姓了。 百般无奈下,藤原公实只能下令驱散这些百姓,结果就是刀枪砍杀下,留下大片伤患尸首,还有怨毒的目光。 藤原公实知道自家的名声肯定受损了,以后观望不救的恶名绝对少不了,不过为了解围京都,其他的都顾忌不到了。 如此一路上几乎没有击杀奕州军军卒,倒是斩杀了数千的饿殍百姓,留下一路的怨恨,藤原大军抵达了京都京畿地方,离着京都城只有区区三十里了。 藤原的日子不好过,白河上皇和京都的高官勋贵们也是心乱如麻。 虽然奕州贼没有强攻京都城,但是京都越发的危急。 城内开始节制粮米,每人一日不过三两杂米,也就是饿不死罢了。 正因为如此,京都城内近三十万百姓,谁不知道京中缺粮了,到处是脸色不堪人心惶惶,高官勋贵们包括皇室也是在煎熬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百姓忍耐不住会出乱子。 这还不算,外间好消息没有,只是闻听藤原公实的大军临近,其他的在没有什么消息,关东的援军更是没有声息。 而近畿地方到处是黑烟滚滚,任谁都清楚可恶的奕州贼在京都左近大肆烧杀抢掠,每日里不同方向上都是烟火滚滚,如同末世般场景不断出现。 如此这般越发让百姓惶恐,他们可以坚持,但是麻烦让他们看出希望,没有希望的煎熬只能让人发狂。 最近几日先后发生了几个小叛乱,最后一起竟然是一小撮天皇直领军在几个小目的统领下发动的。 可见军中已经开始不稳了。 不过,这一日好消息终于传来,藤原大军抵达三十里外,也就是说和京都近在咫尺了。 虽然城中被围困,奕州贼严控粮队入城,但是很奇怪的对城内外探马的往来却是极为放纵,不加阻拦,因此来往信息不受影响,也正是因此,城中接到了大军急报,四万余大军已然抵达近畿西北三十里,不日就要和奕州贼决战解围了。 刘半顷先一步率领骑军返回了奕州军大营,秦延大加褒奖,两战歼灭两万余倭人足轻,摧毁了大批粮秣,大大的打击了倭人坚守的信心,秦延相信只要击败城外的援军,城内的倭人立即就要崩溃,没有粮秣的城池就是一个死城,没有人会继续坚守的。 至于击败这支援军,秦延信心满满,他不认为一支十二世纪较为原始的步军可以战胜他这支有着十七八世纪强军雏形的奕州军。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一十八章西寺对峙 京都西寺没有在京都城内,而是在京都城的西北方不足十里处,它和京都的东寺是同一家寺院体例。 只是城中的东寺是很多贵戚、高官以及家眷时常礼佛的所在,也因此获取了大批的供奉,当真是金碧辉煌,香火鼎盛。 而西寺则是孤立城外,作为寻常百姓礼佛上香之所,虽然香火很盛,钱粮也就是勉强够用,勉力维持而已,寺院较为旷阔,却是年久失修了。 藤原公实却是一眼看上了这个寺院,战地广阔,可以依靠寺院建立大营和防线。 没有比这个地方更好的扎营所在了。 至于百姓礼佛,现下是什么光景,那些劳什子的物件以后再说吧。 大军刚刚在此扎营,城中使臣不断,上皇、天皇、朝廷都派出官员,其实都是一个事儿,此战必须获胜,城内已经到了关键时候,再拖延近月怕有不测之事发生,说白了就是等不起了。 不过这些都是徒增烦恼而已。 藤原公实如何不想获胜,只是如何获胜呢。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和上番大败的败军之将,源义家之子源义亲见了面,从源义亲那里了解了源义家大军是如何全军尽墨的。 本来藤原公实对奕州贼的火铳极为的忌惮,想了很多的法子应对,尽量减少伤亡接近敌军,然后人数多的优势近战消灭敌军。 但是当听闻了奕州贼火炮肆虐的场面后,藤原公实立即头大如斗,这些奕州贼怎的这般凶猛的火器。 只要想想源义亲所说的弹丸所到之处,一地的残肢血腥就让藤原公实心悸。 他深知麾下虽然人多势众,其实都是乌合之众,大部分都是各地封头的麾下,他可以节制,但是让这些军卒冒死冲阵还是算了,绝不会成功的。 两处后军一触即溃,而天皇直领军在大物浦死战大败说明了他麾下的杂军绝不可能冒着那些炮火和弹丸死命冲阵。 藤原公实当机立断,此战当以守为主。 “大纳言,上皇和天皇在城中翘首以盼,急如星火啊,我军不可迟疑,” 平正盛听闻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能作为一军副帅出征,凭借的就是上皇的宠信,为的就是剿灭奕州贼。 而现在藤原公实统领大军近在咫尺却是不主动攻击奕州贼,这肯定会让上皇和天皇疑窦丛生,怀疑藤原公实和他的居心,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奕州贼巨炮火铳骑军的威力如此之大,你当知晓,我军当守为上不急于主动攻伐,如能诱敌攻伐我军大阵,我军胜算颇高,” 藤原公实摇头道。 他也不想守为先,但是主动攻击绝无幸理。 他不是名将,战事经历不多,但是他宦海多年琢磨的是人性,这些乌合之众绝不会冒着火炮和火铳贸然冲阵的,一个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 因此藤原公实决意稳守等待奕州战舰首先攻伐。 “大纳言,问题是城中没有粮秣,无法坚守了,不利于坚守,只有速战速决才是,” 平正盛急道。 “还可坚守半月,那就以半月为期,如果奕州军不首先攻伐,我军当守为上,” 藤原公实坚持道。 藤原公实是谨慎为上,上皇天皇不说,只是藤原家就足以让他慎之又慎,如果他战败,藤原家的结局也不妙。 秦延所部除了刘半顷所部外,余者都在城下修整多时,军心士气都到了顶峰,就是后来返回的数营骑军也是早两日返回大营,已经休憩过来,可说是兵强马壮,只等倭人大军主动攻击解除京都之围了。 只是很奇怪,背靠西寺扎营的我军大部纹丝不动,一点没有向京都攻击前行态势,让秦延等人感到莫名其妙。 一连等候了五日,两军还是对峙的局面,战局极为的诡异。 到了第六日,反倒是秦延等不及了,他汇集种师闵、马乔、刘半顷等诸将一同抵近到距离西寺只有数里之处探查。 由于奕州军骑军斥候的强大,几乎屏蔽了原野,因此,即使到了此处,秦延等人的安危也是无忧。 只是众人观看了一个多时辰,倭人大营照旧十分的安静,丝毫没有异动。 “这个藤原公实难道是个怯懦避战之辈不成,为何如此缩头乌龟,” 种师闵很是不解。 任谁都清楚京都危急,城中因缺粮不稳,因此他这般坚守城外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主公,藤原公实这是怕了,只怕我重炮和骑军,野战没有胜算,只怕要我军不耐下首先攻击他的大营,他可以依仗大营和西寺的院墙巨兽,只要乘机挫败我军一场,军心士气大振下方才和我军决战,” 马乔捻须道。 如今步入中年的马乔须发有些花白了,跟随秦延十余年,如今马乔也是一个四十岁的沉稳大将了。 “呵呵,没想到这个藤原公实倒也有些胆气,可以抵受那个疯子上皇的催促,” 种师闵诧异道。 ‘藤原家乃是百年贵戚,百年来执掌倭国大权,历任关白都是藤原家的囊中之物,这个藤原公实将来怕也又是个一个关白太政,因此倒也有些底气顶住那个疯子的所谓钦命,’ 秦延笑道。 “主公,如之奈何,这个西寺的院墙不高,也就是两丈余,阔一丈而已,却是一个大麻烦,” 刘半顷皱眉道。 这般院墙连大宋一些边寨的寨墙都不如,但却不是原野,可以让奕州军陷入不利的攻城战中,会大大增加奕州军军卒的伤亡,形势颇为不利。 “那就困死他们,呵呵,我就不信藤原这个老贼还能坐看京都缺粮陷落,到了那时看他是否离开这个乌龟壳子。” 众指挥哈哈大笑。 “困守寺院吗,哪里那么容易,他不想出击,逼他出击就是了。” 秦延淡淡一笑。 久在国外,对奕州和大宋的局势秦延还是极为牵挂的,何况还有广南西路和升龙府一线,毕竟刚刚鼎定,还是有诸多后患在,他也早些结束战事。 至于说对方困守寺院让奕州军陷入攻城战,妄图来个大逆转,那是藤原公实想多了。 在此的众人如果说对奕州战阵的了解,他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脱胎于古斯塔夫方阵的奕州战阵进可攻退可守,是这个时代最为杰出的战阵了。 当然弱点不是没有,如果十万以上的铁骑围攻,可以截断步军为主的古斯塔夫方阵的粮道,最后利用粮尽尽灭之。 虽然奕州战阵威力强大,毕竟步军为主,如果战线深入,后方的粮道就是其最大弱点。 如果对方骑军众多,可以突袭粮道,断绝粮秣的后果就是一切休提。 毕竟,在线膛枪大行其道前,骑军几乎是个无解的存在。 再就是依照古斯塔夫方阵整训同样的军伍,和奕州军决战,枪炮对轰,拼伤亡率,最后依仗人数的优势战而胜之。 除此两点外,秦延找不出奕州战阵的弱点。 而现今倭人大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很遗憾,秦延没有看到倭人可以战胜的条件,只要秦延不攻坚城,胜利是一定的。 ‘主公之意,是用行军炮攻击那处吧,’ 马乔闻听后用手点指依照寺院城墙下寨的倭人大营。 倭人大军四万余,西寺院内根本容纳不下,有两万余军兵背靠寺院南院墙扎下了大寨。 问题就出在这个大营上。 如果攻伐这个大营,藤原公实该当如何,是保全这些外间军卒呢,还是继续固守寺院呢。 众人立即将贪婪的目光投向这个看似塔楼林立,寨墙耸立的坚固营寨。 也许对其他的步骑军来说,这处营寨守卫森严,不好攻击,定会折损极大的话,对奕州军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此番一同运抵京都城下的有五斤和十斤神行炮,也许五斤神行炮吃力些,但是十斤神行炮拆墙毫无压力。 “到时候就看这位倭人的大纳言如何取舍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某也替他头疼,哈哈哈,” 秦延哈哈大笑。 诸将也是一同畅快大笑,器不如人,藤原公实是举步维艰,到时候只怕难为的抓光了头发吧。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一十九章宁江洲决战 辽北重镇宁江洲北十里地一处原野,两个庞大的军阵对峙着。 一方盔甲较为齐整,排出一个齐整的军阵,一方盔甲五彩斑斓,军阵散乱,显得十分的杂乱。 军阵齐整的一方一杆萧字大旗下,须发皆白的老将萧哒带领副将俾将正在关敌料阵。 “招讨使,女直人两万余,兵甲匮乏,不少是皮袍而已,我军胜算颇大,” 一个全身铁甲的军将有些倨傲道。 萧哒冷眼看了看这个宫分军的宫主萧契里, “萧宫主,上番战败身亡的军将们怕是也这么想的吧,” 宫分军自以为战力强横,总是高看自己轻视对手,其实萧哒清楚宫分军也腐坏了,河东、西北招讨司接连败绩说明宫分军再也不是天下无敌的强军了。 萧契里尴尬的闭嘴。 萧哒用马鞭一指对面军阵, “完颜女直节制了女直数十部取得上番大胜获取兵甲无数,还招降了十余部渤海人,再就是曷苏部等诸部女直,部众膨胀到两万余人,” 萧哒回身看向两个宫分军宫主以及四个皮室军副领,还有十余个副将俾将, “你等以为对方兵甲简陋,却是未知他们原先兵甲十不有一,如今兵甲在身士气大振,看看那些女直人的眼睛里都是什么,” 萧哒盯着部众的眼睛吼着, ‘那里满满都是贪婪,因为他们连续的劫掠都成了,部落里摆满了劫掠的钱粮兵甲战马,他们还想如法炮制,此番再次击败我军劫掠一番,’ 萧哒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众人, ‘你等醒醒吧,他们不是粗鄙低劣之辈,而是林中猛虎,一群饿狼,此番如果我军大败,北地就会一片狼藉,中京、东京一线糜烂,南京危急,此战许胜不许败,但有退缩者斩立决,’ 萧哒怒吼着,所有军将唯唯。 萧哒很是失望,他从远望镜看到女直人如同饿狼般渴望猎食,而他的麾下如同豢养的猎犬般恭顺,未战已然居于了劣势,只是河东大败,辽东叛乱,西北招讨司败绩后,大辽军力损失惨重,过半能征惯战的军将强军败亡,他这个已然闲置的老将才被重新征召。 现下手里就是七拼八凑组成的三万余军伍,他能做的就是用这些烂牌战胜士气昂扬的对手,否则大辽危矣。 “张彬,刘丰何在,” “属下在此,” 两个汉将恭敬的施礼道。 张彬甲胄还是汉将模样,却是头戴契丹式的皮帽,而刘丰已然秃发留辫,外表和契丹人没什么区别了。 ‘你等率领五千汉军在中军,无比用火铳重创敌军铁骑,’ 萧哒命道。 “属下遵命,” 两人心中叫苦,用步军对上骑军,两人心里没谱啊,但是没法,不想掉脑袋就得听命从事。 其他的契丹、渤海等将佐面面相觑,大战当前,萧哒重用汉军,让他们心中甚是不服,那些汉狗胆气不足,一向只能当打草谷军或是攻城炮灰,什么时候野战也是主力了。 萧哒却是有苦说不出,骑军野战,他没有把握一定战胜完颜女直,南京镇抚司征召的八千汉军是他的奇兵。 当年河东大战后,契丹人虽然吃了火器的大亏,但是照旧依仗的是骑射,对于火器不甚在意。 只有耶律淳返回南京后大力仿造火铳,这些年总算是有所成,整训出火铳兵长枪兵为主的步军三万余。 此番萧哒通过北院征召了八千汉军,目的就是借助这个火铳军阵给对手突然一击。 辽军的异动引起了完颜女直的关注。 都勃极烈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完颜劾者、完颜盈歌、完颜阿离合懑、完颜吴乞买、完颜习不失、完颜斜也、完颜宗干、完颜宗翰、完颜斡鲁、完颜娄室、完颜希伊、完颜斡准等完颜女直高层汇集一处观望敌情。 “都勃极烈,辽贼以汉军步军为中军乃是天赐良机,俾将请军三千直驱中军,当斩将夺旗以献,” 完颜娄室兴奋躬身请命。 在他看来暗弱汉军不堪一击,正是直捣中军破碎敌阵分而治之的大好时机。 完颜娄室不过是完颜部部将,非是完颜乌雅束一族血脉,当以军功为先,如今良机在前建功立业更待何时。 完颜乌雅束皱眉不语,他不是一个决断的人,一向较为优柔,此时他内心总觉得哪里不对,辽军当不至此。 谙班勃极烈完颜阿骨打沉声道, “辽军统帅乃是萧哒,此人在西北招讨司、西南招讨司征战凡二十年,资历深厚,是辽国中有名的上将,他绝不会如此布阵,中间的汉军步军必有依仗。” 完颜阿骨打一向勇悍,在部落中声威极高,否则也不能成为谙班勃极烈,也就是完颜部的储君,也就是说完颜乌雅束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完颜阿骨打接任都勃极烈之位。 完颜阿骨打如此说,即使他的叔父完颜劾者、完颜盈歌、完颜阿离合懑等人也没有出声反驳,而是凝神静气的看向对面的中军。 “只是这般汉军步军和以往相差无几啊,没甚不同,” 完颜斜也不解道。 从这里探看对方的汉军步军,前方都是刀盾手和大群的长枪手,上身都有甲胄,算是半甲步军,倒是和骑军支撑一阵,和以往的重步兵没甚不同就是了。 “正是如此,” 完颜宗干、完颜宗翰、完颜斡鲁等人都是点头附和,最起码现在看来真的没什么不同。 完颜阿骨打向完颜乌雅束使个眼色,完颜乌雅束向后调转马头,完颜阿骨打也催马跟上,其他人知趣的没有跟进,晓得两人密谈,那是人家亲兄弟的事儿,其他人就不好参言了。 “大兄,此事不对,臣弟以为中军突进的不可是我完颜部精锐,当以其他部落、渤海人为先,臣弟深恐萧哒在中军布下陷阱,让我军伤亡惨重。” 完颜阿骨打低声道。 看着如今完颜部接连大胜,收拢了上百其他女直部落还有不少的渤海部落以及奚人,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部落联盟,谁的话语权大就看谁的实力最强。 完颜部有精兵过七千,因此是绝对的霸主,因此完颜部的族长就任部落联盟的都勃极烈。 但是一次大败,完颜部损失惨重的话,其他的部落族长就可能取而代之。 因此战事中如何击败对手而又保存完颜部的实力,一向是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等完颜一部上层最在意的。 此番,完颜阿骨打以为中军必有陷阱,怕是会有很多伤亡,因此当以杂牌军冲阵汉军,反正汉军实力不强,那些付从军足够了。 如果真有陷阱损失惨重的话,伤亡的也是外部,只要完颜部实力不损,就可以再次东山再起。 完颜乌雅束深以为然,实力为王,如果没有兵马完颜部也就是被人并吞的命。 两人商议完毕,掉头返回。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二十章百年屈辱 完颜乌雅束环视了众人命道, “此番辽军中军实力不强,以南京汉狗为主,因此本都勃极烈决意东褐部、西褐部、回朐部、祈北部、曷水部诸部,由完颜阿离合懑、完颜盈歌为主将统领攻伐中军。” 完颜乌雅束没法让这些其他女直部渤海部出击,而完颜部不发一兵一卒,那就太过明显了。 因此他命叔父完颜阿离合懑完颜盈歌为主将攻击中阵,二人两人麾下千余完颜部族兵也会一同出阵。 完颜阿离合懑、完颜盈歌躬身领命,其他部落族长也是唯唯领命。 甭说完颜部好歹出阵军卒一同进军,哪怕是让他们诸部独自进军,他们也是不敢反抗的,只是心中不满罢了。 完颜乌雅束接着下令, ‘完颜吴乞买、完颜斜也统领所部攻击辽军右翼,完颜劾者、完颜习不失、完颜宗翰统领所部攻击辽军左翼,’ 众人急忙领命。 “诸将须知此战如果大胜,辽国北境再无雄兵,我军可以长驱直入辽国腹地,那里膏腴之地就是我部囊中之物,” 完颜乌雅束沉声道,他目光炯炯的环视众人,野心毕露。 此言一出所有女直人都是露出贪婪之色。 他们女直人身处北境,山林众多,开垦极为耗费钱粮和时日,因此田亩不是太多,产出相差太远。 但是向南辽国腹心之地,开垦的地界很多,熟田不知凡几,足够女直部生发的,他们一向觊觎。 此番如能击败辽国西北招讨司主力,辽国北境再无重兵防护,内里也都是一些不堪一用的府兵或是部落杂兵,根本不值一提,也就是说向南千里所属女直部措手可得了。 部族兴旺发达就在此时。 咔一声,完颜乌雅束抽出了佩刀斜指向天, “长生天和列祖列宗们定当护佑我女直击败辽贼,放马江南,” 咔咔咔声不绝于耳,一众部将抽出佩刀呼喝起来,气氛热烈。 “为我女直报却数百年的血海深仇,杀辽狗,” 完颜乌雅束长刀向南边蓦地斩落。 所有人轰然领诺,长刀直指南边的辽人军阵。 数百年来,辽人毫不留情的打女直,收取女直人的战马、粮秣、野味、女人,榨取女直人的血肉,滋养辽人的躯体。 这是每一两年就发生的惨剧,目的就是为了削弱女直的实力,让女直无从反抗,只能听从辽人主宰,成为他们的仆从和炮灰,可说相当的屈辱悲惨。 而现在一改数百年屈辱,报仇雪恨就在眼前,所有人都被这个愿景刺激的眼红了。 两军对垒,当先发动的是辽军。 战鼓的鼓噪下,辽军中军汉军步军首先向北开进,战旗飘扬,兵甲闪光,刀枪林立,倒也颇为威武。 两翼的骑军则是护佑中军一同开进。 而两万女直军则是有些散乱的从北向南开进,勉强可以看出一个阵势来。 蓦地战鼓大作,女直军首先加速,荡起大股烟尘,两万铁骑狂风暴雨般的冲阵,两军迅速接近到不足一里。 整个大地开始震动开来,喊杀声四起。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女直军中军如猛虎下山般冲向辽军中阵汉军。 完颜阿离合懑身子半悬着,骑立在马上,由于他居于军阵后方,便于他观看前方阵势。 他蓦然发现辽军中军已经变阵,但见一些手拿短棍状物件的军卒取代了枪手刀盾手的位置。 完颜阿离合懑心头一紧,这怕就是完颜阿骨打最为担心的陷阱了吧。 不过阵势已成,整个骑军已经发动,说什么也停不下来了,只能一鼓冲阵。 突然对面辽军金鼓大作,接着烟雾显现。 于此同时女直军镇内弓力好的骑手距离六七十步已经发出了羽箭。 嘶嘶嘶破空声不绝于耳,大股羽箭转瞬而至。 砰砰砰,连串的爆响声,辽军军阵中阵升腾起大股浓烟,同时呼啸声大作。 女直军前锋遭受重创,很多女直人和渤海人身上血花四溅,嚎叫着掉落马下。 弹丸撕裂人体后不规则跳动造成的损伤,等闲忍耐不住。 很多战马被爆响的火铳声惊吓疯狂的蹦跳,让前锋乱成一团,很多军卒手忙脚乱的收拢战马,但是马匹一旦受惊发狂,哪里那么容易安抚下来的。 因此女直军前锋乱做一团,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发出的羽箭也降临在汉军头上,只有一层皮甲的汉军军卒也出现了很多的伤亡,阵势散乱开来。 后面的女直军冒着弹雨继续冲阵,双方用羽箭和火铳再一次互击,双方前锋伤亡惨重,场面极为血腥。 倒是双方的两翼骑军只是骑弓互射,没有近身肉搏,搏杀的激烈远远不如了。 此时女直军中军前锋有些女直和渤海人开始纷乱怯战,他们变得迟疑起来,不过他们已经来不及转身了。 后军乃是完颜女直本部,正是监看他们,如果此时拨马退后也是一个被斩首的命,因此他们咬牙踢踏战马,刺激战马无惧那些喷火爆响的火铳疯狂的冲上。 又是大股的烟尘响起,同时大股羽箭在二十余步上贯入辽军汉军前排,双方惨叫声一时间压制了其他的鼓噪声,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大股的双方军卒倒毙当场。 完颜阿离合懑但听到耳边呼啸声接二连三而过,他心都提了起来,因为前方军卒中弹后的惨状让他也是颤栗不已。 完颜阿离合瞞左手痛彻心扉,接着缰绳脱离,幸亏他浸淫马上数十年,只是双腿控马也可以支撑一时间。 完颜阿离合瞞痛的留下眼泪,勉力支撑自己冲阵。 但见对面的汉军前锋慌乱的退后,而后面的长枪手刀盾手慌张的向前布阵,两处军卒甚至慌乱的相撞,十分的混乱,这些军卒脸上都是仓皇之色,很显然近在咫尺就要冲撞上来的女直骑军给了他们太大的压力。 这就是机会,完颜阿离合懑狂吼着挥动马刀冲上,和他一般心思的女直军发出怒吼飞马冲上,他们都看出了对方因为女直骑军威压而出现了散乱,此时不冲上更待何时。 金铁声不绝于耳,双方猛烈的冲撞在一处。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二十一章惨胜 很多女直人马被长枪刺穿,战马发出了濒死的嘶鸣声,一些女直人被掀在马下随即被砍杀。 但是大多数女直人之利用汉军长枪手换阵的迟疑、混乱出现的破绽破阵而入。 汉军的前锋被破碎开来,没法用齐整的长枪阵逼迫骑军退让,而是被对手杀入居高临下砍杀。 汉军的长枪手只能利用长枪的优势从下而上偶尔刺杀一些女直人的人和马。 但是,失去了火铳的轰击,女直人对于近身搏杀极为的适应,他们悍勇的不顾伤亡的砍杀着,女直土话不断呼号着。 相比之下,汉军的枪手们沉寂下来,除了被砍杀时候的嚎叫,几乎听不到他们的呼叫联络。 汉军几排长枪手开始散乱崩散,眼见不敌。 中军后阵的萧哒长叹一声,可惜了。 他在后阵眼见汉军火铳手给了对方重重一击,本来局面大好。 但是汉军面对数千铁骑的冲击胆气不足,缺乏历练,让他们转换布阵的时候混乱不堪,让女直骑军出现了大的破绽,让女直人较为轻易的破开阵势,眼见近万汉军陷入了混乱,败亡就在眼前了,可惜了,功亏一篑啊。 萧哒只能无奈的下令,五千熟女直和渤海人奚人的骑军从后阵压上。 他们迎上了开始向后逃亡的汉军,毫不留情的将逃亡的汉军砍杀践踏,然后呼哨着扑向了女直军。 两军一同砍杀践踏着汉军军卒,然后猛烈冲撞在一处血战在一处。 就在中阵鏖战的时候,双方的两翼骑军也站在一起处,女直军右翼完颜劾者、完颜习不失统领的骑军和辽军皮室军为主的骑军站在一处,而完颜吴乞买统领的左翼冲击辽军以宫分军为主的右翼。 每一处辽军的军力都有万余,远在冲击的女直军之上。 女直军身上的兵甲也不及辽军,但是这些从山林中走出,带着极致野蛮的女直人大呼酣战,他们见惯了生死也无惧生死,很多女直人身受重创,依然不退,还在吼叫着挥舞马刀、短枪、狼牙棒击杀辽人。 相比下辽军军卒则是稍有伤损立即向后退去逃命,战心远远不及。 也真是因为如此,双方两翼虽然人数有差距,却是战况激烈焦灼,一时间难分胜负。 而中军汉军溃散后,双方也战在一处,混沌不堪,一时间难分胜负。 ‘都勃极烈,臣弟请命统领铁骑冲阵,’ 完颜阿骨打看向完颜乌雅束。 完颜乌雅束略一迟疑, ‘二弟杀向何处,’ “都勃极烈,此时中军辽贼都是渤海人和熟女直这些辽人走狗,臣弟以为当一举破之,中军溃散,将辽人分为两段分而击之,” 完颜阿骨打早有筹划。 完颜乌雅束再次迟疑了一下,最后选择信任他这个弟弟,完颜乌雅束自知兵事上不及他这个弟弟,临机决断更是远远不及,值此危急关头他只有信任这个弟弟的判断了。 “好,就如你所言,” 女直人后阵金鼓大作,缩小了很多的阵势里最大的一股六七百骑向中军催马而去。 这六百余骑和其他的女直人不同,每人身穿两层锁子甲,战马也披上了皮甲,防护力相当惊人。 这些骑军就是女直重甲,每每战况焦灼之时,重甲出阵无往而不利,至今未曾一败。 今日女直人再次使出了杀手锏,女直重甲在完颜阿骨打的统领下猛烈的冲击辽军的中阵。 女直重甲的加入立即改变了战事的平衡,他们身穿重甲,往往对手不能一击致命,而他们却是趁机砍杀对手,立即带给了中军渤海人、奚人、熟女直人大量的伤亡。 旋即辽人中军开始溃散瓦解,很多渤海人、奚人、熟女直人被女直人凶猛冷血的杀戮所震慑,开始向后逃窜,阵势分崩离析,激烈的搏杀几乎绝迹,只有零星的无组织的反抗了。 完颜阿离合懑左手已然鲜血淋漓,但是他红着眼挥舞着马刀依然砍杀了两名辽人,他的胸甲上增添了一处深深的刀痕,有血水从中渗出,但是他昂然不惧。 也正是完颜阿离合懑、完颜盈歌身为完颜乌雅束的叔父依然血战不退,才激励全军最后破碎敌阵,力挽狂澜,否则早在火铳猛烈喷发的时候女直军就要抵受不住了。 而此时中军的辽人已经溃不成军。 于此同时,右翼的完颜劾者、完颜习不失统领的右翼也击败了皮实军主力,皮室军战力已经腐坏了,哪怕是万余人也抵挡不住女直铁骑的猛烈冲杀,不少的辽人皮室军开始向后逃亡,战旗散乱,女直铁骑在后高呼追杀,场面也是一边倒之势。 辽军右翼以宫分军为主的骑军倒是和完颜吴乞买统领的左翼女直骑军杀个难分难解,给女直人带来了不少的伤亡,让完颜吴乞买痛彻心扉,毕竟女直人有限,尤其是完颜部女直人每一个都是珍贵的。 不过,辽军中军和左翼的溃败,让战局彻底倒向了女直人一方,宫分军被侧翼夹攻后开始崩散,辽军败局已定无力回天。 萧哒在数百亲卫的护佑下脸色苍白的看着麾下军阵分崩离析,很多军卒四处逃亡,而女直人在身后呼号砍杀追击。 “大帅,我等须得尽快离开此处,迟恐不及了,” 亲将急忙吼着。 “呵呵,战局至此,本帅逃离又如何,” 萧哒洒然一笑。 大军丧尽,他回去也是一个问罪斩首的命,甚至可能牵连家族,还不如战死当场,皇上和朝廷总不至于痛下杀手,总会留一些体面。 咔一声,萧哒抽出战刀一催战马,数百骑迎着女直人冲上。 一时间中阵再次爆发出猛烈的喊杀声,只是过了顿饭时间,中军再次沉寂,萧哒的战旗已经不见。 天色将晚,原野上血腥气,腐臭气飘荡着,随处倒卧着人马的尸首,很多女直人在翻动尸首,收刮辽人的银钱、兵甲、战马,这都是女直人极为匮乏的,很多物件都是靠这般血战后抢掠才能维持。 战阵的南侧,数百骑汇集一处,完颜女直上层汇集一处。 完颜斜也吊着一支臂膀,他的手臂被狼牙棒重重一击,如今依然不知道骨头是否断裂,只能先吊着。 完颜阿离合懑左手被包裹着,依然有血水缓缓渗出,他的三个手指头被火铳的弹丸击飞,从今以后,他也算是一个残余之人了,只剩下大拇指和小拇指的左手用处不大了。 完颜阿骨打赤着身子,身上包裹着麻布,他中了三箭,箭枝破甲,不过因为身上有铁甲护身,没有受到重创。 其他上阵的完颜习不失、完颜盈歌等也都是受了箭伤。 可说出了没有出战的完颜乌雅束等数人外,几乎人人带伤,女直人生死存亡关头哪怕是储君完颜阿骨打都是上阵搏杀负伤,无人可以退避。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二十二章西寺合战 数骑奔近,当先一人正是完颜娄室,他的额头上一处刀伤,露出了白骨,此时完颜娄室没有来得及打理,任由皮肉翻卷着。 “禀都勃极烈,现下俘获汉狗两千余人,其中汉将三人,请都勃极烈示下。” 完颜娄室拱手道。 “都斩了吧,给族人报仇,” 提起这些汉狗完颜阿离合懑就是怒火高炽,只是这些汉狗的火铳手长枪手就是造成了千余女直人的伤亡,完颜阿离合懑的左手残余,让完颜阿离合懑恨之入骨。 有几人立即附和,这些汉狗当真可恶,如果当时冲阵的是完颜部主力,怕是现在痛彻心扉了吧,因此几人都是想屠杀报复。 “都勃极烈不可,臣下以为当收拢汉军为我用,” 一旁的完颜盈歌急忙阻拦道。 “这是为何,” 粗壮的完颜阿离合懑一瞪眼,阻拦他的报复就是让他不痛快,完颜阿离合懑接受不能。 ‘汉军此番不足一万人给我军伤亡很大,可以想见,待得到了辽贼境内中南部,怕是可能遇到数万如此汉军,毕竟据称南京汉军三十万的,因此我军须得探闻这般汉军虚实,’ 完颜盈歌沉声道。 他身量不及完颜阿离合懑,头脑却是活泛得多,颇有见地。 ‘那又如何,难道让我等摆弄那些火器不成,呵呵,某绝不可为,没得让人耻笑,’ 完颜阿离合懑梗着脖子喷道。 在他看来女直人就是骑射为先,那些火器只能发放一次然后连棍子都不如,拿来何用,再者女直人对那些火器甚为鄙视,他不可想让人嗤笑。 有几人纷纷点头赞同,如果让他们以及部下摆弄火器,真是太没脸了,他们做不来此事。 “正是如此,才不可击杀这些汉狗,须得让其摆弄这些火器,好和那些汉狗自相残杀才是,” 完颜盈歌当即反驳道。 “嗯,确是如此,收拢汉军修造火器,再遇如此汉军,让其自相残杀就是了,我女直人当跃马扬鞭,” 完颜阿骨打表示了赞同。 完颜阿骨打一说,基本就算定局了。 实在是阿骨打在完颜一族中权威极重,别看完颜乌雅束是都勃极烈,实际上却是三巨头分治的局面。 都勃极烈完颜乌雅束、谙班勃极烈完颜阿骨打、国论勃极烈完颜劾者,族长、储君、国相三家一同节制完颜部国事。 有因为几次完颜部决断之时,完颜阿骨打都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比如起兵反叛,比如来流水决战,都是完颜阿骨打乾纲独断,否则完颜部不会吞并众多部落膨胀若斯,因此完颜阿骨打声威不在完颜乌雅束之下,众人敬服。 几个汉将被带来,当先一人正是刘丰,他一家破裂,极为狼狈,现下惊魂未定,心里充满恐惧。 方才他看到一些女直人冷血砍杀汉人,为的就是报复,他如果不是汉将,还须上头首肯,怕是早就被乱刀分尸了吧。 “汉人刘丰参见诸位头人,” 刘丰一脸媚笑的跪倒在地叩首,为了活命他是卑贱之极。 一众完颜部诸人不屑的看着这个卑躬屈膝的汉人。 “刘丰,今日你等汉人杀伤我族人甚重,本当弃尸荒野,让鬣狗啃咬之,” 完颜乌雅束恶狠狠道。 刘丰差点吓尿了,急忙仓皇叩首求饶,额头鲜血淋漓。 ‘只是看你恭顺,暂先留下狗命,日后好生为爷打理火器,不得延误,否则凌迟处死,’ 完颜乌雅束用马鞭一指喝道。 刘丰叩首不断,谢恩、恭维之声不绝,低贱如奴仆。 完颜乌雅束不耐的呵斥他退下。 第二日,战事统合完毕,辽军萧哒以下近三万授首,两千余汉军被执。 缴获了万余铁甲,万余皮甲,辎重堆积如山,战马两万余匹,可说是女直人起兵后最大的一场胜利。 萧哒和几个宫分军宫主的首级悬挂示众。 而女直人阵亡三千余人,伤五千余人,也付出了很大代价。 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辽国柔软的腹部向女直人敞开了,女直人面临的不过是府兵等杂兵守护的内陆府道,辽人的锦绣河山近在咫尺了。 同一时间,倭国京都西城鼓噪声不断,大批武士足轻汇集,就连上皇的华盖也已经出现。 只是因为西北方向上金鼓大作,尘头大起,奕州军开出营寨主动攻伐西寺的藤原公实大军。 这也是京都生死存亡的一战,因此城上近卫少将立即通禀了上皇和天皇。 白河上皇立即驾临西城,向着西北方的西寺眺望。 但见那里烟尘大起,旌旗和兵甲闪烁期间,却是看不到战事进展,城内的万余天皇直领丝毫助力不得,想想也是无语,就连城上的铁炮不过远击两里余,实在是没法轰击远达六七里外的西寺,也就是说只能坐看藤原大军和奕州贼决战。 “陛下,此时当派军决战才是,” 身边侍候的御前权侍大将野田信盛焦急道。 他是上皇老臣,如今也隶属北面武士,掌管上皇亲信兵马。 “如何作战,出城野战不能,” 前田家急忙阻拦。 ‘内大臣你有所不知,此战干系京都成败,如果此战大败,没有粮秣坚守,京都立即溃散,因此留守军卒不如倾巢而出,和大纳言大军合军一处攻击奕州贼,’ 野田信盛捉急道。 语气对前田家有些不敬,也难怪于此,前田家总是一个勋贵出身,对兵事所知不多,因此野田信盛较为轻慢,还是深恐时机不再。 “胡说,” 前田家大怒,如果对上其他的对手他真的说不出什么,但是,他可是作为源义家的副帅一同出征的,他对奕州军的战力可是一清二楚的, “侍大将可知奕州贼骑军近万,往来入电,我步军出城还未靠近西寺就会被敌军骑军攻击,合兵一处是不要想了,却是让敌军分而击之,到那时候半途大败,奕州贼都不用攻击西寺,只管兵发京都取了空城就是了,” 前田家唾液乱飞的狂吠,他深恐白河上皇采纳了野田信盛这个不靠谱的建言,他可是亲眼看到大群奕州骑军飞驰而去的,那种机动力冲击力让他每每想起都是心悸,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野田信盛刚要出言反驳,白河上皇立即伸手阻拦, “好了,通晓各军紧守京都,不可出战,此番战事只能靠藤原公实了,” 白河上皇叹气道。 决断已下,众人只能望而兴叹,祈祷八幡大神可以让日本武运昌盛,一举击败奕州贼,还一个太平盛世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二十三章仓皇而出 奕州军九千骑军,一万余步军合计两万大军向着西寺开来,兵甲铺满原野,战鼓声声,旗帜飘扬,喊杀震天,肃杀之气四溢。 说来谁信,只有两万军的奕州军首先发起了对四万藤原公实军的战事,而且是采取围攻之势,显得对藤原公实军的轻蔑,以及对自家战力的强烈自信。 与战吼声声,士气昂然不可一世的奕州军相比,西寺大营的藤原公实军沉寂许多,有些鼓噪都被奕州军庞大的威势压住,显得十分的沉寂,军心士气明显不足,想想也是,不说源义家大败,只说藤原公实的后军两万余灰飞烟灭,本部谁不清楚,只是着一样就让所有封头和麾下足轻胆寒。 虽然士气居于下风,但是藤原公实的大军背靠西寺据守,倒也极为严整。 藤原公实登上了院墙高处眺望奕州军军阵,心中倒也信心满满。 藤原公实将军力分为两部,一部为主力,屯住在院墙内,合计两万七千余兵力。 其中幕府直领军六千,余者都是各地封头及其麾下足轻。 城南以平正盛为主将,统领一万五千军,其中天皇直领军五千,凭借林立的塔楼,密集的拒马和栅栏固守。 意图很明显,逼迫奕州军舍长就短,让奕州军在进攻中折损众多人手,丧失骑军攻伐的最大优势。 待得奕州军失血过多,军力大损的时候,大军从西寺中主动杀出,最后逆转取胜。 当然了,藤原公实也很遗憾,西寺不能容下全部大军,否则据西寺固守,怕是对手要流尽鲜血了。 只是,他只能依照现实的情形布阵防守为先了,他以为异位相处,他也不知道如何攻伐这般一个防守的阵势。 虽然栅栏、塔楼、围墙不是厚重的城池,但日本军依然会给奕州军带来巨大的伤亡,只看对面的那个秦延是否舍得自家军卒的伤亡了,否则只有退兵一途。 西寺南大营中平正盛调集了所有军卒,沿着营寨布下军阵。 各处封头的战旗飘飘,各色战甲掺杂期间,倒也自有一番气势。 平正盛早已全身甲胄来到中军,眺望步步逼近的奕州贼,平正盛信心十足的等候着,目的只有一个,阵前让奕州贼流够了鲜血,而他将会是第一个立下殊功的北面武士,从而彰显家名,扩大家族的影响。 秦延、种师闵居于前军,相隔两里余遥望西寺,此时的西寺被兵甲的闪光围绕着,再不是一个祥和的寺院,而是一座森然的大兵营。 “主公,倭人这是在等候我军主动攻伐,以守代攻,杀伤我军军卒呢,真是好筹算,” 种师闵讥讽道。 秦延轻笑, “只是这位倭人的大纳言是否晓得我大宋人所言的人间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哪里事事如他所愿,” 种师闵哈哈大笑, “过往多少战事,敌将筹谋一一被主公破解,每每杀个血流成河,如今这些倭人也难逃主公的筹算,” “好了,老十八,也不用拍上两记,还是立即发动吧,” 秦延笑骂道。 种师闵笑着打马前往前军,主持前方战事,身边大群的亲卫簇拥着。 种师闵抵达前军不久,前军停止了前行,而是在当场布下了两翼骑军中间步军的大阵,相隔里许遥望西寺。 平正盛看到此处心中一沉,颇有些焦虑,奕州贼临阵突然停止前行让他感觉很不好,怕是奕州贼不会立即攻伐西寺大营,难道秦延还是要围困不攻吗。 那就麻烦了,京都中的粮秣也就是旬日告罄,那时候,大营也只能主攻,城内军倾巢而出,和奕州贼决一死战了,那就是绝地一击不成功就成仁,国运在此一举,凶险非常了。 此时,奕州军军阵从中间分开,几十辆马车拖带着神行炮来到了军阵前方。 奕州军的炮手们开始卸下大炮、药包、弹丸,有条不理的整理着。 平正盛心中一沉,颇为的忐忑,大物浦一战,让平正盛也知晓了奕州军有行军的铁炮,听闻威力很大,却是没有秦延见过其威力,只是听闻杀伤天皇直领无数。 平正盛环视了戒备森严的大寨,心中安稳不少,毕竟他的麾下都在营寨中戒备,非是如源义家般在野外列阵,这般情形下奕州军该是无可奈何吧。 奕州军炮队调试火炮完毕。 随即五斤神行炮和十斤神行炮开始了齐射。 六十门巨炮的轰鸣震天动地,弹丸发出种种恐怖的啸音,接着西寺南大营里升腾起大股的烟尘,有倭人足轻的身体、旗帜、兵甲升腾在空中,倭人的惨叫连连。 虽然五斤神行炮的威力稍差,但是十斤神行炮的威力可是不小了,毕竟倭人大营里没有挖掘避炮的壕沟,也没有用沙包组成掩体,只能被动的听任实心弹丸翻滚肆虐。 倭人足轻们只能祈祷弹丸不要击打在他们这个方向就是了。 轰轰轰,百息后第二次齐射,第三次齐射,只是五次齐射过后,方才还是齐整森严的大营变得灰尘升腾,伤亡足轻鬼哭狼嚎,防护的塔楼有三个被击倒,栅栏很多破损,木制的栅栏对弹丸的防护几乎为零。 平正盛头皮发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此时方知奕州贼巨炮的威力,当真无法匹敌。 此时此刻平正盛只能怨恨为何日本不能制备如此的行军炮了,不能和奕州贼炮战,只能这般受着对方炮火的肆虐。 问题是这般固守已经不可能了,平正盛心知如果这般被轰击下去,只用一天这些军卒怕是就要疯掉,谈何固守防御,只因这般下去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院墙上角楼上观战的藤原公实对奕州贼巨炮的威力越发的吃惊。 他登高望远可以从半空中俯视对方几十门巨炮一同发威的狂暴场面,立时呆滞的看着弹丸在南大营中肆虐,杀伤足轻众多。 接着第二次第三次齐射,先后有数颗弹丸击中了院墙,院墙抖动着,腾起大股的烟雾,虽然最后支撑住没有倒塌,但是藤原公实很清楚,这般下去院墙倒塌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就让藤原公实惊恐万状了,他心知肚明,固守杀伤奕州贼的筹划已经失败了,对方的奕州贼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那就不能继续固守了,否则只能在这里成为标靶,到最后完全丧失战心,成为待宰羔羊。 藤原公实立即用旗帜号令南大营平正盛,立即开出大营和奕州军决战,不能继续的坐等奕州贼的火炮肆虐了。 平正盛接到了藤原公实的号令后长出一口气,他宁愿开出去和奕州贼痛痛快快的杀一场,也不愿在这里等着对方巨炮轰击了,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实在是让人过于绝望了。 倭人大军开始仓皇的从大营中跑出,面向奕州军狼狈的列阵。 于此同时,西寺院门开启,大股人潮涌动,藤原公实的中军也开始蜂拥而出。 此时此刻倭人的动作无比捉急,因为他们依然面临着奕州军行军炮的轰击,依然有倒霉的倭人中炮丧命,队伍中依然血液和残肢齐飞。 倭人足轻们头皮发麻的硬撑着腿脚飞快的向前,准备列阵然后攻击,坐等是不可能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二十四章倭人营啸 奕州军大阵纹丝不动,依旧是刀砍斧凿的庞大阵势,行军炮依旧不紧不慢的轰响着,收割倭人的性命,摧毁他们的军心。 每次轰击都是收取两三百倭人的性命,也就是说还未接战,倭人已经有两三千人伤亡,如此下去,军阵怕要崩溃。 因此,平正盛军和藤原公实的中军合兵一处立即向南开进,实在是等不及了。 此时攻守易势,奕州军稳稳的在原地固守,而倭人大军心急火燎的向南攻击。 京都城头一片沉寂,所有人脸上凝滞的看着远方升腾起的大股浓烟,不断轰鸣的重炮让所有人心里压着重石。 他们没有亲历战事,但是在数里外旁观,也能想象奕州军行军炮的威势,只是这般几十门巨炮轰鸣就是惊诧了所有人。 他们不知道藤原公实的大军是否能抵受住这般巨炮的轰击。 白河上皇望着烟雾缭绕的原野,心里第一次涌上了悔意,他好像不该招惹这个该死的奕州贼,退一步海阔天空啊,如果当时他能忍耐一下,现下日本依旧是歌舞升平,京都依旧风花雪夜吧。 白河上皇失去了定力,此时他只希望有一个奇迹,八幡大神保佑藤原公实大军可以击败奕州贼,哪怕只是惨胜也好。 倭人大军向着南方奕州军军阵涌来,四万军卒倒也是威风凛凛,铺满原野,战旗无数,鼓噪声不绝。 其实内里倭人人人自危,极为的惶恐。 数百步的距离上,倭人大军又受到了数次炮击,每番都是人仰马翻,血肉四溅,这种火器造成的伤亡和冷兵器决然不同,这般惨烈的场面对人刺激实在太大。 所有的倭人心中忍耐都要到了极限。 距离百多步上,奕州军的火炮再次齐射。 于此同时倭人军阵内惊恐的鼓噪声如同山呼海啸般,所有倭人都是浑身一紧,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接着就是几十个血胡同出现在大阵中,倒霉的倭人身子分离,鲜血四溅,狂呼嚎叫。 而其余的倭人都是长出一口气,好算再次逃过一劫,只是短短的数百步,他们已经是数次汗湿,简直是要命的存在。 也就在这时候,倭人战鼓轰然作响,催促足轻们立即小跑着冲向了奕州军军阵。 藤原公实已经无法继续忍耐了,他下令全军杀出,四万庞大军阵挥舞刀枪涌向不足百步的奕州军。 董穆手拿长枪盯着前方不足百步,狂呼冲来的倭人,心中很是平稳。 经历的战事多了,对于敌人总有个评判,在他看来,倭人的战力实属一般,比交趾贼强点有限,都是一般矮小,和北方蛮狄的战力还是没法比的。 就在此时,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董穆脸上一抽,这个行军炮是真响啊。 接着他看到炮手们不管不顾的将炮车抛弃向后狂奔。 而对面的倭人军阵前锋无数人捂着伤口倒卧着在地,距离不足百步,可以听到无数倭人痛苦的嚎叫声,鲜血四溅的场面颇为骇人。 不过奕州军军卒不会为敌人的悲惨报以同情,此时杀得越狠,意味着接下来的近战压力越小。 奕州军卒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对方倭人越惨他们越是兴奋。 砰砰砰,喊声未绝,前排的火铳手击发了,火铳的轰鸣压制了一切声响。 待得烟雾稍散,董穆看到对面无数的倭人军卒扑倒在地挣扎挣命。 就是董穆越是为火铳齐射的威力心惊,他太清楚这些火铳的威力了,如同那般火铳手平日里笑谈的,每番齐射就是排枪枪毙对手,当真是痛快淋漓,也是血型无比。 接着第二次齐射,由于又近了很多,虽然烟雾阻挡,但是无数倭人刺耳的嚎叫声传来,虽然有些让人心悸,但是也让董穆等奕州军军卒窃喜。 平正盛一脸铁青,他的亲卫已经倒下了十余人,即使他不是在靠前的位置,但是弹丸随意乱飞,根本无从躲闪,就是他的耳侧也有弹丸呼啸而过,让平正盛出了一身冷汗。 这还不算是大事,问题是他发现前军已经有些节制不住了,也就是他的天皇直领军还能勉强保持镇定,顶着炮火前行。 而那些封头统领的足轻则是仓皇的向四方瞄着,看那个神情随时有跑路的打算了。 也是难怪,到现下历经十余次炮击数次火铳轰击,平正盛的前军损失了三四成的兵员,这就是要命的存在了。 一般折损三成的兵马,军阵就要崩溃了。 现今损失这般毒欧没有崩溃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这些封头还是怕日后上皇天皇追责将他们的封地庄园罚没,因此拼命节制麾下向前冲阵。 但是,这般一次次的打击这些足轻已经濒临崩溃了。 平正盛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些足轻浑身颤抖,满脸的泪水,有些瘫倒在地,随即被后来的足轻践踏地上,眼见是不成了,就是如此也不愿意跑到前排成为火铳屠杀的对象。 这就是军阵崩溃的前兆了。 平正盛焦急的号令全军全速冲向奕州贼,如果继续拖延下去他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和奕州军近战搏杀了。 此时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步弓可以反击了,今日第一次可以反击杀伤奕州贼,多么的不易啊,为了这一刻,已经有数千足轻到了下去。 嘶嘶嘶,密集的羽箭向着奕州军反击。 于此同时,奕州军军阵前方又是一阵爆响,大股烟尘腾起,所有的倭人心中巨震,再次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董穆低下头,但听乒乒乓乓的响声不断,都是箭枝击打在甲胄上的声音。 他的铁盔上迎来了重重的一击,很显然有重箭击中了他的铁盔,不过他不甚在意,对于铁盔的防护力他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接着他的右肋刺痛,他扭头看了看,一支羽箭歪歪斜斜的刺在那里,董穆心中一松,他知道,没甚大事,否则就是直直的插入了,这是被里层的锁子甲挡住了。 四周不断传来一些闷哼,不过董穆清楚都是皮肉伤,真正阵亡的都是运气不济,直接插入要害的,吉贝甲和锁子甲的防护还是相当的强的,只有近战搏杀的时候对方的狼牙棒、长枪、重刀才是致命的威胁,箭枝倒是其次了。 不过,和对方倭人的伤损越发的不算什么了。 虽然烟雾阻隔,但是董穆还是清楚的听到对面嚎叫声连成一片。 想想也是,区区五六十步,火铳几乎没有放空的可能,一排上千的火铳手,最少一次齐射也要放倒对方数百军卒吧,那个场面,呵呵,只怕让倭人肝胆俱裂了吧。 董穆透过稀疏的烟雾看去,接着他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但见五十步的距离上无数的倭人在地上凄厉的喊叫翻腾着。 这倒是常规操作,已经没甚惊奇的,只能让奕州军军卒鼓噪欢呼罢了。 让董穆大吃一惊的是那些倭人军卒正蜂拥的向后逃亡,对,没错,没有继续冲向奕州军,而是转身向后争先恐后的逃亡,如同几十步外就是阎罗殿般,他们不顾而去。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二十五章兽军 营啸这就产生了吗,很有些见识的董穆也惊了,从来没见过这般的场面好吧,好歹以前都是搏杀一番,此番这些倭人却是不顾逃亡,怎么这么怂。 董穆却是忘了,以往的敌人谁是经历了数十次炮击,三次轰击的,这般一次次地狱般的场面煎熬这些足轻们,终于到了这一次这些足轻们再也节制不住了,转身就跑,实在是被奕州军的火器杀怕了,没有希望获胜的战事让他们崩溃。 须知这些足轻大部分都是各地封头的杂兵,为天皇尽忠可以,但是投入绝望的战事中则不可能,保命第一。 奕州军的军卒们先是目瞪口呆,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用近战搏杀,他们也是欢迎的紧,最喜欢这般背后追杀了。 而剩下的火铳手们则是接连击发,虽然仓促下没有来得及齐射,火铳声显得有些零落,但是效果是一样的,队尾的足轻们大批哀嚎扑倒翻滚。 其他的倭人足轻不顾仓皇逃窜。 董穆嚎叫着麾下的九个部下越过前方的火铳手向前大步追击。 奕州军大股的长枪手和刀盾手蜂拥向北追击,但是很可惜,他们的追杀的速度没有敌人跑的快。 实在是他们两层的盔甲太过沉重,而对手是皮甲和竹甲为多,因此奔跑起来轻快不少,加上人在危急时候逃命爆发出的潜力,跑起来飞快。 因此双方步军的距离不但没有拉近,反倒是越来越远。 但是,这些倭人足轻还是难以脱身。 此时,原野上再次震动起来,八千奕州军骑军呼哨着跃马而出,快速的衔尾追杀而来。 他们很快追近了敌军的队尾,用短铳肆意轰击敌人身后。 几轮轰击,倭人倒毙无算,堆积的伤患甚至堵塞了道路,场面极为血腥。 平正盛脸上筋肉不受控制的抽动着,他瞪大双眼抽出了太刀。 此时几个亲卫一拥而上,拖拽平正盛上马,平正盛嘴里喷着白沫反抗着,此番大战,还没有接阵就溃败,是他一辈子的奇耻大辱,他有了战殁当场之心,实在羞愧难当,不想活了。 平正盛的亲卫头目狠狠的给了他头上铁盔一击,平正盛登时感到眼冒金星,耳朵轰轰的鸣响,身子直打晃。 随即被几个亲卫绑在马上向后就跑,他们都是平正盛的亲信,一切身家都在平氏,如果家主平正盛阵亡,平氏还有什么指望。 奕州军骑军风驰电掣般的杀入倭人军阵后阵,马踏刀砍枪刺,横扫一切倭人,只是遇到了零零散散的抵抗,将后震惊搅和的一塌糊涂,到处是倭人的惨叫和宋话的呼喝酣战,很快倭人的后阵就被骑军破碎消灭,几乎没有多少倭人可以幸免。 藤原公实转身看到的是奕州骑军一身甲胄挥动长刀大砍大杀的场面,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经此一战,他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人可以阻挡奕州贼,京都完了啊。 藤原公实的亲卫拽着他的马头,急忙给他的战马几鞭子,藤原公实的战马受惊向北蹦跳奔逃。 难怪藤原公实的亲卫捉急,最快的骑军已经杀到了距离藤原公实只有百余步的地界,实在是再再近些就到来火铳的击杀范围,那就危险了,藤原公实阵亡,对于藤原家是灭顶之灾了。 奕州军如下山猛虎般追杀倭人足轻,整个原野上成了一个屠宰场,到处是倭人的尸首。 秦延和他的卫队提前,观看着这个追杀倭人的场面,也许其他人看到这个场面可能感到过于血腥。 但是秦延却是看的兴趣盎然,倭人的血流的越多秦延越是痛快,这里就是杀尽倭人才有多少,能有后世倭人在华夏造成任何一次血案多吗。 不过,秦延倒也看出了此时倭人和后世倭人的不同,战力相差很多。 此时的倭人还没有经历日本战国时期残酷的搏杀,也没有被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历练,最后成为一个兽性的族类。 因此战力远远不足,毕竟此时武士阶层不过刚刚兴起,执掌大权产生深刻影响还差的太远了。 不过秦延倒是庆幸没有遇到那般敌人,这可以让奕州少付出多少生命就取得了这场大胜。 此战大胜,就意味着倭人无力回天了,秦延可以考量如何筹划倭人攻略了,这可是一件大事。 甚至关乎以后数十年间倭人和奕州的未来。 藤原公实、平正盛狼狈的逃回了西寺内,随着他们逃回的还有万余足轻。 为了防止衔尾追杀的奕州军骑军乘乱杀入寺中,藤原公实狠心下令立即封闭寺门。 不立即关闭寺门是不成了,奕州骑军大股骑军距离寺门不足两百步了,后面两千余足轻阻挡了这些骑军,也让前方的藤原公实等人逃入寺内,但是这两千多人也被骑军破碎其中,藤原公实只能下令弃了这些军卒。 就在这些军卒哭喊叫骂声中,寺门关闭了,留下的是这些绝望的足轻面对如狼似虎杀上来的奕州铁骑。 藤原公实大军四万余足轻倾巢出动,结果只回来了四分之一的战力。 剩下的三万足轻大部分已经躺在了原野里,还有些被俘,还有些聪明的逃去了其他方向,没有返回西寺这个牢笼。 一场大败,将这些残兵败将的士气彻底摧毁。 他们只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的登上院墙值守。 只是登上院墙看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蜂拥杀来的数千骑军大砍大杀散乱的两千军卒。 这些没有阵型的足轻放弃了军阵只是四散逃亡,却是让骑军追杀期间,像是平日操练砍到的草人般随意杀戮。 杀得兴起的奕州骑军尽显彪悍的骑术,只是双腿控马,一手持盾一手挥刀,或是双手挥动长柄马刀居高临下的劈砍,他们的呼哨声如同阎王殿的小鬼嘶吼般让倭人胆战心寒。 院墙上很多倭人足轻看着这些奕州贼骑军砍下倭人足轻头颅随意的挂在马鞍上,带着淋淋鲜血继续杀戮,浑身都在颤抖,实在这般野蛮的敌人何曾见过,他们在和什么人较量,这是一群冷血的杀人为乐的野兽啊。 此时的倭人还没有成为后世的兽军,因此对这些接受不能。 其实这在西边大陆上南方农耕民族和北方游牧民族拼死搏杀的过程中都是常规操作而已,实在是不足为奇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二十六章只有请降 藤原公实、平正盛也艰难的爬上了院墙眺望着外间肆意杀戮的敌人骑军。 藤原公实身上还算维持了体面,甲胄完好,月带头不乱。 而平正盛身上有血迹,甲胄歪斜,头上月带头已经散乱,他差点陷在乱军中,如果不是亲卫死命拼杀护主,他已经是死尸一个了。 ‘大纳言,现下如之奈何,’ 平正盛已经茫然无措了,他的信心全无。 ‘还能怎样,事已至此,战败丧军,我日本国只能和议了,只是条款嘛,呵呵,’ 藤原公实颓然道。 他不是一个莽夫,败了就是败了,败了天皇和京都的贵族们还得生存下去,为了国脉的延续那就得低头求和,没什么丢脸的,这就是所谓的谋略。 “麾下无能,” 平正盛垂下了头。 ‘非战之罪,实在是奕州贼火器太过凶猛,我军没有经历抵受不住,’ 藤原公实苦涩道,他没想到大军败的如此之惨,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源义家还是能战的,最起码是和敌人血战后失败的,而他的麾下竟然是都没和敌人近战就被摧毁了战心,惭愧啊, ‘奕州贼的骑军都没有出击,我军已然大败溃散,多说无益了,’ 两军战力相差太远了,早先他们将奕州军的骑军视为大敌,是奕州贼的杀手锏,结果还没等到奕州军骑军出动,自家大军已经崩溃了,真是败的不冤了。 平正盛老脸一红啊,心中还有的不服气的劲头立即泄了,就如同藤原公实所说的,奕州贼的王牌骑军还没有上阵就被火器击溃了,还谈什么败敌,还有什么不服气的,说白了就是战力相差太远了,不是一个等级的。 外间喊杀声渐渐停息了,院墙上的足轻目眦欲裂的看着奕州贼的骑军将两千余足轻冷血砍杀,就是有人跪倒投降也是不允,必须斩尽杀绝。 接着大股的奕州军步军涌上,随着一同到来的还有那该死的行军炮。 当数十辆的炮车距离院墙只有三百步一字排开的时候,院墙上下传来一片的惊呼,很多的足轻当即魂飞魄散,实在是这些行军炮威力太大,杀伤倭人太多,这些足轻看到它立即赶到了绝望。 西寺的院墙不是城墙,不过尺许宽的院墙怕是经受不住重炮几炮就会坍塌,到时候没有院墙据守的足轻们绝无幸理,守,守不住,逃,逃不过骑军追杀。 自藤原公实以下所有的倭人脸色苍白的看着奕州军的炮手们不慌不忙的卸下火炮,开始装填,然后击发。 巨炮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只是距离区区三百步,大部分的弹丸击中了目标。 一些弹丸射入院墙内,带起一片血雨,嚎叫声不断。 还有一些弹丸击打在院墙上,发出沉闷的击打声。 五斤炮的弹丸在院墙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十斤炮的弹丸威力则是大多了。 院墙开始颤抖着,很显然阻挡这般弹丸,实在是有些吃力了。 很多足轻仓皇的退离院墙,唯恐院墙倒塌,将他们埋在下面。 院墙大部分是夯土的,倒也很紧密,虽然弹丸将其击打的灰土飞扬,但是摇摇欲坠的还是抵挡住了。 但是寺门正面左右数百步的院墙是青砖堆砌的。 这是寺院维持体面用的,也就是这片院墙葬送了一切。 青砖堆砌的院墙没有抵受住十斤炮的轰击,很多青砖开始碎裂坍塌。 发现了这个弱点后,所有的火炮立即向这段数百步的院墙齐射。 只是短短的三次齐射后,这段院墙破碎开来,大部分倒塌,露出了院内无助的那些足轻们,他们绝望的面对着肆虐的炮火。 面对接下来不断的弹丸,这些军卒只有伏地躲避或是躲在一些屋舍后面,但是这些地方有限,还是有些军卒只能无奈的爬伏地上躲避。 接下来,奕州军炮手们换过了散弹,通过缺口向寺院内洗地。 几次齐射,数千颗弹丸带来的是一地鲜血、残肢,收割了千多人的性命,整个寺院如同浸泡在血水中。 巍峨的正殿和侧殿被散弹击打的千疮百孔。 祭拜的大殿成了修罗场、阎罗殿,到处流淌的是倭人的鲜血,到处充斥着倭人的哀嚎。 躲在大殿北侧的藤原公实呆坐多时,终于下了决断蓦地的起身,他身边的亲卫急忙拦阻。 ‘大纳言你这是为何,’ 平正盛急忙拦阻。 “还能如何,某自出降,” 藤原公实惨笑道。 此时的藤原公实一脸的苍白,双目赤红,仿佛老了十岁般。 “大纳言不可,方才您也看到了,那些奕州贼对我足轻大肆砍杀,即使放下兵甲投降的也不放过啊,” 平正盛捉急道。 ‘本帅自有主张,只要能见到奕州贼的首领秦延,某自有把握劝他放过这万余足轻,’ 看到平正盛还要阻拦,藤原公实一指南方, “因藩守,你须得记住,此处存活的足轻越多,陛下才能坐的稳,京都没有大变,否则,呵呵,” 平正盛当即呆滞,他完全听明白了,是啊,如果这些军力再全部丧失,天皇直领军在城内只有万余人,散在关西和关东的还有三万左右。 好像是不少,但是分布在天皇直领地之后就不够看的了。 很多大的封头自家的武力就有一两万众,比如源氏在关东就可以召集起数万大军来。 所以此时保存军力就是巩固上皇、天皇的皇位,他们虽然有内讧,但是两人都是皇室一脉,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首先就是要保住京都没有大乱,保住上皇和天皇的皇位当先。 此番,平正盛没有再行阻拦。 “因藩守,如果某去后奕州贼依然不允降,还得你带领军卒拼死杀敌,让奕州贼流尽了血,” 藤原公实这也是在叮嘱身后事了,他并没有把握奕州秦延听从他的建言。 “下官遵命,必不负大纳言重托,” 平正盛跪伏于地。 虽然他和藤原公实一系很有嫌隙,但是此番藤原公实出降也是为了保住包括他在内万余人的性命,平正盛也不得不钦服。 十几个藤原公实的亲卫冒着炮火爬到寺门处晃动着白旗。 对面的炮火终于停息了。 藤原公实整理了一下仪容,在几十名亲卫的随扈下步出了寺门。 出行百步,旋即被一都奕州军骑军团团围住。 藤原公实亲卫的兵器全部被收缴,这些奕州骑军态度粗鲁蛮横,但有倭人迟疑,立即被刀背狠狠的教训,弄得现场血淋淋的一片,将藤原公实羞辱的差点吐血。 因为他还想保留肋差直刃,那是他高官贵戚的象征,结果被一个骑军一刀背砍在他肩头,藤原公实哪里受过这种羞辱,却是无可奈何,太刀、肋差都被收缴。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二十七章一切都是利益 藤原公实在一都骑军监看下踉踉跄跄的走着,只是因为原野到处是倭人足轻的尸首。 血腥气刺鼻,还有伤患刺耳的哀嚎声,只是这路上藤原公实就吐了好几回,他是藤原氏出身,自小锦衣玉食,什么见过这般血腥残暴的场面。 藤原公实如此,让四周的奕州军骑军哄笑起来,越发的让藤原公实感到无比的屈辱。 走过血腥的数百步,来到一杆秦字大旗下,四周都是一身板甲威风凛凛的武士,很明显这般武士随扈的大将必然是奕州军的执政秦延了。 此时的秦延坐在一个马扎上饮着热茶,看到这一行狼狈的倭人不禁微微一笑。 话说此时能决定倭人的命运真的让他十分的酸爽。 “日本国天皇麾下大纳言藤原公实拜见秦延秦执政,” 藤原公实上前拱手拜见。 他细细打量了这个雄壮的秦延,秦延的眸子犀利的看来,嘴角淡淡含笑,仿佛能看透他的心腹,久经历练的藤原公实立即从这个神色中看出这个秦延绝对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凛。 秦延身边通译翻译过来。 秦延笑道, “大纳言此番从备后国千里驰援京都,可谓车马劳顿,来人,看座,” 只是一句话让藤原公实老脸一红,他是千里驰援,结果是大败被执,如今让秦延这般说真是无比的讽刺了。 一个亲卫放置了一个马扎,藤原公实一拱手默默的坐下,只是在秦延对面一坐下藤原公实立即感觉极为的别扭。 他发觉矮了秦延一头有余,此时方发觉对方的雄阔,越是如此对方越是给他巨大的压力,即使藤原公实久经宦海,什么阵势没见过,也有些抵受不住这般的压力,毕竟此番他是败军之将,到此是祈求和议的,先天就是低人一等的。 “大纳言,此番你我两国交锋是贵国挑衅在先,接连偷袭我军,我军是迫不得已自卫反击而已,如今贵国两支大军接连大败,可说贵国精兵丧尽,你等是不得不请降,此时此刻大纳言何以教我,” 秦延淡淡道。 秦延当然晓得这位日本国重臣前来的心思,秦延当然也想回兵抽身。 发动战事为的是利益,而不是为了灭国,很遗憾,倭国不是交趾,有着很强自主文化,有着很强的组织结构的倭国,除非能将千万倭人斩尽杀绝,否则不要谈什么灭国。 而远离根基的区区数万奕州军无力做到这一点,所以求取一个最佳的利益就是此战的战略目的。 但是事上任何事都有一点,上赶着不是买卖,秦延等待着倭人首先提出和议的条件。 “秦执政所言有差,须知是奕州首先攻伐左渡,才挑起了两国战事的,” 藤原公实当即反驳道。 在这个时代所谓正朔是大道,根本不容颠倒,就是上皇天皇出兵也的有个堂堂正正的理由,当然了如果没有春秋笔法炮制一个就是了,反正必须有一个遮羞布就是了。 “呵呵,赤魔贼是不是倭人,是不是天皇治下之民,” 秦延冷冷道。 藤原公实立即瞠目结舌,他发现这个秦延机锋了得,随即给他挖了坑,赤魔贼是倭人,而天皇是所有倭人的皇上,他敢不认,认了就麻烦了。 藤原公实闭口不言,秦延不屑一晒,都是这般套路,对自己有利滔滔不绝,否则极力否认或是闭口不言,政治人物古今如一,极不要脸。 “赤魔贼首先攻伐奕州,大纳言以为是谁先挑起战事的,” 藤原公实沉默以对,这事就不说了吧。 秦延无语,果然如此脸皮, “此事多说无益,想来大纳言白旗请降,当有言语吧,” 秦延点点这厮,不要废话,还是说正事吧。 “本官此来希望秦执政不要攻伐西寺,也不要破开京都,给上皇和天皇陛下留取一个根基,否则对奕州和执政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藤原公实正容拱手道。 秦延笑着点头示意藤原公实继续讲,藤原公实不禁暗骂这个表明粗豪的秦延也是个滑头, ‘秦执政此番大战耗费极多,想来对我日本筹划颇多吧,只是秦执政想过没有,如果将天皇上皇的根基除去,只怕日本要出现不知道多少自立的封头,那时日本割据处处,奕州当和谁商议诸事,只怕全无头绪了,最后奕州当两手空空无奈折返,平白损失大笔银钱吧,’ 藤原公实不愧是个老手,挑明秦延此来也是为了利益,否则奕州耗费大笔银钱攻伐倭国作甚。 “大纳言所言无差,到了你我的地位,发动一场战事当然不是为了意气之争,如同日本上皇般毫无顾忌,确是一国大患,” 秦延连消带打的讥讽了白河上皇,此番之所以落到这个下场都是白河上皇作死,藤原公实老脸一红,真没法反驳,如果上皇不是一再修造战舰,挑衅奕州,怕是此番败绩不会发生, “不过不要以为某会因此轻易放过上皇,如果贵国不能给出合适的条款,某不介意屠尽京都,重新扶持一个傀儡来,哪怕从此日本陷入分裂中,又与奕州何干,” 秦延杀气腾腾道。 这是他的本心,攻伐日本当然是为利益,这是他首先要考量的,但是如果日本君臣以为可以用这个来要挟他,怎么可能,他不介意杀个人头滚滚,日本从此四分五裂也符合他的利益,只不过此番征战的收益会很惨淡就是了,不过想来劫掠了京都财富也能收回支出还能富余不少。 藤原公实眼睛一缩,心中一寒,晓得要挟秦延的最大砝码没有作用了。 想来也是,如果对方不介意此番收益,宁可斩杀皇室,让日本陷入各地争雄四分五裂的状态呢,其实长远来说日本分裂对奕州是最大利好,待得日本归于一统不知道何年何月,对奕州威胁很小了。 ‘大纳言要做的就是为了上皇、天皇和你藤原家的生存摆出一个合理的条件来,如果这个条件太低,那就完事皆休,呵呵,’ 秦延点点这厮,多了不用废话,拿出合适的条件才是真的。 “日本国当献上五十万贯的赔款来赔罪,承诺日后永不造巨舰,绝不称雄海上,秦执政当以为如何,” 藤原公实拱手道。 “区区五十万贯就想逃脱此劫,大纳言太过了吧,” 秦延冷笑道。 “须知就是没有不造舰的承诺,日本还有钱粮造舰称雄海上吗,” 藤原公实脸上火辣辣的,是啊,他心知肚明,这个承诺和没有一样,此番日本经受如此劫难,只是善后就要花费不少的钱粮,何况关东很多封头怕也要蠢蠢欲动了,日后整肃天皇直领安定四方也要耗费不知多少钱粮。 而建造一个庞大的舰队没有两百万贯怕是做不来,哪里找来这般银钱,最起码几十年间日本没有这般余力了。 所以这个承诺就是一个惠而不实的废话,诓骗人的而已,当即被对方揭穿了,饶是藤原公实铜墙铁皮也是尴尬不已。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二十八章千万赔偿 “大纳言不用虚言搪塞了,本执政为天皇请降开出了条款,” 秦延蓦地起身,他不耐和对方绕来绕去的胡扯, ‘首先,白河上皇必须退位,将一切权利交与天皇,’ 秦延对白河上皇这个疯子还是有顾忌的,如果真的有一天奕州军主力陷在西方大陆,那么这个上皇真的有个可能继续跳出来搞事,让他节制日本国秦延是说什么也不放心的。 藤原公实心中一喜,他当然希望白河上皇退位,还政于天皇,如此藤原家才能真正辅佐天皇执掌日本大权,而不是大多数时候成为上皇的傀儡。 “再者,日本须得交出八百万贯的赔款,奕州军当放过京都,天皇可以继续执政,” 秦延这话一说一旁的种师闵也是愕然。 藤原公实更是嘴上成了o型,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延,心道这个奕州匪首没有说错吧,怎么这个庞大的数目, ‘秦执政须知日本一年的财赋不过四百余万贯,哪里来的八百万贯,日本支应不能啊,’ 秦延呵呵一笑, ‘大纳言,信不信某屠尽京都,足以收刮出这笔银钱来,’ 藤原公实颓然跌坐,秦延说的没错,如果屠尽全城劫掠,确实可以从京都收刮出这笔巨款来,毕竟京都是日本京畿地方,日本勋贵、高官、武士、豪商云集于此,数百年的底蕴怕是千万贯都有的,但是那是何等惨象,近三十万的丁口都要死于刀下,勋贵高官如同走狗被屠,这是想想那个惨状就让他不寒而栗。 “至于日本皇室不能一次拿出这笔银钱来也好说,可以分期付款嘛,如同放贷一般,日本借了奕州这般银钱,可以分二十年期限返还,每年本金四十万贯,加上十万贯的利息就可,” 秦延笑道。 秦延给他来了个等额本金借贷式。 藤原公实目瞪口呆,尽管他执政多年,可说对攫取银钱颇有心得,也未曾想过赔款还有如此支付的,如果民间放贷般分期给付。 不过想想,还真有可能,比如这几年吧,上皇不断追加给御水师的拨款,每年怎的也有三四十万贯。 虽然不少,但是朝廷也是咬牙坚持下来了,如此才有了几十艘巨舰数千水卒的御水师,今日如此赔款不过是将这个日期从七八年拉长到二十年,过二十年苦日子,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真不是办不到。 想到此处藤原公实心里有些活动了,首先秦延主张的还政天皇就是最大利好,为了这个哪怕付出这些银钱都是值得的。 “主公不可,倭人一向毫无信义,二十年期,只怕他们日后反悔,” 种师闵一旁建言道,他对倭人的无耻很是忌惮,因此提醒秦延倭人很可能毁诺。 “那又如何,奕州倒是希望倭人可以毁诺,呵呵,天兵再至,又是千万贯的资财,顺带收取数万倭人军卒性命而已,” 秦延傲然道。 倭人尽管毁诺,奕州不过是再来杀个人头滚滚罢了,有无敌舰队、无敌巨炮、悍勇铁骑在手,秦延无惧日本毁诺,只要能付的起那个代价。 “秦执政请说,” 藤原公实躬身道。 “再者,日本不能修造风帆战舰,日本不能修造十八斤大炮以上的重炮,如果被发现重罚三百万贯,如不立即销毁,奕州大军将会再次讨伐,” 秦延冷冷道。 秦延一点都不想日本发展火器。 但是秦延也清楚,哪怕他可以节制京都的天皇,却是节制不来各处的封头自己建造火炮。 京都的天皇和朝廷跑不了,但是各地封头奕州军如何节制,天皇直领没有火炮,面对各地封头的军伍不是吃了大亏,不利于京都节制全国。 因此只能节制京都方面不能建造巨炮重炮,而不能一力禁止。 “最后,须得将大轮田泊交与奕州军守护,” “秦执政万万不可啊,” 藤原公实急忙反驳, “天皇如果割让国土,国内四方讨伐,根基不稳,此乃干系朝廷正朔的大事儿,我朝绝不可能应允,” 倭人其实是自视极高的,将皇帝命名为天皇可见一斑,有因为中原称呼日本人为倭国、倭人,因此和中原疏远,永不纳贡,不称臣,天皇和中原皇帝并驾齐驱,这是倭人一直坚守的。 如果割让田亩给外敌,四方讨伐,即使天皇也会根基不稳,坐不稳皇位。 “呵呵,如此奕州军就是租借大轮田泊好了,期限为九十九年,期间每年租金,嗯,一千贯好了,期间大轮田泊一切军政都由奕州打理,” 秦延笑眯眯道。 额,还有个这个操作,藤原公实一呆,好像,似乎没什么问题,只是租借而已,还是日本的领土,还在天皇治下,而且奕州贼给付租金,怎么看都没有吃亏。 至于期间治下军政奕州掌控,虽然有些屈辱,但是不无不可,相比这点事儿,不触怒奕州贼,保全了京都和天皇才是根本。 种师闵在一旁听的挤眉弄眼的,他这位主公怎的这般多的手段,一个接一个的,此番又是让他打开眼界,简直是能人不能。 “秦执政,本官只能说立即折返京都向陛下尽言,一切由陛下做主,只是这些赔款还是太过,望执政减免,” 藤原公实正容道。 着赔款还是太多了,让他很没有颜面,藤原公实希望减少一些。 “一分都不可少,须知我军军卒伤亡数千,就是阵亡的军卒每人须得两百贯的抚恤,只是这般一项我军就要支应百万贯,而麾下这些子弟兵为何丧命他乡,都是日本国挑衅所致,因此为了惩戒日本国罪行,一贯都不得减免,再者天皇的性命连这些银钱都值当吗,那么不如我大军杀入城中自行去取罢了,” 秦延森然道。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藤原公实,藤原公实感到***,心悸的喘不过气来,这就是胜利者的威势,失败者心志被夺,实在没有勇气抵抗了。 “如此,本官就通禀天皇定夺,” 藤原公实一指身后, “在此之前还请秦执政放过西寺的万余足轻才是,” “放下刀枪可以免其一死,否则重炮轰击下灰飞烟灭,” 秦延根本不松口,平白让万余军卒在身侧怎么可能,秦延绝不会留下隐患的,这万余军卒和京都的万余的军卒现下看没什么威胁,但是在特定条件下可以做很多事了,秦延不会犯下如此错误,想活命可以,放下刀枪受降。 藤原公实无奈,他只能亲自带着亲卫折返了西寺。 ‘放下兵甲,这怎么可以,下官如何面见上皇,’ 平正盛一百个不愿,作为一个武士来说如此屈辱的受降是一辈子的污点,洗不干净的。 “那就如同那堆烂肉般腐坏吧,” 藤原公实一指离着他们不愿的军卒的尸首斥道。 藤原公实将在秦延那里的怨气全都发泄到平正盛身上。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二十九章归政天皇 平正盛向那些尸首看去,死去多时,有些尸臭已经开始蔓延了,气味相当的不堪,平正盛不想投降为了日后的前程,不是想葬身于此的。 “唉,一切听大纳言的就是了,” 平正盛心不甘情不愿道。 藤原公实大怒,什么叫听他号令从事的,这是将降敌的罪名推给他吗, “因藩守尽可不降敌,本官从不强求,只是不知道军卒尽丧后,陛下是不是能坐稳皇位,到时候因藩守位置上是不是已然换了他人,” 藤原公实其实就是指着平正盛大骂,你特么尽管不降敌,看看最后你死后谁人坐上因藩守的位置,你的家族因此衰败,你认不认,如果认了就继续逞英雄吧。 平正盛怎么可能认命,他可是一个极有野心的,日后家族希望在他一身,葬身于此怎么可能。 “下官知罪,万望大纳言不弃,” 平正盛急忙躬身陪笑道。 藤原公实冷冷的横了一眼, “立即号令军卒放下兵甲出降,记住,保全了这股军力,就是让陛下坐稳皇位,没什么可委屈的,” 当然了,藤原公实不会告知这个陛下是天皇陛下,可不是什么白河上皇。 平正盛唯唯听命。 于是,万余足轻放下兵甲,走出了西寺这个地狱,奕州军步军一用而上,将这些军卒收押起来,当然为了立威打杀了两百余名倭人,震慑了其他倭人,不过大部分的倭人都存活下来了。 京都内人心惶惶,实在是北方火炮火铳轰鸣,喊杀震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此番大败的话,京都陷落在即,因为已经没有余粮可以支撑了。 只是想想落入外族的手中,就已经让他们胆战心惊了。 白河上皇在城墙上困守了一个上午,只是依稀看到双方大战不休,却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只是心里这个纠结是不用提了。 掘河天皇也不断派人打探战事进程,显得也是心焦的很。 到了午时,白河上皇已经支撑不住,返回御所休憩,号令让近卫侍大将探查军情,及时禀报就是了。 藤原公实和几十名亲卫狼狈的返回了京都城,他没有选择西门,而是走了北门,直驱天皇的御所。 一行人狼狈万状,旗帜全无,刀枪都被收缴了,各个衣甲不整,作为朝廷的大纳言来说当然毫无颜面。 掘河天皇大惊下陛见,他无法想象一军之主藤原公实竟然折返了京都,难道说是大军击败了奕州贼。 掘河天皇带着满腔的期望接见这位肱股之臣,结果内里的形势让他大为失望。 “什么,大败投降,” 掘河天皇听闻后感觉天旋地转,惊吓了他身边的一众侍从。 掘河天皇本就是一个身体瘦弱不堪的年轻人,现下更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很显然他无法接受这次大败,因为这就是日本灭亡的催命符。 可怜他登上皇位十余年,都是一个傀儡,真正的大权都在他那个贪权的老爹手中,结果是他没等到真正节制全国的那一天就要灭亡,掘河天皇是万分绝望。 “大纳言是否还有建言,” 天皇近臣藤原家忠急忙道。 毕竟是藤原家出身,有些见识,如果大军败亡,作为主将的藤原公实怎么被放归的,这里面必然有说道的,藤原家忠提醒藤原公实赶紧说出来,天皇根本就不是一个担事儿的。 ‘陛下勿忧,奕州贼首领秦延提出了和议的条件,因此臣下回禀我皇,’ 藤原公实急忙躬身道。 掘河天皇精神一振,有条件就好啊,就怕无条件的灭城。 “陛下,奕州贼开出了这般条款。。。” 藤原公实将秦延开出的条件一一摆放出来。 掘河天皇和藤原家忠听的是目瞪口呆。 “大纳言,八百万贯实在是太过,朝廷承受不得啊,” 掘河天皇痛心疾首。 果然,掘河天皇没有聚焦在那个租借大轮田泊的事上,一个海边荒僻之地算得什么,他注意力都在赔偿的巨款上了。 “陛下,二十年分期也不是不成,” 藤原家忠沉吟道, “关键是能否减免一些,” ‘奕州贼首领秦延称,一贯也不能少,否则杀入京都劫掠皇宫和豪商,他自取就是了,’ 藤原公实淡淡道。 想什么呢,他真是无语,现在是我为鱼肉他为刀俎,有资格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吗。 “陛下须知期间上皇陛下必须退位,陛下亲掌大权,这是臣下好不容易为陛下求取的,” 其实这是秦延的想法,但是藤原公实毫不犹豫的揽在身上,因为这可是殊功一件,将来天皇掌权他是第一功勋,藤原公实怎么可能放过。 另外他也再提醒掘河天皇,注意重点,注意重点,你就要亲政了,还为其他的小事磨磨唧唧的,能不能乾纲独断一把,有股子当家作主的底气和血性。 “哦,陛下,还政于陛下确是。。。。” 藤原家忠瞄着掘河天皇道。 掘河天皇沉吟不语,是啊,虽然付出代价很大,但还是值得的,最起码可以亲政了呢。 其实掘河天皇的日子很不好过。 自从他八岁登基以来,一直就是上皇的傀儡。 其实也罢了,做个二十年傀儡,等他的老爹一命呜呼后他执掌大权也没什么,他不嫌晚,只要有这个承诺。 问题是他这个老爹太不靠谱了。 总是心里想的是别的事儿,比如现下对掘河天皇的嫡子很是宠爱,据称有立掘河天皇的嫡子为天皇之意,这就让掘河天皇无法忍受了。 毕竟他的嫡子不过两岁,再者说儿子是他的没错,但是怎能比的了掘河天皇自己独揽大权呢,掘河天皇接受不能啊。 因此奕州贼的这个条款很合他的心意了。 嗯,哪怕是为了实权也应该应允下来才是。 ‘只是上皇能否应允,’ 常年的积威让掘河天皇对上皇极为惊惧,胆战心惊的向两个近臣询问。 藤原公实这个无奈啊,还想独掌大权,还怯懦不堪,真不是一个明君的作派。 不过想想,呵呵,也就是这样暗弱的天皇才好节制,藤原家才能继续执掌日本的大权吧。 “陛下,上皇陛下不应允怕是不成了,再有十天全城断粮,京都就会陷落,那时候连这个条件都没有了,” 藤原公实冷笑道。 藤原家忠附和。 白河上皇当然不愿意,不说大权旁落,只说让外敌威逼这一条,就会让大权独揽独裁数十年的上皇抓狂。 但是现下有选择吗。 ‘陛下,臣下自当劝解上皇陛下,这可是干系到日本国运的大事,想来上皇陛下必有取舍。’ 藤原公实躬身道。 “如此劳烦爱卿了,” 掘河天皇顺水推舟道。 反正他面见上皇就心虚,这个破事还是交给藤原公实最好了。 藤原公实躬身领命,心里却是鄙夷这位所谓的天皇。 白河上皇的御所,白河上皇居于上位冷笑的看着藤原公实, “败军之将,弃军不顾,奔逃返京,却是见了天皇,呵呵,大纳言,你是何居心啊,” 白河上皇什么人,京都何事他不知道,在天皇身边更是布下眼线,他们君臣一同密议白河上皇已经晓得了,只是没法知道商议的是何事罢了。 不过白河上皇已经大怒,藤原公实作为一军主帅折返京中,不来陛见,却是见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白河上皇心中怒极。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三十章拖延 ‘臣下有罪,无法抵挡奕州贼火器、铁骑之威,败下阵来,三万军卒败亡,今日只余下一万足轻,臣下迫不得已下令军卒放下刀枪投降,万望陛下恕罪,’ 藤原公实跪伏于地。 白河上皇对失败早就有准备了,藤原公实如此返回京城就表明大败了。 如果是大胜,藤原公实绝不会如此返回京都,定然是派出急报报捷,同时统领大军折返京城献上贼子首级、兵甲,好生的夸功一番,这是胜利之师的常态。 而现在只是带着从人秘密奔回,不问可知大军战败了。 只是听藤原公实说出来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哼哼,很好,藤原公实你带领七万大军,如今几乎丧尽,辜负朕的期许,还有脸返回京城,为何不自裁了事,” 白河上皇狂怒吼道。 想想藤原公实手里可是最强大的力量,七万大军,竟然败给了人数少的多的奕州贼,这让白河上皇怎么接受得了,如今日本已经穷途末路了。 “陛下息怒,奕州贼用铁炮、铁铳轰击我军二十余次,我军军卒虽然奋勇前行,依然抵受不住,接着奕州军一万铁骑两翼杀入,” 奕州军骑军其实根本没有冲阵,日本军阵势已经崩了,但是藤原公实当然不会那般说,那得显得他多无能。 藤原公实将战事一一摆出, “陛下,臣下句句是实,敌军铁炮、铁铳足有数千众,发放出来弹丸如雨,我军能抵受上万伤亡和敌军死战,已经是竭尽全力,奕州贼的铁骑实在无法力敌,臣下句句是真,陛下可派人探问就是,” 如果没有前次源义家的大败,现下白河上皇一个字都不信,开玩笑,如此大军被数量少的多的贼子击败怎么可能。 但是源义家就是败在奕州贼的铁炮铁铳之下,白河上皇此番信了八成, “藤原公实,你如此说就能免罪吗,丧军辱国,罪责难逃,” 白河上皇杀气腾腾道。 “陛下,臣下自当领受责罚,然,现下当以挽救国祚当先,” 藤原公实叩首道, ‘如今奕州贼首领秦延提出了和议。。。’ 藤原公实将秦延说提出的和议一一列出,然后偷眼看向白河上皇,他深知白河上皇不是掘河天皇,非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果然白河上皇暴怒,让他退位,归政于天皇,这怎么可能, “藤原公实,这个条款怕不是你提出来的吧,为的就是能让你的主子登上大位,然后你藤原家可以乘机为所欲为,” 白河上皇立即想到的是阴谋论。 “陛下,这绝对是秦延提出的条件,他是深知陛下的英武,因此想断绝我国征兵立马复起之心啊,” 藤原公实痛心疾首状,而且大赞上皇英武,尽显其老辣一面。 他如此称颂上皇,倒是让白河上皇有些迟疑了,嗯,一辈子的对手都是如此拜服,白河心里那是极为受用的,就在白河上皇迟疑间。 “陛下,奕州贼提出的条款极为的屈辱,然则臣下以为此事当小心应对,陛下,如果京都不降,十天后断粮,京都内草民暴乱,奕州贼措手可得京都,那时候。。” 藤原公实一再叩首, ‘如此,如果陛下和天皇有个闪失,无人节制四方,是否有人做的曹孟德,’ 汉文化渗透在日本人的血液中,三国典故人人皆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怕是要在日本重演。 日本皇位是这般运行的,谁都承认天皇血脉的纯正性,天皇嘛,上天之子。 这就断绝了其他人夺位的可能性,就是居于皇位也不会被承认。 但是如果各地封头势力强大的,可以利用上皇天皇败亡,天皇直领军溃散的乱局扩大势力,最后一统全国,然后找一个皇室的血脉继承大宝,挟天子以令诸侯,坐上太政大臣的宝座。 “陛下,此时此刻,藤原家和陛下是荣辱一身的,” 藤原公实也是掏心窝子的话来。 如果真的出现那个局面,藤原家也不可能保有京都第一勋贵世家的地位,因为会有人取代藤原家勋贵的地位,所以此时此刻,藤原家确是和皇室命运相连的。 白河上皇脸色舒缓一些,接着一想这些条款还是暴跳, “赔款八百万贯,呵呵,二十年付清,这是让日本三十年翻不过身来,成为奕州的奴仆,当真不可忍受,” 藤原公实跪伏于地没有多言,此时他越是分辨越是错漏,只有上皇这口气发出来才有可能接受。 白河上皇最后下令将藤原公实下狱,此事拖延不办。 他要好生考量一番,说起来好像二十年让其无法忍受,其实他最在意的是他的皇位,让他退位是接受不能,从他掌权开始,他享受到了大权在握指点江山的快感,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否则还有何乐趣。 白河上皇不允,此事就是作罢。 毕竟城内执掌一切的都是他的嫡系,北面武士控制了全城的防务,掘河天皇和他的臣子们是毫无办法的。 翌日,城外马蹄声声,战旗招展,奕州大军再次开进到城下。 此番再次来到城下的奕州军给日本京都带来了丰厚的礼物。 奕州军用马车将上万颗倭人足轻的人头堆砌城下铸成京观,数百封头的家名旗帜铺满城下,这些封头还有近卫亲将的战甲被挑起示众。 奕州军用这般手段展示先后大战的战果,震慑京都城内守军和百姓。 城外鼓噪不已,城内死一般静寂。 城外大败,白河上皇下令封锁消息,因此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 但是今日奕州军如此在京都城外耀武扬威的夸功,任谁也遮掩不住藤原公实大军全军覆没的结果了。 特别是万余倭人战俘被驱赶到城下哀嚎一片的时候,京都城终于恢复了昔日的鼓噪。 城内大乱了。 以往城内百姓可以忍饥挨饿,还不是为了等待藤原公实的大军可以击败奕州贼,解除京都的围困,那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但现在藤原公实大军败亡,解围是没可能的事儿了。 那么忍饥挨饿的日子没有尽头,问题是再坚持下去,怕是几日后就有可能饿死在家中。 很多百姓忍无可忍开始结伴劫掠粮铺、豪富之家,甚至有些勋贵家也遭到暴民打劫,甚至一些衙役也乘乱上下其手。 京都很多地方冒起浓烟,那是暴民放火焚烧和天皇直领军对峙的结果。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三十一章国人暴动 一日内,京都内伤亡上千人,万余百姓流离失所,天皇麾下直领军到处灭火,一方面要固守城池,一方面要扑灭暴乱,疲于奔命。 上皇御所,上皇跌坐案后,下首松平忠次、前田家恭立一旁,都是默默无语。 近卫侍大将野田信盛躬身道, “今日暴民暴动数十起,我近卫军出动三千人杀伤无算平定下来,城内百姓伤亡千余,我军伤亡数百,只是陛下,这些暴民怕是明日越发的凶悍,” 野田信盛捉急, “只因城内缺粮,这些暴民已经悍不畏死了,如之奈何,” 人没有粮食活活饿死,这些人已经丝毫不顾及什么反叛夷九族了,对上位者毫无敬畏,甚至主动抢掠杀伤,为的就是劫掠粮米能活下去。 此时京都城内一切的组织都要崩散,数日间可能万劫不复。 白河上皇当然清楚如今局势的险恶,可说京都已经濒临绝境, “哈哈哈,” 白河上皇狂笑的流出泪水, “万没想到,我大日本竟然被小小的奕州凌辱至斯,苍天不佑啊,” 白河上皇此时是悲愤已极。 松平忠次心中腹诽,一切的一切还不是上皇招惹来的,如果不是建造御水师不断袭扰奕州军,恐怕日本没有今日的祸事吧,嘴里松平忠次却道, ‘陛下,虽有今日之辱,却保留了皇室和江山社稷,来日卧薪尝胆还有复起之时,’ 白河上皇久久无语,其他人也不敢劝解,开玩笑,此时白河上皇暴怒之极,等同兽类,伴君如伴虎,此时白河上皇就是一头噬人的猛虎。 ‘前田家,你连夜出使一趟奕州贼,只问一件,朕不能退位,’ 白河上皇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真的还想再有五百年啊。 前田家这个近臣立即领命出城,作为上皇的宠臣他当然不希望天皇掌权,那就意味着他失宠返家的时候到了,失去的权力无法忍受的不仅仅是上皇,他也是其中之一。 前田家在随从随扈下出城,旋即被奕州军斥候发现被执,待得带到秦延帐前的时候,前田家为秦延即亲卫所摄,磕磕绊绊的提出了上皇的条件。 秦延冷笑的一指京都城内忽明忽暗的火光, “你等所谓的上皇尽可以不允我的条款,那就等着烈火焚城,血脉断绝吧,” 秦延立即下令将前田家一行轰出大营。 秦延对白河上皇甚为警觉,绝不可能让其继续掌权,在这一项上是没什么可谈的。 虽然保留日本中枢对收取赔款有利,但是上皇掌权是秦延不可接受的。 即使前田家是上皇的忠狗也是无计可施,现下的情况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是徒唤奈何了。 京都上皇御所,白河上皇跌坐案后,室内一片狼藉。 下首松平忠次、前田家仓皇而立,室内空气凝滞。 前田家带回的是不可更改的坏消息,奕州贼首领秦延不改一字条款。 这就意味着上皇必须退位,还政天皇,否则的话就是京都将会变为一片屠场,甚或天皇血脉都有断绝的危险,京畿地区已经在暴乱的边缘了。 白河上皇如今心里只有一个悔字,早知现在,他就不该招惹这个奕州贼,断送的是他的权力,如果失去大权他是生不如死。 更为让他焦虑的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根本不是一个有志向的君王,可说他今日一去,日本报仇雪恨的那一天遥遥无期了。 白河上皇坐在这里哀叹不已。 下面两条忠狗也是戚戚然。 外间忙乱的脚步响起,白河上皇的亲卫目仓皇而入, “陛下,野田大将派人急报,一个时辰内又有十余起暴动,渐有扩大之嫌,野田大将已经将城上的军卒抽取过半弹压,形势危急,” 白河上皇脸上一抽,不耐烦的挥挥手。 亲卫目急忙狼狈而退,如果有选择,他也不愿意报丧不是,现在上皇已经癫狂了,随手斩杀一个亲卫算个什么事儿。 白河上皇仰天长叹,他知道他不做决断不成了,京都万劫不复就在这两日间了,最后直领军营啸都是可能的,没有粮米就意味着一切秩序都会溃散。 “松平忠次,你去面见天皇,此时此地起,一切大政交与天皇,上皇政院一律取缔,朕从此退隐,一切国事由天皇裁定,” 白河上皇说完跌坐椅上,脸上灰白,如同老了十岁,像是一个古稀老翁般。 松平忠次躬身领命。 “前田家,立即通晓政院官员,今日始叩见天皇,自有天皇重新安置,再则,和奕州贼的和议由天皇主持,朕概不参与,” 白河上皇此番一说,前田家咋舌,白河上皇对自家的儿子真是怨念十足了。 此番和议一成,订立合约的君主必然被四方诟病。 甚至被后世的史书口诛笔伐,风评极为不堪,没法,日本历史上没有过向外国卑躬屈膝的和议先例。 现下,此番战败和议,就是跪拜求和一般屈辱。 那么主持和议的天皇日后名声好用说吗。 结果白河上皇借着隐退的机会将这一切烂摊子扔给自家的儿子了。 真是好老爹啊。 不过天家恩怨,前田家掺和不起,他领命而去。 是夜,京都城内纷乱不已,升腾起很多火头来,细民暴动不断发生,让守军是疲于奔命。 终于到了天亮,城内到处是焦糊的气味,还有火势没有完全熄灭。 京都城门一开,有百余人的骑队直驱奕州军大营。 秦延在大营内接见了天皇来使藤原家忠。 藤原家忠当然不愿意出使,这个破事谁也不愿意沾手,名声不佳。 但是藤原家是无论如何逃不脱的,谁让藤原家把持朝政多年,他又是天皇近臣。 “天皇麾下权侍大将藤原家忠拜见秦执政,” 藤原家忠在下首躬身施礼。 秦延高居上位微微颔首,以胜利者的姿态接见来使, “藤原大将免礼,来人看座,” 藤原家忠落座后拱手道, “我国天皇今日已经亲政,同时首肯了秦执政提出的条款,只是,嗯。。” 藤原家忠磕绊着。 秦延斜睨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秦执政,我家天皇希望你我双方此番和议最好是一个密约,否则对朝政干系极大,极易引起国人误会,引发动乱,” 藤原家忠边说边小心探看秦延的动静。 秦延不屑一笑, “贵国官家倒也爱惜羽毛,密约不是不成,然则奕州有何收益啊,” 藤原家忠心中鄙视,果然粗鄙上来就谈收益,表面上则是恭敬道, “为了表示心意,我家天皇可以第一笔支付八十万贯的银钱,以表诚意,” 藤原家忠拱手笑道。 一下支出两年的赔款,他不信秦延不应允。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三十二章天皇屈服 “一百万贯,一贯不能少,这是前提条件,” 秦延戟指藤原家忠断然道。 藤原家忠在秦延指点下竟然无法兴起反抗之心,实在是他太清楚京都内是如何混乱,变乱就在肘腋之间,容不得迟疑半分,如果和奕州军谈崩了,京都立即陷入崩溃。 ‘我家天皇想来定会同意多些银钱劳军就是了,’ 藤原家忠咬牙道。 秦延冷笑点点头,这项算是过关了。 “秦执政,今日日本天皇陛下就想和您缔结条约,您能否立即下令拨给城内一些米粮,也好稍解城内缺粮之困,” 藤原家忠边说边感到自家脸上燥热,羞愧的紧 啊。 秦延哈哈一笑,从中他可以窥伺这位天皇窘困到何种地步了。 竟然饥不择食的向他求告。 按说只要和议达成,他当然可以下令让外间输入一些粮米,不过很显然,即使是从最近的城镇输入京都米粮,最快也要三五日,但是从藤原家忠的反应看只怕那些时间也等不得了,可以想见城内情势有多么危急,就连天皇也可以不要脸面了。 “可,不过拿银钱自行来取,” 秦延惜字如金,如果不是为了威仪,他真想大笑三声。 藤原家忠一脸羞愧的拜谢。 因为他还有要事相求呢。 “秦执政,此番奕州租借大轮田泊,不知道在那里是否停驻骑军,” 秦延抬眼瞄了这厮一眼,随即对他和所谓天皇的心思洞若观火。 此番大战,奕州军先后击败天皇直领和藤原公实的关西大军。 但是还有一股力量没有剿灭。 那就是关东救援的大军。 如今由关东十来位守护使统领的关东四万大军开进到了清河一线,却是逡巡不进了,就在清河盘桓。 显见内里有些小算盘在内了。 天皇对日本全国的掌控当时关西最为稳固,而关东节制力量稍弱,那里总有些封头桀骜不驯。 比如此番入援的关东军中就有源氏一族以及其亲信近两万众,其中骑军也有两三千。 这股势力很是不小。 当然了,如果昔日天皇不甚在意,天皇令下仅仅是直领军就可以抽调出五万众,加上依附天皇的高官勋贵还有一众守护、封头等,可以拼凑出过十万的大军,源氏一族以及其附庸的军力真不够看的。 但是现下,天皇直领军大半伤亡,剩下的除了节制直领地,抽调出万余军卒最多,这般节制天下的能力大降。 因此这位天皇的近臣怕是给他提出了依靠奕州军的想法,奕州铁骑此番大战证明了其威力无穷,因此在自家军力不足无法弹压四方的情形下,希望借助奕州军的军力镇压各处叛乱,从而巩固天皇的皇位。 “我奕州铁骑战力无双,倒也不是不可以援助你国,不过嘛,每番开拔费不得少于三十万贯,每番出战一切兵甲粮秣都是贵国供应,军卒但有伤损抚恤奖赏都是贵国支应,” 秦延显得很不情愿开出了一些条件来。 其实秦延内里相当的高兴,不过决不能体现出来,如果都摆在明面上就不好办了。 藤原家忠脸上一抽,嗯,这个秦延果然粗鄙,动辄就是银钱,呵呵,倒也是一个将来可以利用的弱点, “秦执政,开销甚大,还是减免一些为好,” 藤原家忠求告道。 “本执政一言九鼎,此事不容商议,” 秦延断然拒绝,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可以不用的嘛, “滕远权大将须知,此事是你官家求告奕州军,非是奕州军有求于日本,” 藤原家忠无语,是啊,没法,是天皇有求于秦延好嘛。 “秦执政,此事当回禀天皇陛下,只是现下可否让万余军卒返回城中,城内守备空虚太甚,还望秦执政成全,” 藤原家忠再次求告。 没法,城内万余军卒在偌大的城池内东奔西走弹压四方,已经是疲于奔命。 “此事允了,” 秦延今日第一次点头。 他不认为万余军卒送入城中,这个天皇就有死守的信心了。 倒是又有万余军卒去争夺粮米了,城内的粮米越发的紧张才是。 秦延看了眼对面的藤原家忠提出了他今日的第一个要求, ‘此番签署和议,日本天皇当放弃天皇的称谓,改为日本皇帝陛下签署这个合约,这是本执政的要求。’ “这是何意,我家天皇称谓已然千年,乃是上古。。。” 藤原家忠立即反驳,这在他看来可是干系天皇节制日本的正朔,干系天皇统治的根基,这个不能动摇。 秦延冷笑一声, “区区日本诸岛,弹丸之地,也敢自称天皇,真真是夜郎自大,肆意胡为,和某签署合约里当无天皇一字,否则合约作废,某坐看所谓天皇失陷城中,” 秦延对这个天皇的称呼很不感冒。 但是他也知道怕是没有能力扭转乾坤。 这是千万倭人共同的尊称,已经千年矣,就是他不顾掘河天皇,让其失陷城中,自有所谓重臣找出皇室血脉继承皇位,还是尊称天皇。 秦延除非能把千万倭人屠尽,否则这个称呼不会断绝。 但是凭着如今奕州的军力远远不及,根本没法屠灭一个千万丁口的倭国。 但是秦延可以做到,如果这个掘河天皇如果固执的在和他的条约中坚守天皇称谓,他不介意让这个天皇在京都自生自灭。 藤原家忠瞪视着秦延,秦延冷冷的盯着他,眼中没有一丝闪躲,很显然,这个事情不容商议,也没有退让,如果这点达不到的话,和议立即废止。 藤原家忠读懂了秦延眼中的含义,这事上没有商议的可能,只能照办。 “本官可向天皇陛下通晓,却是不知天皇陛下是否应允了,” 藤原家忠屈辱道。 “随意,如果你国官家当真有宁死不屈的血性和勇气,本执政一定成全,” 秦延毫不客气道,点明他不在意这个所谓天皇的生死。 藤原家忠心中哀叹,什么时候天皇沦落到如此地步了,一切都是上皇的错,如果不是上皇贸然招惹奕州贼,日本国和皇室以及藤原家怎的落到如此境地,该死的上皇。 藤原家忠走后,一直没有发声的种师闵一竖大拇指, ‘主公雄才大略,我等远远不及,此番竟然让倭人替我等出开拔费征战,哈哈哈,’ 种师闵早知道秦延对日本的筹划,此番大战后,奕州军对日本要多加节制,干涉日本政局,为了赔款的征缴,京都最好保留,但是此番摧毁了天皇的大部分军力,怕是有些地方势力蠢蠢欲动,秦延借此就让日本藩国林立,无法事权统一。 做到这点就要帮助京都方面征讨不臣,打掉危及京都的地方势力,却又不能完全平定,让分裂继续下去,这个度要控制好。 无论怎么说吧干涉战争是肯定有的,否则无法做到这点。 但是,秦延做到的是让天皇掏钱来支应此番征战,这不得不让种师闵佩服。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三十三章赵佶的野望 “为倭人征战,倭人当然要开销一切了,倭人哪怕心知肚明我等所为,也得心甘情愿的拿出银钱来,” 秦延哈哈一笑,这就是阳谋,看出奕州军的目的来怎样,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这个掘河天皇还得乖乖听命。 “只是主公言称的不得用天皇称谓,怕是倭人不能应允吧,” 种师闵是大宋出身,当然晓得正朔的关键,这如同所谓的名节一般紧要。 “当然要一些波澜,但如其不允,那就与城皆亡吧,至于钱粮我等自取就是了,” 秦延必须坚持这一点,从他这里日本的条约不存在天皇的称谓,当然了关起门来怎么叫他也管不来。 事实证明,掘河天皇没有那个为了名节殉葬的决心,藤原家忠传话后引起了很大波澜,但是在死亡族灭面前,这些称谓就是小事了。 天皇近臣们甚至找出了合理的解释,反正是同奕州密约,不影响天皇在国内的正朔,签了又能如何,相反,如果不允,他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第二日,藤原家忠急吼吼的带着合约赶到了大营,合约上已经有了天皇的签字和玉玺印记,秦延代表奕州签署了合约。 于是这份被后世倭人视为奇耻大辱的奕州、日本订立的京都条约正式生效。 秦延立即下令放归万余倭人足轻,再就是送往城中三千石的粮秣,秦延是毫不肉疼,反正都是从倭人手中劫掠而来的,乃是身外之物。 万余足轻进入城中,还有粮米输入,再就是官府四处告知,马上就有新的粮米从近畿地方输入京都城,已经处于全城暴动边缘的京都终于恢复了平静,只要有活下去的可能,这些细民也不想暴动作死。 五日后,奕州军接受了两年期的百万贯的赔款,开始从京都撤军,向大轮田泊方向转进。 留给倭人的是一片焦土的京畿地方,还有十万计的流民,千百村镇被焚毁,这是倭人历史上最大的浩劫。 奕州军给倭人带来了十万以上的伤亡,其中数次大战让其军威赫赫于倭人心中,更是留下了血谷、血寺的威名。 西寺从此也被称为血寺,这块血肉屠场称为倭人日后千年也绕不过去的心殇之地,多少诗词哀叹此番国战大败。 而白河上皇、掘河天皇担负骂名无数。 密约在数十年后暴露,天皇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天皇对日本节制受到很大动摇,日本天皇的世袭权威性受到挑战,这种继承正当性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只因天皇卑躬屈膝的签署了这个屈辱的条约。 掘河天皇声名狼藉,白河上皇也不好过,谁也不会忘记之所以爆发此番屈辱的大战,从此让奕州人在日本跃武扬威,都是因为白河上皇作死的触怒了奕州人,这才引发了此番的大战,掘河天皇不过是个替死鬼,白河上皇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大和的罪人。 所以斥骂白河上皇的诗词无数,甚至唾骂上皇成为勋贵、武士的流行语,越发的败坏了天皇的所谓正统性。 到了后世的二十世纪,倭人还是对这个屈辱条约的签订耿耿于怀,国际上不断的发文血泪声讨奕州人对倭人的侵略以及暴行,奕州人对百姓肆意的杀戮和劫掠是他们攻击的重点。 但是华夏轻飘飘的一句,上古传闻,查无实据,倭人卑劣无限,构陷天朝而已就挡住了悠悠众口。 何况华夏在国际上的地位远在倭人之上,倭人也只能徒唤奈何而已,干涉不了华夏在国际上超然的地位。 大观元年年末,大宋京师皇城垂拱殿内笑语盈盈。 大宋皇帝赵佶正在杨戟侍候下净手,而政事堂诸公正在鉴赏赵佶刚刚所绘之御花园瑞雪图。 左仆射蔡京、右仆射何执中、尚书左丞邓洵武、尚书右丞梁子美等政事堂诸公恭维之词滔滔不绝。 此时此刻数人倒也是诚心诚意,实在是赵佶的功力足以晋身大宋一流大家,书画上端的高绝,所以几人逢迎起来那是真心实意,毫无违和感。 赵佶虽然言语上谦逊了几句,但是年轻的脸上却是显出了一股傲然。 这是他无人可比的长处,当然值得自傲。 赵佶落座饮茶,其他诸公也是啜饮起来。 赵佶边饮茶,边和众人闲聊几句,殿内气氛极佳,很显然,大宋官家的心情极好。 也难怪他如此,大宋今年税赋增长了一成有余,大部分增长都来自公田所的收益,虽说是蔡京建言的,但毕竟是赵佶首肯的,因此当居首功的必须是赵佶。 当然了,虽然税赋增加,但是财赋的窟窿却是越大了,今年预计亏欠一百五十万贯。 没法,大肆扩建皇宫,只是御花园仿造江南的园林,运来的花草奇石都是巨大的开销。 不过这事可以另说,毕竟税赋是增加了,这就是一个可以大书特书的好事。 从外部来讲,宋军在西北宣抚使童贯的统领下不断攻伐西夏,吞并了西夏中部西部千里国土,西贼每日里瑟瑟发抖中。 压制大宋百余年的北辽北方烽火处处,女直人正在攻城略地,如今重兵攻击北辽中京,如果中京被女直人攻取,北辽中北部二十州尽失,有倾覆之危。 可说大宋北方边患大大缓解,从未有过的宽松。 可能其他人说赵佶好命,登基以来遇到的好事无数,北辽大乱,本是阻卜人和女直人造成的,非是大宋攻伐所致,但是大宋也得到了边患缓解的好处,除了命好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但是在一众逢迎的大臣口中就是赵佶自有祥瑞,带给大宋如此利好了,因此马屁如潮。 赵佶也最是愿意听取这个,已经将北辽的大乱和他的登基联系一处,乃是他登基所致,祥瑞之兆。 因此是逢年末,赵佶心情大好,今日政事堂的奏对中,赵佶笑声不断,每人都通晓官家的好心情。 蔡京啜饮几口后,看了眼邓洵武,邓洵武立即了然,当即拱手道, “陛下登基以来,我大宋国力升腾,海内平复,乃是少有的盛世之像,” 邓洵武如此恭维,赵佶笑眯眯的受用着,两人将这一年来不断出现的庶民暴动抛到脑后, “现今北辽大乱,北女直如今直捣黄龙府,声势惊人,北辽步步后退,臣下以为我军当联络女直攻打辽国,如能大胜则可收回幽云十六州,陛下,” 邓洵武兴奋的一辑, “那可是太祖太宗未曾收回的故土啊,” 不管前面说了多少,只是最后一句已经让赵佶目眩神驰,是啊,此等功业如成,那他的功业可以媲美太祖,足以青史留名了吧。 脑补了一番收回幽云他声望大涨的情形,赵佶兴奋的满脸放光。 他压抑不住的看向众人。 “陛下,臣下以为邓学士建言妥当,我大宋不可错过这个良机,” 蔡京第一个赞同。 这毫不意外,没有蔡京,凭邓洵武的才干进入政事堂毫无可能,邓洵武就是蔡京的跟班,为了荣华富贵邓洵武甘心追随蔡京。 而蔡京需要在政事堂有个帮手,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邓洵武入阁的结果。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三十四章所谓联金灭辽 梁子美眼睛在蔡京和邓洵武两人间一转,立即明了两人默契,急忙站队, “臣下也以为到了收复幽云的时候了,此番辽军被羁绊在中北部,南部以幽云汉军为主,战力不堪,我军军力大涨,正是攻伐幽云的好时机,” 梁子美曾就任河北都转运使,对北辽有一定了解,倒也说出一二来。 不过,他全然不顾一点,那就是就连他本人也对河北禁军的战力嗤之以鼻,只是为了附和蔡京所谓的功业,立即附从。 也难怪如此,梁子美这两年为何平步青云,那就是他支应河北钱粮采买辽人境内的东珠、书画等珍稀物件上贡赵佶,让赵佶见猎心喜,深得君心,这才一力的破格提拔。 梁子美如此变相向官家买官,以往是为士人所不耻的,但是他这么做是看出了赵佶和哲宗的不同,于是冒险搏一把。 果然因此简在帝心,从此扶摇直上,如今晋升政事堂,成为尚书右丞。 正因为他如此作为青云直上,现下不少的经略、转运都是向梁子美看齐,纷纷上贡赵佶,而他们用的钱粮都是挪用的公上,结果就是造成地方财赋七零八落,十分的混乱。 而梁子美就是这股公款买官的始作俑者,可谓没有一丝操守,今日附庸蔡京毫不稀奇。 四人中三人已经附和,赵佶心里痛快极了,他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人,何执中。 右仆射何执中是赵佶潜邸老人,曾是瑞王的侍读,乃是赵佶近臣,也因为如此,这几年赵佶一再擢拔,也到了右仆射的高位。 何执中才干不及蔡京,所以蔡京保有左相,但是如论赵佶信任的第一人,非何执中不可,何执中才是赵佶第一信赖的体己人。 也是因此,何执中不需要附和蔡京,他也不能,他清楚赵佶需要他节制蔡京,不能将政事堂变为蔡京的一言堂。 赵佶这点帝王心术还是有的,不能让宰辅完全控制了朝政,否则帝王是危险的。 何执中捻须沉吟了一下, “陛下,按说此番也是收取幽云的时机,然则,北辽南部汉军虽然野战不堪,但是三十万汉军守城已然不可小觑,再者,北辽中南部主力尚有二十万,实力尚在,而我军河北诸军战力嘛,呵呵,” 何执中一带而过,但是众人都是清楚他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河北禁军不堪用,用他们去收回幽云绝不可行的。 赵佶听闻后略一迟疑,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胸无一断,只要对方成功的忽悠住他,他就可能从了,实在是历练太少是硬伤,耳根子软啊。 蔡京当即辩解, “右相,我朝可派出使臣联络北女直,待得到了北女直,如果女直攻取了黄龙府,正好提及盟约,如果其大败,只是建立联络即可,至于河北禁军嘛,战力虽然不及西军精锐,但是作为西军辅军是绰绰有余。” “左相之意是抽调西军远赴河北交战不成,” 何执中一皱眉。 “正是如此,不但抽调西军主力,还当抽调河东禁军汇集河北禁军,这才能攻伐幽云,否则怕是攻取不得了,” 蔡京点头笑道。 “西军战力却是强悍,然则近年来西军正在围攻西夏,眼看形势大好,此时转攻为收,西贼因此有了喘息之机,怕是日后攻取越发的不易了,” 何执中非是知兵之人,但是也觉得大宋两线作战不可能,放弃陕西诸路的攻势太过可惜了。 “右相须知,北辽大乱,乃是百年难遇的良机,如果今次错过,下番不知何年何月,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大宋不可错失良机,否则我等追悔莫及,” 蔡京一副痛心疾首状。 何执中沉默,他窃以为大宋边军的实力攻伐幽云过于勉强了,但蔡京和他的党羽一力推动,而赵佶也开始意动,他独木难支了。 毕竟何执中不是王安石、章惇般的拗相公,提出建言可以,用自己的前程做赌注拼死阻拦他是决计不会的,王安石和章惇的下场嘛,呵呵,不说也罢。 何执中不再反对,赵佶当然立即赞同,定下了联络北女直共击北辽的国策。 蔡京被授权寻觅合适的使臣出使北女直,这一路上也不容易,弄不好还得从高丽绕道而行,才能从北辽的东部绕进,最后抵达北女直。 蔡京也再次建言, “陛下,如今当召集童贯等诸臣入对,让其晓得陛下之意,立即着手筹谋北伐之事,免得到时过于仓促,” 事无巨细是蔡京的特点,没有一些才干他也做不到如今的地位。 未雨绸缪一向是蔡京的长处。 “蔡学士所言极是,当立即传召童贯等入对,” 赵佶允了。 ‘待得收取幽云,困顿西贼,休憩一番,我大军也可挥师南下,收取广南西路,让秦延丑类授首,’ 赵佶最后道。 他是无时无刻不惦念着秦延,不砍下秦延首级收回广西,他心中恶气出不去,如论世间赵佶最恨谁,非秦延莫属,偏偏一时间他却是无可奈何,怎么一个郁闷了得。 接下来君臣议了议元日诸事,然后这才散了。 大观元年将逝,大观二年的元日近在眼前了。 对马南岛,金石山城海港喧闹不已,风帆战舰铺满了整个海湾。 宗贞盛带着一干部下封头在海港恭迎奕州之主秦延的到来。 此番再见,宗贞盛毫无便宜岳父的底气,而是极为恭顺的拜见。 原因只有一个,奕州之王征服了昔日他心目中无尚至高的天皇,此番奕州军大败杀伤近十万倭国精锐,围困京之都,迫使白河上皇退位,签下了屈辱的城下之盟。 这等功业是宗贞盛无法想象的。 宗贞盛知晓女婿乃是一方枭雄,那也未曾料到可以建立如此功业,倭国跪伏于地,怎么可能,那可是千万丁口的大国,足轻数十万,却是败在秦延两万余军下,他这位女婿果然是当今战神。 因此,此番宗贞盛是相当的谄媚。 他亲自上了李靖号迎候秦延。 秦延将其让入船舱密谈一番。 ‘宗家主,从此后左渡岛划归了对马,也就是宗家的治下,这是天皇的谕旨,’ 宗贞盛惊喜过望,他奉命占据左渡毕竟是无名无分的私下所为,如今天皇诏令一下,左渡岛已经是宗家正式封地了,也难怪他惊喜,领地扩大一倍,如何不惊喜交加。 “当然了,宗家领地扩大后,本执政还有要事相商,” 宗贞盛急忙躬身道, “主公尽管吩咐就是了,宗家必然全力以赴,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秦臻桐今年也有十二岁了,也到了本执政为其考量封地的时候了,’ 秦延说到此处,宗贞盛立即瞪大了双眼注意听着,秦臻桐那就是宗家的根本,说白了这个年月,宗菊姬一个女子虽然入了秦延法眼,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女人。 宗家的关键就是他这个外孙身上,这才是宗家的根基,而如今秦延筹划为秦臻桐选取封地,如何不让宗贞盛极为关注,说明秦臻桐在秦延心中地位不低,这就足以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三十五章未雨绸缪 “升龙府、流求等处本执政自有安置,” 秦延这话一说,宗贞盛就清楚了,那些地方不干秦臻桐的事儿,那么地点在哪里, ‘这些年来麾下水师不断探查,如今已然查探出倭国北方虾夷岛十分广阔,比九州、四国还要辽阔,而现今落入蛮狄虾夷人手中,本执政之意是宗家派出足轻和奕州军一道共同出军虾夷岛,慢慢并吞,那里将会是五郎的封地,宗家主以为如何,’ 秦延说完看向宗贞盛。 ‘主公考虑周详,属下替五郎拜谢主公美意,只是嘛,’ 宗贞盛一脸的为难, “主公须知,虾夷人骑军不少,战力不差,在本州东北给日本惹了很大乱子,臣下怕不是其对手,坏了主公大事,” 宗贞盛不是推诿,而真是有些胆寒。 源义家一族和本州西北和当地豪族、虾夷人战了十余年,可想而知西夷人的难缠,他不觉得他才能盖过源义家一族,因此心里打鼓,当然了也怕折损太多,伤了自家的实力。 “呵呵,骑军,天下骑军可有强过奕州铁骑的,左渡岛驻防的两千奕州铁骑将会入虾夷岛助战,此外耽罗辅军三千当入虾夷,宗家主以为如何,” 秦延轻笑道。 为了虾夷岛他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是宗贞盛也要付出。 跟从他秦延不是让宗家安安稳稳的坐车的,必须付出。 为秦臻桐还不付出,留着宗家何用。 ‘宗家敢不效死,属下派出三千足轻助战,定要拿下虾夷岛,’ 宗贞盛咬牙道。 他敢于倾巢而出,一个是为了秦臻桐也是拼了,一个是如今日本战败屈服,怕是十年内都不用担心日本威胁对马了,因此他也敢于放出手中兵马,哪怕对马只有一千足轻守护也是不惧。 “如此甚好,” 秦延点头, “待得本执政返回奕州,宗义盛可返回对马岛了,” 秦延这才满意的放过宗贞盛。 宗贞盛大喜,作为质子十年,自家的儿子终于可以返家了。 他如今也是五十多岁,来日无多,宗义盛也该返家承继。 秦延如此做也是因为日本屈服,对马宗家只能彻底的屈服,没有反水的可能,所以可以放归质子了。 至于宗菊姬,这个时代放弃一个女人很容易的事儿,所以没有太多牵制宗家的作用。 奕州舰队在对马修整了三日,宗家不惜血本的好生招待,好酒好肉的侍候着,宗贞盛很清楚宗家如今地位的来源在哪里,当然不敢怠慢。 三日后,奕州舰队起航南下。 八日后,奕州舰队折返了奕州港。 奕州港上锣鼓喧天,爆竹声声。 宗泽、李升林、张贺为首的大群文武迎候在此。 飞剪船早就将捷报传到奕州。 奕州为此沐休三日大肆庆祝。 “恭迎主公得胜归来,区区两万军降服倭国,主公功业足以匹敌汉武,臣下为主公贺,” 宗泽方一见面大礼参拜恭贺道。 其下文武尽皆大礼参拜。 这也是奕州最高礼仪了,毕竟秦延没有称王,跪拜不是必须的。 “汝霖过誉了,此间虽然让倭国俯首,却怎敢比汉武,” 秦延笑道。 汉武啊,那不仅是北击匈奴,一改颓势,更是激发了民族的自尊自豪,也就在那时汉族才真正的开始成形,功业非比等闲,秦延还没昏聩到如此程度,可与汉武比肩。 “主公十余年间南征北战,东征倭国,从无一败,当得起如此功业,” 张贺笑着逢迎道。 众人皆称是,汉武功业无双,毕竟是麾下卫青、霍去病等征战出来的,而且大败的战事也不少。 比不得秦延亲自领兵纵横十余年未曾一败,当得起如此功名。 秦延一笑置之。 他心里清楚切不可飘飘然,因为北方大敌已经提前出线,而且如同后世一般来势凶猛,正在鲸吞北辽,日后局势晦暗,他当惊醒全力以赴应对。 秦延在众人簇拥下返回了王宫。 王宫前自有李婉、宗菊姬等人迎候,秦臻石、秦臻桐也在其中,而李婉、宗菊姬也怀有身孕,眼看再有月余就要临产。 秦延第一件事就是安置两人返回休息。 秦延和众臣一同坐下评议一番,征战倭国的目的不是倭国,而是去除四周的隐患可以专心对待北方迅猛兴起的大敌,因此奕州所面临的难题不过是刚起步而已。 宗泽当先递给了秦延一份简报。 详细列出了秦延不在奕州期间中原和奕州属地的情形。 秦延当然首先关心的是奕州属地情形。 一切还算平静。 经过这些年的开垦,流求八十余万田亩已经成为熟田。 去年年末产出一百五十万石稻米,八十万余石杂粮、杂豆。 期间大部分被奕州收购过来储存起来,这是秦延和宗泽商议的结果。 他们经历众多战事告诉他们,战时金银远远不如粮米重要,特别是可能的战乱带来的大批的流民,如果没有粮米接济,不知道多少人饿死。 秦延在后世看到一个统计,据说金军入侵后,北方大面积的耕作无法进行,大量民众逃亡或是被害,大宋北方死亡的百姓当以千万计,大部分都是饿死的。 可见战事对百姓残害的猛烈。 因此秦延未雨绸缪,从广西和流求收购粮秣存储起来,有备无患了。 好在如今走私生意鼎盛,获利极多,灭掉交趾更有数百万贯的结余,加上左渡金山产出达到一个新的高峰,每年六十五万贯。 饶是如此也让奕州左支右拙。 毕竟只是收取广西和流求的粮米一百五十万石,每年就耗费了一百多万贯,再无余力扩军。 灭交趾收取的银钱秦延都积攒起来没有动用,所需银钱的时候还在后面,切不可操切行事,当然了有了此番倭国的赔款,银钱方面将会大大缓解。 秦延接下来看了看升龙府的情形,升龙府不时小有叛乱,都是故交趾贵族暴起发难,但因为从者无几,很快就被剿灭,大的形势还是不错的。 而李乾清等两人还在北方相互攻讦,焦灼不下,难以顾及升龙府,而升龙府以南几个州纷纷自立,观望升龙府和李乾清等人的动向。 总之,大的安全形势还成。 不过,秦延知道奕州的弱点,战线过长,从南到北历经数千里,甚或从虾夷岛到升龙府怕是有万里之遥。 饶是奕州舰队庞大也显得捉襟见肘,此番征战倭国就是数次才将所有的军卒备马运载上去。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三十六章世事变迁 当下奕州军力有限,也限制了奕州国力,现在除了留下固守各处的军卒外,也就能调集两万余的主力游走四方。 两万余人看上不少,但是遇到西边大陆上几个势力动辄几十万的军力真不够看的,虽然奕州军是精兵吧,但过于势单力薄。 看来扩军势在必行了。 接下来秦延看了看大宋的情形。 大宋宰辅曾布卒,虽然是政敌,秦延也感叹故人先后逝去,尤其是前年章惇故去甚是让人扼腕,年纪不是很大,昔日龙行虎步的章惇怕是憋闷死的,这等人物失去了大权成为软禁的囚徒那天心已经死了。 接下来就是大宋朝廷的政事堂让秦延无语,除了勤勉老成的何执中,蔡京、邓洵武、梁子美之徒,如果在前两朝根本不会进入政事堂,现下真真是奸佞当道了。 看看蔡京、邓洵武、梁子美弄得公田所、花石纲、进贡买官,每一项都是祸国殃民的破事,但是赵佶是乐此不彼,因为能该他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财赋增加,御花园快要建成,皇宫正在扩大整修,这位昔日的闲散王爷可不在意什么饮鸩止渴呢。 秦延拍着简报苦笑不已。 ‘主公,赵佶所为丧心病狂,无视公田所让多少百姓成为流民佃民,花石纲让多少人破产,就连江南也有细民暴动,’ 宗泽苦笑道。 他是大宋出身,还曾入职为官,对大宋有复杂的情感,见到赵佶如此胡乱施政,百姓流离失所,宗泽颇为感怀。 “忽兴忽亡,只在一念间,” 秦延长叹一声。 秦延继续看下去。 当看到北女直正在围攻中京黄龙府,不禁久久凝滞。 “未曾想到女直为祸如此猛烈,北辽乱做一团,现在中部北部烽火处处,到处是契丹、渤海等流民,大片田亩荒芜,大辽就是击败女直,怕也是元气大伤了,” 宗泽不胜感慨,他可是看到大辽快速的衰败下去的。 “只怕扑灭不得了,” 秦延玩味道。 虽然女直起兵比后世早,但是辽国因为接连的败战和东部叛乱,也是实力大损,因此此番怕是积重难返了。 ‘不能吧,大辽可是据说控弦百万的,’ 宗泽还有些不能相信,北辽的强大一直压在他的心头的。 “大多数都是养尊处优,早就失去了锐气,如今女直人如狼似虎杀来,只怕辽人抵挡不住了,战事人数不是第一位的,想想我奕州就是了,” 秦延摇头道。 还是那句话,如果只看人数兵甲等,那就不用打了,人多势众者胜,可是大宋为何被人数少的多的辽国、西夏压住摩擦呢。 宗泽、李升林、张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置信。 秦延也是到此为止,毕竟他也是猜测而已。 ‘陛下,百多万贯的钱粮可是有大用的,’ 宗泽笑眯眯的。 秦延似笑非笑的看看这厮,嗯,入港了,这是有事了, ‘主公也晓得如今大部分银钱只是收购粮米就已经耗尽,而一些海船已然报废边缘,须得新造海船更换,再就是我奕州如今地域广大,还有倭国需要监看,军伍当有扩充的必要,正好如今倭国赔款在,’ 宗泽笑眯眯的,全然不顾秦延的怪笑。 如今的宗汝霖也是皮厚了。 “是啊,如今奕州看似收益不少,却是开销甚多,拙荆见肘了,” 李升林在一旁敲边鼓。 “正是,我军骑军还是太少,还须加强战力,” 张贺也急忙附和。 秦延笑着环视了众人,却是一言不发。 三人有些尴尬,他们发现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三人都是一唱一和的,很显然来之前商议过了。 秦延想了想, ‘此番倭国赔款一百万贯只能拿出五十万贯,日后倭国的赔款也只能拿出一半来,余者都要作为储备,以防不测,’ 秦延知道可能遇到的是什么,那时候就是手里有千万钱粮也不能说够用的。 宗泽等三人对视后大喜过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了。 奕州李府书房,李清臣走在头里,此时的李清臣须发皆白,身旁的韩氏也是头发花白,这个时代六十余岁已然是高寿了,只是身子骨已然开始不济了。 李清臣须得拄拐而行,身子还好的韩氏如今是他的另一个拐杖,随时跟在李清臣身边。 秦延望去不禁唏嘘,时光转瞬,二十余后的今日,李清臣已经不良于行了。 落座后,李清臣心情复杂的看眼秦延, “某是否该当祝贺子衡一番,倭国这个有千万丁口的大国也为子衡击败臣服呢,” 秦延出兵远征倭国的时候,李清臣是极力反对的,成特意上书指出兵连祸结的危害,倭国并不小,实力也不差,区区两万余骑步军远征倭国败绩的可能很大,望秦延收回成命。 秦延当时留中不发,没有回信辩驳此事,让李清臣有些不快,也有些担忧。 不快是秦延是否也犯了轻敌的毛病,一向的战无不胜是否让秦延骄横,已经到了不能纳谏的地步了。 他李清臣不说是秦延的岳父,只是昔日大宋右仆射这个身份足以对奕州政事指点一二不是,而且李清臣相信对奕州事物当有裨益。 但是秦延却是留中不发,李清臣很不满意。 担忧的是秦延是否因为轻敌在倭国大败,须知这个千万丁口的倭国并不好相与,何况秦延带去的只有区区两万余步骑军而已,力量相差悬殊,还是敌国孤军奋战。 如果大败,伤了奕州根本不说,还会重创秦延的威仪,须知秦延不败的战果让他几乎成为奕州的神话,只要是秦延出兵此战必胜。 如果秦延的神话破碎,实力大损,是否奕州就会出现动荡了呢,那局面就大为不妙了。 只是数月后奕州军三战三捷大破十余万倭国精锐,围困倭国京都,迫使倭国天皇屈辱的签下赔款的合约,这让李清臣讶然。 李清臣不是没想过秦延获胜的可能,只是获胜不易,却是没想到取得如此大胜,还等让倭国赔款千万贯,简直不可思议。 从那一刻起,李清臣突然泛起廉颇老矣的感觉,也第一次完全赞同韩氏二十年恭维他的说辞,那就是他这辈子最英明的是选了秦延这个好女婿。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三十七章贪权贪利贪名 “岳父说笑了,” 秦延谦虚道, “小婿一向是谋而后动,筹算不足不会出兵就是了,一旦出兵务求必胜,正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慎之又慎,不可不察,” 李清臣点头感慨,他这个女婿自有筹谋,好像是他多事了, “今日老夫终于放心容休,颐养天年吧,” 李清臣自嘲道。 秦延看了眼须发皆白的李清臣,却是晓得他这个心气颇高的岳父只怕不是隐居山林的性子,那不是李清臣这个人的本性, “只怕岳父休憩不得,” 李清臣诧异的看向秦延。 ‘岳父当晓得大宋巨变,那位官家兴公田所、花石纲,用兵西北,扩建皇宫,银钱流水般花销出去,’ 秦延点了点。 “这个赵佶果然是个轻佻偏听偏信,不足以领天下的庸才,” 提起这个李清臣没好气。 经历了数个官家,李清臣当然有资格评判,这个赵佶是他经历的最是无道的官家,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当年秦延对这厮的评价,不足以领天下。 “公田所造成多少细民倾家荡产,只能当佃民,或是举家成为流民流寇,就连锦绣江南都有细民暴动,花岗石更是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其淫奢就是比起史上那些昏君也无需多让,” 李清臣痛心疾首,他经历的帝王都是勤政,约束自己**的官家,即使宋英宗稍差,也算在及格线以上。 偏偏这个赵佶却是穷奢极欲,昏聩之极, “这个赵佶怎的是神宗之子,先帝之弟,” 秦延淡淡一笑,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位赵佶嘛最适合的还是一个富贵王爷,一辈子舞文弄墨就好了,” 李清臣一拍桌案,叹息不已。 他不能不心痛,神宗登基以来凡三十多年,大宋励精图治,不但有两位官家的心血,两人甚至因此早逝,王安石以下一众大臣也是耗费了无数心血,而今他只能看着众人心血一步步的消散却是无可奈何,怎的一个痛心疾首, “崽卖爷田啊,” 韩氏好笑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老爷不可动怒才是,须知许先生叮嘱须要心静,” 李清臣一时间还是不能平复,随即他想起了什么, “为何老夫还不能得闲,毕竟老夫无事一身轻了,” 李清臣如今时不时的以白身自嘲。 “岳父不知北辽中京黄龙府刚刚失陷,辽帝亲政依然败绩,二十万大军被女直四万大军击败,如今已经败退往南京西北一线,” 秦延正容道。 李清臣一惊,不信的看向秦延, “北辽军力强悍,就是西贼也得降格求和,更是威压我大宋北方百年,怎的这般不堪一击,” 李清臣当然知晓北辽的实力,因此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岳父,小婿当年曾和北辽宫分军交手,窃以为是天下最强骑军,小婿胜的有些侥幸就是了,如此骑军却是被女直接连大败,区区数年,辽军还不至于衰败至此,只能说北女直乃是更强悍的骑军,近乎天下无敌的存在了,’ 秦延感叹道。 当年他在河东也是筹划在先,先后击败汉军渤海军等杂军,最后一站击败的宫分军和皮室军,不过也只有不足两万众,严格说起来他不是和辽军主力硬撼。 但是,完颜女直却是正面硬钢辽军主力,接连大破之,而且没有火器助阵,只能说北女直的骑军果然悍勇之极,辽军不能阻挡了。 “子衡这是担心女直灭了北辽,然后威逼大宋不成,” 李清臣何许人,只是听了秦延这句,立即推敲出一二来。 “正是,小婿以为北女直灭亡北辽是必然的,大宋北方将会迎来另一头巨兽,怕是祸害无穷,就是比起当年李元昊为祸之烈犹有过之,” 秦延点头道。 “大宋如何应对,” 李清臣捉急道。 “据闻蔡京等人对北辽幸灾乐祸,据称要联络北女直夹攻辽国收复幽云呢,” 秦延这话让李清臣一惊, “糊涂,此时当坐山观虎斗,操练兵马等待北方天变,天变之时随机应变才是上策,如金国真有灭辽之力,只怕大宋有驱狼入虎之危,当严阵以待,不要为了幽云轻易用兵,小心被大敌探知了虚实,” 李清臣此说,让秦延不禁叹服,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李清臣所言才是大宋该做的。 也正是此番所谓南北攻击大宋拙劣的表现让女直人探知了大宋不过一个虚弱的胖子,偏偏这个无能的胖子还握着锦绣河山,怎么不兴起争夺之心,从而埋下了覆灭的祸患。 “蔡京之流误国啊,如有当年王大参,章相公在,决计不会如此错漏,” 李清臣怒斥蔡京、何执中、梁子美等人。 “岳父须知,没有赵佶,不会有蔡京、梁子美此等鼠辈当道,” 秦延当即提点李清臣,一切祸乱的根源还在赵佶身上,如果在神宗哲宗那里,这些贼子谁能入政事堂执掌大宋。 李清臣颓然, “今日此时当知子衡眼光无人可比,早在当年就看出赵佶无道,我等人人浅薄的紧,” 要说李清臣对秦延没有怨念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受到的牵连很大,更主要的是他的子嗣也受到了秦延的牵连,三子仕途全毁,李家从鼎盛之家到了人人喊打的狼狈。 不过,李清臣也清楚,凭着他和曾布的交恶,曾布当上左相之时,就是他贬谪之日,也不会太好过,子嗣也会受到影响,但是毕竟和反贼有姻亲太致命了。 但是这些年下来,李清臣也算是看清了赵佶是何许人,只是纵容蔡京等奸佞横行,就是一个大宋百年来少见的昏君。 大宋建国百余年来,虽然也有变乱,但是历任官家也算是勤政,最起码能安天下,但是赵佶,呵呵,所言所行一副昏君之相,秦延所言不虚,点出了赵佶不可继任,否则大宋受害匪浅,今日果然应验。 “当年小婿虽然看出了赵佶非是明君之选,却也没有料到他如此昏聩,任由权臣摆布,只怕直到此时他还为公田所进益不少沾沾自喜吧,” 秦延也暗叫惭愧,他哪里能看的如此远,看天下大事好说,但是看人哪里那么简单,他自问没有窥伺天机的能力。 “贪婪之极,贪权贪利贪名,” 李清臣重重的一敲拐杖,痛恨之极。 秦延点头,李清臣这两句算是把赵佶说全了,赵佶如此迫不及待的收复幽云,大肆收刮财富,扩大皇宫,都是接连的大事,可见赵佶确是贪名、贪权、贪利,收复幽云,完成太祖太宗无法完成的祖业蒙蔽了赵佶的双眼,扩建皇宫贪图淫奢享受,妥妥一个昏君之相。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三十八章建国称帝 李清臣平复一下心情,每逢大事须静气,这点李清臣还是能做到的。 他端起茶碗啜饮几杯,然后看向秦延, ‘想来子衡定会将倭国大量赔款储备起来,以待不测,再者,也定会扩大奕州骑步军了,’ “岳父果然思虑缜密,小婿所为难逃您的法眼,” 秦延哈哈一笑,恭维道。 李清臣莞尔一笑,旋即正容看到自家女婿, “子衡难道没有鼎革中原之意,” 李清臣盯着秦延,查看自家女婿的神色。 秦延坦荡荡的回视李清臣, “中原风花雪月,某遥祝故里繁盛,然如赵佶倒行逆施导致中原陆沉,家国倾覆,百姓流离失所,那时赵家已失大义,无能护佑江山百姓,某只有当仁不让,力挽狂澜于既倒,” 秦延说的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李清臣盯着秦延良久无语,最后一声叹息, “子衡啊,须谨慎行之,谨防名声不济,遗臭万年,” “岳父放心,如有那一日,遗臭万年的也是赵佶而已,” 秦延笑道。 鼎革江山当然会被人腹诽,如果功成的话自然可以书写史书,当然他的名声还是会受损的,不过需要在意吗,朱元璋褒贬不一,但是不误建立一个鼎盛的王朝。 “岳父,小婿以为家中数位兄长闭门幽居也不是办法,因此某以为也到了出仕之时,” 秦延这话让李清臣一怔,韩氏在一旁则是颇为意动。 两人看到自家三个儿子颓废之举,每日里不过看书饮茶,陪伴妻儿而已,须知三人当年也是执掌一地的官员,如今境遇让人须臾。 韩氏不是没和李清臣讲过,但是被李清臣否了。 ‘婉儿乃是奕州国母之尊,本家不好出仕了,’ 李清臣推辞道。 他可是甚至外戚轻易不得参政,否则即使做出功业也会被人诋毁,声名不济,还是避嫌为上了。 “岳父不知,某已然命对马宗家开拓倭国北方大岛虾夷岛,将引入汉民进行耕作,须得建立官府节制,因此,须得幕僚官、地方官员,我意。。。” 秦延看向李清臣。 秦延可以为秦臻桐开拓一处封地,但是不能全然交给宗家节制,他需要派出人手,李家诸人他是信的过的。 也省的几个颇有才干的李家大兄坐困府中,只是因为李婉娘家人的身份无法任事,极为可惜了。 此番也算是一举两得的事儿了。 至于李家人参与他另一个妾侍的家族事物,李婉作为主母还是有这个监看的资格的。 听秦延如此说,韩氏希翼的看向李清臣,李婉是他的女儿不假,毕竟那几个才是儿子还有孙子。 李清臣思量半晌终于点头。 方恒骑在马上,两股生疼,都是长途跋涉颠簸所致,他会骑马,却是没有这般野外千里奔波过,今日算是遭了大罪了。 他作为起居舍人出使,乘舟出海绕道高丽,从高丽北部进入熟女直地界,然后向北出发出使女直。 这一路水陆劳顿数月之久,方恒疲敝之极。 方恒估摸瘦了足有十余斤,现下他的衣衫有渐宽之势。 这倒也罢了,最近这百多里如同行走在鬼域中,让他魂飞魄散。 但见破败的官道两侧很多的村镇毁于战火,死伤者随处可见,到处可见女直军卒肆意抢掠,甚或淫辱女子,有女子被淫辱后杀死肆意抛尸当场,场面凶残之极。 方恒却也发现监看他们的一队女直骑军也是随意抢掠淫辱,简直是无恶不作,而且做下如此恶行,却是喜笑颜开,丝毫不以为意,如同禽兽一般,只是看的方恒一行人心里寒气直冒,这等禽兽人就在身侧,让他们心惊胆颤。 三日后,远远可见故辽国东京辽阳的轮廓,但见这座有名的另一个东京城到处是残垣断壁,运尸车不断出入,很多辽人的尸首被抛出城外随意丢弃,从这些辽人衣衫不整的模样看,大部分都是被劫掠淫辱致死的。 此时的辽阳如同人间地狱,方恒饱受煎熬,却是因为皇命出使女直,不得不勉力坚持。 辽阳大辽行宫,完颜阿骨打以下女直高层兴高采烈的饮酒作乐。 十日前他们终于攻下了辽人东京,这也就意味着,辽人除了西京和南京外,其余的几个都城都被他们攻下,整个辽国中北部几乎尽入完颜部的手中。 此番攻打东京是以完颜阿骨打为首,完颜乌雅束统军驻扎在黄龙府。 这几日完颜阿骨打是纵兵数日不封刀的抢掠,暴掠一番后正是统领众将庆贺。 几日的癫狂后,他被告知大宋来使已到。 完颜阿骨打这才结束了东京之战,率领千余人的本部监看方恒一行人向北而行直驱黄龙府。 黄龙府行宫内,女直高层云集一处,商议大事,其中紧要处不过两个,首先一个攻伐大辽的事宜,再就是是否和大宋交好共同攻伐大辽的事儿。 “要某说,何必和宋人交好,辽人如今如此不济,我军一举荡平南京、西京,擒杀耶律延禧就是了,何必结盟,还要讲幽云送给大宋,不甚痛快,” 完颜习不失不以为然,再他看来征辽以来,完颜部战无不胜,势如破竹,何用和大宋联盟。 “不然,” 完颜劾者反驳, “西京也就罢了,南京一线城池林立,守护的汉军众多,别看汉军野战不过尔尔,守城却是一头上好的猛犬,足以让我部伤亡惨重,何不与大宋结盟,让大宋攻打南京坚城,” 完颜劾者虽然柔弱一点,战功不显,不过毕竟是当今都勃极烈完颜乌雅束的叔父,还是完颜部的国相,他说的话众人还是要听取的。 而完颜阿离合懑当即赞同,理由也是少流一些女直人的血。 完颜乌雅束有些迟疑了,他看向完颜阿骨打, “谙班勃极烈有何建言,” 完颜阿骨打思量一下道, “某以为当和大宋结盟,须知我军虽然势如破竹,却也伤亡不少,如今取得中京、东京,虽然收拢了大群渤海军和熟女直诸部,然他们战力不堪,因此我军战力不升反降,须得整肃一番时日方可再战,而南京只是汉军怕也有二十万众,因此不可贸然攻打城池,而大宋战力不弱,昔年十余万河东军大破四十万的辽军、西夏军,正可作为我步助力,让其攻打南京岂不正好牵制汉军主力攻取坚城,我部只须和辽人决战就是了,” 完颜阿骨打此言将敌我双方形势说的十分透彻,众人无不点头,于是,完颜乌雅束当场定下了联宋攻辽,宋出动大军攻伐南京,而完颜部的攻打目标就是西京,最后一举荡平辽人势力,一举统一辽国故地。 “都勃极烈,如今我部占据了辽国大半,拓地数千里,立国正当其时啊,” 完颜阿骨打首先建言道。 其他人立即景从,一个个极为的兴奋,谁都清楚如果建国,他们都是皇亲国戚,有着拥立之功,各个狂热。 完颜乌雅束思量一下随即决断就在黄龙府立国。 三日后,完颜乌雅束在黄龙府称帝,国号为金。 历史顽固的前行,虽然完颜部早起兵十年,却是依旧国号为金,而辽国依旧在步步败退中。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三十九章没见过这般无耻的 大观二年八月末,盛夏已过,然则京师皇城垂拱殿内的赵佶心火极大,正在咆哮着。 一张折子被他拍的三响,龙案噼啪的响声不断。 下首的一众大臣们都是俯首状。 ‘秦延,一个反贼而已,竟然以经略身份上书反对联金攻辽,好一个逆臣贼子,’ 赵佶气的浑身发抖。 难怪赵佶如此暴跳,秦延占据广南西路自立,却是狡猾的没有变更旗帜官制,对外依然自称为大宋之臣,之所以占据广南西路,不过是因为得罪了今上避祸不得已而为之,这也为他博取了一些同情。 而今这厮竟然无耻的以大宋广南西路经略使的身份上书,悍然反对赵佶和中枢定下的联金攻辽的国策。 而折子中攻讦宋军边军整肃不足,兵甲不修,仓促北伐怕是要招致败绩。 同时指责公田所占据了大量细民田亩,逼迫他们成为流民,花石纲乃是淫奢之极,是一众臣子献媚赵佶上下其手的祸患,当一并废止云云。 赵佶登基前就被秦延鄙视,称之为不能领天下,如今还是被秦延一一斥责轻视,赵佶当即疯狂了,表面儒雅的大宋官家更像是一疯徒。 赵佶咆哮了好一会儿,嗓子嘶哑,火气发了一些,他气喘吁吁的看向重臣, “左仆射,不晓得能否起兵三十万,征讨此贼,” 蔡京心道苦也,蔡京虽然一味逢迎赵佶,但是有个前提就是不能坏事,赵佶宠信他,那是因为他能成事,否则的话他并非何执中那般潜邸出身的近臣,赵佶不可能事事听从的。 如果征南的话,蔡京很清楚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两败俱伤,秦延是谁,攻灭交趾,击败北辽的战神,怎么可能轻易被宋军击败。 那么南征大败的结果就得他承担,总不会是皇帝陛下担责吧,没那个说法。 因此蔡京实在不想筹谋南征。 看到蔡京面有不豫,赵佶大怒, “这两年来卿等着力扩大禁军,又有五万禁军建成,难道就不能击败秦延麾下的两三万众吗,” 赵佶其实清楚秦延麾下两三万众绝不是易于之辈,他也是极为忌惮的。 但是,他现下咽不下这口气,难道三十万大军,十比一还拼不下叛逆吗,要这些军卒何用。 蔡京急忙向邓洵武使个眼色,邓洵武心中这个无奈,但是身为蔡京门下走狗就要有走狗该有的眼色,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 “陛下息怒,当今乃是非常之时,辽国中京东京接连失守,眼见不支,正是我朝用兵之时,收复幽云就在此时,如果举国南征,待得一切鼎定,我朝悔之晚矣啊,” 邓洵武只是一味的点出幽云梦,如果丧失了收取幽云十六州良机,岂不是别离了赵佶希翼的英主之梦。 赵佶闻听脸上扭曲的强自按捺心中恼怒。 是啊,如果强行南征,万一金国自取了幽云呢,那时候从金国手中夺取殊为不易了。 赵佶不晓得什么新建之国国君英明军将骁勇之说,但是也晓得能够击败硕大的辽国,金国战力也相当了得,据守幽云宋军怕是也攻取不得。 还是那句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还是得慎怒啊。 “只是平白便宜了这个贼子,” 赵佶还是不能释怀,秦延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直到诛杀秦延,才能解除心中隐痛。 “陛下,当今北辽巨变,南京留守耶律淳自立为帝,而耶律延禧遁入云中,耶律淳派出使臣,意图和我朝交好,方恒返回,金国邀我军一同发兵,金国攻取西京,而我军攻取南京,让辽人陷入腹背受敌困境,此事还得陛下乾纲独断,” 蔡京急忙转换了话题,将秦延这些破事抛在一旁,秦延虽然可恨,怎么可能和收复幽云相比,不但赵佶念之,就是他蔡京心中也是火热,在他为左仆射的时候收复幽云,他蔡京岂不是大宋第一名臣。 “我朝当拒绝辽使,答应金国攻取南京诸地,辽国已然倾覆在即了,” 何执中建言道。 此时任谁都看出辽国覆灭之势难以逆转,辽国真正的根基在中京一线,那里的契丹人最多,也是宫分军等主力封地所在,那一线被攻破,意味着辽人的根基不复存在。 虽然南京一线耕田众多,汉军不少,但是那里是以汉人为主的,汉军的战力也是不堪,因此辽人的军力已经不堪,绝无能力战胜金国了。 “正当如此,南京汉军,呵呵,不过一群走狗尔,我大军一到灰飞烟灭,陛下,臣下先预祝陛下马到功成了,” 梁子美一脸的媚笑,丝毫没有宰辅当有的威仪,更像是一个佞臣。 “哈哈,确是正当其时,” 赵佶终于露出了笑意,方才的雷霆之怒无影踪,如今的梁子美等人果然深悉逢迎之道,只是短短时候赵佶已经释然多了,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收复幽云上来。 ‘陛下,臣保举西北宣抚使童贯为河北宣抚使,幽云处置使,统军攻伐幽云,此外,当调集陕西、河东、河北禁军精锐十万发兵幽云,定可一鼓而下,’ 蔡京拱手道。 此等泼天大功当然要由自己人承受,童贯一向对蔡京一向恭顺,从不忘孝敬之意,蔡京当然要助力一番。 何况童贯在陕西一线不断攻伐西夏,数次击败西夏,拓地千里,如今也是西北宣抚使的要职,也是官家的宠臣,这个统兵大帅的人选想来官家定然应允。 赵佶果然点头, “童贯这些年来经略西北,攻伐西夏倒也立下了殊功,颇知兵事,通晓西军诸将,作为主帅攻伐幽云,可,” “臣自荐为都转运使,为大军供给粮秣,为陛下收复幽云效命,祈陛下恩准,” 梁子美再次媚笑道。 这厮果然是个叼滑的,蔡京大骂,梁子美这是看到南京不难攻取,跳出来摘桃子了,有如此之功,赵佶当然不会忘记,日后更上一层楼,就是登上右相之位,窥伺左相也未可知。 蔡京深恨这厮果然是个通晓投机之徒,看风使舵是一把好手。 赵佶哈哈大笑,虽然京中一些臣子不断弹劾梁子美媚上无能,赵佶却是不以为然,看看,此番梁子美敢于任事,以宰辅之身出任都转运,为大军筹划粮秣,看谁还能攻讦梁子美,说明他赵佶还是有识人之明的。 赵佶笑眯眯的环视众人,赵佶心情大好如此,谁不晓得其已然心中默许了。 因此蔡京等人都是立即赞同,假意恭贺一番梁子美,心中却是极为鄙夷,见过媚上无耻的,没见过这般无耻的。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四十章劝进 奕州马场坐落在中央山脉上,说是山脉,也就是不足千里的高度,却是保证了中央山脉气温比平地低了好几度,甚至在冬季还有降雪。 也因为如此是放牧的好地方。 秦延此番亲来马场巡视,还是对战马的渴望,他清楚,奕州战马的来源主要还是指望奕州马场。 如今每年奕州不过从大宋输入千多匹战马,一个是战马运输不易,再就是多了大宋也是没有。 勉强走私的话,价钱腾升,也正是因为奕州走私战马,导致如今河曲马一匹八十贯,还颇为的有价无市。 因此奕州军战马来源主要还是奕州马场。 只是奕州马场一年为奕州军输入一万多匹战马也是极限了。 一万多战马要扩军,一年也就是扩充数个营的骑军,须知,三匹战马一个军卒,这是奕州骑军的标配,还有伤损的战马需要替换,因此一万余匹战马也就是新建五六个营骑军而已。 秦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就是奕州军全军成为骑兵化,还得慢慢来,急躁不得。 虽然说急躁不得,秦延还是要巡视马场,表示他的期许,这会让马场诸人感到压力,越发的想办法多产出战马。 “执政,如今马场都是按照主公之意运作,凡是种马、母马都是分为父系母系,保持血统纯正,再就是在草料中加入草药,防止疫病,如今马场每年病没的马匹也就是不足三百匹而已,” 如今提举马场事封伊一一道来。 秦延点头,他提出的繁育、防疫等诸事大大的改善了奕州牧场繁育能力,这也是他的骄傲,如果不是他的提点,相信现在的奕州马场不会有六万余匹战马的保有量,每年可为奕州军供应一万多匹战马。 “如今马场招募的人不少吧,” 秦延问道。 ‘当然,陛下,只是每年诞下的小马驹就在万余匹,都在春夏数月间,因此马场即使有千余人依旧忙碌不堪,’ 封伊拱手道。 他也是诉诉苦,总有些奕州官员军将对马场产出有微词,嫌弃产出太少,影响了奕州骑军的扩大。 他得为自己和马场一系辩驳一番。 “如此尚好,只是纯种的瓦哈尔马还得多制备一下,某期许两年后当有五千匹为上,” 秦延这句话当即让封伊脸上一垮。 瓦哈尔马大部分都是种马的待遇,身量稍差的,不够神骏的,也就不和大食马、河曲马交配了,这才流散出去阉了作为战马,只是那都是星星散散的,一年不过两三百匹而已。 现下两年让其制备五千匹可是要了命了。 看到了封伊脸色,秦延笑道, “封提举放心,舰队正在想方设法通过门路从浡泥国海路引入天竺北部的瓦哈尔马,估摸一年怎的也有千余匹,” 封伊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拱手道, “如此臣下当竭尽所能产出战马,不负执政重托,” 秦延颔首,表示满意。 此时,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到众人耳鼓充满,但见有数百匹马匹组成的一个马群从他们附近飞驰而过,一旁是数个牧民监看着。 封伊讲解一个雄健的公马组建这般一个马群,带着母马和马驹,和其他的马群区分开来,如此能保证其中血统。 奕州马场就是由这般大大小小的马群组成的,春夏秋都在这里游牧。 只是到了冬季,退到平原的马场放牧。 秦延听的倒也津津有味。 这一日秦延寻看了十余个马群,他是随即抽看,绝不事先说好哪里寻看,他要看到的是第一手情况,而不被麾下欺瞒,为的就是给扩军准备。 当晚,秦延接到急报,大宋西军、河东军、河北军异动,也就说,联金攻辽已然启动,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秦延当即决定离开牧场,返回奕州,他知道,奕州也要开动了,准备宋军大败后的危局。 至于宋军大胜,秦延从没想过,虽然此番辽国大变提前十余年发动,但是宋军辽军的战力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宋军战力依旧羸弱,只有宋庭自己自视甚高就是了。 秦延抵达奕州召集众人议事,倭国收尾的种师闵也返回述职,讲述了倭国最新情况。 ‘关东清河、尾张、武藏、陆奥、越后等十余封国的封头尊奉源氏为主,在清河聚集了重兵,清剿各地忠于天皇的封头,提出所谓清君侧,意图把持京都大权,而天皇也调集重兵准备讨伐关东不臣,现在战事晦暗不明,不晓得谁是最后的胜者。’ “无论谁是最后的胜者,怕也不敢不承认嘉承密约,” 秦延冷笑道。 谁敢不承认嘉承密约,谁都坐不稳京都的位置。 众人大笑,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奕州才是倭国的共主,要想坐上京都关白宝座,还得看我奕州脸色,” 宗泽笑道。 ‘正是如此,关东源氏其实已经派人联络于某,意图取得我奕州的支持,被某婉拒了,如今就是中立一方,’ 种师闵道。 ‘源家也有心人,也晓得如今谁才是倭国官家的太上,’ 张贺嗤笑道。 “还是那个方略,谁也不能一统倭国,分裂的倭国才是我奕州需要的,” 秦延淡淡道。 后世,日本先后子清末民初,资助了多少几个军阀,目的就是为了让中华四分五裂,不能作为日本的强敌,最后也算是得逞了。 现下嘛,他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倭国分裂才好,内战最好让倭人流够了血,看倭国还有余力向外扩张。 倭国的决断已经形成,那就是必须让倭国继续分裂内乱中,谁也不能占据上风,关键时候的推手当然是奕州。 宗泽和种师闵的眼神一对,种师闵当先拱手道, “主公,如今我奕州地跨北到虾夷岛,左渡,中部奕州流求,南部广西、升龙府之地,麾下丁口数百万,雄踞一方,麾下以为也到了主公立国之时,我等都是翘首以盼,” 种师闵此言一出,宗泽、李升林、张贺、周嗣、刘半顷、聂胜等人都是躬身齐声附和, “主公当登基为王,建立国号,” 秦延环视了众人,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不同时期都有自己的野心,人之常情,现下这些麾下重臣们都有了拥立之心,从龙之意,和当年大宋崛起时候的黄袍加身如出一辙。 秦延也知道早晚必有建国一日,只是他需要考量的这时候时机是否恰当。 “陛下,奕州如今一直未能建国,因此麾下各处人有异志,大多数臣民当然要奕州自立,也有些人心向大宋,长此以往,不利于举国上下团结一心,如真有危急之时,只怕不能一同对敌,因此,我奕州当立,主公登基为王,麾下臣民才能放下心事一同为国,决不可再行拖延,” 宗泽急忙拱手恳切道。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四十一章大观北伐 奕州自立建国的说辞民间流行十年矣,特别是很多汉民更是如此,无论是奕州汉民、流求、还是广南西路的汉民,都是如此。 很简单,他们大多数都是在奕州治下领取的自己田亩,有了自家的产业,生活日益富庶。 只是奕州迟迟不自立,他们很是担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奕州重归大宋,那么那些大宋来的官员不承认奕州发放的田锲等物件,那么他们又会再次成为流民,如今的好日子倾覆,人一旦得到了好生活,再次返回流民那就是生不如死。 因此这几年来,奕州治下建国的声音越发的高涨,乡老不断向奕州发出万民伞请愿建国自立。 作为左丞的宗泽最是清楚这里面的微妙,因此宗泽也从当年的观望派,变为了如今的赞同,很简单,不吃下这个定心丸将会影响奕州的繁荣昌盛,对大局极为不利。 秦延还在沉吟,毕竟他还得从自己本身角度考量,如果说大势,天下没有几人能到达他的高度。 ‘主公,如今宋庭攻伐幽云已定,大军云集,此时当不会顾忌广南西路,待得战事开端,由不得宋庭出兵南征,因此此时建国再无掣肘才是,’ 种师闵拱手道。 在他看来,无论大宋胜负与否,都无力南征,因此奕州可以不为广南担心才是。 大宋胜也是惨胜,没有几年休养生息甭想挥师南下,其实种师闵判定是没有十年,大宋绝不会挥师南下,为何,只因为此番征伐幽云耗费的钱粮和损失的精锐是海量的,想想当年两次北伐的结果吧,都是十余年光景,大宋才舒缓过来。 当然,如果大宋败阵,那更是一切休提了,北方大敌会压得大宋喘不过气来,哪里敢南征。 众人都是立即附和,相当期待的看向秦延。 秦延筹算了半晌,终于点了头,决定从善如流。 众人兴高采烈,十八郎种师闵当即要痛饮一番庆祝,秦延也没有阻拦,高兴的时候就该好生庆贺一番,这是奕州和众人的大日子。 这一日,秦延在王宫中摆下酒席,众人痛饮一番。 秦延喝的半醺返回后宅。 李婉令人准备醒酒汤,她在一旁亲自侍候着。 秦延啜饮几口后就意识到了不对,老夫老妻了,他已然看出了李婉的不安。 “夫人有何心事,” “听闻老爷决断奕州自立,妾身本当为老爷道贺,只是,妾身作为女人也有自家苦恼,怕是日后也不能随意的见到老爷了吧,” 李婉颇有强颜欢笑之意。 李婉乃是高官世家出身,对大宋宫廷很有了解,皇宫看似金碧辉煌,相当的威严,其实内里规矩很多,哪怕皇后见皇上也要,嗯,预约,各种繁文缛节多如牛毛,说是一家人,其实相距遥远。 李婉一想到如今她面临的可能是那个场面,心中就有些凄冷起来。 秦延哈哈大笑, “今日,李升林建言,奕州王宫窄狭,想要扩建王宫,老爷我已然说了,王宫足够,因为期间不过就是这些人等,再无什么选秀的乱事,再不增添一个嫔妃,而且此为成例,要昭告全国上下,让全国上下监看才是,” 秦延来自后世对这里冷冰冰的皇宫敬而远之,有佳丽三千如何,没有一个知己,皇帝不过是一个可怜虫罢了。 李婉听闻又惊又喜,这才是她最担心的,昔日在京中之时,奇葩的宫斗还少了。 历史上更是多了,多少夺嫡惨剧都是如此,李婉最怕的就是如此,她总要为秦臻石考虑不是。 “好了,就是如此多女人,某已经支应不过,再无他意了,” 秦延自嘲道。 拥有的时候很爽,但是将来子嗣间相互争斗是一定的,那时候的心情必然是灰暗的,秦延厌恶之。 再想想,如今那花、冯小娥分处两地,就让秦延唏嘘了,心中颇有内疚之处,虽然看起来几人还不到四十,却是最好的年华就要逝去。 “待得明日让小娥、萨托娜返回奕州,也该好生聚一聚了,” 秦延叹道。 李婉立即应了。 接下来,奕州进入筹备建国的时期,只是这些初哥只能手忙脚乱中,谁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而且秦延的要求是,勤俭办事,绝不可大肆庆贺,而且筹备不能耽搁奕州整军之事,倒也让这些麾下卸下了很多担子。 大观三年三月,东京内,赵佶祭拜天地,向宗庙献祀禀告家祖,如此,以童贯为主帅,梁子美为副帅的北伐大军浩浩荡荡出征。 此番京中禁军出动两万精锐,西军抽调了四万精锐,河东禁军三万精锐,河北禁军三万精锐,合计出动禁军十二万,还有河北的厢军四万余,合计十六万,号称二十万讨伐不臣。 这是大宋百年后再一次的北伐。 也正是因为如此,左仆射蔡京、右仆射何执中出城送出五里,显示了朝廷无比的看重。 而童贯信心满满的夸下了海口,定当夺取幽云献于御前。 河北雄州宋军大营汇集了十余万大宋精锐,大营绵延近十里。 旌旗招展,钟鼓声声,倒也极为森严。 这是大宋百年来第一次毫不掩饰的在辽国面前跃武扬威,以往的百年间,大宋哪里敢在雄州这个离北辽南京最近的州府展示武力,北辽的蛮子大怒下出兵讨伐,那就是一场大战了,而每逢宋辽大战,结局都不美妙。 就是秦延主持的河东大战,也是辽人首先攻伐大宋的,而不是大宋首先挑起战事的。 而这次大宋扬眉吐气的就在雄州,相距辽境区区数十里的地界上摆下兵马,明目张胆的告知辽国,大宋就要打你,你待如何。 因此,童贯到达雄州后,不顾车马劳顿,只是第二日就号令召集麾下数十员战将,一同评议此番战事。 擂鼓聚将后,数十员各路军将汇集一处,童贯、梁子美器宇轩昂的从后帐步入,数十员军将一同躬身施礼道, ‘拜见大帅,’ 童贯立时飘飘然,大宋最强大的军伍就在他的执掌中,而他很快就将夺取幽云,青史留名。 童贯环视一番他的属将,环庆路都副总管姚雄、秦风路都副总管种师道、熙河路都副总管、都钤辖种朴、泾源路都钤辖杨可世、河东路府州都监折可求、河东路都钤辖王禀、雄州都指挥使、副统制辛兴宗,鄜延路都钤辖姚古等众将。 这些军将虽然有的是河东将有的是河北将,其实都是出身西军,辛兴宗就是在熙河大败西贼一举成名,王禀在鄜延路接连数次大败西贼而不断晋升的。 而如今童贯才是西军的最高统制,如今也是河北宣抚使,童贯不怕这些悍将不听从他的号令,相信他一声令下,众人莫敢不从。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四十二章南京之战 ‘众将免礼,看座,’ 童贯摆手道。 甲叶铿锵响动中,众将纷纷落座。 “梁学士请,” 童贯笑着想让。 ‘还是童宣抚请,’ 梁子美笑道。 两人相让片刻,一同落座。 ‘诸将听真,此番是陛下授命本帅和梁学士统领大军第三次北伐,誓要夺取幽云,占据南京,收复我汉家河山,此战你等要奋勇杀敌,如有退缩者本帅提尚方宝剑取其首级,’ 众人轰然应诺,倒也是极为的热烈。 在众人看来,此番大战大宋必胜。 此前他们都已经晓得,北辽接连大败,中京失陷,精锐几乎丧尽,辽帝耶律延禧逃入夹山一线,而南京的耶律淳自立为帝,本来剩余不多的辽军四分五裂中。 如此残破的辽军极为罕见,何况金军正在攻击辽国西京腹地,使得辽军最后比较齐全的西南招讨司无法驰援南京。 这般有利条件下,宋军定会大败辽军收复南京一线,所以这些军将信心满满。 不止是童贯踌躇满志,就是众将也是信心满满,想要在此番灭国大战中争取殊功,此等战事中立下大功,荣华富贵必不可少,就是博取一个封侯也未可知。 “此番大战我军向北进击,不出意外的话,辽军当会出兵,我军当会在白沟左近于敌军决战。” 童贯环视众人道,虽然辽国残破,但是辽人对上宋人向来骄傲,宋军攻来不反击只是死守不可能的,童贯以为辽军必然派出大军迎击,而雄州北方和辽相交的白沟、莘庄、范村一带接战的可能性很大, ‘因白沟一线官道不足以让大军全然铺开,因此本帅以为我军当分为东西两军,西路军经白沟向北攻伐,东路军从范村一线北上,’ 童贯讲完,目光一一从众将脸上扫过,众将立即屏住呼吸等待着。 凡是大战,宋军主帅必然是在后遥领的,而麾下大将统领前军和敌人厮杀,此乃常例。 像秦延那般大帅亲自统兵上阵杀敌,出入生死一线间的也就是那么一位,而蛮狄倒是统帅很多亲临一线,统领全军杀敌。 因此所有的宋将都在等待着,童宣抚要命令谁为东西路的主帅,那才是建功立业的好位置,只要一战破了辽军,那就是立下殊功简在帝心了。 童贯得意的环顾一番,嗯,虽然都是骄兵悍将,不过还不是在他的手下乖乖听命,权力这个物件就是好啊,真真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种朴,你当为左路军主帅,统领陕西诸部从白沟向北进击,” 童贯极有威势的一点种朴。 种朴乃是种家将门出身,种谔嫡子,才干虽然不及种谔,这些年也是立下不少殊功,如今官阶等同种谔当年,也算得西军名将,此时童贯还是倚重的。 种朴躬身领命,他一向不善言辞,此时脸上却也颇为兴奋。 ‘辛兴宗,你作为右路军主帅,统领河北、河东诸路从范庄突入辽境,’ 童贯一指辛兴宗。 老将辛兴宗蓦地拱手领命,一脸的喜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他当然知道他占据了年纪、资历的好处。 西军构成左路军,而河东河北军的右路军中可以和他一拼的也就是王禀了,若说功绩王禀其实远在他之上,童贯选了他,看中的还是辛家乃是功勋之家,他年资最高而已。 这个人情他要领着。 其他主将有的兴奋,有的懊悔,只有两人脸色十分平静,种师道、王禀静静的看着场面上的喧闹,看着诸将给种朴和辛兴宗道喜,接着两人都是发现两人的怪异,好像这个场内就是他们两人古井无波一般,两人相视而笑。 “诸将须得勤加操练麾下军伍,须知过了半月,怕是大军随时就要出征,” 童贯戟指下方喝道。 众人立即拱手领命。 待得众人退去,童贯笑道, “让梁学士笑话了,这些厮杀汉,就得如此办理,否则难缠的紧,” 梁子美皮笑肉不笑道, ‘童宣抚这是战事中厮杀出来威严,如今京中谁不知童宣抚的威名,可谓西北一柱啊,’ 其实梁子美内里腹诽这厮好大的官威,方才在众将门前都是这厮的言辞,根本没给梁子美面子,让梁子美解说一二。 梁子美也知道他的相位被人诟病多矣,说他是靡费公币逢迎皇上而来,因此他这个右丞威严不足,但是也不是这样一个阉人可以轻视的。 ‘哈哈,梁学士过誉了,一切都是仰仗陛下天威,某不过是陛下擢拔而已,’ 话是如此说,童贯已然将眼睛笑没了。 梁子美心里啐了一口, “童宣抚,大军此番就要出征南京,本相以为有一计当先施行,” “哦,梁学士有何高见,” “正所谓上兵伐谋,如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策,北辽四分五裂,两个帝王,幽云困守一隅,北方有金军,南方我大宋军来攻,幽云当人心惶惶,此时如能绥靖当地大员投靠我军,待得辽军离开南京城,城内发动,辽军前后受困,必然大溃,那时幽云措手可得啊,童宣抚以为然否,” 梁子美轻摇折扇笑道。 童贯眼睛一眯,嗯,梁子美这话让他心动了。 ‘童宣抚要晓得,幽云汉人该当晓得大辽定然倾覆,早降比晚降的好,’ 梁子美继续添把火。 “梁学士所言倒也极为有理,” 童贯终于意动。 两人嘀咕了一个多时辰,商议派出使者发下赏格,引诱幽云的汉人豪族反抗辽人反叛。 南京镇守府如今改为了皇宫内,王府大厅也是一个广阔的所在,但是相比一个皇宫来说是太过寒酸了。 四十来岁的耶律淳一脸愁容的坐在上首,下首坐着一众文武。 北面宰相、奚人六部镇守萧干,南面宰相萧德恭、宫分军宫主萧和尚奴,南京镇守府都统制耶律余睹,南京镇守府都统萧庆,南京镇守府幽州节度都统张琳,南京镇守府蓟州节度都统刘静,南京镇守府都统郭药师、南京镇守府都统高琪、南京镇守府都统王朴等臣子居于下首。 殿内十分的沉寂。 众人心里都是惴惴不安,实在是金军数万攻打西京,宋军二十万攻打南京,这对辽人实在压力太大。 “陛下,宋军在雄州征兵厉马,北伐在即,而女直人正在调动兵马攻伐西京,而我南京兵力不足,不能两处齐出,臣下以为我大军当首先攻破宋军,解除南京之危为先,” 萧德恭首先建言道。 “正是,西京那里离着夹山一线较近,自有帮衬处,一切当以南京为首位,臣下自领本部为前驱迎战宋军,” 萧干立即赞同。 ‘两位宰相说的极是,西京那里眼下顾及不得,夹山当有谋划,我军守住南京一线为上,’ 耶律余睹附和道。 其实几个人的意思都是明显,虽然西京很重要,如果西京失守,那么南京向西的退路全失,如果守不住南京那么就是穷途末路了,偏偏南京如今被南北夹攻之势,守住不易。 但是,南京军力有限,不可能两线作战,如果逃到夹山一线的耶律延禧有些谋略的话,当知道失去西京后的可怖,该当出兵援救西京,如果耶律延禧作壁上观,那么南京方面也是鞭长莫及了。 这几个人如此说也是有怨念的,萧干身为奚人一系,向来被打压,因此中京失陷后他统领奚人投靠南京耶律淳,背离了耶律延禧,而耶律余睹则是在夺嫡之战中处于不利局面,不敌萧奉先支持的妹妹,因此被边缘化,此番也是投入耶律淳麾下。 这几人乐不得耶律延禧和金军死拼呢。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四十三章甚为忧虑 耶律淳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他思量半晌,实在是没有余力支援西京了。 虽然南京号称大军二十余万,其中汉军就有二十万。 但是契丹人太少了,不过有军三万余人,奚人万余。 而汉军很多只能守城而已,不堪大用。 南京最多出击六七万军左右,再多就没有了。 这点军力再分成两路,怎么和金军、宋军抗衡。 ‘如此只有南下迎击宋军了,’ 耶律淳苦涩道。 他只能祈求上天护佑能保住南京了,否则他再无一条退路。 众人领诺,倒也算是热烈,很简单,这些人哪怕是汉将对上宋军也是不惧,那是百年来压在身下的南蛮,从来都是辽人占据上风。 但是如果出击西京,就会和金人相遇,如今辽人只要想想金人的凶悍野蛮就心底里发凉。 耶律淳当即命令萧干、耶律余睹、萧庆、张琳、高琳、郭药师整顿本部兵准备兵发莫州,迎击宋军。 这已经是南京能派出的最强军力了。 契丹军三万不敢全部派出,只能派出一万余,留守一万余,防备南京内汉人。 奚人倒是倾巢而出。 南京本地汉军出击三万,这是最为精锐的汉军了,主要在张琳麾下,而怨军出动全部三营一万八千余人。 怨军是从辽中辽东失去家园的渤海人、汉人中召集精壮组成的军伍,在辽中、辽东先后和金人激战过,虽然大败损失大半,却是经历大战幸存,战力比起南京本地府军强的太多。 此番南京是将最强的战力七万余人派出,抵挡宋军的攻势。 想想只是十年前,大辽征伐河东,大军二十万计,只是铁骑过十万,如今只能组成一支凄惨的杂牌军七万余人迎战了,耶律淳因此唏嘘不已。 待得众人离去,耶律淳留下了萧德恭、萧和尚奴一同商议一番,这是应萧德恭所求的奏对。 “陛下,如今女直和南蛮两面夹攻,南京一线风雨飘摇,内里的汉人豪强蠢蠢欲动,是否在两军阵前出首犹未可知,对汉将汉军施用须得小心为上,” 萧德恭当先禀报。 “臣下也以为如今当监看一众汉将汉军,不可不防,有些汉人以为江山鼎革之时已到,就想乘机作为内应搏一个封妻荫子,不可不察,” 萧和尚奴附和道。 耶律淳无奈的一笑, ‘两位卿家勿急,对于汉人豪强的了解,你等远不及朕,’ 耶律淳起身负手道, ‘幽云的汉人入辽两百年,早就被我契丹人驯服,因此只敬畏强者,宋人嘛,他们绝不敢相帮,只有一样,宋军不能攻到南京城下,’ 耶律淳蓦地转身看向两人, ‘因此此番大战我军许胜不许败,如果大败,宋军到达南京城下,你我诸人必无幸理,汉人定会将我等绑缚交给宋人,’ 两人拱手受教,表示晓得了,两人心里不禁宽泛不少,在他们看来宋人别看军力占优,他们却是昂然不惧。 七万兵马足以击败宋军了,不是他们倨傲,而是历次大战结果,毕竟此番宋军里可是没有秦延那个贼子。 这百年来只有秦延击败过大辽,而且大辽到如今的困境,这厮就是罪魁祸首,十余万军葬送在他一人之下。 秦延叛出大宋,他们可谓拍手称快的,此番没有秦延的宋军没什么可惊惧的。 “相比宋军,朕更是对金军心悸,金军大举南下的时候,不用抵达南京城下,怕是有不少汉将心有异志了吧,” 耶律淳咬牙道。 他也不是没和金军交手过,金军悍不畏死的冲阵让他胆寒,在他心里期许为天下第一铁骑,很多女直人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管厮杀,这股子野蛮劲支撑这些骑军疯狂杀戮。 耶律淳久居南京,麾下臣子大部分都是汉人,他对幽云汉人太了解了。 这些汉人和南边汉人完全不一样,他们敬畏强者,也愿意遵循强者,南蛮战力不堪,他们这些北地汉人相当的鄙视。 相反,金军强悍的战力震慑了这些汉人,因为金军可以左右南京一线汉人豪族的命运,他们定会倒向金军,而不是宋军。 当然了,如果辽军败绩,宋军兵临城下又当另一说了。 “陛下,如此也当小心从事,只怕万一,还是防微杜渐为上,” 萧和尚奴拱手道。 耶律淳点了点头,如今失去南京再无环转的余地,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了。 “此事就交与两位卿家了,一定不得让那些奸佞得逞,” 两人急忙领诺。 宋军大营半月来喧嚣无比,每日里种朴、辛兴宗统领所属军伍不断操练,忙碌不堪。 这一日,种师道刚刚返回大帐,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亲卫禀报王禀前来拜见,种师道当即让其引入大帐内。 两人寒暄后落座饮茶,其实两人也算是熟悉,毕竟王禀和种师闵相交甚好,而且王禀就在鄜延路行走,对种家助力甚多。 “种副总管,下官自行前来有一事请教机宜,” 王禀正色道。 ‘王钤辖太谦,何事只管讲,商议一番而已,’ 种师道笑道。 “种副总管,下官对于此番征战颇为不虞,窃以为战事可能极为不顺,童宣抚、梁学士有轻敌之嫌,” 王禀低声道。 种师道疑惑的看了王禀一眼, “王钤辖为何如此说,须知北辽残败,皮室军几乎全军覆没,据说南京中昔日的宫分军和皮室军只有两三万之众,实不能和往昔相比了,剩下的都是奚人、渤海人、汉人等杂军,而我大军十余万精锐,想来胜面更大,” ‘种副总管,当年河东大战胜的酣畅淋漓,十八郎统辖的好啊,’ 王禀点了点种师闵的干系,种师道露出尴尬的一笑,十八郎嘛,如今是种家一个极为无语的存在。 因为种师闵的叛离,让种家风声鹤唳,好在种家在西军根深蒂固,子侄遍布各路,让官家和朝廷颇为忌惮,否则的话一众人等都返家待罪吧。 因此,如今一提起种师闵,种家人都是避而不谈。 ‘种副总管,王某说的是真心话,’ 王禀低声道,以自家人自居, ‘昔日,十八郎在太原时,某去了太原数次,和十八郎好生的玩耍了一番,听十八郎讲了秦经略整军诸事,当年河东大战胜的殊为不易,尽皆秦经略之功,’ 种师道只是点了点头,不轻易言声,他是一个极端谨慎的人,不比种师中和种师闵粗豪,小心无大错。 “可说当年没有严苛的整军数月,甚或为此鞭挞、严惩了几路指挥,根本没有后来的大胜,只是嘛,现如今虽然我军大军云集,却是战力参差不齐,大多战力不堪,下官甚为忧虑,此战。。。。” 王禀一脸的忧虑。 今时今日的王禀不是当年的少年郎了,历练多年,未雨绸缪还是有的,他筹算一番后还是觉得宋军如此大意轻敌,局面不妙。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四十四章成为笑谈 种师道点了点头,这个他当然晓得,此间有纰漏。 当年大战他也没参与,但是他的三弟种师闵亲自参与了,还是麟州大捷的主帅,当然和他、种师中都一一讲过河东大捷前后诸事,他对秦延整军的手段甚为钦佩,当然晓得没有河东整军就没有后来的大捷。 他也思量比较了一番,如今大军虽然也在操练,但是不过是捋顺阵型,不要临战慌乱而已,根本未触及操练精兵,那些指挥,都监照旧在喝兵血,得过且过而已,哪里有当年秦延整军时候的雷霆手段,因此战力嘛,种师道以为远远不及当年河东军的。 “只是如今辽军也远远不及当年萧哒统领的大军,某预估辽军也就能派出数万精锐而已,” 种师道默认战力不及当年,但也指出如今辽军也不成了,说完他也是有些羞惭,比烂吗,这真不是他的气度。 “虽然辽军残破,却是血战得存的,战力只怕不低,哪怕只有两三万精锐也是不可轻视,困兽犹斗下必是拼死血战,须知秦经略当年凭着两万余精骑***连捷,大败二十万辽军,” 王禀摇头道,他却是不以为辽军战力不堪,相反,百战得存的骑军相当的可怕,如果南京再失守,这些辽人再无立锥之地,退无可退下辽人必定拼死搏杀。 种师道沉吟不语,实在是王禀说的极有道理,种师道还真是无法辩驳, “王钤辖,就是如此,你我也是无法尽言了,须知童宣抚此时听不得这些的,童宣抚只要一样,那就是攻取幽云,甚或有封王之殊荣,” 种师道心思复杂道。 经过这些年,他是太了解童贯了,重视功名,一意孤行,但有不从立即打压,种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转为合作。 特别是此番干系能否封王,童贯更是不会让任何人坏事。 当年神宗曾言称收取幽云者封王,而童贯据此只是一步之遥了,只要击败辽军兵进南京就是泼天大功。 至此关键时候,言称战力不及,此战不敌,童贯怕是要大发雷霆,哪怕是种家也承受不得。 王禀咬了咬牙,心中极为的鄙视,他王家是大宋勋贵之家,相比一些尸位素餐之辈,他王家可是为大宋死战不休,祖父为大宋战死尽忠,他老爹王念祖和他亲上战阵血战,可说劳苦功高。 童贯这个阉人算什么,不过仗着官家宠信而已,每番大战军将通行军卒厮杀,他不过是躲在后面就而已,如此获取今日地位,呵呵,当真让人齿冷,不客气的说,如果给秦龙图如此权柄,怕是早就灭了西贼了。 “童宣抚如今圣眷甚隆,春风得意,当然听不进逆耳忠言,” 王禀还是刺了童贯一句,只要不是大庭广众当面讥讽童贯,他还真不惧,他王家也算是简在帝心的, “下官此来,只因为一遭,那就是大军攻伐时候小心为上,万不可一战大溃,被辽军衔尾追杀,” 王禀沉声道。 种师道恍然,王禀此来是为了向种朴尽言。 但是王禀和种朴真没有太多的交情,转而向他建言,让其转告种朴而已,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要出现大崩的局面。 ‘王钤辖放心就是了,某自会当心,王钤辖此番是忠心为国了,’ 种师道拱手笑道。 “让种副总管见笑了,许是下官多虑了,” 王禀苦笑一声,他起身告别,种师道起身相送,来到大帐口,王禀遥望旌旗招展气势十足绵延不绝的大营,不禁叹道, “惜乎秦龙图不在,秦龙图犹在,辽军如何,不过土鸡瓦狗耳,” 王禀直到此时依旧以为真正能收复幽云者只有秦延一人尔,他很不看好此番北伐。 王禀上马而去,种师道呆立半晌。 秦延啊,那也是他的恩公,昔日他仕途坎坷返家,如果不是秦延让其护送巨炮入京,入了神宗的法眼,他如今也不能走到如此高位。 只是如同王禀慨叹一般,大宋为何容不得秦延,秦延只能远走天南,惜乎。 童贯和梁子美这两日极为的焦虑。 只因用间事宜,让他们焦头烂额。 派出了十余路人员潜入南京境内策反汉家豪族和军将,结果很不如意,让童贯大发雷霆。 南京有名的张家、刘家、孙家,先后将潜入策反他们的宋人交给了耶律淳,结果当然是斩首了事。 也就是说南京策反的事儿一败涂地。 这般说吧,童贯和梁子美以为的大军出征后南京反叛,辽军后路断绝,前面宋军攻来,腹背受敌的辽军立即崩散,这个他们想象中的最好的筹算已然破产了。 不但如此还为此损失了百多名宋人,徒然让辽人耻笑。 童贯为此大发雷霆,他想不通,辽人已经来日无多,此处汉人豪族为何还是如此硬拗,拒不向大宋输诚,难道等着幽云一下被大宋追责不成。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梁子美,这一位自以为轻摇折扇一计败敌,因此立下殊功,官家必是重加赏赐,结果接连被打脸。 此番用间,只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涿州豪族李家同意输诚,待得辽军过涿州向南后,李家暴起发难夺取涿州,让辽军军心不稳。 当然了童贯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如果李家事成,大宋将敕封李家家主李沁节度使的高位。 虽然节度使如今在大宋也没有实权,也就是虚衔,但是一步就迈入勋贵的阶层,可谓一步登天,赏格极大了,也让李家下决心投靠过来。 这些时日,童贯、梁子美就是盼着辽军立即起兵南向,那时候,李家也好发动起来。 结果这一日却是李沁带着十余个子侄狼狈逃入雄州宋军大营。 原来李家一个亲信管家背主告发了李家,涿州知州派军讨伐。 李家狼狈逃亡,女眷孩童都来不及带走,是万分的狼狈南奔避祸。 现下是在童贯面前哭诉,希望宋军尽快收复涿州,也好解救女眷和孩童,想想反叛后女眷的下场,怕是都充军当了营妓了吧。 童贯暴跳如雷,他怎么也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时候,这些汉人依旧不向大宋输诚,他决意在收复南京后打杀一些豪族立威,否则心中这口气舒缓不得。 至此,梁子美期许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彻底破产,成为一番笑谈,原因只有一个,南京汉人豪族对宋军毫无信心,不信宋军可以战败辽军兵临城下。 童贯此时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面对面的击败辽军,才能收复南京,此时没有其他的法子,一切还得依靠宋军的战力。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四十五章汉军逞凶 大观三年五月十八日,耶律淳在南京城青牛、白马献祀,辽军启程南下。 三日后得到消息的童贯下令宋军北上迎敌。 种朴率领西路军,辛兴宗统领东路军向北攻伐,意图一举击败辽军收复旧河山。 而童贯、梁子美留守雄州,坐等大战的消息,亲临战阵督战,那怎么可能,童宣抚、梁学士如此高位怎么可能亲身赴险,那是赤佬们的事儿。 雄州距离辽境三十里而已,宋军却是走了三日,没法,全甲行军,每日也就是十余里而已。 种朴统领西路军抵达白沟,两国交界处,辽军也已经抵达此处,辽军竖起的主将大旗乃是耶律余睹和张琳。 两军相隔五里对峙,当日天色已晚,宋军扎下大营,翌日决战。 而辽军则是敷衍的扎下了营盘,甚至没有筑起塔楼和栅栏,对宋军可能的夜袭无视,哪怕在黑夜里辽人对上宋人也是毫不畏惧,这就是百年来威压在上带来的无比的信心。 当夜,宋军大营内篝火连片,种朴的大帐内灯火通明。 种朴连夜召集军将商议决战事宜。 评议上,种朴首先命种师道统领秦风路五千余人紧守后阵。 其他军将感觉是种朴还算靠谱,吃相不是太难看。 此番如果大胜,那么种朴必然是立下殊功了,如果种师道为先锋,种师道的功业也小不了,种家吃相就太难看了。 此番命种师道留守后军,留下机会给其他军将,种朴还算是会做人。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种师道自己要求的。 种师道并没有说服种朴,种朴依然以为宋军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种朴不同种师道,秦延在种朴看来是小辈,他也没有经历秦延的整军,因此对秦延虽然钦佩,算不得拜服。 所以对种师道言称的宋军战力远不如当年,而辽军尤胜当年的言辞不是太看重。 但是,种师道执意留守后阵,种朴也没有强求,当即忍了,他也知道种家还是需要避嫌的。 评议中,种师道冷眼旁观众将争夺前锋,仿佛大胜就在眼前,殊功可期的模样,心中不禁冷笑,一切犹未可知啊。 种朴命姚雄和杨安世统领本部为前驱,种朴、姚古等人统领本部还有京中禁军为中军,种师道留守后阵,翌日会战辽军。 诸将折返本军开始料理军务。 翌日晨时初,宋军和辽军开出大营,两军相向整军。 接着宋军七万大军首先向北开进,而耶律余睹统领的辽军四万辽军向南迎击。 白沟河谷内战鼓隆隆,杀声四起,干系辽国国运的大战开启。 当两军接近到两里余,宋军前军姚雄和杨安世大喜过望。 战前只是晓得辽军四万,但是辽人和汉军的数量不详,到了此时,两人惊喜的发现,辽人数量决计不多,估计也就是万骑左右,实在是太好分辨了,骑军几乎都是辽人。 余者都是汉军,也就是辽军顶尖战力所谓宫分军和皮室军最多万余人而已。 即使对方很是凶悍,怕也是远远不是宋军的对手吧,姚雄和杨安世立即精神抖擞的号令麾下迎敌,他们麾下的宋军当然看出了辽军的底细,也是信心大增,尽皆以为此战必胜。 宋军军阵虎视眈眈扑向了辽军。 而辽军却是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势,没有采用辽军惯常的骑军为先锋,步军在后,而是中间是汉军步军,骑军在两翼的阵势。 如果种师中、王禀在此,则会十分警惕,因为这个阵势实在是有些古怪,尤其是看到汉军的兵器后越发的警醒,因为那根本就是一片的火铳阵。 可惜,种师中留守鄜延路,根本没有参与此番大战,而王禀则是在东路军。 姚古、杨安世就这样统领前军茫茫然的冲向辽军。 他们唯一感觉古怪之处是,辽军竟然行进很慢,由于步军的拖累,只能缓慢开进,如此气势上也差了不少。 相比之下,宋军军阵倒是气势如虹般如怒涛般涌上。 时隔多年,只是从气势上来说,宋军已经居上了,一个是因为辽军近况不佳,一个是河东大捷后宋军不再向以往那般惊惧辽军。 两军相距两百步,双方的神臂弓等远程弓弩击发,嘶嘶嘶啸音中羽箭遮蔽天空,如此大军的交手,只是弓弩军双方就有万余,因此弩箭齐发,带给对方不少的伤亡。 因此宋军人数较多,弓弩军更多,因此带来的远程杀伤更多,从箭枝数量和杀伤敌人的数量上就能看出来。 宋军军卒即是在前行中也为此爆发出欢呼,宋军的气势越发咄咄逼人,相比之下辽军沉寂很多。 双方接近到六十步,双方的步弓骑弓击发,羽箭如云般降临,双方伤亡大增,但是此时宋军依旧占据了优势,还是那句话,宋军人数占优该当在此时有这样的战果。 而宋军前锋西军选锋重甲两千余人快步冲近,身披厚重的步人甲冲阵数百步是不可能的,只有最后几十步才能快步前行,依旧跑不起来。 也就在此时,前所未有猛烈的战鼓擂响,辽军金鼓大作。 辽军都统萧庆亲率宫分军骑军冲上,万余铁骑荡起漫天灰尘滚滚冲向宋军两翼。 宋军军阵中姚古驱使万余骑军冲上迎战,这是早就为辽人骑军备好的一招。 几乎于此同时,砰砰砰的爆响连连,南京汉军军阵第一排的火铳手击发。 火铳弹丸呼啸而至,击打在宋军选锋重甲的身上。 即使如同铁罐子般的步人甲也抵挡不住弹丸破甲,只是第一波就有数百重甲扑倒在地嚎叫翻滚,宋军如激流般席卷的气势为之一愕。 接着第二排第三排火铳手击发,密集的弹丸几乎将两千余名扫荡一空。 选锋重甲近乎丧尽,无数扑倒的宋军甲士惨状惊吓了后面随着冲阵的宋军步军,实在是这个场面太过血腥冷酷。 但是,这还远远没有完,张琳为宋军准备了五排火铳手,宋军以重甲步军为主,前行速度当然不可能太快,因此,张琳排出了五排火铳手,为宋军准备了饕餮盛宴。 接下来两排火铳手的击发,再次将宋军前锋扫荡一空。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四十六章后军阻击 宋人前锋扑倒近三千人,也就是说姚雄、杨安世近半的军卒伤亡。 如此重大伤亡就是几百息间,剩余的前锋军卒立即崩溃,虽然他们给汉军带来了一些伤亡,但是相比辽军汉军带来的巨大伤亡,几乎微不足道。 此时,辽人汉军无休止的杀戮让他们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他们不晓得对手还有多少这般的杀招,一排一排的火铳轰鸣好像没有尽头一般的。 因此宋军前锋步军立即溃散了,两翼宋军和辽军骑军在激战,因此他们只能向后奔逃,就是一营督战的军卒也被溃军冲毁。 宋军前锋数千人亡命奔逃,冲毁了前军,破入中军,而辽人汉军步军在后面挥动刀枪掩杀。 只是数百息间宋军步军军阵大溃。 张琳如同打了鸡血般的激动。 上番河东大战后,耶律淳反省为何败的如此之惨,其中一项就是宋军火铳凶猛,几乎无法匹敌。 耶律淳就提出了大规模引入宋军火铳。 但是辽国内应者寥寥,很简单,契丹人以骑射夺天下的,丢弃骑射那还是契丹人吗。 因此火铳在契丹人、渤海人、奚人、女直人那里受阻。 但是耶律淳却是在南京汉军中大量普及火铳手,经过数年操练,也摸索出汉军如何发挥火铳手的威力。 那就是分为三段击,四段击。 通过几排火铳手的连续打击组成连绵不绝的输出,最后让敌人崩溃。 耶律淳在南京耗费银钱制备了大量的火铳手,足有数万之众。 只是很可惜,火铳手投入对女直人作战后效果不佳。 不是没有效果,每番都能让女直人伤损很多,但是,火铳手面对骑军还是处于劣势,虽然女直人受到伤损还是能冲近搏杀。 四排火铳手可能只放了三排,对手已经骑马杀入阵中,阵势被破,火铳手也就失去作用。 因此随着大军平叛的火铳手很多,却是伤损严重,无法改变战局。 但是此番对上以步军为首的宋军,则是大发神威,只是数百息间,就让数千宋军伤亡,阵势崩溃。 今日是张琳最为扬眉吐气的时候。 张琳立即号令步军长枪手刀盾手迅猛追杀败退的宋军。 两翼的宋军骑军也遭到了失败。 萧庆统领的宫分军骑军虽然只有万余,却是和北女直厮杀留存的,经过数年挣扎能存活下来也必然是精锐。 而如今面临着亡国之危,对上的是一向手下败将的宋人骑军,宫分军如下山猛虎般凶猛而无畏。 他们已经没法在失去什么了,如今就是困兽犹斗,舍生忘死的冲阵。 而他们面对的是陕西诸路汇集一处的骑军,各不统属,又以为此战必胜盲目乐观,丝毫没有死战的决心,倒是希望能够占据功勋,有了这个念想愈发的怕死。 两军冲阵,宋军骑军被悍不畏死猛烈冲阵的宫分军压着猛打。 单兵战力不足,没有决死之心,骑军间相互无法配合,指挥各不统属,战力参差不齐,短短数百息间,宋军骑军前锋就崩了,和步军崩散的几乎一样快。 宫分军大声呼哨着,侧着身子红着眼挥舞马刀蜂拥追击败退的宋军骑军。 宋军骑军魂飞天外的向后溃散奔逃,就是如此也有很多的宋军骑军被辽人追上砍杀。 没法,宋军骑军的战马根本没有辽军神骏。 宋军骑军能有一匹战马已经不易,休提什么备马了,而辽军宫分军都有三四匹战马,临阵换上最好的坐骑,两军骑军相差太远。 结果就是白沟战场上,宋军步军骑军几乎同时溃败,向后奔逃,辽军在后衔尾追杀,只是数百息间又有数千宋军军卒被砍杀在逃亡的路上。 种朴亲率亲卫队纠结了一些宋军步骑军上前拦阻,希翼阻挡辽军的攻势,结果很快溃败下来。 事实证明宋军战力远远不及对手,即使是残破的南京杂牌辽军也是远远不及。 三万宋军就这样被辽人军卒驱赶杀戮向后死命的奔跳。 其后的两里,又有数千宋军被砍杀,数里的地界上倒毙了无数宋人的军卒,剩余宋军绝望的奔逃着,这般下去,只怕再有数里就要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前方一个宋军军阵拦阻了官道,主将战旗飘扬,正是种师道统领的秦凤路宋军。 种师道拖后两里的后军此时排出了一个严整的军阵,阻挡了辽军的追击。 大股的宋军从军阵两翼溃散,然后在种师道所部引领下向西方的山丘林地奔逃。 在平原地带想要逃脱辽军骑军追杀根本没可能。 好在白沟一线也是丘陵地势,河谷山丘林立,官道西边就有山丘林地,只要逃入期间向西南逃离,辽军骑军就无可奈何了。 至于辽军步军追击那就无关痛痒了,大家都是两条腿,竞速赛跑就是了。 种朴此时慨叹,幸亏种师道早有筹划,否则今日就有全军覆没之危。 大股宋军没入林地暂时退避,兵甲丢弃一地。 而秦凤路宋军列阵迎击追杀的辽军。 正在迅猛追杀的辽军鸣金收兵。 辽军开始重新集结整肃,很显然,他们清楚,追击的松散队形遇上宋军严整的阵势要吃大亏的。 耶律余睹、张琳都不会犯下此等错误。 他们将辽军集结一处就想复制方才的一幕,再次击败这里的数千宋军,此番就是完胜宋军。 辽军整队,种师道可是没闲着,他很清楚,此番会战宋军败军已定,他不可能抵挡住数倍于己的敌军冲阵。 所以,种师道立即下令转进。 种师道所部开始向西边一里余的山地林间转进。 宋军撤离百多步,辽军就发现了。 步军是无法立即追赶了,但是辽军宫分军立即飞马追来,不过相距里许,并不是不可追击的距离。 很快就接近到两百余步的距离上。 种师道当机立断,命令麾下仅有的三营骑军立即迎战宫分军。 剩下的四千步军狂奔向西南,只要骑队能阻挡数百息的时间,四千步军就可以没入林地逃出生天。 宫分军气势十足的冲近,方才万余宋军骑军不堪一击,这千余宋军骑军怕也是阻挡不了百息时候,如今宫分军气势再起,恢复了往昔对上宋军的超然地位。 两军相距四五十步,骑弓纷纷发射,接着砰砰砰声大起。 宋军骑军三百把火铳轰响了。 虽然只是将两百余名辽军宫分军人马击伤,却是让辽军前锋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四十七章争功夺利 种师道的部下和其他宋军骑军不同,他听从种师中的建言,为麾下骑军配置了短铳,没多少,不过五百多把,还是燃放火绳的,打击时机远远不如燧发火铳。 但是此番宫分军大胜余威下迅猛冲上,骤然遇到火铳的猛烈轰击,猝不及防下被当头一棒,前锋慌乱开来。 如果此时是或生或死的关键时候,这些宫分军还会冒死冲阵。 问题是现下大胜已成,剩下的不过是斩首宋军伤患,劫掠一番,他们可不想这个时候拼死搏杀。 患得患失下,宫分军前锋犹疑,混乱开来。 而宋军骑军则是继续冲阵,燃放剩下的短铳,宫分军再有百多骑伤亡倒下。 宫分军越发的慌乱起来,接着两军撞击在一处,由于宋军先声夺人,加上宫分军被火铳击打大量伤亡后阵势松散,因此宋军和宫分军前锋一时间斗个旗鼓相当。 后阵观战的萧庆狂怒,他立即号令宫分军后阵两翼迂回快速冲阵,要包裹住宋军的骑军。 难怪萧庆如此,本来局面一切大好,甚至可以留下宋军数千步军,却是被宋军一千多一小撮的骑军阻拦了去路,现下,宋军步军前锋已经抵达了林地边缘,正在没入林地中,萧庆怎么不盛怒。 秦凤路宋军骑军的指挥使很清楚,他们根本不是对手,用副总管的话讲只要能阻拦对方数百息就给他们请功,如今他们已经完成了种师道的将令,立即下令撤向西南,追随大军跑路,再不跑被两翼合围就甭想跑了。 宋军呼哨奔逃,宫分军在后猛追。 别看宋军距离山地只有里许,那也跑不过辽军,战马不是一个档次的。 但是,宫分军刚刚连续放马冲阵,来回反复足有数里之遥,而宋军骑军不过方才冲了里许,马力还在宫分军之上。 因此他们疯狂的打马逃亡,擦着林地逃远了。 而疲惫不堪的宫分军战马只能望而却步,无论如何跟不上宋军骑军的脚步了。 气的萧庆冲上接连鞭打了前方的一些军将,大骂他们怯阵坏事。 种师道统领步军退入林地立即将多余的辎重抛弃,轻身向西南退却。 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虽然此番大战宋军怕是要伤亡万余人,可谓伤亡惨重,但是,逃走的步骑军更多,怕有四五万之众,如果没有他的阻击,怕是还得伤亡一两万之众,这就是步军大败于骑军后的窘困处,人的两条断腿无论如何跑不过辽人的。 此时方圆数里的战场上到处倒卧着身披红色大氅、衣甲的宋军军卒尸首伤患,此时辽军后阵军卒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将宋军军卒斩首,收取兵甲银钱。 不断有伤而不死的宋人军卒被辽人砍杀,场面血腥残酷无比。 宋人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招引来猛禽空中盘旋等候盛宴的到来。 耶律余睹、张琳在亲卫随扈下跃马上了一个土丘,登高远望狼藉大战场,到处倒毙红色的士卒,灰黑色的辽军军卒伤亡不多,粗粗看一下,也就是两三千众而已。 耶律余睹哈哈大笑, ‘匆匆百年,南蛮还是一犬尔,’ 此时的耶律余睹志得意满,此番大战,他不过半日间大破两倍于己的宋军,凭借的不过是万余宫分军和三万汉军,此战足以让他名扬天下。 “恭贺都统制,只怕此番陛下要敕封您为金吾卫大将军了吧,” 张琳一旁笑着恭维道。 此番大战,步军也是大获全胜,但是张琳不能这般说,只能逢迎这位耶律余睹,绝口不提汉军的功业,身为走狗就要有这般觉悟,功劳都是契丹人的,汉人的功劳也是,契丹人不给你也不能讨要,这就是走狗。 “不知道东面奚人那般如何,” 耶律余睹望了望东面。 不足二十里外,萧干也统领奚人和怨军与宋军决战,耶律余睹这是在攀比呢。 耶律余睹官职不如萧干,但是为何能统领宫分军作为主力出战,而萧干只能作为副帅出战,还不是因为耶律余睹是辽国皇室宗室,而萧干不过是奚人出身的大臣罢了。 ‘想来宋军也不是萧宰相的对手,不过那里战绩远远不如都统制就是了,’ 张琳媚笑道。 耶律余睹哈哈大笑,即使萧干获胜如何,那里宋军远远不及,战果当然要差上几条街了。 辽军清理了半日战场,夜间就在这里宿营。 此战辽军在白沟大败宋军六万余,斩杀宋军一万四千余众,俘获战马三千余匹,兵甲堆积如山,银钱六千余贯,可谓近几年辽国少有的大胜。 相隔十余里的范村,辽军和宋军南北对峙。 萧干观看敌阵,麾下奚人头领和王朴、高琪、郭药师等身侧簇拥着。 ‘宋军这是多年不变的阵势,呵呵,’ 萧干冷笑道。 宋军摆出的中规中矩的中坚步军,两翼骑军护阵,步军前锋是重甲。 宋军本身以步军为主,所以排出这般阵势来很正常。 “宰相请下令,我等必奋勇杀敌,” 王朴媚笑躬身道。 萧干没言声,尽显对汉人的蔑视,王朴只有唾面自干的尴笑几声收场。 一旁矮壮的郭药师眼神闪烁,不知道思量着什么。 “怨军三营当正面迎敌,务必突破敌军中阵,否则提头来见,” 萧干回身戟指怨军三将道。 三人急忙拱手领命,却是在心里痛骂萧干不已。 他们很清楚,如果以往阵势,萧干当统领奚人六部骑军冲阵,步军在后。 而现下的阵势,是要怨军和宋军死拼,奚人则是退避两翼,待得双方厮杀后寻机冲阵,避开最先冲阵巨大的损失。 不过,和气势正盛的宋军前锋死拼甩给怨军了。 说白了这是上刀山的活。 但是三人敢有怨言吗,不敢,汉人在外族这里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但有违抗立即斩杀,他们不敢给萧干这个机会,否则来世相见了。 辽军也派出了两翼骑军,中间步军的阵势迎击宋军。 于此同时,辛兴宗也发出将令,号令河北禁军和京中禁军为前驱,河东军为后阵迎击辽军。 辛兴宗自己则是很有胆略的随同河北军一同前往前阵。 ‘辛兴宗这厮果然可恶,明目张胆的为河北军、京中禁军张目,’ 折可求咬牙道。 他们当然看出辛兴宗此番大战志在必得,因此将军力稍差的河北军和京中禁军征伐前驱就是因为抢功。 “辛兴宗果然是个蠢货,真当辽军可欺吗,只怕未必,” 王禀气极反笑。 王禀的预估是如果派出他的麾下为先锋,再有折可求襄助,倒是可以和辽军厮杀一阵,毕竟他的麾下经过整训,保持了战力,他从来是不敢松懈的。 而折可求麾下常年和西贼、辽人交锋,所以对两贼都较为熟悉,最起码是可以支撑下来。 但是久无战事的京中禁军和河北禁军真不够看的,哪怕是对上如今半残的辽军也是抵挡不住。 王禀经历过残酷大战,对战事有个基本预判,来自他的历练,而让他鄙夷的主将辛兴宗虽然也在西军历练过,但是根本没有像他一般经历十余万人的大会战,别看年资长,其实大战方面还是一个初哥,也就是童贯看的上。 “王钤辖,我等当如何行事,” 折可求问道。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四十八章范村大败 “此战怕是不妙,我麾下八千人当于中军,折都监可命麾下骑军守住两翼,此战嘛,本将估摸还得看你我二人的,” 王禀沉声道。 “好,就如王钤辖所言,” 折可求拱手道。 都在河东,他素来晓得王禀练兵很有一手,他的麾下战力较为强悍,因此和王禀合兵一处,他是放心的,如果是和河北禁军合兵一处列阵,折可求是不敢应允的,怕被那些腌渍货卖了。 战鼓擂响,喊杀震天。 宋辽两军相向杀来,双方先后用神臂弓等射杀对手,接着大批步弓密集射击,京中禁军也发射了一些火铳轰击辽人怨军。 双方顶住杀伤,轰然对撞一处,近身搏杀起来。 辽军怨军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他们经历的都是血腥冷酷之事,能存活下来很多军卒已经和畜生无异。 他们敬畏强者欺凌弱者,遇上强敌如鸟兽散,而宋军无疑是他们眼中的弱者,因此怨军迅猛冲阵。 双方近战后,怨军军卒虽然兵甲不如宋军步军,尤其是对方的步军重甲,但是高呼酣战,鼓噪不休,颇有不顾生死的架势。 相反宋军河北禁军和京中禁军则是沉寂多了,他们凭着血勇冲上厮杀,看到对手军卒很多极为凶悍,甚至不畏生死,只求和他们同归于尽,只是这种死命搏杀的气势就震慑了这些战阵的初哥们。 宋军前锋变得沉寂,哪怕后方战鼓擂的震天响,他们看到对方如同猛兽的敌人还是感到胆寒心颤。 宋军和辽军接阵处出现大量伤亡,怨军后面的军卒熟视无睹的踏在血泊、尸首继续冲阵。 而河北禁军、京中禁军的军卒则是被满地腥臊和不绝于耳的哀嚎动摇了军心士气,后面军卒萎缩的不敢上前补充伤亡,宋军前锋阵势开始变得散乱,很多军卒脸上惨白逡巡不前。 辛兴宗大急,严令斩杀后退的军卒。 同时下令后面的军卒上前助阵,这才勉力抵挡来怨军的攻势,双方站在一处如同血肉磨坊一般。 萧干统领万余奚人骑军冷眼旁观,当看到双方步军相持不下,萧干立即号令奚人万余骑军从两翼杀出,直驱宋军两翼骑军。 萧干很清楚,只要能破开宋军两翼骑军,稍稍夹击一下宋军军阵,宋军必败无疑。 之所以他有如此判断,那是因为宋军步军的河北禁军战力低下的让他吃惊,竟然能让怨军压着打,很显然勉力支撑下一触即溃。 金鼓大作下,奚人万余骑军怒涛般冲阵,他们都是百战留存的精锐,萧干能看出来的他们也看出首尾来,只要击败宋军骑军此战必胜,因此奚人骑军气势汹汹而来。 河北禁军万余骑军当即在辛兴宗的号令下迎敌。 双方近战肉搏,刀枪相向砍杀。 骑军交战如果没有严苛整训,大多是依靠自身的技艺搏杀,因为军卒 间相隔较为稀疏,因此很快奚人骑军就占据了上风,他们可是从小子在马背上长大的,宋军骑军本路出家的货比不得。 再者,辽国北方十余年战火不熄,这些残余奚人都是百战得生的精锐,远远不是宋军这些骑军初哥可以匹敌的。 只是猛烈厮杀了顿饭光景,宋军骑军抵挡不住,很多军卒不顾军令立即逃亡。 本来这些军卒都是从河北禁军十余个军镇调集一处,号令不一,各不统属,此时面临生死关头立即调转马头逃亡,死战不退是不可能的。 奚人趁机大砍大杀,宋军骑军阵势破碎立即四散逃亡,军将节制不住也只能立即逃亡。 骑军的逃亡,将宋军步阵虚弱的两翼暴露在奚人骑军锋芒之下。 萧干只是下令奚人骑军一个冲阵,还没等接战,宋军步军已然大溃。 任谁都知道他们面临辽人步骑军三面围攻,此战必败无疑。 必败无疑的战事河北禁军京中禁军是无法坚守的。 结果就是剩余近两万步军如同雪崩般溃散,全然不顾后面怨军两翼骑军的追杀,只是向后望风而逃。 而奚人骑军和怨军衔尾追杀,只是里许的距离上击杀两三千的宋军步卒,杀得兴起,直追不放,宋军是亡命奔逃,眼看无法逃出生天,毕竟奚人骑军根本不是步军可以逃离的,而逃散后没有丝毫阵势无法抵挡奚人骑军的冲击,有些奚人骑军已经剽悍的冲入宋军大队中肆意砍杀,却是很少遇到宋军军卒的防抗,都是在低头亡命奔逃,自己留下抵挡让其他人逃离怎么可能。 奚人放肆砍杀了近两里,留下宋军尸首无算,此时前方局势一变。 一个整肃的军阵肃立前方。 但见,中间步军严整,两翼是衣甲另类的藩骑,和方才的宋军骑军决然不同。 溃散的宋军步骑军亡命的从军阵两翼逃亡。 奚人骑军立即逐渐停下整队,久经战事的奚人很清楚,面对如此严整的阵势冲阵会受到很大的损失,而如今就剩下万余骑军的奚人不可能冒然冲阵。 怎么办,还是老办法,等待怨军上来后攻伐,奚人还是在一旁窥伺,让汉人流血去吧。 辛兴宗等军将狼狈万分的逃入军阵中,他们不可能和溃军一般逃散,否则必备追责,何况辛兴宗等人还想着反败为胜不是。 “王钤辖、折都监,你等很好,” 辛兴宗盔歪甲斜,身上的甲胄上插着数枝羽箭,坐骑直吐白沫,如果不是遇到军阵,他也要失陷在奚人骑军手中了,重甲骑行,他的坐骑也是负重难行。 “辛副总管待得后阵休憩,我等与辽贼厮杀一番,” 王禀笑着拱手道。 他可不想辛兴宗指挥他的麾下作战,没得再来一场大败。 此时他对这位都副总管毫无信心,还是退去后方不要碍事了。 辛兴宗脸上一冷,方要暴怒,接着发觉实在不是时候了。 此时辽军就在里许外,马上就要冲阵,实在不能爆发内讧,再者方才大败也让他威压扫地,没有底气向王禀发飙,再说王家也是勋贵之家,不是没有跟脚的那些厮杀汉, ‘好吧,此处交给王钤辖、折都监,务必挫败辽军才是,’ 辛兴宗决定忍一时,不宜翻脸。 说完,他不看两人立即带领亲卫向后转进,恼怒之情毫不掩饰。 “此等丧军之将也敢造次,” 折可求鄙视道。 ‘那可是童宣抚亲点的主帅,呵呵,’ 王禀一撇嘴。 “那又如何,都是京中养尊处优之辈,京中来人本将只服秦龙图,” 折可求讥讽道。 王禀斜睨了一眼折可求,嗯,真敢说啊,秦延那可是叛逆好吧,他虽然心里对秦延叛离戚戚然,却是决意不敢如此说的,果然是藩镇无不敢言。 对面号角声声,轰响阵阵,整军完毕的辽军挟大胜之威气势汹汹的踏步而来,当中的怨军挥舞着宋军的衣甲刀枪,还有军将的明光铠鼓噪而来,极尽羞辱之能事。 相反,宋军则是沉寂得多,毕竟前方丧失数千人的大败就在眼前。 双方再次羽箭加身,相互射击。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四十九章雄州被围 待得六十步,步弓加入战事,到处是嘶嘶嘶的响声,羽箭遮天蔽日,击打在甲胄上铿锵作响,不断有双方军卒伤亡嚎叫。 就在此时,砰砰砰的爆响连片,宋军前沿大股的浓烟遮蔽,火光闪烁期间,千把火铳轰鸣。 弹丸怪啸而至,怨军前排正在迅猛冲来的军卒遭受重击,数百军卒扑倒在地嚎叫挣命。 就在怨军军卒惊恐之际,第二排火铳手击发,又是有数百怨军军卒倒地嚎叫。 怨军前锋到处是倒地的军卒,第一排的军卒几乎被扫荡一空,后面的军卒惊恐不易,就连后面的弓弩手也被惊吓的忘了发箭,箭枝稀疏起来。 王禀师从秦延,从来没放下对火铳重炮的关注,重炮是不用想了,没法随军前行。 但是火铳王禀是想方设法的制备了一些火铳,今日终于让毫无准备的怨军吃了苦头,怨军地位低下,根本没有制备火铳的资格,也就没法抵挡如此猛烈的火铳轰击。 此时河东路宋军发出了欢呼声,在军将号令下迅猛冲前。 也许别的宋军对上辽军有些发虚,河东宋军还好,虽然河东大战过去近十年了,但还是河东谈资,谁提起当年河东大捷身子都挺得笔直,那是河东人可以吹一辈子的。 一个前锋受挫,一个士气高昂,宋军一头撞向辽军,给怨军带来极大的冲击,前锋阵势开始散乱。 尤其是宋军放出了近两千余人的陷阵营,河东陷阵营是中原流放的重地,很多罪囚被充军于此。 只要他们能斩首三级就可以去除罪身折返旧籍,更加上在陷阵营中生不如死的处境,让很多陷阵营的宋人遇上战事舍生忘死,要么斩首立功返家,要么不如战死当场痛快。 虽然他们衣甲简陋,最多是吉贝甲,或是正军淘汰的破烂皮甲,甚或干脆没有甲衣,但是这些人与敌皆亡的气势当真骇人。 和他们交锋的怨军前锋很快就抵挡不住了。 他们发现他们挥出的刀枪这些宋军军卒根本不甚在意,怨军刺杀他们的,而陷阵营军卒不惜自身继续砍杀,看谁伤害大。 怨军可不是陷阵营,他们绝大多数参战是为了生,而不是为了死。 因此看到很多军卒在这些疯狂的宋人砍杀下两败俱伤后,怨军军卒开始惊惧退缩,这块的阵势凹了进去,陷阵营付出了千多人阵亡的代价杀伤近千的怨军,破碎了正面的敌阵。 他们身后的重甲趁机而入,怨军遇到了大麻烦,前锋阵势开始崩散,军卒开始向后溃逃。 王朴、高琪、郭药师立即下令后军前驱顶上,好不容易支撑住了宋军陷阵营和重甲的冲阵,宋军陷阵营几乎全军覆没,却是成功的破碎敌阵,让宋军占据了先机。 这已经很不容易了,须知河东军合兵一处不足两万,能将人数占优的辽军抵挡住,相比方才的河北军和京中禁军强的太多。 怨军战局不利,萧干不再等待了,立即号令奚人骑军冲阵。 府州折家藩骑七千余,再有两千余河东骑军立即迎上。 双方骑军立即展开厮杀,双方奚人前锋没有如同方才一般破开敌阵,奚人骑军在辽军中也不过二流水准,府州藩骑为主的宋军倒是可以和他们斗个旗鼓相当。 双方前锋交锋相持不下,厮杀一刻后,双方前锋马力疲敝,伤亡众多,后军如同第二次波涛般涌上替换第一波攻势。 河东骑军和奚人骑军分批不断冲上厮杀,喊杀声惨叫声连连,不过也就此进入了相持,双方虽然伤亡不断,暂时谁也不可能击杀对手。 骑军相持不下,宋军步军却是利用先机继续占据优势,陷阵营后面两千余重甲虽然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却是利用兵甲的优势逐渐破碎怨军的反抗。 怨军地位决定了,他们就是辽军最低等的,连南京汉军地位都不如。 因此组建时候衣甲不全,虽然此番出征耶律淳为了胜利支应了很多衣甲,总算让怨军大部有了皮甲等物件。 但是和宋军的重甲根本没法比,加上先机丧失被宋军破阵,因此渐渐不敌,有崩溃之虞。 萧干何许人,他这十年来和阻卜人、女直不断征战,只是一看就知道时间再长,怨军怕是要大崩。 萧干当机立断下令撤军,待得整军再战。 号角连连,撤军令下,奚人骑军缓缓后撤,河东骑军也伤亡很大,无力再战,趁机也收军。 奚人骑军后撤,意味着辽人怨军有了后盾,王禀果决的下令步军开始后撤,他就是拼尽全力击败辽军如何,主战场在白沟一线,而他对那里战事很悲观,所以他要作的是保留实力,在战场上实力大损后自保都难。 范村大战,宋军先胜后败,算是和辽军斗个两败俱伤。 但是辽军战略上还是胜利了,毕竟宋军的目的是从此处攻入辽境,战略上是破产了。 辛兴宗收集败军,在河东军护卫下向雄州败退,萧干所部伤亡数千人,虽然没有宋军伤亡近万大,却也无力攻伐,只能留在远处休憩,任由宋军向南撤离。 下撤了十余里,撤退最前的辛兴宗接到急报,白沟大败,辽军趁机向雄州进军。 辛兴宗大惊,立即改变了宋军撤退的方向,他不敢直接撤往雄州,如果被辽军堵截城外围攻,他麾下的残兵败将根本抵受不住。 想想他面对的萧干统领的奚人已经将其击败,白沟那里可是有宫分军的,再有众多汉军,必是大败亏输。 辛兴宗当即下令麾下败军直驱南边的真定,雄州说什么不敢折返了。 雄州城头童贯、梁子美脸色极为难看的看着城下的辽军跃武扬威。 辽军骑军枪挑宋将的衣甲,战旗,还有宋将的首级骂战,言语污秽,极尽侮辱之能事。 童贯只感到一阵阵的羞惭,丢人啊。 他以为此番大军必败辽军,他只等捷报传来,全部仪仗开拔,汇集大军兵进南京了。 没想到的是白沟惨败。 大股骑军首先败退回来,接着一些零散的步军逃归雄州。 童贯是瞠目结舌,关键是逃归的宋军只有不足三万,剩余的宋军哪里去了,难道全部阵亡了,阵亡三四万人,想想让童贯头晕目眩,这是近些年最惨重的失败了。 随之,辽军骑军蜂拥而至,雄州被迫关闭城门固守,城外大营只有弃之不顾了。 这就是童贯面临的窘境,辽军围困雄州骂战,他只能闭门不出如同缩头乌龟般的守城,而种朴统领的大部分军卒生死不明,只是逃回了姚古、杨安世,姚雄、种师道等诸将也是毫无声息。 而范村方向更是毫无声息,到底战事如何,童贯毫无所知。 两日后,大股辽军步军抵达,围着雄州继续羞辱宋军。 童贯和梁子美煎熬无比。 雄州倒是安然无恙,败退的两万余军卒,加上留守大营的一万多厢军,四万余军卒守护一个雄州绰绰有余,相信只要辽军不是失心疯了就不会攻打雄州,童贯倒是希望对方攻打坚城,他好趁机重创辽人。 雄州虽然无恙,童贯却是心里焦急剩余军卒的命运,因为那干系他的前程。 如果外间六七万大军尽丧,他的命运已定,能有当年李宪监看居住的下场都是好的,弄不好就是下狱处死,须知他可不是大宋的士大夫,不过是个阉人罢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五十章嗤笑一声 如此围困数日后,辽军突然撤离了,这让童贯长出口气,立即派出探马探问种朴所部和辛兴宗所部的情形。 数日急报传来,万幸的是,大部宋军折返了真定,正在真定修整,如此剩下的宋军还有七万余,主力未失。 童贯终于可以喘息一下,最坏的可能没有出现。 但是烂摊子还是不好收拾。 这场大败十分的难堪,怎么办。 他和梁子美商议了一日,向官家和政事堂发出了报捷文书。 嗯,没错,报捷书,将白沟大败粉饰为两败俱伤,宋军损失三万余,杀伤辽军五万余。 宋军损失不小,正在雄州一线修整。 童贯春秋笔法将一场大败变为了胜利,同时催促朝廷下令催促后续军力支援雄州。 现下一场大败,让童贯心惊胆颤,他不知道辽军为何退去,只是凭着这些残兵败将守住雄州一线都很难,所以他需要援军。 当初筹算夺取南京一线的时候,介于增加南京一线需要驻守,议定的是需要征召二十五万左右的军伍,当然前期的十余万都是精锐,后期都是杂军甚至是从边军厢军中调集的。 当初的童贯对这些杂兵不以为然,等到这些杂兵赶到雄州,恐怕他已经攻入南京了吧。 现下他可是需要这些杂兵,虽然野战不成,总可以守城吧。 至于变惨败为大胜他也是蒙蔽一时,撑过这段时间,只要将来战局改变,这个伤亡三万人的挫败算的什么。 童贯向内接连发出急报,安抚了国内诸事。 他接着还得和梁子美处置辽国之事,现下他们两人只有一条路,怎么夺取南京一线,否则的话将来两人将会因为这次大败而被追责,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么多官员、军将在此呢。 问题是怎么收复南京,童贯和梁子美通过这一战算是清醒过来了,别看辽国剩余的是残兵败将。 但是宋军还是无法战胜,宋军这战力实在是渣渣。 此时童贯才明白秦延当年的河东大战是如何一场辉煌的胜利,怎么赞颂都不为过,那时候秦延一路敌一国,真正拿得出手的不过只有两万余精骑,一万藩骑而已,却是***连捷,大败辽军,保住河东要地,妥妥的大宋战神。 此番交战童贯没有征集陕西藩骑,此时只有懊悔不已了,想想当年的米擒部铁骑,看看范村府州藩骑的战力,大宋骑军真的太渣。 只是目前悔之晚矣,军力不堪,无法力敌,他怎么收复南京,简直是束手无策。 “童宣抚,此时只有用非常手段,才能收复南京,” 梁子美一脸沉凝道。 “梁学士何以教我,” 童贯忙道,论起阴谋诡计,他远远不如梁子美了,这厮一辈子到如此高位就是靠这些鬼魅手段加上敢于豪赌。 “此番我军无法收复南京,只有一样让金人收复南京一线各处城池,然后我军从金人手中收回,” “这怎么可能,金人如果收复南京,怎么可能从南京撤出,” 吃到嘴里的肥肉,怎么可能松口,童贯不解。 ‘当然可也,利诱而已,如果付出赎买钱,从金人手中赎买回来呢,’ 梁子美瞪着童贯,他心中相当的鄙夷这厮,遇到大事胸无一策,远不及他,但是这厮却是皇帝宠信的权阉,他在官家那里的地位是远远不及的。 而且此番他是副帅,此番大败他也难逃干系,否则他根本不屑为童贯建言,让这厮自生自灭才好。 童贯眼珠乱转,嗯,哪怕是用钱赎买也好,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收复燕京就是好的。 两人计议多时,派出两人的亲信幕僚官等一同去往金人那里商议此事,如今,只要在东部泛舟数日就可抵达辽东,从那里数日就可以抵达金人的地界,比起去年都便捷太多,因为辽东已经进入金人手中了。 南京西北的武州,如今已经被金军攻下。 金军四万一举攻破了辽国最后一个京城西京,三日不封刀,屠尽西京辽人,留下数万尸首,腥臭十里。 金军这才饱掠撤回,回兵途中又是大肆杀戮抢掠,攻下了武州。 如今武州一半街巷冒烟喷火,一些女子的呼救不断响起,金军在淫辱女子为乐,城中无论契丹女人还是汉人、渤海人、奚人女子尽皆糟了毒手。 武州州衙中,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完颜阿离合懑等人围坐一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对于后宅中不断响起的女子凄厉叫声毫不在意。 生女真战后抢夺战败者的财赋,淫辱战败者的女子当做战胜者的特权,就是乌雅束和阿骨打也是刚刚在女子身上爬起来饮酒的。 外间有人快步进来,正是完颜娄室,他大步而来,拱手道, ‘陛下,宋庭来使,’ 完颜乌雅束红着一双眼磕磕绊绊道, “宋庭来者何事,难道是指责我等收取了武州不成,” 像是此番他们行军中占据抢掠的武州、新州等处,离着南京并不太远,都是幽云所属,本是说好大宋收取的地界,结果被金军顺手拿下抢掠,按说这么做是违反所谓的和议的。 不过女直人抢掠成性,随意出手占据了,如果大宋真的指责这事真不大好说,有些丢脸。 “陛下,不是,” 完颜娄室犹疑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出来, “前来的姓刘的使臣说,宋军大帅童贯希望我军帮衬攻下南京一线,只要能攻下城池,宋军愿意花钱赎买回去。。。。,” 完颜娄室说完。 正在吃酒的完颜阿离合懑嗤的将酒水喷出来。 完颜乌雅束手里扯着一个羊腿,完颜阿骨打手拿酒尊都是瞪着完颜娄室,这事怎么说的,听的这般别扭,又是如此荒唐呢。 “陛下,千真万确,宋庭来人就是如此说的,” 完颜娄室咔吧着眼睛。 “为何如此,宋军岂不会自己去取,” 完颜乌雅束愕然道。 “陛下,来使言称,宋军和辽军在白沟大战,两败俱伤,暂时无力攻取南京,因此望我军襄助,” 完颜娄室拱手道,他边说自己也觉得十分的别扭,这事是够荒唐的。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五十一章定策南征 完颜乌雅束听完大笑,随即将一块骨头甩向了完颜娄室, “你这杀才又是喝的多了吧,宋军出兵十余万,辽军如何抵挡,这个杀才喝的多了又是胡言乱语起来,” 完颜部诸人就没有一个不嗜酒如命的,行军过程中但凡入城抢掠后狂饮一番是必然的。 完颜阿离合懑哈哈大笑,他也觉得是尼玛怎么回事。 完颜阿骨打则是细细看了看完颜娄室的神色,发现不大对,完颜娄室脸色还成,绝不是饮酒多了发疯。 ‘陛下,臣下只是饮酒五杯而已,决计没有吃多,宋庭来使就是如此说的,’ 完颜娄室叫屈道, “臣下怎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完颜娄室相当委屈,如果是当年他在都勃极烈面前也浑的很,丝毫不在意,都是一个部族的,没有太多惊惧。 但是现下完颜乌雅束可是金国国主,完颜娄室可是不敢如同以往般轻狂。 “臣下也不曾相信,特意差人打探了来使的随从,具言此事为真,宋军和辽军在白沟大战,两败俱伤,宋军一时间无法攻取南京,这才来人求助,” 完颜娄室急忙拱手道。 “此事当真不成,大宋是如何守护广阔之地的,” 完颜阿离合懑瞪大了双眼,酒都醒了一半。 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对视了一眼,完颜阿骨打立即发令, “立即派出斥候探查此番大战明细,快快来报,” 他们大军相距南京并不远,打探这场大战并不难。 五日后,消息传来,只是这个消息让所有的女直人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结果让他们以往对大宋稍有的敬畏一扫而空,甚或影响他们的国策。 金国宗室汇集一堂,共议对宋攻略。 “没想到大宋如何旷阔之地,军力却是如此不堪,十余万大军败给辽人数万军之下,须知那数万军不过是汉军和奚人而已,” 完颜劾者大笑道,他在女直人中不以英武果敢著称,却也是对大宋讥讽嗤笑, ‘正是如此,与如此辽军一战大败亏输,南边广阔之地岂不是等着我等牧马,’ 完颜盈歌眼睛发亮道。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完颜女直久居极北,苦寒久矣,此番辽东、幽云一行后,对南方越发的向往,钱粮多的令人发指,和他们昔日苦寒的北方极不相同。 只是这些地方据称和中原的富庶依旧比不得,而如今的中原之主大宋却是如此虚弱不堪,金国如今军威鼎盛,为何不可以马踏中原,鼎革江山,让女直人占据更好的田亩草场,占有大好的南方女人呢。 ‘大王,谙班勃极烈,我军当占据幽云,据此为基业窥伺中原,’ 完颜习不失兴奋道。 完颜乌雅束极为意动,他抬眼看向完颜阿骨打。 他贵为大王不假,但是完颜女直内部其实是他和完颜阿骨打共同议事,甚至他心里也明白,大事决断上完颜阿骨打一向在他之上,现下干系下一步金国的行止,他再次看向了完颜阿骨打。 众人一脸亢奋之时,完颜阿骨打抬手压制了一下, “我军当夺取幽云,此是必定的,南京一线汉人豪族据说粮秣甚多,乃是最为富庶之地,” 此话一说,众人都明白其深意,金国虽然占据了辽中,辽东大片田亩,但是由于连年的大战,辽国境内不断的叛乱,这些地方土地荒芜甚多,加上女直人的抢掠、烧杀,很多地方甚或百里无人烟,凋敝到了极点。 金国开始反叛的时候不管不顾的杀戮太甚,到了这些地方归属金国后,完颜部诸人这才发现,额,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交到了他们手中。 治国必须有人产出粮米、盐铁等物件,才能收取赋税,整修兵甲,问题是辽人故地糜烂至此,让金国宗室左支右拙,没有钱粮救济灾民,恢复生产。 所以从南京一线大肆抢掠后接济属地,倒是一个好法子。 众人因此频频点头。 “再者,大宋不是说花钱赎买吗,那就拿出一个好价钱吧,银钱我等可以不要,但是粮米嘛,呵呵,” 完颜阿骨打狞笑一声。 众人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大批米粮送入军中的场面。 “大王,谙班勃极烈,交还幽云怕是不妥,” 众人大笑中,完颜吴乞买却是出言反对, ‘大王,谙班勃极烈,须知幽云乃是中原屏障,如果交还大宋,大宋好生经营,十年以往,必成中原铁壁,对我大金极为不利的,因此为了钱粮失去幽云不可啊,’ 众人一怔,接着思量起来,发现完颜吴乞买说的也很有道理,大宋如有幽云,就有了北方屏障,好生经营后,谁想中原牧马,首先必须攻破幽云,而幽云地势易守不易攻,失去的容易得来可是难了。 ‘那又当如何,如今我国属地饿殍遍地,如果没有钱粮支撑,只怕烽火处处,人心变乱,我等能安心征战在外吗,’ 完颜阿骨打冷冷道。 众人再次点头,他们此时不是方南下的贼寇,也知道治天下的粗浅道理。 辽中、辽东故地饥荒甚多,如果一个处置不好还得糜烂一片,他们此番劫掠的很多米粮就要起运辽中辽东去救济灾民。 属地如此不稳,他们却是无法起兵南下,否则后方失火,前方也就无法攻伐,后路断绝下甚至大败而归。 “因此,大宋的粮米我等必取的,所以南京必归还大宋,只是嘛,” 完颜阿骨打环视众人, ‘只要粮米在手,经过一年舒缓,属地安稳之后,呵呵,’ 完颜阿骨打没有说出来,众人却是心领神会。 先应了大宋,钱粮到手,待得属地舒缓过来,一年后立即马踏中原,攻取花花江山就是了。 至于说毁诺,呵呵,那对盗贼来说什么也不是,完颜部从来不把那个和议放在心里,随时可以抛弃的。 ‘如此就依从谙班勃极烈所言,当与大宋和议,大宋赎买幽云,只是嘛,这个赎金可要好生商议一番了,哈哈哈,’ 完颜乌雅束哈哈大笑道。 下面完颜部众人尽皆畅快大笑。 此番评议,金国已经定下了勒索大宋钱粮滋养自身,待得一两年再行挥师南下牧马的国策。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五十二章上下其手 “什么,故辽岁币尽皆归于金国,还有三百万贯的赎金才能兵发南京,” 童贯接到回禀后头大如斗。 这个金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他有些眩晕。 辽国岁币一年几十万贯虽然不多,年年都有啊,而且一下拿出三百万贯的赎买钱,金军才能出兵,这就太过骇人了。 如今大宋每年的税赋才一千多万贯,而且每年缺口也的百万多,如今一下多出三百多万的支应开销,怎的不让童贯吃惊。 ‘而且不容商议,乃是最后的决断,’ 梁子美也是摇头。 他看重的不是金额,而是金国越发的强硬,原因嘛,就来自此番大败,此番大败真不是时候啊。 童贯烦躁的踱步来回走着,这个奏折不好写啊,怎么向官家禀报此事,实在是太过没脸了。 “童宣抚勿急,此番银钱虽然不少,却是可以收复幽云,一旦幽云回归北方铁壁已成,从此中原稳如泰山,童宣抚以为三百万贯多吗,” 梁子美悠然的轻摇折扇道。 ‘如此倒也不多,’ 童贯眼睛一亮,嗯,事情就看怎么说了,另一个说辞就让人感觉付出如此代价取得幽云是个合算的事儿。 ‘这就是了,何况收复汉家旧地,只是这一样就足以名留青史了,官家须得在意这点小钱吗,’ 梁子美成竹在胸。 童贯频频点头,他突然发现,好像三百万贯真是一个小钱,相比中原铁壁和回收汉家故土这个大事来说算得了什么。 童贯终于下定决心,和梁子美商议两天,逐字逐句的斟酌奏折,终于向朝廷上书建言赎买幽云。 当然了,这是冠冕文章,是必须向中枢和官家交待的。 不管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都不能掩饰宋军无力收复南京一线的事实。 因此,两人还向蔡京和杨戟发出了密信。 两人深知,如果想顺利促成此番赎买幽云,蔡京和杨戟的支持必不可少。 一个是左仆射,一个是皇帝最信任的内都知总管,两人建言的话,赎买幽云必然通过,其他的反对算不得什么。 奏对入京到得政事堂,蔡京立即下令秘而不宣,不向整个朝廷宣扬此事。 实在是传扬出去,立即就是一场轩然大波,首先一个十几万精锐无法收复幽云,就是一个极大的丑闻,风评汹汹对朝廷和官家都是极为不利。 更甭说什么赎买幽云了,更是要招致上下的声讨,舆情可想而知。 而宫内的赵佶也是大发雷霆,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出动二十余万大军希望的是堂堂正正的从辽人手中收回幽云,而不是从金人手里赎买,这让他毫无脸面。 赵佶痛骂了一番童贯和梁子美有负圣恩,无能之辈,就连种朴等诸将也没有放过。 盛怒下骂街,所谓官家也是如此罢了。 待得赵佶盛怒稍歇,一旁的杨戟建言几句, ‘陛下,方今幽云收回在即,千万以国事当先啊,’ 赵佶这才发现,嗯,虽然赎买太过难听,但毕竟可能收回幽云,如果错过这个时候,宋军怕是再也攻取不得幽云,他这一生可能再也没有收复幽云的那一天了。 看到赵佶盛怒已过,杨戟再次道, “蔡相公和邓相公等候奏对多时了,陛下看。。。” 赵佶立即允了,暴怒可以,但是还得面对如何收回幽云的事儿,这已经是赵佶的心病了。 “陛下,虽然大军出师不利,未能克尽全功,毕竟辽人覆灭在即,金国和我军南北夹攻,我军牵制了辽军主力,金人必定一举攻下南京一线,” 蔡京开篇就是给宋军脸上贴金,什么吸引辽军主力,其实现在辽军如今就是在涿州等处驻守了怨军两万监看宋军,主力早就返回南京了,因为金军集中重兵在居庸关外虎视眈眈,耶律淳胆战心惊,当然放弃了战力不济的宋人戒备金军去了。 但是蔡京深知对上这位官家,不能这般实言相告,而需要修饰婉转,其实这位官家还是很好蒙蔽的,蔡京深悉其道,也借此把持了朝政。 果然听了这话赵佶脸色缓和不少,毕竟幽云收复在即, “虽然此番我国赎买有伤朝廷脸面,但是只要幽云在手,我朝就有了中原屏障,待得大治数年,待得万民归心,幽云就是中原的铜墙铁壁,中原无忧矣,” 蔡京建言道。 赵佶点了点头,只是一时间还是不能完全环转过来, ‘只是赎买之事传扬出去,天下人何以说辞,’ 说白了,赵佶还是觉得没脸。 ‘陛下,幽云收复,普天同庆,即使有些风声传扬出去,也是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毕竟收复了故土,虽有小小风波,不能阻碍大局,臣民还是会称颂陛下为圣君的,’ 邓洵武笑眯眯道。 只要幽云回归,其他的都是小事,最后轻忽过去,目的达到了,手段都是小道了。 赵佶终于意动,圣君这话太对他的心思了,他忙碌北伐诸事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圣君的评价嘛。 蔡京、邓洵武、杨戬眼神一对,都是心知此事成了。 ‘只是如此巨款,一时间如何筹措,’ 赵佶也是头疼,朝廷因为他的扩建皇宫等举措,弄得如今亏空每年近两百万贯,好大一个窟窿,现下又是三百多万的缺口,着实令人头疼。 “陛下,金人所言,一半银钱一半粮米,朝廷各个仓储粮米甚多,可以暂时支应,” 蔡京对朝廷家底还是很亲他清楚的, ‘再者可以将很多库存实物折现,转为米粮就是了,粮米倒是足够,至于银钱嘛,可以向城中豪商征集,此番干系北方大捷,当有仰慕陛下的商贾踊跃捐献的,’ 蔡京早就成竹在胸了。 说白了就是刮地三尺也要弄出这批钱粮来,而且蔡京颇有把握做到就是了。 “好,如此就交与诸位卿家了,朕只要一样,那就是幽云,只是事成前诸位卿家须得隐秘行事,” 说白了这位赵佶还是特别看重脸面,就像邓洵武所说的,待得幽云收复,哪怕传出赎买之事,也是起不了大浪,但是现下传扬甚广,那就太过难堪了。 蔡京、邓洵武立即满口应允。 于是,宋庭赎买幽云之事已定,剩下的就是如何筹集这个巨款了。 此时蔡京的手段百出,他命令户部、礼部、兵部全员核查仓储,将各部分属的库房中每年实物赋税清查出来,然后将这些物件大笔折现发卖,物件比市价少两三成亏本卖出,折现后购买米粮。 各个官储粮仓不断的清点,然后向市面上发售如此物件,什么香料、木料、草药等等不计其数。 “陛下,左相如此行事大谬,各个大仓的物件都是几十年的积累,如此一同发放出去物件极降,发卖不出好的价钱,损失何其直大,” 知晓消息后右仆射何执中看不过去,立即陛见赵佶建言, “再者,这些物件都是诸位先帝数十年积攒的,几十年的心血了,虽然非是银钱,不过却是朝廷最后的积蓄,等闲不能动用啊,” 这些实物税赋虽然看起来不是银钱,数十年间却是积攒很多,平日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关键时候清理库存发卖出去也能获取不少银钱,乃是最后的家底,不可轻易动用。 赵佶一看只能实话实说了,本来他的意思还是拖延不告诉何执中,他这个潜邸的臣子他还是清楚的,相比蔡京要方直一些,怕是不能同意赎买之事,因此他没有透漏给何执中,但现在看不讲出来是不成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五十三章辽人北遁 何执中愕然,他还以为宋军不过一时间攻取不下,待得援军一到立即开始攻击涿州一线,最后收复南京呢。 谁知就连童贯、梁子美等人也极为不看好武力收复南京,竟然让金人攻取南等地,然后大宋用银钱粮米赎买,这是何等之事,简直匪夷所思。 ‘陛下,这,’ 何执中很是诧异,他知道如此不妥,但是他也知道不能强行反对,否则他该去官返家了。 ‘在此幽云收复的关键时候顾不得手段了,只能如此办理,朕只要幽云,’ 赵佶咬牙道。 赵佶也有自己的羞耻,也知道如此赎买,实在是无颜,但是失心疯了赵佶现下只要一样,手段不重要了。 何执中立即知道他此行也是无功而返了,官家是不可能下令废止的,各种甩卖还得继续,大宋的这些家底都会被很多豪商吞没,他们可以低价购入暂先囤积以后慢慢发卖,或是运出京师,到外地发卖,获取暴利,只有朝廷亏惨。 但是他又能如何,他深知现下赵佶心里收取幽云是第一位的。 蔡京向东京的各行行首发出谕令,名义上是因为朝廷军事向他们借贷,给各个行会分摊银钱。 其实各大行首都清楚,这个所谓借贷是有借无还,交给朝廷的银钱谁能要回来,就是一个捐赠而已,说是借贷不过是看着好看说着好听罢了。 但是左仆射代表朝廷发出谕令,他们只要日后还想在京中行走就得听命。 于是,二十多个大行会都是筹集了十余万到二十余万贯不等的银钱献给蔡京。 如此蔡京收益巨大,很是轻松的拿出两百多万贯的银钱来,加上各处库藏司甩卖得来的银钱,筹够了赎买的银钱。 蔡京又拿出几十万贯献给赵佶,尽言扩建皇宫施用,让赵佶龙颜大怒,对蔡京可能的贪腐视而不见。 于是蔡京轻轻松松的将剩余的百多万贯收入自家囊中,此番最大的赢家除了金人就是蔡京了。 大批的粮秣紧急利用运河从南向北,经过京东东路的运河直驱河北。 大观三年八月,真定等处堆积了大批的粮秣。 童贯、梁子美做好了和金人交易的准备。 当然了,他们也没有放弃攻取南京的最后努力。 趁着辽人大军回返南京抵抗金人的机会,宋军发动了对涿州的攻势。 此番统军的是姚雄,种朴因为上番败绩被免职。 这数月间,宋军又有七万军卒抵达雄州和真定,宋军总数达到了二十万,只是有六万厢军,战力参差不齐。 姚雄统领七万大军攻打涿州,却是被高琪、王朴和郭药师统领的怨军拼死防守,付出了两万余人的伤亡一个多月的时间后攻取不下,让童贯等人彻底死了攻取南京之心。 这是小小涿州而已,如果这里州县都是如此攻打,就是将二十万宋军消耗一空也攻取不得。 童贯和梁子美就想不明白,辽人已经穷途末路,为何这些怨军还为这些辽人拼死效命呢,简直无法想象。 大观三年九月八日,金军大举攻击居庸关,关城摇摇欲坠中。 同时金人发出了通告,但凡拼死和金人相搏的汉人豪族日后必要族诛,喊出了**裸的恫吓之词。 也就是说谁敢和金人死拼,就等着灭族灭种吧。 此言一出,南京一线各个州县震动,很多汉人豪族高官都有了别样的心思。 很简单,谁都知道南京是守不住了。 大辽国土已经失去十分之九,军力也残败的十不存一,如此局面怎么可能挡住金军的进攻,所以金军如此说不再是一种无关痛痒的恫吓,而是日后定会追责。 正因为如此,很多汉人豪族纷纷起了自己的心思,一切的一切当以保存自己的家族为先。 三日后,居庸关城失陷,失陷的原因就是守西关的汉军首先开城出降,金军只是伤亡了两千余人就轻取重镇居庸关。 居庸关失守的消息半日抵达了南京。 南京皇城内,耶律淳召集重臣商议,气氛极其沉闷,所有人各怀心思。 以平章事总领汉人事物的左企弓、张琳为首的汉臣默不作声。 而辽人和奚人大臣们有的主战,有的主张出走争吵不休。 ‘陛下,此时当坚守南京,城中尚有十万汉军,再有宫分军、奚人三万,足以让金军流够了血,最后不得不退兵而去,’ 萧和尚奴吼道。 ‘一时间守住如何,正值秋收时分,金军可以驱使城外百姓收取粮米作为军粮,不虞缺粮退兵,因此金军决计不会强行攻城,只须围困南京就是了,’ 萧德恭沉声道, “陛下,如果坚守南京就会被困死在城中,待得四个月后粮秣断绝,城内三十万人就要暴起发难,我朝必不可保,因此我朝当借此金军尚未逃离的时候趁机出走,” 萧德恭建言必须走就是了,反正不能留。 耶律淳也是一个没有决断的,按照他的实力,其实早就可以取代耶律延禧的地位,却是优柔寡断的一再失去良机,直到耶律延禧逃去夹山才称帝自立,可想而知耶律淳是个什么性子。 偏偏没有决断之力的耶律淳面临的是辽国亡国灭种的关键时刻,他越发的没有主意了。 耶律淳看向了萧干。 ‘陛下,我朝必须出走,留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 “胡言乱语,向哪里走,天下之大还有我契丹人立锥之地吗,只有南京而已,” 萧和尚奴长叹一声道。 ‘怎的没有,凭我军实力可向东北出关,然后向西北,去往夹山,夺取废帝的部属,如此实力大增,还可重头再来,’ 耶律余睹咬牙道。 众人闻听一怔,倒也是一个好主意。 他们说的废帝就是耶律延禧,此时在夹山一线召集旧部,据称有了两万余人,如果前驱夺取耶律延禧的军权,辽人可恢复到五六万精锐呢。 耶律余睹从来没有忘记耶律延禧对他打压之仇,此时看到众人意动越发的想借助耶律淳的军力灭掉耶律延禧报仇雪恨, “此外,北亭都护府契丹人众多,还可掌控此处,获取两万军力当无问题,如此控弦西北可攻可守,足以立国,岂不是比困守南京强上百倍。” 耶律余睹这话彻底打消了众人的顾虑。 众人发现他们还有另一条出路,那就是西北,事有可为不是。 此时就连萧和尚奴也不再拼力反对了。 于是,会议当转为如何突围向西北的问题。 同时,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南京一线还有三十余万契丹人,这些人怎么办。 ‘这三十余万人丁口也就是两万余,余者都是老幼妇孺,只能抽调青壮,余者放弃了,’ 耶律余睹当即冷血建言道。 众人默然。 这些都是北地逃入南京州县避难的同宗之人,须知整个契丹人也不过三百多万,现下大部分沦落在金人手中,被大肆砍杀,伤亡无算,现下连这些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契丹人也要放弃,即使这些老于历练的心肠冷硬之人也是凄然,这几年契丹人实在是太惨了。 耶律淳长叹流泪道, “只能如此了,如有罪责只在朕一人而已,” 带着这些老弱是不可能摆脱金人铁骑的追击的,所以只能放弃,只是作为如今的辽人皇帝做出抛弃族人的决断,心中痛楚无比。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五十四章幽云易主 幽云三十万契丹人的命运已定,他们将会被他们的皇帝彻底抛弃。 于是辽人军卒两万余,奚人万余,还有一些可以上马骑行跟从的辽人两万,就是这些人员将会撤离南京。 而南京城中的粮秣很多银钱无法携带,只能留下,带走的是好携带的金银、首饰等物件,这些是东山再起的希望了。 再就是南京的武库全部搬空,加强辽人的武备,留着也是便宜了金人罢了。 商议到深夜,众人不顾疲劳立即离开开始准备出逃,实在是拖延不得,金军三日就可以抵达南京,再不走就不用走了。 耶律淳将老臣左企弓唤到近前, “爱卿追随朕凡二十年矣,今日终有一别了,” “陛下,老臣家族尽皆在此,恕微臣不能追随陛下左右了,” 左企弓叩拜道。 其实两人清楚,两人说的都是场面话罢了,耶律淳本来也没打算带走汉臣,实在是离开了幽云,汉人基本无用,能上马冲杀放牧吗,不能,那就只能是拖累了。 而左企弓也没打算追随耶律淳出走,家族众多人丁都在南京,离不开这块地方。 “爱卿,朕走后,京城就交由爱卿手中,切记绥靖城中,休要让人坏了百姓性命,” 耶律淳含泪道。 他对南京是有极深感情的,这里就是他们父子的家,本质上来说他们这一支几乎完全汉化了,真有不同的话,也就是不时的出去狩猎一番,这也是他保持的少有的几个契丹人习俗了。 只是今日他无奈只能弃之不顾,心里流血啊。 ‘陛下放心,南京也是臣下的家乡所在,臣下必当安定四方,’ 左企弓再次叩首。 两人回避了金人到来的问题,因为两人都清楚,金人一到会发生什么,此地汉人敬畏强者,绝不会死命抵抗金人的,必然开城成为金人走狗,如同辽时一般。 左企弓连连叩首拜别旧主。 左企弓起身走了几步,后面耶律淳将其唤住, “爱卿须得小心一样,金人厮杀成性,事先提防一二吧,” 耶律淳叹息道。 左企弓终于泪下,虽然耶律淳心软,犹疑,非是决断之人,却是一个守成之主,是辽人中少有的待汉人和善的,今次明知他可能献城投降,依旧出言提醒,足见为人。 “陛下此去一路艰辛,万望保重,” 左企弓再次叩首。 耶律淳仰天长叹。 一日后晨时初,南京城北门大开,耶律淳率领数万辽人奚人出城而去。 南京城落入以左企弓、张琳为首的汉人手中。 只是他们也就是看门犬而已。 两日后,西门和北门尘头大起,四万女直人大军抵达了南京城。 南京城近十万守军全部上城值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女直人在城外跃马扬威一番后扎下大营。 左企弓和张琳派出了使者拜见金国大王完颜乌雅束,提出只要金军不纵兵劫掠,他们就会献出南京城。 乌雅束和阿骨打当即对天盟誓应允。 翌日,南京城西门打开,左企弓、张琳等汉让豪族几十位一同出城恭迎金军,献出了南京城。 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信守诺言,没有让金军大肆抢掠淫辱,但是入城的金军还是造成了一些小乱子,那是金人的本性,就连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也不能完全约束住,不过相比辽国中京、东京、新州等处的屠城,南京城算是安稳度过。 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统军占据南京后,立即下令搬空南京和附近州县,将工匠、歌舞姬、医者等等一一劫掠,各处库藏更是绝不放过,都要向北迁出。 同时告知还在涿州不能寸进的宋军准备拿钱粮接收南京。 只是此时在南京的完颜部诸人再次爆发了争论,很多完颜部诸人经历了南京的繁华后根本不想弃之,上京、中京、东京、西京和南京比起来粗陋极了,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经历了南京繁华洗礼,有些完颜人沉溺期间,根本无法放手。 而以左企弓和张琳等为首的汉臣上书不能放弃南京,弃之可惜,这是可成中原霸业的所在。 请大王据此为根基,励精图治数年伐宋,幽云汉人愿为前驱,必成就中原霸业。 幽云汉人很多不愿回归宋庭,那是因为他们的习性经历百多年,已经完全胡化,更趋近胡人,和汉人反倒是生疏,何况宋人接连败绩,让他们鄙视,骨子里他们认为宋人不是金人对手,而南京一线必然是双方日后争夺的所在,他们宁可归顺强者,因为那意味着生存,否则就是灭亡。 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严厉斥责了贪恋南京的宗室和族人,立即下令大军大部分开出南京城驻扎。 用完颜阿骨打给完颜乌雅束建言的话,南京玩乐美女蚀骨,须得小心提防,军力有崩坏之危。 完颜阿骨打敏锐的发现了过于沉溺于享乐会腐坏军将和士卒,最后战力败坏,因此极为警惕。 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极力安慰汉臣则说,一诺千金,既然和宋人达成了和议,必须将幽云让与大宋。 其实真实的想法还是为了诓骗大宋的钱粮,没有这笔救命的钱粮,故辽旧地就有全盘崩坏的危险。 现下他们说的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只是为了脸上贴金。 倒是赢得了走狗的一片所谓赞颂声,什么时候都不会缺乏骨头软的谄媚之辈。 于此同时,宋军在涿州也取得了突破,耶律淳率部逃亡,让怨军内部分裂。 郭药师、高琪火并了王朴所部,向宋军提出了投降的条件,那就是保留他们所部,不交出兵权,这样他们献出涿州,成为大宋的部曲。 惊喜过望的童贯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此时的童宣抚和梁学士为了夺回幽云一切都可以答应下来,如果收回幽云,一切的罪责都不会存在。 如果不能收回幽云,他们知道赵佶绝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他们还有什么不可擅越的,只要有利于收回幽云都可以应允。 于是南京门户落入了宋军手中还多出了近两万的怨军所部,宋军可以窥伺南京外围了。 但是此番童贯、梁子美、姚雄、姚古等人学乖了,他们此时完全清楚了他们麾下军卒是什么水准,是辽、金、宋三家争霸中最烂的一支,因此虽然二十余万大军窥伺京城,却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是派出了使臣不断的催促金国履诺交出幽云一线. 结果,金国又要毁约。 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会见宋使臣后提出,幽云十六州不可能全部归还宋庭。 幽云十六州西部的武州、朔州等五个州必须留在金国手中,其他的州县可以归还,包括南京都可以归还宋庭,且不可商议,这是金国皇帝完颜乌雅束最后的决断。 金国对上大宋越发的强硬了。 一个战力不堪的对手也确实不值得尊重。 而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利用此番不归还幽云五州事件进一步试探大宋的虚实。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五十五章巨坑 ‘什么,武州、朔州,西京不在归还之列,’ 梁子美听闻后极为惊诧。 他感到此番和金人赎买幽云十六州之事处处都是岔子,总是有些地方出现新情况,这让梁子美感觉不爽的同时,心中有些警惕。 梁子美这辈子就是使用鬼祟的手段步步高升的人,对这方面的手法极为的警惕,他的嗅觉让他感到不安,虽然他说不出具体哪里出的问题。 童贯也十分的着恼,当时定下的是归还全部的幽云十六州,现下却是不能全部归还,确实让童贯十分恼恨。 但是童贯还是决意同意金国的所说的条件。 ‘这怎么可能,陛下能应允吗,’ 梁子美此番可不敢随意应允。 ‘梁学士须知,现下幽云十六州在金人手中,据说劫掠无数,如果金人拒不归还,那么我大宋重演当年危局,幽云十六州威压河北,中原失去屏障,哪怕归还这些州县,河北也可以保全,只有河东还须面对武州、朔州、西京的压力,不过河东北部有太原雄城,还有代州、忻州阻隔,因此足以抵挡一番,因此南京一线才是关键,’ 童贯此时最大的担忧就是金人夺取幽云后拒不归还,那无论是对他和还是大宋都是一场噩梦。 哪怕归还的是不完整的幽云十六州,他也可以向赵佶交差。 否则上番大败折损数万军,擅权,欺君等罪名等着他呢。 现下只要金人还愿意谈判归还,他就是万般庆幸了。 童贯这番话让梁子美没法反驳,哪怕幽云东部回归,河北确实可以安稳。 河东虽然依旧在金人兵锋下,但是河东代州和忻州一线有雁门等天险,再不济还有太原雄城在,足以抵挡一二。 梁子美最后只能无奈的应允,毕竟此时他和童贯是一支线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追责童贯,他也罪责难逃。 梁子美只是心中隐隐担忧,他没想到他主动担责的美差,变成了如今进退不得的局面,太过凶险了,一步不容错。 宋使再次来临应允了金国这次十分过分的条件,让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宋君臣对金军是十分惧怕的,否则绝不敢对金军一再的做出这般大的让步。 如果是他们早就暴起聚兵反击了,最起码要让对手知道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毁诺,否则就是刀枪相见,强者为尊。 但是大宋一再退让,说明大宋君臣知道自己军力不堪,不能击败金军,所以根本不敢出军凌迫金军,只能一次次的忍耐。 从此事开始,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下了攻打大宋,劫掠中原的最后决断。 金军在南京城磨蹭了数月,为的就是庞大的辎重全部运走,还有数万的人员也要劫掠到辽中去,那在金人看来都是宝藏。 期间,完颜乌雅束对童贯派人的不断催促置之不理,金国皇室对大宋已经失去了仅有的一点敬畏。 大观四年三月,金军收取了大宋三百万贯的钱粮开始撤离南京附近,将这个都市交给了大宋。 童贯狂喜,一边派人急报东京,一边统领十余万宋军从涿州出发进军南京,不,燕京,按照大宋官家的旨意,昔日大辽南京改名为大宋燕京,为的是和失陷蛮狄手中以前的名称相同。 宋军十余万,一路上旌旗招展,兵甲闪亮,耀武扬威的进抵南京城下,唯一让童贯遗憾的是没有百姓夹道相迎的盛景,不免让他越发的感慨此地汉人非是中原汉人,不可常理度之。 燕京南城门外,左企弓带领汉臣叩见童贯。 左企弓没有随着金军北撤,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不想继续颠沛流离,选择留守故乡。 而张琳等汉将则是随着金军撤往辽中,他不走不行的,他统领的汉军在白沟杀伤宋军甚重,可说很多宋将对其恨之入骨。 张琳自咐如果留在燕京,他被杀事小,整个家族都可能受到牵连,因此他的本家只是留下了叔父一家看管店面和田亩,余者都随着张琳向北撤离,从辽臣变为了金人的猎犬。 童贯、梁子美对左企弓等人好生安慰,言称大宋皇帝陛下谕令各人还担负原职。 众人一同进入燕京。 进入燕京城后,志得意满的童贯宣布大庆三日。 随即他派出了数万军将驻守居庸关、松亭关等要塞,把守住燕京北方的要害之处。 只是可惜,西边的新州等处还处于金军的控制下,还须两军协调何时交割,燕京的防卫体系并不完整。 燕京三日的庆贺并不太过热闹,燕京的很多汉人不甚认同归属大宋,实在是和中原隔离已久,甚至不如辽人熟识。 童贯、梁子美和一众宋将倒是无比热烈的庆祝,谁都清楚这些参与收复燕京的人各个前途无限,后面高官厚禄等着他们呢。 虽然这是赎买回来的,毕竟是收复回大宋,有功当赏嘛。 所以这些宋军高层放浪形骸的庆贺。 匆匆数日已过,一切较为平复下来,童贯等人蓦地发现他们好像被坑了。 还属于坑深那种。 各种紧急事务接踵而来,根本不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时间。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缺粮开始的。 由于金军北侧,将燕京所属的库藏掳掠一空,粮仓更是只能跑老鼠了。 留下的却是数十万流民,没错,除了本地流民外,还有三十万辽人老弱妇孺,都陷在燕京左近乞讨过活,弄得治安十分的混乱不堪,不时出现抢掠,偷盗,流民和当地百姓间冲突不断。 这些都等着粮米接济,因为没有粮仓平抑粮价,燕京城内粮价腾升,要近三贯一石,而且还在上涨中,弄得人心惶惶。 “童宣抚,此事大大不妥,照此下去,怕是有民变发生,” 梁子美极为焦虑。 有民变就意味着要平叛,而大军出动,很难节制,肯定会有杀良冒功和抢掠行径。 现下燕京还是原有的以左企弓为首的汉人官吏处置,巡街维护治安的也是汉人衙役,因此市面倒也算是平静,如果宋军出动怕是鸡飞狗跳,混乱不堪了。 ‘是啊,这是好大一个缺口,’ 童贯也是咬牙,他预估没有二三十万石粮米不能解决问题,那就是五六十万贯的资财。 关键这还是暂时的,长远看来没有百万贯的开销不能支撑到秋收就是了。 而朝廷为了此番赎买燕京等处耗尽了钱粮,从哪里弄出来这笔开销来,他不能总是向官家讨要吧,蓦地让官家因此恼恨他无能。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五十六章如此圣君 “只有一个办法,从当地豪族、豪商中征集,” 梁子美咬牙道。 此言一出,官厅里一片沉寂。 他们深知幽云刚刚收复,人心未定,实在不宜向当地的汉人豪族伸手。 须知绥靖当地就靠这些豪族,所谓县令不出城,就是这个道理,各处乡间事物都是这些豪族做主,县令也是不插手的。 征集粮秣,定会让这些豪族感到肉疼和不满,对官府愤恨不已,很多事情要掣肘。 至于普通百姓就不算什么了。 总之,这个头一开后果不大美妙。 问题是,两人思量半晌,发现只有这一招可以勉强解除燕京的危机,否则燕京会出大乱子的。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能如此办理了。 童贯和梁子美让自己的幕僚官成立了提举粮秣司,专门催要粮米。 他们很清楚,这个过程完全是个上下其手的机会,所以谁也不肯让对方的幕僚官完全把持这个衙门,于是两人的幕僚官一同办差。 这个衙门运作起来,立即弄得燕京左近的豪族天怒人怨,因为分摊他们钱粮,让他们捐献,美其名曰为了赈济灾民。 问题是凭甚么,这些是都是官府的责任,凭甚么让他们出血。 因此很多豪族坚不吐口,抵制官府的催讨和分摊。 童贯急切下开始以资敌来压迫这些豪族,尤其是那些有子弟出战宋军的豪族。 逼迫这些豪族交出自家所谓有罪的子弟,然后利用这些子弟胁迫这些豪族交出罚没的钱粮来。 豪族没法只能屈服,心疼无比的交出钱粮来。 只是内里大骂童贯等人,心中越发的厌恶宋庭、宋军。 真真是天怒人怨,毕竟所谓舆论都是掌握在这些豪族手中,至于屁民大字不识晓得什么。 在此期间,张琳等随着金军逃匿的汉人豪族家被查抄,更是让其他豪族感到人人自危。 虽然这些豪族的库藏早就被搬空运走了,但是还是有不少的店面被查抄,这些不是米粮,想当然的被童贯和梁子美的麾下藏匿起来,这都是两位的小收入了。 这一通操作下来,逼迫当地豪族所谓的捐献不少,很多所谓从逆的豪族家产被童贯等人私自鲸吞,童贯和梁子美被当地人成为童贼和梁贼。 加上宋军败坏的军纪,时常有军卒偷盗、抢掠,因此弄的当地百姓对宋军极为厌恶。 就是这么讽刺,杀人盈野,劫掠一空的金军倒是风评不错,而宋军却是被燕京百姓厌恶唾骂,丘八之声不绝于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汴京陷入了空前的狂欢。 当捷报传来,幽云重归大宋,赵佶当时癫狂了。 因为他已经是可以和太祖太宗地位相同的帝王,而且两次北伐损兵折将没有收复的疆土他却是办到了。 尽管经历了种种不堪,收回的手段也不怎么光彩,但是谁会在意呢,只要回收了幽云就好,这就是他父兄也在他的光芒下暗淡,此时谁还敢对他登基说三道四。 赵佶立即下令京城沐休十日,向百姓发放米粮,让万民同庆。 赵佶则是和朝中重臣欢宴不断,期间所谓诗篇信手拈来,这位官家诗兴大发。 汴京每日里爆竹响个不停,歌舞不断,各个勾栏瓦舍人满为患,各个行会花灯队伍充斥东京街巷中。 西军蹴鞠赛场场场爆满,一片狂欢的场面。 此番不但赵佶感到狂喜,百姓也是欣喜若狂,虽然可能对幽云的战略地位认识不足,但是他们却是知道百年的屈辱。 辽人在京中肆意横行的日子他们不会忘记,如今那种屈辱一去不返了,怎么不纵情狂欢。 于是东京人陷入疯狂的庆祝中。 不禁是东京,随着消息传播各地,各个州县先后沐休庆祝,整个大宋都是一片欢腾,各处饮宴歌舞,很多人都是喜笑颜开的传扬大宋的胜利。 赵佶的威望奇迹般的上扬,只是收复幽云故土就让很多人拜服,这是大宋百多年的夙愿,在赵佶手中实现,不知内情的百姓当然奉赵佶为圣君。 大宋一片欢腾,奕州却是较为沉寂。 奕州王宫内,秦延、李清臣、宗泽、种师闵等人围坐一处,由于官员较少,因此秦延有时候不在意什么上下尊卑,都是围坐在一个大桌,只不过秦延单独在上位而已。 “赎买幽云啊,这是多么奇葩的一件事,也是招惹祸患的一件事,难得赵佶还是如此庆贺,” 李清臣沉声道。 旁观者清,李清臣没有看到值得庆贺的东西,而是看出了其中无比的凶险。 宋军如此作为,颇为屈膝的献上钱粮赎买幽云,而不是用手中的刀枪收复燕京,这必定会让金人鄙视,也窥视到宋军战力何等不堪,如果金主是有野心,定会图谋中原,因为大宋如同一个孩童抱着宝藏一般没有抵御能力,谁抢夺就是谁的,获利丰厚还没有大的风险,为何不呢。 “这样的战事结果还值得庆贺,如在奕州都要追责,一个不能逃脱,” 种师闵痛恨不已。 他接到急报后已经郁闷多时了,不但对童贯等人痛骂不已,就是对种朴和种师道也是颇有怨气,虽然罪责不在他们,但是他们麾下的战力也让种师闵不满意,以为种家的威名受损,子孙不孝啊。 “是啊,大宋如此疯狂庆贺,官家声望巅峰,甚或很多人因此痛骂大王,却是不知大敌窥伺在旁,中原危机重重,” 宗泽沉重道。 赵佶声望高起,当然秦延的声望掉落谷地,他当年所说的赵佶轻佻不足以领天下仿佛是一个笑话了。 因为事实证明赵佶登基后大力打压西贼,又收复了幽云,是个难得的中兴之主,功业直逼太祖,太宗怕是都有所不及了,因此秦延就被视为一个背主狂悖的逆臣,形象越发的不堪了。 但是宗泽却是晓得,国与国之间只有实力会让对方敬畏,否则只会让对方轻视和觊觎,而如今大宋表面上取得了胜利,其实内里却是危机丛丛。 “赵佶这厮也配,” 种师闵极端鄙视的唾弃,他厌恶到直呼其名。 “这位官家还是很有手段的,绝口不提赎买收回之事,大宋民间以为是大宋兵马收回的幽云,呵呵,” 李清臣此时彻底看出了赵佶以及他麾下宠臣都是沽名钓誉,颠倒黑白,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之辈。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五十七章童贯封王 秦延淡淡一笑, ‘现下只能祈祷完颜乌雅束不派军南征了,否则大宋北方立即糜烂,河东河北一片烽火,’ 秦延不是小心眼的人,这些年也历练的颇为荣辱不惊了,不会为这样的风评左右。 如果真的收复幽云,即使手段极为不堪,但是经过数年的治理,北方屏障已成,对中原当然极为有利。 他个人担负一点骂名没什么,干系千万百姓的生与死,这点声名倒是无所谓,反正他现下也脱离大宋。 但是他从后世晓得金军此时必然摩拳擦掌等待时机。 如今他也执掌一国 ,清楚的知道金军为何不趁着占据幽云的时候一举南下,不是不想,也不是什么信守诺言,诺言在家国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原因只有一个刚刚占据大片领土,后方还不曾绥靖,西边还有契丹人蠢蠢欲动,金人是无力南侵。 等到金人安定后方后,必然大举南侵。 此时秦延已经知道,三月前,金军大举攻伐夹山一线的辽人。 耶律淳统兵来到夹山后夺取了耶律延禧的军权,势单力孤的耶律延禧被迫向西逃遁。 耶律淳占据夹山一线,金军在完颜阿骨打和完颜撒改的统领下大败辽军,耶律淳战败被围自杀,他的子嗣女人都被斩杀。 辽军剩余数千人向西逃遁。 历经两百多年辽国正式灭亡。 可说金人后方的大敌已去,只等绥靖后方,一切平复后必然转向大宋,而大宋君臣却是茫然不知恶魔将至。 ‘大敌不在,只须用幽云勒索的钱粮安定治下百姓,也有了大量粮米,足以发动一场大战,金人就要毫无顾忌了,’ 张贺一旁长叹道。 这些年来,宗泽、张贺等人都是执政奕州多时,很是清楚如何运作,清楚的看到了接下来的走势。 “时不我待,本王预计金军就在接下来的一两年大举南侵,” 秦延沉声道,所有人都是点头,谁都清楚,如果想要南征就在这一两年,否则等到幽云平静下来,大宋安定了这一地带,完善了防御,再想轻易攻入幽云只怕不易,战事在这一线拖延起来对大宋有利,而对金军不利,因此大变怕是就在这一两年。 ‘你等须得拿出章程来,加快扩军备战,现下,’ 秦延犀利的目光环视众人, ‘本王可以断定金军必定南掠,而宋军必然不敌,我奕州必将担负挽救中原危局的重任,各位当尽心竭力从事,’ 众人一同应诺,有兴奋有忐忑,他们没想到奕州竟然有西进中原的一天,本想的是在东边偏居一国,没想到可以衣锦还乡。 ‘但愿没有那么一天,生灵涂炭啊,’ 李清臣仰天长叹啊,他是不忍目睹,毕竟那才是他心目中的家国。 大宋纵情狂欢时,奕州发动之日,这一天开始,奕州全境总动员,奕州的战争机器开始全速运转,船厂、铁厂、枪炮场全速运转,不惜耗费钱粮的收购走私战马。 种师闵日夜监看操练军卒,南方升龙府、广南西路、流求军的正军开始北调,留守的尽皆是乡兵。 大观四年七月,童贯被封为广阳郡王,这是遵循神宗遗愿。 大宋历史上在世被封为异姓王的只有这一位,像石守信等人即使开国拥立之功,也是去世后才追封的。 可见童贯已经到了人臣顶峰,也是权阉顶峰,历史上权阉很多,但封王者谁。 当然了,童贯因此失去了军权,收回了他的全部权限,这也正常,赵家从股子里提防藩镇的出现,特别是秦延反叛后更是对军权监看到了极点,童贯大功已成,加上久掌兵权,此时也到了卸下兵权的时候,不会给他继续执掌大军的机会,当然了,童贯地位到了如此也当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而梁子美被任命为燕京路经略安抚使,拜为龙图阁大学士,总管幽云事宜。 主持此番北伐的童贯和梁子美都因此到达了人臣巅峰,名噪大宋,声名远播。 童贯向梁子美交接了军务政务,随着宋军大队开始南返。 陕西诸路和河东军都要返回原驻地,自从大军出征后,西贼又有些蠢蠢欲动,竟然发动了一些反击,妄图收复一些故地,因此这了两处大军须得返回迎击西贼。 而燕京一线布防交给了河北禁军所部,再就是怨军两万一同协防。 梁子美欣然坐镇燕京,独掌一方,执掌新收回的燕京路对他的声望是极大的加成,哪怕暂时失去宰辅的位置也在所不惜。 当然了,他还有棘手的事,那就是燕京西北的新州等处金人还没有送还大宋,拖延不给。 在梁子美看来这就是金人的无赖手段,不但大肆勒索钱粮,同时还占着西北两州不放,目的不碍是继续勒索大宋而已。 至于占据两州,相距燕京不远,而且破坏了居庸关、松亭关等处的防线,让燕京防御出现了一个大漏洞,梁子美并不在意。 如果金人想南侵的话为何归还幽云呢,何不纵马南下,因此金人攻伐的可能梁子美是毫不在意。 倭国京都城外鼓乐奏响了,倭国内大臣藤原忠实统领官吏迎候着一支庞大的骑军。 说是庞大,也不过六营三千余人,但是备马足有万匹,浩浩荡荡的铺满了京都以南的原野。 军卒呼哨着如同狂风掠过,遇到的倭人无论是官员还是武士、庶民尽皆退避。 因为他们的旗号乃是奕州战旗,是那些留下血寺传说的煞神。 再者这些奕州军驻防大轮田泊,所有事宜尽皆奕州尽皆处置,哪怕有军卒杀伤了倭人,倭人也不能处置这些奕州人,而是必须交给奕州军自行处置,因此不能不让京都人产生敬畏之心,得罪了奕州军,哪怕是被当街砍杀了也是白死,官府根本不敢追责的。 六营骑军统领乃是奕州驻大轮田泊统制使边厚,乃是善堂出身,今年三十有余,老西军之后。 加入奕州军后,先后在左渡、流求作战,因功 不断晋升,如今是驻守倭国统制使,节制骑军三千和步军一千。 边厚看到前方藤原忠实领人恭候,急忙前驱下马拱手笑道, ‘怎劳内大臣相候呢,’ “边统制乃是我国贵客,如今统兵襄助,本官理当好生款待不是,” 藤原忠实哈哈笑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掘河天皇的内大臣已然是藤原忠实,也是作为昔日藤原忠实辅佐之功。 藤原忠实其实和边厚较为熟识了,边厚上任年余,都是藤原忠实与其勾连,喝酒就是几番,早就是酒友了。 边厚嬉笑寒暄着,偷眼却是看了看后面。 藤原忠实向后也瞄了两眼却是没太在意。 藤原忠实将边厚迎入城中,路上详细介绍军务。 此时的京都城冷情不少,城内气氛异样。 这是因为朝廷大军去年年末在清河败给了关东联军,统领关东联军的正是名将源赖义三郎源义光。 清河大败后,关东联军虽然也受到很大损失,但是由于此战战胜,很多骑墙中立的封头纷纷投靠过来,关东联军因此再次恢复了战力。 接着源义光、源义纲、源义亲喊出了清君侧还太平的口号,号令六万大军上洛,在三月从清河向京都开进,一路上势如破竹。 先后经过三河尾张、加贺等地,逼近了近畿地方。 天皇所在的京都风声鹤唳中。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五十八章世子东来 掘河天皇下令太政大臣藤原公实为总大将,汇集了四万军力准备和敌军决战。 天皇的军力不敌关东联军,中央不敌地方,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一个是上番奕州大战天皇的直领军损失惨重。 而战后由于赔款以及恢复战事破坏,耗费了很多钱粮,造成恢复战力缓慢,到如今天皇直领军不过不足五万,还是驻防本州多地。 因此此番不过调集了天皇直领军三万余,余者都是向天皇效忠的各地封头的足轻罢了。 而上番讨伐大军败绩也损失了万余人,种种不顺叠加一处,天皇军还不如关东联军人数多气势盛。 军心士气都在敌人之下,数量也不及,京都的天皇和臣子们慌了。 还是藤原忠实建言借兵讨伐不臣。 这个借兵只有向奕州军借兵了。 奕州在大轮田泊驻守四千军力的。 其中只是骑军就是六营三千,好像不多,其实战力强横。 这些骑军兵甲齐全,同时战马硕大,至于战力强横到何种程度,大家都有领教,哪怕心中怨恨对方也得承认其战力强悍,乃是他们生平见过的最强骑备,足以以一当十。 平日里京都不少人咒骂奕州贼,派驻军兵虽然不多,却是最强横的骑军,摆明在震慑日本,让天皇不得不继续赔款。 而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京都不少官员才发现,好像奕州军驻守大轮田泊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现下有了用武之地。 藤原忠实发出了请求襄助的请求,很快边厚就同意了,只是必须先拿出十万贯的开拔费,粮秣、兵甲、人员折损件都是日本方面承担。 天皇方面是一口答应,如果被关东联军夺取了京都,他们将会一无所有,所以此时这些都是小钱。 这才有了边厚统领全部骑军到京都助战的事儿。 边厚了解了敌情,如今关东联军浩浩荡荡的抵达了东北方只有八十里处,情势也颇为危急,天皇军也全部聚集一处,正等待着奕州骑军的到来,准备迎击关东联军。 边厚以及他的几十名亲卫被引入皇城,藤原忠实入内禀报去了。 边厚寻看了左右,最近的倭人也在二十余步开外,他回头看向身边呢的一个高大的青年护卫,边厚低声道, “情势如此,二郎休怪,” 这名高大的青年护卫豁然正是秦延次子,李婉所出的长子秦臻石。 两年前李婉再生一子秦臻栎,宗菊姬再生一女,秋桃生下一子秦臻裕。 秦臻石也不是李婉的独子了,但是按照宋人的规矩,秦臻石、秦臻栎却是秦延王后李婉所出的嫡子,也就是全国上下将其视为王储。 秦延所出嫡子过十五岁必须入营,米擒多智、秦臻石、秦臻毅、秦萨里、秦臻桐莫不如此。 他们入营不称名号,只称之为秦大郎、秦二郎等等,军中磨砺一年方可出营。 而此番边厚向奕州请示倭国征战事宜,须得经过秦延恩准才能作战,秦延很快就允了,同时加强了三千匹备马,顺便将秦臻石和秦臻石的几十名亲卫送来了。 这下边厚头大无比。 秦臻石此番出倭国奉了王命就是前来阅历的,不得报出本身名号,只是以边厚亲卫的名义出现。 这也是隐秘的一种方式,如果大肆宣扬可能出现危险,再就是喧宾夺主,可能如果边厚无所适从,因此只是如此低调行事。 但是,马上就要征战了,却是将世子派来,边厚怎么不提心吊胆。 秦臻石没来前,边厚已经预料到奕州军将干预倭人战事,因为奕州军的倭国攻略很清楚,谁也不能一统倭国,一个强大的统一的倭国不符合奕州的利益。 因此边厚摩拳擦掌,准备在此立下功业,如同陛下当年一般扬威域外。 边厚对麾下奕州铁骑颇有信心,特别是对上倭人足轻,他曾经参与了大物浦和血寺两次大战,奕州铁骑扬威倭国。 但是秦臻石被送来,边厚就患得患失了,根据秦延的命令,秦臻石可以不参加近战肉搏,但是有战事必须亲临战阵观战。 只是这一条就要了亲命了,边厚无法保证秦臻石的绝对安全,奕州骑军出阵必有折损,怎么在战事中获胜还得维护秦臻石的安全让边厚左右为难。 秦臻石到达之日就开始作为侍从出入边厚身边,于是边厚身边三十来名的亲卫一跃增加到近百,膨胀的很,边厚却是到现在没有舒缓过来,身边藏着这样一个大块头,边厚拘谨的很。 ‘都统尽管忙碌军务就是了,二郎只是一名护卫,’ 秦臻石低声轻笑道。 哎呦喂,他哪敢指使这般护卫,真是要命了,边厚心中腹诽脸上却是笑道, ‘二郎有事尽管说就是了,有不晓得尽管发问,’ 边厚晓得秦延的深意,秦臻石不可困守孤岛,须得除外历练增加阅历,开阔眼界。 边厚当然知无不言。 “某看此处和中原建筑类似,” 秦臻石看着皇城道。 他也是经历股过东京的,两相比较,相差有限。 风物极为相近。 “此是当然,京都北南城都是仿造先唐洛阳建造,有小洛阳之称,因此此番关东联军入京清君侧俗称上洛就是此意,” 边厚解说道。 秦臻石恍然大悟,上洛原来是由此而来。 “怪不得如此,原来倭国和中原干系如此之深,不过倭国不向中原纳贡,这是自立之心操切了,” “此是当然,中原隔海相望,对倭国无甚羁绊,天长日久,倭国学习唐制,感到羽翼已丰就开始脱离中原羁绊,永不供奉,还是陛下英武,统领两万军杀得倭人尸横片野,让倭国天皇不得不赔款求和,” 边厚夸赞此前大胜也是与荣乃焉,他可是其中一份子,当年也是阵斩倭人的。 秦臻石不断颔首,也许昔日父王远征倭寇不过是一个遥远的传说,他们兄弟很是仰慕秦延功业。 但是,直到来到倭国才发现他父王当年功业的不凡,这是看到近畿地方就知道倭国非是寻常小国,京都之宏伟就是到大宋也是宏伟的坚城,结果却是倾举国之兵接连败给他的父王,就连那位上皇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他父王建立的何等功业,让其悠悠神往。 此时,两个小幸出来引领边厚进入大殿。 秦臻石化身亲卫老老实实的在殿外等候。 边厚进入了大殿,但见二十余臣子居于下首,上首龙案后坐着的是一身盛装的掘河天皇。 掘河天皇不过三十来岁,脸色苍白至极,月带头,高冠,瘦削的脸上一双眸子盯着大步而来的边厚,神情极为的复杂。 他要依仗奕州抵御他那个从来不服输的老爹,还要依仗奕州守护他的政权。 毕竟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就能向奕州不断的赔款,还有十余年的偿还期限呢。 所以奕州当是支撑他的一个重要助力,如果没有,旁的不说,他那个不省心的老爹可能第一个就要争权。 但是掘河天皇还是感到屈辱,比如现在这个奕州贼的军将竟然大步昂首而来,而不是像其他大臣般躬身小碎步的前行到他的近前,表示恭敬,这厮太过放肆,这就是他不喜奕州贼的原因,从作派来看就充满轻视。 奈何,他老爹作的祸事,却要他来承担,他又能如何,尊贵如他也只能忍了,都是他那个老爹作死连累他。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五十九章历练心志 “拜见陛下,” 边厚叉手施礼。 掘河天皇咬咬牙决定就当视而不见对方没有跪拜了。 ‘边都统请坐,’ 掘河天皇敷衍的一摆手表示了不悦。 边厚笑眯眯的躬身施礼谢过,很实诚的坐在最后的椅子上,和天皇的院政院重臣们围坐一处。 “边都统,此番大军征讨叛逆我等就依仗奕州铁骑了,” 藤原公实恭维笑道。 他可是亲眼看到奕州铁骑威力的人,窃以为天下强军无出其右。 当然,以他的身份说出这番话也是屈尊了。 “太政,侍大将,” 边厚向藤原公实和藤原保实一拱手, ‘本都统以为如此两军对垒虽然我军也是必胜,但是双方大军决战,实在是伤亡太大,胜利也是惨胜,当另寻计策才是。’ “哦,边都统有何建言,” 藤原公实皱眉道。 难道奕州想作壁上观不成,藤原公实有点接受不能,知不知道京都失陷奕州怕是一个子都收回不得,心里有没有点数。 边厚当然看出这位太政大臣的不悦,他心里相当的鄙夷,奕州军遇强更强,临阵脱逃,那是奕州军吗。 “太政阁下,我以为临阵对战只是骑军战力之一,非是骑军极致,太政阁下当记得骑军极善于断敌粮道,待得敌军粮秣断绝,那时候,呵呵,” 边厚讥讽了一下藤原公实,提醒这位太政,别忘了骑军看家本领,因为当年这位太政大臣吃过奕州军这方面的大亏。 藤原公实老脸一红,只能忍了,说起这个只能自取其辱, ‘这是如此,奕州骑军就是深入敌境,万一被敌军堵截,就可能陷入重围中啊,是不是有些冒险,’ 藤原公实其实心里首肯了。 说白了他心里真是不想决战。 接连败绩下,军心士气不高,而且都是七拼八凑的新手较多。 而相比之下,源氏麾下不少经历东北和虾夷人的战事的老卒,战力强横。 因此,藤原公实最想的还是据京都坚城防守,待得敌人攻城伤亡惨重无奈退兵后衔尾追杀。 但是,这样的打法有个忌讳,那就是闭门防守有些太丢脸了。 掘河天皇觉得很没有面子。 而且如果对方粮秣足够的话,锁城法足以让京都崩溃,上番奕州人就是用的锁城法,京都已然乱了。 “只是如此不知道多长时间可以破除对方粮道,如果三月不成,京都就坚守不得了,” 藤原保实问道。 京都也就是三四月的粮米,再多就无法坚守了,这是上次证实了的。 ‘三月足以,哪怕有万人守护粮道,奕州军也足以拔除了,’ 边厚傲然道。 “果真如此吗,” 藤原公实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实在是***,这是在赌国运一般。 “太政阁下须知,奕州军绝不想京都有失的,如果奕州骑军没有断绝粮道,致使京都有失,第一个不放过本将的是我家大王,” 边厚冷笑道,想什么呢,想得太多了,他说有把握就是有把握,随着大王征战十年,这点手段还没有吗。 藤原公实和藤原保实对视一眼,几人转身面向天皇, “还请陛下示下,” 掘河天皇眼神在几人和边厚中间巡视着。 他在犹疑,天见可怜他不是他那个疯狂的父皇,没有那么大的胆略。 想到大军出阵后,他在京都城内担惊受怕,他就有些承受不得。 他很清楚,如果大军在外败北,就宣告他这个天皇休矣。 源氏清君侧的结果就会让他成为孤家寡人,什么权利没有的一个傀儡,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但是他还要脸,虽然他对稳守求之不得,但是还不能表示的太过雀跃,否则也太没脸了。 矜持了半晌,掘河天皇终于点头, ‘就如爱卿们所言吧,’ 此事已定,本来出战的四万余大军汇集守城的一万军,就在京都等候关东联军的到来。 而奕州骑军立即乘船出海,从后面偷袭正在行军中的关东联军后路,一举焚毁其粮秣,如此一番关东联军必然大乱,然后朝廷大军趁机反攻,如此这般胜的爽利,不会付出太大的代价。 当然了一切的一切还看奕州骑军是否能断敌粮道了。 因此,天皇决断后,天皇介于自己的颜面,没有多说,但是太政大臣藤原公实,内大臣藤原忠实,外大臣平野实太等再三叮嘱边厚,不,是请求边厚一定要尽快破敌粮道。 边厚满口应允,立即答应下来。边厚出得大殿立即率军返回大轮田泊。 在那里他要指挥奕州骑军乘船出海向东在敌后登陆。 大轮田泊平日里有十余艘风帆战舰,作为大轮田泊驻军最后的退路。 此番介于倭国形势趋紧,增派了二十艘战舰驻扎,因此运力是够用的,但是全军开拔过去还是要走两趟,没法,战马是太耗费空间了。 秦臻石此番是真正历练战场了。 大轮田泊登船开始,都是形色匆匆的。 在船上颠簸秦臻石是不怕的,这些年海船坐的较多,也遇到过大风浪,有了底气了。 而且在军中操练,他和其他军卒一样待遇,可是没享福,暴雨,大雪中操练,骑马磨得老茧,他绝对是操练出来的,这也是秦延的要求。 最初米擒多智操练的时候,有军将宽松一二,被秦延得知后立即处罚,从此谁都清楚秦延要求自家子侄是什么,谁也不敢过于明显的帮衬,当然小小的帮衬一二还是有的。 经历了那般磨砺后,秦臻石自以为可以随军出战而没什么可以难住他。 但是登陆在伊势国北部鸟羽港发生的一幕幕让秦臻石有些接受不能。 鸟羽港不大,但是停靠十余艘风帆战舰没有问题。 风帆战舰抵达后,鸟羽港一片混乱。 实在是因为伊势诸封头大部分也加入了关东联军,风帆战舰一到他们就慌了,因为关东联军水军几乎没有,而且风帆海船只有天皇御水师有,这肯定是敌人了。 奕州军登陆后一千骑军不顾疲劳立即出发,把控所有的交通要道,将鸟羽港完全封闭起来。 边厚发布给几个指挥命令的时候,只要一样但有人逃离鸟羽港立即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秦臻石听到这个冷血的命令后,心里一抽。 他在宫中自有侍读讲解,说的很多当然都是冠冕堂皇的书籍注释,讲的都是人间所谓大道。 当然了,秦延不同其他的王者,自有其理论,不可能让子侄沉溺于所谓四书五经中,另有筹算、军伍,韬略、修造的课程。 但是秦延作为父亲为了保持自身的形象,也不可能过于铁血无情的教授一些灰暗的东西。 就比如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放手屠杀,就如同在倭国所为一般。 因此这等晦暗的事情秦臻石是第一次遇到,当真让他心惊肉跳。 边厚迅快的发令,所有军卒立即陆续控制鸟羽港,但有抵抗的奕州军立即斩杀,甚至不惜扩大杀戮惩戒,弄得鸟羽港人头滚滚,鲜血四溅。 秦臻石咬牙看着眼前一幕,心里狂跳,真的接受不住,冲击力有点大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六十章煎熬中行军 “二郎,如果我军登陆消息传出,临近各地封头召集人手反扑,我军当会受到极大损失,毕竟军伍刚刚登岸,人马都未曾全部恢复,” 边厚点了点秦臻石,秦臻石拱手道, “谨受教,” “再者,消息尽早传出,倭人越是早有准备对我军威胁越大,为了兄弟们的安危,为了完成主公重托,有些手段不得不为之,否则兄弟们的家眷会骂死本将,” 边厚叹息道。 秦臻石面上缓和不少。 “就是如此,我奕州军不过是有人反抗格杀,二郎当晓得中原四周的蛮狄攻下大宋城池后是满城屠尽的,那才是真的禽兽不如,” 边厚必须为自己的行为粉饰一番,再说他感觉自己没有说错嘛,很是心安理得。 经过边厚如此说,秦臻石终于颔首,嗯,不得不为之,确有苦衷。 三千铁骑一路向北,直驱近江这个京都的东大门,只要是东方上洛,近江是必经之地。 边厚因为外军,而且处于关东联军的势力范围,因此处于绝对的信息盲区,打探消息是太难了,就是探听到了虚实,往往也是滞后的消息。 但是近江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关东联军必须在此设立一个大的后营,为大军转运粮秣,否则以步军为主的关东联军是没法维持辎重粮秣供应的,同时此处当也是护佑后路的所在,如果被攻克,那就是巨大损失。 所以,边厚根本没打算什么探查,就是杀向近江国镇守所在的黑岩山城。 这一路上,遇到了倭人无数,都被万马奔腾的气势震慑,大多数都是默认这支奕州军骑军从他们的地面上经过绝不敢阻拦。 倒是有两支封头很有血性,看不惯奕州贼纵横在他们的庄园和封地。 派出了千余足轻阻击,结果很凄惨,两次战事都是风卷残云般结束了。 三千余铁骑如同砍杀草人般轧过这些步卒,很多足轻没等骑军冲近就崩溃了,他们无法面对铁骑冲阵的场面,那时那刻他们的头脑里只有一个字逃,至于逃的后果没人考虑。 没有任何应对铁骑经验的足轻们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横尸原野,像是被放倒的一颗颗树木般。 原野上扑鼻的血腥气以及敌人的哀嚎只是让秦臻石略略不适,毕竟是战阵初哥嘛。 不过他因为出身不同,也深知奕州立国的不易,人口、国土都是很少,因此铁血立国是必须的,对敌人就要狠辣绝不留情。 只是看到一个两个重伤落马伤了胸骨和大腿骨的奕州军卒的下场让秦臻石唏嘘。 两人无法坚持,身边一个都的兄弟挥刀收了他们的性命,撕下了军牌后继续赶路。 秦臻石看到此处心里绞痛,他此时方晓得兵事的冷血、无情,以及各种不易,甚或要亲手解决自己同僚的性命,真是太过无奈了。 晚间休憩,大家都是围坐数个圆阵,然后放出明暗哨,依偎着战马休憩,战马可以遮风提供温暖,是骑士最好的帮手。 秦臻石依偎着自家青色的战马久久不能入眠,虽然他知道留下的军卒如果被倭人俘获怕是要被剐了,但是自己人动手结束性命冲击太过,秦臻石迟迟不能舒缓过来。 秦臻石好不容易熟睡过去,夜间雨水来临,虽然不大,但是想好好睡觉是不可能的了。 苦熬了一夜,早上起来浑身湿透继续行军,大家都是如此没什么可埋怨的。 这和操练有所不同了,操练的时候最起码有雨水还可以休憩一下,或是换过干的裸衣,不至于让自己湿漉漉的。 但是行军途中,换一身干爽的衣服怎么可能,大家都是冷冰冰黏糊糊的继续赶路了。 秦臻石终于感受了日夜兼程赶路的苦处。 这也是此番加入战事必由的淬炼,战事不总是交战的一刹那,更有筹备,行军,探查,避敌,突袭等种种。 一路近百里秦臻石不但经历了行军之苦,也享受了奕州战旗下的骄傲。 多少封头派人窥伺,却是很少有封头派出足轻袭扰,很简单,上番远征倭国奕州军杀的倭人胆寒了,只要看到奕州的战旗,这些封头自行退避。 秦臻石深深为奕州军骄傲,当然了作为初哥有时候也怜惜那些倭人,路上躲闪不及与奕州军相遇的倭人都是惊恐万状的看着铁骑长龙,仿佛随时可能被收取性命一般,而这可是倭国啊,倭国官府却是不能保住治下百姓的性命,这当然是一种悲哀,唯一让秦臻石庆幸的是这样的惨事没有发生在奕州境内。 经过五日的行军,三千余奕州铁骑万匹战马出现在了黑岩山城。 说是昂然,那是因为骑军根本没有藏匿行止,这时候已经毫无必要了。 离着黑岩山城还有五十里,他们的行止被发现后,近江一带烽火燃起,近江毕竟是近畿地方了,有着完备的烽火告警的体系,本来这是防备关东地带很多封头的,却是用在了奕州军的身上。 日本京畿在西部,因此对西部控制较好,但是对关东地带和东北地带相对薄弱,因此在近江一线如同中原边疆一般设有烽火台,此时倒是防止了奕州骑军的偷进。 有介于此,边厚统领铁骑浩浩荡荡杀向黑岩山城。 黑岩山城城外大营,源义纲的大旗飘扬。 他统领的是一支万余人的后军,护佑前军到尾张、三河等地方较为遥远的粮道。 现下他的大营内去除分兵在外的还有八千余人,这是护送军粮前往前军的主力,毕竟此地已然属于忠于天皇的属地,运粮队不时遭到袭扰,因此通晓兵事的源义光命源义纲统领后军护佑粮道。 此时,刚刚有五千石的粮秣就要出发,一千多辆的牛马车,此时就在大营和山城内。 奕州贼突然降临,将他们困在了此处。 源义纲得到的禀报是奕州贼数千骑军,因此他没敢先一步出发,两日后敌军抵达了山城。 源义纲好生的观看了一番奕州贼的骑军,蓦然发现对手只有三千余军卒。 是,当万匹战马荡起漫天灰尘的时候,他也被深深震慑了。 但是当对方整队后,烟尘停歇后,他就发现了这一点,对方有着万余骑军的威势,其实主要是备马太多了,多到奢侈到了极点。 但是战马毕竟战马,通晓骑军的源义纲叹服奕州军的备马大大加强了奕州贼骑军的机动性,如果需要他们可以日行百里然后立即投入战事中,坐骑也不会疲累。 但是军卒的数量不足不能解决近战搏杀时候的人数不足的劣势。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六十一章斗智斗勇 源义纲虽然曾经败在了奕州军骑军手上,但是那是对方有行军炮助阵,火铳扫荡,待得军阵动摇后,近万骑军冲杀,这才败下阵来。 如今对方没有行军炮坐镇,骑军才三千余,源义纲自咐可以一战。 最关键的是他清楚,现下前军六万余开始围困京都,就是锁城法,等待京都粮尽。 但是月内他不把这些粮秣送上去,关东联军就要先断粮,鏖战之中断粮者溃。 所以源义纲不是不得为之。 但是源义纲没有贸然从事,而是多留了三日,在山城内打造了一批木盾。 而这期间,城外监看的奕州骑军没有贸然攻伐联军的城外大营,只是一旁不怀好意的窥伺着,夜夜城外连片的篝火威压着联军军卒,让他们***。 第四日晨时,山城和大营同时开启,大股足轻涌出列阵。 奕州军依旧就在两三里外窥伺着,坐看联军列阵完毕,然后一千多辆粮车使出,联军足轻将粮车护佑在中间,向西南开进。 边厚骑在战马上好生观察着敌人的阵势,身边几个骑军营指挥随扈着,这些指挥使有些不耐想要现在攻击,有人则是希望不断袭扰两军后军,待得数日后对方疲累后发起突袭。 边厚任由这些指挥鼓噪着,秦臻石也很习惯,不同宋军文臣督军的乾纲独断,秦延从来不压制下属军将的建言,都可以建言敌我长短,说不定就可以发现敌我没有察觉的漏洞。 但是一旦下了决断就要坚决执行,谁也不可抗命。 奕州军一脉相承,也是战前鼓噪的很,这些指挥们都可以建言一番。 关键看主将的决断。 边厚放下了远望镜, ‘疲累是应当的,此时倭人刚离开山城,气势正盛,还不到立即破阵的时候,待他们多活几日罢了,’ 边厚下了决断,众人闭嘴听他的号令, ‘再者,离着山城太近,如果敌军大败可以退回山城,不利于歼敌,放他们出去,只要他们敢就不要后悔,’ 边厚看着缓缓行进的联军队伍冷笑道。 边厚叮嘱了各个指挥一番,各指挥立即折返营内,边厚则是在亲卫随扈下先行一步。 前后决断的过程秦臻石一直在一旁听着,旁观者清,他也清楚了边厚的不易,别看总揽一军,但是下决断相当不易,下了决断还要看战果是否证明边厚决断正确,如果不,奕州军因此损失很大,边厚在军中权威就会受损,事后还得被秦延追责。 秦臻石第一次接触如此大的战事,他心里最痒痒的是边厚的决断是否正确,是否能带给奕州军一场大胜呢。 午时之前,联军小心翼翼的行军,却是发现奕州骑军只是在原野里远远的追踪着,但是没有别的动作。 联军行军还算是顺畅。 但是源义纲心中却是忐忑不已。 他深知联军行军阵势有个最大的问题。 那即是由于官道以及粮车的限制,他只能摆出一个变异的长蛇阵,将粮车护佑中间,当敌人骑军冲近的时候立即退入粮车中间,利用粮车作为胸墙掩护反击对手。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个长蛇阵,最怕的是中间突破后,将长蛇阵破解开数段,收尾不能相顾。 这个长蛇阵前面到后面足有四里,根本无法做到即使援救,只能相邻的军卒救助一番。 当然了,源义纲敢出军,也想到了难处,不过他也相信奕州骑军即使能突破他的阵势也要付出极大的伤亡来。 他估计对手的统军也在头疼,筹算到底打不打,这确实是个难题。 源义纲被动的地方就在作为步军一方只能被动等待着骑军的选择,奕州骑军决定了什么时候大战开始或是消弭,他现下失去了主动性。 过了午时三刻,离着城池五里开外,奕州军突然异动起来。 奕州军骑军全军从两面向联军压来,虽然战马没有起速,但是荡起大股烟尘,马蹄轰响,兵甲闪光,让联军足轻们惊恐的停下步伐,寻看奕州军的动静。 奕州军从队尾向着联军中军放马而来。 中军的源义纲也是紧张的注视着,奕州军果然是瞄着了大阵中段,难道真的不怕人马伤亡,必要血战一场吗,为何奕州军为天皇如此拼命,不应该才是。 临近不足一里,奕州军号角齐鸣,接着所有骑军双腿一夹战马,放开了马力,但听如雷的马蹄声爆响,所有人的耳鼓里都是一样的声音,在也没有其他的声响。 大股烟尘升腾起十丈高,轰轰轰声中,奕州军战旗下兵甲闪闪,军卒呼哨着冲向了倭人军阵。 但见铺满原野的骑军猛烈冲阵,只是眨几眼的功夫,奕州军就近了好多,很多联军军卒惊呼着放弃了外围防卫狼狈跑入车阵中。 没有粮车阵的护佑,他们心里胆战心惊。 骑军迅猛的冲入不足两百步的距离上,倭人的远程弓弩开始发射了,但是由于长蛇阵的限制,不可能大股箭雨发射,这一处的只有不足百具强弩可以发出弩箭,对奕州军几乎没有影响。 奕州军经受了一些羽箭后,突然奕州军后方金鼓大作,奕州骑军闻听后立即开始调转马头,在百多步外完成转身,然后呼哨离开。 边厚已经下令军伍返回了。 倭人军阵中发出星散的欢呼声,有的是庆幸双方没有接战,逃过一劫。 有的则是嗤笑对手临阵逃脱不敢一战。 源义纲则是脸色沉凝,他很清楚他的筹划对手统军已经知晓了,发觉了他的车阵,局面对联军不利,他宁愿对手茫然不知的撞在车阵上付出很大代价后撤离。 而不是这么简单虚晃一枪就探知了他的虚实,日后再冲阵必然有了准备了。 “果然是老狐狸,” 边厚甩着马鞭啐骂着。 源家就没有简单的,即使这个声名不显的源义纲也是个滑头。 秦臻石在边厚身边观看了双方主将的一番斗智斗勇,他看出此番斗法边厚胜了一筹,对战事过程有了更多了解,过去所谓斗智斗勇,听着玄之又玄,今日是真正看了一个通彻,果然不虚此行了。 第一日就这样过去了,源义纲只是统军行进十里出头,按说押运粮车还有外地跟踪下已经不慢了。 足轻们也是累惨了,不说走多远,而是几次三番奕州贼的骑军冲上让他们心惊胆颤,身心俱疲下,晚上扎营后休憩的很早。 好在大股粮车围拢起来就是一个车阵,很好的将军卒围拢在一起。 而骑军并不适合晚间冲阵,因此倭人倒也放心休憩。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六十二章疲惫若死 边厚可是没想放过这些倭人,想好好休整一晚怎么可能。 边厚这一晚派出了两个营的骑军,分为五队袭扰对手。 白日里只是对方远程弓弩给奕州军带来了一些伤亡,虽然阵亡者寥寥,多是被箭枝所伤的,但是边厚定要报复回来。 夜晚,骑军们靠近对方不足一里处下马步行靠近,待得靠近对手只有不足百步的距离时候,所有的骑军用火铳平枪齐射。 登时夜色深沉的夜色中爆闪连连,枪声四起。 夜晚里弹丸呜呜的呼啸声让闻者丧胆。 接着但听不断的惨号在倭人中间响起,车辆是能抵挡很多弹丸,但是还有些射入期间,给倭人带来伤亡。 倭人将骡马、牛等卸下来休憩,大部分都围拢在车阵中,也没有逃脱弹丸的击杀,牲畜们痛苦的嚎叫踢打着。 其实没有多少弹丸突破车阵射入期间,但是架不住里面人员骡马实在太过密集,只要突破了车辆射入期间必然带来伤亡。 倭人的营内鼓噪声不断,足轻们开始爬伏在地上躲避弹丸。 各个封头急忙号令弓弩开始反击。 但是夜色中寻找对手实在是太难了,只能盲射,但是奕州军备有盾牌护身,最多是伤而不死罢了。 奕州军军卒分成几路随意攻击对手的营寨,给倭人带来了人马的伤亡,其实伤亡不大,但实在是太恐怖,你不知道对手弹丸什么时候降临自己身上,所以一晚上尽皆担惊受怕,根本没法安睡。 边厚等人距离对方营地中段两百多步外观看敌人的动静。 秦臻石听着倭人鼓噪声不绝,四处都有倭人伤患凄厉的喊声,他能想象对方的恐慌。 “兔崽子们干得好,哈哈哈,” 边厚得意大笑,随即道, “兄弟们回去睡觉吧,明日还得赶路,倭奴嘛,今晚休要安枕了,” 一众护卫嬉笑着离开。 秦臻石又听了听倭人鬼哭狼嚎的动静,心里有些兴奋,很显然敌人的痛苦确实能带来欢快。 这一晚,倭人一夜被袭扰着。 到了第二日晨时中,这些军卒才被叫起造饭,准备继续出发。 但是这些军卒一个个萎顿不堪,提不起精神来。 这也难怪,一晚上只是后面天蒙蒙亮的一个时辰实在熬不住略略休息了一下,其他的时候都是在提心吊胆中。 萎靡不振的军卒行进速度甭提了,而三营奕州军骑军就在他们身边两三百步出不怀好意的游荡,让这些疲敝之极的足轻们绷紧了神经无法放松。 而昨晚偷袭的奕州军骑军没有立即出发,而是在原地好生的休憩了两个时辰,这才吃过饭后上马追上三营骑军。 骑军就是有这个优势,虽然不是飞驰,但是战马小跑的速度也远远在步卒之上。 过了午时,又是三千骑军出现在两百步外,虎视眈眈的盯着倭人大军,让倭人们再次绷紧了神经。 如此提心吊胆的走了半日,这一日连十里都没有走上,足轻疲惫至极。 当晚又是早早宿营休息,不过此番盾牌都被调集来加强了营地的防范,支在外围,尽量封堵奕州军火器的袭扰。 当晚奕州军的袭扰再次来临,只是此番换做另外的三营,分为了近十股,袭扰的规模越发的扩大了。 一夜火光连闪,火铳不时的轰鸣,倭人军营里又是嚎叫鼓噪着,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休憩的好呢,这种随时可能不走运被流弹击杀的环境下还能安睡的,真是需要极为粗大的神经看开生与死。 不幸的是,绝大多数人没有那般超脱,于是这一晚倭人足轻又是煎熬了一个噩梦般的夜晚。 伤亡没多少,两个夜晚不过三百多人,但是太折磨这些足轻的心里了。 到了早上,绝大多数足轻们都变成了熊猫眼,心里也不大健康了,行进起来极不利落。 而奕州贼的骑军阴魂不散的在左近吊着,让足轻们心里极为沉重。 到了午后,当休憩过来精神抖擞的奕州军骑军大队追上来后,足轻们越发的羡慕嫉妒恨了,同样是忙碌一夜,对方就可以充分休憩,而他们此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睡个好觉了。 随着神经的紧绷,本来疲敝的身体越发的沉重了。 这些足轻大多都是封头的麾下,平日里都是值守在家中而已,并没有经过严苛的整训,很多也就是见过军阵,粗识刀枪而已。 这般长途疲敝的行军,让他们感到吃不消了,何况运粮车不断出状况,连续两日无法安枕,四周还有敌军窥伺,这让这些足轻们疲惫欲死。 午后炎热的阳光下,奕州军方面再次鼓号齐鸣,随即大股的骑军再次冲近。 每日里两三次的骑军冲阵袭扰再次开始了。 漫天的灰尘,如雷的马蹄声,奕州人的喊杀声让倭人再次惊惧,唯恐奕州贼骑军趁着他们疲敝破阵而入。 倭人用弓弩反击,边缘竖起了盾牌,虽然木盾十分的沉重吃力,还是保命要紧了。 他们精神紧张的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直到百步距离上奕州骑军再次撤离,他们终于松了口气,嗯,此番,奕州军还是一个虚晃一枪,虚惊一场了。 只是身体是越发的疲惫了。 接下来又是行军一个时辰,再行军一个时辰还得修整,现下很多足轻步履蹒跚,连日不分昼夜的折腾耗尽了他们的精力体力。 就此时,游荡在他们身侧的奕州军方向又是金鼓大作,战马轰响,喊杀震天,尘土飞扬,很多倭人心里哀嚎怎么又来了。 边厚此番亲率骑军冲阵,凭着多年猎杀的本能,边厚感到了机会就在眼前,不知道哪一次,但是对方疲惫如此,可能松懈,不定哪里阵势就要出现漏洞。 三千骑军沿着对方的长蛇阵前行的方向相距两百步游走。 边厚则是在亲卫随扈下走在大军前方,他不断的窥伺倭人军阵。 待得骑行到中前部,终于让他看到了一处漏洞,一个两辆粮车陷在了路上,而前面的粮车慢慢悠悠的行走了,拉开了和这两辆车间的距离,足有百步的距离。 这块大空档就显露出来,很多军卒慌忙的推动那两辆车,却是忘记了这个大空档。 边厚立即下了号令,随同他前行的一个营的骑军蓦地猛夹战马,战马立即使出了全速疯狂的向那个缺口冲近。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六十三章东西分裂的倭国 左翼的倭人还是有护军的,但是这里也有个大漏洞,两个错漏赶到了一处,因此被边厚认为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那就是这里的足轻们虽然兵甲齐全,盾牌却是很少,也许对上其他对手没什么,但是对上奕州军却是远远不够的。 第一营的骑军猛烈的冲阵,随着他们跟进的是第二个营的奕州军。 奕州军骑军相聚五十步,倭人方向步弓发射反击,迟滞奕州军的攻击。 但是长蛇阵就有这个问题,每个方向都有反击,但是过于分散,这里的弓手也就是两三百人,星散的反击不能带给奕州军太多杀伤。 边厚没有继续冲阵,他一个奕州军都统过了亲冒矢石的时候了。 他身边的秦臻石屏住呼吸看着奕州军冲阵,心里极为紧张,他也清楚战机出现,就看能不能顺利破阵而入了。 相比之下边厚较为沉着,他甚至带着笑意有些欣赏的看着麾下冲近到距离敌人只有四五十步处,遇到的反击远远小于他的估量。 砰砰砰,短铳接连发射,没有足够盾牌防护的倭人足轻立即付出了沉重 的代价,第一排的的三间枪手近半伤亡,如同树木般颓然倒地。 奕州军骑军快速的抛弃短铳击发下一个短铳,砰砰砰的爆响中,绝大部分的三间枪手被扫荡一空。 巨大的漏洞显露在奕州军面前,后面大多数是长刀手,有一定的威胁,却是威胁不大。 临近到十步,骑枪标出,将倭人队列几乎击溃,大量的足轻伤亡,到处是倒地翻腾的伤患,血腥场面让残余的足轻完全崩溃了,他们四散奔逃。 奕州军骑军风驰电掣般的冲入粮车的阵内,高举马刀接着马速随意砍杀倭人。从入口处,奕州军一分而二,向西南和东北冲杀。 由于破入粮车内部,就已经破开了敌阵,在敌阵内部沿着粮车随意砍杀步军。 足轻大乱,他们抛弃了粮车四下奔逃着,此时保命是第一位的,其他的全然不顾了。 奕州骑军的目的也就是再次,他们猛烈的冲着,向两侧驱赶着护佑粮车的倭人足轻,将他们惊吓驱散。 而后续的骑军则是给粮车淋上火油立即引燃。 于是粮车左近的足轻们几乎被驱散,粮车则是先后被引燃。 足轻们发现只要他们弃了粮车,奕州军骑军对他们几乎视而不见,立即弃车逃跑。 身后是滚滚火光和浓烟。 待得盏茶时间,大部分的粮车都被引燃陷入烟火中,足轻们倒是大部分都安然逃走了,留下的是一个绵延数里的火龙,倭人的米粮就在烟火中渐渐的变为灰烬。 而奕州骑军也整队脱离了这个炙热的火龙。 源义纲欲哭无泪的看着眼前的场面,他知道大事去矣。 哪怕他统军返回黑岩山城再次运粮也无法运粮到前军了,因为他没法破除奕州贼骑军的攻击。 而失去粮秣的关东联军下场当然是一败涂地。 源义纲能做的就是收拢了没有逃散的六千军卒向东方撤向了黑岩山城方向。 边厚节制全军监看对手向后退却,却是没有丝毫反击的意图。 一个营指挥兴冲冲的跑来, ‘都统,此时何不趁胜追杀,必能让倭人全军覆没,’ 在他看来凭着三千铁骑的强悍,将六千余足轻团灭不是问题。 “好了,断敌粮道我军做到了,如果天皇军还不能反败为胜,那他的大臣和军将都自刎得了,” 边厚冷笑道, ‘剩下的血让倭人流吧,我们的血流够了,’ 奕州军伤亡两百余人,边厚已经肉疼了,不想让兄弟们继续送命,让倭人自相残杀吧。 秦臻石一旁若有所思,今次他得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多太宝贵了,这一番历练让秦臻石淬变不少。 近江粮道被陷,对关东联军的打击是致命的。 消息传入大营后,关东联军只剩下了不足半月的粮米。 联军总大将源义光立即下令联军撤围而去,此番大战关东联军认栽了。 但是,来容易,想走却是不易。 天皇军总大将藤原公实、侍大将藤原保实率领三万余大军衔尾追击。 虽然是在关东联军身后追击,却是等闲不发动总攻,就是袭扰关东联军,让其不能快速撤离。 就是如此这般猥琐的做法,让关东联军无法快速撤离,直到粮米就要耗尽,关东联军如鸟兽散,在近江国西部四散逃离,此时天皇军在后追杀。 近江国一线一追一逃,乱成一团。 同在近江国的边厚所部只是旁观没有参加战事,如果这支骑军加入追击战,那么关东联军能有万人逃回三河、尾张一线都是侥幸。 结果,关东联军损失一万余人,剩余的近五万军逃归关东。 此战以天皇军大胜而告终,但是日本事实上还是分裂为东西两部,西边以天皇、京都勋贵过去的既得利益阶层把持,关东以武士阶层为主的新兴阶层把持。 双方也都看清了奕州人在日本的作为,那就是绝不会让任何一方占据上风,奕州骑军轻易放纵了关东联军就是这个道理。 也正因为如此,双方暂时停止了一切动作,谁都清楚,即使汇集军力攻伐对方,没有奕州秦延的首肯,根本无力统一日本大权。 别看奕州军在此军力只有四千众,如果需要可以有数万奕州精锐登陆日本,不是日本任何一个势力可以抵抗的。 大宋燕京经略府就是故大辽南京镇守府,耶律淳的老宅子了,这位倒霉的大辽末代皇帝战死多时,故宅依旧。 大观四年八月中,正是清爽的秋季,暑气南去,空气干爽起来。 官衙内的经略司官厅最大的公事房中,梁子美扇动羽扇纳凉。 外间脚步声大作,一个胥吏进来禀报,辛兴宗就在门外候着呢。 梁子美厌恶的点了点, “让他们进来吧。” 辛兴宗带领三个军将一同进入官厅内,几人大礼参拜, “拜见梁龙图,” 梁子美淡淡一笑随意一指, “都坐吧。” 辛兴宗等人谢过坐下。 “梁龙图,此番本将前来是报禀紧急军情,金军在西北新州等处和居庸关以北等处都有金军聚集,下官以为金军有入寇之意啊,” 辛兴宗拱手恭敬道。 “你等这些军将总是疑神疑鬼,金军一有动作就乱作一团,” 梁子美鄙视一笑, “你等须知,金国继承了大辽每年的岁币,每年坐享数十万贯,怎么可能大举入寇,即使有聚兵一处,本龙图估摸金军不过是恐吓我朝,想要将赏赐增加到百万贯而已,他们不会当真大举入寇的,昔日辽贼总是如此勒索我朝,今日就是金贼了,” 这一套真是不新鲜了,就是一个聚兵勒索,为的还是银钱而已。 辛兴宗一脸的捉急,从六月起他就接到禀报,金军有南侵之意。 当然了一切消息都是若有若无的,只是支离破碎而已。 但是七月中开始,金军确实在向南向西开动队伍,辛兴宗心里就有些笃定了,因此不断上报,但是梁子美不信,无意向东京告警。 眼看金军已经集结完毕,辛兴宗真的有些捉急了。 辛兴宗太清楚了,如果发动战事的话,就在此时,九月末十月初秋粮已下,正是用兵之时,金军可以沿途劫掠就敌于粮,根本无虞粮秣断绝。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六十四章膨胀的赵佶 跟随辛兴宗进来的一个都监也是河北军老人,辛兴宗的旧部,看到梁子美依旧不信急忙拱手道, “梁龙图,下官说一件事,这些时日来某和怨军的一些军将相处不错,闲时总是一处吃酒观舞,但是这十日来,这些军将总是避而不见,龙图啊,麾下以为这里面极大不妥,” 梁子美摇了摇头只是不信, “好了你等好生操练部属,小心戒备就是了,本官自有主张,你等退下吧,” 众将无奈退下。 梁子美摇了摇头,嗤笑一声,金军南侵,只是执掌辽地一年有余,就想南侵,怎么可能,再者,那些岁币就当真弃之不顾了。 只是梁子美如今身娇体贵,朝内已经有人提议将其拜为右仆射,作为收复幽云的赏功,他还想继续荣华富贵呢,因此还是特别关注自己的安全,他好生思量一番金军南侵的可能。 按照他的眼光和格局怎么也想不通,金军为何要南侵,只有一样,只要不占据中原,战事焦灼开来,金军就是大损的局面。 毕竟坐享其成每年巨额岁币,如果南侵是都没有了,而且所谓攘外必先安内,金军占据故辽之地不过一两年而已,自身都没有安稳下来,怎么可能大举入寇呢。 梁子美刚刚想要放过此事,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一件事很奇怪。 由于宋军军纪不佳,劫掠百姓杀良冒功等破事不断,不断有汉人豪族向他告发,让他也颇为头疼。 但是最近这三月来几乎绝迹,这事不会和金人有关吧。 须知这些汉人豪族其实是很不满的,因为他们的权益受到了宋庭的大力打压。 随着宋庭官吏不断北来,很多燕京一线的州县官员都换过了宋人官员。 现下知州、知县都是如此,汉人豪族的子弟最多是县丞,主薄之流的,没有以往把持一地那么风光了。 这些汉人豪族就借着宋军的事儿大闹,借此发泄不满,而宋军的败坏也让这些人抓住了把柄。 所以,饶是久经历练的梁子美也有些焦头烂额之感。 只是最近竟然几乎绝迹,这里面有说道啊。 梁子美蓦地坐起,他低头思量着这里面无数可能。 联想到方才那个都监所说的怨军军将的表现,梁子美突然感觉心慌气短, “来人,将辛钤辖请来,” 此时颜面不重要,前程和首级才重要。 大宋京城垂拱殿内,政事堂诸人坐在一处,赵佶居于龙案后俯视众人,气氛有些沉凝。 难怪如此,实在是赵佶所言让众人难办。 去年年末,秦延那里传来了新的消息,秦延在奕州自立为奕州王,国号嘉佑,辖地是北启虾夷岛,左渡岛,对马,奕州,流求、广南西路、升龙府。 虾夷岛,神马的,没人在意那个不知名的小岛,但是广南西路是什么地方,那是大宋的辖地,竟然被秦延划入他的治下。 这就是赤果果的反叛了,真正的 树立反旗。 还有一样,总是被人提及的奕州和广南西路关系也终于证实了,奕州果然和广南西路都在秦延手中,这样解释了奕州庞大的舰队为何为秦延所用。 以往,众人都是猜忌可能秦延买通了奕州贼,有了奕州舰队的帮衬秦延如虎添翼。 但是,此番看来,秦延根本就是奕州贼的主上。 而奕州贼已经出现了十余年,也就是说秦延早在十余年前就占据了奕州自立,只是到现在才被发现而已。 当赵佶接到禀报后,当即暴跳,不仅仅是广南西路的失去让大宋版图再不完整,赵佶即使收回幽云,也未经全功,更因为秦延这厮欺骗大宋久矣。 只怕他的父皇和皇兄都被这厮欺瞒过去了。 却是恬不知耻的隐身为宋臣,获取无数的好处,借此占据了广南西路。 真真是孰不可忍。 当然了,秦延返回大宋取得河东大捷,让中原稳如泰山,击败交趾稳固了广南西路,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内了,赵佶只算他的损失。 只是当时正是收复幽云的关键时候,大军都在北方,赵佶只能暴跳,撕碎了几幅心爱的墨宝而已,除此之外,贵为大宋帝王他也毫无办法。 但是收回幽云后,赵佶终于将征伐广南西路提上了日程。 这月来议了几次南征之事,此番就是蔡京也有些迟疑了。 首先,秦延麾下如今不只是广南西路了,早先预判的两三万军卒现下要考量四万众的可能性。 秦延麾下的四万精兵,只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当年秦延一万精骑和两万铁骑做了什么,西贼和辽贼最有发言权了,那是过十万人的血肉,如果说在西贼辽贼那里最为惊惧的一个人,南朝只有一人就是秦延。 秦延四万精兵,大宋须得多少精兵,三十万够不够,怎么感觉还是不稳当呢。 另外,大宋虽然收回了幽云,也把家底弄了精光,几十年的积累挥霍一空。 这也罢了,此番北伐白沟大败,还损失了数万精锐,那是西军最强的所在。 损失的这些精锐岂是短短一年可以恢复的,因此宋军是实力大损了的。 两相比较,宋军越发的不济。 三十万大军,加上同样数量的民夫都未必能打胜,如何南征,饶是一向无底限逢迎赵佶的蔡京此番也打了退堂鼓,劝解赵佶徐徐图之,不可操切从事。 但是收回燕云让赵佶信心无端的膨胀,他已经不满如今的局面,他要完整的大宋版图,说什么也不允许秦延割据一方。 因此此番召集群臣就是一样,向政事堂施加压力,让这些重臣们同意南征。 蔡京虽然功于心计,惯会看官家脸色行事,此番也遇到了大麻烦。 他没想到因为庶务不通向来十分依赖政事堂的赵佶也有今天这般执拗的时候。 蔡京偷眼看了看赵佶右侧后的杨戟,杨戟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蔡京立即晓得赵佶已经下了决断,哪怕就是他蔡京也不成。 蔡京终于明白这是官家感觉羽翼已丰,不满意藏在背后,而是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说白了都是收回幽云闹的,官家因此当真以为如今是大宋建国来最大的盛世,他是太祖后最杰出的官家了。 只是蔡京心里很清楚,他执掌的大宋江山是个什么模样,已经到了几十年来大宋最危险的时候。 西军精锐受损,几十年各部库藏那些家底都挥霍一空,而每年的缺口一百多万贯,他现在每日里做的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可怜大宋左仆射领平章事做的就是一个补锅匠。 现下的情况下,哪里有几百万贯的钱粮南征呢。 蔡京第一次萌生了退意,他当然不甘心如此致仕,但是因病修养也好,只要能避过此番劫难。 没错,蔡京将南征定为劫难,败不用说了,胜也是败。 他能想象南征会背下多大的包袱,没有十年都舒缓不过来,他蔡京如果主持南征,会被士人唾骂不已的。 投机者蔡京立即就想到了以退为进,现下嘛,蔡京能想到的就是拖字诀。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六十五章烽火燕京路 蔡京如此,邓洵武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此时他可不想沾惹这个麻烦,就是蔡相公也是头疼不已吧。 何执中更是一言不发,这个事儿他可不想接手,平日里因为蔡京的极度逢迎,得到了恩宠无数,大事尽归蔡京,到了有麻烦的时候当然也要蔡京受着,有何因有何果嘛。 何执中没想到的是他的祸事就要临头了,蔡京如果辞相,他何执中必然升任左相,面对南征这个将蔡京吓退的难题。 尚书右丞余深也是静默不言,他虽然资格很老,算是一个老臣,不过此番进入政事堂是因为逢迎蔡京的缘故,蔡京的举荐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看出了此番蔡京的难为,但是官家执拗如此,不容任何人阻拦,余深也只能闭口不言,不是不想襄助蔡相公,实在是力有未及了。 “既然陛下圣意如此,臣定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就是了,” 蔡京先是赞同,赵佶淡然一笑,嗯,做个乾纲独断的天子真的是另一种无法比拟的爽啊,蔡京看出了赵佶的舒爽,正在筹谋怎么将难题先拖宕一时,便于他伺机提出辞呈,最好是炮制一场大病,顺利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何执中。 突然殿外突然慌乱起来,有鼓噪声传来,赵佶极为的不爽,他皱了皱眉,杨戟急忙喝道 , “为何喧哗,不晓得陛下正在商议大事吗,” 外间两个小黄门滚入了殿门,跪下急报, “禀万岁爷,鼓楼,鼓楼上升起了六道烟柱,六道,” 大殿内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两个小黄门,六道烟柱,那说明有六万蛮狄入寇才是。 问题是哪里,西贼吗,西贼被大宋压制的喘不过气来,哪里能派出如此多的军卒入寇,只是守卫自己的疆土已然疲于奔命了。 辽人已经灭了,金国和大宋达成了和议,接受了大宋的所谓岁币,或者叫岁赐,两家说法不同吧,总之金国不应该入寇大宋。 交趾如今四分五裂,那么哪里出的问题。 蔡京和何执中对视一眼,难道是秦延不成,好像周边有如此军力又有如此战意的只有秦延了吧。 “陛下,今日廷议当到此处,臣下等立即探知此番入寇之敌为何才是, 蔡京拱手道。 ‘正当如此,’ 赵佶黑着脸,正当他要决断南征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赵佶心中恨极,心中决意要全力击败这个蛮狄,否则心里这口恶气出不来。 这个廷议狼狈收场,所有人的关注都投在到底是哪里来的烽火报警。 只是盏茶功夫就查明了烽火来处,不是蔡京忌惮的南方,也不是西北,而是来自东北方,也就说燕京路。 那个方向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金军入寇了,再无其他的解释了。 果然,五日后快马飞报,九月初五,六万金军从燕京西北方的新州、 向燕京突袭。 驻守燕京以及居庸关所在的辛兴宗所部遭受重创,和金军交战后折损了五千余人,余者放弃了居庸关逃往燕京。 同时驻守松亭关一线的怨军高琪部郭药师部羁押了所在地的宋庭官员,向金军输诚。 燕京西北方、北方、东北方或是一触即溃,或是怨军、汉人豪族主动献降,宋军大败后退入燕京。 而燕京内的汉人豪族也发生了叛乱,城内分割几处和宋军抗衡,介于如此混乱的局面,燕京路经略使梁子美只能率军南撤,放弃了燕京城。 完颜习不失、完颜盈歌率领一万铁骑在后面追杀,宋军付出了六千余人阵亡的代价退避涿州。 燕京一线州县除了涿州外全部失陷,梁子美率部正在向南继续撤离中,梁子美奏报涿州城小势孤,不可守。 也就是说燕京一线全境失陷就在眼前了。 短短数日内燕京一线就全面沦陷在金军的铁蹄下。 接到这个奏报,赵佶差点吐血。 燕京路因为是后来成立的一路,底子当然薄点,但是也有四万正军,两万余厢军,六万军卒也不算少了。 结果是数日内就丢失了燕京一线,宋军怎么如此战力不堪。 赵佶大发雷霆,蔡京等人倒是很清楚,虽然燕京军力不少,但是怨军就有两万出头,此番反叛,当然重创宋军。 加上此处宋军是以河北禁军为主力组建的,而河北禁军,呵呵,那是大宋禁军中有名的怂兵,大宋但凡有边事南征北战中很少有河北军的身影,即使有,出击的结果也很难堪,比如上一番北伐,河北军就是拖了后腿。 所以此番战败倒也不算稀奇。 “陛下,此时当立即整军备战,同时着令河北各处探知金人下一步举止,是夺取燕京了事还是继续向南入寇,” 何执中拱手肃容道。 赵佶点头,到底是潜邸老人,关键时候点出要点,金人到底是要做什么,须得摸清楚才是。 “陛下,还得号令河东军戒备才是啊,” 蔡京说出了这么一个建言,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 实在这话太过凶险了,什么意思呢。 那就说金人有可能大举南下入寇。 凡在北方大举南掠,必须两路南下攻击。 一路从河北南下过黄河攻击东京,一路从河东南掠,目的就是牵制河东,使得河东军不能支援河北和东京。 只是因为河东的地点实在是太过紧要了。 真正的中原脊背,向东窥伺河北,可以阻遏西军东向救援中原,南下就是京畿路,是大宋京畿北方门户。 因此如果想大举南掠,必要驱使大军攻伐河东,因此蔡京才说出这个建言。 只是那意味着金军不是满足于占据燕京,而是两路大举南侵,可能吗。 “陛下,小心无大错,河东乃是天下紧要之处,决不可轻忽。” 何执中拱手道。 赵佶只能点头。 此时此刻的赵佶这些日子的意气风发早就飞散不见了。 又成了极度依赖宰辅的那个皇帝,此时心惶惶。 接下来,君臣商议一番,连下敕令,号令河北、河东禁军全面备战。 同时号令西军精锐准备出关支援河东河北。 实在是西军面临西贼,同时路程较远,道路也艰险一些,偏偏却是大宋不可或缺的精锐。 因此只能未雨绸缪。 这些都是立即着手的问题,但是还有一个关键之处,那就是河北诸军和河东诸军都是各自为战的,就是各路的经略安抚使都没法将他们统一节制,而如果金军大举入寇的话,必须要有一个统一节制各路宋军的大帅。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六十六章共议南征 “陛下,臣举荐一人,” 蔡京拱手道, “广阳郡王童贯深悉兵事,当立即招入拜为大帅,立即前往河北、河东前线,统一节制各路禁军抵御金军入寇,收复燕云。” “臣附议,” 反正蔡京说什么,邓洵武、余深基本没有反对的时候。 何执中则是迟疑了,童贯收复燕云的表现,怎么说呢,非是大将之才,何执中不大认可。 宋军***连败,最后只能花费大量钱粮赎回幽云,童贯的表现真的不符合大帅的身份。 何执中不通兵事,因此有人讲战力不堪,与童贯没有太大干系。 但是作为大帅也应当依据麾下战力审时度势的迎战,而不是事到临头手足无措不是。 只是这一点就让何执中心中对童贯没有信心。 只是何执中思量半天,蓦然发现朝中竟然没有合适的大臣足以担当这般重任。 昔日还有章惇、章咨、秦延等人通晓兵事的干臣,这等人物任何一人都可以独领一军力挽狂澜。 可惜,章氏兄弟已逝,秦延和官家反目占据广南西路,朝中再无领大军出战的重臣。 包括他何执中在内的文臣都无法统军出征,视乎只有童贯这个人选了。 何执中选择了沉默,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只是他的头脑里秦延的名字却是挥之不去,奈何阴差阳错啊。 天使驾临广阳郡王府邸,童贯立即被招入皇城觐见。 垂拱殿上,童贯被赵佶拜为河东河北宣抚使,以郡王身份节制两地的宋军,抵御金军可能的进攻,待得西军精锐抵达后收复幽云一线。 可说童贯被宋庭赋予了厚望,这位昔日在秦延身边提心吊胆自知没有那般才干的权阉,如今被推到了大宋北方统帅的地方,可见大宋到了何等地步。 童贯其实深知自己能力,他如今在军中历练多时,可说通晓兵事,但是他绝不是秦延那般战无不胜的无敌统帅。 他可以依仗自己的历练权衡敌我实力,判断出是否能击败对手,但是没有以弱胜强的功力,以强欺弱还差不多。 经历了北方的战事后,他已经对金军战力惊惧,辽国残破的南京守军可以大败宋军,而金军数年间夺取辽国之地,战力远远在宋军之上。 童贯深知哪怕西军精锐尽出也不会是金军的对手。 他对此番大战心里是绝望的。 他自知无能对抗金军,手下没有强军啊。 只是童贯不敢如此直白的说明,他是因为战功收复燕云而成为大宋异姓王,现下担负再次收复燕云的重任,他怎么敢说出不敌金军的话。 童贯只能绝望的出京而去,心里忧虑非常,此时,他只能祈祷金军此番只是夺取幽云而已,非是大举入寇中原。 燕京城外,千人的队伍旌旗招展而来。 这支队伍少有的是仪仗队伍,正是杏黄色的龙旗,大金国皇帝完颜乌雅束圣驾到了燕京。 完颜阿骨打、完颜劾者、完颜撒改、完颜习不失以及一种投降的汉臣在此迎候着。 待得完颜乌雅束下马后,众人依礼拜见。 ‘如此雄城,宋军不战而弃之,当真好笑,’ 完颜乌雅束马鞭一指雄城燕京大笑道。 他作为金国的皇帝已然不需要亲上战阵了,但是他在后方也没有想到的是,只用了十余天燕京所有州县都落入了金军手中,这也就是比行军速度略慢了一点。 这宋军的战力简直不值一提,关键是没有丝毫战心。 ‘宋军确是我军遇到的最为不堪的对手,’ 完颜阿骨打点头,当年他对宋军也是有仰慕之情的,曾经希翼大宋可以从南方攻击牵制辽人,敌人的敌人是当然的盟友,大宋国力强盛,据有广大的疆域,禁军精锐数十万,但是现在看大宋能占据中原锦绣江山只是因为没有强横的对手而已,而不是大宋实力强悍。 如今金国宗室已经统一想法,大宋如此富庶又是如此虚弱无能,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陛下,我大军收集粮秣,整训幽云汉军后自当大举南下,只是伐宋战略还须大王决断,’ 完颜乌雅束颔首,他看向了站在后方的汉臣们,完颜乌雅束大步走去大笑道, ‘左企弓,没想到这么快重归大金治下吧,’ 头发斑白的左企弓立即躬身媚笑道, ‘自从和大王分别后,老臣是翘首以盼,祈望大王早日南下,今日得偿所愿,愿大王伐宋马到功成,老臣愿效犬马之劳,’ 此话逢迎的完颜乌雅束畅快大笑。 “陛下不知,我幽云汉民被宋人劫掠家产,家破人亡者众,哪个不祈望大王早日夺回幽云,” 张琳恨恨道。 他作为追随金人北上的汉人,家族土地田亩都被官府查抄,对宋人痛恨非比寻常。 当然了很多被宋朝官员上下其手吞没田亩店铺的汉人豪族都对大宋恨之入骨,只是代表幽云汉人那就扯了,普通流民佃民对谁是他们的主人漠不关心的,都是被代表的。 “哈哈哈,宋人如此倒行逆施,如何不败,” 完颜乌雅束好生慰藉了一番汉臣,这才在众人簇拥下入了燕京城,直驱故燕京镇守府。 镇守府内,完颜乌雅束高居上位,右下首就是完颜阿骨打,下面围坐一众女真皇族、诸将,最后是契丹、汉臣。 完颜乌雅束俯视着众人道, “此番朕驾临燕京,只有一样,那就是主持南征宋庭,” 众人急忙挺直身子听着完颜乌雅束训话, ‘此番伐宋还是打草谷,大宋繁华富庶,想来钱粮无数,而我大金勇士战无不胜,正好游猎大宋,能猎取到什么都是你等的本事了,’ 完颜乌雅束此言一出,众人尽皆眉开眼笑。 因为这句话一说,等于放开了众人的手脚。 相比燕京,他们在北方占据的地方富庶远远不如,但是占据燕京的时候,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严禁诸部劫掠燕京,因此这些人只能看着燕京的富庶繁华流口水而已。 而此番南征,完颜乌雅束却是放开了限制,允许各部尽情劫掠,怎么不让这些部属欣喜若狂,只是想想大宋的繁华富庶就让他们蠢蠢欲动了。 “只是有一条,任何人都得军令行事,如因劫掠而坏了朕的大事,休怪朕严惩了,” 完颜乌雅束沉声道。 众人皆是拱手应诺。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六十七章两路伐宋 ‘你等议一议怎么攻伐大宋为上,’ 完颜乌雅束寻看众人道。 “陛下,大宋北方的阵势来看河北一马平川最易我军驰骋,臣弟以为无有阻挡我军者,只是河东形胜,如芒在背,如我军从河北拿下大宋河东军正在我军侧后,不可不防,因此如若大举南征,须的两路并进,一部攻取河东,一部从河北南下,” 谙班勃极烈完颜阿骨打说出了他的筹谋,须得两路并进才是。 “谙班勃极烈是否高看宋军了,河东虽然位置险要,只是宋军在那里可有胆量东进断我军后路,” 完颜撒改有些不信。 难怪众人不信,实在是他们经历的宋将太差了点,因此他们虽然知道河东地势紧要,极为险峻,但是他们还是无法想象有宋将敢统兵东出河东攻击河北。 完颜乌雅束看向完颜阿骨打,一种人等中如果说对大宋最为了解的当属完颜阿骨打,因为昔日完颜阿骨打推崇大宋,总是打探一些消息,期许为南面助力。 “南朝虽然军力不堪,但也不是一个名将都没有,南朝西军和河东军名将迭出,此事当属汉臣最为清楚,左企弓你讲一讲,” 完颜阿骨打一指左企弓。 左企弓拱手道, “陛下,诸位勃极烈,大宋禁军战力不堪,却也有些名将之才,最为有名的当属秦延了,” 听了这个名字众人都有印象,虽然并不深知,但都听过,只是因为此人在河东大败辽军,杀伤十万众,辽国因此实力大损,可说辽国大乱的开端,女直趁势而起和这个秦延也有些干系。 但是他们这些粗人也就是听闻而已,平日里行军打仗,闲暇饮酒作乐,谁管他秦延是谁。 左企弓将秦延的功业一讲,众人尽皆惊诧,完颜盈歌首先感叹, “此人一向以少胜多,百战不殆,我不如也,” 完颜盈歌乃是完颜乌雅束的叔叔,如此评价秦延,谁也不能说出什么。 只说一万破十万,几人能不能办到,要知道那十万不是宋军,而是西夏大军,再说三万破二十余万辽军,这功业直逼他们完颜部了,问题是完颜部尽皆铁骑,而秦延麾下可是他们不大看上眼的宋军,秦延能做到如此,完颜盈歌说他不如秦延,众人也只能颔首,确是一员名将。 “因此,我等不可轻视宋将,其自有能征惯战的武臣,” 完颜阿骨打敲打这些叔叔兄弟、子侄们,决不可轻视宋军。 ‘虽然秦延和宋朝天子闹翻,反出宋庭在南方自立,与我军相隔甚远,但是其麾下几员大将就在河东,尤其是麾下藩骑极为精锐,就是辽军宫分军也在藩骑手上吃了大亏,’ 左企弓自从上番汉军大败后对秦延是下了功夫的,别忘了有耶律淳那个极为仰慕汉人文化的主子,怎么可能不对宋人了如指掌。 ‘上番白沟之战、范村之战,如果不是昔日其麾下大将王禀、折可求等人,宋军就要全军覆没,’ 左企弓将藩骑和河东军奋力阻击,让宋军主力得意逃脱的事情一说。 完颜部众人听后对河东军的战力有了新的认识,特别是藩骑,那也是精锐骑军不是。 而且能让宫分军和皮室军受阻,战力相当可观了,倒也不可轻视。 “张琳,左企弓所言可真,” 完颜劾者转向了张琳。 按说这话有些无礼显得信不过左企弓,但是左企弓不过是一个汉臣。 而完颜劾者乃是完颜乌雅束的叔父,还是如今大金的国相,谁能说出不是来,左企弓作为奴才也只能忍着。 ‘此事当真,秦延乃是大宋名臣,一人可以兴国的奇才,当年辽国在其面前一败再败,萧哒曾叹不如也,’ 张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听闻萧哒如此称颂秦延,完颜部众人又是多看重了一些,萧哒可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的,算是辽人中少有的骁将。 “因此,宋庭圣旨下,西军东出汇合河东军和藩骑,确实可以东出河北,出现在我军后路,当然了我军凛然不惧,仍可战而胜之,但是无论我军在中原占据多少钱粮怕也受到很大损失,” 完颜阿骨打下了定论。 他说的众人必须承认,抢掠很多钱粮,但是挥军途中宋军断了他们后路,他们只能放弃劫掠的辎重,和河东军决战,即使战胜,也是得不偿失的,南征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钱粮吗。 ‘因此我和大王商议后,决意两路攻伐大宋,一路攻取河东,即使不能攻下河东,也要将西军和河东军牵制在河东一线,而东路军可直下东京,会一会那个南蛮皇帝去,’ 完颜阿骨打沉声道。 众人哈哈大笑,南蛮皇帝在他们算个什么鸟东西,仿佛手到擒来一般。 此番廷议时间很长,最后定议完颜阿骨打统领西路军攻打河东,而完颜吴乞买统领东路军南下河北一线。 当然了,离着大军南下还有段距离,还得等待一部分金军从中京一线南下,使得金军数量达到八万,汇集燕京所在的汉军和怨军五万,合计十三万大军,号称二十万南征。 完颜乌雅束交待燕京汉臣务必征集五万石的粮秣以供大军出征。 虽然金军出战一向就敌于粮,但是此番有大群的汉军作为仆从军,还是需要一些粮秣的。 天色已晚,廷议结束,那些完颜部诸人开始返回,这晚当然又是歌舞尽兴,这些完颜部诸人每日搂着汉人美女饮宴,兴致正高的时候呢。 汉臣左企弓却是没走,留下奏对。 ‘陛下,臣有些忧虑在,只是不晓得当不当讲,’ 左企弓的话让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一怔。 “你尽管讲就是了,朕对左卿建言是一向看重的,” 完颜乌雅束虽然勇武不如其弟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但是脾气较为和善,对汉臣较为宽和。 “陛下,数月前听闻秦延就在奕州自立为王,而奕州距离中原并不甚远,据称奕州有巨舰在,很快就能抵达中原,如我朝大军南下,不知这个秦延是不是统兵前来。。。” 左企弓只是提出了这个可能。 说起来好像虚幻了些,但是左企弓人老奸,总是喜欢以己度人,在他这个宦海臣服多年的人看来,秦延是个极有野心也极有手段的奇才。 此人步步筹算,总能料敌于先,想想秦延怎么取得广南西路的吧,既占据了广南西路,又让大宋无可奈何,不敢大军南下讨伐,只能看着他将广南西路收入囊中。 此等心机深沉之辈必然也是一个极具野心的投机者,如果金军南下,中原大乱,那么这位秦延会不会趁乱做些什么鼎革之事,毕竟中原的龙椅实在是诱人啊,当真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几个男人能抵挡住那个诱惑, ‘臣下以为此人有可能趁机鼎革江山,挥军西进,陛下当有所提防,’ 左企弓算是尽了忠心。 大宋收回燕京后的所为让其认识到只有投靠金国一条路。 大宋那些混蛋收回燕京一线后立即盯住了这些豪族家族的财赋,想尽办法盘剥,左企弓以为不过十年,这些汉人豪族的家产就会大部分被人鲸吞,他们不过只能苟延残喘罢了。 相比下,在金人治下,虽然身份地位还没有渤海人、契丹人高,但是最起码能保住家财和一定地位。 什么苗裔,什么同族都没有自身的利益重要,因此大金忠臣左企弓可谓是尽忠职守,尽力帮衬他们的主子,要对秦延所为多少小心一点。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六十八章鼎革中原正当时 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摆出了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范儿,称赞了一番左企弓。 其实心里没有太在意,不断的胜利多少让他们信心膨胀,就是秦延能来又如何,他们的主要敌人还是治下臣民众多,有数十万军的宋庭。 金军在燕京调集部属,筹集粮秣,探查宋军的情形,也趁机改良了政务。 明确的将猛安谋克确定为其行政制度,也就是其有了金人自己的组织形式。 其实猛安谋克制度早就是金人自己部落组织,只是都是一个较为虚浮的称呼。 猛安作为千夫长,以往一个部落也没有一千丁口,因此猛安也即是一个称呼,即使三四百丁口也称头领为猛安。 谋克作为百夫长,几十丁口也可以称为谋克。 而且这些头领大多还得是和族长有血缘关系的族人担任,等闲担任不得,说白了都是血亲维系。 只是,随着生女真大肆并吞其他部落,到后来占据了辽人辽阔的领土,很多完颜宗室占据了数万丁口,这里当然猛安辈出,谋克无算。 只是如此过于纷杂,不利于节制全军了,也就是早先祖宗留下的部落组织遇到了新问题。 于是,在燕京期间,完颜宗室好生议了议,决意划分三百户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 也就说猛安和谋克控制的力量都扩大了,同时头领相应减少,便于节制全军。 为了控制新吞并的地区,完颜乌雅束下令猛安和谋克可以兼任知州,县令。 也就是加强新并入地区的军管,一切为了巩固金国的地方控制力。 当然这也是暂时的,完颜乌雅束也怕军权和财政权力结合起来产生藩镇,那就是反为其害了,但是如今新吞并地区太多,不让自己人掌控完颜宗室实在不放心。 奕州城外奕州军大营气氛异常,军兵不断调集中。 这一年多来,不断有军卒从南方调集过来,奕州军大营已经扩充了数倍。 现下有五十五营的骑军,五十六个营的步军在此汇集。 其实奕州军的数量还要更多一些,但是奕州地域太过广阔了,虾夷岛正兵一千、耽罗兵两千,倭国四千军力,流求两千正兵,升龙府两千正兵,广南西路三千正兵。 这就有一万余军卒散在外围,这已经是弹压地方最小的军力了,按说远远不够的。 好在广南西路的乡兵现下足有四万余人,可以抽调镇守广南西路和升龙府,而流求的万余乡兵守护流求西南也是足够。 因此奕州才能汇集了这般多的军力。 不过暂时这也是奕州军的最大军力,好像颇为强大,但是和大宋、金国动辄数十万兵相比相差有些远了。 秦延也深知这一点,规模上不去,那就要操练精兵了。 秦延亲自监看操练这些军卒,这数月来这些军卒被操练的欲仙欲死,很是吃了苦头,好处就是奕州战阵操练纯熟,方阵圆阵转换非常熟练。 秦延这一日从城中返回大营,这几日因为秦臻石的从倭国返回,秦延在城内多盘桓了数日。 这日他刚一返回大营,就召集众将,提醒他们还得操练骑术,秦延很清楚,骑战是获胜的关键。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了火炮的轰鸣声。 大帐内所有人都是一怔。 秦延当先来到了帐外,但见奕州湾内一艘飞剪战船正在鸣放火炮,战船主桅上悬挂了红色虎头的标志。 秦延眺望这艘告警的战船,心里狂跳,难道是金军的消息到来了吗。 奕州大营秦延的军帐内,秦延麾下部属聚集一堂,左相宗泽,右相老臣李升林,参政滕建业,都统制种师闵,副都统制刘波,副都统制周嗣,副都统制张贺,副都统制马乔,都统郑全,都统刘半顷、都统聂胜。 秦延扬了扬手中的急报,这是内卫司在京东的密碟发来的急报,出港后换成早已等候的飞剪战船直驱奕州,尽快报警秦延得知。 “诸位,近月前金国出动六万大军从幽云西北突袭燕京,辛兴宗部一战而溃,怨军两万余投靠金人,梁子美弃城而逃,燕京落入金军手中,金军正在四处吞并燕京左近州县,” 秦延雄浑的声音响彻大帐内,所有的军将听到这个大宋的噩耗,眼睛却是亮了。 也许故国的败绩让人唏嘘,却是这些军将早就等待的时机了。 这些年来奕州不过占据了边角偏远之地,却是先后击败了高丽人,辽人,倭人,战无不胜的这些军将们早就窥伺中原了。 在他们看来暗弱的宋庭不配领有中原万里百姓万千臣民,只有他们的主公秦延才有资格鼎定中原,驱逐鞑虏。 只是他们也都清楚,秦延的志向,如果中原平和秦延不会踏入中原一步,只会在奕州立国,这让这些好战分子心里感到极为的惋惜。 因此他们一直旁观中原变迁,此番金军大举入寇,正好给了奕州一个很好的口实,他们期望他们的主公说出他们一直的念想,大帐内诡异的沉寂极了,秦延环视了一众臣子, “宋军如此惨败,金军必会得寸进尺,马踏中原就在此时,因此为故国百姓计,为故国锦绣江山计,为列祖列宗计,本王决意奕州军倾力西进登陆中原,此番奕州军定要驱逐蛮狄,护佑祖先之地,” 秦延话音刚落,众人一同拱手吼道, ‘谨遵陛下之命,驱逐蛮狄收复幽云,’ 自种师闵以下所有军将喜气洋洋,只因多年期盼的时机终于来了,不容易啊,再不到来他们就要老了啊,这几年等的有些疯了。 “诸位不要轻敌,诸位都经历河东战事,大辽宫分军和皮室军具皆天下强军,却是大败金军手下,因此金军骑军之强悍天下少有,我奕州军决不可轻敌,只因为我军败不起,宋军溃不成军,如果我军再败,金军无人可制,那就是中原的噩梦,不知道多少宋人被北虏抢掠淫辱,” 秦延提醒他麾下的骄兵悍将,不可大意,这是他们面临的最强悍的敌人。 众人急忙肃容应诺,其他人的话他们可以轻视,但是秦延的话他们不敢不听,实在是秦延言及军政大事每每必中,积累的威望无以复加,因此这些军将唯命是从,这就是秦延凡二十年战无不胜形成的威压。 哪怕这些悍将也对秦延敬为天人。 “好了,遂了你等多年的愿,先不要笑,好生议一议出军的方略吧,” 众人立即嬉笑起来。 大帐内立即热烈起来,从奕州西进最适宜的地方当然是京东东路沿海之地了。 而沿海之地有三个地方较为合适,一个是登州,一个密州,一个是海州。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六十九章奕州开动 之所以这三个地方合适只是因为三个地方都有深水港和众多的栈桥,三个地方都有对内对外知名的海港,密州和海州更是对高丽,倭国等处的贸易港。 对于大量物资需要转运的奕州军来说,海港是第一位的,想想除了军卒,军资外,还有大量战马、粮秣需要转运,普通的小海港根本无法承载。 希翼占据一个小海港先登陆一些军卒,然后用小船转运,那要多少时间,还有后期建立栈桥,没有两月时间不能完成。 所以必须占据大规模的港口登陆才是。 这三个地方港口条件都合适,那就要比较其他的条件了,比如海况,比如前往北方的交通条件。 海况这一条首先登州就不成了,马上就是冬季,登州虽然海冰不多,还是有的,到了深冬季节,海港断绝,大军就会断绝和奕州的血脉联系,成为孤军,那是十分危险的。 海州和密州倒是没什么大规模海冰,有些海凌无干大局。 海州乃是奕州军发迹开始的地方,此处十分熟悉,于是作为最合适的登陆地点了。 密州比海州更北地方,却是向东北一些,直接向北的话比海州近不了多少,相比之下海州情况十分熟悉,更适合登陆作战。 于是海州成为了奕州登陆的重点区域。 商议已罢,秦延下令,宗泽,种师闵等众人尽皆随他出征,奕州将由李升林和张贺留守,海外诸辖地的事物两人有临机决断的专权。 两人没什么不满,留守奕州是秦延看重的表现,须知监看各个辖地,供应大军军资,也是极为繁重,如果大军获胜他们也是必不可少的功勋之臣。 秦延决断已下,奕州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起来,首先开动的就是各个库藏,军伍,当然还有早就汇集在此的过百艘风帆海船和百余艘的大宋版福船队了,可说各处辖地除了飞剪船外,只留下了数艘风帆海船以防万一,余者全部集中到了奕州。 秦延倒也不虞其他势力的威胁,倭人舰队覆灭后,环绕中原的广阔海域内再没有一个对手,这里的主人只有奕州而已。 奕州军沐休三日,这是给军卒同家人告别的机会,有些军将反对,以为军情紧急,三日也不能拖延。 但是秦延独断,只有他最清楚此番面临的是什么,不知道有多少军卒可能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他只想让这些卫国的勇士们临走和亲人好生团聚一番,这是他们应得的,流血又流泪的事儿他是做不得的。 秦延自己也返回了王宫,也该和家里告别一番了。 此时王宫内,李婉、冯小娥、萨托娜、宗菊姬、秋桃、荻丝、秋菊以及娃儿们都汇集于此,秦伯义、卢氏、秦庆、刘氏,甚至李清臣也被召来。 秦延在晚宴上告知金国大举入寇中原,中原北部万分危急,他将率领大军西进中原抵御外辱的消息。 宴会上立时气氛压抑,女人们都清楚这是一场怎样的会战,不仅干系奕州,也干系中原,当然她们和孩子们的命运也在此一身。 相反秦臻石为首的一干儿郎们都有些心情雀跃,只是看向秦延,希翼秦延可以带他们一同出战。 秦伯义夫妇见识不甚太多,甚为忧虑,倒是秦庆较为沉稳,他如今参与军资监造,对奕州军的战力有数,不至于慌乱。 李清臣则是震惊不已,他完全没想到金军如此快的大举入寇,交还幽云还不足一年啊,金军就杀个回马枪,而宋军竟然是如此不济,十余日内丢掉了燕京路全境,简直无法想象的羸弱。 易地而处,他也会下令大军南征,这等虚弱不堪的对手占据了如此富庶的中原,算的上天授不取后悔莫及。 这个晚宴在女眷们来说没甚滋味,都是食不甘味。 晚宴最后秦延通晓家眷,秦臻石、秦臻毅、秦萨里、秦臻桐都要随着他西去中原,一观中原大战。 这些李婉为首的女眷颇有些群情激奋的模样。 毕竟,孩子们都是她们的心头肉,更是她们后半生的依靠,随着秦延去往中原参与这般血腥大战,她们当然不愿意。 女人们当然都有自己的手腕,不断前来和秦延理论,目的就是拖延。 看到秦延坚决,她们也不能不让自家娃儿去,但是能不能等到大军登陆后,第二批海船再登陆,错过风险最高的时候才好。 看到自家的母亲如此,秦臻石为首诸人都是面上尴尬,反对母妃如此不是,不反对吧有违本心。 到最后是李清臣发话了, “秦臻石已然过了十八岁,乃是如今奕州世子,奕州国运兴衰之时,中原板荡之日,当披坚执锐亲临战场,不如此,将来何以支撑大局,” 李清臣用话点了李婉,秦臻石作为一个默认的世子,这个时候不随军出征一观大战,磨砺一番,还有更好的机会吗,这也是秦延对其的期许。 李婉当即不再言声了,李婉如此,冯小娥等人也不再言语,痴缠自家丈夫倒也罢了,秦延对她们极为温和,向来呵护,持宠而娇一些她们还是敢的。 但是李清臣的身份地位言语一声,她们只能立即止声。 秦臻石等人都是雀跃不已,正是少年豪情时,怎么可能愿意困居奕州呢。 “此番中原板荡,蛮夷肆虐之际,还要烦请岳父西进,安定四方才是,” 秦延笑道。 李清臣略一迟疑,他心知这是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他如同去了不可避免的襄助秦延,和赵家对抗,卷入一场争霸之战。 这可是对他的名声极为不利,可归为叛逆一类中。 “岳父,此番中原大乱,某预估流民当有数十万,甚或百万之数,如果没有接济,怕是饿殍无数,重演当年五胡之乱惨剧,” 只是这一句话,李清臣心头沉重,饱读诗书,他当然知道五胡之乱的情形,中原汉人就是胡人的两脚羊,肆意杀戮淫辱,甚至当做口粮,汉人之惨史上之最。 “某自当尽心竭力,” 李清臣一拱手应允了此事。 ‘如此本王拜岳父为奕州太师之职,随大军一同西进,京东东路安抚事宜就拜托太师了,’ 秦延郑重一拜。 李清臣肃容还礼,算是正式明确了君臣的名分。 ‘此番中原板荡当有如此惨状不成,’ 明确了名分后李清臣进入角色,首先询问道,他还是有些不信的。 实在是历史上五胡乱华时候汉人太过凄惨,李清臣有些不可置信。 李清臣的想法秦延可以理解,毕竟是儒家滋养的士大夫,对蛮狄的兽行总有些不信的言辞,在他们看来总有些下限吧。 只是秦延却是清楚金人造成了什么样的惨剧,后世统合靖康之耻那些年造成中原汉人死亡过千万,千里无鸡鸣是现实存在的,金军斩杀的,因为金军劫掠粮秣,或是躲避战乱大量人丁逃亡土地荒芜,进而形成大面积的饥荒,也造成了无数百姓饿死,随处可见无人掩埋的白骨。 正因为如此秦延才要举兵,赵家无能造成中原如此灾祸,秦延只能被迫西进力挽狂澜于既倒,他无法坐视千万百姓化为白骨,只是想想过百万人口的东京战后只剩下区区数万人,可知为祸之烈。 “只怕犹有过之,故辽属地烧杀抢掠,淫辱妇人,这些金人如同禽兽,无恶不作,到了南地只怕为祸更烈,” 秦延摇头道。 李清臣长叹一声, ‘奈何民生如此多艰啊,’ 秦延笑笑,那是赵家惹的祸吧,赵佶如此昏聩,偏偏遇上了刚刚建国气势凌人的金国,当然要成为牺牲品,只是可惜让千万百姓为其陪葬。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七十章末日之相 秦延军令一下,奕州全面发动,后宫诸位女眷也忙碌起来,为自家孩儿出征做准备。 大观四年十月中,奕州港帆樯如云,两百多艘战船铺满了海面。 秦延在奕州港祭拜天地、海神,献祀完毕,大军开拔,只是战船出港排出舰队就用了两日的时间。 一支庞大无匹的舰队出航奕州,向着西南隐没在茫茫大海中。 就在此时,金军已经开始分两路攻击前进,左路完颜阿骨打统军经过云中府朔州等处击破雁门关、偏关等处宋军防御,直入代州,宋军一触即溃,剩余宋军龟缩在城寨内瑟瑟发抖。 完颜阿骨打统领骑军狂飙疾进,已然在月余后抵达忻州南缘,据太原近在咫尺了。 而金军后军四万汉军逐一蚕食雁门等处宋军的防御,攻城炮灰这事无论是在辽国还是金国,幽云汉军都是跑不了的,妥妥的世代走狗。 此时刚刚被张商英举荐,赵佶首允的河东经略使吕惠卿刚刚抵达太原。 吕惠卿不为哲宗所喜,早就一贬再贬,只是赵佶登基后有所转机,起复知杭州,因为被弹劾再次丢官闲居。 此番中原大变,河东危机,此时朝中实在没有通晓兵事的大臣主持河东防务。 张商英举荐老臣吕惠卿为河东经略使,主持防御河东一线。 此时赵佶顾不得许多,吕惠卿一向的桀骜暂时无视,能守住河东为先,立即招吕惠卿就任。 吕惠卿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太原,还未等他来得及打理河东防务,金军已经开始扣关。 吕惠卿只来得及做一样,那就是立即下令整顿太原城防,命都钤辖王禀主持太原防务,下令太原以南沿线的各州派出援军到太原,同时各州县立即向太原输送粮秣。 吕惠卿已经很清楚宋军无法和金军野战,最后还得是看家本事守城。 吕惠卿也有信心守住太原,但是守住太原的前提是要有充足的粮秣。 金军附蚁攻城,吕惠卿是求之不得的,他不能保证太原不陷落,但是金军攻取太原必须付出数万人伤亡的代价,根本无力南下。 只是要想坚守太原,没有粮秣一切休提,太原守军和百姓十余万人,没有粮秣怎么坚守。 只是吕惠卿没想到的是金军来的如此之快,太原只是接收了几批粮秣,来了汾州等处援军数千人,金军就已经兵围太原。 大观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太原被金军围困,内外断绝。 于此同时,金军东路军在完颜吴乞买的统领下从燕京南下,宋军在童贯统领下在雄州和完颜吴乞买所部决战,四万宋军两日间大败。 童贯率先向定州逃逸,宋军败军随即溃散,完颜吴乞买统领铁骑在后追杀。 雄州到定州一路上到处是宋军尸首,无比凄惨。 完颜吴乞买率领铁骑直抵定州城下,童贯率领剩余万余的宋军躲在城中不敢迎战。 完颜吴乞买等人骂战数日后,暂先回兵会师了怨军和燕京汉军三万余,一同攻打真定,五日攻陷城池,守军三千宋军尽皆被杀。 于此同时,童贯再次统兵弃了定州向南奔跳,一路上丝毫不停留狂奔不止。 待得逃入京东西路身边只剩下两千余人,可谓狼狈万分。 童贯之所以如此狂奔,是因为他深知金军战力,他根本无法力敌,如果坚守下去就会陷在敌后,童贯绝不想死在那里。 童贯摆脱金军的追击后向西直驱京畿路,返回东京去了。 如果换做另一人怕是早就自刎谢罪了,童贯铜墙铁皮,还有脸面折返东京面圣,也有把握在赵佶雷霆盛怒下保全自家的性命,足见这对大宋君臣是何等的奇葩。 完颜吴乞买统军势如破竹,趁着冰冻越过黄河,直驱滑州,守护滑州的宋军六万余溃散,完颜吴乞买统军占据了滑州,此处距离东京只有区区数十里了,大宋东京安逸百多年后再临烽火。 东京城内一片死寂。 前几日,金军大破宋军逼近京城的消息,在城内引起一片大乱。 数百太学生堵住皇城宣德门大骂,凡是从宣德门入宫的官员没有一个逃得他们的唾骂。 蔡京等人的车马更是被石头,秽物清洗了一番,十分的狼狈。 这些太学生戾气上来了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如今大宋这个局面他蔡京作为左仆射领平章事就该负起这个责任来,家国如此,国土大片沦丧,他蔡京就是祸首。 而城中百姓也是鼓噪不安,金军烧杀淫辱的恶行谁不晓得,这些禽兽就要攻打东京城了,城中人怎么不害怕。 因此整个东京城处于骚动中,很多豪富人家举家准备逃离东京。 但是此时已经晚了,按照赵佶,蔡京的谕令,京中禁军封闭了通往四处的城门,如今的京城许进不许出。 赵佶、蔡京等人深怕这些人仓皇逃离坏了城中的军心士气,城中大乱谁还守城,须知守卫京城只靠禁军是不成的,凡二十里的城墙能站满不错。 后续转运兵甲粮秣等事宜都要靠这些强壮来完成,他们都跑了怎么办。 而且这般大股的人流南下必然让沿途的州县人人惊慌,恐怕很多百姓要随着逃离,那么沿途州县的城防呢。 所以赵佶听取了蔡京、何执中等人的建言,立即封闭城门。 但是这些简单粗暴的拦截只能让细民无法通行,却是让开封府和禁军的官员、军将大发利市。 那些勋贵家谁没有人在禁军中身居高位的,怎么可能拦住他们,这些皇室勋贵的家眷都趁夜里纷纷逃离。 而那些豪商发散出去百万贯的资财只为了逃离京城,这些海量银钱都进入了这些官员、军将手里。 有些细民得知消息鼓噪大闹起来,禁军出动大队立即弹压,杀伤了百余人再没有人敢在街巷聚集,这次差点全城爆发的暴动被弹压下去。 只是偌大的东京城死寂起来,酒楼,酒肆的生意确实另类的生发了。 很多人到这些地方饮酒作乐,唯恐东京失陷后在没有那般机会了。 总之,东京城内一副末日之相。 皇城里也是静谧极了。 垂拱殿内鸦雀无声,赵佶跌坐在龙案后两眼痴呆。 下首的蔡京、何执中、邓洵武、余深等人肃立,大殿内针落可闻,十分的凝滞。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七十一章惊惧南逃 赵佶脸色苍白,眸子里带着血丝,眼看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好生休息过了,早就被惊吓的夜不能寐。 赵佶抬眼看向蔡京, “左相,八万禁军,数万青壮,能否守住东京城,” 赵佶红着眼等着蔡京。 此时,赵佶对蔡京也是心思复杂,由于家国离难,很多臣子激愤不已,弹劾蔡京四起,虽然这些官员知道根子在赵佶那里,却是不敢明说君上不是,都推在蔡京头上,弹劾如雪片飞来。 赵佶此时多少能听进去一些,也知道公田所等坏了大事,花石纲等更是不消说了,心里对蔡京也有了嫌隙。 但是危机时候,赵佶还不打算惩处蔡京,他还想借助蔡京的头脑想出迎敌之策呢。 蔡京一时无语,他虽然筹算很多,算是个干才,偏偏兵事上很白痴。 在这个危急时候他怎么知道东京能不能守住,如果非要他说,京中禁军有名的不能战,只怕是守不住, “金军来势汹汹,真定、定州等处我军死守依旧没有抵挡住金军攻破城池,东京城也不敢保全万一,” 蔡京没有直说守不住,只是模糊了一下,自有他的小心思在。 果然,赵佶听罢脸色更白,呼吸粗了不少,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位天子身子在发抖。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赵佶喃喃自语,此时他顾及不了什么在臣子面前没了尊严。 他突然看向了何执中, “西军是否出关东进了,” 何执中急忙拱手, “西军四万余正在都统制种朴、姚雄、刘延庆等统领下出关迎敌。” “怎的只有四万,” 赵佶急了。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都知道赵佶内里失守了。 前些时日,本来就是商议后下令西军兵分两路的,一路出麟府路支援太原。 一路出关援救东京,结果现在官家忘记了这事,说明赵佶已经心乱如麻了。 ‘陛下,这是十余日前我等议定的,’ 何执中急忙拱手道。 ‘太原嘛,嗯,’ 赵佶心里这个纠结,最后还是不顾官家的体面说道, ‘太原乃是河东雄城,守军三万,还有数万青壮,更有河东形胜之地,足以守护,东京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当以守护京中危为先,诏令西军精锐立即加快行军,须得在金军前赶到东京城,’ 赵佶哑着嗓子道。 何执中大惊, ‘陛下,河东乃是中原屏障,如果太原不保,完颜阿骨打数万铁骑直驱拿下就是洛阳,东京,金军可两路夹攻东京,因此太原是必救的,太原一失,河东不在,河东一下东京必不可保啊,’ 赵佶面上筋肉抖动着,纠结的很。 几个大臣此时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官家已经被吓破胆了,唯恐东京守不住,想把西军这股最强的军力留在身边守城,这才能感到安全。 问题是如此一来,太原孤立无援如果被攻陷,金军可以两路夹攻大宋,东京城也守不住的。 赵佶叹息连连,接连询问了京东东路、荆南,江南两路等地的援军什么时候可能到得东京,任谁都清楚这位官家胆气全无了。 待得政事堂诸公折返政事堂后,睡眠不足的赵佶想要休憩一下,舒缓一番,他感到头疼欲裂支撑不住。 只是他躺下没多久就被另一个急报所惊吓醒了,滑州失守,完颜吴乞买统领的大军就在数十里外窥伺东京了,也就说金军已经过了河,黄河不在是一个天堑可以阻隔金军。 赵佶立即被这个急报惊吓的毫无睡意,只感到心中冰寒。 他没注意的是他身边的杨戟也是面无人色,胆气很小的杨戟早就魂飞天外,但是他是内都知总管,不敢擅自离开逃生不是。 杨戬看到赵佶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来。 “陛下,东京城如此危急,陛下不可居于险境,何不南下建康府,暂避一时,如果陛下有失,谁还能重整旗鼓击败金军收复旧河山呢,” 杨戟立即将跑路说的高大上伟光正,赵佶闻言眼睛一亮,这话他是最爱听了,他一再听取大臣所言,不就是希望听到这般建言吗。 “只是如此一般,京中无人主持大局,岂不是金军一鼓而下,” 到了这个时候赵佶也得保持一下颜面,故意矜持道。 ‘诸位皇子尚且幼小不能主持大局,然陛下有兄弟在,临危受命代陛下守卫京城就是,待得陛下南下统领大军杀回解除东京之围就是了,’ 杨戬急忙道,他也等的这一刻,他深知赵佶不走他也走不了,都是困在京城中,只要赵佶南逃,必然带着他这个最为宠信的内都知总管,他才能逃出生天,因此他谋划多时,早就将各种局面想清楚,为赵佶选了种种说辞。 赵佶大喜,嗯,南下号令各路勤王军,然后北上救援,京中让他的兄弟留守,无论里外都有了很好的说辞。 虽然不算十全十美吧,也算是说的出口了。 赵佶此时已经下了决断,立即南下避祸,让他的兄弟代替在京中煎熬吧。 待得政事堂诸人听闻滑州失守急忙再次返回请求示下的时候,他们惊闻他们的陛下要南下建康,统领江南各处的勤王军一同北上反击金军。 众人尽皆惊诧,一时无语。 只有蔡京却是长舒一口气,急忙拱手道, ‘京中确是凶险异常,如有个闪失,我大宋还有谁主持大局,如此局面下,臣下以为陛下当立即撤离京城南下建康主持大局,此处可由越王来代替陛下坚守就是了,’ 蔡京求之不得赵佶逃离,还是那句话赵佶不走,他怎么走,蔡京也肝胆具寒了,越是处在他的高位越是晓得局面的艰险。 经过这数月的激战他算是看清了,哪怕西军精锐到此也不会是金军的对手,因此东京危如累卵了,他怎么甘心在这险地停留。 为他自身故也要让赵佶南逃。 蔡京如此一说,邓洵武、余深立即赞同,何执中心知极为不妥,但是他是潜邸老人,太晓得赵佶本性了,这就是一个志大才疏,么有太多胆略的帝王。 现下已然被惊骇的六神无主,只想逃离,此时谁敢阻拦他,赵佶就记恨一辈子,日后必然追究,这位官家心胸可是狭窄的很呢。 何执中无奈下只能违心的拱手赞同。 赵佶立即笑了,虽然他知道此时这个表情很让他没有面子,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终于可以安然南下逃离升天,怎么不欣喜若狂。 既然可以逃出升天,赵佶也终于可以有心思安排一下后事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七十二章横山变故 ‘朕摆驾南去,越王为监国,蔡相公和何相公要全力帮衬,一定要守住京师,毕竟这是我大宋的都城,百万丁口,不容有失,’ 此时清俊的陛下言之凿凿的提及东京紧要处,讽刺的是他就要放弃这般紧要的东京南下了。 不知道其他人,何执中的感觉就是这么荒诞,在这一刻起,他头脑中有个人的声音挥之不去,不可领天下。 这人当初如此评判赵佶的时候,身为潜邸一员的何执中是极为愤怒的,不仅是为主不平,也是因为这人要坏了他的从龙拥立之功。 而且他以为瑞王还未曾任事,何以如此讥讽。 须知没有继承大位的王爷喜欢玩乐一些岂不是好,难道心机深沉才好吗,那不是招惹当今嫉恨吗。 何执中以为瑞王如能登基,有了国事在身,自会收敛昔日玩乐之心。 但是现下看,这位昔日的瑞王,当今的官家真的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昔日真宗虽然也是胆小怯懦些,但是最后还不是御驾亲征和辽军对阵,虽然被迫签下澶渊之盟,毕竟敢于上阵了。 但是眼前这位官家在数万精锐,十万丁口的随扈下不敢守护京城,太让人失望心寒了。 何执中从此时此刻起对赵佶绝望,他只能感叹今时今日家国蒙难之际,怎么大宋天子是这么个东西。 众人口不对心的一同应诺,其实对赵佶都是阴奉阳违,还是那句话,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守住京城。 如果能守住当然要守住,旁的不说,只说他们家眷都在京城,如果破城女眷如何,金军兽行无人不知。 只是他们如何守住。 留下了越王赵偲建国,宰辅辅助。 赵佶自己则是在童贯、高俅的随扈下,一千殿前司马军护卫下逃离东京。 如今的高俅已然是殿前司马军都指挥使,短短不到十年,这厮如火箭般蹿升,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吏一跃成为大宋高阶大将,陛下亲信。 须知他可是步入全国前十名的大将行列,讽刺的是他一次战阵没有经历过,妥妥的战阵小白,相比之下种世衡、种谔经历多场大战血战,却只是止步于中阶战将的行列,种世衡死的时候也没有成为真正的太尉,如今战阵小白,未曾为大宋斩获蛮狄一个首级的高俅已然是妥妥的高太尉了,可见赵佶一朝的荒唐。 如今高太尉统领他麾下亲军护佑赵佶南逃。 赵佶还算有些良心,将自家最大的两个娃儿也带走了,他将长子赵恒、三子赵楷带离京城。 余者太小顾及不得了,怕经不起路上颠簸,他这一路上是要轻车简从,以往豪华的车马都要放弃,只是双轮马车和战马而已,舒适一点谈不上,甚至极为颠簸,但是现下只能顾及尽快逃离,如果被金军前锋缀上那就万事大吉了。 所以太小的娃儿是不可能了,赵恒、赵楷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勉强可以长途跋涉一番,余者只能留在宫中。 两日后的凌晨,天刚刚蒙蒙亮,一千余骑,二十余辆轻便马车,赵佶逃离了京城,放弃了东京城和百万子民仓皇不顾。 横山城城北原野成了雪野,米擒那花在亲卫随扈下纵马飞驰着。 这般天气米擒那花本不想骑行在原野中,奈何米擒多政偷偷的从城中溜出去,到原野里赏雪去了。 米擒那花得知消息后又气又急。 今年十二岁的米擒多政顽皮的紧,却有极为聪慧,需要的时候嘴甜的紧,哄的米擒那花疼爱极了。 只是心太野了,总是弄出些顽劣之事,让米擒那花又气又急。 当年和秦延一别,米擒那花又有了身孕,不过介于秦延将米擒多智带去奕州,心中郁结的米擒那花隐瞒了米擒多政的出生,目的就是一个,她身边要有一个宝贝,不能再被秦延随意带走。 只是这两年,米擒那花又有些后悔,米擒多政顽劣的让她头疼,好像真得让秦延好生管教一番才是。 这日是横山落下的第一场大雪,米擒多政为此逃课出去纵马赏雪,这让米擒那花大急,只好带着亲卫出来找寻这个顽劣的二郎。 孩童毕竟是孩童,并不急着逃离,只顾雪中玩闹去了。 很快就被亲卫发现了踪迹。 等到米擒那花赶到的时候,发现米擒多政和米擒多纳幼子米擒昌业、米擒长旺的幼子米擒纳赐一同玩耍,已然成了三个雪人。 看到族长米擒那花亲临,十岁的米擒昌业和米擒纳赐都是唯唯的恭立请安。 米擒多政嬉笑着上前, “娘,您来的正好,随我等一同堆个雪人,娘你堆的雪人最好看了,” 米擒那花看着粗壮的米擒多政哭笑不得,这厮哪里有一丝逃课偷跑出来被擒的模样,胆子真大,还能随便逢迎她这个当娘的,好让他自己蒙混过关。 米擒那花随手给了米擒多政后背三马鞭。 米擒多政感到了鞭子力度不足,嗯,肯定过关了,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米擒那花无语,这个儿子除了身量像极了秦延,剩下哪里有秦延的影子,唉。 对上三个子侄,米擒那花也是无奈,只好陪着他们玩耍了一番,自己也是一身的雪粉,倒也好生欢笑了一回。 只是欢快的日子短暂,数匹快马风驰电掣而来,带给了米擒那花一封密报。 米擒那花立即赶回了无定城,屏退左右立即打开一看,正是秦延的亲笔手书。 除了问了两个孩子的情形外,信函最后说了一句,天时已到。 米擒那花心里蓬蓬跳着。 这是他们的暗号,米擒多智折返横山的时候带回一封长信中秦延详细说明了米擒部的行止。 其中就有一条,如天下大变,中原板荡,则西贼必然蠢蠢欲动,妄图乘机收复旧地,甚至攻入鄜延路、环庆路、熙河路等宋军各地。 而宋军可能因为援救中原而被迫放弃一些领地,甚或是横山,此时米擒部危矣。 只要不离开横山,米擒部必是西贼报复的对象,只因米擒部偷袭西夏,攻取了夏州,只是这一点就绝不会放过米擒部。 因此米擒部当勤练兵马,同时接到天时已到的信札之时,立即开始鲸吞横山诸部,让米擒部扩张起来,也好迎击西贼的入侵,否则只有立即弃了横山南下逃离,去往蜀地暂避。 而离开横山这个根基,也意味着米擒部没有了未来,这是那花肯定无法接受的。 那花很清楚自家夫君安排的是她和米擒部唯一的出路。 至于秦延所说的可怕前景能否出现,那花毫不怀疑。 秦延用他以往无数的预判证明了这一切。 最近的当属赵佶这个庸才不足以领天下,如果说大宋回收燕云那一刻,她也曾有所怀疑的话,金军轻易击败宋军占据燕云南下牧马,米擒那花只能感叹他的夫君目光如炬,完全没有冤枉这个赵佶。 所以那花一直在整军备战,而深悉奕州战阵的米擒多智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 米擒多智带回来的百余人中,有二十余名工匠,为的就是给米擒部打造燧发火铳。 由于铁料的限制,米擒部以往无法打造燧发火铳,但是在这些工匠到来后一切改变了。 因为他们夹带了大量的弹片,就是为了燧发火铳击发的,这都是奕州铁厂的精铁打造。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七十三章联姻为上 从海边偷运数千把火铳实在无法很好的隐藏行止,只能是偷运这些弹片,不过是几十个麻袋的事,就是有人发现了,如果不是行家里手也不知道这些铁片是做什么的,所以上万弹片就这样轻易的运到了民勤部。 这些工匠将米擒部的火铳统一改成了奕州统一式样,如此长铳、短铳都是燧发火铳,战阵上随时击发,不至于因为火绳引燃延时击发错失战机,而且燧发火铳在风雨天里有着无法比拟的优势。 这一年来米擒部产出了一千多把燧发长铳,三千多把燧发短铳。 虽然因为米擒部采买的铁料有限,长铳射程也不过六十余步,短铳不过三十余步,但还是大大加强了米擒部的战力。 而米擒多智则是操练米擒部近四万男丁,一年多来轮值操练,已经让米擒部这些骑军无比熟悉奕州战阵。 米擒多智时刻不会忘了他父王所说的,如论骑射、骑战,天下无出生女直之右者,因此对战女直当以战阵迎击,火器为先,折损锐气,然后败之。 因此米擒多智不顾米擒族人的抱怨,将米擒族人改造成了下马可以列阵当步军驱使,奕州战阵在米擒部再现。 当然,米擒多智如此做,很多米擒人抱怨,到米擒那花那里哭诉,骑军怎么能成为步军。 米擒那花则是利用自己的威望作为米擒多智的坚强后盾,她可以安抚众人,可以解释,如果还不通,那就强硬的打压,终于协助米擒多智完成了整军,至此,米擒部族兵成了上马骑射,下马奕州战阵的全能族兵。 而今日,那花接到了这封秦延的密信,那花知道西北又到了动荡之时,米擒部又到了生死关头。 其实这数月来金军入寇,势如破竹大南下已经让那花清楚,自家夫君所说的大变已成,她、米擒多智、米擒玛多、米擒多纳、米擒长旺都在等待这一刻。 那花立即赶回城中,召集了众人,商议的事儿只有一个,怎么一统横山诸羌,让横山诸羌形成一个完整的战力。 米擒部虽然一家独大,成为横山之王,麾下精兵四万余,但是米擒那花一直在韬光养晦,到了这个规模后,即使有些小部落主动要求归附,米擒那花一一拒绝,她清楚,如果再行膨胀,大宋就要对她另眼相看了。 因此,这几年来米擒部依仗强横的武力,被横山数百藩部公认为横山之王,却是没有继续扩大领地和人丁的迹象。 而且还算恭顺,每番鄜延路宋军对抗西贼,米擒部都遵从出兵襄助,好在瀚海以南的大部分地区被宋军节制,西夏没有大举攻伐鄜延路的银州、夏州,因此,米擒部折损不多。 而今时今日始,米擒那花下令,米擒部将结束韬光养晦,没有限制的极力扩张,务必将横山诸藩部节制在战旗下,形成一个六七万众的庞大军团,不如此不能和西贼对抗,甚至完成秦延期许的护卫大宋沿边,这可是米擒部存亡的关键。 “只是如此,鄜延路官员、军将岂能放过我部,” 如今年近古稀的米擒玛多表示了忧虑。 ‘无妨,’ 米擒那花摇头道, ‘如今金军直驱洛阳,东京,西军精锐尽出东方,大宋已经么有能力节制横山了,’ “如此说,西贼就要跨过瀚海了吗,” 米擒多纳皱眉道。 “正是,西军精锐东出,西贼必然南下,夺取他们失去的州县,而在鄜延路和麟府路怕是只能靠我米擒部独力支撑了,” 米擒那花点头道。 ‘如此甚好,正是我部跃升之时,奕州从一偏僻小岛成为横跨南北的大国,女直人从极北的部落到横跨数千里的大国,都是打出来的,今日不过是到了米擒部而已,’ 米擒多智目光炯炯,很显然他等待很久了。 “先不要如此说,先说一点,如果想要横山鼎定,你和拓拔夏花的婚事就要先办了,” 米擒那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长子。 身材高大,很是英武米擒多智就是一囧,让米擒玛多、米擒多纳、米擒长旺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米擒多智脸上有些红了,喃喃道, “此女过于刁蛮了些,俺甚是不喜,” ‘如果你没有去过奕州,怕是早就允了吧,’ 米擒那花没好气道。 拓拔部是如今横山第二大部落,控弦万余,也是有着万帐的大部落。 拓跋部族长拓跋铎一直希望两家联姻,看中的正是米擒多智,只是米擒多智看拓跋铎的长女拓拔夏花整日骑马射箭,野的很,心里不愿。 但是米擒那花清楚,如果想尽快节制横山,两家联姻是必须的,只要他们两大部落合兵一处,其他藩部无不景从就是了。 米擒那花指责米擒多智因为到奕州看到了所谓宋人淑女而看不上拓拔夏花,米擒多智也只能唯唯了,在他老妈面前,他还不敢扯谎敷衍,本来也就是如此,看过宋人淑女,再看横山的野丫头真的看不过眼。 “多智你须知,成大事不拘小节,强硬如你父王如何,你也晓你父王最喜冯小娥,为何娶了如今的王妃,你父王如此你又如何,” 米擒那花的话让米擒多智辨无可辨,虽然这里面有阴错阳差的结果,但是秦延的夫人们和子女谁都清楚秦延最喜的还是冯小娥,这是所有人公认的。 “好了,以后娶个宋人淑女就是了,但是正妻还得是拓拔夏花,” 米擒那花不容米擒多智辩驳独断道,没有时间拖宕了,她只能当机立断,再者说,米擒部的环境还真需要拓拔夏花这般可以辅佐米擒多智的女子,那些宋人的淑女来了能帮衬什么。 米擒多智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情愿,但是他也知道情势如此,不容他拖延下去,他选择了默认。 一旁的米擒玛多等人哄笑着打趣着。 海州城门大开,数十骑飞驰向北部海港。 海州知州侯蒙接到海州港的急报,言称大股海舟抵达海港,大批军伍正在登陆,言称乃是江南路和福建路援军,乃是进京勤王的。 进京勤王很正常了,现下京中已经将勤王令传遍天下,因为形势过于危急,金军马上就要兵临汴京城下。 最为丢脸的是当今官家弃了都城狂奔南下,想起这个让侯蒙唏嘘。 他可是御史中丞任上因为弹劾赎买幽云触怒官家和蔡京被贬谪的。 要知道御史中丞任上绝大多数都进入了政事堂,只要他小心从事,一个尚书右丞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但是侯蒙忍不住,对赎买幽云狂喷不止,因此获罪。 正因为从中枢而下,他才知道这个危急关头,官家的南逃对中原守军的军心士气影响是致命的。 侯蒙也不禁想起那句秦延名言,轻佻不足以领天下,今日看来当真是警世名言了。 在此中原大乱之际,各地勤王军都有了动作,因此有南方来的援军到达他不稀奇。 侯蒙感到诧异的是,为何事先没有通禀,他作为海州知州一无所知。 再者就是即使江南路的援军到达为何不走运河航道,而是选择了海运,这都让侯蒙有些疑惑。 因此他没有等这些登陆的军将前来拜谒,而是决定亲去海港一看。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七十四章登陆海州 侯蒙一行人飞驰入海州港,离着还有数百步,侯蒙就已经愕然。 但见辽阔的海湾里帆樯如云,粗粗看去最起码有百多艘的海船驶入期间,而且海船都是相当雄阔,非是那些数百料的小船。 靠近栈桥的近十艘海船卸载,但见红色的人流如潮水般涌下来。 只是如此红色衣甲的雄壮士卒让四周观看的百姓不断鼓噪喝彩,就是一些围观的高丽商人也是称颂不已。 侯蒙不甚通晓兵事,但是略略一观也是欣喜,但见这些军卒极为雄壮,且行动迅快,令行禁止,在军将节制下快速下船列阵。 两个伴当当先而去,过了一会儿几个一身银光铠的军将走来。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四十左右的年纪,一脸风尘,只有一双狭长的眼睛极为有神。 此人当先拱手道, “江南东路都钤辖王晋宸拜见候知州,” 侯蒙淡淡的点头,作为御史中丞下野的高官,他当然有这个资格面对一个武将, ‘王钤辖辛苦,只是此等调兵大事,怎的没有兵部勘合,你怎的也没有派人通禀一声,’ 侯蒙不紧不慢道,官威十足。 “禀知州,兵部嘛,不晓得为何没有勘合,是否因为京中被围了,” 王晋宸恭敬道, “至于我等事先派出一艘海船通晓海州,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入港,下官也是忧虑,是否在海上沉了,” 侯蒙发现真的不好说什么,京中嘛,嗯,可能真的被围了,就是先前没有被围住,那时也是乱成一团了吧,无人通晓也是正常。 至于海船没有通晓,海上沉一两艘太过正常了,侯蒙也不能因此发飙。 “怎的走了海路,为何不走运河,” “此乃江南东路我家副总管定下的,下将不敢胡言,待得我家副总管到来后自有分晓,” 王晋宸赔笑道。 侯蒙也只能无语了,还能说什么,一个粗鄙军将也就是如此而已,难道还能通晓余者不成。 侯蒙随即到了海港抄关的官厅等候,一些军将还不值得他在海港候着。 直到过了午时,侯蒙极不耐烦的催了数次,才有衙役禀报,江南东路都副总管拜见。 侯蒙在伴当下整理衣物,虽然是一路副总管但是侯蒙也没打算出迎,不过是一个行伍出身而已,他可是东华门唱名的雄才,怎么可能出迎赤佬。 官亭外鼓噪不断,甲胄铿锵之声不绝。 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涌入一群红色战甲的军卒。 侯蒙脸上一沉,他没想到到来的这些赤佬竟敢如此大胆,他刚要呵斥一番,却是看着中间一人呆若木鸡。 这个军将在大群护卫随扈下,却是因为身材高大显露出来,虽然历经多年未见,侯蒙却是一眼认出了此人不是那个叛逆秦延还是何人。 昔日他在京中做户部郎中的时候见过秦延两次,只是略略寒暄而已,实在是不熟。 然则秦延那时已然是官场上冉冉新星,众人瞩目,加上秦延迥异常人的身材,侯蒙如何认不出来。 侯蒙点指着秦延磕绊道, ‘你,你。。’ “候知州,一别经年,今日相见不亦乐乎,” 秦延哈哈大笑拱手道。 侯蒙脸色紫涨,他戟指秦延对身边伴当吼道, “此乃叛逆秦延,还不立即拿下,” 侯蒙身边伴当当即应诺涌上。 马道一声吼,秦延身边的亲卫挥动骑枪,立即就是一个森严的小小军阵,如林的骑枪森冷的怼上众人。 侯蒙身边侍从和衙役不可靠近,甚至在对方逼迫下急忙后退。 马道一声令下,三十余护卫挥动刀枪涌上,将侯蒙身边的十来个伴当击倒在地收去了刀枪。 侯蒙大怒,他指着秦延大骂, “好一个叛逆,如今夷狄毁诺入寇中原动荡不宁,中原有倾覆之危,你个秦延竟敢趁机祸乱,窥伺中原,当真是无耻小人,” 秦延微微一笑, “候知州怎知本王统兵前来乃是夺取江山的,而不是入京勤王的,” 秦延冷喝一声, “当今中原陆沉,千万百姓蒙难之际,本王不忍故国生灵涂炭,家国受辱,统大军亲上战阵,定要与蛮狄死战,挽狂澜于既倒,恢复中原朗朗青天,” 侯蒙听闻犹疑不已,他也是宦海多年,秦延说什么没有窥伺中原是不信的,只是秦延亲自统大军亲来,即使窥伺中原,也要和蛮狄死拼的,这对大宋中枢是有利的不是,两虎相争,才能给大宋一个喘息之机不是。 “秦龙图当真为此而来,” 侯蒙有些磕绊道。 虽然猜忌中,但是称呼已经从叛逆变成了秦龙图,当然了,什么奕州王的称呼侯蒙是不认的。 ‘故国蒙难,孤不忍江山蒙尘百姓离难,只有挺身而出了,’ 秦延叹道。 “如此本官拜谢龙图,” 侯蒙郑重一辑。 “候知州当知道前方征战后方安定的道理,海州干系我大军后方辎重通途,须得稳定当先,因此还请候知州安定各处才是,” 秦延如此和侯蒙温言相商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安稳海州的局面。 他不想遇到什么顽强的抵抗,造成海州乱事,海州是绝对不能乱的,这里是大宋和奕州大后方联络的根基。 秦延需要侯蒙这般带路党,虽然侯蒙肯定不会承认,是否承认无关紧要,秦延只需要他在奕州军最初登陆的时候安靖各处就是了,待得奕州军平稳过渡后侯蒙自然是无足轻重了。 “此是当然,只要龙图是入京勤王,本官当竭力襄助就是了,” 侯蒙是咬死了秦延此来是勤王军,而不是叛逆。 秦延当然知道侯蒙在玩文字游戏,不过他要的是结果,这些口舌之争其实是无所谓的。 侯蒙屈服了,下令海州和下属各县官吏帮衬奕州军,提供粮秣、随员,帮助奕州军向北开进。 侯蒙这位朝廷大员屈服的原因只有一个,寄希望于秦延的威名,他深知秦延手下必是强军。 虽然京师有西军驰援,但由于路途遥远,他不知道西军是否能及时赶到京城。 再者西军当年收复燕云可是大败给了辽军,而金军扫荡辽军夺取辽国故土,战力高下立判。 侯蒙窃以为西军怕也是不能力敌金军,有了秦延所部强军才能抵御金军吧,他也是为了大宋和官家着想,只能委曲求全了。 接下来数日内,数万奕州军登陆海州。 侯蒙是看的目眩神驰。 只是数万匹战马就让他惊诧了,如此高大神骏的战马竟然有数万匹,侯蒙已然将秦延所部的战力再次拔高一大截,晓得秦延善于练兵,但是麾下有如此强军,看的让他胆寒,如果非是抵御金军而是并吞大宋中原呢。 有些事不能想多了,侯蒙让自己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待得李清臣登岸,则是让侯蒙大吃一惊。 李清臣那可是在哲宗亲政的时候辅佐的肱股之臣,绍圣维新就是由李清臣开启的。 那时候他不过是一个舍人而已,尚未登堂入室。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七十五章难民狂潮 “海州知州侯蒙拜见李相公,” 侯蒙是礼数周道。 “候知州太客气了,老夫不过是一个闲居之人,当不得知州如此,” 须发皆白的李清臣笑着还礼道。 两人寒暄一番。 李清臣也给侯蒙介绍了李偲,李偲此番是随身侍候老父一同抵达了海州。 ‘候知州,此番奕州军进抵海州,就是为了北上攻击金军东路军侧后,断其粮道,迫使北虏撤围京师,此战干系极大,万望候知州安定海州后方才是,’ 李清臣好生劝解道。 “李相公放心,本官乃是大宋之臣,当守护大宋之土,定当竭力相助,” 侯蒙和李清臣不约而同避开了从属,只说了此时的合作事宜。 借助侯蒙的默许,滕建业统领数百人的奕州官吏立即参与了海州的政事中。 侯蒙为了抗金的大局,也是被奕州军军力的威慑,默认了奕州对海州一线的政务体系的把持。 刘半顷则是率领一万铁骑当先出发,目的地是京东西路治所所在的齐州,到了齐州,就是威胁了金军右路军的侧翼。 之所以只有一万军, 那是因为第一次运送的战马只够二十营的骑军的备马,至于其他战马只能第二番才能运来了。 只能是一个月后的事儿了。 只是万余骑军加上数万战马,声势已然极为惊人。 打着宋军旗号的奕州军隆隆向北开进。 路上经过的州县,刘半顷当即让军卒控制库藏,将粮秣先占据下来,为后进的大军准备。 至于什么知州知县阻拦,刘半顷是蛮横的一概不理,至于这些官员气愤的什么向中枢弹劾,刘半顷嗤之以鼻。 首先他就不是真正的大宋军,而是伪军而已。 再者,他也清楚行军沿途的州县必然会被后进的大军掌控,随之成为奕州治下之地,提告,随意了。 如此一万余骑军向北直进。 秦延之所以选择了北方的齐州,而不是从海州直接向西开向应天府,直驱西北京畿路,那是有其战略考量的。 原因很多,首先在京畿和气势正盛的金军争锋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金军在京畿一带抢掠虽多,所获极重,但是在京畿不须将大笔抢掠转运,可以轻装上阵。 而在敌人侧后截断其归途,让其负重返回途中约战,金军绝不可能轻装上阵。 秦延相信贪婪的金军绝不会将大笔钱粮弃之不顾,那就是金军最大的负担。 再者,大股奕州军突然出现在京师,将会和各地勤王军对峙,秦延不知道那些勤王军如何对待奕州军。 中国历史上攘外必先安内的思想根深蒂固,直到近现代都是如此。 很难说有些勤王军不向奕州军挥舞屠刀。 奕州军当然不惧,但是内讧只能便宜了金军,让金军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而抗金诸事将会蒙受巨大损失。 因此京师绝不会是奕州军最好的决战所在。 相比之下,秦延越发的看重金军侧后方,那才是金军的弱点。 他不信,完颜吴乞买知晓后路出现数万奕州军后可以完全弃之不顾。 此番大战攻略,海州军议上秦延已然通晓众人。 刘半顷只管统军路经沂州、兖州直驱齐州、青州一线就是了。 只是骑军抵达兖州的时候,骑军就遇到了大股的流民潮。 此番骑军北上在沂州就遇到了南下的难民潮。 但是人流不算很多,绝大部分都是齐州青州甚或应天府百姓逃入沂州的,他们都是害怕金军突入齐州、青州、应天府抢掠被迫逃离的。 实在是金军烧杀淫辱劫掠的名声太恶劣了,让这些地方很多百姓胆寒。 当然了这其中很多都是中上之家。 想想也是,没有丝毫积蓄的细民逃亡都不可能,只能在原地等死罢了。 既然如此那些流民虽然颠簸流离,倒也过的去,算不得多么凄惨。 但是在兖州奕州骑军所遇到的流民潮决然不同。 这些流民拖家带口,瘦骨嶙峋,伤患极多,很多人瘫在路边等死。 就在官道两侧很多窝棚内瑟瑟发抖,没有米粮只能在寒风中等死而已。 卖儿卖女者众多,此时发卖儿女为了这些儿女有一条活路,总比和父母一起饿死的好。 甚至有些流民看到奕州路过,立即跪倒路边哭诉,让他们的子弟可以随军去,只求活命足以,只是可怜他们的子侄不过十来岁而已,根本不能提枪。 奕州军来自奕州治下,奕州军一向被教导与百姓鱼水情。 每到水旱灾害之时,奕州治下辖地的奕州军必然出动抗灾,那是奕州之主秦延的敕令,莫敢不从。 而且但有灾荒趁乱劫掠淫辱者当即斩立决,绝没有宽纵一说。 因此奕州军和当地百姓相处融洽,是当地政务体系的重要一环,也因此奕州军军卒地位很高。 此时他们却是看到了如此地狱一般的场景,让这些绝大部分宋人出身的奕州骑军唏嘘不已。 刘半顷只能通晓流民向南进发,他知道滕建业正在建立海州向北向西的赈济体系,主公秦延早就预估到了流民如潮的场面,为此接济体系和政务体系一同办理。 但是这些流民是否能挨到沂州境内,刘半顷也是不知,只因这些流民实在是太凄惨了。 但是刘半顷没有其他的办法,他还不能将随军统带的粮秣发给流民。 须知此时此地他不是在升龙府,也不是在倭国,他可以随意的撒下大军抢掠敌人,在敌人土地上抢掠是天经地义的,就敌于粮不但大大减轻自己的负担,还能极大的削弱对手的实力。 而此处却是大宋治下,奕州军当然不可能随意抢掠补充军粮,那会造成什么影响,而治下之军抢掠同宗同族会造就兽军,对军心士气打击极大。 而且这些地方将来都要收入奕州军的治下,因此决不可肆意胡为,而须好生对待当地百姓,这可是临出发时候宗左丞千万叮嘱的。 所以刘半顷统军只能靠携带的粮秣前行,不过是在随处的州县补充一下而已。 所以刘半顷虽然万般同情这些流民也只能硬起心肠来继续向北进军了。 半月后,八千余奕州军骑军抵达了齐州,打着宋军勤王军旗号相当具有欺骗性。 齐州知州带人开城相迎,然后就立即被执,齐州也如同忻州和兖州一般轻易的落入了奕州骑军的手中。 刘半顷派出两营骑军向东,取了青州。 青州对奕州军也是极为紧要的,须知青州东部就是大海,虽然此时青州东线没有很好的现成的港口,但是只要好生改造一番就可以在东部一线建立一个海港。 这般奕州到京东东路一线的补给线就会形成,一年可以通航八个月,比绕行半岛抵达海州要近便了很多。 而陆路的减少也意味着在此作战的奕州军将会得到更加迅快的辎重和人员的补充,意义重大。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七十六章乱作一团 大宋东京城现今死气沉沉,全城百万人处于无比的惊惧中。 外间数万金军铁骑烧杀抢掠中,将城外数十条街道中的钱粮劫掠一空,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百姓被杀戮一空,他们的尸体随意被丢弃,更有众多女子的哭号声日夜不休的传入城中。 金军残酷无比的野蛮冷血让歌舞升平百年的东京城百姓静若寒蝉,他们无法想象人怎么如同野兽一般,这样的畜生怎么抵达东京的,为何大宋边军数十万却是没法阻拦金军杀入中原腹地。 即使禁军八万也难以让这些百姓放心就是了,很简单如果禁军当真那般精锐,为何不敢出城击败蛮狄,还中原朗朗晴天。 此时赵佶乃是桀纣之君的传言弥漫开来。 百姓见识不多,但是如今家国蒙难,蛮狄将都城围住杀戮,当今官家是如何执掌国事的,必然是首当其冲百姓发泄的对象。 此时暗地里无数人感叹当年秦龙图所言称的轻佻不足以领天下真是甄仁发聩的警世之言,那是何等的目光如炬,须知当年赵佶还未曾登基,做出何等荒唐之事,就被龙图一眼看穿,秦龙图果然非寻常人。 更可气的是,赵佶登基后秦龙图避走南疆,大宋失去基石一般的人物,但有龙图在,蛮狄岂敢马踏中原。 东京坊间充满了对赵佶的唾骂和对秦延赞颂声,这数年来两人的形象彻底颠覆了。 虽然公田所等对大宋各地危害极大,但是东京百姓没有受到其害,相反京中百姓倒是沾了赵佶大手大脚花费的光,去岁收回幽云更是让京中百姓感到赵佶倒也是一个少有的中兴之主,否则幽云如何收回的,那时候赵佶声望到了顶峰。 与之相反,秦延的声望必然沉入谷地,被称为叛逆。 但是今时今日,赵佶惹下了天大的乱子,自己不顾逃离,这般的昏君被人唾骂不已,相反秦延的声名如日中天,很多瑟瑟发抖的百姓焚香祷告此番秦龙图能统兵解围东京,否则还能求告谁,大宋禁军已然不堪一击了。 当然了,赵佶如此不堪也有有心人推波助澜,比如他那些宠臣。 蔡京这厮在赵佶离开京城三日后也在京城被围前借口随扈陛下逃离东京南下。 没错,大宋左仆射领平章事蔡京抛弃了东京城和满城百姓,留下了满朝惊诧无比的官员逃离了。 按说官家南逃,左仆射就是镇守京中第一人,当要起到定海神针作用,结果蔡京竟然逃离了。 而另一个宠臣杨戟当然是随扈赵佶逃离了。 童贯更不要说,带领禁军一部借口护驾随着赵佶逃离。 赵佶另一个宠臣殿前司马军都指挥使高俅也借口护驾走人了。 这些赵佶的宠臣一个比一个不堪,就没有一个留守京城的,争先恐后不要颜面的逃离,结果就是给众人口实无数。 按说这些事百姓根本不知道,但是一些官员实在是愤怒非常,忍受不住如此不靠谱的官家和左仆射,将这些人逃亡的事情传扬出去。 结果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赵佶逃离勉强众人接受了,不管怎么说吧,赵佶干系国祚,众人捏着鼻子也认了,官家如果真的被执算是大宋天大的耻辱,南逃总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借口。 但是蔡京、童贯之流怎么算,收复燕云都是首倡者,童贯还是亲临前线执掌者,两人也是因此获取了封赏无数,童贯更是成为了大宋仅有的异姓王。 依靠幽云获取荣华富贵无数,结果金军杀来立即逃离京中,这谁能受的了。 因此很多官员毫无顾忌的将真相传播出去,引得细民百姓唾骂连连,赵佶以下众人相当不堪。 更是引发了数百太学生的声讨,围住宣德门要朝廷和越王赵偲讨个说法。 赵偲何等人,当年赵頊的儿子中最是没有才干的一个,就是当年向太后考虑新帝人选的时候也没有考虑他。 而如今赵偲却是成为了赵佶和皇室的替罪羊,问题是他也知道自己虽然来到了垂拱殿和政事堂办差,却是一个摆设而已,实权都在右相何执中手中,他能做什么。 因此对宣德门外的鼓噪他是避之不及,绝不会回应的。 而何执中等人也为了京中防务忙的焦头烂额,此时哪里顾得了这些太学生。 因此邓洵武出来安抚一声罢了。 对于太学生提出来的罢黜蔡京,童贯,追究两人的罪责含糊其辞,不了了之。 开玩笑,蔡京是邓洵武的恩主,邓洵武怎么可能追究蔡京,那绝不可能。 太学生如何肯答应,只是围住宣德门鼓噪不休,但有路过的文武都被辱骂一番。 平日里早有大员追究此事了,须知朝廷体例必须遵循,否则哪里还有上下尊卑了,一切就乱了。 但是此时赵佶等人逃离的恶果出现了,谁能说这些太学生指责的没有道理,谁能和这些太学生理直气壮的讲理,将这些人劝退。 因此只能任由这些太学生胡闹罢了。 只是随着东京城内的形势越发的危急,越发有百姓加入太学生队伍中,使得宣德门前方十分的鼎沸,每日里鼓噪不已。 开封府府尹王诏只是派出了衙役监看一番而已,他也知道群情激奋下此时不能强力弹压,否则容易出乱子。 于是每日里宣德门这里每每是唾骂鼓噪不断,成为了东京城百姓发泄不满的场所,而且每日人群都在扩大中。 政事堂中,赵偲为首一众大臣汇集一处,共商东京的防务。 清瘦矮小的赵偲即使坐在首位上也没有乾纲独断的范儿,他眼神游离在冲击在众臣脸上,在一众人等中他希望看到一些希望,得到一些信心。 赵佶走了,还带走了两个儿子,他可是全家都在城中呢,他只能与东京共存亡了。 只是赵偲在一众大臣脸上看到的是惊慌、沉重,没谁能给他多一点的信心,这越发的让其内心沉了下去。 “诸卿,此番北虏在城外肆虐,攻城在即,万望众卿好生商议一番如何才能守住东京城,” 赵偲慢声细语道,没法,他就不是一个有决断的人物,也是一个闲散王爷。 “禀王爷,金军在城外正在抢掠粮秣,囤积辎重,也是等候步军抵达,待得汉军步军抵达定会立即攻城,因此我军须得立即筹划一番才是,” 殿前兵马司龙虎卫厢指挥使何灌拱手道。 赵偲一听心里发寒,金军还有援军呢,心里惊惧。 赵偲看向了右仆射何执中, “右相以为如何,” 他这个无能的王爷只能依仗这位肱股之臣了。 何执中心里也是叫苦,他怎么不知道东京城危在旦夕,一个不好被金军破城而入,国祚有断绝的危险。 只是何执中当初只是瑞王府的属官,想想,如果他真有绝世之才何以沦落到一个王府中担任一个闲散的官员。 只是瑞王突然登基才让他飞黄腾达的,此时他怎么知道如何处置,做个补锅匠何执中还是合格的,但是危急时候临机决断非他所长,何况他对兵事一窍不通。 好在何执中也有了一些计较。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七十七章天下第一雄城 何执中急忙拱手道, “如今东京兵火战急,臣下保举工部尚书张商英为尚书右丞,总领京中防务,张尚书曾征讨蜀中乱贼,颇通兵事,此时定能节制全军守住东京城,” 此时何执中就明说了他不善兵事,将守城的大权拱手相让张商英,此时此刻不是逞能的时候,为江山社稷计为一家老小计,何执中只能将大权拱手相让。 邓洵武等人也是急忙拱手附和,他们也深知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可以担负全军防护的重任。 张商英乃是四朝老臣,每番任职都极有才干,也是当年新党一员。 只是才干虽然让人赞颂,脾气太差,总是得罪上官和同僚,因此宦海臣服多年,虽然也短暂成为尚书右丞,却是不久去职,没有真正执掌中枢。 但也正是他硬扎的性子,让何执中等人信得过,危机时候举荐他担任东京守护。 赵偲疑惑的看向须发接白的张商英, “张卿可能守住东京城,守护百万百姓,” 张商英昂然拱手当仁不让道, “如殿下任命下官,下官定当好生筹划,统领京中禁军、百姓守住东京城,” 赵偲当即点了头。 他这个摄政王还是有权利任命一个尚书右丞这般参知政事的。 关键是张商英是他看到唯一一个对守住城池信心满满的,余者只看那些苍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眼神就不成,到底都是文人,非是上上之选。 于是张商英以工部尚书的身份拜为尚书右丞,再次荣任大宋宰辅,总领东京守城事宜。 张商英立即开始发号施令, “高指挥使,如今城中有禁军多少,本相要的是实数,” 张商英是毫不客气,他知道现下京中号称禁军十万,其实远远没有这些,余者都是吃了空饷了。 殿前兵马司步军都指挥使高公纪急忙躬身道, ‘如今京中有禁军近八万,同时有前方败军入城的一万八千余,再者有厢军万余,’ 张商英无语,擦,两成的多的空饷,真是够多的,而且他也知晓这近八万禁军除了老弱病残外怕是能有四万精壮就是不错,没法,这就是如今的他手下能指望的京中禁军战力。 “高公纪,何灌,梁方平,你等诸人立即开始分派军伍,务必将禁军分为四部,驻守东西南北四城,须得分为数批,分批守城保持战力,” 高公纪、何灌、梁方平等武将急忙拱手应诺。 “王知府,立即派出胥吏、衙役,清点城内丁口,按照保甲抽调出青壮,向城头搬运滚木礌石、床弩、火油、火药,弹丸,兵甲,随时准备协助正军守城,” 开封府王诏急忙拱手应了。 “万请何相公坐镇政事堂,下令各部库藏司拿出全部的兵甲辎重,统一筹划一番,以为守城之用,” 张商英接连发令。 此番就连何执中也拱了拱手表示领命。 “再者,还须派出人手统合城中全部粮秣,急令粮行献出全部的粮米,万一金军锁城法围困东京,东京最少要坚守六月之久,城中不可因为缺粮生乱,” 张商英看向领开封府兼任户部尚书的王诏。 王诏心知苦也,这绝对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事,想想城中一众豪商哪个没有靠山,否则怎么在京中生发,甚或很多大粮行就是勋贵的产业,如此征集粮秣,必然发生冲突,只是此时他敢不应承吗。 王诏苦着一张脸拱手应了,心中却是大骂张商英这个老货不已。 有了张商英的协调指挥,今日宋军的防御总算是步入正轨了,张商英安排的头头是道,让赵偲安心不少,余者也立即出了政事堂开始处置。 赵偲、何执中、张商英、邓洵武等人留下。 “未知如今各地勤王军到了何处,” 张商英问向何执中。 毕竟他刚执掌防务,此前不是宰辅一员,对援军等事宜知晓的太少。 ‘嗯,如今江南两路,荆南路,淮南路等诸路援军都已经开拔,西军一部六万余人,在种朴、刘延庆、姚雄、杨安世、姚兜统领下已然到了潼关,不日就要开进东京,’ 何执中这一说让张商英长出一口气。 他问的是各路援军,其实他只想听西军的消息。 张商英乃是数朝老臣,怎么不知道大宋禁军底细,其他的军伍是不成的,还得指望西军才行。 听闻西军进军还算神速,可能在半月左右抵达东京,让张商英总算是心里安定不少。 他深知困守城池是不成的,如果没有外援,一味的防守,城内军民看不到希望,士气不振,总有一天粮尽之时城池也会陷落,有了西军这个外援守城可就从容很多了。 “然西军此前大败,也不可期许太多,” 何执中长叹一声。 他不善兵事,然而去岁西军大败还是给他很不好的感官,西军虽然是大宋最强的战力,怕也不敌金军。 ‘内有守军,外有援军,成掎角之势,哪怕不能一战败敌,也让金贼寝食难安,东京鼎定,’ 张商英笃定的很。 他这一生颇为坎坷,上下沉浮多矣,因此没觉得如今独领大局有什么不可负重,倒是有些战意在心头, “可惜秦龙图不在,秦龙图若在,管叫胡马有来无还,” 张商英以为如果统领西军精锐的是秦延,有他在城外牵制,张商英在城中守城,定叫金军损失惨重,东京城坚如磐石,幸运的话足以让金军大败一场。 何执中无语望天,这个张商英宦海蹉跎,就在此了。 性子太勇烈了些,不够谨慎,这般话谁都清楚,当次家国倾覆的危急时候,如果有秦延在当然是大宋幸事,问题是秦延是当今死敌,这话能说出来吗,放在心里罢了,这个张商英就这般无所顾忌的说出来,啧,此番就是守住了东京,张商英立下殊功怕也无法留在中枢,官家定然让其下野,可惜了这个能臣。 东京东北封丘门外四里余的地界,大群马队再次盘桓。 意气风发的完颜吴乞买手拿单筒远望镜眺望东京城。 他的身边完颜阿离合懑、完颜盈歌、完颜希伊、完颜宗干等人也是一同查看东京城。 完颜吴乞买放下远望镜叹息一声, “此乃天下第一雄城,不可强攻啊,” 难怪完颜吴乞买有如此感叹,东京城高五丈余,阔四丈余,周二十里,瓮城、马面林立,巨炮黑黝黝的炮口恐吓四周,让人望而生畏。 完颜诸人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只是瞄了两眼,就知道东京城乃是他们遇到的第一大坚城。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七十八章西军东来 “都元帅说的极是,以往我等见识过的中京,上京和这个东京城比起来不过是小镇而已,就是燕京城也是远远不及,” 完颜希伊叹道。 他此番南征一路行来发现燕京算是有名的雄城了,就是雄州、真定等处也远远不及,但是今日一看东京城,燕京差之太远了。 “坚城,呵呵,燕京坚城如何,还不是一日而下,” 完颜阿离合懑冷笑道。 经过这两年的***连捷,完颜阿离合懑是无限膨胀,大宋,呵呵,早就不在他的眼里了。 “燕京内里军无战心,当然不会与我军死拼,东京怎么同,这些南蛮深怕我军入城屠城,必然是血战的,” 完颜吴乞买横了一眼完颜阿离合懑,很是不满,如此轻敌下极易盲目攻伐,最后伤损太多,如今金军虽然也有二十余万众,但是真正的女直人不超过十万,完颜部精锐更是只有不足两万,决不可有大的伤损,否则金国根基不稳,这厮太多操切了。 轰轰轰,火炮的轰鸣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众人抬眼望去,但见东京城上烟雾升腾,接着传来数声弹丸破空的呼啸声,东京城的宋军正在城上试炮。 众人看到弹丸距离他们只有三百余步的距离上落地翻滚,大股的烟尘升腾。 “南蛮也就是火炮凶猛些罢了,” 完颜阿离合懑鄙视道。 “正是,南蛮就是火炮火铳犀利些,野战中只有抱头鼠窜而已,” 汉将郭药师逢迎道。 完颜阿离合懑傲然昂首。 完颜吴乞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完颜阿离合懑听令,’ “完颜阿离合懑听令,” 完颜阿离合懑拱手道。 ‘点起所部五千骑,向西迎击南蛮西军,务必杀伤其一部,让其无法倾力援救东京城,’ 完颜吴乞买打算将他这个鲁莽的叔父打发到西边,在东京城下他这个鲁莽的劲头怕是要让大军损失众多,相反野战倒是无所谓了。 完颜阿离合懑立即欣然领命,他当然知道他是被打发走了的,但是他也愿意,这些日子他也是无所事事多矣,出迎西军不用在东京城下晒太阳,他是求之不得了。 完颜阿离合懑统军离去。 完颜吴乞买统领女直军、契丹军、渤海军、怨军继续围困东京。 只是完颜吴乞买没有强令攻城,仅仅是将东京团团围困,同时派出了契丹军渤海军怨军四处打草谷,为大军征集粮秣。 他打算用锁城法困死东京,待得击败西军后,城中无所依仗最后只能陷落。 西军五万余精锐在种朴、姚雄的统领下向东开进,从京兆府向东出关,进入河南府,距离东京不过百多里路。 此番援军聚集了西军熙河路、秦凤路、环庆路、泾源路、鄜延路等诸路精兵,可说为了援救风雨飘摇中的大宋,西军精锐尽出,甚至放弃了很多边寨,为的就是收缩后腾挪出更多的兵力东进救援东京城。 哪怕是晓得西贼定会趁机大肆攻城略地,收取大宋的国土也是顾忌不得了,东京和中原有失即使保有陕西沿边也没有丝毫裨益。 虽然种朴上番大败于金军手下,但是他毕竟是如今西军第一人,因此此番作为统军大帅援救东京。 名将姚雄和刘延庆作为副帅一同统军出兵。 大军在京兆府汇集了八千余人的禁军和厢军一同开进。 到了京畿路的河阳收取了京畿路西部勤王军五千余人,大军扩展到了七万余,号称援军十万向东浩浩荡荡的开进。 也就是出了河阳向东开进不远,数千金军铁骑追踪而至,如影随形的跟随着西军。 种朴派出了大群斥候驱赶,却是被金军挫败,只能无奈的看着金军数千人就在两里外游荡。 河阳府援军一部拖在最后,一个不小心被完颜阿离合懑统军击溃,两千余人几乎被斩杀一空,等到大群宋军赶到,只是留下了一地的尸首残骸。 “大帅,金军如此猖狂,我军士气大损,本将愿意请命统领本部军击溃此獠,” 姚雄当即请战,和圆滑的刘延庆不同,姚雄要勇烈一些,对西贼***连捷也让他底气十足,虽然上番摆在金军手上,但是如今不过是数千金军,姚雄还是想主动攻伐,有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刘延庆闻听沉默不语。 种朴则是摇摇头, “胜了如何,金军都是骑军,倏忽远遁,复而再来,如有败绩,我军士气大损,” 在种朴看来代价不相匹配,宋军胜了也无法聚歼之,败了损失实力很多, ‘一切当进抵东京城下为先,须知朝廷正在翘首以盼,只要我军抵达东京城下,哪怕不能大败金军,城中守军和百姓也会士气大振,东京城稳如泰山,’ 种朴只求一样就是安然抵达东京,然后寻机决战,如果不能,哪怕牵制金军,让其无法倾力攻城也就足以,只要保住了东京城其他都是小事而已。 宋军紧密队形向东开进,绝不轻易散开,每隔里许都有骑军戒备,随时迎击可能的金军偷袭,因此宋军沿着官道是一个长蛇阵,倒也戒备森严,有了万余骑军的串联,倒也能收尾相顾。 这让完颜阿离合懑无可奈何。 而且宋军行进在富庶的京畿路,虽然很多村屯镇子被金军抢掠焚毁,但是州县城池无恙,宋军可以随时得到粮秣的补充,根本不愁粮道被劫掠。 因此宋军完全可以做到不分兵,完颜阿离合懑也就没有得到任何良机再次偷袭宋军,只能追踪宋军而已。 宋军抵达了郑州,再此汇集了三千勤王军后继续向东进发,金军在一旁恶意满满的窥伺,却也没有得到任何好的机会。 政和六年一月,西军援军进抵距离东京西城只有六里处的城西驿。 而金军大营则是驻扎在西城外的金明池,两军遥遥相对。 到了这个距离上,东京城上守军已然可以登高望远看到了西军旗帜和西军的大营。 西军援军抵达的消息让东京城一片欢腾声。 大宋顶级战力的西军抵达了东京,击败夷狄仿佛就在眼前,东京城解围怕是就在眼前了吧。 就连东京城内的朝廷百官也是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好像击败金军就在眼前了。 也正是如此内斗再次发生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七十九章偷营惨败 越王赵偲的侍读,也即是他的幕僚刘肃提出建言,当立即着令西军和金军决战,一战败之。 理由很充分,那就是如果一战击败入寇金军右路军,金军右路军只能败逃北方,中原危机自解。 西军则可以立即北上援救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太原城,此时太原被围城两月余,说不定什么时候要失陷。 太原如果失守,则中原北方铁壁已失,金军如果再次入寇,两路齐头并进,中原危矣。 因此须得速战速决,西军可脱身北上救援。 目的是很明确有道理的,筹谋上无懈可击,乃是上上之选。 何执中、邓洵武有些意动了。 奈何张商英却是极力反对, “殿下,去岁西军精锐数万败在辽军手下,金军却是大败辽军,因此和金军决战实不可行,还须稳守为先,哪怕不能一举败敌,也会让金军无法倾力攻城,东京抵定,” 张商英没有反对这个筹谋,却是点出这个问题,击败金军似乎超出了西军的能力。 西军如果能有那般强悍的战力,去岁何必赎买幽云,直接拿下就是了。 越王是个没主意的,立即踌躇起来。 结果就是双方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当然这些文臣们争吵不休,却是无一人询问武将的建言,好像亲上战阵的是他们这些文臣一般,没有询问最清楚敌人底细的武将有何建言。 最后的结果就是城中向西城外宋军大营派出了兵部郎中郑平、内都知副总管梁涛为首的监军。 虽然东京被围住,只是相对大队的人马来说,如果不是运粮队伍等等,金军也无意全部禁绝,实在是东京城太广大了,周二十余里,全面封锁是不可能的。 梁涛等人从北城出城然后绕道抵达西城外宋军大营。 种朴等人接入了突如其来的监军。 梁涛宣旨,监国越王下令西军务必击败金军,解除东京之围,如能如此,首功者敕封节度使,封侯爵世袭罔替。 种朴、刘延庆却是一脸的纠结,而姚雄、姚兜却是跃跃欲试。 种朴、刘延庆还是以为强攻不可取,姚雄、姚兜虽然知晓金军强悍,但是面对如此诱惑他们还是想冒险一试。 然而种朴不点头,宋军绝不会出营就是了,身为种家如今家主,种朴怼上这位越王还是没什么压力的,他老爹种谔两次抗命都是面对官家,他违抗的不过是一个监国而已,性子上来的种朴也是执拗的紧。 梁涛看到如此局面十分的捉急,奈何如今主事的主子是越王,可不是当今陛下,他也无可奈何不是。 “种刺史,此番越王和中枢以及满城百姓翘首以盼,还请种刺史立即发兵才是,哪怕是夜袭敌营胜上一场也好,” 没错,城内最后争论的结果决战不可行,偷袭敌营,大胜一场再说,这就是一种折中了。 如果偷袭成功,金军真的营啸,就此大败而逃都是说不定的。 总比援军就在那里坐等要好多了,总之行止有限也比毫不作为强。 “大帅,下将愿意统领本部偷袭金军大营,万望大帅应允,” 姚雄心头火热请战。 兄弟姚兜立即附和,果然是是打虎亲兄弟。 种朴迟疑半晌后终于点头。 其实他完全可以继续抗命,他真不在意这个存在感很差的越王,他就不信越王日后有登基的机会,只要越王不可能登基,他就昂然不惧。 只是他不想西军因此分裂,姚雄姚兜麾下战力也是很可观的,如果出现嫌隙对日后征战不利,种朴只有勉为其难的应允下来。 冬夜凌晨最暗黑的时候,八千余宋军出营,摸向了金军大寨。 所有宋军都褪去了铁甲,手里的刀枪都被布条缠上,防止发出铿锵的撞击声。 宋军军卒都是按照每个都,每个指挥节制前行,防止乱了阵势。 最前方的是两营陷阵营的军卒,他们此番作为前锋就是赴死的差事,只要能破开敌阵就是胜利。 按说姚雄姚兜已然做到极致,能想到的都想到到了,务必让军卒安静前行。 但是他们想不到的实在太多了。 冬夜里行军途中一些本来受凉有病的军卒咳嗽不止,简直是抑制不住的,根本不受人的控制,实际上这些军卒不应随军偷营。 但是没有经验的结果就是将这些军卒也带上,结果就是很快被游荡在两军大营间的金军斥候发现。 金军一队骑军前往查探,立即发现了宋军大队,凄厉和短促的号角声鸣响在原野中,宋军偷袭彻底破产。 “撤回大营,撤,” 姚雄恨极那些麾下的废物,闭嘴能死吗。 宋军立即开始折返,但是很遗憾,陌生的原野里暗黑一片的情形下想要快速退却实在不可能。 就在此时金军大营内鼓噪开来,接着雷霆万钧的马蹄声响起,完颜希伊驱使两个谋克统领所部骑军风驰电掣般杀出。 姚雄退兵前锋刚刚抵达自己营寨大门,后军依然被金军追上砍杀,金军骑军直接破入宋军阵势中。 暗夜里只有火把的照亮中,却是不耽误金军夜战的能力。 骑军强大的冲击力根本不是毫无准备的宋军步卒可以抵挡的,暗夜里也让宋军整队迎敌无法实现,姚雄所部宋军立即崩散,向四面八方逃离,八千人如八千头猪般奔逃,就是没有太多抵抗,任由金军肆意杀戮。 金军趁机杀入姚雄大营内,姚雄军陷入疯狂的混乱,到处是军卒的惨叫声,无数军卒被砍杀在冬夜冰冻的土地上。 此时只能庆幸一点,那就是西军大营是按照各军独自一营的方式建立的。 各个营盘各不统属,没法,虽然种朴有大帅的名号,其实各家都有很强的独立性,分属熙河路、秦凤路、泾源路等各路,所以都是各自下寨。 因此,当姚雄军被金军骑军衔尾追杀进入大寨的情形下,各军都是急忙紧守军寨,军卒利用栅栏和塔楼防护,强弩和火铳向四周混乱的暗夜里发射,哪怕击杀那些逃向各个营寨的姚雄所部军卒也在所不惜,此时宁杀错不放过,如果让金军混入逃亡的宋军军卒当中破入大寨,姚雄所部就是他们接下来的下场。 暗夜里到处是宋军军卒的惨叫,偶尔也响起女直土话的惨呼,很显然有些女直人真的想趁夜偷袭,结果被宋军的弩箭和火铳击杀。 混乱的情形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边开始泛白,金军才收军胜利回营。 此时冬日的晨曦下,宋军军卒的尸体铺满了方圆数里的原野,很多伤而不死的军卒都在惨嚎中。 负伤后再被冰冻,简直是世上最恐怖的死法,无比缓慢的死亡。 在无数红色衣甲的宋军尸体中只有寥寥不多的黑色衣甲的金军尸首。 倒是有不少负伤的战马被抛弃在原野里,这是金军付出的最大代价。 夜间骑军冲阵战马坏了腿脚的也是不少。 但是相比杀伤数千宋军的战绩来说,这些损失微不足道,相比较而言,备马充足的金军对此不甚在意。 种朴下令宋军军卒布成阵势缓缓的戒备出营,营救那些伤而不死的军卒,收拢阵亡宋军的尸体。 金军倒是没有趁机偷袭,而是返回了大营欢庆大胜休憩去了。 此番夜袭,姚雄所部宋军八千余人阵亡五千余人,余者逃散,可说几乎全军覆没。 姚雄身受两处刀伤,好在甲胄护体伤而不死。 姚兜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和几个亲卫被金军砍杀在旷野里,当被找到的时候几乎冻成了冰坨。 一路的都钤辖就这般暴尸荒野中。 宋军所谓的夜袭成就了金军的大胜,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宋军士气颓败,只能继续困守营盘中无力继续攻伐。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八十章打不过乞和 宋军偷营大败,丧师近万,消息传入东京城,朝廷内一片哗然。 声讨西军诸将的声音不绝于耳。 越王赵偲当即主持政事堂会商。 “姚雄丧军辱国,当立即缉拿待勘,待得战事稍歇后一并惩处,” 邓洵武当即建言,姚雄这个大好的背锅侠当然跑不了,没有他谁能承担罪责, “此番西军大帅种朴也须夺职待勘,日后再行惩处,” 邓洵武这个建言算是中规中矩吧,当事人负主责,主帅连带受罚,这是一贯的官场体例,没毛病。 只是他此时忘了,当时监军传回来的消息是种朴反对出战的,实在说种朴受罚太冤枉了,因为种朴奉行的是以守为主,牵制金军攻城足以,所以惩戒种朴实在不服众。 邓洵武脸皮极厚,全当忘记了这事,张商英却是没那么厚颜, ‘此事惩处种朴,西军上下怕是不能信服,恐影响军心士气啊,’ “大军败绩,主帅担责,此乃官场常例,如果不惩处种朴,岂不是纵容这些兵将不成,只怕日后败绩寻常,诸将不以为意,此京城危难之时,军法宜严不宜宽,” 余深建言道。 余深和邓洵武的建言被越王赵偲采纳,他不认为出战是个大问题,战败那是这些军将和军卒不争气,一个夜袭也能被击杀如此,只能说这些军卒是酒囊饭袋之辈。 种朴被夺职,那只能让刘延庆主持大军了,实在西军军将虽众,名将却是凋零,没有太多合适的人选了。 于是政事堂谕令下,锁拿姚雄勘问,种朴夺职,贬官三级,泸州刺史刘延庆升任统军大帅,节制西军六万余。 此番大败处置完毕。 赵偲和政事堂诸公此时算是明白了,哪怕是西军也远远不是金军的对手,种朴以守为主的筹划是对的。 如今宋军只能窥伺一旁,牵制金军大队无法全力攻城就是了。 政事堂和赵偲以为此番算是惩治完毕,只是防守东京城就是了,只要西军牵制,东京可保无虞。 却是没想到此番西军大败和朝廷的惩处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宋朝廷就是一个大筛子,西军战败的因由早早就传播出去了。 大宋坊间很多人听闻了战败的结果,种朴主张以守为主,朝廷逼迫西军出战夜袭,结果被金军反杀数千人,西军大营几乎倾覆。 京城内很多百姓听闻后愤怒非常,纷纷汇集到宣德门前面鼓噪不休。 这一年来赵佶的乱政,终于让东京百姓忍无可忍了。 收复燕云的结果却是金军大举南下,以往所谓光辉的政绩被揭穿了丑陋的嘴脸,宋军接连败绩凸显了宋庭的极其无能,却是牵连了无数的百姓,北方数千里国土沦丧,就连升平百多年的东京城也岌岌可危。 值此国难时刻赵佶却是抛却了京城南逃,本来这些种种让百姓对赵佶以及他的宠臣蔡京、童贯之流忍无可忍,此番西军被强令出军大败成了一个导火索,东京百姓愤怒沸腾起来。 本来数百人的太学生队伍人单势孤,却是一下收到了数万百姓的声援,声势极为浩大。 将皇城南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以太学生余诸为首提出了他们的要求,立即惩处逃离京城的左相蔡京和广阳郡王童贯,两人当收取一切封赏和官职,以国贼论处。 同时恢复种朴的西军统帅的官职,夺职刘延庆。 最后,当今皇帝陛下必须下罪己诏,向臣民告罪。 这日形势失控的时候,守护皇城的禁军和一些内侍还想立即弹压,结果数万百姓鼓噪开来,打死打伤数十禁军和内侍,差点占据了宣德门,宣德门被迫关闭,局面差点形成了国民暴动。 这般混乱不堪的局面震动了整个朝廷和政事堂,越王赵偲差点魂飞魄散,不说如果真的形成了国民暴动,东京内乱造成失陷金军,他怎么向皇室交待,赵宋百多年的基业不能葬送在他的手中吧。 这时候赵偲立即派出了余深统领礼部官员和这些太学生谈判。 他们清楚这些条款那些细民是无能提出的,肯定是这些太学生接着细民暴动之势提出的,此番乱事只要安抚了这些太学生就能平息下来。 余深带人和余诸为首的太学生商谈,他摆出了礼贤下士的范儿,好生安抚众人,一时间倒是让局面平息一些,有了缓和平息的迹象,但是数万细民还是留守在宣德门左近盘桓不去。 余深去安抚平息事态,大宋政事堂和赵偲还另有要事相商呢。 西军大败意味着速战速决解围东京城不可能了。 但还要想方设法的解除东京的围困,虽然金军还没有大举攻城,但是日防夜防下万一有个疏漏闪失,东京城被攻陷后果不堪设想,依照金军一路入寇的禽兽行径怕是东京城没有多少人可以善终的,尤其是勋贵官宦人家的财富和女眷更是跑不了。 所以赵偲等人还得筹谋如何破局,如何让金军北返。 打是打不过了,最强的西军一败涂地还能指望各地乌合之众的勤王军不成,不说叫嚷的很凶,来到城下的很少,就是来到汴京城下也不能击败金军就是了。 打不过怎么办,还是老办法,赎买吧,想当年对辽贼、西贼的岁币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此番邓洵武提出了一个赐币给金军,双方订立合约,促其北返。 众人都是清楚,什么赐币,就是一个遮羞布而已,说白了就是岁币,岁岁纳贡向北称臣,换取对方不南征,勉力保持一个平和的局面。 介于有西夏和辽国岁币的先例,这些大宋诸公们对此毫无压力,没感觉太丢脸,自赵偲、何执中以下都是赞同岁币换和平,反正他们也不是始作俑者,没什么感到丢人的。 只是要想和议,必须向金军派出使臣商议一番才是。 何执中命礼部郎中李邦彦,鸿胪寺卿耿南仲出使金军大营。 这两人官职不高,当然不能决定两国和议之事,只是先行有个接触,商议一下大致的条款,然后派出重臣商议此事。 赵偲和何执中等人还想保持一个低调,此番和议想来必然是一个大宋赔款的和议,甚或割地也有可能,因此越是隐秘越好,如果过早曝光,只怕政事堂诸公名声越发不堪,虽然说现在好声名已经不济,谁让他们也是追随赵佶的臣子呢。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八十一章满营兽行 李邦彦和耿南仲十分不情愿的去往了金军大营,不说金军的残暴让两个士人出身的文官心惊胆颤,深恐去了被羞辱甚或掉了脑袋都是可能的。 再者他们此去心中没底啊。 他们官职不甚高,却也清楚大宋如今的窘迫不堪,想想北方大片领土沦陷,太原等重地被围,就连都城东京也被金军所围困,这等困顿的局面下和金人和议,想想都清楚金军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赔款是一定的,甚或割地也是一定的,偏偏此番出行越王言称可以在岁币金额上让步,但是割地是必然不成的。 赵偲的托辞也很有道理,他是亲王,是监国,却非大宋天子,没有权力割让国土,因此割地是万万不能的,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谈,只要金军能收兵北返。 问题就在这里,两人笃定金军必然要割地,担任是北方要地,比如河东代州忻州一线,比如河北雄州一线,这些要地掌控在金国手中,金国才能心安。 只是他们却没有权力商议这等事,因此此行晦暗,冒死前往却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两人当然心中挫败,然后王命难违,两人硬着头皮带着从人从城中缀下。 两人和十余个随从打着白旗被金军斥候俘获,因为言语不通,金军斥候野蛮的砍杀了几个随从,随即将几人拖入了大营中。 李邦彦和耿南仲都是晕的,他们侥幸自己逃得性命。 只是随从身首异处血淋淋的场面,以及金人杀人不眨眼的野蛮血腥,让两人双股颤栗。 两人浑身不自主的抖动着被拖入大营中。 他们都是士人出身,也是东华门唱名的荣耀,一辈子诗书浸淫,即使对上上官、同僚不满,也是暗中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所谓自有规则在,谁在官场行走都要守住这个规矩。 但是今日他们魂飞魄散,什么规矩,什么体面,这些女直人根本无视,上来就是血腥屠杀,人的性命如同猪狗一般低贱。 两人以往的世界全然崩塌了,他们看这些金人如同煞神般,他们不知不觉中弓腰驼背,唯恐触怒了这些金人将他们屠了随意丢弃在野外成为孤魂野鬼。 入得金军大营没多远,但见有两个女人嚎哭着从一个营帐中跑出,其中一个衣衫华贵,头上金步摇金贵,一看就是富家女眷,此时却是衣衫破碎,发髻散乱,香肩半露,一脸的仓皇。 另一个女子几乎赤身,她一脸的惊恐踉踉跄跄的跑着。 此时大帐中几个金人淫笑着跑出从后追赶着。 两个女人看到了李邦彦、耿南仲等人,一看服饰就是宋人,两女哭喊着跑来跪地道, ‘大官人救救小女子吧,这些蛮狄不是人,要祸害奴家呢,可怜女家一家都被他们害了啊,’ 李邦彦、耿南仲怎敢应下,他们如今就也在躲着金人呢,还敢管此事,怎么可能。 两人急忙绕开,两女双膝着地爬行过来, “大官人救救我等,女家愿意给官人做牛做马侍候,只要不落入这般禽兽手中啊,” 两女状若疯狂。 此时几个金人已经冲到,粗野的拳脚相向,接着拖着两女的发髻而行,场面不忍直视。 李邦彦和耿南仲是不敢看的,倒不是什么不忍直视,而是被两个追击金人怒目圆睁的看着,手扶刀把有砍杀之意。 李邦彦和耿南仲急忙避开目光,说什么也不敢和两人对视。 幸亏押解他们的金人斥候解说了几句,这两个金人才悻悻然的放过转身走人。 李邦彦和耿南仲出了一身的暴瀑汗,庆幸他们再次逃过一劫。 两人被押解着继续前行,但见很多营帐内都传来宋人女子的哭喊,显然金军在京畿抢掠了大量宋人女子淫乐。 一些军帐外宋人女子半裸的尸体随处可见,有被虐杀的,有不堪受辱自裁的。 金军大寨内如同额鼻地狱一般,李邦彦和耿南仲心神被夺,浑身颤抖,眼神不敢四处寻看,只盯着前方眼前的道路,浑浑噩噩的行走着。 只是两旁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断绝不开,刺激的两人越发的行走不得,身子如同筛糠一般。 押解他们的金人斥候看到两人如此怯懦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让两人越发的不堪。 随即金人斥候鞭挞了两人,驱使两人快些行走,终于赶到了中军大帐。 两人进入金军的中军大帐,但见两个金人军将坐在椅子上,两人仅穿着两个裸衣,身边各有两个宋女服饰着,四个宋女几乎身无寸缕,强颜欢笑的投怀送抱。 耿南仲急忙看向别处,实在是无法目视,知道金军恶行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则是另一回事了。 ‘来者何人,’ 完颜吴乞买喝道。 一旁的通译翻译着。 “我等乃是大宋使臣,此番乃是到此拜会大帅,商议和议的,” 看到一脸络腮胡子,眼神凶悍的完颜吴乞买,李邦彦身子再矮了一截,急忙拱手道,唯恐完颜吴乞买发飙。 “原来是南蛮使臣,呵呵,” 完颜吴乞买讥讽一笑。 即使对方自称南蛮使臣,他依然左拥右抱裸女,也没有看座之意,轻视到了极点。 对方如此傲慢,李邦彦和耿南仲却是不敢任何不满之意,只是一旁恭敬的候着,丝毫不见一生浸淫圣贤书的影响,什么风骨气节都没有两人的性命重要。 “你等那个不争气的皇帝已然如同小儿般南逃,你等是谁人派来的,” 完颜吴乞买鄙视道。 “我等乃是大宋监国越王殿下和政事堂诸位大学士派来商议国事的,” 耿南仲陪笑道。 “呵呵,讲讲吧,那个越王和宰辅提出什么和议条款,” 完颜吴乞买大刺刺道。 “越王和诸公之意乃是遵循辽人旧例奉上每年五十万贯,此番再就是百万贯劳军,从此后你我两国以和为先,各守疆界即是,” 李邦彦媚笑道。 他以为此番献礼也是大手笔了,虽然可能又有不足,也就是再行议一议就是了。 完颜吴乞买听闻通译说完哈哈大笑,笑的两人莫名其妙。 完颜吴乞买身边的完颜阿离合懑瞪视着两人怒道, “区区百万贯就想让我大金军折返,哪里来的好事,呵呵,你等南蛮这是羞辱我大金吗,” 完颜阿离合懑边说边将两个裸女推开,手搭在了桌案上摆放的佩刀上。 看到完颜阿离合懑如此举动,李邦彦、耿南仲两人的腿都软了,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 虽然知道金军残暴,但他们也不敢跑,大营中怎么跑得了,两人身子如筛糠般抖动着, “这位大帅,我大宋诚意求和,但有不同可,可以再行商议就是,何,何必动怒,” 两人一身大汗,语音颤抖,毫无体面可言。 看到两人如此丑态,完颜阿离合懑哈哈大笑,南蛮果然都是怯懦之辈,只是言语恐吓一番就惊吓如此,这般无能之辈辽人怎么隐忍百年的,都是一群废物。 完颜吴乞买任由完颜阿离合懑恫吓一番,此时方开口道, “区区百万贯是对我大金的屈辱,和议可以,却是须得千万贯的劳军钱,日后每年献上百万贯的岁币,否则我大军就困死东京城,到那时候城中财富女子我等自取就是了,” 完颜吴乞买狮子大张口。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八十二章狮子大开口 李邦彦和耿南仲大惊失色,这个银钱是实在是太多了,须知大宋一年的赋税不过一千多万贯,一下拿出千万贯来怎么可能。 虽然大宋税赋一年一千多万贯却是按夏秋税赋支应的,一下也不可能那得出来,何况宋庭自己还过不过日子了。 “大帅不可啊,我朝实在无力支应,” 完颜吴乞买如同丝毫没有听闻继续道, “此外,河北雄州、真定,河东代州忻州还有太原都要割让给我大金,如此我军才能北返,本帅也可以向我国陛下交差,否则就是刀枪下血洗东京城,” 完颜吴乞买恫吓道。 ‘大帅绝不可如此,我朝绝不会应允的,大帅如此岂不是让你我两国两败俱伤,’ 耿南仲急忙道。 他是一心想完成这个差事,这个破事他算是明白了,他们两人以后就是忙碌和议之事的不二人选了,直到商议差不多政事堂才可能出一个相公来此签署和议,否则都是两人奔走。 问题是对方如此条款,他们两人如何说项,夹在中间太难为了,而且一个不好被这些蛮人盛怒下砍了首级就太不值当了。 “哦,大宋不应允如此条款,就不怕全城落入我军之手,那时候,呵呵,” 完颜吴乞买手搭在两个宋女身上不堪之处,狞笑着看着两人,威胁之意满满。 李邦彦和耿南仲大急,他们可是知道钱款倒是其次,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也不是不能应允,一切都能谈吧,金人大开口,朝廷也可以讨价还价不是。 但是割让国土这是犯忌的大事,谁也不可能应允,谁应允日后定会被举国上下声讨,成为大宋的国贼,这般条款是不可能应允的。 只有一样,如果当今陛下也在东京城说不定允了,但是赵佶南逃了,就是东京城陷落,国祚不断,因此无法胁迫当今了不是。 看到两人如此模样,完颜吴乞买有些领悟,看来好像似乎他这个条件是过大了,宋人可能真的不能应允。 完颜吴乞买略一思量,立即吼了一声,几个亲卫涌入, “将这两个南蛮拖出去砍了,” 几个金人如虎狼般冲上。 李邦彦和耿南仲当即瘫在了地上,浑身一点力气没有了,只是哭号告饶,丑态必露,丝毫风骨没有。 金人拖拽他们,他们如同死猪般抗拒,就是不想出去。 完颜吴乞买狞笑着来到两人面前,随手抽出了短刃,刀锋压在李邦彦的脖颈上,李邦彦当时就尿了。 完颜吴乞买满意的看了看两人狼狈的模样,知道也到时候了, “讲,你等越王和政事堂如何商议的,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否则你等的脑袋就要风干在木柱上,” 完颜吴乞买这话一说,李邦彦为了活命将宰辅们如何商议的一字不差的说出来,将大宋老底泄漏个一干二净。 完颜吴乞买也用一样的手段逼迫耿南仲,耿南仲更是不济,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翻来覆去的,弄得完颜吴乞买怒起,刀把狠狠的挥击,将这厮打昏过去。 完颜吴乞买转身看向完颜阿离合懑, ‘看来南蛮当真不能应允割地的条款了,’ “正是,这两个废物只怕没有丝毫隐瞒,如今宋朝皇帝难逃,余者谁也不敢应允割让土地,” 完颜阿离合懑也想明白了关键,他们没有困住真正的主事人,也就无法尽情勒索。 “再者,南蛮西军就在身侧,让我军无法攻城,就是攻城,我军不过数万人,谙班勃极烈大军困在太原,我军力有未及啊,” 完颜吴乞买面上粗豪,其实粗中有细,乃是完颜宗室极有权柄的人物,可说是完颜部前几号的权臣,有些筹算非是完颜阿离合懑这般粗汉。 他已经权衡多时了,攻取东京其实不可行,勉力攻城也会损失惨重。 “是极,打草谷越发的困难了,粮秣越发的少了,只怕。。。” 完颜阿离合懑点头称是,即使鲁莽如他也知道此番力有未及,说白了西路军不到攻取东京就是虚幻。 此番金军本来没打算灭亡大宋,本打算攻取河东北部和河北地界就好,只是没想到宋军如此不济,这才一路南下围攻了东京城。 其实内里无论兵力粮秣兵甲都未曾齐备。 “只是南蛮未曾以为如此吧,我军当虚张声势,只要能取得大笔银钱,呵呵,” 完颜阿离合懑狡猾道。 他虽然割地不可行,但是利用大军威势逼迫宋庭大出血,献上大笔的银钱也是一大胜利了不是。 他们知道攻取东京不可行,宋庭南蛮却是不知的,诈取一番就是了。 “正是如此,还是大帅高明,” 完颜阿离合懑大笑道。 两人得意的谈笑一番后,转向了还瘫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李邦彦和耿南仲, ‘你等返回城中告知那个什么越王,此番没有一千万银钱,此外还有每年一百万贯的岁币,我大金军就要攻入城中自取了,须知即使东京城易守难攻,我等只须坐等东京粮尽就是了,’ 完颜吴乞买讹诈道。 两人一脸的苦色,心道差事难为了。 他们想到了差事难办,没想到难为到了这个地步,千万赔款,政事堂诸公谁人敢应呢。 不过此时他们也算明白了,不应下来,他们两人怕是被砍杀弃尸荒野了吧。 两人急忙应允下来是抱头鼠窜,被金人驱赶出大帐回返东京城。 两人狼狈的从城下坐着兜筐登城,然后立即直驱皇城。 等到两人在政事堂将所见所闻一说,赵偲和何执中、邓洵武、余深、张商英都是不可置信。 “什么,千万赔偿,这是如何了得,” 张商英第一个发作,这个数量太大了,大到了宋庭根本支应不起的地步。 “是啊,如今未曾到春,还有两百余万的盈余,却是哪里有千万赔款,” 余深苦笑道。 “蛮狄羞辱我等太甚,太甚,” 赵偲狂怒,脸上羞红一片,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这个条款就是扇他几个耳光一般。 “只是如果我朝不能应允,那个金人大帅完颜吴乞买不应,执意等到城内粮尽,” 李邦彦拱手道。 众人默然。 虽然张商英执掌防守重任后,逼迫粮行献出粮米,供张商英统筹全城米粮,定量发布,但是东京百万丁口,就是如此也不过能支撑六七月而已,到那时候东京还不能解围,只怕内里当先崩溃了吧。 “西军未曾大胜如之奈何啊,” 邓洵武无奈道。 这话给西军拉仇恨了,但是可以想想河北禁军和京中禁军是做什么的,不管怎样,西军还敢一战,那两处的禁军只能上城防守了。 众人束手无策,特别是他们知道金军根本没有宋军的大麻烦,金军大部分是靠抢掠粮秣就敌于粮,根本没有粮秣之忧,那么坐等城中粮米断绝吗。 否则还得回到和议上,拿出钱粮来让金军赶紧北返才是真的。 只是这个金额嘛太蛋疼了,大宋没钱啊。 “还得商议一番才是,须得减免一些,” 何执中拿定了主意。 “金人只是不允啊,” 李邦彦知道恐怕他乃是难逃这个苦差,问题是金人一口咬住不放松,他们也不会松口,怎么商议。 “那也的去商议一番,多少减免一些,” 何执中也知道此事难为,如果他处于这么有利的地位也轻易不会吐口,但是千万赔款还是太过分了。 李邦彦和耿南仲垂头丧气,他们真的不想回去和那些野兽般凶狠的金人打交道,实在好怕怕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八十三章再三勒索 “千万贯也不是不成,只须向城内豪商贵戚征募就是了,值此国难时候,些许银钱换取自家安全,这些人也只能募捐了,” 余深咬牙道。 众人闻听都是心中一动,是啊,他们很清楚,千万看似不少,问题是京中每个行会的行首不是身家过百万的,每个行会拿出几十万贯来都是轻易的紧。 只是他们都是清楚这般强自勒索这些豪商那是得罪人了,这些豪商能生发如此身后谁没有皇亲国戚作为后台,否则怎能如此。 得罪了豪商和身后的人物,以后必然有些麻烦,即使他们身为宰辅也须顾忌。 “此时顾不得许多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东京城陷落所有的钱粮都是金人的,下令征集吧,” 何执中无奈慨叹道。 他心里大骂的是蔡京等人,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却是自己逃离,让他来收拾残局,真真是如同太学生唾骂的一般是大宋国贼。 于是宋庭两步走,一边派人继续和金人求告减免一些银钱。 一边开始向各个行会的行首发出敕令,命令各个行会募集银钱,制定最大的二十余个行会每家最少五十万贯。 余者小行会也有十万到二十万的额度,一个都不能少。 虽然这些都拿出来超过了千万贯,不过各地的援军还得需要钱粮和赏赐不是,都需要大笔开销,一道征集完事,日后不可能再次征集就是了,这种事可一不可二,众怒难范。 城中的各个行会接到这个敕令立即就沸腾了,尽皆怒不可遏,这是明目张胆的勒索,简直是明着从他们的手中夺取钱粮,谁也接受不能不是。 这两年收复燕云,赎买燕云,已经两次勒索了他们银钱,此番是第三次,可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这是勒索成了习惯不成。 他们立即派出人去和身后合股赚钱的勋贵贵戚商议,希翼他们能去和皇室商议减免。 同时发动手下的伙计们到宣德门鼓噪抗议,登时宣德门处汇集的人超过了十万,人山人海一般,将南皇城围的水泄不通。 倒是极为壮大了太学生抗议的队伍,给朝廷添加了巨大的压力。 最后越王赵偲乾坤独断,应允了太学生的要求,通令全国蔡京和童贯为国贼,立即锁拿勘问。 赵偲此时顾及不得赵佶了,他心里还怨念满满呢,赵佶让他成为替罪羊,如今赔款什么的破事都要他承担骂名,难道几个罪臣还舍不得吗。 几个罪臣重要,还是东京城重要,相信他那个皇兄自有决断。 至于他得罪蔡京等人,他作为亲王在意这个吗,不需要。 当然了,赵偲做了如此让步,太学生也得做些让步,对赔款的事儿就不要穷追猛打了。 双方总算是达成了一点共识,赎金实在是没法,必须给的,否则东京城陷落了,大家一同完蛋。 各个行会数日内得到了那些勋贵皇室中人的回应,此番不交出银钱是不行了,他们也是爱莫能助,此番如果不交出来东京不保,大家甭说赚钱了,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此时各个行会的行首无奈只能开始在各个行会开始征集银钱了。 这些行首在各个行会里权柄极重,他们可以决定哪一家可以继续在行会内经营,谁失去在东京城经营的资格。 因此他们强令下,哪个商户敢不听从。 只是一些行会行首将所有银钱摊派给手下的商户,自己却是一毛不拔,引起了行会内很多不满,造成了颇大的风波。 但是不管怎么样,银钱在聚集中,完成千万的征集金额不是难事。 只是各个商户因此元气大损,对朝廷大骂不已。 赵佶、赵偲、何执中、邓洵武、余深等人日日被人唾骂不止,声名极为不堪,哪怕赵佶这个大宋的官家也成为过街老鼠,人人愤恨,如果不是这个昏君中原也不能沦陷,东京也不会成为孤城一座。 可怜李邦彦和耿南仲只能去跪求完颜吴乞买减免一些银钱。 两人毫无脸面的接连跪求,甚至让完颜吴乞买大怒下打了鞭子,最后也不过减免了一百万贯。 但是今年的岁币也得支付,还是一千万贯的款项。 余者丝毫没有让步。 完颜吴乞买是狮子大张口,却是发现宋庭真的当打算用银钱买金军折返,此时他哪里肯作大的让步,更是咬定不松口。 最后数额还在一千万贯上。 此时,东京被围两月,城中一片困顿,宋庭不知道金军也开始受到缺粮的困扰,只是一味的筹集银钱,争取早日打发这些兽军北返。 河东雄城太原城头,大宋的旗帜高高飘扬。 须发皆白的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吕升卿一身甲胄伫立城头,他的身侧是河东路转运使廖呈,河东路副总管都钤辖王禀。 当年收回燕云之战,虽然宋军大败,但是王禀在范村阻击辽军有功,当年宋军中只有他和种师道因此晋升,如今王禀是河东路都副总管都钤辖,官阶也到了永州团练使,今日之身份地位和他老爹平齐了。 几人用远望镜探看了南城的金军大营。 但见金军大队如今就在营中安坐,期间有宋人服饰的女子和男子行走。 几人都清楚那些宋人女子已然沦为金军的营妓,哪怕期间很多都是昔日士人家的女眷,也沦为了金人的玩物,每日里肆意亵玩。 那些宋人男子都是金军虏获的奴仆,为金人打柴做饭修理物件,稍有不从就是砍杀当场扔出营外成为鬣狗的吃食。 “今日所见所闻都是华夏之耻,奈何老天留吕某太久,让某双目蒙尘,怎的不羞煞而死,咳咳咳,” 吕惠卿胸口起伏着,不断咳嗽着。 吕惠卿这两年身子极为不济,河东战事后每日里事物繁巨,只睡两个时辰而已,如此吕惠卿身子大坏。 “吕公还须多多保重身子,须知如今河东安危尽在吕公一身啊,” 廖呈急忙道。 他真的怕吕惠卿坚持不住,他不过一个正统文官,从来没有节制过兵事,如果吕惠卿有个好歹,他自咐无法坚守太原。 “无妨,此时此地,只要有武将在就能守护太原了,” 吕惠卿自嘲道。 如今太原被围,他还能做什么,至于守城,那自有王禀以下军将担负,他这个河东经略被围太原,已然无法协调河东二十余州上百县的防务了。 “吕公,只是不知我大宋援军何时可到,我太原粮秣只够坚持四五个月的了,” 廖呈心急道。 他如今主管城中辎重,所有库藏都在他的节制下,他当然清楚城中到了什么地步,即使每人每日里二两杂粮,也就是坚持五个月而已。 “正臣,你以为可有援军否,” 吕惠卿看向王禀。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八十四章遥望南方 “只怕我河东数月间不要指望援军了,” 王禀叹道, “如今汴京危在旦夕,所有西军精锐全部入京勤王,留守的西军勉强守住疆土,此时西贼怕是蠢蠢欲动,西军嘛指望不上了,” 王禀发迹就在西军,对西军军力门清,当有准确的判断,西军已然没有余力两线作战。 王禀闭口不言了,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如果西军指望不上,其他的河北禁军等等就不要再说了,如今河北禁军被金军歼灭过半,剩下的困守自己的辖地绝不敢到太原和金军决战就是了。 ‘难道我大宋如此广阔,当真没有数万骁勇之士吗,’ 廖呈愤愤道。 尽显书呆子本色,大宋很多官员都是如此,嘴炮无敌,纸上谈兵的高手,想大宋千万男丁,竟然让金军不足十万压迫如此,很是憋屈不已。 吕惠卿斜睨了这厮一眼,长叹一声, “大风起兮,安有猛士守四方啊,可叹,” 他可没那个性情给廖呈讲解兵事,当真以为有男人就能成军吗,真是笑话。 “我太原虽然只能坚守数月,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但也未到绝望之时,” 王禀眺望金军的旗帜道。 “何处还有援军,” 廖呈急不可耐道。 吕惠卿则是看向王禀问询。 “当年秦龙图犹在,岂能任由胡马踏中原,” 王禀遥望南方道。 吕惠卿眼中精光乍现, “哈哈哈,险些忘了渴饮蛮狄血的秦郎,此等国难时刻怎少了他,” “那不是那个叛逆秦延吗,这怎么可能,” 廖呈低声道,急忙左右探看,好在最近的亲卫也在十余步外,总算是让他放心一些,饶是如此也是满身大汗。 王禀闭口不言,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京中勋贵出身,有些话不好明说。 吕惠卿却是冷笑道, “如此千万百姓蒙难,中原浩劫之时,只要能击败蛮狄的都是盟友,哪怕是昔日叛逆又是如何,” 吕惠卿如今还须顾忌什么,他自己不是叛逆,又是四朝老臣,以古稀之年为国戍边,哪怕就是说些过火的话,赵佶又能将其如何。 其实吕惠卿心中也是怨念深重,他一生自诩为天纵之才,当年熙宁新政没有他的襄助王安石根本不能顺利推行,期间多少新政都是他的手笔,最后因为和王安石纷争,被神宗贬斥边地,从此只能在野再没有返回中枢担任宰辅,左仆射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而曾布、蔡京等奸佞小人却是登上左仆射领平章事的高位,结果却是将江山弄成了如今的模样。 如果他在,不说内政,最起码边事不会糜烂至此,让蛮狄攻陷中原,围攻国都吧。 只是他能如何,只能是一辈子的怨念了吧,今日借这个机会也是好生发泄一会儿,再不猖狂就没有机会了,痛惜英雄老矣来日无多。 “正是如此,哪怕秦龙图在奕州称王,只要能领兵击败蛮狄,解救我大宋北方危局,就当引为外援,总比大好河山沦陷蛮狄手中为好吧,” 王禀终于忍不住道。 他也是心里窝着一团火。 遥想当年他师从秦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哪怕其后秦延去了岭南,他在鄜延路利用秦延留下的铁骑也大胜西贼。 从那以后上官接连不济,无人操练军伍,整修兵甲,这战事越来越不堪,到了北伐的时候大败亏输,让其郁闷无比,这两年是王禀最衰的两年。 这事他好生想过,归根结底还是在人上,同样的军卒为何在秦龙图手上无往不胜,那时的军将士卒士气昂扬不可胜,自许为天下第一强军。 然后其他的上官掌军后沦落到人见人欺的地步,岂不是说还是秦龙图才是关键。 这样的天纵奇才,大宋基石般的重臣被逼反,只是因为对赵佶不敬而已,如今看来秦龙图看人极准,这个赵佶果然是个少有的昏君,登基十余年任用奸佞好大喜功,将中原拱手相让。 秦龙图真是冤枉之极,如果先帝还在,秦龙图依然是大宋重臣,只怕如今幽云已然在手,大宋稳如磐石吧。 “我等毕竟是陛下臣子,如果陛下晓得了,” 廖呈吓的屁滚尿流,这话不能这么说的好吧,但有消息透漏出去,他们都是大祸事,他可是清楚当今非是一个有胸襟的主子。 “当今只怕如今顾忌不得这些吧,如今是江南好风光了吧,” 吕惠卿冷冷道,极尽讥讽之能事。 廖呈这个无语,感情是倚老卖老才敢如此评议今上了,看到局面不好,廖呈决意立即转变话题。 “就是秦龙图发兵,兵部勘文也是准了,只怕所部也不是金军对手,须知昔日辽军如何,还不是不到十年丢了江山,” “秦龙图麾下战力如何未曾亲见,只是某曾随龙图练兵,只说昔日龙图麾下精兵不敢说定然大败金军,重创金军,让其损失惨重,不敢南顾却是笃定的,” 王禀肯定道。 “只怕兵部不允,秦延无法统兵抵达了,” 廖呈叹道。 他虽然不想沾染叛逆,却也知道太原一时间等不来大宋援军了。 如果秦延抵达能如同王禀讲的重创东路金军,西路金军必然不敢在城下盘桓,只能回兵燕云。 问题是廖呈不信当今官家和政事堂能让奕州军安然登岸,只怕猜忌奕州军也有窥伺中原之意。 王禀也是长叹一声,他也是以为政事堂不会同意奕州军登陆中原的,到了太原、东京沦陷只怕都晚了。 ‘你等以为秦延不能登陆中原是吧,’ 吕惠卿捋了捋稀疏的白须笑道。 ‘当然,只怕很多人都会这般想,当今对秦龙图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让奕州军抵达中原,’ 王禀摇头道。 ‘既然如此秦延必然统军亲自无疑了,只怕就在此时此刻,秦延已然踏上故土了吧,’ 吕惠卿轻笑道。 “绝不可能,我朝不允,他如何进入关隘,” 廖呈是不信的。 ‘秦延一鸣惊人之后做事每每出人意料,可谓胆大包天无所不及,他人不能常理揣度,然有一样,其抗击蛮狄之心从未稍减,人言其早年就是奕州在手,却是又入朝任河东经略,击败数十万西贼和辽贼入寇,其所为何也,功名利禄可有自立为王彰显,其所为只怕为了痛饮蛮狄血,饱餐北虏肉吧,’ 吕惠卿早就在心中敬重秦延,不为了别的,其人同他一样一身傲骨,绝不像曲颜谄媚,像蔡京、曾布一般为了功名利禄无下限的媚上。 这般人都是胸有大志的,如同他般只为青史留名,如今中原沦陷,华夏危难,此时他吕惠卿如果手有强军必然迎难而上,抵达中原和蛮狄决战。 终于朝廷允不允许,朝廷想要阻拦用什么阻拦,昔日大军损失过半,如今困守河东、东京一线,拿什么阻挡秦延麾下精兵。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八十五章左膀右臂 “只是我朝不允,秦延如何登陆中原,毕竟离着千里***呢,” 廖呈只是不信。 ‘别忘了奕州水师无敌,我大宋水师根本不是对手,帆樯如云蔽海而来又当如何,’ 吕惠卿可是对秦延关注的很,最起码知道秦延麾下有着最强水师,江南水师和福建、广南西路水师尽皆败在其手下,如此水师随扈下登陆京东西路或是淮南北路很难吗。 廖呈这番真是无语,奕州水师强大的很,他是知道的。 “那,我等就等待那一日,如果太原城未曾断粮,金军就撤兵北返,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秦龙图必然大胜一场了,” 王禀眼望东面的朝阳叹息道。 齐州城南,大股青色战旗的奕州军绵延数里长龙轰然开来。 即使如此野外行军也是齐整的令人发指,齐齐整整,高头大马上的骑军勇悍,步军千万人如同一人般哗哗开进。 齐州知州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奕州军,这般强军气势他真的没有见过,只是那些面甲狰狞呼啸而去,骑术强悍的骑卒就让他暗自点头。 但愿这个昔日秦龙图不会浪得虚名,能击败金军力挽狂澜于既倒了。 齐州被刘半顷军拿下后,随之有数十名奕州的官员抵达,现下齐州政务尽皆落入这般人手中。 齐州知州和节判以及一众胥吏都成为了吏员,但有库藏、保甲、田亩,道路等旧事询问他们,他们已经没什么实权了。 如今节判已然不来此公干,躲在府中称病不来,眼不见心不烦。 齐州知州张叔夜却是一个执拗的,奕州军虽然是叛逆,但是此来却是要和金军对垒的。 哪怕秦延心有异志,为了占据京东东路和西路,甚或河北南缘,淮南北部,也必须能抵挡住金军的攻势才行。 张叔夜虽然经历兵事不多,也知道金军绝不会让其兵锋侧翼暴露在敌人刀枪之下,奕州军占据了京东西路金军是不能忍受的。 所以两家必有大战,因此张叔夜还在官衙行走就是为了帮衬奕州军,不管怎么说,奕州军总是宋人为主,当今王上是昔日大宋龙图秦延。 秦延麾下军卒再是粗鲁不文也比金军那些禽兽强上太多吧。 张知州这些时日看到了无数南逃 的难民,对金军兽行知之甚详,金军残暴可说古今罕有,张知州痛恨不已。 因此只要能击败这般兽军,张知州不介意帮衬一番奕州军。 哪怕奕州军战胜金军后占据了京东东路西路一线,日后朝廷也可以商议解决纷争,宋人嘛,还是能坐在一处好生商议要事的。 今日据称奕州王秦延统领大军抵达齐州,齐州张知州也一同前来迎候,他不是为了媚上,而是想好好看看奕州军。 当年有云秦延麾下尽皆精兵,他要看看奕州军是否天下强军,是否盛名无虚。 只是远远一看奕州军的威势,张知州就被其气势所夺,不得不承认,他面前的必然是天下强军无疑,旁的不说,只说侵略如风必然做得到,只看一身灰尘汗流夹背的军卒已然昂首阔步的行进中,就晓得是百炼精兵,果然是灭国交趾的强军啊。 一票全身黑黝黝板甲的骑军开到,此类骑军比起方才开进的骑军又是不同,这些骑军战马极为神骏,张知州倒也能略知一二,只是这般全身板甲的骑军没有高头大马不能支撑的,但是这些神骏的坐骑张知州是第一回得见。 这些骑军四散开来,节制了百步内一切,张知州明悟,看来是秦延亲至了,这些骑军分明是其亲卫。 接着杏黄色的奕州和秦字大旗下,几十骑人马飞驰而来。 张知州看到统领奕州吏员节制齐州的那个唐毅首先趋前恭敬大礼参拜, “唐毅拜见王上,” 一个身材极为高大,一身明光铠的男子自己翻身下马,看向唐毅笑道, ‘原来是唐小乙在此,呵呵,’ 唐毅激动道, ‘唐毅奉命节制齐州,为大军转运兵甲粮秣,整修城防,今日终于迎入大王,乃是唐毅之幸,’ 秦延好生看了眼这个昔日唐大郎,不禁感叹光阴冉冉,凡二十余年矣,昔日善堂出身的那些孤儿们都已经成为他的臂膀,助力多矣。 “很好,记住,善待百姓,勤于政事,不可贪婪坏事,否则自有御史弹劾缉拿,” 秦延叮嘱道。 唐毅急忙应允。 旋即他转向张知州, “此乃是大宋张知州,这些时日对属下帮衬良多,” 张知州上前一步拱手道, ‘大宋齐州知州张叔夜拜见秦龙图,’ 张叔夜极为老练,就是不称秦延为王,也不大礼参拜,只是称呼秦延昔日秦延的官职。 秦延先是洒然一笑,大宋的官员怎么称呼他,秦延真是不大在意,随他们了。 一路上他遇到的很多州县官员都是如此,不敢称呼他为王,当然也有投机者谄媚的,也不是秦延所需。 奕州善堂出身的两千余人才如今尽为他用,短时间内人才还是有保证的,他也不可能放心施用大宋的官吏,所以也就不甚看重这些人是否靠拢奕州军,日久见人心,慢慢来吧。 只是这个张知州的名字让秦延想起了一些记忆,张叔夜,难道是后世那个剿灭宋江,在东京守城,最后追随赵佶、赵恒一同北上,最后不堪金军暴行自尽殉国的张叔夜不成。 在另一个时空,张叔夜也是名臣,后世人人皆知的宋江梁山寇就是在海州被张叔夜剿灭的。 当然了,后世经过水浒传的美化,很少有人知道宋江一行人败在张叔夜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剿灭方腊,北征辽国的事儿。 张叔夜的名号并不显赫,但是秦延却是知道此人有胆略有才干,难得是极有气节的名臣,宋末大臣中殉国的有一些,真的不甚多,其中就有这位极为刚烈的张叔夜。 只是这个时空又有不同,人事已非,此张叔夜不知道是那个张叔夜吗。 “多谢张知州帮衬,” 秦延笑道。 “今蛮狄肆虐,百姓蒙难,本官只是不忍目睹如此凄惨,尽了心力而已,” 张叔夜极为谨慎,客套而疏远。 秦延颔首而笑,没有再过多说,他从来不强求于人,合则共事,不合则分,他的治下大宋官员怕也无法拿来就用,即使这人很有才干,也要看是否能为奕州所用。 “这位乃是奕州左相宗泽,” 秦延一指他身后的宗汝霖道。 ‘久仰,久仰,’ 张叔夜和唐毅一同见礼,张叔夜心思复杂的看着宗泽,据称宗泽和种师闵乃是秦延的左膀右臂,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在此时候宗泽是不离秦延左右。 宗泽笑着拱手。 “见过种都统制,” 唐毅向种师闵见礼。 种师闵拱手还礼。 张叔夜看了看秦延身边文武臂助,心里颇为不解,据闻种师闵和宗泽当日在大宋官位不低,双双步入大宋中介官员,须知当年两人不过三十出头,大好前程在前,却是轻易弃之不顾,让人费解。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八十六章难民如潮 “唐毅,齐州政务最紧要的是什么,” 宗泽问道。 张叔夜有些诧异,难道不是入城后再行商议诸事吗,大宋官场引入上官,入得官衙奉上香茗好生寒暄一番,然后摆上接风酒宴共醉一场。 几日后才打理政务很是平常,怎的奕州人如此捉急的处理政事,须知这些人还没有进入齐州呢。 “回禀左相,因大军抵达,还有大量的流民涌入,齐州一线州县的粮米远远不足支应,属下只怕有很多流民沦为饿殍,因此属下已然下令齐州开仓放粮接济灾民,只是如流水般撒下去,估计十余日后就要告罄,” 唐毅当先提出的就是粮米之事。 “此番大王和政事堂已然有了考量,第三批的船队还有数日抵达海州,再有半月大量米粮将会抵达齐州和青州一线,汝只管放心接济灾民就是了,” 宗泽早有筹划。 这十余年来奕州从流求、广南西路、升龙府百姓中采买的过两百万石的粮米,就是为了今日。 宗泽心里也是感叹,当日秦延每年开销大笔银钱采买很多三处粮米,这些年累计超过两百万贯,他是颇为不解的。 毕竟他以为有个几十万石的粮秣足以支撑大局了,毕竟奕州辖地并不广阔,但有灾荒最多涉及几万人口,军伍也是不多,只是数万精兵而已,实在不用如此耗费银钱。 须知这般多的米粮要多少库藏和招募多少衙役看守,而且米粮时日过久吃起来味同嚼蜡,非是久储的物件。 但是秦延执意如此,身为属下也只能服从了。 当日里宗泽以为秦延执意如此怕是也为了治国需要,毕竟流求和广南西路等处粮米产出极多,如果官府不是大量采买,米价低廉伤民不浅。 官府如此采购,银钱流入百姓手中,按照秦延所讲的,百姓有了银钱就会采买,如此辖地商业繁盛,收取税金也找补这些损失了,额外还得到民生不错,何乐而不为呢。 宗泽轻易就被说服了,秦延总有办法说服他按照秦延的意志行事。 但是此番金军大举入寇,中原沦陷,无数难民南下躲避金军逃亡,而京东西路和东路没有兵灾的地方当然是首选,如此难民狂潮下,宗泽总算是明白了秦延的深意,如此乱纷纷的世界里没有比粮米更珍贵的了,金银比起来也略逊一筹,如果没有这些年的准备,只怕奕州面对如此多的流民也是束手无策吧。 此时,宗泽也敢让各处州县立即开始开仓放粮,后续的粮米很快就会运到。 当然了,如此大规模的战乱,只怕河北路京畿路等处流民众多,东来、南下的大股可能还在后面。 如此战乱只怕春耕也无法进行,大片良田荒芜。 灾荒蔓延,缺粮的局面只会越演越烈,好在奕州征伐交趾和倭国所获银钱极多,国库充裕,而辖地有三处盛产粮秣,即使有不足,也可在江南和福建路购入,倒也不虞缺粮。 而战乱时候这些米粮不但能救人无数,也是收取人心的利器,想来那些被奕州接济生存下来的百姓会将奕州的名声传播开来,这就是此时最大的仁政,也可以改变奕州就是叛逆的印象,宗泽也相信奕州节制的地区一定因此稳如磐石。 “左相有所不知,这些流民或有百万众,只怕,” 张叔夜长叹一声。 张叔夜不报太多的希望,实在是人太多了,这些时日来已然有十余万的灾民南下,沿途乞讨堵塞交通,饥饿难忍下抢掠也不在少数,妇孺更是凄惨最先支撑不住的就是他们。 张叔夜经历了这些心里其实对赵佶和他的宠臣充满了恶念,谁看到了这些对将家国折腾如此的所谓君臣都不会有敬意只有鄙视。 只是张叔夜有无所适从之感,无论怎么做都会有大批流民死亡,他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少死一些而已。 “张知州勿忧,本相所言的粮秣有过两百万石,将会由奕州水师源源不断的运来,接济这些灾民足以,奕州还会采买大批粮米接济此处,现下要做到的是在此之前安抚灾民,再就是打开库藏将所有库存的衣物拿出来供应灾民,向富庶之家征集老旧衣物让灾民挨过这个冬日,” 宗泽胸有成竹道。 这个季节也是极为讨厌,冰冻也是一个极大的隐忧,仓皇逃出的很多灾民衣物不足,会伤及很多人的性命。 张叔夜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哪怕是大宋拿出百万石粮米都是倾尽全国各路之力,奕州区区弹丸之地怎么可能有这般粮米存储。 哦,不对,还有广南西路地界不小,只是那里是穷困之地,哪里有那些粮米,宗泽难道是和蔡京一般行诓骗之法。 只是看了眼一旁的秦延,如此精明的秦龙图只怕不能像官家那般好蒙骗吧。 唐毅则是立即拱手领命了,在他看来没有大王和左相没法解决的难题,他只管从命就是了。 “再有,唐毅你再行支撑两日,奕州善堂的人手百余人正赶过来,就要在齐州和青州建立善堂,那时候你就会轻省很多了,” 宗泽笑道。 ‘如此甚好,甚好,’ 唐毅如释重负啊,他是善堂出身,当然知道奕州善堂的妙用,有这些人手支撑,此处危急可缓和不少。 张叔夜听的是半信半疑,听宗泽等人所言,事事都有妥善安置,这是早有筹谋吗,那需要筹备多少年,这可能吗。 “唐毅,本相随王上先行一步探查一下军情,你等不用候着了,忙碌政事吧,” 宗泽最后道。 唐毅急忙相送,张叔夜越发的惊讶了,这,这就完事了,好像没什么体统吧,随意这般聊聊就结束政务了,连州城都不入,更别提什么官衙了。 还真是这样,张叔夜只能看到秦延在亲卫的随扈下向西北官道而去。 当然了大队的骑步军就在齐州南城扎营修整。 秦延一行人在五百亲卫,一营轻骑的随扈下向西北而行,一日后离着齐州三十余里处,他们遇到的灾民突然多了起来。 官道上这些流民蜂拥而来。 很多流民衣衫狼狈,推着小车装载着老人、妇孺蹒跚而行,甚或有跳着担子,担子里坐着不大的孩童。 这些流民在冬日呼啸的寒风里缓缓而行,他们表情麻木,甚或说绝望的前行,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即使看到大股的奕州军,这些不属于宋军的衣甲和战旗,他们也就是呆滞的躲在一旁,已然没有了太多的恐惧,好像没什么不可失去的,哪怕是性命。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八十七章人间至暗 秦延身后秦臻石、秦臻毅、秦萨里、秦臻桐等人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一出生就在南方,虽然小有动乱,但他们都是生长在平和安逸的环境中。 虽然成长过程中读了很多史书,晓得历史上华夏历经的五胡乱华黑暗时刻。 但毕竟没有亲眼见闻,那些让他们唏嘘的场面只是传闻而已,虽然让他们扼腕叹息,也仅此罢了。 但是如今这些场面却是让他们惊诧万分。 这是何等的灾难,让这般多的百姓流离失所,离开家园寒风里逃亡,如此寒冷的冬日里他们怎么坚持下去。 秦延几次回身看到了自家儿子们的表情,这就是他带着他们的原因。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上再多不过没有看过两眼印象深刻。 秦延就是让秦臻石等人知晓民生多艰,一个帝王的决断不但干系皇室的命运,更是干系千万子民的命运。 赵佶穷奢极欲、好大喜功的结果就是让中原千万百姓和锦绣江山为他的昏聩埋单。 秦延相信这一番行走绝对会让他的这些儿子们有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今后如果处理政务军务当会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当日晚上宿营的时候,几个小子格外的沉默,白日里的见闻让他们接受不能,人世间怎么能如此残酷。 秦延没有多言,一切都要他们自己体会,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无益。 很快秦臻石等人就知道第一天见到的还算不得最残酷的。 在第二日他们看到的是惨状更多,易子相食他们也见识到了。 这日中午,几人驻足在两个不足十岁女娃的尸体前,两个娃儿瘦削的如果平日里五六岁大小的娃儿。 皮肤下面就是瘦削的骨头,全身最突出的就是略略鼓起的肚子了。 依然张开的呆滞双眼瞪视着这个冷酷的世界,好像询问她们为何如此小的年纪就饥寒而死,被抛弃在荒野中。 秦臻石脱下了青色的大氅遮盖了两个女娃的尸体,不知不觉中秦臻石、秦臻毅、秦萨里、秦臻桐已然满脸泪水,他们经历的这些让他们只能流泪宣泄一回。 前面不足半里处,秦延、宗泽骑马登上了一个小丘,眺望西北。 但见从脚下绵延到数里外都是灰黄的流民长龙,他们缓缓行进中,不时有人倒卧在路旁无法再爬起来。 宗泽不知不觉中擦拭了一下脸,竟已经润湿一片,宗泽不禁嘶吼一声, “赵佶、蔡京真乃国贼,多少生灵涂炭,他们当下十八层地狱才是,” 他早在沿边就见过西贼冰火刀枪下尸横片野的场面,对战乱引起的灾祸知之甚详。 但是此番中原大乱引发的难民潮还是让其无法释怀,真真的是人间地狱,苦难好像每日里没有尽头一般,他可以想见这般死亡的行进会在日后的数月或是一年间经久不息,曹孟德所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将会再现。 秦延遥望这个场面久久无言,虽然史书上言称两年两次的金军入寇,以及随后十余年的中原战乱造成了过千万宋人的死亡,还有数字说是两三千万,只是人数再多不过是史书上冰冷的数字,让人看之动容而已。 现下他亲眼目睹下仿佛进入人间至暗,后世那些拍摄的末世大片的残酷远远不及,这样的灾祸场面摧毁人的世界观,一切人伦都岌岌可危,让人仿佛进入冰冷残酷的世界,家人宗族的呵护已然解体瓦解,只有弱肉强食的冰冷世界,谁更强大更冷酷谁就如同禽兽般活下去。 ‘王上,只怕我奕州再是准备充足也无法解救这般多的流民了,’ 宗泽慨叹一声。 秦延感觉眼中有些温热,凡二十年南征北战,见过了血肉残肢,他面对一些血腥场面已然可以做到毫无动容,今日也是忍耐不住热泪盈眶,哀民生多艰且遥遥无期。 “孤当推翻赵氏,他们不配拥有这八千里路云和月,还有这天下最为良善的臣民,” 秦延沉声喝道。 “属下当竭尽全力辅佐殿下,驱除鞑虏恢复河山,还中原郎朗晴天,” 宗泽大礼参拜,此时宗泽心里一直存在的一小丢丢的愧疚荡然无存,赵家做的实在太过,失德失民,让万千臣民陷于水火中,却是无能解救,确也到了江山鼎革之时了。 ‘有汝霖襄助,何愁大事不成,万望苍天护佑,奕州击败蛮狄,北取幽云,重整河山正当时,’ 秦延朗声大笑道。 当晚宿营时,秦延和几个儿子们围坐一起进餐。 秦臻石等人颇有些食不甘味,面前的吃食没有吃的太多。 秦延探寻的看向秦臻石等人。 “父王,我军不能少吃一些,节略出粮米给那些灾民吗,” 年纪最小的秦臻桐说完抬眼希翼的看向秦延。 秦延洒然一笑,自家儿子的心思是纯净的,只是嘛, “大军不可缺粮,你等这心思是好的,只是须知我奕州军乃是阻止中原陆沉唯一的希望了,如果我军缺粮招致败绩,将会有更多的百姓沦为金军奴仆,生不如死,中原沦为鬼域,” 秦延一拍秦臻桐的肩头道, “因此决断之前当着眼全局,切不可拘泥于一隅,” 秦臻桐愧然点头。 秦延环视几个儿子, “此番北上虽然眼见艰险多难,看到了万千难民,但也通晓一个道理,那就是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秦臻石等人纷纷点头称是,这一番见闻超出太多他们的想象。 秦延极为满意,这就是带几个儿子走一遭的意义所在。 如此身临其境要胜过熟读万千遍书籍,有今日之难民的惨状,相信他的儿子们以后但有决断必然慎之又慎,决不会像赵佶那厮般好大喜功,轻启战端,赵佶就是一个能惹事不能平事的顶级纨绔。 秦延一行人临近滑州疆界汇集了刘半顷统领的前军,此时,一万五千奕州军骑军汇集于此。 “禀殿下,这半月来我军以宋军的名义收刮各个州县的粮秣,倒也收获颇丰,足以让我军征战月余的,” 见面后,刘半顷立即报禀了骑军的粮秣。 奕州军骑军这几次大战都是就敌于粮,如今也是做的极为熟练,在交趾、倭国作战,享用的却是交趾人和倭人的粮米,当真颇为舒爽,奕州军无须大规模的运粮,骑军因此不受后营辎重的限制,机动力大增。 但是此番征战秦延却是严令不许征集百姓粮秣,他清楚经过此番战乱,官道附近富庶地区早就被金军抢掠一空了。 侥幸保留下的粮秣是百姓们生存下去的唯一指望,他不可能狠下心来征集粮秣,那和金军绝无二至,所以只能向左近州县的官府征集粮秣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八十八章突袭滑州 ‘很好,只是没有伤及太多宋军、衙役的性命吧,’ 秦延笑道。 刘半顷嘿然一笑。 刘半顷每每让人打着宋军旗号诓骗入城,然后立即掌握库藏劫掠粮秣,但有抵抗当然要打杀一番。 手段粗暴了些,但也没法,讲理是不成的。 他当然知道秦延看出了他的手段,还是不解说的好,越说错漏越多。 秦延也是没有多言,如此办理比劫掠百姓是好多了,他还能说什么,事急从权吧。 “殿下,如今金军五万余围困东京甚急切,西军在一侧窥伺,不敢迎战,而从东京到滑州,甚或到真定、雄州一线极为空虚,只有少部分金军,再就是契丹、渤海人、汉人的二流军伍,大王,” 刘半顷眼睛冒光的看向秦延,简直是跃跃欲试。 秦延笑着瞄了他一眼,矜持了一会儿,宗泽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刘半顷捉急的看着秦延的表情, “那还等什么,立即北上杀他干干净净,” 秦延森然道。 “属下遵命,” 刘半顷狂喜道。 ‘看来刘都统也是见猎心喜了,’ 宗泽笑道。 “禀左相,我骑军自本将以下看到金人残暴无比痛恨无比,恨不能尽灭之,此番诸将不断请命上阵杀敌,下官也是无法不是,” 刘半顷叉手施礼道,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秦延知道刘半顷等人经历过西贼的暴行,但还是如此暴怒,可见金人兽行远远超过西贼,让麾下军将士卒无法抑制的愤怒。 “给你们机会上阵杀敌,扫荡金军后方,本王令下,不留一个活口,遇到的金军尽屠之,” 秦延下了必杀令,一个活口不留,斩尽杀绝。 ‘属下领命,王上只管放心,我军定然斩尽杀绝。’ 刘半顷咬牙道。 东京城下,两军还在僵持,如今金军已然围困大宋京师三月有余。 虽然汴京东部和西部各来了勤王军,合计有十万之众。 却是如同西军一般龟缩一处,不敢野战金军。 如此局面僵持不下,城内赵偲还有大宋政事堂诸人极为捉急。 和金军不同,城内宋军不容有失,否则就是京城沦陷的局面。 因此城内压力极大,金军盘桓不去,城内粮秣越来越少,让赵偲、何执中、邓洵武、余深等人坐卧不宁。 其实城内的赎金已然筹备完毕,足有一千三百万贯,只是赵偲迟迟下不了决心。 他也知道此番赎买的金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无法承受之重。 他如此赎买后名声将会极为不堪,成为举国上下声讨的对象。 此时他只能暗骂他那个混蛋的皇兄了,乱事一大堆甩锅给他,自己却是跑到了建康暂避,让他如何处置才是。 围城日久,却是不见解围的希望。 赵偲被逼无奈只能下令送出赎金了。 只是他让李邦彦、耿南仲出使金军,分为两部分付出赎金,一部分是六百万贯,金军收到后开始拔营,撤围东京后再行补足其余的款项。 完颜吴乞买应允了,只是让宋庭将铜铁钱转换为金银,须知这般铁钱千万贯,一贯四斤重,四千万斤。 金军如何携带才是,要多少大车,还要不要行军的速度了,因此只能将其转为金银了。 宋庭又是开始忙碌起来,在城内将这些铜铁钱转换为金银,这才支付出去。 金军这才磨磨蹭蹭的开始收拢军卒准备北返。 其实完颜吴乞买是在等待南下的偏师返回。 作为向宋庭施加压力的一部分,完颜吴乞买派出完颜希伊统领五千骑军南下亳州,做出兵锋南下直指淮北,追击建康赵佶的假象。 其实完颜吴乞买很清楚,金军准备不足下无力南进了,但是作为迫使大宋尽快让步的目的,他派出了偏师向南攻伐。 至于短少这些军卒后,西军是否蠢蠢欲动,完颜吴乞买毫不在意。 他是极为期盼西军主动出迎野战才是,哪怕是四万对十万他也是昂然不惧,只怕西军和各处勤王军没有那个胆子。 南下的偏师还有数日才能折返,因此完颜吴乞买拖延等待着。 结果完颜希伊没有等到,却是等到了另一个劲爆无比的消息。 滑州驻守后路的完颜盈歌急报,万余青色衣甲的骑军突然出现在滑州一线,先后击败了打草谷军,七千余契丹人、渤海军、汉军阵亡。 完颜盈歌派出了一个谋克统领本部近千女直骑军寻找这股敌军剿杀,却是被对方击败几乎全军覆没。 完颜盈歌麾下只有两千余女直本部,不敢出城迎战了,也就是说金军北上的归途已然被这股敌军截断。 急报最后完颜盈歌点出,这股敌军打出的是奕州军的旗号。 据说他们的王上乃是昔日大宋名臣秦延。 完颜盈歌请求完颜吴乞买立即回转滑州,击败这股奕州军,迟恐不及。 完颜吴乞买接到这个急报首先就是大骂,骂那些契丹人、渤海人、汉人都是废物,按说这般一万军也是人数不少了,却是被人如此干净利落的绞杀,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鼠辈,难怪灭国。 完颜阿离合懑则是大骂完颜盈歌,虽然后军兵力不多,但是完颜盈歌麾下也有女直军三千余。 须知这数年来战无不胜的女直军已经闯出了莫大的名号,那就是满万不可敌。 只要女直军汇集起强大的军力,敌人就未曾有获胜的机会。 完颜盈歌麾下数千女直军这个战力已然不小了,奕州军就是有万余又如何,宋军在滑州一线十万军布防,还不是让他统领万余前锋杀个大败奔逃,斩首过万。 完颜吴乞买却是阻止了完颜阿离合懑的暴跳。 他不是莽汉完颜阿离合懑,他也算是个有勇有谋之辈,否则完颜乌雅束不会将数万大军和东路都元帅让其执掌。 如果是完颜阿离合懑早就攻城一试了,虽然东京是雄城一座,但是完颜阿离合懑以为守城的南蛮各个怯懦,没有经历战阵,一个不好只是一日间就能破城。 至于西军的牵制,有一万金军足以击败数万西军了。 到了大宋都城下为何不冒险一试,如果成了,大宋都城沦陷,那对大宋是重大打击,赵氏声望全无,利于金军攻略中原,如今完颜阿离合懑已然将中原视为囊中之物了。 但是完颜吴乞买还算谨慎,如果冒险失败,他麾下金军遭受重创,那么金军进取中原数年内就是一个泡影了。 因此完颜吴乞买没有听取完颜阿离合懑的建言,而是稳扎稳打,能捞取如此巨额赔款,就是皇上和谙班勃极烈也没法说他的不是了吧。 同样遇到突然杀出战力不俗的奕州军,还有那个他曾听闻名号的秦延,完颜吴乞买首先按捺住了心中的暴躁,而是立即命令随军出征作为辅兵的怨军统领高琪和郭药师来见。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八十九章消息劲爆 高琪和郭药师一脸懵逼的来到大帐,完颜吴乞买说出了奕州军出现,秦延统兵的消息后,郭药师大惊, ‘秦延此人深不可测,自统兵出战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凡二十年未曾一败,耶律淳甚为叹服,许之为大宋第一名臣,出可为将入可为相,恨不能招募之,’ 耶律淳对秦延的仰慕可算是滔滔不绝了,身为耶律淳麾下,两人耳朵能听出茧子来。 辽末危急时候,耶律淳曾言称恨未有大辽之秦延挽狂澜于既倒。 完颜吴乞买沉吟道, ‘你等讲讲这位秦延所为,其善于节制骑军还是步军,是以守为主,还是以攻为先,’ 在完颜吴乞买看来南蛮军将大部分都是以守为主,以步军为主,都是有迹可循的,完颜吴乞买以为秦延也是如此,他竟然很可能和秦延对战,当然要知晓一二。 如果问其他人的话,真的未必能说出一二来。 但是郭药师两人都是久在耶律淳身边行走的走狗。 耶律淳言及甚多。 郭药师当即说出了河东大战,郭药师开始谈及秦延统领两万骑军偷进北上杀伤数万汉军,将辽军后路扫荡一空,完颜阿离合懑一撇嘴, ‘不过是侥幸而已,呵呵,都是一些不成器的奴才而已,’ 完颜阿离合懑当然有资格如此贬低汉军,辽人如何,还不是一败涂地,何况其走狗汉军。 郭药师继续说起麟州之战,对完颜阿离合懑的话听而不闻。 如果没有一个厚颜无耻的心真是无法在金军手下走狗般存活下来,所以所谓羞耻心在郭药师等汉将心里毫不存在就是了。 麟州之战是种师闵指挥的,秦延则是率部引诱辽军主力在山野中行走,为种师闵创造了这个机会。 “种师闵是秦延麾下大将,追随秦延以来也是战无不胜,昔日大宋名将,” 高琪补充道。 “击杀的不过是渤海人、奚人等走狗而已,” 完颜阿离合懑懒洋洋道。 完颜吴乞买却是越听越凝重,宋将是怎样的角色他是一清二楚,极为的懦弱胆小,稍有风吹草动,要么立即逃亡,要么据守城池。 但是这个秦延却是统领骑军行走于外,主动与敌决战,将自己作为诱饵引诱萧哒追击其中,为其麾下创造歼敌良机,这个胆略异于常人啊。 待得郭药师言及府州大捷,击败的是宫分军和皮室军为主的辽军,而且双方人数相差无几时,此番就连完颜阿离合懑也是无言以对了,只能勉强道, “这个南蛮倒也有些手段,” 完颜吴乞买却是在听完这些秦延昔日战绩后当机立断,大军不能继续在东京城下盘桓,当立即向北转进,咬住秦延所部,迫使秦延决战。 按照秦延的胆略,他能想象出秦延敢统领万余骑军北上真定,雄州,须知金军也算是倾巢而出了。 留守上京中京一线的也就是三万余人,留守燕京完颜乌雅束身边的也就是万余人。 如果秦延所部突然出现在雄州、涿州一线,他能想象燕京震动的场面,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必然暴怒,这股敌军毕竟是从右路军的地面上北上的,他必然被追责。 至于秦延有没有那个胆略,这个秦延从以往战绩看真有这个可能。 也许和他统领大大军决战不太可能,但是避实击虚,声东击西却是一把好手,偏偏右路军抵达东京后,后路是一片空虚,正好给了秦延这个机会。 所以完颜吴乞买决意立即拟补这个错漏,返回北上,哪怕不能迫使秦延决战,也要让其远遁,不能给他的声望造成损失。 金军开拔了,西城大营金军向北城开进,然后金军大队向北折返。 完颜吴乞买立即号令宋庭将拖欠的四百万贯的金银送入大营。 他不怕宋人不给,他将东京城围堵的水泄不通,只怕宋庭还不知道秦延所部的消息,就是知晓又如何,凭秦延所部万余人还能解围东京不成,宋庭只能屈服。 如果宋庭拖欠,他就立即重新围城,这怕那些怯懦的南蛮不敢反复,完颜吴乞买是吃定了赵偲等人。 果然赵偲等人看到金军北返欣喜若狂,这些瘟神总算是北返了,立即着人送来了四百万贯的金银,赶紧拿着走人吧。 金军收拢了银钱立即施施然的开始北返。 大宋京城被围四月余后终于解围。 举城上下长出一口气,赵偲立即着令何执中、张商英召集各地的勤王军商议国事,为何,很简单,探查金军动向,是否真正北返,再就是太原还在重重围困中,河东不保,中原危矣。 这些都是紧急要务,当然要着手处理。 只是众人也是无语,因为是否解救太原他们可以商议,却没有专断之权,因为他们的皇帝南逃,不在东京,这也是一个巨麻烦的事儿。 何执中和张商英受命进入城西西军大营,点检西军精锐,无论是监看金军撤离,还是北上太原解围,大宋还须指望此番前来增援的西军主力。 两人被刘延庆、种朴、姚雄等人迎入大帐后,刘延庆立即报禀了一个消息,让两人瞠目结舌。 “禀两位大学士,探马急报,故龙图阁大学士秦延统领万余精骑在滑州一线大败金军,斩首数千,” 刘延庆拱手禀报道。 何执中一脸的懵逼,什么情况这是。 张商英先是一喜接着急忙收拢了喜色,他虽然在文臣中有名的鲁莽,不善于藏匿神色,也晓得这时候不应当有喜色才是。 “刘刺史你且再说一回,” 何执中不可置信。 秦延不是在奕州称王了吗,离着中原相隔数千里的***呢,怎么可能突然抵达了此处呢。 ‘何相公,斥候也是刚刚急报大营,余者不详,还得继续探查,’ 刘延庆也是两手一摊无法,他也没有太多的消息禀报,斥候只打探到这些消息,而沿途官府或是窝在城中瑟瑟发抖,或是被金军攻破,更是没有丝毫的助力。 何执中此时顾及不得其他,而是坐在那里思量良久。 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劲爆了。 如果此事当真,那么秦延所为何来,是襄助大宋呢,还是要鼎革中原呢。 何执中可不是单纯的少年郎。 凡事都要向不堪的地方想一想,任谁损失自家的实力进军中原,只是为了襄助大宋吧,何况大宋的官家和他的仇怨不共戴天,秦延当然不会襄助赵佶的。 因此是不是趁机鼎革江山的。 只是想到这一层何执中就有些坐不住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九十章滑州城外竖京观 何执中以为如果是太平盛世,秦延冒然登陆中原攻伐大宋,大宋真的丝毫不惧。 虽然秦延有善战的威名,恐怕大宋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击退秦延,但是秦延失败是注定的。 赵氏未曾失德,天下士人百姓还是奉其为主的,只是人心向背就不是秦延可以应付的。 再者,大宋承平百年,特别是神宗以后积攒的家底可是不少,比如赎买幽云时候库藏发卖甚多,天下间豪商很多,民间积蓄的财赋甚重,这都是可以拿来采买兵甲、粮秣的,这就是大军的保证,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嘛。 两军相持不下最后胜利的必然是宋军,只是因为钱粮更多,非是奕州弹丸荒僻之地可比的。 但是此番金军入寇,让中原一片腥臊,百万百姓成为流民,同时当今所为成为千夫所指,无论是收取燕云的方式,还是接连大败失去中原,自己逃离京师只顾逃命,都是让天下人唾骂不已,可说民心丧尽,赵氏在民间地位大降。 而赎买幽云,还有此番千万贯的赔款,都是耗尽了大宋的财赋。 因此此时赵氏大宋是最低谷的时候,内忧外患不绝,此时秦延发兵前来,大宋当真危矣。 如果秦延避开金军,保存实力窥伺大宋,则大宋危矣。 何执中哪里还有心思点验西军了。 他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一番西军情形,得知西军精锐尚有步骑军近五万,此外还有各地勤王军三万,就是粮秣兵甲缺乏。 何执中应允立即返回京师打开兵部库藏发放兵甲,增强勤王军和西军实力。 至于粮秣,那只能等各地调集了,京师如今也是粮秣不多,实在是支应不得了。 粗粗的安置了西军,何执中和张商英立即折返东京城。 赵偲得知了秦延亲自领军出现在滑州后大惊失色,他当然明白这对大宋来说也是巨大的危机。 正在赵氏离德离心之时,秦延统军突然出现,这个消息是太坏了。 赵偲当然知晓秦延的厉害,他不知道秦延和金军交手如何,但是一想到秦延可能和宋军交手,争夺八千里锦绣江山,赵偲内心里就有些惶恐。 ‘提请官家立即北返,’ 赵偲急忙下令,他真的感到有些独木难支了,担不起这个责任,这些事情他无法决断。 “再就是派出众多人手探查秦延奕州军军情,看金军是否和秦延所部大战。” 赵偲的小心思是最好秦延和金军决战,两败俱伤,最后让大宋渔翁得利才好。 何执中照此一一发出敕令办理。 “殿下,我朝当派出精锐跟踪金军之后,如金军击败了秦延所部,我军当趁机追击金贼,剿灭之,也好夺回千万赔款,” 张商英建言道。 在他看来无论是奕州军还是金军大胜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那时候西军正好趁机杀出,必然是一场大胜。 “何必如此,让其两败俱伤就好,” 赵偲摇头道。 他如今一点也不想担责,如果西军再次大败呢,那大宋的所有家底都没了,他皇兄回来后他的结局如何。 再者,因为他同意了赔款事宜,名声本来不堪,如果此番大败,他是否和蔡京、童贯一般等同国贼,成为举国上下声讨之人。 张商英无语望天,他无法相信当年英明神武的先帝怎么有这般不堪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懦弱,危急时候一个比一个能逃,就没有一点担当的勇气。 也难怪张商英如此,他这一生不善纵横联络,人缘不佳,能做到如此高位,只凭一点敢于任事,能人不能,每到哪里危急的时候,朝廷必然想起这般敢于担责的官员,就想起了人缘不佳却有干才的张商英,因此他敢做事也敢承担,心底里当然对赵佶,赵偲之流极为鄙视,国难时候南逃的鼠辈让他极为不耻的,当然了,张商英是不屑于勾连同年同僚,也不屑于媚上。 但是不是说他白痴到对此潜规则一无所知的地步。 今日也是如此,张商英没有脑残的把对赵氏的鄙视流露出来。 翌日,种朴接连发出折子请战,愿意统领西军精锐追踪金军之后收复京畿路和河北路诸地。 赵偲都是留中不发,变相不允。 滑州城东八里外,完颜吴乞买、完颜阿离合懑、完颜盈歌等人站在几处巨大的京观面前,三人都是满脸的怒容。 此处堆积了两千余金军的尸首,其中还有完颜部女直数百首级,一个个龇牙咧嘴的首级仿佛告知被绞杀时候的痛苦。 完颜吴乞买咬着钢牙,完颜阿离合懑胸口起伏着满脸通红,紧紧握着双拳。 完颜盈歌则是略有羞惭之相。 “五哥,你怎的让宋人如此猖狂,” 完颜阿离合懑终于忍耐不住开喷。 即使完颜盈歌是他的兄长又如何,在他看来虽然完颜本部人数不多,但是也要和宋人死战,也定能战而胜之,哪里容得秦延如此猖狂。 “你晓得什么,” 完颜盈歌也是大怒,他当然不想困守滑州城,让秦延横扫手下杂兵, “你可曾亲眼看到奕州铁骑,你可知奕州骑军是南征以来某看到的最强悍的骑军,足以和我大金铁骑一战,” 完颜盈歌如何不想和敌军决战,但是当奕州骑军连破外围的契丹人,渤海军还有汉军,击溃了完颜本部的统兵谋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滑州城下的时候,那个青色涌动的洪流震慑了完颜盈歌。 完颜盈歌十年征战,自有眼光,只是粗粗一看就晓得奕州骑军精锐非常,就是当年的大辽宫分军怕也是不敌。 当然了即使如此骁勇的骑军完颜盈歌也是不惧,只是面对如此过万的骑军,他手中不足两千的完颜本部绝对不成,如果能和对手军力相当,他有信心战而胜之,只是他还没愚蠢到统领珍贵的完颜精锐投入一场输面很大的战事中。 因此他才固守滑州,等待完颜吴乞买的大军。 只是他这个暴躁的弟弟上来就如此对他不敬,完颜盈歌大怒。 他是为了保存完颜族兵好嘛,那才是大金的根基,这个莽汉上来就是乱喷,将他这个当哥哥的视若无物,当真该死。 “好了,都不要吵了,” 完颜吴乞买吼道。 完颜盈歌、完颜阿离合懑都是住口,毕竟如今完颜吴乞买的身份在他们之上,乃是当今金国皇帝亲弟,更不消说完颜吴乞买也是内定的皇储之一。 金国中非是父传子定局的,相反倒是兄终弟及为先,首先看的是能否支撑起部族和家国的大局,一些黄口小儿继位后弄的家国离散,是部族无法忍受的。 这也是完颜乌雅束的儿子们没有就任谙班勃极烈,也就是皇储,当今皇储乃是完颜乌雅束之弟完颜阿骨打,而完颜吴乞买就是第三号的人物,也是可能继承大宝的,余者下一辈排在其后的。 因此完颜吴乞买的话两人是不敢不从的。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九十一章高下立判 齐州城外奕州军大营绵延数里,塔楼林立,旌旗招展,更鼓不时作响。 高头大马上的精骑连绵不绝,荡起大股的尘土。 百多名官吏簇拥一处从齐州城走向大营。 很多官吏都是敬畏的看着这座雄伟的营盘,相熟的低声说着什么。 张叔夜和青州知州李署并肩走着。 ‘张知州,此番秦龙图要在此和金军决战,却是调集我等观战,用心良苦了,只有一样,奕州军当真能战胜金军不成,如果不是,岂不是丢了颜面,’ 李署低声嘀咕道。 此番齐州、青州等处抽调了一些官吏到齐州观战,其中原有大宋官吏和奕州来的新员都抽调了一些。 而李署和张叔夜作为名义上的两地知州也被调来观战。 自从奕州来的新员掌控两地大权后,他们两人其实也就是一个牌位而已。 之所以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不过是因为联络当地很多世家的需要罢了。 因此李署当然怨念很多,此处讥讽一番秦延,未战筹谋远了些,如果大败给气势汹汹的金军,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秦龙图当年可是百战百胜未曾一败的,今日看来也是颇有胜算,’ 张叔夜淡淡道, ‘那又如何,想想金军将数十万辽军灭亡,秦延总不能挡得了数十万辽军吧,秦延也是百战百胜后得意忘形了,’ 李署鄙视道。 张叔夜当然清楚李署的怨念,原来大权在握的一地知州如今被架空,也就是一个牌位而已,心里当然怨尤。 张叔夜心里当然也不舒服,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嘛,仕途正顺的时候遇到这事,谁都是接受不能,只不过此时此刻,张叔夜考量的是另一个事儿了,仕途如何倒是次要的事儿了。 “李知州,此番中原浩劫,不知道多少百姓丧命于金人孽畜手中,而我大宋军一败再败,东京和太原接连被围,州县残破,再无羁绊,百万百姓沦为饿殍,值此危难时候,本官倒是希望秦龙图能大胜一场,只要胜了一场,金人绝不敢再行猖狂,否则中原再无宁日,中原必成为金人牧场,我宋人成为金人奴仆。” 张叔夜叹道。 李署诧异的眨巴着眼睛看着张叔夜,他想不明白,为何张叔夜如此盼着叛逆大胜呢,须知他们两人都是奕州军占据京东路后的受害者好嘛,张叔夜为何如此想法,旋即他恍然大悟, ‘张知州所言极是啊,正是要大战一场,如果金人和奕州人两败俱伤,就是我大宋收复京东路之时啊,还是张知州看的远些,是该大战一场,’ 李署低声道。 张叔夜无语望天,都是些鬼魅之人,想的都是阴谋诡计。 天见可怜,他想的不是这个好嘛,他是怜惜中原百姓,大宋军眼见无法击败金军安定中原,哪怕是奕州军能击败金人也好,难道坐看中原陆沉。 只是李署之流想的都是什么物件,着实让他头疼。 不过张叔夜内里颇为钦佩秦延,异位相处,奕州坐看大宋和金军大战,自己偏居一旁坐收渔翁之利当是上策。 秦延却是没有这么做,而是主动寻机决战,秦龙图不晓得其中利益吗,当然清楚,但还是决意和金军决战,为何,张叔夜左思右想还是以为秦龙图当以天下万民为先,自己私利次之。 张叔夜自问居于秦延的处境怕也很难抵挡坐山观虎斗的诱惑,那个利益是太大了,让其他两家厮杀,秦延这是安定京东西路和京东东路,趁机向南攻伐淮南东路,甚或江南路,待得宋庭和金军舒缓过来,已然局面大定,此时再行和宋金争锋,那才是上策。 但是秦龙图没有如此做,当先想的是击败金人,收复中原,如此秦龙图非常人也,心怀天下和千万生民,当得起一个贤主,相比之下仓皇抛弃京都南逃的赵佶不过是一犬尔,和秦延相比天壤之别。 张叔夜以在赵佶治下为耻,只是叛离大宋有损声名,张叔夜也是犹疑中。 张叔夜淡淡一笑,没再多言,和众人一同进入了大营中。 奕州军大营一处塔楼处,秦延用远望镜探查齐州西城外数里的情形。 秦延身边则是种师闵、宗泽,郑全等人。 “殿下,此处还是颇为利于我军步阵的,” 种师闵一指北面, ‘那里是西山所在,此山虽然不甚高大,但可以护佑我军右翼,金人骑军无法形成围攻之势,如此我军骑军只须全力护佑左翼的平原处就可,’ 秦延点头。 他明白种师闵的考量,金人此来铁骑怕是有四万余,比奕州军骑军的两万余,人数要多。 这就是金军可以利用的优势,可利用机动力主攻奕州军的左翼骑军和右翼骑军,只要奕州军左右两翼有一处抵挡不住,中间的步军侧翼暴露在金军铁骑兵锋下,就有全盘崩溃之虞。 所以种师闵才说利用西山支撑右翼,却是将骑军主力布置在左翼,如此即使金军骑军虽然人多势众,也是无可奈何。 ‘现今只有一样,如果阵势对金军不利,金军是否避战,’ 秦延皱眉道。 郑全犹疑了一下道, ‘殿下,属下不知道当不当讲,’ 秦延一笑, “郑全你当知无可不言的,” ‘殿下,如今大宋和金军正厮杀的不可开交,我军何不暂先避战,让宋军和金军在中原河东一线厮杀一番,待得两军各有损伤后,我军再行迫敌决战正好,此时和金军大战,岂不是让宋庭有了喘息之机,对我军掌控中原不利,’ 郑全拱手正容道。 宗泽目光闪烁,没有言声。 他内里也是极为挣扎,他作为大宋出身的士人,虽然赵家对他没什么优容之处,但是他还是不忍看到中原百姓生灵涂炭,那可是千万生灵,须知如果奕州避战,那么数年内,中原会是宋军和金军厮杀的战场,不知道多少百姓会丧命,中原可能沦为鬼域。 这是颇有家国情怀的宗泽不能接受的。 只是奕州军暂先避战,坐看两家厮杀,先行安定治下确是第一良策。 宗泽颇有纠结之处。 种师闵迟疑了一下, “殿下,郑统制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秦延笑笑后手扶栏杆看向极西之处, “郑全所言孤怎不知,确是一良策,然,孤怎忍心看中原沦陷,无数百姓或是丧命金人这干畜生手中或是成为其奴仆,为今之计当一举击败金军,解救百姓为先,” “殿下胸怀天下生灵,我等臣下拜服,定当尽忠职守,辅佐殿下击败金军还中原郎朗天日,” 宗泽肃容拱手道。 种师闵、郑全等人也是急忙拱手称颂。 秦延却是暗叹,嗯,他是越发像是一个政治家了,嘴里都是漂亮的言辞,内里却是另一个想法。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九十二章 打一场立体战 秦延寻机和金军决战的目的很简单,趁着金军主力一分为二的机会消灭一部,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不用他诱敌深入分而治之,金军主力自行分为了两部分。 虽然奕州军如今骑步军也有六万之众,但是除了留守各个辖地的军卒,能抵达齐州一线参与决战的,也就是四万。 如果金军汇集一处怕有过十万众,奕州军处于劣势。 现今金军征战近半年,而且在中原和京畿饱掠而归,军卒疲惫,战心非是巅峰,更多的军卒心思已然放在了返回北方后分脏上了,从哪个条件来说,都是决战的最佳时机。 因此秦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再者,金军抢掠的大笔钱粮让秦延眼热啊,如今近百万灾民嗷嗷待哺,奕州花钱如流水,每日里让秦延心惊,如果能从金人手中夺取这些钱粮,则赈济百万难民无忧矣,秦延可是不容错过。 当然了,这话秦延不会说透就是了,让众人仰慕钦佩当然更好。 沉浮二十年的秦延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了,一切当以家国天下为先,哪怕用些暗里的手段也是在所不惜。 “殿下放心,我军可保必胜,定将那些孽畜屠戮一空,” 种师闵信心十足道。 “种卿,此战如大胜,种卿当属天下名将,足以青史留名了,” 秦延一拍种师闵的肩头笑道。 种师闵眼中精光大作,是啊,大辽灭于金人,宋军西军名将尽皆败在金人手上,如果他能击败不可一世的金军,当属名扬天下,种家必将因为他而声名远播,青史留名当然之事。 “只是大战当前,还有诸事需要打理,” 秦延如此说,众人急忙注意倾听, ‘孤以为此战当前所未有惨烈,我军怕是伤亡极大,’ 秦延收起笑意,不知道麾下多少好儿郎要丧命在此了, “但是此战我奕州军必然取胜无疑,然则我军胜后伤损很大,须得防御宋军趁机攻伐我军,” “正是如此,那些鼠辈最善于此等落井下石之事,呸,” 种师闵啐道。 出身官军,对那些宋军军将德行他是一清二楚。 “赵佶、蔡京等人也确是卑劣小人,” 宗泽点头。 没有赵佶下令,宋军不会东进的,奕州军击败金军后,赵宋的第一大敌当会是奕州军,攘外必先安内嘛,在赵宋看来金军就是抢掠的,抢了就走,而奕州军是来夺取江山的,这才是头号敌人,有可能趁着奕州军伤损极重的时候偷袭奕州军。 而赵佶、蔡京之流都是毫无节操之辈,手段下作,当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左相,当通晓舰队,加快运送备兵登陆海州,布防齐州、青州、单州等处,防备宋军的攻势,’ 秦延命道。 这两年,奕州军的正军翻了一番,可说实力大涨。 但毕竟时日短了点,还是有些力有未及。 好在各处的乡兵也大肆操练,扩充。 此番从广南西路、流求、奕州等处征调了三万的乡兵,汇集奕州和流求两处,等待船队运送到京东两路。 和金军野战不成,但是防御城池绰绰有余,至于怼上宋军,哪怕是这些乡兵秦延也有把握大败宋军,宋军的战力嘛,秦延真没放在心上。 “主公放心就是,臣下已然下令,命风帆舰队抢运乡兵,福船队运送粮米兵甲,绝不会误了殿下大事,” 宗泽拱手道。 秦延含笑点头,有宗泽如此干才襄助,他可是轻省不少。 ‘王上,虽然两处乡兵汇集一处足以御敌,但是臣下以为当整饬流民,从中挑选强壮者编练军伍,历经数月整训,必然是一支强军,’ 宗泽建言道。 “正是如此,这些流民经历血火兵灾,胆子极大,对金人恨极,都有报复之心,正是军卒的好苗子,金军此战后,中原盛夏将至,金军就是再来报复,也是冬季的事儿了,到时新军已成,我军无忧矣,” 种师闵急忙道。 奕州军的军卒编练也有成例,城中之民一般不会编练入伍,奕州军最好的来源就是各地流民,正因为生死中穿行过,遇事不慌,对安置他们新生的奕州官府颇有感恩之心,为了保护他们的新生活也为了赚取改善生计不菲的粮饷也愿意拿起武器征战,种种因素加在一处,奕州军正军的主力来源就是这些流民。 而如今近百万难民进入齐州、青州等地躲避战乱,其中青壮过三十万,想想战乱中只有青壮最易逃离,那些妇孺老弱无力长途跋涉出逃数百里,而这些青壮这都是奕州军扩军的大好来源,且不用远距离运送,大大减少奕州军运力的损耗。 这些条件汇集一处,种师闵当然瞄上了这些流民。 “此言甚善,如此办理吧,” 秦延首肯,他早有此意,只是在粮秣赈济前,无法办到,如今局势初定,善堂遍及各处,流民安定感恩,也到了收取人力的时候了,迟恐不及。 宗泽立即拱手领命,在奕州来说,调集军伍,运送辎重都是文官体例的事儿,这也是一种制衡。 臣下各自办差,秦延独坐思量着此番大战。 他很清楚,此战不但干系奕州军的成败,也是华夏决定自己命运的一战,秦延这几日苦思这么将这一场胜利稳稳的拿到自己的手中,只是没有一个完整的头绪。 此时秦延再次从战略、战术、兵甲、辎重等等方面考量了一番。 看看他自己是不是有疏漏的地方。 此番不比往日,一个大意下失去的不是一场战役的胜利,而是千百万百姓和中原三千里锦绣江山,还有他二十年的奋斗。 战略上来说他以守为主调动金军来攻没问题,步军占了一半的奕州军不宜入敌境和金军死拼,毕竟出了齐州,所有的大宋地面上都是敌境了,可不一定金军是敌军,宋军和麾下州县的厢军、强壮也是敌军。 战术上来说奕州战阵也是他能拿得出来对抗骑军最好的阵势。 兵器上来讲,虽然火铳有了后续的改进,奈何此番大战前没有定型批量产出,只能依靠先有的兵器。 而火炮,只有在敌军近前肉搏前可以击杀敌军,但是双方接战后火炮就徒唤奈何,只能坐看后面的敌军涌上,奕州军阵确实对战线后方的敌军杀伤力全无,这是个火力缺口,这也没法,火铳火炮都被自家的长枪手遮蔽,这也是如今单线条的战争方式决定的,不可能陆海空立体作战。 立体作战,秦延若有所悟,他蓦地起身来到墙上巨大的齐州城舆图那里细细看了一番,不禁狠狠击掌,嗯,立体战,齐州真的给他保有一个立体战的机会,只是差点让他放过。 秦延立即下令重新召集臣下,他要改一改此战的布阵。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九十三章 战云密布 接下来数天里,斥候急报接连传来。 金军队列分为两大部分,绵延十余里,前后军两部相距数里之遥。 前军以女直军为主的大股骑军。 而后军以打草谷军和怨军为主,监押的是数百辆大车还有千多名俘获的宋人,这些宋人非是达官贵人,都是掳掠的匠人,这些是金人极为缺乏的,这些大宋习以为常的各式工匠被金人如获至宝,理所当然的收拢起来带回燕京。 金军虽然绝大部分都是骑军,但是每日里只是行进二十余里,可见后军对金军行军速度的影响之大。 此时的金军再也不是数月前南下风驰电掣的模样了,而是变得囊肿和迟缓,实在是缴获众多。 不过金军行走在敌境之内,倒也没敢大意,也许对怨军的战力信不过,前军没有距离后军太远,不过相隔数里,不足十里,如果后军有事,前军骑军一刻钟就可以杀回,因此秦延和种师闵颇有些无可奈何,没有派出偏师偷袭金军后军。 四月二十八日未时中,齐州西边的原野里烟尘大起。 金军前军四万铁骑,近十万匹战马注入了西面的原野。 这些人马荡起数十丈的尘土,遮蔽了西边的天空,腥臊之气弥漫方圆数里之地。 由于官道容量有限,很多金军军卒骑马就在官道左近的田亩里奔走,将很多庄稼践踏一空,好在此处的冬麦已经收割一空,此时种下的都是杂粮,豆子,总算是损失不大。 这支大军如同蝗虫一般肆虐,前锋斥候大刺刺的呼哨着向四处散开,打探齐州四周奕州军的动向。 在西城奕州军大营前遇到了奕州军斥候猛烈的反击,不为了什么屏蔽战场,只是为了夺取战前的军心士气而已。 结果就是入夜前,此处喊杀不断,斥候战绞杀的如同主力对决一般惨烈,双方伤亡惨重。 金军一路行来较为疲惫,此时立即开始安营扎寨。 到了酉时中,大营扎下后,中军大帐的完颜吴乞买和完颜阿离合懑接到了禀报尽皆大吃一惊。 仅仅一个多时辰的斥候战,造成了三百多名金军前锋伤亡,虽然据称奕州军的伤亡也不少于这个数,但也让两人惊诧不已了。 须知,他们一路上这般激烈的战况真没遇上,要知道这可不是守城战,而是野战,而斥候都是女直人、契丹人、渤海人等组成的,都是历练出来的老卒,竟然遭受这般大的损失,可见奕州军战力也是颇为强横。 ‘这些奕州军斥候和宋军比起来强悍太多,可谓悍不畏死,绝不轻易逃亡,某没见过如此敢战能战的宋人,’ 节制前锋的完颜盈歌脸色凝重。 他绝不会忘记那些呼哨蜂拥而上死战不退的敌人,今日之战让他开了眼,这些奕州人战力不比他们女直人差,汉军怨军怕是远远不如。 他一抬手,手下牵入几匹战马,拖入几具奕州军斥候的尸体。 完颜吴乞买看到战马眼睛一亮,这几匹战马比起他们的坐骑高大一圈,四肢较为纤细,一看马速很快,特别神骏。 女直人都是爱马,那是他们最为依靠的伙伴了,好马关键时候那是能就救命的。 完颜吴乞买看到几匹坐骑就看中了。 此时完颜盈歌的亲卫将几个奕州斥候的尸首衣甲扒开,但见外间一层吉贝甲,内里上半身锁子甲,相当于一层重甲,防护力绝对是上乘。 “这些南蛮人人如此,奕州军当真富贵,” 完颜盈歌龇牙道。 “那又如何,宋军步人甲厚重之极,还不是被我军一鼓而下,都是一些无胆鼠辈,须知我等女直人满万不可敌,无人能制,” 完颜阿离合懑傲然道。 他说的是底气十足,女直人满万不可敌不是女直人自我吹嘘出来的,而是辽人,渤海人,奚人,北地汉人等这些被杀怕了的敌人喊出来的,在万人以上的大战中金军没有一次败绩,收割无数敌人首级。 因此如今完颜诸人都以此自傲,天下没有可以节制他们的强军,这也是他们放心南下牧马的原因。 “此番怕是不易,这些奕州贼当真凶猛的很,” 完颜盈歌心有余悸。 他用腰刀挑开奕州军坐骑的马鞍袋,但见里面有四五把的短铳,定装火药包,弹丸,还有干粮,物件很多。 ‘这些奕州贼倒也是准备周详,’ 完颜吴乞买再是狂妄,也不得不承认奕州人非是那些杂兵,只看备战周详就远在那些宋人军卒之上。 ‘不过,今次我大军一到,奕州贼算的什么,南蛮没谁能阻挡我大军攻城略地,’ 完颜吴乞买傲然道。 他的倨傲是用辽人,宋人的血肉铸成的,是百战百胜得来的,他坚信没有任何一支南蛮军伍能击败大金军,即使面前这个秦延昔日颇有威名如何,不过是面对西夏人和辽狗接连取胜而已,遇上大金军和他完颜吴乞买,秦延的百战百胜可以休矣,奕州军不过是能给他带来一个大麻烦而已。 “正是,只要击败了奕州贼,阵斩秦延,南蛮之地任我驰骋,这千里江山嘛该当归我完颜氏所有,” 完颜阿离合懑哈哈大笑。 完颜盈歌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奕州斥候的装具,心中有些忧虑,只怕此番大战要损失惨重了。 “怕只怕这个秦延龟缩大营不敢迎战就是了,” 完颜阿离合懑担心秦延如同其他宋军般守城避战,这才是麻烦,攻取数万精兵据守的坚城损失太大了。 “如果秦延不敢野战,只敢守城,我等可无视之,中原再无可战之军,” 完颜吴乞买嘿然一笑。 是夜,数里外的金军大营鼓噪不休,不时响起刺耳的女人尖叫声,禽兽的金人临近大战还在亵玩宋人女子,做的都是禽兽之事。 和金军的猖狂相比,奕州军大营相当的沉寂,只有不时传来的更鼓声,还有战马的嘶鸣声。 翌日寅时末,天光方亮,齐州城上战鼓突然轰鸣,战鼓声悠长而不密集。 随着战鼓的轰鸣,奕州军大营内六处营门开启,人喊马嘶声不绝于耳。 到处是兵甲的闪光,奕州大军抢先出阵了。 轰轰轰,步军迈着齐整之极的脚步声昂然向前。 轰轰轰,骑军如同涌动的青色浪潮向左翼集结中。 数百面战旗迎风而动,奕州军四万余大军向西无畏前行。 “什么,奕州军出营了,” 完颜阿离合懑有些不敢相信。 金军正在吃早饭,打算早饭后立即出营挑战,看看奕州军是否出营一战。 结果金军未曾出营,奕州军倒是首先出营挑衅,着实让完颜阿离合懑大吃一惊。 “这个秦延果然好胆,呵呵,” 完颜吴乞买继续啃着大块的马肉,胡须上汁液淋漓, “通令全军,尽快吃饭,我军出营会一会这个秦延,今日晚上的庆功宴,某要用秦延脑袋作为酒尊痛饮一番,” “正当如此,哈哈哈,” 完颜阿离合懑猖狂大笑。 完颜盈歌继续啃着马肉,没有太多言声,虽然他心里感觉哪里不对,但也不想扫了完颜吴乞买的面子。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九十四章 中原存续之战 半个时辰后,金军大营开启,黑色衣甲的金军如同八条黑龙般涌出,大部分的金军都是骑军,登时烟尘大作,腥臊之气蔓延数里。 此时的金军非是数年前的金军了,得益于***连捷,抢掠极多,金军人人披甲,俨然天下强军的模样。 兵甲的闪光遮蔽了西面的大地,无数战马的嘶鸣和金人旁若无人的呼啸声将金军的声威远远传播开来。 金军和奕州军相距只有两里余,两军遥遥相对,都是跃跃欲试。 完颜吴乞买、完颜盈歌、完颜阿离合懑一同提前观敌料阵。 “那些是什么物件,” 完颜阿离合懑一指奕州军大阵前几十门炮车道。 ‘当是炮车之流无疑,’ 完颜吴乞买一看形制猜测道。 他在南京库藏中看到过这些物件,缴获自耶律淳所部。 只是这些物件已然沉重,行军不易,同时,铁质不佳,时不时的炸膛,就是操作的汉军炮手也是不愿开炮。 正因为形同鸡肋,这些炮车金军弃之不用。 完颜吴乞买将此一说,完颜盈歌,完颜阿离合懑只是嗤笑一番没甚在意。 他们怎么知道想要如此炮车,须得青铜冶炼极为过关,用铁炮暂时是不成的,实在太重了,这个时候只有青铜炮才成。 因此耶律淳做成的炮车无法施用,但是奕州军的青铜神行炮怎么同。 “都元帅,那里的山丘当真讨厌,登高望远,可以远观我军一举一动,当取下为好,” 完颜盈歌马鞭一指左侧蔓延开来的那个山丘,这个山不高,不过在此平原地带已然是最高峰了,确是一个登高望远的好地界。 “让怨军去夺取吧,否则留着他们何用,” 完颜吴乞买冷笑道。 其实怨军作用很大的,一路上攻伐大部分时间里,只是怨军冲锋,就让宋军崩溃了,可说是金军大好走狗。 但是奴才毕竟是奴才,做的再多,还是条走狗而已。 金军大阵缓缓向奕州军靠拢,五万军势气势逼人。 待得军卒靠近奕州军不足两里处,金军阵前被推出了几十名身无寸缕的宋人女子。 这些女子惊恐的哭喊,双手遮蔽前身,她们求告声不绝,相当的凄惨。 而这些女子的服饰和宋军的衣甲被金军甲士用长枪挑起,金军在羞辱对手的无能,打压对手的士气,这数年来金军都是如此野蛮的羞辱对手,往往也有奇效。 金军军卒看到这般场面,登时哄笑起来,看着这些女子金军军卒粗野不明的说着下流话,无耻的旁观这般野蛮的行径。 整个金军前锋鼓噪开来,数万人的声势气势夺人。 而对面的奕州军军卒红着眼看着这个场面,气愤非常。 大多数的奕州军军卒都是大宋流民出身,虽然如今身为奕州治下,但毕竟建国之日尚短,很多奕州军军卒对大宋依旧有很深的故国情怀。 眼见宋人女子遭受如此的羞辱,登时怒火高炽。 就在此时,奕州军中军洪亮的战歌响起,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 正是秦延所做的传遍大宋的满江红。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篇,大宋之人传唱不已。 而奕州军更是将自家君王诗篇作为自己的战歌。 开始的时候,中军只有秦延的亲兵唱响,随即向四周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奕州军军卒唱响开来,直到四万余奕州军军卒全部加入其中。 数万大好男儿抚胸唱响昂扬的战歌,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北虏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歌声越唱越齐越唱越响,这是一首无法比拟的正气歌,只要身在其中定会被言辞感染,何况这些奕州军军卒一路上行来见识了金军无数的暴行,那些饥寒交迫成为人干的流民就是对金军残暴最大的控诉。 只要尚有人性在心,对金军如此兽军都是痛恨之极,恨不能生啖其肉。 此时一股昂然不可胜的气势弥漫大地。 奕州数万兵马巍然伫立,昂然不可胜。 数万人男人的高歌虽然未必多么悦耳,却是气势锋利无匹直上云霄。 完颜吴乞买、完颜盈歌、完颜阿离合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数年来遇到的对手每番交战都是在金军的气势前颓败下去,往往没有交锋已然士气被夺,交战上很快溃败。 但是面前奕州军的气势他们从未得见,面对金军不断没有丝毫怯懦,反倒是战意昂扬,只是这一点就是他们平生大敌。 “你,讲一下他们说的是什么,” 完颜吴乞买用马鞭一指身后不远处的郭药师。 郭药师急忙近前,磕磕绊绊的将满江红一一通译出来。 “好一个痛饮,好一个饥餐,哼哼,今晚本帅定要好生尝一尝这个秦延的血肉,” 完颜吴乞买暴怒,随即给了郭药师一鞭子,只因他也是一个汉人。 郭药师是抱头鼠窜,心里虽然对金人痛骂不已,面上却是一丝不敢流露,还是一个大好奴才的模样,他可是知道别看他也是所谓的指挥使,但有丝毫不顺从立即人头落地,家中妻妾沦为兽军玩物。 奕州军大营西侧一处寨墙后方搭建了一个平台,青州、齐州的官吏们都在此观战。 金军威压过来的时候,一众官吏雅雀无声,张叔夜满眼里都是金军涌动的场景,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本来,张叔夜在宋人官员中绝对是胆略很大的,但是面对如此荒蛮的金军,他也心悸不已。 他以往和亲朋饮宴的时候,也对宋军讥讽不已,那般多的军卒被数量少的多的金军大败夺取燕云,怎么不投河自尽了事,怎么自称男儿的,都是一群怂货。 但是今日一见数万骑军万马奔腾冲阵的场面,张叔夜心里发紧,呼吸不畅,金军的气势威压的张叔夜心里喘不过气来。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往日的他也就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今日一见方才抵达这般多的骑军冲阵是多么困难的事儿。 而张叔夜身边的李署更是不堪,此时浑身如筛糠一般,他喃喃道, “此番奕州军败了,我等当如何,我等当如何啊,” 语调已然带了哭音,这厮已然根本不想着什么胜利了,对奕州军抵挡住如此金军毫无指望。 问题是他们都在城外大营中,如果奕州军失败,他们根本没法逃脱,必然成为战俘。 而金军对宋人嗜杀成性,李署认为他们完了。 当奕州军战鼓轰响,战歌高唱气势冲天的时候,这些官吏蓦然发现,奕州军的气势也是昂然不可胜,足以抵消金军凌人威势。 张叔夜情不自禁的随着奕州军一同唱响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满江红,恢宏的战歌驱散了一切方才的阴霾,张叔夜发现他沉重的心情已然不见,倒是有激流涌动在心中。 此时此刻他对如此雄壮的奕州军充满希望,也只有秦延这样的雄才能操练出如此强军吧,这是中原的最后希望,胜则中原得存,败则万事休矣,此时此刻,张叔夜将自己也当做奕州军的一员,中原万千百姓能否得存全看今日一战。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九十五章 雷鸣般乍响 轰鸣的战歌声中,秦延高居战马上,在亲卫随扈下从中军排众而出。 秦延所到之处,奕州军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数万人发出的吼声如同雷鸣般乍响。 奕州青龙军团,广南朱雀军团,流求玄武军团战旗一一掠过,这都是他十余年间建立的百战精锐,乃是奕州的血肉和根基。 正因为有这些铁血战士,秦延才能登陆中原,与蛮狄决一死战,鼎革中原。 凡二十年矣,终有逆转乾坤之力,秦延豪情万丈中抽出佩刀挥舞起来,奕州军爆发出无比热烈的吼声,如同山呼海啸般撼动天地,声震数里之遥。 中军的秦臻石、秦臻毅、秦萨里、秦臻桐兴奋的满脸通红,他们随着大军一起为秦延嘶吼着,这是他们的大人,也是他们的王,这般英雄父亲是他们永远的骄傲。 两里外,完颜吴乞买铁青着脸在呼啸声中嘶吼, “冲阵,” 他可不想让奕州军的气势继续凝聚下去,到了一举荡平这些南蛮的时候了,到时候他要痛饮秦延的鲜血。 金军军卒残暴的砍杀了那几十名可怜的宋人女子,接着一万怨军炮灰作为前军向着宋军杀来,近四万女直、契丹、渤海铁骑跟随其后由东向西轰然开动。 奕州军留守原地未动,金军数万步骑军声势惊人,呼啸冲来,他们也是常胜军,纵横数年未曾一败,此时气势汹汹冲上,妄图以往一般一鼓而下。 就在金军气势汹汹之时,但听轰轰轰,几十门神行炮轰响了。 随着震天动地的轰鸣声的是奕州军山呼海啸般的轰鸣声。 每每巨炮轰鸣肆虐敌军的时候,都是奕州军欢庆的时候,这般巨炮轰击敌军,敌军阵势七零八落,还有更让他们心情舒畅的景观吗。 四十余门神行炮弹丸在怨军和金军骑军的阵势里带起大股的血肉残肢,凄厉的嚎叫,战马的哀鸣声和奕州军的欢呼声交织在一处,很明显一家欢喜一家愁了。 震天动地的巨炮轰鸣,血肉横飞的场面,敌人幸灾乐祸的欢呼,一切的一切刺激的完颜吴乞买眼睛都红了,这数年来他就没有这般憋屈过。 但是他又如何,金军没有巨炮反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鼓号下令金军加快金军,尽快和宋军接战。 秦延登上了中军的绒车观战,大股的烟尘飘过,熟悉的硝烟味道表明大战再次来临。 居高临下让秦延的目光越过了敌人前几排的怨军,看到了后面随着怨军前行的女直骑军。 秦延立即意识到金军主将犯了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没有利用马速尽快接近奕州军,而是跟随在步军后面缓慢的接近奕州军,表面上让怨军当炮灰,减少女直军的伤亡,但是这般行动缓慢,却是让金军更长时间的暴露在奕州军火炮和火铳之下,最后定然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这个致命错误的产生必然是因为对方主将对火器对战极为陌生,才产生这样一个阵势。 想想对方金军主将必然是第一次和大规模的火器部队对决,犯下这样的错误也属正常。 秦延此时庆幸的是奕州军可以利用这个优势以较小的伤亡胜出,对于胜利秦延还是充满信心的,虽然奕州军后世十九世纪的英法美军还有差距,毕竟火炮的开花弹还有线膛枪没有出现,但是这般近现代军队的雏形足以战胜野蛮的金军了,只是代价多少而已。 秦延只是在绒车上静静的观战,他相信节制全军的种师闵、马乔、刘半顷、聂胜等诸将,这些年来的历练,他们已然是华夏名将了。 柳方山一身明光铠,居于西山半山腰一个平坦的土丘上,此处乃是他统领的一营步军战兵狙击阵地上。 此处有两营的步军战兵狙击敌军,环卫着顶峰的火炮阵地。 那里有三十门十斤神行炮。 柳方山远望镜看着黑色衣甲的金人怨军接近到了山脚下,他们手脚并用的向山坡上攀登。 柳方山粗粗的看了一下,这些怨军数量足有四五个营,也算是人多势众了。 相比之下山上的奕州军只有三个营,但是柳方山信心十足,他们在此处可是准备充足,不但建造了齐胸高的胸墙,还有厚重的铁盾支撑,此外还有砲车襄助,即使是数倍的金军也攻取不但。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金军沿着西山的缓坡向上攀登,西山是一个舒缓的小山,坡度不陡,金军行进倒也迅快。 此时有些怨军军卒在下面指指点点的,很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隐藏林木中的奕州军的旗帜,知道西山非是无主之地,需要他们佯攻西山了。 只是这些怨军这几年也算是久经战事,没有惊诧,而是闷头向上攀登。 领军的高琪催促手下的军卒奋勇向上,尽快驱赶奕州军夺取土山,此番完颜盈歌十分重视,随着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一个谋克呢,就是监看麾下怨军的,高琪怎敢怠慢。 距离百多步,怨军的远程弓弩发射。 数百枝弩箭呼啸而下,奕州军几乎没有什么伤亡,胸墙和木盾遮蔽了奕州军军卒的身躯。 奕州军军卒的沉默,却是让怨军气势更盛,越发的奋勇攀登。 两地只有几十步的缓坡了,再有几十息,怨军就可以扑入奕州军的阵势上。 但听半山腰号角连连,接着金木撞击声响起,怨军军卒惊恐的看到木制的摇臂荡起,原来此处埋藏着一些砲车。 此时石子脱离兜筐带着呼啸坠落,击打在金军的身上,金军前锋兵卒嚎叫扑倒一地,衣甲被击穿血溅当场。 这次打击是猛烈的,砲车隐藏在山丘侧后,正面是无法看到的。 这些拳头大的石子蓦然击打下来,哪怕有皮盾护体也是不成的,很多怨军军卒嚎叫着捂着伤患翻滚着,鲜血四溅。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怨军士卒开始慌乱开来。 接着砰砰砰的火铳声轰响开来,大股的烟尘在上方腾起,弹丸呼啸而至。 毫无遮拦的前排怨军军卒被击倒一片,弹丸破甲而入,在这些军卒体内翻滚,让这些军卒发出非人的惨叫声。 接着又是呼啸声响起,密集的石子再次来临,三翻四次的打击下,怨军军卒前锋数百人伤亡,前军立马崩溃下去。 高琪在后面看的是心惊胆颤,他自咐在如此密集的打击下也支撑不住。 但是他立即号令后军军卒但有向下逃亡的军卒当即砍杀。 他的后面就是那个谋克统领的几十名金军,他如果宽纵了前方的逃卒,后面的谋克就会要了他的性命,高琪怎么敢。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九十六章 炮火肆虐 后军怨军军卒手脚麻利心狠手辣的将昔日袍泽砍杀吗,接着向山丘攀登。 有了准备的军卒都是举着皮盾猫腰,将身体的大部分隐藏在皮盾后。 但是拳头大的石子真的不好抵挡,总是将军卒两人带皮盾击倒在地,而乱飞的火铳弹丸虽然不能够击穿皮盾,总是能在缝隙中收取军卒的性命。 偏偏佯攻的阵型又让怨军军卒攀登的速度不快,大大有利于火铳和砲车的装填,很少出现火力的缺口。 怨军在女直人的监看下冒死冲阵,他们很清楚,完不成完颜吴乞买给命令夺下土丘,他们必无活路,最惨的可能被女直人骑军马踏而死。 左右都是一个死,他们咬牙向上冲阵。 结果就是付出了千余人的伤亡后,终于接近了宋军的阵地,只是一路上扑到了一地的尸体。 “稳住,稳住,” 柳方山大吼着,他观看那些怨军军卒气喘吁吁的冲来,距离三十余步,二十余步。 “平枪,平枪,” 柳方山等指挥、虞候的吼声响起,沉重的长枪端起,怨军军卒前方是一片密集的枪林。 长枪居高临下的发力刺杀,带起大片的血雨,怨军军卒在胸墙以下处于低处,加上胸墙的保护,可以刺伤奕州军军卒的范围极其有限,而奕州军军卒可以利用地势和长枪肆意刺杀怨军军卒。 只是百多息,沿着胸墙倒下一片的尸首。 怨军军卒绝望的攻击后,发现根本没有战胜的可能,只要送死一条路。 怨军军卒开始崩溃了,他们转身向下逃离这个血肉屠场。 在他们身后奕州军的火铳不断鸣响,继续收割怨军军卒的性命,而怨军弓弩的还击稀疏散乱。 数百还活着的怨军军卒返身跑回,冲破了几十名女直人的阻拦,狂奔下山,军心彻底崩溃。 随军监看的谋克冷笑着看向高琪,高琪身子颤抖的为自己辩解着,他感觉非常的冤枉,只是这个谋克根本没想听他的辩解。 谋克手起刀落,将高琪砍杀当场,别看高琪是怨军仅有的两个都指挥使,在女直人面前依旧是个奴才,无用的奴才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郭药师身边有数十名的亲卫随扈,但是在初夏的时分,他依旧感到遍体生寒。 前方又是阵阵轰鸣声,郭药师不由自主的身子一抖,奕州贼又发炮了。 他很清楚即使他有几十名亲卫,弹丸落下这些亲卫也是毫无用处,只看老天收不收他了。 郭药师听到了四周响起的惊呼声,很显然两轮轰击,让所有的怨军军卒心胆俱寒。 呼啸声中,一颗弹丸距离郭药师只有十余步的地方落地,郭药师的几个亲卫不似人声的嚎叫着飞跌出去,血肉残肢四溅。 郭药师的脸上温热一片,大股鲜血飞溅在他的头盔上和脸上。 郭药师身子一抖,差点没有跌坐地上。 他眼睛斜睨着一旁翻滚哀嚎的几名亲卫和数名怨军军卒,那个血腥场面让他尿意顿生。 郭药师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胆子极大,也敢投机冒险,也很会筹算,每每选择对了靠山,得以存活到现在。 但是这般火炮肆虐他真的承受不住,弹丸一下沾到的人体立即被撕碎,人还未必立即死去,那个哀嚎翻滚,残肢血腥场景让郭药师胆寒,他可不想如此死法。 郭药师向前一看,但见距离奕州军军阵还有不足一里了,不过好像还得被重击数次,这让郭药师心里忐忑不已。 距离三百余步,轰鸣声再次传来,郭药师头皮发麻,干脆的一闭眼,但听四周再次传来怨军军卒和女直人、渤海人、契丹人的惨叫声。 只是这次的弹丸落地距离他比较远,郭药师颤抖的呼出一口气,心中庆幸无比啊,此时此刻的郭药师差点泪流满面,活着真好。 后阵完颜吴乞买、完颜盈歌一脸铁青的看着前方的战阵,每番奕州军大炮轰鸣,都让两人心惊胆颤不已。 每番巨炮轰击,都能造成数百军卒的伤亡,这也罢了,问题这般只能挨打的场面让人崩溃,就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完颜吴乞买等人哪里经受过这般的打击,以往交战不过是距离百多步接受对方强弩的远程打击,由于金军军卒都是甲胄在身,往往伤而不死,倒是跌落马下后被践踏而死或是致残。 今日却是哪怕被弹丸沾上,那就是血肉横飞,这般血腥屠场的景象让人心悸。 “奕州贼果然凶悍,非是宋军可比,” 完颜吴乞买咬牙道。 ‘是极,奕州军怕是最难缠的对手,还须尽快近战,’ 完颜盈歌忧虑道。 “给完颜阿离合懑发令,立即加快行军,尽快接战,” 完颜吴乞买已然发现了他的致命错漏,让铁骑直接冲阵好了,总好过在如此炮火下走完这两里路,虽然每番不过是几十个铁球而已,伤损的军卒算不上太多,但是血腥屠杀的场面太过损伤士气。 金军鼓号凄厉鸣响,急促的声音督促前方。 在前军督阵的完颜阿离合懑立即下令怨军加速前行。 兵甲在身行走了里许的怨军军卒已然开始疲累,但是号令之下,不得不快步前行冲阵。 百多步的距离上,金军再次迎来了奕州军火炮的轰鸣,又是人仰马翻一片,每番炮击都是奕州军欢呼雀跃,而金军方面惊呼处处惨叫连连。 不过,***连捷的金军自信非常,也极有忍耐性,即使面对如此血腥不利的局面,军卒依然在诸位谋克、猛安的节制下向东开进。 同时到了这个距离上,金军数千强弩军发出了弩箭反击,终于第一次向奕州军报复。 密集的羽箭带来一片呼啸声,画着弧线,从半空中坠落,扑向了奕州军军卒。 首先打击的对象就是那几十门行军炮的所在,实在是这些火炮威胁太大,金军强弩军也是深恨那里两百名的炮手。 只是炮手因为在最前沿,也都是配了甲胄,加上有盾牌护卫,伤亡有,但是着实不多,剩下的人手足以完成最后一击。 董穆左右环顾自己节制的一都一众部下,奕州军不断扩充的结果,他这个老卒也升任都头,如果不是习字有限,他的资历可以升任营虞候了。 不过对于他如今都头一职,董穆也极为满意了。 他们董家几代佃户,哪怕是最小的官职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如今的董穆早已成家,浑家为他生了两个娃儿,董穆实在是对如今的生活不能不满意了。 只是此番出征倒也干系重大,用奕州王发下的敕令说,此番大军出征干系奕州兴亡,如中原落入蛮狄手中,奕州的粮米等物件无法进入中原,奕州必然困顿,甚至被中原日后建立的大舰队攻灭各处,因此此战许胜不许败,如有临阵脱逃者斩立决,家眷驱逐出奕州,田亩一概收回,家族沦为中原流民。 此等敕令是大王发下的最为严厉的军令,同时也让所有奕州军军卒惊醒,如果此战败绩,奕州危矣。 经过这些年和平胜后,大部分是流民出身的奕州军军卒都清楚如今好生活来之不易,谁想要夺去他们就要和谁拼命。 董穆只要想想董家如今的六十余亩田产,家中父母悠然的生活,还有日后他的子嗣的生存,就下定决心血战到底,为家里搏一个前程,决不能让当年惨状重演。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九十七章 重骑冲阵 羽箭嘶嘶嘶的落下,有军卒的惨呼响起。 董穆则是腰身笔直的看向前方,对这些破甲羽箭不甚在意,那就是看天意了,只要不是射中他的盔甲缝隙就没有大事,大不了负伤而已。 董穆看到前方的炮手们点燃了火绳,然后不顾转身蜂拥跑回。 炮手刚刚没入火铳兵的行列向后继续退却,但听数十门火炮几乎同时鸣响。 接着对面的怨军军卒发出大片凄厉的喊声,即使相隔八十步的距离上依然听的极为清楚,这让奕州军军卒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董穆和他的麾下军卒也是一同挥舞长枪庆祝,数万军卒都是兴奋异常。 只有前面四排火铳手端起火铳瞄着前方,没有加入这场狂欢中。 郭药师身子颤抖着,他亲眼看到怨军第一排的军卒几乎被横扫一空,一些军卒的身体被破碎开来,甲胄撕裂,血肉横飞,甚至有的军卒头部碎裂,血腥无比。 郭药师感到他就要绷不住了,奕州贼的火炮太凶残了,他从内心里对奕州军产生了敬畏。 他不相信奕州人只是火器凶猛,近战无能,秦延的麾下当不至于如此怯弱,因此这家就是一场血战了。 就在郭药师患得患失之时,但听到砰砰砰的轰响大作,接着尖利的呼啸声响起,这般呼啸声让郭药师心里发颤,这是火铳的轰响声。 接着又是怨军军卒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来,前沿的怨军军卒纷纷扑倒在地挣扎。 一颗弹丸从郭药师身边掠过,郭药师能感到脸颊上锐风过后的刺痛,他立即出了一身大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他可是知道火铳弹丸击中人体后的惨状,根本不是冷兵器那般齐整的伤口,而是撕裂**,让人痛彻心扉,很多伤患即使当时不死,事后包裹伤口也是承受不得痛楚,其后几日内往往高烧不退凄惨死去。 即使郭药师身为怨军都指挥使,中枪后也是烂肉一块。 郭药师心惊胆颤的看到对面的奕州军再次举起火铳,好在此时两个亲卫手举铁盾护在他的身前,郭药师低头躲在铁盾之后,心里好算是安稳一些。 砰砰砰的鸣响过后,又是大片惨叫连连,怨军大批军卒扑倒在地。 有些怨军军卒已然崩溃了,如同排枪枪毙般的场景让他们冲上如同自杀一般,真的抵受不住了。 只是一些军卒转身向后逃不过十余步,就遇到了女直、契丹、渤海人的骑军,旋即被斩杀当场,怨军的那些骑军不但可以冲阵,也是监看怨军这些炮灰,但有临阵脱逃的当即砍杀。 郭药师心惊胆颤的发现他的一个护卫也倒毙在地上,同时他的一个坐骑也中枪倒毙在地,这匹亲卫的坐骑很倒霉,正好是头骨中枪,几乎没有怎么挣扎就倒在地上。 郭药师灵机一动,他立即和几个亲卫窝在了地下马尸后面,前进他胆寒了,后退他不敢,正好就趴在马尸后面装死了。 如果继续冲阵,他真的怕死无葬身之地,怨军如今近半军卒伤亡了,他可不想和那些丘八一般上前送死。 砰砰砰的火铳轰响,金军骑军骑弓发射的漫天羽箭,让整个战场鼓噪不已,压过了其他一切声音。 奕州军军卒开始出现很多伤亡,当然,相比奕州军,更惨的是金军。 怨军军卒伤亡太多,阵型变得稀疏,结果就是很多弹丸穿过前方杀入后面,女直、渤海、契丹骑军伤亡大增,战马负伤后踢打哀鸣,各种母语的嚎叫呼救响成一片。 战事越发的炽热血腥。 待得奕州军最后一次齐射后,怨军军卒大半伤亡,就连他们身后前两排的金军骑军也伤亡惨重,人马翻滚哀鸣,让很多金军胆战心惊。 也正因为如此,给后面的金军骑军让开了很多开阔地带,这些金军骑军在号令下加速催马冲阵,一时间各种母语的呼哨声大作,忍耐了几百息憋屈不已的金军骑军风一般的冲阵。 他们想象着奕州军军卒如同以往的宋军军卒般接战百息后开始惊惧后退,数百息军阵已然奔溃。 这已经是常规的套路,宋军军卒的怯战无能让金军一向可以脆败宋军,一路上胜的轻松写意,数百骑可以驱赶数千宋军,奕州人也是南蛮,当也如此怯懦不堪吧。 此时奕州军军阵青龙军团和玄武军团交接处前方两百步的战线处,千多骑分为几排猛烈冲阵。 和其他的金军骑军不同,这些金军骑兵连人带马都是一身的铁甲,防护到了极致,如同一个个铁罐头一般横冲直撞。 这是近两年扩大起来的金军重甲骑兵铁浮屠,金军的铁浮屠早年就有,但是当年只有两三百骑,作为骑战攻坚之用。 决战之际,轻骑护住两翼,铁浮屠中间冲阵,箭矢只能伤及人马,却非致命。 如此横冲直撞的冲入敌阵,粉碎对方的反抗,让敌人伤亡大增败退,轻骑趁机衔尾追杀,将攻坚战变为追杀,往往杀伤敌军甚重。 只是重骑兵耗费太多,备马须得高大强壮,还得四五匹之多。 这些粮秣耗费的极多,再就是一身铁甲都是叶子甲,打造极为耗费。 因此如今的铁浮屠扩展到三千,此番东路军带来了两千。 此番和劲敌大战,完颜吴乞买使出了杀手锏,希翼一举击破奕州军的军阵,然后开始大砍大杀的常规操作。 这些铁浮屠在两个谋克的统御下怀着必胜之心猛烈冲阵,伐宋以来他们作为金军中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遇到的宋军都是迅疾奔溃,因此此番遇上奕州人他们同样信心满满,定然在接阵后将奕州军军阵击溃,将奕州人斩于马下。 而一些前方的怨军军卒没有死在奕州军手下,却是被后面掩杀上来的金军骑军践踏而亡。 对于这些走狗金军士卒无所顾忌,用的时候是走狗,此时碍事就是一群废物毫无顾忌的马踏而过。 董穆已然看看到了蜂拥冲上的铁浮屠,奕州军早有研判,为此对骑步军都有安排。 董穆此时看到他们这一都面临的是敌军的铁浮屠,急忙大喊, “枪拄地,拄地,” 面对如此铁骑,平日里对上步军和轻骑的平枪已然不成了,必须要用其他的手段。 虽然第一次和铁浮屠对战,铁浮屠这般铁罐子隆隆冲近,董穆麾下依旧按照平日里的严苛操练将长枪拄地脚踏其上,枪尖斜指前方。 金人的坐骑开始迟疑,凡是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遇到可能危及性命的事儿都是第一时间闪避。 这些寒光闪烁的枪林冷森森的让这些战马怯懦。 只是驾驭这些战马的金人都是马上厮混的好手,立即用马刺刺向战马,战马吃痛嘶鸣着冲前。 轰轰轰,金人猛烈的撞击在奕州军的枪阵上。 一股大力传来,很多身穿甲衣的战马撞击在枪林上。 战马被刺穿,发出临死的悲鸣。 但是巨大的冲击力也撞倒了前排的长枪手,巨大冲击力让很多长枪手遭受重创,胸腹间骨骼被震伤或是断裂。 接着很多金人投掷出短矛和铁骨朵,击伤了大批奕州军军卒,奕州军军卒第一二排伤亡极大。 “顶上刺杀,顶上刺杀,” 董穆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九十八章 一身冷汗 虽然战况激烈,伤亡者很多,严苛操练历练众多战事的奕州军军卒还是听从命令挺枪顶上了伤亡者的位置,保持了奕州军军阵的完整性。 同时,长枪手飞快的刺杀,抽回带起大片马血人血,还有人马的惨嚎,接着迅快刺杀。 即使冒着对方铁骨朵和短矛的威胁也是丝毫不退,他们清楚,一共五排长枪手,头两排受创极重,如果他们再退却,那就是阵势大崩了。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金军骑军就可以放马追杀,在升龙府,在倭国他们见识过骑军衔尾追杀的血腥场面,步军到了那个地步相互呼应的阵势溃散,散兵游勇下对上骑军连还手都难。 因此这些奕州军军卒奋勇搏杀,务必不让大阵崩散。 好在奕州军军阵久经历练,配置合理,军卒悍勇,除了最初的被动后后三排的军卒犀利反击,和金军战作一团。 一个身穿铁甲的金军铁浮屠挥动狼牙棒将一个长枪手击倒在地。 另一个长枪手一枪刺向他的胸腹,这个铁浮屠别看一身甲胄,却是很机灵的弯腰躲闪,间不容发的避过这致命一枪,接着狼牙棒轮回,将那个长枪手打个跟头。 就在此时,董穆挥动长枪一枪刺去,这个铁浮屠侧后可是没有长眼睛,被一枪破开铁甲刺入胸腹,他口吐血沫抓着长枪不甘的掉落马下。 这身铁甲等闲腰刀发力砍去,也就是一个伤而不死,但是最怕就是长枪刺杀,或是狼牙棒等重器猛砸。 董穆的长枪被敌人死死抓住,他只好放弃来长枪,还没等他抽出肋下佩刀,一个铁浮屠杀到,一枪刺向了董穆,董穆立即扑倒,险之又险的避开长枪,他另个护卫的一个急忙一枪刺去,这个铁浮屠向后一闪,避开了长枪。 董穆侥幸逃脱二话不说立即抽出了一把短铳,就在几步外瞄着那个铁浮屠击发了。 砰的一声,一股烟尘升起,那个铁浮屠铁甲被撕裂,弹丸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整个胸腹好像碎裂开来,到处都是抽痛,让这个铁浮屠直不起腰来。 旋即,他身体抽搐的掉落马下。 董穆眼前黑影一闪,他急忙闪躲,一个铁骨朵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董穆向后退了几步,从后面一个火铳手的手里抢过了一把长枪再次冲上。 此时他心中笃定的很,因为后阵当先退却的火铳手已然大半换作长枪,在他们身后屏息站立,随时顶上。 奕州军军阵中的长枪手和火铳手都可以相互交错使用对方的兵器。 只是因为长枪手普遍高大健壮,这才能挥动他们的长枪,这才固定了长枪手和火铳手的位置。 火铳手击发退却后大部分拿起长枪作为后阵戒备,如果前方几排长枪手被突破,那么他们将会再次树立一座枪林。 剩余手里有火铳的如果看到敌军破阵,哪怕冒着击杀本方军卒的危险也要发枪击杀对手,防止整个军阵被突破。 因此看到后阵鼎定的董穆迅快的投入到前方厮杀中,击穿前阵击破后阵合计**排奕州军,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双方的北一侧的战线相持下来,战线上的军卒死命搏杀,后面的军卒心有余力不足,都在等待前方军卒伤亡后他们填补上去,如此这一线的战局焦灼起来。 于此同时,战线南段,刘半顷统领的奕州骑军两万余也同对面的女直、渤海、契丹骑军猛烈厮杀在一处。 两军冲近前,奕州骑军利用配备的大量火铳迅猛开火,打了就抛,接连三四次的猛烈齐射,将第一、二排的对方骑卒扫荡一空,给金军前锋造成了极大的伤损,由此带来了很大的混乱。 金军从来没有遇到这般骑战中火器凶猛的对手。 先锋当时被打的有些懵了。 奕州军骑军抛去短铳挥舞骑枪破入敌阵,双方骑军猛烈的对撞开来。 奕州军骑军利用其密集阵型的优势迅猛的攻击对手,而金军悍不畏死加上骑术老到,双方进入血腥的近战搏杀中。 伤亡者的嚎叫声响成一片,从双方前锋交接处不断穿来。 刘半顷在几十名护卫随扈下在中军最后跟随着冲阵。 刘半顷从前方惨嚎者的母语中听出金人骑军伤亡更大,因为大部分惨叫者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鸟兽之语。 这让刘半顷心里安稳不少,奕州军占据了上风。 此时他心里牵挂的是另一样,那就是骑军战线中间的情形如何,很简单那里是两军最强重骑的对撼。 双方都是按照对方的布置,将重甲防护的铁骑放在了中间。 奕州军是聂胜统领三个营的奕州重甲对撼对方近千骑铁浮屠。 双方都是人马包铁,一身钢铁甲胄,奕州军是一身板甲,下身和战马是甲叶防护,而铁浮屠一身鳞甲。 双方作为双方骑阵的最强锋头对撞在一处。 临近撞击前,奕州军骑军用火铳给前两排的铁浮屠造成很大伤亡,很多铁浮屠人马被击倒在冲锋路上。 这是南征以来,铁浮屠第一次遇到这般大的损失,让奕州军当头一棒,铁浮屠阵势破碎的和奕州军重甲撞击在一处。 双方重甲用骑枪和狼牙棒猛烈的相互攻击着,希翼致对方于死地。 聂胜在几十名亲卫随扈下纵马杀伤,他如今也是一身板甲,面甲放下是一个凶狠的青狼头,露出的犬齿锋利狰狞。 聂胜前方的亲卫和铁浮屠碰撞搏杀,不少伤亡掉落马下。 接着一个挥舞狼狈棒,肋下插着一把骑枪的女直铁浮屠冲上。 聂胜毫不迟疑的一枪直刺对方,那个女直人挥动狼牙棒砸下。 很可惜,先前的伤势舒缓了他的动作,聂胜骑枪当先刺中了这个女直人,这个女直人狂吼着捂着伤口拽住了聂胜的骑枪,他一口黄牙的嘴里喷出鲜血,旋即掉落马下,被践踏身亡。 此时后面一个铁浮屠挥动骑枪杀上,看到聂胜失去长枪就是一枪刺来。 此时奕州军密集阵型发挥了作用,聂胜的亲卫一枪格挡,两人枪杆撞击在一处,双方骑枪都没有刺中目标荡开。 此时已然抽出马刀的聂胜侧身一刀悍勇的砍下了那个铁浮屠左臂,这个铁浮屠捂着断臂疼得从马鞍上滚下。 聂胜狰狞一笑,打马向前,他对自己宝刀未老斩杀两名铁浮屠心满意足。 如同王上所言,横刀立马还看他聂大将军。 双方的铁浮屠对决如同其他骑军对决一般,奕州军的骑军利用密集的短铳轰击还有紧密的队形冲阵这两个优势,在近战搏杀中占到了上风,伤亡人数要少于名闻天下的铁浮屠。 完颜阿离合懑此时头盔已然不见了踪影,一刀划痕出现在他的额头,伤处附近鲜血淋漓,甚至影响到了他的视线。 完颜阿离合懑此时对方方才逃过一劫心有余悸。 他方才刺杀了一个奕州军骑军,结果那个骑军身边半马距离上另一个奕州军骑军一枪刺出,险险要了他的老命。 完颜阿离合懑蓦地弯腰扭动,使出了娴熟之极的骑术,将马鞍都晃动开来,才险之又险的逃脱升天。 就是如此,他头上头盔也被扫落,他的头部也划出一道血痕。 完颜阿离合懑惊出一身冷汗。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七百九十九章 宗干阵亡 双方交错而过,统军再战之时,完颜阿离合懑思量半晌才发觉对方骑军为何能如此密集排列,竟然可以做到相互帮衬,如同步军一般,这等阵型的骑军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因为练到这等地步是太难太难了,要数万起骑人马合一,这是何等艰难的事儿。 偏偏半路出家的奕州骑军做到了,结果此番战事战果证明这个阵势的厉害。 完颜阿离合懑久经大战历练,不用统合,根据嚎叫伤亡声音判断,他也能大约判断出金军骑军伤亡要更大一些。 只是这一点就让完颜阿离合懑心惊肉跳,须知金军最强就是骑军,强中最强的就是铁浮屠,结果和对手一番厮杀,竟然丝毫没有占据优势,反倒处于下风,这让完颜阿离合懑心悸,难道此番要战败不成。 随即他想想金军数量还是占优的,应该足以一战,需要的仅仅是再次奋力一搏而已。 完颜阿离合懑号令冲杀过去的骑军整队,和对方骑军再次对撼,直到一方坚持不住败退下去为止。 金军和奕州军战线僵持不下,金军骑军突入受阻,奕州步骑军强有力的阻击让金军攻势停滞,没有实现完颜吴乞买期望的近战快速击溃奕州军的目标。 此时,又是一阵火炮的轰鸣,后阵焦急万分的完颜吴乞买吃了一惊。 他不禁抬眼望去,只见当初奕州军火炮阵地处如今被金军占据,当然期间火药等都已经耗尽,就是几十个摆设了。 完颜吴乞买可是对奕州军火炮的威力极为忌惮,如果不是金军战力强悍,怕是早就在一次次火炮、火铳轰击中败阵下去了,根本支撑不到近战,只是砲车都已经被占据,哪里来的火炮轰击声。 他的亲卫机灵的一指西山,完颜完颜吴乞买急忙看去,只见西山上大股浓烟升腾起来,很明显是半山那里一块平地火炮轰击中。 很显然,奕州军将火炮运上了西山偷袭金军。 最为致命的是这些抛洒下来的都是散弹,而不是那些稀少的实心弹。 问题是散弹击打到金军人马身上也承受不住。 金军即使身上铁甲护体挨了散弹也是骨断筋折立即跌落马下,而战马被重创或是滚倒哀鸣或是受惊将主人掀翻在地。 只是一次齐射,整个战线的北段和中段的金军扑倒数百骑。 本来金军在奕州军阵线前受阻因此大批骑军拥堵在阵线前,直到前方骑卒伤亡后补上厮杀。 此时大量的散弹降临就吃了大亏,只是一次齐射就造成了这般伤亡。 “怨军呢,怨军为何没有攻下那个西山,” 完颜吴乞买气的七窍生烟,当初他和完颜盈歌可是看到西山是个制高点的,让高琪统领怨军收复西山,结果现下却是奕州军占据西山发炮轰击金军,完颜吴乞买这才想起他方才的军令。 “方才高琪率领两千余怨军攻取西山不下,他也当场阵亡了,” 完颜盈歌倒是知晓此事,当然了那个谋克只是说高琪当场战殁了。 “该死的怨军都是蠢猪,当全部斩首,” 完颜吴乞买大怒。 “着令两个谋克统领部下节制三千怨军立即去攻取西山,如果攻取不来提头来见,” 亲兵立即领命而去,此番完颜吴乞买派出了两千金军和三千怨军,务必攻取西山。 只是此时整队再次攻伐着实有些晚了。 完颜吴乞买刚刚下令,亲兵没有离开多远,西山上再次火炮轰鸣。 又是数千散弹泼洒下来,北半部的金军再次遭受重创,数百骑人马扑倒当地挣扎,场面血腥残酷而无望,显见西山的火炮还会继续鸣响下去,金军处境继续这般恶劣,前方有奕州军步骑军阻击,空中不断有散弹飞来收割性命,让金军颇有腹背受敌之感。 完颜吴乞买焦急的看着后军看守大营的怨军的方向,他不能不焦急,每耽误百多息,就是一次猛烈的轰击,收取的都是金军宝贵的性命。 节制中军的完颜宗干正在号令骑军立即冲上,他敏锐的感觉到了西山上的炮火故意向侧后轰击,避开了金军和奕州军厮杀的战线,为的是不误伤奕州军的军卒。 完颜宗干立即号令骑军尽量靠近奕州军军卒,以躲避该死的炮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今地面上到处是伤残的人马伤患,场面血腥无比。 最为关键的是包括女直人在内的金军开始慌乱了。 此番遭受的打击不是冲阵前的百多步,只要在二十余息间熬过就可以拍马杀入敌阵了。 现下是散弹横飞,战线后端等候的骑军只能坐看奕州人的火炮肆虐而毫无办法。 因此完颜宗干下令骑军向宋军靠拢,如同狗皮膏药般粘连在一处,让奕州军的火炮投鼠忌器,无法大量杀伤金军骑军。 正在此时,西山上又是一阵轰鸣声,第六次齐射出现了。 大股散弹如雨而至。 完颜宗干正在眺望前锋调动,忽然一阵呼啸出来,此番是如此之近,完颜宗干的护卫大惊下拽着他的战马就跑。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扑哧之声不绝于耳,都是散弹击中人体后的闷响,接着到处是女直人和契丹人的哀嚎声。 完颜宗干头上剧痛,接着身上如同被撕裂般剧痛,通倒完颜宗干随即失去了知觉。 接着完颜猛安阵亡了的喊声传播开来。 本就慌乱的金军队伍终于无法忍耐了,一些骑军开始调转马头向后转进。 实在是完颜宗干阵亡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完颜宗干乃是谙班勃极烈完颜阿骨打的长子,虽然不是嫡子,那也是完颜阿骨打子嗣中唯一参与兵事的,余者年纪尚幼,还不能独当一面,他在军中就是完颜阿骨打的替身,就连完颜吴乞买、完颜盈歌等人也要尊重一二。 这般完颜皇室中的青年才俊阵亡,让饱受炮火蹂躏的金军也吃不消了,还是那句话再野蛮强悍的军伍也无法在只能挨打无法还手的战事中坚持下去,何况主将都阵亡了。 金军前军开始混乱开来,有继续坚守的,有开始向后撤退的。 但是有后军完颜部精锐骑军的阻挡,他们倒也跑不远,问题是这些金军军卒只想离开那里炮火肆虐的地方。 结果就是前军和后军冲撞在一处,阵势越发的纷乱,乱势有扩大之嫌。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章 血战不休 完颜宗干阵亡的吼声传来,完颜盈歌和完颜吴乞买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完颜宗干竟然战殁了。 完颜吴乞买大急,立即号令亲卫随扈他趋前,一个是观看完颜宗干到底如何,真的有个闪失,他没法回去面见他二哥。 再就是完颜吴乞买看到了金军前锋阵势的散乱,希翼他的到来能挽救金军的军心士气。 即使是完颜吴乞买和完颜盈歌的战旗前移,也无法阻挡金军前方的乱势。 由于金军战线后方军卒向后撤离,让正在鏖战的战线上的金军惊恐万状,他们以为他们被放弃了。 被放弃的后果就是横尸当场了。 此番伐宋他们手上沾满了宋人的鲜血,他们也清楚一旦落入宋人或是奕州人手中必无幸理,这也是金军很少投降的原因,落入南蛮人手中生不如死,还不如战死。 因此看到后援撤离,他们立即心慌了,因为那就几乎意味着他们的阵亡。 就在战线上的金军无所适从,不知道下一步举止的时候。 种师闵立即下令发起总攻。 急促的鼓号声不断鸣响,这是冲锋的号角,所有的奕州步骑军立即发出一阵阵吼声,向前迅猛冲击。 本来就进退无措的金军前锋立即抵受不住了。 很快伤亡惨重的金军军卒开始向后撤离,他们身后是大步追击的奕州步军。 没错,步军正在猛烈的追击金军骑军。 因为此时战线西方有无数倒毙的人马尸体,还有几十门火炮的炮位。 这都是妨碍战马飞驰的障碍物,毕竟战马需要骑手节制,相比下奕州军步军灵活多了,越过障碍非是难事。 就这样奕州青龙军团和玄武军团、朱雀军团的战旗飘扬着,战旗下的局军卒士气高涨的欢呼着舞动刀枪追击着,遇到金军的伤患当即斩杀,一个不留。 完颜吴乞买和完颜盈歌看到前军败退下来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须知数年来每逢大战,金军未曾一败,何曾有过如此惨败逃亡的场面,太丢人了。 完颜吴乞买抽出战刀催马向前,他的硕大战旗随着他提前,所到之处阻挡了乱军,在他率领的万余后军的阻拦下,前军乱军开始重新建立秩序,返身开始阻击追杀上来的奕州军。 种师闵随前军追杀,他立即发觉了金军的异动,他当即下令鸣金收兵,追击的奕州军立即停下脚步开始重新布阵。 此时的种师闵不得不佩服金军的韧性,在他的印象里溃败后的敌人可以这么快整军再来的只有金军一家,以往的西贼和辽军大败后再无整军的机会,都是让奕州军衔尾追杀,败局已成没有颠覆逆转的可能。 因此面对如此强敌,种师闵没有蛮干,而是当即下令奕州军收住追击的步伐,重新布阵。 此时手里拿着火铳的火铳兵来到奕州战阵的前沿,再次有两三排的火铳兵伫立在军阵的最前沿。 他们平枪瞄着二百多步外重新杀来的金军。 正在重新恢复勇气放马杀来的金军骑军看到如此火铳林立的场面登时头皮发麻。 他们方才可是被火炮火铳轰击的肝胆俱裂,好不容易近战搏杀摆脱了火铳轰击的梦魇,此番后撤后却是让奕州人将火铳兵再次前驱,只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他们身后都元帅亲自监看,他们只有豁出性命冲上了。 双方再一次接近中,相距八十余步,奕州军前排的火铳再次鸣响了。 此番没有炮灰怨军挡枪,大批的金军骑卒嚎叫着掉落马下,一时间人仰马翻,前锋锐气大失。 金军骑卒硬着头皮冲阵,他们已经对奕州军层出不穷的火器感到胆寒了,但是金军对自己人也血腥的军纪让他们不敢逃脱,否则斩首都是好的。 于此同时,轰轰轰,西山的火炮在沉寂多时后再次鸣响了。 方才奕州军追逐中,金军向后退散,西山上火炮无法轰击,此时的火炮只是有个大略的轰击范围,准度远远谈不上,奕州军追击中,炮火一个不小心就要杀伤自家人了,因此火炮立即停止射击,也乘机散热等待机会。 现下,金军反击,阵线重新稳定下来,机会再次来临。 于是西山火炮再次轰鸣,将散弹发射下去,因为发射散弹,因此火炮射程缩短,只能轰击北段和中段,南段骑军对决的方位是鞭长莫及了,但是这也足够了,散弹的威力在这场大战中尽显无疑。 当数千颗弹丸从天而降的时候,数百金军人马扑倒在地翻滚,血肉横飞,让四周幸免于难的金军魂飞魄散。 但是他们还毫无办法,只是因为派出的两千骑军和怨军刚刚抵达山脚下,正在向山上攀登,攻下西山早的很呢。 在这之前只能坐看西山火炮肆虐。 砰砰砰,六十步距离上,奕州军火铳猛烈喷发,再次让数百金军伤亡倒地,而金军射出的羽箭带给奕州军的伤亡就算不得什么了,不过是让奕州军的形象如同刺猬就是了。 轰的一声,双方猛烈的冲撞在一起,还是上番对决的重演,奕州军步军密集的阵势阻挡了骑军猛烈的冲阵,双方伤亡很大,却是再次焦灼在一处,没有谁能快速的解决对方。 轰轰轰,西山的火炮再次轰鸣,在密集的金军阵势中轰出了大片空白。 此时有些金军士卒无法忍耐了,实在是散弹所到之处,不仅仅带来伤亡,关键是血腥屠场带来的是无限的恐怖。 死简单,那般撕裂成碎块的死法,让人灵魂出窍,一些金军士卒偷偷的向后转进,希翼摆脱阵线,或是向南逃离,当然大部分被监看的后军斩杀。 但是这也是这些年来金军绝无仅有的现象,以往哪里有这般多的金军士卒逃离,都是迅猛冲阵好嘛。 完颜吴乞买焦急万分的下令催促麾下猛烈冲阵,尽快杀伤奕州军,让奕州军阵势崩溃,他感觉不妙,好像金军在如此炮火下只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但是训练有素的奕州军保持了完整的阵势,有力的阻击金军,让金军骑军的速度优势当然无存,让金军的闪击战破产,变成了秦延设定中的相持战。 双方在战线左近猛烈厮杀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生灵逝去,这里成了一个血肉磨盘,收割着奕州人和金人的性命。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零一章 衔尾追杀 张叔夜站在寨墙上瞩目观看,心情激荡,此番大阵,奕州军步军竟然可以和如此凶蛮的金军战个旗鼓相当,让张叔夜兴奋不已。 特别是方才,奕州军已然开始追杀金军,更是让张叔夜等很多官吏高呼出声,为奕州军庆祝。 如今战事焦灼,张叔夜又开始为奕州军揪心,他此时此刻如何不能看出金军的难缠,须知败退后立即整军再来,这必然是天下强军。 如果奕州军真的败退了呢,张叔夜再次为奕州军揪心。 他无法想象如此强军奕州军如果败给金军,金军怕是无人可制了吧,中原将再无希望,难道指着那些大宋的赤佬们能抵挡住如此悍勇死战不退的金军吗,西军已然战败,还有何人。 轰轰轰,西山火炮再次轰鸣,进入相持后,西山火炮猛烈的开火,火炮的指挥使不顾火炮散热,尽量加快频率猛烈的轰击着金军大阵,扫荡着金军人马。 接连五次猛烈的炮轰,散弹所到之处一片血腥。 当第五次炮轰的时候,没有预兆的,很多金军再也支撑不住了,突然大群的向后策马逃离。 勿怪他们如此,如果前方战事顺利,他们还能坚持,毕竟有个念想不是,只是现下奕州军防守的极为坚韧,金军冲击不得,而弹雨不断袭来,旁的不说,只是西山火炮近二十轮的轰击,怕是带走了数千条金军人马,整个金军骑军不过四万,还有两万在和奕州骑军对撼。 也就是说在北段和中段有近半的金军死伤在火炮和火铳之上。 冷兵器时代一般三成伤亡军伍就抵挡不住了。 金军确实了得,坚守到如今,火炮肆虐如此的情形下还在坚持,但是这毕竟有个限度,无望的坚持是不可能的,难道在此陪葬不成吗。 终于火炮再次轰鸣带来大股人马的伤亡后,北段的金军当先崩溃,立即大群的向后逃离。 结果就是上一次的重演,后军逃离,前方鏖战的金军立即向后转进。 奕州军欢呼着从后追击,中段的金军被北段金军逃亡牵累,被奕州军欢腾的气氛震慑,以为已然大败了,他们也是立即向后策马逃离。 于是整个中北段战线的金军土崩瓦解般的向西奔逃。 南段完颜阿离合懑统领的骑军伤亡很大,此时正在勉力抵挡奕州军骑军的冲击,好在双方伤亡甚重,都有些后继无力,完颜阿离合懑倒也还支撑得住。 但是北面的溃散彻底败坏了完颜阿离合懑所部的军心,本来骑战竟然处于下风,此时伤损了数千人,已然是极大的打击,这在女直起兵后的大战中绝无仅有的,须知即使以往有败绩,主要也在步军,但是现下金军骑军也吃了亏,这已然让他们胆寒。 现下北面先行败退,他们本来已然动摇的战心彻底丧失一空,立即调转马头向西策马狂奔。 奕州骑军立即在后狂追,此时不衔尾追杀,更待何时。 于是,整个战事变为了一场追杀战,到处是宋话的喊杀声,声震四野,逃离的金军则是沉寂下去,想想也是这般没脸的时候谁还有心思高喝。 完颜吴乞买气急败坏的倒是吼着,他让亲军上前堵截那些逃离的残兵败将,继续反击,他心里不甘啊,金军万人以上大会战保持不败的威名就要丧在他手中,这是怎样的羞辱,怎样的一种痛。 此时完颜盈歌倒是沉稳,他立即让亲卫随扈完颜吴乞买撤离,他已然看出金军败阵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如今这个局面哪怕是大王和谙班勃极烈在此也无法逆转败局。 如今只能先行转进再寻机报复,今日只能承认这场大败就是了。 金军飞速的撤离中,众多的伤患都顾及不到了,全部被抛弃在战场上。 他们想的是尽快返回大营重整旗鼓,但是很可惜,他们遇到了新问题。 以往即使败迹,也轻松逃离,毕竟他们以骑军为主,逃得轻松愉快。 但是现下却是有万余奕州骑军衔尾追杀,遇到顽抗首先就是大批火铳轰击,让阻挡的金军遭受重创,接着猛烈冲阵,密集队形让金军无所适从,零星的阻击根本不起作用。 这般被追击下,金军无法返回大营,只能无奈的继续向西,将大营内的辎重和数千怨军抛弃在原地,此时性命重要,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了。 完颜阿离合懑气的吐血啊,他没想到麾下骑军一旦进入逃亡的通道后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制止不住。 按照他的本意是让几个猛安节制麾下反击奕州军的追击,这般就可以掩护大队安然逃离。 但是他竟然发现那些猛安也有些控制不住麾下了,甚至女直人完颜部人都想得是逃离这片战场,这让完颜阿离合懑几次反击奕州骑军的企图都落空。 完颜阿离合懑最后砍了一个猛安,节制几个谋克,好容易汇集了两千余人的骑军向后转进,迎向了万余奋勇追击的奕州军。 两千余金军的奋力阻击,最起码让奕州军的前锋停滞下来。 完颜阿离合懑总算是舒缓了一口气,他号令全军尽量和奕州军死拼,为大队脱离争取时间。 至于他军少力孤,完颜阿离合懑倒也不曾在意,最初起兵的时候哪次面对辽军金军不是人少的一方,最后还不是金军取得胜利,到了关键时候,完颜阿离合懑依然有血战的勇气。 奕州骑军遇到了阻击当然还是老办法,长铳,短铳不断发威,目的就是是远距离粉碎敌人的反抗,以往的战事中屡试不爽。 完颜阿离合懑正在观看敌情,但听呼啸声大起,随即他的胸腹遭受重创,他喷出了大口鲜血,胸甲碎裂,鲜血涌出。 完颜阿离合懑的亲卫大惊失色,如果完颜阿离合懑有个好歹,他们都是被马踏而亡的下场。 几个亲卫立即拖拽着完颜阿离合懑向后狂奔而去。 完颜阿离合懑战旗后撤,动摇了这些金军刚刚恢复一些的信心,既然主子逃离,他们还有谁节制投入这场力量悬殊的战事,他们也是立即打马逃离。 嗯,如果是以往,千余骑军可以冲击上万宋军,还能战而胜之。 现下嘛,呵呵,经过方才一战,他们很清楚奕州骑军的战力比起他们竟然稍占上风,如此情形下他们怎么肯平白送死,先行逃离为上了。 奕州骑军刚刚被抑制的追击再次展开,齐州以西的原野里双方的骑军狂奔不已,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追杀战。 很不幸的是以往骄狂不可一世的金军此番成了狩猎的对象,被奕州军衔尾追杀着。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零二章 投机者郭药师 秦延在数百亲卫的随扈下,在自家子侄的陪伴下提前进入了战场。 此时的战线上到处倒卧着伤患,无数的哭号声响起。 秦延粗粗估量足有数万人马倒卧在原野里,血腥气浓重的让很多战马不断的嘶鸣受惊。 这是秦延经历的最血腥的一场大战,没有之一。 虽然战场上黑色衣甲的金军占了多数,但是青色衣甲的奕州军卒也是不少,让秦延看了后心里滴血啊。 奕州受到自身军制和人丁的限制,不可能无限的扩大军伍,因此走的是精兵之路,募兵为主,因此这些精锐的伤亡让秦延痛彻心扉,这是多少家庭将会接到伤亡的通知,多少家眷痛哭流涕。 秦延含泪看着那些伤患挣扎的奕州军军卒,虽然此番大胜是对中原的挽救,是对兽军的迎头痛击,通晓禽兽金军中原并非无人,只要奕州军在此,金军定然无法吞并中原。 但是这些他的忠心部下伤亡在异乡,还是让秦延心中悲痛。 为了华夏八千里锦绣江山和千万子民,奕州人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这一点必须让华夏千万子民铭记,奕州人当得到应有的尊敬和感佩。 此时奕州军的伤患营全体出动救助伤患,饶是如此,也是顾此失彼,实在是伤亡太多了。 “禀大王,我军大胜了,我军大胜了啊,” 节制步军迎战的马乔兴奋的打马而来向秦延报喜, “大王,某的幕僚官粗估击杀两三万的金军,大人,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捷啊,” 马乔好久没有这般兴奋了,经此一战他也知道金军果然战力强横,能数月间兵围东京靠的不是侥幸,就是如此强军又如何,还不是败在奕州军的手下。 “是啊,大胜了,只是孤没有庆祝的心情就是了,” 秦延环视了四周苦笑着,他用马鞭一指, ‘马乔,立即号令没有受伤的步军围住金军大营,帮助收治伤患,’ 马乔立即领命打马而去。 旋即号角齐鸣中,几个战兵营的奕州军向着金军大营开进。 这些都是后阵的火铳兵为主,他们伤亡是最少的,此时肩负着扫荡金军大营的任务。 秦臻石、秦臻毅、秦臻桐、秦萨里等兴奋的满脸通红的打马而来, “恭贺父王此战大胜,” 几人异口同声道。 秦延和煦一笑颔首,此番让几人随军,这场大战当会留给几人深刻的印象,当通晓兵者国之大事的含义,当然秦延还得继续敲打几分, ‘此战大胜当然利于我奕州进取中原,只是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都是我军英勇的士卒们用血肉性命换来的,’ 秦延用马鞭一指周围, “你等当谨记,但有决断干系千万子民的性命,万不可轻忽大意,” 几人看向四周血腥场面都是戚戚然的颔首受教。 此番阅历让他们受用终生的,以往随着父王亲政那般热血沸腾的心境已然变幻。 征战中更多的是无数人的死去,是无比残酷的搏杀,还有战后血流成河的屠场。 日后他们但有决断,必然是慎之又慎。 秦延旁观他们的表情,心里松快不少,他坚信这般阅历后他的子嗣会有不错的表现,最起码不会虎父犬子吧。 “殿下,此处俘获数百名怨军军卒,其中有其都指挥使郭药师,” 一个亲卫前来禀报道。 秦延略一诧异,俘获怨军军卒没什么,倒是这个郭药师让他有些惊奇。 他倒是知道这个人,郑全对于金军军将的简报中有这个人的名字,还有事辽投宋投金诸事。 尽显三姓家奴的本色。 当然了,由于世事变迁,此番这位郭药师没有那个时空做出很多大事来,也就是说此人很多本性并没有暴露出来。 比如三次易主,看上去都是迫不得已,到不一定说这人一定是个三姓家奴。 但是秦延可是知晓那个时空这位郭药师是个什么人物,只有自身利益没有其他任何家国概念的超级投机者。 ‘将郭药师带上来吧,’ 秦延命道。 须臾十几个军将打扮的人被拖拽而来,各个头盔不见,发髻散乱,甲叶歪斜,极为狼狈。 当先一人身材粗壮,国字脸,脸色蜡黄,倒也颇为忠厚的面相。 “前为奕州王殿下,你等还不跪拜,” 亲卫吼道。 十几人立即跪下叩首,他们是一脸仓皇的看向秦延,此时他们很清楚,他们的性命就在秦延一念之间。 ‘大王在上,我等仰慕大王威名久矣,我等愿意服侍大王南征北战,为大王攻取中原,成为中原共主啊,大王,’ 一个怨军军将机灵的立即跪倒叩拜,逢迎之词滔滔不绝。 余者急忙叩首附和,一切为了保住性命,谄媚之词不绝于耳。 秦延脸上一丝表情没有只是看着无耻之徒毫无下限的表演中。 “殿下,本将乃是怨军都指挥使郭药师,小的有要事相告,” 郭药师突然高声道。 “哦,你有何话说,” 秦延微微一笑。 郭药师心里舒缓了一下, “殿下,小的以为殿下强军大胜,必然团团围住大营,此时营内还有数千怨军把守,小的不才,愿入营劝说守军放下兵器,殿下,那里可是有不少粮秣,紧要的是其中还有千万的金银,殿下如能安然夺取这些银钱,则有资本争夺天下矣,罪人郭药师愿意为殿下献上大礼,” 郭药师说完急忙叩首。 秦延听闻一怔,随即一笑,果然是三姓家奴的本色,惯会看风使舵,只是一个千万金银就不能不让他重视此人。 ‘呵呵,好,郭指挥使筹划有功,如此就回转大营劝降吧,如果劝降功成,本王不吝赏赐,想来你等受用不尽就是了,’ 秦延笑道。 ‘多谢大王不杀之恩,小的定然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郭药师急忙叩首,样子谦恭极了。 秦延捻须大笑。 郭药师领人在奕州军监看下一同前往金军大营。 “大王,这些金银可得好生处置,损毁不得,” 宗泽兴奋道。 他如今钱粮压力山大,想想不知道中原难民不知凡几,如果奕州军目标是中原,那么安抚难民就是必须的。 那就是将当年抢夺升龙府几百万贯拿出来怕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但是如今有了这一千万贯,奕州军的银钱无忧矣。 金银等闲不怕火烧,但是就怕其中有些金银中有杂物,火烧后变黑变灰,偏偏这样的杂金杂银很普遍,足金毕竟是少数。 宗泽捉急就在这里,如果被火烧后,这些金银会有不少损毁,宗泽怎么舍得,那可是奕州军的根基才是。 “放心,郭药师既然答应下来,必然为我奕州夺下这个大营,保证那些金银无恙,否则他当清楚没有活路,” 秦延冷笑道。 几声凄厉的声音传来,众人抬眼望去,但见几个金军的伤卒被奕州步卒斩杀当场。 及时场面有些血腥,众人心里也都涌起一丝快意,看过了兽军暴行,还有今日这般多的袍泽阵亡在此,奕州人对这些兽军只有痛恨。 秦延已经下令一个活口不留,方才如果不是放过郭药师等人,怨军等俘获也是尽皆斩杀的。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零三章 据天下之资 顿饭时间,消息传来,郭药师等人成功说服营中怨军等人放下了兵甲投降。 如今就在金军大营内等候中。 秦延在数百亲卫随扈下抵达了金军大营内。 此时奕州军几个营的战兵已然将四千多人的怨军军卒缴械,这些怨军军卒甲胄也全部卸下,就穿着裸衣如同一般脱毛的鸡般蔫头蔫脑的候着。 郭药师等军将倒是精神抖擞,他们很清楚他们立下了大功,此番再次变身为奕州军有望了,奕州军竟然干翻了天下无敌的大金军,此后他们狐假虎威更有底气,荣华富贵有望了。 看到秦延的马队抵达,这般人立即围拢过来跪拜,又是一番谄媚滔滔。 秦延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笑道, “你等众将为本王立下了殊功,本王当然不吝赏赐,” 秦延笑道, 郭药师等人眼睛发亮,都是一副极为期待颜色,心中对富贵官阶的希翼越发的掩饰不住了, “来人,将这些军将一同吊死在营门处,” 秦延厉声道。 郭药师等人大惊失色, “殿下,你可说必有嘉奖啊,我等可是冒死为殿下建功啊,您不可言而无信啊,” 郭药师等人吼着,他们真的不相信秦延竟然可以如此无情。 ‘本王当然言而有信,此番将你等吊死就是网开一面,你等须知,本王下令捉到你等怨军和汉军是要将你等钉在树木上暴晒数日,让猛禽啄食几日后才身亡的,如今给你等一个痛快还不谢恩,’ 郭药师等人此时方知秦延所谓的赏赐是什么,一个个急忙叩首求饶,此时额头一片鲜血都顾不得了, “休要呱噪,此去云台招旧部吧,你等在地狱里还可以继续闹腾一番,” 秦延鄙夷道。 一些军将终于知道此事无可返回,立即开口大骂,还未等骂出几声,奕州军卒上前狠狠的给了几下,将其牙齿敲掉,血沫四溅,只能呜呜不已,说不出一个囫囵话来。 亲卫上前将其一个个拖拽向营门两侧,就着营门的栅栏一个个吊死在当场。 剩余的四千多怨军士卒登时哗变,妄图拼死一搏,可惜四周两千多兵甲在身的奕州军军卒立即弹压,只是数百息间大部分怨军军卒就被砍杀,金军大营如同一个屠宰场般,不同的是以往怨军军卒是南征中屠杀宋人,淫辱宋人女子无数,如今他们成了被宰杀的对象。 正因为对怨军兽行知之甚深,奕州军军卒砍杀其这些汉人来毫不迟疑,只当是在杀鸡屠狗般。 “你等记住,千金一诺还须看作何人,我治下百姓万不可辜负,否则日后定有报复临身,但是对上如此猪狗不如的畜生,还有狡诈凶蛮的蛮狄,不可过于拘泥于所谓承诺,只会自缚手脚,这些畜生只有死去中原才能安定下来,父王我只恨杀的不够多,” 秦延回身看向秦臻石等人。 几人急忙拱手受教,不过看着数千人被屠杀的场面依然有些脸上变色。 秦延没有再说,他的儿子毕竟出身锦绣,对这等血腥之事还须适应,这也是他带来历练的因由,慢慢来就是了。 须臾,宗泽遣人来报,营中发现了一千两百多万贯的金银,还有价值预估数百万贯的金银首饰。 宗泽遣人送来一些,但见很多首饰上都有发黑的血迹,很显然都是抢掠宋人得来的,这个过程中杀戮、淫辱必不可少,一切罪行在首饰上都体现出来。 秦延让将千百件首饰摆放在阳光下,上面的血污仿佛在控诉着金军的累累罪行,不知道多少宋人遭受灭顶之灾。 “父王,此等兽军只是如此砍杀便宜了他们,” 秦臻石怒道。 秦臻毅、秦萨里、秦臻桐尽皆附和,几人脸色涨红,怒气蓬张。 “你等须知血债血偿,” 秦延一指金军大营内倒卧一片的怨军尸首。 秦臻石等诸王子尽皆惭愧称是。 夜幕降临时,骑军已然没有返回,依旧在外追亡逐北中。 而秦延也得到了一个确切的伤亡数字。 此战,奕州军阵亡九千余人,八千余人负伤,其中千余人重伤,怕还有几百人熬不过去。 损失战马五千余匹。 这是奕州军最大的一次伤亡。 须知奕州军此战合计四万多军卒投入齐州决战,伤亡总数到达了一万余,超过四分之一,这是一个极大的伤亡。 让秦延痛彻心扉。 不说别的,只是说每个伤亡士卒的抚恤按照两百贯统合,就要近三百万贯,这是巨大的开销,好在是夺取了金人劫掠的一千六七百万贯的资财,否则的话秦延就要勒紧腰带过十年苦日子了。 更不要说这是他麾下最顶尖的战力,对奕州军的战力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只是秦延也明白,此战不得不打,这个敌人分兵的机会太难得了。 他预估金军合计差不多能组成二三十万的大军,当然了幽云以北数千里的疆域还须防护,只是一些东部没有臣服的生女真部落还有西边不断袭扰的阻卜诸部就要近十万军驻防。 进入幽云的也就是十几万军,又是分成两部分,这就是他寻觅的良机,敌分我专,正须趁此良机破敌。 因此即使有这般大损失,他也认了。 战果也是证明了,此战不但抢掠丰厚,同时也击杀了怨军一万三千余人,女直人、契丹人、渤海人等金军主力骑军过两万余人。 也就是说完颜吴乞买统领的五万余人的大军,成功逃离的不足两万,何况奕州骑军还在后不断追杀中,因此最后能逃脱万余军卒都是侥幸,也算是歼敌大半,取得了辉煌的胜利,金军满万不可敌的狂妄在奕州军面前就此垮塌。 当然,秦延也清楚,金军绝不会就此罢休,不说伤亡多少,只说一点,战死的人中据怨军军将指认有完颜阿骨打的长子完颜宗干,据说完颜阿离合懑也受到重创,生死不知,这些加在一处,秦延就笃定金军必然报复,完颜皇族接连葬身奕州军手下,完颜乌雅束和完颜阿骨打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大宋此番在一旁尚有余力,根据他对国人的了解,攘外必先安内肯定提上日程,奕州军日后怕是要遇到两股劲敌,奕州军最需要的就是立即扩军备战。 好消息就是宋军虽然在侧,但是渣渣的战力不提也罢,盛夏在即,金军肯定需要蛰伏,这就给了秦延半年时间的准备,如果是冷兵器时代半年出精兵有些困难,但是对奕州军来说足以。 偏偏京东两路在手,秦延可以驱使的男丁怕有千万,此番奕州军扩军再无人丁掣肘,而缴获金军的大笔银钱也让财赋方面绰绰有余。 无穷人力和可观的财赋据有攻取天下之资,秦延可以放手施为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零四章 令人不耻 翌日,齐州城门大开,城中百姓可以出城观看奕州军大捷的盛况。 不少的百姓都欣然出城观看。 至于外边都是奕州军,不怕,这数月来,奕州军驻守齐州城秋毫不犯,买卖物件都是钱物两清,这般严格军纪的军卒让齐州人都不大适应,他们是见识过兵过如匪的宋军的,因此越发觉得奕州军的难得。 此番奕州军又是大败进犯的兽军金军,金军的恶名这些时日来传扬开来,只看那些流落齐州等处流民说出的金军,根本就是一群野兽,无恶不作,想想没有奕州军大败金军,怕是齐州城落入其中,众人都是不得好死吧。 因此很多百姓出门看看奕州军大败金军的盛况。 出西城数里,但见几个巨大的京观,无数金人首级堆砌在那里,各个筋肉和中原人不同,一看就是凶蛮的外族。 这般多的首级说明金军损失惨重,奕州军大捷为真,可不是虚报而已。 当然了他们也被血腥场面惊吓过度,不少人狂吐不止。 此外还有几个巨大的尸山,奕州军正在不断的填埋。 还有绵延数里钉在官道两侧示众的很多金人,更是让人望之寒气直冒,以往大宋可不是如此对待蛮夷的,一向可是礼遇的很,不过想想蛮夷对大宋和子民的掳掠,好像还是王上的办法好,是该杀杀蛮狄的气焰。 齐州百姓返城后,大捷的消息不断传扬开来,这个宣传效果刚刚执掌京东两路的奕州军可是没有,奕州军就是一再宣扬大捷,其他人也是将信将疑。 但是齐州百姓的宣扬,则让其他人信服多了,不出两月,齐州大捷消息传遍京东两路,两路百姓这才知道奕州军已然大败金军,让金军夺取两路的企图破产,两路避免了烽火兵灾,性命得以保全,一切都是奕州军的功业,此时两路赞颂秦延和奕州军不绝于耳,秦延声望不断攀升,被两路百姓视为保护神。 至于一味逃亡,弃百姓不顾的赵家早被两路百姓唾骂不已,反正如今他们也不在赵家治下,可以明目张胆的唾骂了,当然蔡京等人恶行也给赵氏助攻不少。 赵佶一路疾行,总算是从建康折返了东京。 这一路上他很郁闷,那就是越王赵偲还有政事堂发出的敕令,将蔡京和童贯定为国贼,已然通告全国。 赵佶对童贯还好,如今他也看出来了,大宋军真的是战力不济,说白了就是自视太高,结果一战而明,金军的战力远在昔日辽军和西贼之上,别看大宋可以和那两家好生支撑一番,对上金军只有一败再败,如此对童贯恶念少了很多。 但是对蔡京,赵佶真的恼怒非常,他留下蔡京是为了戍卫京师的,他怕死走了,但不是不看重东京城,留下蔡京就是为了守住东京。 结果他才离开东京一天余,蔡京就逃离京师,美其名曰护驾随扈,这让赵佶大怒。 他跑有道理,干系国祚不是,蔡京不顾他的谕令逃离,那就是欺君了。 赵佶打定主意,此番蔡京所为必须惩处,没说的。 但是,赵佶是这般专权好面之人,这个惩处赵偲和政事堂自行处置让他很不爽,好像下了他的脸面一般。 还有民间对他南逃风评极差,明君形象变成了大宋建国来最大的昏君,这让他暴跳不已。 更让他愤怒非常的还有秦延趁机出兵京东东路和西路,占据了十余个州几十个县。 这个反贼是利用中原大乱的机会鼎革江山来的吗,看着很像就是了。 作为帝王第一重要的当然是他的皇位,而秦延如今成了他最大威胁,金军在赵佶看来大不了饱掠而去,如同以往的蛮狄一般,只不过此番为祸更烈而已。 而秦延却是对大宋江山虎视眈眈,这厮极为可恨,正因为秦延这个逆贼进兵中原,让赵佶咬牙在金军还没有彻底离开中原就急忙忙的返回京城。 所以赵佶返回东京城心情极差。 他也没有让政事堂和赵偲等人接驾,他是利用晚间小心潜入城中的,实在没敢白日入城,不说东京百姓的鼓噪,只说在此番大乱中总是上窜下跳的那些太学生就让他极为忌惮。 赵佶晚间返回宫中后,简单沐浴,休息了几个时辰,立即招来了赵偲和政事堂诸人好生商议了一番。 首先赵佶将何执中升为左仆射领平章事,何执中一脸苦相的谢恩,想来如此烂摊子下担任这个左相非其所愿了。 张商英因为统筹东京防卫有功,也晋升为右相,也算是酬功了。 接着赵佶谈及了他离开后朝廷诸事。 详细的询问了金军的去向,赵佶内心里是极为恐惧的。 他不放心京师,当然想赶回来,但是他真怕金军来个回马枪不是,一想到这个他肝颤啊。 他不受控的恐惧,怨不得他,他就不是一个临危不惧的料子。 因此赵佶对金军去向十分关心,如果金军真的再次攻击东京,他下定决心,嗯,还得南逃。 “陛下,如今金军都元帅完颜吴乞买统领五万余金军抵达了京东西路的齐州,正欲和反贼奕州贼决战,” 何执中急忙禀报道。 “哦,” 赵佶思量了一下, “我军是否也前往了齐州,” “这倒未曾,毕竟如果金军脆败奕州贼,或是秦延避战,金军突然返身杀来,啧,” 赵偲道,他没有同意发兵就在此了,金军战力让他胆寒极了,他对奕州军战力不放心啊,万一一日内没什么损失大败奕州军呢,如同在雄州和滑州一般损失不大就结束战事了,金军是否会趁机返身杀向接近中的宋军。 再退一步,秦延那厮如果看金军势大不敢出战呢,躲在齐州城避战不出呢,金军寻战不得,是否杀向宋军,挑软柿子掐呢,他可不想金军野战尽灭宋军,那时候东京城真是孤家寡人了。 “糊涂,金军一去,凭着秦延的性子必然一战,绝不会避战的,” 赵佶恼恨道。 秦延这厮赵佶最恨,也琢磨的很多,这厮是个拗货,遇上蛮狄顶上的憨货。 加上秦延一向自视极高,自持麾下精兵强悍,只要金军上门挑战,这厮绝对会和金军决战的, ‘金贼和奕州贼火拼一场,无论谁胜都是受创极重,正是我军趁机攻伐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等怎地如此糊涂,’ 赵佶拍着龙案咆哮。 他痛恨这些人放过了这般大好时机。 赵偲和何执中等人无奈对视,官家抛去中原南逃到长江边上,此时返回京师就说他们不是,真的让他们心中不服啊。 那时候局面混乱,各处都是告急声音,还有各地官府申领钱粮接济灾民的折子,加上金军虽然东去一路上继续肆虐,可说政事堂焦头烂额。 虽然勤王军很多,但是西军是仅存的精锐,如果有个闪失干系大宋国祚。 种种局面下他们谨慎一些没什么吧,为了还是给官家留下一个完整的京城和军力。 结果官家回来就像他们发飙,这,这着实让他们心寒了。 “陛下说的极是,秦贼这厮自视甚高,为了他一向的名声也不会避战,必然和金军大战一番,金军胜面大些,也定然会损失惨重,我军如能追踪其后必能大败之,” 邓洵武毫无节操的逢迎赵佶。 他是蔡京的走狗,蔡京就是媚上升迁不断的,他也是如此人物,此时的邓宰辅全然忘了他当初也反对出兵的,所谓的谨慎为先。 “着令刘延庆立即统军向齐州进发,寻机败敌,” 赵佶决断道。 众人当然只能领命从事了,当然自有人心里颇为不错不耻,秦延击败金军,怎么说也是解围中原,对大宋有利,宋庭如此作为龌蹉的很。 当然了出动大军说的容易,钱粮呢,如今宋庭残败,钱粮都是问题。 赵佶是不管了一切丢给何执中处置,这是左仆射的职守吧,当年蔡京可是颇能平事的,否则怎么做左仆射。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零五章 饮鸩止渴 三日后,四万余西军出动,刘延庆作为统帅,杨安世执掌前军,而种朴只能后军行走了。 没法,奕州军一到,他那个知名的弟弟种师闵必然在其中,没有将其夺职已然是皇恩浩荡了。 这还是种家子弟遍布陕西沿边,尤其是种师道和种师中如今就在环庆路和鄜延路防备西贼,因为西军主力的东进,西贼蠢蠢欲动,边事吃紧,种师道和种师中都是倚重的大将,否则种朴后军行走的资格都没有。 西军出动,京城左近还有数万勤王军,让赵佶心安不少。 但是心情依旧恶劣。 首先一个西贼已然发动向兰州方向的攻势,抽调了一部分精锐的熙河路只能步步退防,如今丢失了三百余里的地界。 而泾源路、环庆路、鄜延路接连示警,宋军防御的正北和东南向都向中枢发出告急,西贼定然有大的攻势,只是这三路不知道是哪一路而已。 “陛下,须得从西安、秦凤路等处抽调援军支援这三处,泾源路和环庆路直接干系西安方向,而鄜延路干系横山,都是陕西沿边紧要处,” 何执中拱手建言道。 ‘只是如今哪里有可战之兵,再者钱粮从何处出,’ 余深摇头道。 西军精锐为了东京倾巢出动了,虽然五万余军数量也就是西军的五分之一,但是这些却是能野战的最为精锐战兵,留守的军卒战力差上很多了,也就是守城而已。 再者,大军出征,按照大宋的规矩要开拔费吧,以往都是中枢拨付,可是现在中枢已经极为困窘,都被金军榨干了,西军东进齐州还是勉力拿出的十万贯,哪里还有银钱给西安方向。 “让西安方向支应就是了,家国危难时候还如此计较银钱吗,” 赵佶恼怒道。 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再说下去就越发让官家羞恼了,家国因何危难,还不是,额,作的。 ‘陛下,现今河北西路、河东南路、京畿路各处州县流民大起,估计有百万众,很多沦为饿殍,沿途州县虽然开仓救济,但粮米日益匮乏,已然力不从心,各处知州、知县向中枢告急粮米,’ 邓洵武急忙说起另一个急务,也是转换话题。 但此时此刻,哪里有什么轻松的话题了,每每都是让他们头疼不已的要务,金军马踏半壁江山,让中原千疮百孔,到处是告急声,哪里的事儿听来都足够头疼的。 赵佶用手揉着额头,一副沉痛状,须得拿出钱粮接济灾民,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问题是他短时间***本拿不出来。 赎买幽云、赎买东京城已经把大宋银钱榨干了,接连的战事将大宋官仓里的粮米消耗一空,大宋已然处于油尽灯枯危局。 “如今之计只有从江南调运粮米了,只是朝廷哪里有钱粮,” 何执中苦涩道。 江南是富庶,但是每年摊派的赋税最多的,细民百姓负担也很沉重,加上以往花石纲等在江南祸患最烈,江南也出现了细民暴动。 此时再行加派,想来江南两路,淮北淮南也会震荡开来,这是可以预见的。 但是,大宋还有别的出路吗,虽然福建路和广南东路可以增加税赋摊派,但是粮米来说只有江南能帮衬大宋中枢了。 “如此也只能将今年江南税赋增加五成了,” 说完余深自己都感到牙疼。 他能想见江南百姓的愤怒,实在是五成太高了,任谁也接受不能,只怕一年就有数十万百姓破产沦为流民,江南要开始动荡了。 但是为了安定中原、河东、陕西诸路,大宋还有别的选择吗,哪杯酒都有毒,他们只能选择最不致命的那一杯了。 此时就连余深对赵佶也是怨念不已,作的太甚了,短短三年让大宋如临深渊。 最后还有一个紧要处,那就是中原屏障太原依旧在金军围困中。 怎么办,怎么去解围。 太原不重要吗,太重要了,谁都清楚,如果没有太原阻拦了金军西路军,让东西两路的金军合并一处,那就是十余万的金军合围东京,有足够军力击败西军和勤王军,将东京围困成为孤城,东京陷落就是时间问题了。 因此太原别看在北方甚远,却是东京得保的关键,因此太原还得解围。 但是如今哪里有军力解围了。 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等西军折返京师后向北开进,汇集洛阳、晋州、汾州、麟府路等地宋军一同进军太原。 不解救也不成了,此时太原被围数月之久,怕是粮秣不足岌岌可危了。 总之,这几日来大宋中枢焦头烂额,想想中原残破,也就能想象大宋如何头疼了。 八日后,大宋中枢再次面临极大的震荡。 西军刘延庆急报,反贼秦延所部以万余人的伤亡,击杀数万金军,金国皇室大将完颜宗干阵亡,剩余万余金军北遁走。 奕州贼所部依旧有三万众,此时西军在齐州以西近百里,请官家示下是否东进攻伐齐州。 这个急报在宋庭引起轩然大波。 须知,金军数万纵横中原,先后击破河北禁军,在滑州大破京中禁军和勤王军,可说无人可制,仅仅损失数千人就兵围东京城。 如此战力让大宋军瑟瑟发抖,西军也只能避战。 就是如此强悍的金军在齐州被秦延所部击杀大半,完颜宗干何许人,那是完颜阿骨打的长子,这等完颜皇族都被击杀在齐州,想想此战的惨烈。 关键是奕州贼竟然打赢了,战而胜之,而自身伤亡远远小于金军。 这说明什么,说明奕州军战力犹在金军之上,偏偏现下奕州军依旧有数万之众,西军攻伐齐州,这是笑话吧,别是送菜上门找虐去了。 ‘陛下,当立即下令西军回防京畿路,须得拱卫东京城才是,’ 何执中急忙建言道。 此时何谈什么征伐了,此时当防备三万奕州军趁机西进东京城,齐州距离东京不过三百里,十余日大军可到。 奕州军战力如此,西军野战必然不敌,还是赶紧折返东京防守吧。 至于进攻齐州,那是想多了。 赵佶一脸的震惊,还有一脸的火烧火燎。 他一力主导西军东进,趁金军和奕州军两败俱伤之际渔翁得利,结果却是大大的败笔,打脸生疼,让人羞煞。 好在最近两年来,赵佶被打脸的经历也是不少了,脸皮着实厚了很多,倒也忍耐下去。 赵佶立即下旨命令西军转进,撤回京畿路固守。 然后,大宋中枢又是争吵不休。 如今这个局面下,大宋京畿面临着北方金军和奕州军两股大敌,都有直捣东京城的能力,那么仅靠数万西军是远远不足支应了。 那么怎么办,必须扩军备战了。 只是钱粮呢,大宋人丁不缺乏,只说陕西沿边吧,只要有银钱就能招收不少壮丁,而且颇为敢战的。 问题是哪里有那么多的钱粮,结果商议的结果就是将江南的税赋增加一倍,增加部分美其名曰靖国钱,让细民一听就知道为国分忧的意思。 而广东东路、福建路、益州路、两淮等地税赋增加五成,增加部分也是靖国钱。 只是众人都是清楚,如此翻倍增加税赋,只怕地方开始不靖,暴动只怕频发,但是大宋除了饮鸩止渴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刚刚计议完毕,政事堂忙于处置军政要务的当口,六月三日,烽火燃遍西北,陕西急报,西贼大军二十万倾国出动攻伐环庆路、鄜延路。 陕西沿边告急,向中枢请求援军,环庆路北部数个军寨和鄜延路夏州已然陷落西贼手中,还有一些军寨断了联系,西北危局。 大宋中枢立即乱作一团,东部有劲敌奕州贼,北方太原犹在被金军围困中,西北西贼大举进犯,大宋风雨飘摇。 此时的赵佶悔青了肠子,他两年折腾不休就是让国祚岌岌可危。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零六章 举足轻重 鄜延路永乐城,当年永乐城大捷的所在处,鄜延路都副总管种师中正在城头观敌。 如今西贼大军八万将永乐城团团围住。 其中铁鹞子,宫室军、质子军等西夏强军皆在。 按说西夏经过大宋连续二十年的不断打击,历经秦延、章咨等名将连续攻伐,如今实力远远不及当年,五十万大军一体攻伐的场面已经不可能出现了。 现今勉力可以出动三十万大军而已。 现下过二十万大军攻伐环庆路和鄜延路这两个相邻的区域。 其实种师中清楚,攻击环庆路是佯攻,只是为了牵制环庆路宋军不能增援鄜延路而已,西贼攻击重点还是鄜延路,为的还是攻取横山这个西夏东南的根基所在。 因此环庆路都副总管种师道,种师中的兄长那里倒是勉力可以支撑。 但是种师中却是面临极大的压力。 去岁征伐幽云鄜延路抽调一万军,结果大半折损,还没有来得及整补,金军入寇,鄜延路再次抽调一万军勤王。 结果就是鄜延路只有三万余禁军,不足四万军防守延州、鄜州等几十个城寨,处处捉襟见肘。 此番永乐城中只有不足一万军,当然了,借助重炮和气球,还有黑火药火铳,种师中不在意西贼强攻,他坚信定然让西贼损失惨重。 问题是西贼如今围而不攻,显然想要锁城法困死永乐城,这就是最致命的所在了。 偏偏两年来大宋乱事不断,就是陕西诸路也穷困非常,陕西本来就不是粮米主产地,很多粮秣都要从外边调运过来。 但是大宋中枢这两年哪里顾得上,陕西诸路就是勉力维持,消耗的都是以往数年的库藏存粮。 现今已经见底了。 就是延州也只有不足三月存粮,这也是银州和夏州月余沦陷的原因,根本没有据守城池的粮草。 现今永乐城也是如此,城中只有两月存粮,西贼显然也知道宋军弱点,围而不攻,就等永乐城粮尽陷落了。 种师中心急如焚,却是束手无策。 西边环庆路被攻击,根本没法驰援,东北方虽然和麟府路相交,但是麟府路宋军主力向东戒备太原围城的金军,根本没有余力支援鄜延路,至于西军其他方向也指望不上。 甭说西军精锐东进,就是有些援军只说一样,发兵的钱粮哪里出,没有钱粮援兵怎么抵达。 因此种师中相当的悲观,实在是没有援兵的可能。 如果说有希望的话,一线希望就在左近,那就是西边横山的米擒部,如今米擒部是横山第一大部,拥有坚城无定城。 族兵四万余,成为横山王者。 更为紧要的是米擒部骑军横山无敌,四年前,横山大部巫契部在西贼支持下偷袭米擒部,却是被米擒那花统领的米擒部骑军大败,将其族灭。 此战再次证明了米擒部无可争锋,横山诸部无不俯首称臣,惊惧米擒部尤甚大宋和西夏。 按说米擒部一向和大宋亲近,此战正是大宋臂助。 然而自从秦延叛出大宋后,宋庭对米擒部猜忌很深。 首先米擒部崛起就是秦延支持的,没有秦延一力扶持就没有米擒部的崛起。 再者,米擒那花当年就是秦延身边侍女,两人有肌肤之亲。 最后米擒那花诞下两子,却是没有夫君,这就很可疑了。 据传其子为秦延之后。 这就让宋庭对米擒部戒心极大,因此在横山支持一些藩部对抗米擒部,也不再兵甲粮秣方面支援米擒部,倒有些围困之势。 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两边关系已然十分恶劣,双方久不走动。 此时此刻,大宋陕西沿边危急,鄜延路危急,米擒部有能力反击西夏,解围永乐城,但是种师中却是没有把握派出的官吏说服米擒部出兵,相反他隐隐担忧,西夏将米擒部拉拢过去。 敌人之敌必是我之盟友,相信西夏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 种师中又能如何,赵佶交恶秦延带来的恶果比比皆是,至今依旧祸害中原,如果秦延犹在,大宋岂有今日灾祸。 种师中如今只能坐困愁城,他明白鄜延路能否守住,主动权已然不在他手中了。 无定城族长官邸的大厅内,米擒多智高居上位,他的侧后是米擒那花,下首米擒多纳相陪着西夏同知枢密院事拓拔晔,拓拔晔乃是西夏王族,此番出使米擒部,带来了丰厚的礼单。 ‘米擒族长,我家大王一向闻听族长年轻有为,乃是横山智者,今次派本官出使米擒部,希翼米擒部可以重归大夏旗下,只要米擒部能重归西夏,一同征伐宋军,我大夏不吝赏赐,我家大王有意敕封族长为横山刺史,担负守护横山的重任,’ 见面客套寒暄后,拓拔晔口舌如簧,立即表露纵横家的本色。 他面对着米擒多智,眼睛余光却是不断瞄着米擒那花。 他很清楚,米擒多智虽然接任族长一职两年,但是很多时候重大决断都是和米擒那花商议,米擒那花不点头,此番和议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而此时很有英武之气的米擒那花脸上古井无波,只是静静听着。 而米擒多智年轻的脸上却也有着二十余岁男子难有的沉静,只是含笑听着,却是没有表露丝毫态度。 拓拔晔不禁暗骂母子两人都是狐狸,不好对付。 ‘族长须知,宋庭因您为秦延之子,因此对米擒部猜忌很深,处处掣肘,再行跟从大宋智者不为,何不另寻明主,我家大王一向言而有信,令行禁止,绝不会如同大宋官家般女人心肠,族长何不弃暗投明,为米擒部寻一个出路,好过被宋庭处处针对,总有不测之时,’ 拓拔晔直接挑明了米擒部和宋庭的明争暗斗,指出米擒部只有投向西夏才是出路,此时就不要如此犹疑了。 米擒多智此时终于有些意动了,他的眸子收缩目光有些游离,拓拔晔心中大喜,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的看向侧后的米擒那花。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零七章 兵不厌诈 米擒那花今日第一次开口, “米擒部在大宋确有委屈,可说当年没有米擒部哪有银夏两州归宋,哪里有麟府路击败辽军的大捷,如今宋庭天子办事操切,颇有忘恩之嫌,让米擒部齿冷,老妇心中颇为不甘,” 拓拔晔心中暗骂,不是当年米擒部反水击杀数千西夏军,如何能失去银州夏州,米擒部当真可恶,面上他却是笑道, ‘夫人讲的极是,极是,宋庭所为让人不耻啊,’ “然则,西夏丢失两州对米擒部也颇为痛恨,我米擒部也不敢轻易相信就是了,” 米擒多智打断拓拔晔的喋喋不休,他眸子精光一闪盯着拓拔晔, ‘如若想要米擒部出兵一同讨伐鄜延路不是不可以,那就要看夏王诚意如何了,’ 拓拔晔大喜,急忙道, ‘族长尽管说,我王乃是心胸雄阔之人,晓得当日米擒部不得已,须得襄助秦龙图,今日龙图反出大宋,我大夏和米擒部是友非敌,族长尽管说就是了,’ 米擒多智竖起一个手指头, ‘十万贯的银钱,’ 拓拔晔点头如啄米,小意思, “十万贯的粮米,” 米擒多智提出第二个条件。 拓拔晔立即允了,不用请示王上都没问题。 ‘一万匹战马,’ 米擒多智伸出最三个手指头。 米擒那花在侧后嫣然一笑,此时此刻的米擒多智的手势动作还有脸上的表情像极了秦延,有子如此,那花当然骄傲,想来东边的冤家也当如此吧。 ‘这个,本将只能尽快报禀我家王上了,’ 一万匹战马那可是五十万贯银钱,可不是一笔小钱了。 当然了,西夏牧场很多,部族中牛马是最值钱的物件,也是豢养最多的,一万匹战马不少,也难为不了西夏王。 但是,一万匹战马如果用在军中那可是很大的战力了,能让一万骑军有了备马,大大增加机动力。 米擒部现下有骑军三万,这可是相当庞大的数量了,加上增加这般多的备马,实力还会膨胀,不知道大王是不是允许,因此拓拔晔十分的谨慎。 ‘那就尽快办妥就是了,本族长在此等候就是了,不急,’ 米擒多智笑笑道。 不急,这话多智说出来拓拔晔不信。 如果再月余怕是永乐城就要陷落了,那时候,横山东北方东部都被西夏锁住。 横山只有南边越过山岭和大宋相交,来往极为不便。 米擒部那时候困守横山,米擒多智能甘心,因此,在永乐城陷落前米擒多智必然下决断,倒向大宋还是西夏。 如果西夏不答应他的条件,那么米擒部很有可能倒向大宋,出兵攻击围攻永乐城大军的侧翼和后方,那就是一个大麻烦。 虽然西夏在横山东部驻扎了四万兵马,就是为了堵截米擒部,但是米擒部真的想出战的话,可以避开突入,其三万骑军机动性很大,想战就战,不想的话游击就是了。 所以拓拔晔很明白,米擒部给他留下了一月的时间。 拓拔晔拱手道, “我家大王多半会应允此事,奈何米擒部何以取信我家王上,” 说的再多,如果米擒部收了好处不出兵呢。 那么最亏的就是西夏了,这个时代两国征伐最是无信无义,拓拔晔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枢密使放心就是了,如果大夏应允这几个条件,我米擒部当送出宋使作为献礼,通好大夏,立即出兵三万合力伐宋,” 此番米擒那花首先应答。 “此话当真,” 拓拔晔瞪大双眼道。 ‘我米擒部言出必行,何况赵佶小儿步步紧逼,欺人太甚,米擒部也不想继续忍耐下去,不过吗,如果出兵伐宋,所俘获的宋军兵甲,米擒部当取三成,’ 米擒那花轻笑道。 “好好,此番足见米擒部诚意,本官立即飞报我家大王,” 拓拔晔急忙拱手道。 宋庭派使臣游说米擒部,嗯,那是一定的。 想想也是,如今西军精锐东进,西夏大军伐宋,宋军兵力不济,无法解围,怎办,米擒部这样以往随从大宋的大部落当然不会放过,拓拔晔估计是鄜延路经略司派来的使者游说米擒部举兵襄助。 虽然非是中枢来使,但是只要这般使臣落入西夏手中,还是米擒部主动献上的,米擒部那就是和大宋撕破脸了,没有环转的可能。 因此,这不能不说米擒部极大的诚意了。 拓拔晔兴冲冲的折返,立即向国内发出快马急报,估计十余天急报得还,这事就有了定论。 待得拓拔晔走后,米擒多智急忙问道, ‘姆妈,交出大宋来使,这可是彻底和大宋决裂,是不是还要等等看,’ “不用等了,你父王已然登陆中原,必然是鼎革江山而来,你预估奕州军战力如何,” 米擒那花询问自家儿子。 米擒那花当然清楚秦延的手段,麾下从无弱兵。 但是此时怼上的是天下至强的金军,米擒那花也没有亲自去过奕州军,心中并无绝对的底气。 ‘不敢说完胜金军,击退金军当毫无问题,’ 米擒多智思量道。 两军毕竟未曾交锋,但是米擒多智想了想奕州军的战力,尤其是精锐骑军的战力,加上还有火炮火铳的助力,想来奕州军当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成了,以后我横山可不看大宋脸色行事,交出宋使如何,区区几个宋人就可以让西夏拿出大笔钱粮,还能放松对我部的警惕,便于我军突袭贼子,大宋坐享其成,还待如何,’ 米擒那花冷笑道。 米擒那花如此说,米擒多智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迟疑。 ‘想来你还是以为如此行止有些卑劣吧,’ 自家儿子总是效仿其父,以为君子坦荡荡,不想反复无常,被人诟病,毕竟秦延功业在前。 “正是,何不拒绝西夏,直接出兵呢,” 米擒多智点头。 “既然到奕州多年,当知你家大人虽然一诺千金,怼上蛮狄却是从来无所不用其极,所谓彼之仇寇我之英雄,还有你父王常说兵者诡道也,你待如何分说,” 米擒那花点了点米擒多智, “再者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出兵能让我米擒部少损失多少族兵,哪个族兵都有家眷,可让多少家眷迎回他们的父亲兄弟子侄,如此你这族长的名声蒙尘又如何,” “儿惭愧,谨受教,” 米擒多智释然,急忙拱手施礼道。 ‘好了,好生准备就是了,此番大战一起,不知道何时才有个尽头了,’ 米擒那花叹息道。 当日,米擒部开始集结全部的族兵,米擒部进入了全民皆兵的状态,收缩放牧耕作的人手,特别是三万骑军务必到齐,领取兵甲箭枝,随时准备出征。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零八章 偷袭黑水军司 米擒部如此丝毫没有隐瞒之意,西夏来人当然知晓,他们也是捉急,米擒部如此动作可以看做要提前准备投向西夏伐宋,但是西夏如果不答应这般条件的话,米擒部也可以倒向大宋向西夏挥舞屠刀,因此立即急报国中。 十余日后,拓拔晔再次登门,言称大王已然应允米擒部的条件,十日后就将二十万贯的钱粮,一万匹战马奉上,不过有一样,这一万匹坐骑都没有经过驯化。 须知马匹须得经过驯化才能听从人的命令从事,成为真正的战马,否则就是野马而已,无法随军出战。 西夏方使出这个手段,就是为了防止米擒部立即做大,影响了此番征伐,米擒部数月后驯化了这些马匹,对如今征伐大局没有了影响,而日后被西夏包裹住,待得局势安稳后,再行琢磨米擒部就是了。 西夏可以容忍米擒部当年的背叛,这点胸襟可以有,但是不能容忍出现一个横山之王,横山共主只能是西夏王,西夏还指望着横山的轻骑以及横山诸部的步跋子呢,那可是昔日西夏大军出征的最大助力,尤其是攻打城池的最好炮灰,有了横山诸部的七八万众,西夏大军就会再次膨胀起来,恢复昔日**成的战力。 十日后,一万马匹抵达米擒部,还有大量钱粮,短时间西夏凑齐了如此大礼,尽显西夏方的诚意。 当然了,拓拔晔功劳也不小,毕竟是皇族,他的建言西夏王还是认可的,同宗同族之人还是信的过的。 米擒部当即献上大宋鄜延路经略使刘显的幕僚官程怀业等十余人,也是尽显米擒部投向大夏的心意。 是日,米擒部大摆宴席款待了拓拔晔一行人,酒宴上宾主双方言谈尽欢,气氛融洽。 米擒多智言称翌日出兵三万一同攻伐永乐城,拔除这个据点,然后向绥德城一线进军,务必收取绥德一线,将战线逼近延州,尽复昔日西夏石州军司旧地。 拓拔晔人逢喜事精神爽,酒宴上酒到杯干,大醉不起,只因看到了收取旧地的希望。 三日后,米擒多智、米擒长旺牛马献祭,祭拜诸神,统领三万轻骑东进,汇合横山东部驻守的四万西夏军卒前往永乐城。 汇同起兵的还有横山第二大部拓拔部,毕竟如今米擒部两家已经联姻,共同进退,此番也出兵五千轻骑,汇同米擒部就是三万五千轻骑,备马五万,浩浩荡荡的向东开进。 横山东麓原野里,一座庞大的军营坐落在此,战旗飘扬,乃是西夏黑水军司主力所在,为了此番功成,西夏调集了大夏东部中部军司全部主力,黑水军司也在其中。 西夏黑水军司统军使野利虞、监军使没藏槐接到斥候禀报,三万五千米擒部大军已然到了五里外。 其实不用斥候的禀报,两人已然清楚米擒部已到。 伏地听声是几人的看家本领,身边亲卫早就听到了地面传来的动静,毕竟三万五千军,数万战马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野利虞和监军使没藏槐立即节制一万骑出迎,其中有一千铁鹞子,一千质子军和宫室军。 这三千军是四万军中的筋骨,也是为了米擒部准备的,一旦米擒部倒向了到大宋,他们麾下是四万军就是阻击米擒部的第一线,说什么不能让米擒部和宋军合流。 不过十年前米擒部可是和大辽铁骑硬钢过,战而胜之,这就让西夏有些胆寒了。 如果不是昔日战绩着实惊人,西夏也不会对米擒部如此拉拢,现下西夏以为能不和米擒部交锋为上,首先是收回故地当先,待得割裂了米擒部和大宋的联络后再行收拾。 漫天沙尘西方起,洋洋洒洒十丈高,米擒部浩浩荡荡大军的威势让两人和麾下军将为之侧目。 烟尘中隐约出现的米擒部斥候前锋人人披甲,虽然是吉贝甲吧,那也是甲胄齐全不是,这是这一点就足以和西夏主力相抗衡。 “米擒部果然强横,只是兵甲横山就无人可比,如此强军,也难怪大王和枢密院一再的笼络,” 野利虞眼望米擒部军威神色复杂叹息道。 “正是,还有秦延的扶持呢,据说米擒部工匠很多,为米擒部打造了大量兵甲,米擒部因此膨胀起来,” 没藏槐点头道。 “秦延啊,果然天纵奇才,说是扶持米擒部,只是河东一战米擒部出山襄助,大败辽军,秦延就得利甚多,这眼光这手段,啧啧,” 野利虞摇头叹道。 秦延是西夏举国上下最为痛恨的宋人,也是最敬畏的、最仰慕的宋人,秦延给西夏带来的感觉就是这般复杂,恨他杀伤西夏人十万计,敬畏他百战百胜从未一败,怼上大夏从来都是大砍大杀,硬生生的在西夏人中杀出了敬畏之心。 ‘幸亏此獠反出宋庭,大宋从此势衰,否则我大夏日子难熬啊,’ 没藏槐只能感谢赵佶小儿了,对大夏功勋最大者是大宋的官家。 “据说这个米擒多智是他的儿子,” 野利虞遥望数里外的米擒部道。 ‘那又如何,虎父犬子比比皆是,秦延之后大宋也不是再无此等人物,’ 没藏槐不以为意,如果秦延此等人物那么容易出现,何必称之天纵之才,哪怕他的儿子也不成。 “监军使,让人通晓米擒多智两军阵前叙话了吧,” 野利虞问道。 “此是当然,两军并不熟识,还须叙话商议一同行军事宜,” 没藏槐点头道。 两军以往有深仇,当然不会非常熟络的一同随意行军,定下行军行止来,谁在先谁在后,相隔多远,这都是需要一体商议的。 待得米擒部杀到永乐城下就好说了,那时候,米擒部彻底和大宋翻脸,再无反叛的可能,也就无所谓了,现下嘛还须提防一二。 两人正说间,但见前方鼓号鸣响,提醒米擒部在那里停下战马等候吧,前锋距离大营只有三里了,也到了停下来两军统帅见面议一议的时候了。 鼓号虽然鸣响,但是让野利虞和没藏槐诧异的是米擒部继续向东运动,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已然接近不足三里处。 西夏军前锋的鼓号气急败坏的一再响起,米擒部前锋数千仿佛耳聋了般,继续催动战马小跑着接近。 野利虞和没藏槐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惊恐, “监军使立即入营提点全军出战,” 野利虞说出此话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颤抖不已。 很简单,对方只有两里许,战马全速下数百息可至,而这么短的时间里很多营中军卒怕是无法披甲,也无法给战马披挂出营迎敌。 “统军使尽快入营调集诸军,本将统领一万骑迎击贼子,” 没藏槐急忙道。 野利虞来不及客套立即在亲卫随扈下打马入营。 没藏槐立即号令一万骑兵整队迎敌。 立时间双方金鼓大作,方才还平和的原野里杀气弥漫,鸟兽惊绝。 “米擒多智你是何意,” 随着米擒多智一同前来的拓拔晔大怒的用马鞭指着米擒多智。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被坑了吗。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零九章 何等讽刺 “拓拔晔,此番米擒部如助纣为虐入寇到大宋,怕是日后也得被你等灭族吧,横山岂容第二个王者,” 米擒多智冷笑道。 只是一句话拓拔晔就晓得大夏的图谋早就被这青年人看穿了。 ‘既然早知如此,为何诓骗我大夏,你怎的是如此卑劣无耻,’ 拓拔晔指着米擒多智大骂。 ‘呵呵,送来的重礼却之不恭了,本族长只能恭谢西夏王了,’ 米擒多智一扬手。 几十名亲卫打马而上立即将拓拔晔等十余人击打马下,成为米擒部战俘。 两军相距一里,米擒部前锋呼哨声此起彼伏,一众族兵催促战马全速冲阵,立时战马踏地的轰鸣响彻大地,喊杀声震天。 双方快速的接近中。 待得接近到百多步,双方强弩对射,箭枝漫天,不断有对方的人马中箭扑倒,场面血腥混乱。 双方接近到不足百步,米擒部前锋两千余人人手一支长铳抵肩击发,立即砰砰砰的爆响连连,大股烟尘火光闪现。 西夏军前锋遭受重创。 西夏军前锋中间是铁鹞子,两翼是质子军和宫室军。 铁鹞子是重甲骑军,质子军和宫室军是半甲骑军,尤其是铁鹞子人马都着甲,相当于金军的铁浮屠,正面对撼的时候如同小坦克般横冲直撞,很难对付。 之所以如此布阵,没藏槐希望用最强军破开敌阵,给米擒部最大的打击,迟滞米擒部的冲阵,为后面大营内的西夏军迎战赢得时间。 再者说,最强的骑军冲阵,击碎米擒部的反抗,一举破阵,随之大砍大杀,米擒部随即崩溃也是可能的,那就是大胜良机了。 但是如此布阵,却是给了米擒部长铳发挥威力的机会。 而西夏军虽然这些年也制备了一些长铳短铳,但是因为西夏军不甚重视火器,毕竟骑射为先嘛,因此仿制铁铳威力一般,也就是五十步,短铳不过二十步,此时遇到米擒部的火铳立即吃了大亏。 千多把长铳轰击,立即让西夏军前锋数百人马伤亡,整个战线扑倒一片。 接着西夏军的羽箭和米擒军的火铳相互攻击,在几十步内猛烈冲阵。 西夏军的羽箭虽然密集,但是全身着甲后中箭往往伤而不死,只要不是倒霉掉落马下被践踏的话。 火铳密集当然远远不及羽箭,但是只要被击中,那就是遭受重创。 只是西夏军最强的前锋大半伤亡,这是对西夏军战力最大的打击。 余下的千多名星散的铁鹞子、质子军、宫室军无法形成集团冲锋破碎米擒部骑军战阵。 双方猛烈的对撞在一处,米擒军出身秦延麾下,经过米擒多智的整训,操练如同奕州骑军一般无二,此时利用密集阵势撕裂西夏军的阵势,让西夏军军卒相互没有联络,陷入单打独斗的境地,相反密集阵势下的米擒军则可以相互支援,大大较少伤亡。 米擒军基本保持完整的阵型继续冲击,而西夏军阵势破碎开来,伤亡的大部分都是西夏军军卒。 这等密集阵势猛烈冲击就连金军也败下阵来,何况是西夏军,一次猛烈的冲阵,西夏军就损失了三四千人。 而米擒军预估只有千来人的伤亡而已。 此时剩下的西夏军已经清楚他们失败是必然的,绝无幸理,人数本来不济,伤亡还如此众多,无力回天了,剩余的西夏军军卒立即开始溃败。 这二十年的征战西夏败多胜少,让西夏军的军心士气到了最低点,荣耀、功业什么也没有自己性命重要,西夏穷困,给士卒的抚恤极为可怜。 自家身死,妻子都是其他人的,谁肯拼命搏杀,逃命当先。 只是数百息,西夏军脆败,剩下的轻骑如鸟兽散。 他们当然可以乘马逃亡,可怜营中的西夏军大队还没来得及整队呢。 米擒军在米擒多智的号令下没有理会逃散的数千轻骑,而是催动战马如风般冲向西夏军大营,那里可是尚存的三万余军卒才是他们的目标。 米擒部骑军动作实在太快,西夏军大营军卒没来及很多反应,只是一些先披甲的军卒做了零星的抵抗,米擒部骑军已然轰轰杀入大营中。 西夏军陷入空前的混乱,虽然人数很多,但是混乱中军将无法节制军卒摆开阵势,军卒首先想到的是逃亡保住自己的性命,实在不行立即抛弃兵器投降。 这样的形势下,西夏军很快溃不成军,溃兵从大营各处向外奔逃,至于对手是骑军,失去战马徒步逃亡是跑不远的,溃兵们哪里顾及这些,先离开地狱般的大营再说。 野利虞只能在亲卫随扈下仓皇向东逃窜。 接下来的半天里,米擒部骑军击杀俘获了两万余的西夏军,还有数千西夏军四散逃亡。 只是多半日的时间,米擒军大败四万西夏军。 攻击永乐城的西夏军和后方银州、夏州间被截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防御真空地带。 第二日,米擒军没有修整,而是立即向东北扫荡沿途的运粮队和粮站,一直杀到银州城下,在银州南郊焚毁了数千石的粮秣, 此时此刻起,围攻永乐城的西夏军粮秣断绝,而且处于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 “好一个枢密使,呵呵,好好好,” 宥州嘉宁军司统军使黑明束荣大怒道。 “正是如此,笼络怀柔,呵呵呵,弄出一个出笼猛虎来,如今后路断绝,还谈什么伐宋,” 左厢神武军司统军使拓拔籁愤恨道。 两人大骂拓拔晔误国,竟然让米擒部这些奴仆耍的团团转,真是丢尽了西夏的脸面。 “如今如之奈何,” 西夏军此番的大帅,枢密院同知米利熙和呆滞道。 本以为此番他为统帅可以趁着西军虚弱收复横山,这是大夏近年来少有的翻身仗,他也好建立殊功,结果又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局面,大夏如今想要一场大战的胜利,怎的如此难为。 “此时当立即转进,我军只有不足二十日的粮秣,退回银州为上,保住银州总算是此战不败了,” 拓跋籁沉声道。 其他两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屁话,即使退回银州也守不住银州,只是因为银州没有那么多供给大军的存粮。 大军还得后撤,最起码要退到夏州去。 此番大战损失数万军兵,只是夺取了一个夏州,情何以堪啊,此番损失这般大,怕是数年里都不能伐宋了,那时候只怕大宋缓过一口气来,良机不再。 只是他们还有选择吗,继续围困下去,没等守军粮尽,他们先支撑不住了,再说了后面数万米擒骑军虎视眈眈呢,这等情势下如何攻伐。 撤军吧,只有撤军,他们手上如今是大夏近半的军力了,如果再有闪失,大夏倾覆在即。 如今西北的回鹘正和辽国西撤的残部征战不休,河西走廊一线压力极大,无法支援东部了,他们手上是大夏仅有的机动战力,决不可有失。 翌日,西夏军全军拔营退走,毫不迟疑,动作极快,只是一天时间西夏军全部北遁。 种师中不用斥候的探报也知道什么原因,救星只有一个,必然是米擒部无疑,只有米擒部才有这般战力,迫使西夏军逃离永乐城。 种师中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米擒部是秦延一手扶持起来的,偏偏秦延被赵佶排挤,被迫反出大宋,结果此番大宋鄜延路得以保全全赖秦延之功,这是何等讽刺的事。 而赵佶这个官家拙劣的表现更是证明了秦延的眼光,种师中想起当年那个西军少年不禁长叹一声。 种师中立即建立和绥德米脂的联系,让绥德米脂尽快向永乐城输入军粮。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一十章 捷报飞传 随着军粮一同到达的还有令种师中震惊的消息,秦延率领数万奕州军在齐州和金军决战,歼灭金军大部,阵斩完颜皇族完颜阿离合懑、完颜宗干,剩余金军仓皇北遁。 大胜消息传来,永乐城宋军一片欢腾,秦延在西军中就是神祗一般的存在,虽然被大宋定为叛逆,但是此时此刻,中原风雨飘摇时秦延力挽狂澜,再次让西军沸腾。 种师中闻听后唏嘘不已,一东一西两次大胜,依仗的都是秦延,到了如今大宋还得依靠秦延护佑,这是何等讽刺的一件事。 而主持此番大战的种师闵更是让种师中兴奋感慨,他从未曾想到,他这个当年不成器的弟弟成为中原仅次于秦延的名将,绝对是名将,也是种家声名最重的第一人,到了如今中原很多人不知道种世衡、种谔,却是谁人不知道十八郎的名号呢。 种师中向经略司派出快马报捷,为米擒部请功,至于经略使心中不爽,因为无法向赵佶交待,毕竟此番是赵佶看着不顺眼的米擒部解救危局,但是和种师中何干。 于此同时,正在一路追踪西夏军北返的米擒部也是一片欢腾。 奕州军大胜金军,解除中原危局,这个捷报也传入了米擒部中。 此时米擒那花已经不在掩饰两个儿子的出身,而是摆明告知米擒部诸人,当今族长米擒多智就是奕州王秦延之长子。 也就是说米擒多智如今是奕州王子的身份统领米擒部。 米擒部也不在是孤军一个,而是有奕州军这个强大的外援,日后前程无限。 这个消息扫除了米擒部诸人最后的阴霾。 毕竟一个部落再是强大,还是无法和西夏抗衡的,偏偏米擒部和西夏的仇怨太深,双方经过此番战事后再无环转的可能,必有一方灭亡为止。 这是很多米擒人忧虑的,前途晦暗难明。 但是如今,一切明朗,只怕西夏人听闻米擒多智的真实身份,怕是不敢再行针对米擒部了吧。 想想秦延和奕州军的威名,竟然将金军斩落马下,如今志在鼎革中原,西夏怕也是不敢结仇如此强敌。 米擒部在齐州大捷和横山大捷后越发的团结一致,战力不降反升。 是夜,米擒部大营篝火处处,无数的米擒人载歌载舞庆贺两个大胜。 “族长,此番大胜后,我米擒部可乘机扩大部族,再无人掣肘了,大宋和西贼都不成,族长威名也传遍边地,再无人敢对族长不敬,” 中军大帐入口处米擒长旺看着到处欢庆的场面大笑道。 他经历过米擒部最灰暗的时候,此时当知如今盛况来之不易。 ‘我的威名不足挂齿,唯有一点,当日父王一西军子而已,成就如今如此大业,真乃千古英雄人物,’ 米擒多智感叹不已。 就是他这个亲子也不敢想奕州军胜的这般畅快淋漓,他父王当真可以做到纵横南北未曾一败,这是何等伟业,思之让他悠然神往。 “奕州王所为当然无人能敌,只是当年嘛,你舅父我还曾以为他对你姆妈居心不良,” 米擒长旺摇头无语。 这事米擒多智当然晓得,不禁莞尔一笑,还是他的姆妈看人准啊,否则哪里有今日米擒部盛况。 大丈夫当如斯,米擒长旺眺望东方希翼不已,虽然眼前大胜,但是他远远没有满足,比起他父王的功业他的这点战绩不值一提。 燕京城内大金行在所在,完颜乌雅束、完颜劾者、完颜撒改面色沉重。 下首是垂头丧气的完颜吴乞买和完颜盈歌。 两人统领残余的一万三千骑军狼狈折返北方,如今剩余骑军都驻扎在雄州一线,他们则是在亲军随扈下折返燕京,觐见完颜乌雅束,当面说明此番大败的因由。 完颜乌雅束一脸瘟怒,这在完颜乌雅束身上很少见。 其实这已经是好的了,完颜乌雅束第一次接到败绩消息的时候,抽出佩刀砍了身边两个侍从和两个宫女。 多少年来完颜乌雅束没有如此雷霆震怒。 他本来期望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以及劫掠的大量银钱,金国会为此实力越发的膨胀,也有底气继续征伐中原,最后占为己有。 本来一切顺利,大宋竟然真的拿出了一千万的赎买钱,加上金军一路上劫掠的数百万贯,有了这笔横财,大金国越发的兴旺,扩军备战也有了底气,完颜乌雅束已然筹谋明年再次攻伐中原了。 结果却是传来大败的消息,而且完颜宗干当场阵亡,完颜阿离合瞞重创后退军途中身亡。 这让完颜乌雅束怒极,就是和辽国征战数年中,也没有完颜皇室的人阵亡,却是被秦延所部杀伤至此。 完颜乌雅束深恨秦延,这个以往就听闻过,但是没甚在意的宋人斜刺里杀出给了金军致命一击。 败则败矣,完颜乌雅束招回完颜吴乞买和完颜盈歌,就想问一件事,因何败的如此惨,怎么可能。 完颜吴乞买将战事过程详细一说。 完颜乌雅束等人听的心惊不已。 “完颜盈歌,此事当真,” 完颜乌雅束看向完颜盈歌。 惊天动地的火炮轰击,每番齐射威力惊人,非人力可敌。 火铳轰击,中者绝无幸理,一排排的军卒倒毙当场。 听着都是对方火器逞凶,只是火器如何这般厉害了。 火铳好说,毕竟请便,但是火炮那般笨重的物件何时能随军行动了,简直不可想象。 是不是完颜吴乞买推过之词呢。 完颜盈歌苦笑着将战事经过也是解说一番,他们可不是临阵败逃,而是战到最后一刻,实在无法力敌。 “秦延所部是南蛮第一强军,不止是火器凶猛,就是其骑军也是天下至强,我军骑军也是稍处下风,” 想起秦延所部的战力,至今完颜盈歌也是心有余悸。 “其火器凶猛,军卒敢战,甚至他们还有足以抵挡我军铁浮屠的重甲骑军,我军已然拼尽全力,完颜阿离合懑、完颜宗干都是力战而亡的,” 完颜乌雅束、完颜劾者、完颜撒改惊诧万分。 南蛮中竟然有如此强军,简直无法想象就是了。 这个秦延果然不负百战百胜的威名,真乃南蛮第一名将, “看来当日有秦延在,宋军怕是早就收复幽云了吧,” 完颜劾者苦笑道。 如果真是如此,也没大金什么事了。 “如今之计当立即召回河东大军,同时扩军备战,务必寻秦延所部再战,” 完颜撒改建言道。 众人很清楚,秦延所部进抵中原必然是为了中原锦绣江山而来的。 而秦延所部击杀了完颜阿离合瞞、完颜宗干,已经和大金结下无解深仇,皇族被杀,大金没有选择,必须和秦延所部决一死战,事关大金国的颜面和皇族荣耀,干系金国的稳定,如果皇族毙命大金忍下来,怕是四周很多敌人蠢蠢欲动了吧。 虽然大金强横,但是在北方还是有很多劲敌的,并不可掉以轻心,决不能给敌人以大金虚弱的印象,否则后患无穷。 完颜乌雅束当即下令完颜阿骨打班师,这个没什么讨论的了,即使拿下河东,对秦延所部也没什么打击,如果损兵折将更是让人心疼,大金真的损失不起了。 虽然此番大战真正的金军不过损失了两万余人,余者都是怨军所部。 真正的女直勇士伤亡不足万,但是想想真正的女真勇士才多少,不过四万余而已,痛彻心扉了,只是抚恤之事就足以让完颜乌雅束头疼不已的。 因此决不可再有大的损失了,完颜阿骨打所部必须马上返回,同时他也要和完颜阿骨打好生商议一番下一步的行止。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一十一章 徐徐图之 九月初,就在太原城内只剩余不足两月的粮秣,城内惶恐不安,有些人蠢蠢欲动之际,金军竟然撤军了。 吕惠卿和王禀到了金军真正撤离出数十里时还不敢相信,要知道金军的锁城法马上就要见效了。 太原如同熟透了果实就要掉落了,金军在功成前夕竟然退军北返了。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随着太原恢复和北方汾州等地的联系,吕惠卿、王禀终于知道了原因。 齐州大捷啊,秦延统领奕州军登陆京东两路,在齐州大败金军,斩杀过半,金军有皇族阵亡当场。 金军右路军都元帅完颜吴乞买仓皇北撤,右路军的辎重粮秣全部陷于奕州军之手。 可想而知,金军实力大损,西路军必然北返了。 以往东西并进是为了钳制大宋,现下大宋已然不是金国的主要目标了,即使损兵折将拿下太原如何,奕州军无感。 奕州军不是宋军一味据守,而是野战大败金军,因此必须消灭奕州军军卒为先。 太原如同鸡肋一般了,只能暂时放弃。 听闻此事前因后果,吕惠卿仰天大笑,畅快之极,秦延终不负他,也不负故土故国,而吕惠卿也没有看错他。 是夜,吕惠卿不过幕僚反对,摆下酒宴大肆庆祝,酒宴上吕惠卿诗兴大发,洋洋洒洒十余首诗词。 他敢如此庆祝齐州大捷如何,他是四朝老臣,万分紧急下还为大宋守住了中原铁壁太原,他就不信如今焦头烂额的赵佶敢对他大加贬斥。 吕惠卿心知自己来日无多,怎么畅快怎么来就是了,无所顾忌下放浪形骸。 五日后,吕惠卿在官邸睡梦中逝去,这位大宋名臣终于走完传奇一生,一生中对大宋功业做到了有始有终,临终保住了雄城太原。 齐州城内官署内,秦延、宗泽、种师闵、马乔、刘半顷、聂胜、郑全等人围坐一处共议奕州军下一步的举止。 “殿下,如今金军北遁,半年内无法南下入寇,而宋庭中原残破,钱粮兵甲具缺,我军是否抢占一些州县,比如江南两路,那里临海,便于我军深入,” 马乔当先提出的就是趁机扩大奕州军的势力范围,在他看来只是占据京东两路还是太少了,江南淮南东路等处都是奕州军便于出兵的地方。 奕州军有庞大的舰队,这些沿海地区便于军伍调动,哪怕只有很少的一些战兵营也可以依仗舰队不断攻伐夺取州县。 秦延笑笑不语,他看向其他人,他不急表态,如果说二十岁的时候他喜欢独断专行,现下不同了,他进入了他也没有领略的境地,执掌一国,在这个未知的领域他还是谦虚的好。 “臣下附议,殿下,如今金军战败,宋军在江南淮南兵力空虚,此天赐良机啊,” 刘半顷当即附和道。 奕州军出身都是好战派,战无不胜的功业也让他们的信心满满,凡事武力当先。 ‘此事倒也不急,’ 宗泽慢悠悠道,众人看向他。 “殿下,异位相处,如果我等居于大宋中枢,赵佶小儿如何处置,” 宗泽笑问。 ‘大宋如今兵甲粮秣奇缺,中原残破,百万流民嗷嗷待哺,此时赵佶如何,只有老一样,加税而已,’ 郑全不屑道。 他掌管内卫司,如果说对大宋和金国最了解的就是他了。 ‘此是当然,’ 宗泽点头, ‘大宋百姓遇到如此官家乃是大不幸,却是我奕州的万幸,既然赵佶还要增加税赋,首屈一指就是江南,那是大宋财赋的根基,因此江南必然是税赋大增,很多细民破产成为流民,甚或有流民暴动,那时江南变乱,赵氏人心尽失,我军再行出兵事半功倍,且是人心所向矣,’ “属下拜服,还是左相考虑周详,” 马乔拱手拜服。 宗泽言辞有理有据,极有说服力,不由得马乔等武将拜服。 秦延也是颔首赞许, “左相所言乃是上策,本王也以为不宜扩展太快,江南等地未受到兵灾,赵氏还有些人心在,而京东路向西向北则是废墟处处,流民遍地,因此京东两路四周都不是当下用兵之地,北方还是让赵宋好生打理的好,” 秦延如今需要从全盘考量,强行并吞河北南缘以及京畿路一部分,那就得接受大批难民,还得和金军交界,为赵宋挡枪。 偏偏奕州军此时伤亡极大,非是最为兵强马壮之时,韬光养晦,夯实京东两路为上。 至于中原这个大包袱还是赵氏先扛着吧,中原百姓豢养赵氏百多年,也该当赵氏担当起来。 “京东两路虽然财赋有限,却是人丁众多,比起奕州治下多矣,只要好生打理,可据此雄踞天下,” 秦延以为京东两路的人丁足以让奕州军扩大开来,有此为根基,奕州军足以争霸天下, “因此,好生治理两路,让百姓休养生息,流民安居乐业,此地当为王霸之资,” 众人拱手领命。 “殿下,臣下已然下令在流民中征集军卒,每月六贯粮饷,从者如云,只是半月来已然有五万余人从军,流民皆称当兵吃粮打回老家去,” 宗泽笑着拱手道。 “正是如此,入军新卒身体强健吃苦耐操,人人有杀敌报仇之心,假以时日必是精兵强将,” 说起这个来,种师闵也是兴高采烈。 这些军卒身体未必是最强壮的,却是最坚韧的,也是对金军最为痛恨的,大部分军卒家中都有人死在金军手上,因此复仇之心强烈,为了复仇操练辛苦不算什么,只是旬日间操练进展神速。 这是种师闵统军来见到的最好的一批新军,以往奕州军军卒来源有限,不得不勉为其难的放宽一些尺度,如今从者如云,男丁无数,尽管挑选最好的就是。 “如此甚好,一定尽快操练成军,此番大胜,金军对我奕州军所知不多,因此遭受大败,待得此番金人好生思量后,定会有些举措,比如用汉军和我奕州军火器对拼,用这些炮灰和我军厮杀,损耗我军实力,此外引诱我军进攻,或是和宋庭结成联军一同攻伐,因此下番大战必是一场空前决战,我军许胜不许败,” 秦延叮嘱道。 秦延头脑很清楚,此番一切构想都是按照奕州军的筹划来的,金军完全打了一场遭遇战。 奕州军大胜有些偶然因素在,但是不可能次次如此,决不可轻视敌人。 完颜部诸人十分善于学习,定然会好生思量怎么击败奕州军,完颜阿离合懑、完颜宗干阵亡也逼得金军必然和奕州军拼命,生死决战还在日后。 众人拱手应诺。 秦延返回官邸后宅,冯小娥服侍他更衣,萨托娜备好了吃食,三人一起吃饭谈笑,倒也其乐融融。 秦延在齐州还得盘桓一些时日,冯小娥、萨托娜两个姐妹特意赶来服侍,主要也是多时未见,前来团圆。 秦延当然是求之不得,他和两人分别时间更多,团聚时间很短,难得有这般相濡以沫之时,三人都是极为珍惜。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一十二章 嘉佑元年式 翌日,一支运粮队从海州青州赶到,青州东部已然开通了一个海港,建造了栈桥,如此奕州军战船可以不绕行半岛直达青州,少了数百里的海路和两百多里的陆路。 秦延点看了运送明细后,立即施施然下令到校场点验。 只因他一直下令枪炮场研制的新式火枪终于产出了。 所谓新式火枪其实就是米尼火枪。 这款枪在后世不大出名,很多人不知道,其实这种火枪是线膛枪的鼻祖,也是前装枪的巅峰之作。 如今的火枪,无论火绳枪或燧发火铳,都是前装滑膛枪。 前装滑膛枪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弹丸要比枪膛小一圈,否则进不去,弹丸和枪膛有了很大缝隙,气密性不好,射程有限。 如今奕州军所用燧发火铳可射击百多步,破甲不足百步。 再行提高射程只有解决密封问题,否则发射药威力浪费太多,不可能提高射程。 秦延也让枪炮场制作前装线膛枪,拉出膛线好说,只要有精铁和手工镗床,倒不是难事。 只是拉出膛线后,弹丸和枪膛的缝隙因为膛线依旧存在,因此射程没有大的提高,相当的鸡肋。 于是秦延终于想起还有米尼枪这个神器。 这种枪还是前装枪,刻有膛线,子弹是铅弹包裹软木,比枪膛略小,很容易前装滑入枪膛,十分方便。 待得发射药引燃击发,击打在软木上,软木膨胀立即撑大了铅弹,填充了枪膛中的缝隙,膛线让弹丸旋转飞出。 此番密封性就有了保证,后世最好的米尼枪射程可达六七百步,而且同样的发射药,弹丸威力惊人,四百步上仍可以破甲。 这样的利器秦延是不容放过,因为如今的半手工简陋条件下,这是秦延可以制造的最合适的火枪了。 秦延悬赏枪炮场三年时间了,今日才有成。 实在是因为很多事情要尝试,比如什么样的软木比较合适,等待铁料的进步,事关膛线以及枪膛耐用性,毕竟膛压增大不少,铅弹怎么制作既保证威力,又保证合适变形突出气密性等等,这些都要不断的试验,不断改进。 其实三月前就有了实样,但是样枪还得试用,尤其是秦延的首肯。 毕竟秦延是最知道这个物件的,虽然只看过博物馆的中的样品,但也比其他人强的太多了。 秦延首肯后,这款枪被定为嘉佑元年式,用立国年号来定下名号,正式生产,如今第一批三千把随着这次船队抵达了海州,再从海州运抵齐州奕州军大营。 样枪射程是四百步,破甲在两百多步。 可说在射程和威力上有了一个极大的突破。 这让步军有了对抗骑军致命的武器。 虽然没有达到后世巅峰,但是以目前的生产水准,能产出这样的火枪,秦延已经没法再满意了。 也正因为如此秦延才下令定型生产。 这款火枪没有来得及赶上齐州大战,如果能赶上秦延相信会大大减少奕州军的伤亡。 以往火枪和火炮间没有亲密配合,只是勉强衔接上而已。 但是有了这款枪,火枪和火炮威力能强有力的结合在一处,再者这款火枪的装填速度要比以往快了三分之一,也是重大利好。 有了嘉佑元年式,秦延有绝对的信心让金军再次败北。 当然了,样枪威力很大,大批生产后因为匠人手艺参差不齐导致火枪威力不佳也不是没有过,因此秦延还是要试枪,到校场上试验后,他首肯,才能扩大生产,大批量武装麾下军卒。 校场上,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上都有十余个草人靶子。 其中有点草人身穿皮甲,吉贝甲,步人甲,锁子甲,板甲,双层重甲。 三百名秦延亲卫分为五排,每排负责一个步数的轰击。 待得五次齐射后,秦延,种师闵,马乔一同打马来到最远的四百步处。 但见皮甲被弹丸击穿,而吉贝甲倒是未能让弹丸完全穿透,可见压实打压多层的吉贝甲对弹丸有着更好的防护力。 锁子甲、步人甲、板甲等只是略有破损而已,没有大碍。 饶是如此也让种师闵等人感叹此枪够强。 即使四百步上不能破甲如何,四百步上已经可以伤及大股骑军的战马了,大部分的蛮狄都是轻骑,没有披甲,只是为了保持机动力。 轻骑最大的武器就是强悍的速度和灵活性,让步军无所遁形,只能坐等铁骑追踪冲阵。 但是有了这般射程的火枪,步军就可以在原由近三四倍的射程内击杀战马,大大迟缓和损毁轻骑,这对步军和骑军战力的对比有巨大的颠覆,难怪种师闵称赞不已。 待得三百五十步处,锁子甲也有了破损。 待得三百步出锁子甲也抵挡不住米尼弹的威力。 步人甲和板甲也有了很大的破损。 待得两百五十步所有的战甲都抵挡不住弹丸的威力了,只有双层重甲还能坚持。 只是到了两百步的距离上双层重甲也抵挡不住米尼弹的威力。 米尼弹的威力尽显,射程和威力都数倍于老式火枪。 “殿下,嘉佑元年式当立即替换长铳啊,这等物件大力我步骑军,” 马乔立即提出换装。 很清楚,如果步军换装嘉佑二年式战力倍增,对骑军有极大威胁。 “哪里有那么容易,” 秦延摇头一笑,马乔就是一个典型的武夫,只是看到军伍的利益,对兵甲的生产、成本、装备没有太多的概念。 ‘此等枪械不易生产,只怕一年也就是几万把而已,再者,此等火铳的弹丸也要枪炮场生产,因此拖累不少进程,’ 以往火铳的弹丸都是带着铅块,随时分割后用勺子火上一烤,融化为圆球后晾凉就可,行军途中军卒自己就可以产出,十分的方便,对后勤压力极小。 但是米尼弹不同,这都要后面枪炮场一体生产运送前方装备部队,这就造成了很大的负担,这个弹丸需用量极大,枪炮场也要召集以往数倍的人手赶制弹丸,因此等熟练后也是一两个月后的事儿了。 如今金人可能在数月后入冬后就入寇,只怕那时嘉佑元年式换装不能完毕。 秦延将诸事略略一说,种师闵和马乔都很遗憾,见猎心喜啊,没见到这般好物件也就罢了,见到了还不能马上到手,心里直痒痒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一十三章 计议南征 ‘陛下,当催促枪炮场日夜赶工,事关多少兄弟的性命,’ 马乔说起了挽救人命。 秦延瞪了他一眼,他难道不知道这种枪弹入役后能挽救多少奕州军军卒性命,此番齐州大战就是如此。 问题是赶工不过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了。 ‘左相已然命令奕州枪炮场多招募匠作,日夜赶工,不过工匠熟识还得一两月时间,产量上来还早,’ 秦延也只能遗憾了,只看金人到底给奕州军多少时间了,如果复仇心强烈,只怕还有四五个月金军就要南下了。 “那就多招数倍人手,这里军伍等的心慌呢,” 马乔大咧咧道。 秦延无语,招收太多,大战过后难道都开革了,没那么做的,这就是麻烦之处了,只是这个武夫是不动庶务的麻烦和难缠。 “好了,种都统制,马都统,你等听好了,此番嘉佑元年式入役,以往的步骑军操典都要改变,当调训精锐每日操练,尽快研判出新的操典,重新整军操练,才能让这般利器发挥最大威力,” 嘉佑元年式是颠覆以往作战模式的一把枪,须得重新编练步军大阵了。 比如,步军采取几段击才能保持四百步到几十步范围内火力的连绵不绝。 如果是六段击的话,是六排呢,还是四排,前方火铳手发射后转进后方填充弹丸然后顶上,如果填充时间太短来不及,那只能六排军卒六段击了。 这都要步军好生操练后才能确定下来。 还有嘉佑元年式射程大增,和火炮配合打击的事儿也是大问题。 火炮的安置在前,开始阻挡火铳手的射界了,这就有一个大麻烦,两者怎么兼容呢。 这都要实操才能解决的问题,然后形成操典下发全军,一体练军。 种师闵和马乔急忙应了,都是跃跃欲试,早日成军,早日战力大增,面对金军的报复入寇越有底气不是。 奕州军的麻烦事不止这些。 接下来的数日内,秦延每日里会议不断,先后协调海运运力的问题,这成了掣肘奕州军的最大问题。 比如兵甲粮秣的运送,只是粮秣来说,数十万难民的吃食每日多少粮米,都要从奕州和流求转运过来,这都要协调一致,还有枪炮场枪炮弹丸诸事,兵甲,马具等等,都要有个估量,然后给各个场子下订单,才能排出日程办理。 本来只是粮秣等就让舰队疲于奔命。 又增加了嘉佑元年式枪弹运送,相关修缮人员的调配等等。 最后秦延下定决心在海州建立一个枪炮场,由内卫司严密监控,防止米尼枪弹外泄。 这样建立枪炮场的好处就是没有运力和距离的掣肘,可以大大加快枪弹生产的步伐,毕竟日后奕州军的大战都在大陆上,也该建立枪炮场的时候了。 虽然运送人员器械,建立厂房,熟练加工等等耽误时间,但是一建立熟练起来,产量将会大增,对大陆上不断扩大作战范围的奕州军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利好。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的很快,秋日到了,秋收在即,到处是黄澄澄低垂的丰收的果实,但也标志着冬日临近了。 京东两路的奕州军加快操练,随时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大战。 燕京行在,金国皇族汇集一处,共议国事。 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完颜劾者、完颜习不失,完颜盈歌等高层尽在此处。 “此番伐宋失败,朕躬有失,左企弓曾言称秦延不可轻视,朕未曾会意,不察下有了如此闪失。” 完颜乌雅束居于龙案后首先自责。 金国初立,部族气氛浓厚,没什么天下皆错,唯朕躬不曾这样的迂腐规矩,他错了就是错了,说出来他也不甚在意,皇族也觉得理所当然。 ‘陛下,此番是臣弟临阵指挥不当,坏了军国大事,臣弟愿受责罚,’ 完颜吴乞买当众认错受罚,这也是应当。 实在此番损失太大了。 完颜乌雅束当即宣布减了完颜吴乞买三个谋克的部众,罚俸一年。 ‘陛下,倒也非是我等不奋勇杀敌,实在秦延所部步骑军实在骁勇,再者其火炮火铳威力太甚,我军初遇有些纷乱,事所难免,’ 完颜盈歌为他们此番战败辩解一二。 完颜盈歌将战事详说一番。 众人听的极为入神。 待得听的每番齐射都是几十颗弹丸扑入军阵中,数百人马伤亡,还有很多战马因为恐惧发狂将军卒掀下马来。 火炮轰鸣后密集的火铳开火,连绵不绝,就是完颜盈歌身侧也不断有弹丸穿过,有亲卫被击中伤亡。 众人仿佛亲历战阵中,想想金军前冲两里,遇到了四五次大炮轰击,四五次数千把火铳的齐射,军阵身侧还有火炮从西山不断发射散弹攻击金军军阵。 想想就让完颜乌雅束等人头皮发麻,这样的一个不断遭受打击的场面是金军从来么有遇到的,也就是金军悍勇如此才能一边在此煎熬,一边还能和奕州军鏖战吧,换做辽军也抵挡不住吧。 “今日方知昔日为何二十万辽军败在秦延之手,此人果然不可轻视,” 完颜习不失叹道。 完颜阿骨打一脸的凶狠,是啊,他们不是今日方知秦延的声名,但是都没在意,结果秦延用狠狠一击让他们真正认识到了秦延的赫赫声名。 只是这代价嘛是他的亲子和数万军卒,完颜阿骨打感觉心里憋着一团火,须知他的儿子不少,但是长大成人还能帮衬他的现如今就是完颜宗干,他是痛失臂膀啊。 “奕州贼确是火器凶猛,只是其步骑军战力也极为强悍,我军铁骑冲阵,其中更有铁浮屠为前锋,奕州步军却是死战不退,骑军更是敢于与我军铁骑对战不落下风,此乃我大金第一劲敌,” 完颜吴乞买倒也有傲骨,不肯过于托辞火器,虽然火器对金军杀伤很大,但是奕州军的骑军那股子凶悍和桀骜给他很深的印记, “此獠不除,后患无穷,” ‘正是如此,秦延此番登陆京东两路,难道就是为了和我金军一战,护佑中原吗,那么此战之后他为何盘桓京东两路不去,其必然是想鼎革中原,成为中原共主,他不过占据不知名的奕州和穷困的极南之地就如此凶狠,如果其成为中原之主,中原财赋人丁尽在手中,奕州军怕有数十万之众,我大金还能守住燕京否,因此我大金须得出兵讨伐,趁其未曾坐大击溃之,’ 完颜阿骨打环视众人缓缓道。 他返回燕京,完颜习不失等人就言称此番南征损失极大,不当继续南征,当稳固幽云一线,待得恢复实力后寻机再次南征,不可意气用事。 完颜阿骨打听的很不爽,完颜习不失是他叔父如何,他可没想给完颜习不失面子,这不是他复仇的事儿,而是干系金国国运的大事,大金必须南征,还得尽快。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一十四章 相当无耻 ‘正是如此,秦延所图极大,不说占据中原,只说占据京东两路,人丁就不在我大金之下,待得一两年后,秦延羽翼已丰,想想十余万大军,人人火铳在手,火炮数百的场面,我大金要损失多少族人才能击败之,’ 完颜吴乞买第一个站出来赞同他二哥。 他的报复心极为强烈,他就没这么屈辱过,此仇不报,他抬不起头来。 再者,他也是为国筹谋,他亲身经历了这场大战,秦延可能拥有十余万大军的恐怖场面让他接受不能,他很清楚,如果有那一天,大金倾国之兵怕是也拿秦延无可奈何,甚或大败于秦延手下。 趁着此番秦延麾下也损失惨重,掌控京东两路时日不多的机会击败之,让秦延入主中原之梦破碎,否则的话,秦延和奕州军会成为大金的噩梦。 完颜乌雅束皱眉迟疑着,他本非决断之才,何况此番是在赌金国国运,如此沉重更是让他迟疑不决。 “如何南征,此番折损女直骑军近万,须知我女直骑军一共多少,不过四万余而已,” 完颜习不失不满道。 女直人丁不过数十万而已,毕竟久居极北苦寒之地,人丁增长艰难。 入主南方时日尚短,虽然孩童大增,但是远远没有长成,因此女直人丁的不足是女直致命伤。 几十万丁口,扣除一些老弱病残,留守本族故地,再就是进驻广大旧辽属地安定四方,真正能抽调出征的也就是聊聊数万人。 此番大战一次就损失了近万女直丁口,真是损失太大了。 “再者,钱粮如何,没有钱粮如何抚恤族人,如何筹集粮秣,” 完颜习不失根本没说什么怨军和契丹人、渤海人的伤亡抚恤,死了就死了,名义上给点打发了就是了,反正就是走狗,死了再招收一些就是了。 但是,女直本部的伤亡军卒必须抚恤,否则说不过去。 ‘国库中尚有近两百万贯的盈余,燕京各处的豪族手中粮秣众多,这些都可成为大军辎重,如能击败秦延,则中原再无可抵挡之军,中原在手,还须在意钱粮吗,’ 完颜阿骨打冷冷道。 “正是如此,再者,奕州贼火器凶猛,我汉军也火器众多,只是以往不用罢了,再次南征,当调集众多汉军,让其和奕州贼拼命就是了,我军骑军只须与奕州骑军厮杀就可,” 完颜吴乞买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南京汉军得益于当年耶律淳那个死鬼,有数万汉军精通火器,只是对金军作战不利,金人因此对火器充满鄙视。 他就痛悔,如果身边不是无用的近两万怨军,而是火器很多的燕京汉军,就足以和奕州贼对战不落下风了吧。 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两巨头都是赞同南征秦延所部,而且拿出了应对的办法,完颜乌雅束终于点头。 金军南征定局了。 此时完颜盈歌再次建言, “陛下,我军此番南征乃是讨伐奕州贼,却是接了宋庭之忧,大宋怎能不知感恩呢,当出钱粮襄助才是,” 完颜盈歌这话虽然极为无耻,但是完颜部诸人这些年来行盗贼之事不在少数,此话说中了他们的心里,都觉得完颜盈歌建言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尽皆大笑后赞同。 这几年欺压大宋收益丰厚,如果不是该死的秦延夺取了此番的千万大宋供奉,现下可以想见大金如何阔绰,各人都能分得不少,剩下的银钱还能扩军备战,该死的秦延。 因此如此怯懦而富庶的宋人,大金怎么肯放弃勒索呢,再来一次何妨。 完颜乌雅束哈哈大笑, “嗯,完颜劾者,派出使臣通晓大宋,如果不捐献银钱,此番南征,我大军须得到东京行走一番才是,” 国相完颜劾者笑着拱手领命。 接下来众人商议一番此番南征诸事,此战金军损失很大,如果南征保有十万计的大军,燕京一线的军卒是不足的,还得从北方上京等处抽调。 怎么抽调,留守多少,都是一个学问,须知阻卜诸部和东南的高丽都有些蠢蠢欲动,不可不防。 再者操练燕京汉军也提上日程。 最后完颜阿骨打决断他亲自操练燕京汉军,须得最少抽调三到四万汉军南征,这些炮灰足以和奕州军血拼,让他们汉人流够鲜血,减少金军自身的伤亡。 至于河东一线只能暂先放弃了,西京和朔州等处的金军保持对河东北部的威压足以,至于河东宋军可能的出击,金军毫不在意,哪怕大军南下,留守的金军也足以一万破十万宋军,宋军只要敢来就是送死。 延州经略司衙门官厅里,种师中焦急的等待着,他等候了两刻钟了,新任经略使刘涉还未曾召见他。 只是种师中极为的焦虑。 终于一个胥吏将种师中引入刘涉的公事房中,这让种师中恍然如梦,这里曾经就是秦龙图公干之处,想想秦延在时,鄜延路的盛况,再想想如今鄜延路兵不过三万,被西贼压着打的窘境,只能长叹一声了。 “拜见刘经略,” 种师中当先施礼道。 “免礼看座,” 白净面皮老书生模样的刘涉客气而疏远道。 他是标准的大宋文臣上官对上武臣的姿态,绝不亲近。 种师中谢过坐下。 “种副总管此番急着来见所为何事啊,” 刘涉悠然抿着热茶道。 种师中看到他这个姿态心中厌恶,什么时候了还端着文臣的架子,此间乱世已开,依仗武臣之时这么做太过愚蠢, “刘经略,本将有一事不明,敢问是否经略严令输入横山的盐铁布帛等物件,” 种师中拱手道。 “正是如此,横山米擒部膨胀若斯,拒不奉命,自行其是,如今麾下步骑军五万余,乃是鄜延路大患,本官奉陛下钦命,严控流入横山盐铁、药材、布帛等紧要物件,怎的,副总管敢不尊圣命否,” 刘涉斜眼看着种师中,一脸的鄙夷。 他做此事那是当今官家钦命,他种师中一个武臣也敢如此追问,当真胆大妄为。 ‘下将怎敢对圣上不敬,只是经略使有所不知,米擒部族长米擒多智言称,如果经略不解除此等禁令,米擒部将发兵自行讨要,’ 种师中接到了米擒多智言辞激烈的来信,言称,半月内如果不解除禁令,米擒部大军就要南下自行讨取了,那时候就是鄜延路诸地玉石俱焚之时。 “他怎么敢,还是不是大宋治下之臣,” 刘涉暴怒,他蓦地击打桌案,案牍四处飞溅,别说,颇有经略使的官威。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一十五章 状若疯狂 “刘经略,他有何不敢,您别忘了他可是秦延亲子,” 种师中冷笑道。 刘涉一怔,接着恍然,啧,米擒多智已然公然打出了他是秦延之子的身份,这点他却是忘了,而秦延一已然占据了广南西路和京东两路,虎视眈眈窥伺京畿路,反意彰显。 作为秦延的儿子在西边发动,遥遥相对,有何不可的。 “只是他怎么敢,兵不过数万,怎是我西军对手,” 刘涉还是不信。 “刘经略,我西军虽然还有二十万,却是分成了七路分守,每处不过三四万人,勉强保住辖地罢了,如果我鄜延路有事,经略以为各处能否派出援军东进,” 种师中拱手道。 刘涉哑然。 西军精锐五万余如今被留在东京,赵佶无论如何不敢放手,秦延就在东边,北边是凶残的金军,赵佶怎么敢唯一的依仗西军放归。 于是西军再无机动兵力,各路只能各守辖地,相互支援那是想多了。 ‘米擒多智此番击败西夏十余万大军,阵斩数万,为大宋立下殊功,却是没有丝毫奖赏,却有如此禁令针对,心中狂怒,其麾下精兵数万,如果发动开来,无人可制,那时候,鄜延路一片烽火,不知道谁承担擅起边事的后果呢,’ 种师中拱手道。 刘涉立即出了一身冷汗,他只想着从上命,压制米擒部,却是忘了米擒部可能的一怒反叛,米擒多智可就是秦延的儿子啊。 “副总管乃是西军名将,难道不能击败此贼,” 刘涉挣扎道。 “刘经略,如今鄜延路只有禁军三万余,驻守二十余城寨,再就是不堪用的一万余厢军,守城尚可,出兵讨伐,呵呵,本将是力有未及了,” 种师中苦笑道。 他是最清楚此间危急的,他很清楚他手下这点兵力最多抽调不足万的步骑军迎战,结果他都不用想,米擒部可是击败了四万夏军的,一万宋军,呵呵,送菜吗。 也正是因为如此,种师中才如此捉急,火烧眉毛了好嘛,刘涉这货误国啊。 刘涉此时终于清楚他捅了多大的篓子,如果米擒多智一怒兴兵,鄜延路处处烽火,大宋真的无力讨伐,而他这个擅起边衅的经略是最好的替罪羊,当即入狱勘问平息米擒部怒火是必须的。 想到此处刘涉一身的暴瀑汗,他是后怕的,入此危局尚不自知,愚蠢至极。 “难道坐看米擒部坐大不成,” 刘涉此时哪里还有上官的模样,嘴里喃喃自语道。 大战胜利后,米擒部又吞并了十几个部落,族兵扩充近万,如今控弦五万余,比起鄜延路宋军的数量都多。 刘涉才如此说。 ‘两害取其轻吧,现下逼反米擒部,我大宋还有军力讨伐吗,’ 种师中长叹一声。 刘涉无言,是啊,现下米擒部反了,大宋哪里还有军力围攻鄜延路收复失地。 米擒部兵围延州,烽火燃遍西北直入东京,今上立即就会把他夺职入狱待勘,作为此番反叛的替罪羊。 ‘只是违背圣命,如之奈何,’ 刘涉干涩道。 种师中直翻白眼,这个刘涉还想媚上呢,这胆略真的可怜。 “刘经略须知当年司马公三次拒不奉诏,也还是不了了之,王大参等诸公谁不曾抗旨不尊,我大宋对士人优容,最后尽皆不了了之,” 种师中叔父种谔两次抗旨不尊如何了,最多归家待勘就是了, “如擅起边衅,朝廷责罚甚重,何况如今天下大乱之时,” 种师中点明刘涉你看着办,什么下场自己选。 刘涉长叹一声, “为国办差何等不易啊,” 种师中这个无语,刘涉这点难为还算个事儿,比起当年秦延、他叔父种谔等身上的难为,真的屁都不是。 “如此就听从种副总管所言,只是愧对圣恩,” 刘涉装模作样的向东南拱拱手, ‘收了禁令,便宜米擒多智那个小儿了,’ 种师中长舒口气啊,他劝说刘涉,也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宋好嘛。 此时如果西北再次烽火遍地,大宋真的要亡了。 刘涉这个一味媚上之辈走了一步昏招,如今大军在手的米擒多智岂是他能招惹的。 如果此番米擒部反叛,种师中不敌下也会被牵连,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夺职入狱,此番总算是躲过一劫了。 无定城,族长居所官厅内。 米擒多智和米擒那花一起饮茶, “姆妈,如今刘涉屈服,盐铁流入不再受控,我米擒部扩军正当其时了,” “如此甚好,我部可看顾南北,坐看时机,只等京畿之变就好,” 米擒那花笑道。 “姆妈,依大郎看,您和父王相会之日不远了,” 米擒多智笑道。 米擒那花白了自家儿子一眼,脸上羞红了一些,米擒那花轻咳了一声, “此番如能和你父王相会,为娘的倒要看看你父王为你划出的封地在哪里,我米擒部可是依照他的筹划立下殊功的,他可不能亏待你和你弟弟,” “只怕还在西边,” 米擒多智笑着一指西方。 ‘这是为何,都是苦寒之地,’ 米擒那花不解道。 ‘父王对唐后失去西域可是耿耿于怀的,孩儿想,父王只怕还是属意那里,’ 米擒多智那些年在秦延身边多少揣度了一些东西。 ‘那个苦寒之地比横山差的太远,还在回鹘人手中,你家父王怎能如此,’ 米擒那花瘟怒。 ‘姆妈,孩儿倒是觉得甚好,自己的封地还是自己取下的好,看其他人能说什么,’ 米擒多智信心满满道。 东京垂拱殿内响彻了赵佶的咆哮, “此等蛮夷果然是禽兽强盗,此番还要向大宋索要今年岁币两百万,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赵佶满脸通红,稀疏的胡须一翘一翘的。 他大步在殿内走着,状若疯狂,此时的赵佶哪里有天下共主的气度威仪。 何执中、邓洵武、余深、张商英等人在下首静默无言。 这个河东经略司发来的折子说明金国使臣到了河东太原,点明今年除了说好的一年百万贯的岁币外,还要额外增加两百万贯,否则发兵河东,攻取太原、汾州、晋州。 这等出尔反尔其实不出宋庭意外,但是,金人一再凌迫,大宋两三年来支应近两千万贯的资财,弄得赵佶名声臭不可闻,结果还没有喂饱这头饿狼,还是一再勒索。 赵佶这两年的憋屈瞬间被引爆了,他在大殿内嘶吼了一刻钟还没有息怒的意思。 一众政事堂大佬们都是摒心静气的在一旁伫立,等待官家过了这个坎。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一十六章 苟延残喘 何执中等宰辅也理解赵佶的憋屈。 本来以为威压大宋百余年的大辽终于土崩瓦解,大宋趁机收复了燕云,赵佶威望高起,直逼太祖,结果金军毁诺南侵,将中原践踏的残破不已,还勒索了千万的赎金,加上一路上抢掠的数百万贯钱粮折返。 这两年的损失大宋已经伤筋动骨。 结果金人还不放过宋庭,还要两百万贯的银钱,难怪赵佶要疯。 须知大宋以往一年不过一千多万贯的财赋收入,还有不少是实物赋税。 现今河东,河北两路,京畿路残破,从两百多万贯的大路变成只有区区几十万贯,京东两路还被秦延占据,现今宋庭的财赋一年能有八百万贯都是苍天保佑了,而且中原各处流民嗷嗷待哺,需用的钱粮没有计数。 如此窘困下,现今金人还要拿走三百万贯,真的有些承受不住了。 但是不给,呵呵,金人此番入寇造成的损失就在眼前,东京都差点失陷了,难道再来一次,那中原真的要沦陷了。 因此众人都是纠结。 赵佶终于咆哮的疲累了,他回到龙案后,杨戟亲自奉上了香茗。 余深看了看赵佶的表情,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王经略手书也言称,金国使臣言称他们收取银钱后还须攻伐秦延所部,为完颜阿离合懑等人报仇,秦延占据京东两路,对东京威胁极大,如果金人和奕州贼厮杀,岂不是我大宋之幸吗,’ 余深之意是给了这个钱,好让金人和奕州贼厮杀,两败俱伤是最好的了。 ‘只是如此赎买,朝廷脸面何在,’ 张商英不满道。 几次三番的赎买已然让大宋中枢丢尽了脸面,此番还要这般做,简直是让人无语。 “秦延占据京东两路,逼得朝中迁都声四起,如此情形下,秦延对朝廷的威胁还在金贼之上,朝廷军力不济的情形下,让金军和奕州贼厮杀,乃是上策。” 邓洵武立即赞成。 他毫不讳言宋军战力不济,打不过就想办法让两个敌人厮杀。 赵佶痛苦无比,宋军战力不济都是托辞了,宋军的战力是太渣了,正因为如此让他这君王颠簸流离,半壁江山蒙尘,其实真不是他这个君王失德。 ‘只是这般银钱从哪里来,’ 赵佶咬牙道。 他还是心动了,赵佶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毫无底气和决断。 “江南的秋赋足以支撑,此番可是加税不少的,” 余深干巴巴的。 其实他内里清楚,江南加税太多,细民愤怒不已,很多细民破产失去田亩成为流民。 江南如同浸满了火油,一点就着。 只是不从江南拷略还有地方支应这般多的银钱吗。 “那就给,给了吧,” 赵佶灰心丧气道,身子一缩,方才撕心裂肺的吼叫好像从另一个人那里发出的,如今那里只有一个被吓破了肝胆瑟瑟发抖的书生而已。 “只是这般,待得金军和奕州贼大战之时,我军乘机攻伐,夺取京东路和河北为上,” 赵佶念念不忘的还是渔翁得利。 自己没法收复,利用好这个机会是他最大的念想了,也是他恢复国内舆情最好的机会。 赵佶真的不想民间将他和桀纣并列,现今他的名声和桀纣一般不堪。 何执中看着面前他这位帝王,心中极为不耻,真的没有一点中兴之主的模样,只有这般鬼祟的小伎俩。 奈何,这就是大宋的共主,还有何人呢。 金国勒索再次成功,大宋献上赎金又成了定局。 接着众人开始商议迁都之事。 此番迁都朝中议论极多。 但是不管怎么说,赞同迁都的占了大多数。 上番商议迁都是真宗年间,辽军大举入寇时候的事了,宋军当时接连败绩,朝中惶恐,有不少大臣建言迁都。 但是当时更多的大臣反对,加上真宗御驾亲征,挡住了辽军的攻势,迁都之事不了了之。 但是今日不同,金军这个威胁犹在,比当年辽军为祸更烈。 而京东两路也被逆贼秦延占据,那里离着东京实在是太近了,一个不察,东京变乱就在掣肘之间。 两个大敌虎视眈眈的窥伺中原,大宋抵挡两个猛虎力有未及。 因此此番大部分的朝臣,还有大部分的在野的经略使、转运使以及各地知州都上书建言迁都暂避。 现下的问题就是迁都到哪里的问题。 “如今中原一带残破,益州偏僻,只有建康为宜,” 邓洵武建言道。 他也是看出了赵佶的心思,赵佶内里希望还是在千里外的建康,无他,离得中原远,他放心才是。 余者不在他的考量内。 “不可,建康已然在大江边,距离中原太远,朝廷迁都那里,怕是很多的官员都失去了进取之心,而中原百姓以为朝廷已经将其弃之不顾,更是人心慌乱,只怕是秦延逆贼最为欢喜的,” 张商英当即激烈反对。 他是一个很强硬的反对迁都派,不是建康不合意,哪里都不合其意,在他看来大宋只要迁都南方,中原不是落入金军手中就是奕州贼手中,再无别的可能。 只要国都不迁走,大宋还能经营中原之地,中原还有保存的希望。 原因很简单,东京勾连河东和陕西诸路,如果南迁,这些地方鞭长不及,早晚会动荡开来,或是有异心者自立或是被蛮狄攻取。 赵佶皱眉,他对张商英如此的硬拗十分的不满。 这般臣子以往他就看不上,只知道强硬,不知道妥协,不解圣意,不堪大用,但是谁让东京危急关头,张商英主持了东京防务,因此威望大增呢。 立即拿下张商英不可行,他也只能受着。 “张学士,我大宋怎么可能放弃中原,只说一样,如果失去中原,陕西、河东就此沦陷,益州危矣,那就是失去半壁江山,” 余深反驳道,他以为张商英多虑了。 只是中枢和天子暂避一时而已, ‘陛下,可将建康定为陪都,暂避一时而已,待得王师安定了中原,国都回迁东京就是了,’ 余深提出定下陪都,表明朝廷没有放弃中原之意,也好安定天下人心。 赵佶大喜,这个陪都的名号好,让他能卸下极大的压力。 于是,迁都建康已定。 张商英的反对赎金和迁都都没有效果。 张商英返回府中后立即手书辞呈递上,不侍候了。 张商英是郁结在心,在他看来中原在迁都之时就彻底沦陷了,也是对赵佶彻底失望。 张商英的辞呈被赵佶留中不发。 而何执中则是亲自三次上门挽留。 数日后,朝廷公布一个月后开始迁都,同时任命越王赵偲为监国,宰辅张商英为东京留守,一同留守东京,负责中原庶务。 可怜的越王再次成了背锅侠,留守风雨飘摇中的东京城,张商英则是不同,他自请留守,就是为了大宋不丢弃中原和西北。 就此立国百余年的大宋迁都建康,向南迁移,此时此刻其实大宋已然是苟延残喘了。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一十七章 庶务繁多 齐州以西原野上,十个营的新军正在列阵,其中步军六个营,骑军四个营,虽然人数不多,但确是正宗的奕州战阵。 步军中路,骑军两翼,后阵有五个都组成的五个小阵随扈,阵势完整。 新军军卒经过四个月的整训,已然进入到阵势演练和火器合成的操练中,如今也是有了小成。 秦延此番亲自点验新军,有关军卒操练,他从来都是亲自检点,绝不放松警惕,既然到了二十世纪依然是枪杆子里出政权,他不容长枪握在其他人手中。 秦延种师闵等人居于侧面一个土丘上,观看半里外奕州战阵的运转。 但见新军第一排的嘉佑元年式火枪当先开火,三百多步上的草人身上稻草横飞。 接着第一排的火铳手向后推理,在军将的大声呼喝声中,第二排火铳手平枪准备,鼓号大作下,第二排齐射。 秦延站在土丘上观看这等情形,仿佛置身于后世近代战争大片中,火枪齐射烟火蒸腾中,弹丸横飞,一副火器致胜场面。 当然了后世这等火枪阵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英格兰人、法兰西军队的专利,至于中国火器那时已经落到了世界后方。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麾下却是当今世界火器第一,想来如今欧洲火铳都是一个新鲜物件,不知道火铳传入欧洲后转变成一个什么模样。 此间看到六排火铳兵先后开火,然后依次退后隐秘在长枪手身后。 整个阵势轮转极为迅速流畅,显见数月之功让新军已然大成。 秦延颔首赞许,虽然还没有和火炮合练,但是这等新军足够精锐了。 至于战阵经历,这些新军中四分之一的人员都是老军军卒掺入的,骨干未失,而且这些军卒绝大部分都和金人有血仇,战心强烈到需要抑制的地步,所以秦延不担心新军的战力,倒是担心新军求战欲过强而误事。 “很好,新军大成,本王当给你等记上一大功。” 秦延大笑道。 种师闵、马乔等人拱手拜谢。 “如今新军合练最大的问题所在,” 秦延可不是一味的称赞,他还得挑出问题来。 ‘禀王上,此间最大的问题就是火炮在三百余步到近百步距离上最后三炮的问题,此间和嘉佑元年式火枪射程重复,而火炮在步阵前方,遮挡了火铳手的射界,两者不能一同发挥威力,着实让人头疼,’ 种师闵有些龇牙咧嘴,这事总是解决不好。 他想了很多办法,让沉重的火炮沉入地下不可能,升高射界也不可能,最后的办法是,火炮集中在中阵,或是分为几块区域,可以让开大部分的射界,让其后的火铳手可以有一定的射界向敌军开火。 但是不管怎么弄,都有火铳和火炮威力的损失,这就是最大的麻烦。 秦延一听也是有些无语,这就是新问题了。 当年古斯塔夫方阵、西班牙军阵没有遇到这等问题,那是因为火绳枪射程最多百步出头,和火炮射程可以有效连接上,形成连续火力密度,相互没有冲突。 而现在的嘉佑元年式火枪射程却是一般火枪的数倍。 这就和火炮射程有两百余步的射程冲突,偏偏现在都是前装滑膛炮,而且为了射程、威力考虑,都是直瞄火炮,而不是榴弹炮。 因此,火炮阵地只能在步军大阵前方,这就遮挡火铳手,形成了如今的矛盾。 ‘殿下,有的军将以为火枪密度虽然大,但是金军已然吃过亏,此番交战盾牌一定很多,还须重炮轰击,宁可牺牲掉一定的火铳射程,有些军将以为火炮毕竟数量相比火铳少的多,还得牺牲最后火炮射程,让数千把火铳先击发,’ 种师闵将这些烦恼一一说出。 秦延点头,这些都是新问题,不解决好了是个大问题。 但是他也有些筹划了, ‘还是放弃火炮操练,’ 秦延转身看向种师闵和马乔, ‘金人上番大败,损失惨重,他们此番再来当不会让我军如同上番般摆出完整阵势来出战的,火铳乃是随军就可以快速出战的,金人必然会想尽办法让我军离开齐州出战,这般火炮很难随军快速行进,这就会让我军丧失火炮的威力,因此火铳是最靠谱的选择了,’ 种师闵和马乔没有多问,其实他们都是名将了,如果调动奕州军他们也有很多办法,比如不直接杀向齐州和青州,而是在两州交界出杀入奕州军境内,烧杀抢掠,奕州军只能被迫离开齐州快速出击。 如此,为了追上机动力很强的金军,沉重的火炮就首先被放弃,即使有四匹马牵引,但是糟糕的道路也会让行军速度大降,如果有雨雪天更是休提了。 他们首肯王上之言,金军不会让他们火炮火铳齐全的开战,当然了,如果金军那么做了,那就是奕州军的大惊喜,只是既然是惊喜意味着很少出现的情况。 “如此火铳手虽然六排火力密度还是少了些,” 种师闵忧虑道。 秦延点头,这个他认可,如今六排火铳手如果全力接管火炮的范围,那么威力有些不足了。 秦延思量了一下道, “这般,如今新旧火铳过将数万把,足够十余排火铳轰击,此番大战都带上,每个火铳手足以配备两三把火铳,战前填充好,待得到时候击发就是了,如此有十余排的火铳密度,” ‘殿下,只是这般,每个火铳手负担太多了吧,’ 马乔迟疑道。 一个火铳手全甲行军,还得带上腰刀、药包,火铳,通枝,弹丸,饮水,干粮,背具,如果再额外加上两把火铳,这个负担太沉重了,不是严苛操练能改变的,人的体力毕竟有限,这会大大迟滞奕州军行军的速度,失去机动力。 而机动力的丧失,对上机动力极强的金军是大麻烦。 说白了你追击金军,想要和金军决战,金军占据主动想战就战,想走就走,而奕州军就十分被动了,只能等待金军的选择,这和奕州军一向的主动寻敌的准则背道而驰。 当然了,如今秦延已然是大王,马乔反对的有些心虚和迟疑,这也是称王后的坏处了,隔阂自然产生。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一十八章 自作孽不可活 秦延赞许点头,这才是他需要的军将,愿意多多思量,找出问题所在, “那就给步军配备骡马,为步军携带多余的火铳和弹药,保持步军的战力,” 配备马匹是不成了,如今奕州军扩编最急需的都是马匹,甚至,为了保持战力,秦延已经下令将奕州流求等处骑军的战马都运来。 至于这些地方有步军守卫足以,暂时抽调出来不影响当地的战力。 反正孤悬岛上,没有舰队根本无法攻取就是了。 要知道骑军已经扩充到四万,只是备马就过十万,这是一个极为庞大数字,给了奕州军极大的负担,如此情况下奕州军步军驮马化只能继续推迟。 当然了,只要托运火铳和弹药,那就用不上庞大的战马了,身形矮小的骡马甚至毛驴都是可以的,反正也不是驮运体重较大的人,不过是几十斤的重量而已。 而骡马和毛驴在民间是太多了,价钱不贵好收集,可以很快成军。 种师闵和马乔对视点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如此就得立即收集骡马,还得好生筹算一番一个都要多少匹骡马才能保证行军速度,再就是行军也的重新操练,” 种师闵道。 行军中加入了大批骡马,行军阵型和速度都要重新掌握,还有这些骡马也要吃食,步军这些以前都不管,现下却要管理这些牲口,这都要操练起来,可不是拉来就用的。 不过,为了保持火力输出的密度,这些麻烦都是值得的,毕竟火炮是不可能跑起来吧,但是骡马可以。 秦延是放手让种师闵施为,这些如今都是麾下军将的庶务,他不可能事必躬亲,他也相信他们的能力足以完成。 当然了他要通晓宗泽开始在治下州县购置骡马和毛驴,这可是文官行政事宜,完全和军务分开的,秦延绝不会让双方侵蚀对方的权限,那最终会酿成大祸的。 秦延等人再次商议了很多庶务,比如战马只是过了十万匹,还有一万余匹的缺口,再就是嘉佑元年式还相差五千把的缺口,否则不能将四百步到一百步的射程全部填满。 种师闵等人负责操练军卒,秦延就要联通宗泽,不断催促这些物件的产运。 就在几人商议时,亲卫来报,宗泽遣人急报,让秦延、种师闵立即折返齐州。 秦延和种师闵立即让马乔统军,他们两人在亲卫随扈下折返齐州。 秦延很清楚,很多事情宗泽都可以自行处置,如果急报他决断,当属大事了。 秦延、种师闵返回齐州官署,宗泽将秦延迎入他的公事房中,郑全也到了此处,秦延若有所悟, “殿下,臣下内卫司急报,江南衢州、温州等处爆发了摩尼教暴动,短短不到一月,两处州县尽皆被义军占据,因为摩尼教暴动干系,江南两路有十余处州县流民暴动,如今声势浩大,结成了摩尼教,温州刘衢,睦州张坤,歙州李寰等四处大的势力,每处都有万余的暴动流民教众,如今还有州县不断响应,” 郑全说起来十分的兴奋。 奕州军正在准备金军决战,而宋军在应天府,淮南北路一线对奕州军虎视眈眈,摆明等金军和奕州军决战后要捡便宜。 此时宋庭财赋重地江南大乱,正好给了宋庭致命一击,让宋军只能当先平叛,否则江南财赋失去,宋庭可就要真的完蛋了。 而焦头烂额的情形下,宋庭根本无暇顾及奕州军,这就给了奕州军极为宽松的条件。 秦延哑然失笑,虽然江南等处的细民百姓凄苦,但是秦延还是有种幸灾乐祸的心里,赵佶这厮终于作到了天际,大后方也风雨飘摇了,真真是老天都要收他。 ‘宋庭为了堵上财赋缺口,奉上接二连三的岁币,拷掠江南、福建路太甚,这是官逼民反了,’ 宗泽叹息道。 “那是百姓不得不反,” 秦延冷笑道, ‘中原百姓良善世间罕有,如此百姓冒死造反,可见宋庭治政如何荒谬,已然尽失人心,’ “殿下,我军何不调集奕州和流求乡兵,立即进军江南,臣下以为攻取不难,如此宋庭财赋重地尽入我奕州军之手,宋庭大势已去,” 郑全立即建言道。 种师闵眼神闪烁,颇为意动,他深知宋军战力,不客气的说也就是数万西军可以和奕州军支撑一二,战力连奕州乡兵都不如,奕州两处乡军足有数万,攻取江南不是难事。 ‘不可,如今舰队已经疲于奔命,粮秣和战马兵甲辎重抢运,让舰队疲惫不堪,此时决不可再行开辟战事,’ 宗泽当即否了。 他太清楚了,舰队全力运行,现在看还得两月两次来回才能完成所有物件的抢运,在此大强度的运送后还得有两月的整补时间,人员修整,战船修缮才能再次大规模的运输,因此现下是绝对不成了,决不能耽误此番大战。 郑全立即闭嘴,左相统管大军后勤诸事,他说不行,那就真不成了。 秦延也有些遗憾,真的有些不巧了,时机不好,但是他也没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宋庭, ‘此番我奕州虽然无法发兵,却也要做出一些动作,让江南乱势扩大一些,’ 秦延看向郑全, “内卫司要派出精干人手潜入江南各处,发放小报,通晓赵佶恶行,诸如过千万的岁币,向金国俯首称臣,花石纲,公田所,还有抛下中原百姓自己南逃等等,此外还须大肆宣扬我奕州军齐州大胜,目的只有一个,让赵佶在江南人心目中成为史上少有的昏君,我奕州军如今是华夏抵抗蛮狄的中流砥柱,” 郑全越听眼睛越亮,感觉顺着秦延的提点走思路大开,他能想象这能引燃多少江南百姓的怒火,让宋庭变得人人喊打,更多的流民百姓投入义军中,让宋庭顾此失彼。 同时也会让王上和奕州军功业传遍宋境,大大降低对奕州军敌意,待得奕州军击败金军后趁胜进入江南,各处百姓必定夹道欢迎, ‘王上一言顶得上数万雄兵啊,’ 郑全是真心钦佩。 ‘好了休要媚上,’ 秦延笑骂一声, “所需银两列个章程找左相办理,” 郑全立即拱手听命。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一十九章 二次南征 建康行在,其实很简陋的一个大院落而已,好在独立于东城外,倒也还算清静。 赵佶这两月很不顺心,虽然他离开中原是非之地,但是中原各种急报雪片般飞来。 陕西全境虽然因为西贼在鄜延路的大败而暂时安定,但是沿边各路尽皆告急,兵力不足,粮饷拖欠,军卒有哗变之忧,境内各处一片凋零。 其实很简单,陕西沿边很大部分就是边军支撑的经济,如果他们能领到粮饷,那么当地百姓还能勉强谋生,但是接连拖欠粮饷,陕西诸路危机重重。 而京畿路东北,河北东路和西路南部流民处处,即使到了秋季也没有太多收成,到处是饿殍,让当地官府成了善堂。 什么构建保甲,收取赋税,教化百姓都成一纸空文。 由于宋军惧怕金军,只是象征性的向真定等地派出了少量军卒,官府力量虚弱,结果就是各地豪强武装、盗匪大行其道,大宋在此地的统治濒于崩溃。 每日里传到建康的都是这般让人丧气的消息,钱粮,兵力,问题是大宋亏欠太多,暂时无力支应各处的粮饷。 政事堂和户部全力坐着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儿,吏部也遇到很大麻烦,任命的很多河北诸地的官员不愿上任,毕竟谁都清楚那里如今官员就是摆设,都是豪强说的算,而且金军南侵在即,谁去那里找死呢。 就是如此混乱的局面竟然还不是尽头,这日,江南两路接连急报,两路各处爆发国人暴动,数日间有十余处州县暴动连连,反叛之势蔓延开来。 此番暴动如同十二级地震般震翻了整个宋庭。 须知江南是如今宋庭税赋的根基,可以说没有江南宋庭整个处于崩溃的边缘。 偏偏现在宋庭最为虚弱的时候,江南大乱,这是要毁了大宋的根基。 “陛下,当立即抽调应天府的西军平叛,只凭江南两万余禁军无济于事,” 何执中立即建言西军入江南,甭在应天府那里驻扎,想着什么渔翁得利了,虽然渔翁得利的计策很好。 但是有一样,先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现下的问题是如果不扑灭江南反叛,大宋没有银钱撑过下一年,形势就是如此危急。 赵佶脸上苍白,双眼失神,只是呆坐那里,他两耳嗡嗡作响,他恍恍惚惚的听到了何执中的建言,问题是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此时此刻,赵佶心里只有一个问题,为何他称帝以来如此艰辛,虽然他父兄当政之时也不时有大战,总体来说宋军还是占据优势的。 为何到了他的手中,大宋江山如同千疮百孔,南北一道糜烂,怎么做都是错处,这让赵佶心里抓狂。 此时此刻的赵佶人虽然在龙案后,其实魂魄却是不在。 说白了就是他逃离现实的想法作祟,他真的听不得坏消息了。 “陛下,当断则断啊,如果西军不入江南,大宋根基断绝啊,” 何执中急忙吼道,赵佶如此呆滞的模样,让何执中急了。 赵佶终于从恍惚中苏醒过来,发现他逃避不来,还得下这个决断。 他真的不想抽调西军,他还有一个念想,一旦奕州贼和金贼两败俱伤,西军可以趁机收复河北两路大部分,甚或驱逐奕州贼收复京东两路,那般的话,还可以尽复丢失的田地,也好洗刷他昏君的污名。 但是如今西军不难下,江南有倾覆之危。 赵佶脸上纠结万分,挨过了不知道多久,还是下令抽调应天府的西军南下。 好在,如今秋赋已经收缴一部分,总有开拔费和粮饷让西军开拔了。 当然了,还是一贯的拆东墙补西墙,中原的一切暂先放下,如今的大宋中原和陕西沿边如同四肢,没奈何的下只能断去求生,江南这个躯干是无论如何不能丢弃的,丢卒保车吧。 金国天辅四年十月十六日,燕京城南大校场,大金皇帝完颜乌雅束统领一众皇族献牛马祭拜诸神、先祖,拜完颜阿骨打为都元帅,完颜吴乞买为副帅,起兵十万,号称十五万,正式南征。 其中幽云汉军四万余,女直精锐骑军两万五千,渤海、奚人、契丹人等骑军三万余。 可说大金精锐尽皆在此,此番倾国征伐,务必一战击败奕州军所部,扫除大金最大的敌人。 十日后,金军云集雄州,浩浩荡荡南下,真定等处随即沦陷。 宋庭在河北两路南部敷衍之极的驻守,这些禁军闻听金军十五万南征,立即闻风而遁,金军几乎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就横扫河北,直驱黄河。 滑州本来是河南重地,扼守黄河南岸,此处驻守了六个营的禁军,只是望见北岸连天的烽火,六营禁军立即崩散,他们当然记得年前数万禁军精锐在此和金军数万交战,一战而溃。 如今他们只有区区兵甲不全的六个营不足三千人,如何抵挡十五万金军征伐,逃命去也。 至此,金军几无损失的踏上了黄河南岸,中原锦绣江山就在眼前。 齐州城外是一座辽阔的大兵营,绵延过六里,金鼓不时鸣响,各个军将的战旗飘扬,兵甲闪光点点,奕州精兵七万在此扎营守候。 刘小乙蹲坐地上,用麻布沾着油脂擦拭着腰刀,腰刀刀锋森然,刘小乙很满意的弹了弹刀锋,心中不由得想了一下刀锋刺入金人身上鲜血四溅的场面,心中却是有些焦急,金人为何胡不来,他苦练数月为的就是今日。 ‘小乙哥,想着如何杀敌吧,’ 一旁矮壮的鲁彬笑道。 ‘怎的,你不想,’ 刘小乙咬了咬牙收刀入鞘。 “当然想,哼哼,某说什么都要来到长枪手,只是想手刃金人,” 鲁彬狞笑一声,用手试了试枪尖,刚刚擦拭过的铁枪黝黑,枪尖却是一点寒光闪烁。 “正是如此,火铳发出去,都不知道打中了金人否,哪里有铁枪刺入痛快,” 一旁一脸络腮胡须的韩渠冷冷道。 韩渠二十五岁,是这一什年纪最大的一个,早年已然娶妻生子。 金军南侵,他上山采药避过一劫,返回家中看到的是浑家被淫辱,儿子被虐杀的尸体。 从此韩渠对金人恨之入骨,众人也知道他的恨意,韩渠是毫不讳言,今生杀十个金人足以。 相比刘小乙老爹、鲁彬长兄被金人所害,韩渠经历更惨一些。 “好了,尽快的擦拭兵甲,韩渠,刘小乙,你等去领取吃食,” 什长孟山命道。 众人应了,韩渠闷声答应起身。 此时外间忽然沉闷的号角声传来,接着不断有各营号角呼应,轰轰轰,三声火炮声接连响起,众人面面相觑。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二十章 人神共愤 秦延的中军大帐内,种师闵、马乔、刘半顷、聂胜等几十员战将汇集一堂,秦延一身甲胄高举上位,他环视了众人, “数日前,金军攻陷滑州,已然夺取河南,宋军一触即溃,如今金军正在转向东南,直驱京东西路,” 秦延蓦地起身, ‘众将听令,奕州军全线集结,此时此刻始,所有军卒须枕戈待旦,不得沐休,严阵以待金军,’ 众将轰然领诺。 秦延下令众将立即点检麾下军卒兵甲、辎重,务必做到令到开拔,有贻误军机者斩。 众将急冲冲的出了大帐而去。 秦延将种师闵、马乔留下共议。 “殿下,如今我大军近十万,期间留守青州等处两万余,足以防备赵佶小儿,其余七万精锐蓄力多时,定然一举败敌,” 种师闵是信心满满。 他亲自操练的新军,七万新军老卒两万余,新卒五万,十分精锐,既有新军锐气,还有老卒的历练,是他统领过的最强新军。 秦延点点头,七万余大军是他能在着不足一年的仓促局面下整训出的最多军力了。 虽然京东两路共计有十万新军,但是西部和南部面对大宋还须驻守兵力,虽然宋军羸弱,但也不可不防。 而东北向的青州方向也要驻防,如今河北东路南部出现大股的豪强势力,乱事中吞并一些小部,几个大的豪强势力越发的膨胀,也是不可不防。 此外奕州军在奕州,流求等根基处,在广南西路、升龙府,左渡,虾夷岛也驻守数万军伍,那是奕州军根本所在,不可轻忽。 也就造成了奕州军军力的分散,无法使出全力和金军决战。 不过想想也是释然,金军因为分兵固守幽云以北庞大的数千里疆界,也会留守数万精锐,双方都被牵制住了手脚。 秦延没什么可埋怨的,敌人只会攻击他的弱点,而不会有丝毫的宽纵。 此番七万余大军,秦延以为足以和金军一决胜负了。 “殿下,金军此番有数万步军,行进缓慢,我军骑军何不趁机出兵其后袭扰,让其不能安枕,” 马乔建言道。 这可以说是奕州军的老战术了,奇袭敌后断敌粮道,迫使敌军分兵应付,从而达到我专敌分,便于最后的决战。 “此番不同,” 秦延叹道,他不是没想过,此番金军汉军很多,这就意味着需要自带一些粮秣,此外金军上番的劫掠,沿途宋境根本没有恢复过来大多数百姓逃亡,如此局面下,抢掠的粮秣不足,也要自己携带一些,这就给了奕州军断敌粮道的机会,只是此番有其他的事宜妨碍了奕州军如此, “此番如果进军敌后,我奕州军无法就敌于粮,敌后都是宋庭残破所在,没有官府供给我军,我军也不可能劫掠当地百姓,如此没有补给就没法持续作战,因此只能寻机和金军决战就是了,” 秦延无奈。 同以往几次不同,此番所谓敌后是宋庭所在,非敌非友地方,而以往破西贼,破辽贼都在宋境穿行,有官府提供粮秣接济,不虞粮秣不足的问题。 而在倭国那是就敌于粮,只管纵兵劫掠就是了,端的畅快淋漓,即使因此杀伤大股倭人如何,反正也并非自家族类。 但是宋庭所在的滑州等处不同,那里都是宋人,宋庭官府当然和奕州军敌对,不会给丝毫的接济,而宋人百姓本来被金军劫掠一空,更是穷困,奕州军如何忍心抢掠米粮,也许有些藩镇可以如此冷血无情,秦延是无论如何做不来这般禽兽之事,否则和金军这般畜生何异。 可以说,这方面,肆无忌惮抢掠的金军战略空间远在束手束脚的奕州军之上。 马乔也只能无言了,定策虽好,奈何行止不得。 “马乔,骑军如今操练的如何,” 秦延询问道。 “殿下放心就是了,骑军熟习骑术,战阵,深悉嘉佑元年式,此番定然让金军吃尽苦头,” 马乔信心十足拱手道。 处理完当日要务,秦延折返了齐州。 他是同家小告别的,明日始,他也将入驻大营,战事不结束他不会返回家中。 每逢大战,秦延向来身先士卒,从不例外,此番干系奕州军命运的大战更是如此。 是夜,冯小娥亲自侍候夫君沐浴,她很清楚这是一场空前的大会战。 就连秦延也有性命之忧,因此想在秦延临走前多和秦延盘桓一些时候。 夜晚,秦延和冯小娥一同躺在榻上,冯小娥如同当年一般柔情万种的依偎着秦延。 秦延下颌抵着冯小娥的头顶,伸手轻抚她的背脊,一粒粒的脊柱凸起自上而下,如此反复,冯小娥感觉融化在如此温情中。 ‘十六娘,待得大军出征,你立即折返海州,一切待战况决定行止,’ 秦延轻声道。 秦延非是对战胜金军没有信心,但是他不能确保万一,兵者,诡道也,出现什么紧急的情况都不要意外,以防万一,他必须做出身后的安排,其实他已经通晓海州李婉,做出了一些安置,一切当以李清臣为主。 而在身边的冯小娥也处于危险中,秦延当然要安置妥当。 ‘不,’ 冯小娥蓦地抬头,她的双眸盯着秦延倔强道, ‘妾身就在齐州,一切看夫君行止,如夫君败亡,妾身将齐州付之一炬,也不会留给金人一草一木,’ 冯小娥说的果决无比。 ‘这是为何,还有娃儿需要照看,何必如此,’ 秦延柔声道。 “两个娃儿自有夫人安置,妾身不担心,妾身只想服侍夫君而已,” 摇曳的烛火下,冯小娥眸子中珠泪涟涟,尖翘的下颌却是倔强的扬起。 秦延轻叹一声,他太了解冯小娥外圆内方的性子了,下了决心就不会动摇,也知道她的心意,决然不肯独活。 秦延轻轻将冯小娥揽入怀中。 “夫君,以往夫君每番出战,妾身心神不宁,心里都有怨尤,” 冯小娥纤手紧握着秦延的大手,秦延明白她的心意,他经历大战就有十余场,西贼、辽人、金军这等凶恶的蛮狄都曾血战过,他当然知道女人们的忧虑,她们宁可不要那些所谓的声名,仅仅想让他安然返家就好, ‘只是此番却是不同,妾身真的想夫君大胜一场,杀尽这些畜生,他们不是人,祸害的百姓太多太多,恶行只是想起来妾身就胸闷欲呕,每日里噩梦不断,’ 冯小娥有些气喘,身子颤抖不已。 秦延心疼的拥着她,冯小娥主持过善堂,见过凄惨的事儿可是不少,她见到的黑暗非是普通人能比,此番在齐州也参与善堂救济难民,结果却是被难民所讲的金人恶行所惊骇,可见金军禽兽行径祸害中原之惨烈,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夫君屠尽他们,今日今时,妾身庆幸夫君没有看顾自身不问世事,否则今日之中原就要沦陷在这些畜生手中。’ 冯小娥手前所未有的用力,紧紧的握着秦延,眸子里泪水扑簌簌而下。 ‘十六娘放心,此番夫君我会用这些畜生的血肉拜祭死去的百万中原百姓,’ 秦延森然道。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二十一章 调动奕州军 翌日清晨,冯小娥异常的忙碌,她要为秦延以及秦臻石、秦臻毅、秦萨里、秦臻桐整理衣装,当然了,和亲子秦臻毅告别过了,这个时候明面上冯小娥没有显示出太多的亲亲疏疏。 冯小娥一直将秦延等父子四人送出了西城门,她则是和秦臻石一同登上了城头,直到眺望这一行队伍隐没在大营中才依依不舍的下城。 冯小娥再次折返南城门送行秦臻石,秦臻石将会在护卫随扈下启程前往海州,这是秦延留下的备份。 如果有那个万一,那么有秦臻石在,有李清臣等人的辅佐,奕州足以守成,秦延一向的谨慎决定了任何大事他都会未雨绸缪。 当然了,秦臻石自己的感想就很不美好了,此番是奕州军经历最大一次会战,他真的不想错过,也是他的人生大事。 只是秦延因此和他好生商谈了半日,他只能听从,毕竟他是如今奕州的世子,就要担负储君的责任。 如同他父王所说,奕州王和世子不可能都在险地,未雨绸缪计,他必须折返海州待命。 秦延等人一入大营,奕州军立即进入全员封闭作战状态,至秦延以下任何人不得离开军营,如同大军已然开拔出战的情形。 秦延统领骑步军七万余枕戈待旦。 郑全统领的内卫司不断探查金军动向。 金军出滑州,没有西进汴京,也没有直向东部扑向齐州,而是转向了东南,直驱应天府。 也即是赵宋发家的地方,赵匡胤正是就任此处的节度使才登上了先周重臣的高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的。 而上番金军入寇,应天府几乎没有招到兵灾,此时的应天府已然比残破的京畿左近繁华富庶了。 秦延接到这个急报,当即明白金军的用意了。 此番金军如此进军就是为了一石二鸟。 应天府是京东西路中奕州军唯一没有收入囊中的州府,为的就是不想过于刺激宋庭,宋庭虽然无用,最起码可以稳住所属地盘吧,如果宋庭仓皇南走,空出的大片区域,奕州军暂时无法顾及,只能便宜了金军。 因此最为西北边的应天府所在一会走进没有拿下。 如今金军攻击应天府,一个就是看上了应天府的繁华富庶,这是左近难得的没有遭遇兵灾的地方,正好大肆抢掠,利用抢劫来的粮米持续作战。 再就是攻取应天府后,可以向东杀向奕州军柔软的下腹部。 京东两路军力最强的就是北方的齐州和青州。 其他方向由于面临的是宋军,因此奕州军驻防的数量不多。 此时从左侧翼攻打京东两路,迫使奕州军从北方南撤,目的就是让奕州军离开坚实的大本营齐州,天时地利与人和不再。 而且奕州军还得尽快赶来,很简单,如果不能迅快的赶到,让金军杀入京东西路境内,奕州军治下这一区域的百姓就会遭遇一场浩劫。 这是人心初定的京东西路不能承受之重。 而快速行军赶来的奕州军很显然没法携带大批火炮前来,如此奕州军上番大发淫威的火炮此番不会提供任何助力。 如此,金军获胜的可能大增。 这就是完颜阿骨打等人如此筹划的狠辣处,秦延明知道种种不利,也得赶来堵截,如果秦延避战,金军可以杀入奕州军治下腹地大肆抢掠,将此地变为一片废墟,大大损耗了国力。 秦延想明白了完颜阿骨打的筹谋后也是大骂了一声,真是一个阴险狡诈的饿狼。 虽然完颜阿骨打可能也就是粗识一些大字,没有看过太多兵书,但是凭着多年狩猎、征战的本能以及后来大战的不断历练,还是做出了最符合金军战力的判断。 ‘殿下,可令一军在后押运行军炮,大军先行堵截,待得行军炮一到立即和金军决战就是了,’ 种师闵建言道。 在他看来行军炮不用真的可惜了,那可是能给金军重创的利器,助力甚大。 “不用了,如果没猜错,只要我军有重炮,完颜阿骨打就会暂先避战,开始游击,随时突入我军治下,如我军放弃重炮,完颜阿骨打必会统军决战,” 秦延看来完颜阿骨打对重炮极为忌惮,正因为如此才耗费心机的调动奕州军。 秦延也希望速战速决。 终日防贼也不是一个办法,不如毕其功于一役。 ‘全军拔营南下,经兖州去往济州、单州,我等好好会一会完颜阿骨打,’ 秦延下了决断。 此时,金军已然进入应天府,距离奕州军治下最近的单州数十里,而齐州要经过兖州、济州抵达单州,一百多里。 秦延只能寄希望于应天府的宋军给力一些,能坚持的时间长点,再就是依靠奕州军超出常人的行军能力。 奕州军成军野外拉练必是大成。 即使是步军一日间最快也能达到四十余里,这是最低的要求。 奕州军快速行军,只是第三日就抵达了单州北部。 此时,急报传来,数日前应天府陷落,陷落的原因不碍乎是金军驱赶数万百姓附蚁攻城,耗尽了应天府城中的黑火药包、滚木礌石,当然了数万宋人百姓几乎尽皆被守军击杀,汉军乘机攻城,一鼓而下。 金军入城后烧杀抢掠,几乎屠尽了十万应天府百姓,只留下了很多女子充为营妓。 秦延立即催促全军加速前行,同时下令此战金军无论女直人,契丹人,渤海人还是汉人,一个不留,尽皆斩杀,为死难的数十万中原百姓报仇。 第四日午时,奕州军相距单州城只有四十余里,接到了前方斥候急报,金军前锋已然进入单州境内,正在围攻单州城。 而此时天色渐渐到了黄昏,相距单州还有四十里。 此时奕州军处于不利的局面。 单州城内有四营两千奕州军驻防,城内还有两万余百姓。 秦延相信,金军再次使出附蚁攻城,只怕两个时辰单州也要不保。 将会有两三万治下百姓丢去性命。 这可不是大宋治下的应天府,而是他奕州治下百姓。 秦延当即下令骑军四万为前驱,立即赶往单州,防止单州被攻陷。 步军加速行军在其后行走。 而秦延则是亲率骑军当先而行,留下种师闵节制步军后方赶路。 四万奕州军骑军除了留下十个营的骑军护佑步军外,余下的数十营骑军加速行军直驱东南,同时秦延下令出动异乎寻常的五个营的骑军击杀金军斥候,屏蔽关于奕州军的一切信息。 目的就是不让金军探知奕州军此时骑步军分离的状态,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二十二章 烽火映夜 完颜习不失正在眺望单州城,说是州城,其实就是一个县城的城池,高不过三丈,阔两丈,护城壕不过两丈宽,而且年久失修,夯土城墙到处是凸凹,很是破损。 也正因为如此,统领前锋的完颜习不失当即决定攻取这个城池。 按说大战将至,他早就接到急报,秦延大军正由北向南急行军,此时该当休憩一番等候到来的决战。 但是,完颜习不失对上奕州军有一种火气,完颜部在对辽大战中也损失过族人,却是从来没有完颜皇室的人战殁,却是在齐州完颜阿离合懑、完颜宗干两人阵亡,完颜宗干更是被暴尸示众。 因此此番攻入单州,完颜习不失戾气十足,在他看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单州,然后屠尽守军和百姓,给秦延当头一棒,同时振作金军的士气,何乐而不为呢,他可以想见秦延得知单州失陷之时的痛恨,那就足够了。 至于因此可能折损的汉军性命,他是不会在意的,不过是一些走狗而已,多的很。 此番先是驱使数千汉人百姓登城,消耗了城中不少的滚木礌石和箭枝,接着汉军随即猛烈攻城,这些炮灰很清楚,如果一味避战,迎接他们的是金人的马刀和战马践踏,绝无幸理。 因此汉军在张琳等人提督下附蚁攻城。 城中虽然有些黑火药包,紧急时候也扔下了药包杀伤了不少的汉军,杀伤了两千余汉军,但是如今黑火药包耗尽,滚木礌石也枯竭起来,只有火铳还在不时鸣响,杀伤着汉军。 但是人数众多的汉军已然登城,尤其是汉军重甲登城后和奕州军军卒开始血战,艰难的扩大在城上的地界,逐步蚕食着城头。 此时已然天色已晚,城下却是一片火把照亮着,火把下林立的金人大军如同地狱里出现的恶鬼军团一般骇人。 很多金人军卒就在城下狞笑着看着汉人间拼死搏杀,今日此时,女直人、渤海人、契丹人还未曾伤及一人,已然快要攻下单州城了。 完颜习不失接连接到禀报,西城的完颜宗翰、东城的完颜娄室麾下汉军也已经登上了城头,攻取单州就在此时,而身后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统领的中军离此不过数里之遥了。 完颜习不失高居马上欣赏着城上的激烈搏杀,汉人濒死的喊声可能让有些人感到心惊胆颤,他却是心情畅快,这就是杀伤完颜皇室应付的代价。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他不悦的回头一看,但见一个谋克带着数人飞驰而来,完颜习不失有些诧异,这个谋克名唤萧达里,乃是一个契丹人,和另一名完颜部谋克一同节制前锋斥候,已然向北探查去了,怎的这般仓皇而来。 ‘禀元帅,北方秦延所部怕是就在近前了,元帅万望多多戒备,’ 这个萧达里滚鞍下马急报。 完颜习不失气笑了,这个愚蠢的契丹人怎么禀报军情的,身为节制斥候的谋克,当探查秦延所部动向后禀报,此时说的是可能近在眼前,有这么禀报军情的吗,相距多少里,军力多少不会说吗,完颜习不失随手给了他几鞭子, ‘狗奴才,再说一遍。’ 萧达里脸上被抽了一鞭子,他眼睛疼的直抽抽,身子却是不敢动, ‘禀报副都元帅,我等斥候三百余骑遇到不下千人的奕州军斥候,他们猛烈搏杀,斩杀我等百多人,我等不敌被迫后撤,正因为奕州军斥候不顾伤亡如此行进,小的以为奕州军大军就在这些斥候身后,他们不想让我军探知才是,’ 完颜习不失一怔,过千的斥候不顾伤亡的击杀他的麾下斥候前锋,那应该是秦延大军就在大群斥候身后不远处了,他立即看向了他的亲卫头目,亲卫头目立即跳下战马伏地听声,迅疾这个头目跳起, ‘副都元帅,怕是有过万骑军正在向这里疾行,’ 完颜习不失对这个属下伏地听声的能力是信的过的,想来是因为此处攻城鼓噪声太大,才没有察觉奕州军的靠近,有些大意了。 完颜习不失犹疑的看向城头,城头奕州军已然在和登城的汉军鏖战,他不得不说奕州军在单州人不多,却是十分硬扎,汉军已然登上城头,很多宋军很快就崩溃了,奕州军却是死战不退,这股子狠劲也让他咂舌。 问题是他现在怎么办,是继续攻城呢,还是撤下汉军布阵迎敌呢。 如果是其他的宋军他只须分兵阻挡就是了,那些宋军只怕靠近不了城池就被杀散了。 但是齐州一战说明奕州军强的可怕,分兵怕是阻拦不住奕州军,倒是分兵后让奕州军有机可乘。 问题是他真的不愿意让攻城功亏一篑,否则当头一棒不是给秦延的,而是给他的了。 就在此时,北方原野里鼓噪声不绝,星散火把的光亮中,可以偶尔看到青黑色的衣甲,和黝黑的金军衣甲决然不同,很显然,大股的奕州军斥候已然追杀金军斥候到此了。 完颜习不失大怒,奕州贼怎敢如此猖狂,竟然敢接近城下数万大军如此之近,以为金军是什么,欺人太甚,完颜习不失当即命令一个猛安统领数个谋克的金军骑军前往迎战,务必将这些斥候驱赶回去。 城下开始纷乱开来,这个猛安正在调集这三千余骑军准备驱赶这些奕州军斥候。 数千骑军出动当然是鼓噪异常,人喊马嘶不绝于耳。 此时城上突然鼓噪声不断,完颜习不失正在烦乱之时不禁十分恼怒,他看向了城上,但见城上和正在登城步梯上的一些金军军卒仓皇的向北方指着什么,表情慌张而且不断的叫喊,十分的捉急。 “元帅,看北方那里,” 完颜习不失的亲卫头目指着北方大喊。 完颜习不失蓦然回首一看,但见北方远处的夜空微红,在黝黑的夜间十分的显眼。 而且这些光亮在不断跳动闪烁着。 完颜习不失立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那是骑军高举的火把在跳动着,但是能将如此黑夜映红了一片,可想而知敌人的数量是多么的惊人了。 接着宋话的喊杀声隐隐出来,此时已然可以听到隆隆的马蹄轰响声,很显然有无数的奕州军骑军正在蜂拥杀来。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二十三章 火的海洋 完颜习不失瞄了一眼就知道奕州军杀到城下的时候,汉军也决计不会攻下城池,如今只有一样,立即撤军然后布阵迎敌。 完颜习不失下了撤军令,同时也派出了快马急报后面的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让他们统军疾进,赶到单州城和奕州贼决战。 金军退兵号角不断鸣响,大股汉军仓皇从城下退下,后面的还好说退下步梯就是了,前方和奕州军守军搏杀的金军军卒想要摆脱奕州士卒的追杀谈何容易,有的刚转身没几步就被奕州军的长短铳击杀。 一些汉军军卒情急下从城上一跃而下,虽然城高三丈,但是城下堆积了一众宋人百姓和汉军尸体,因此很多人坠下城头却是伤而不死,勉力挣扎逃生去了。 城上侥幸生还的奕州军卒和襄助守城的青壮爆发出阵阵欢呼声,他们已经绝望了,城下如狼似虎的数万大军,登城的那些汉军如狼似虎的搏杀,守城的军卒百姓过半伤亡,也就是因为金军恶名远扬,谁都清楚如果放下手中刀枪还得是凄惨而死,因此守城百姓宁可战死也不投降。 而奕州军军卒过半都是新军,和金军更是有着血海深仇,因此死战不退,才这般煎熬下来。 但是他们对援军没有太多的指望了,只是希望多杀一些金军罢了。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宁死不屈的抵抗才支撑到了援军的到来。 此时此刻守城军民的狂喜无法抑制,一阵阵的欢呼声经久不息,满城欢腾,不知道谁首先喊了一声,接着奕州军万胜之声不绝于耳,从纷乱变为齐整的呼喊,越喊越齐,越喊越响。 完颜习不失怒火高炽,却是感到万分无力。 此时西城的完颜宗翰在亲卫的随扈下飞马而来,他一脸的不爽, ‘副都元帅为何下令撤军,须知我麾下汉军已经占据了城头过半了,’ 难怪他如此暴怒,西城的汉军已然占据了过半城墙,再有顿饭功夫就能占据整个城头,然后就是攻入城中尽屠该死的宋人百姓了。 当然他来的路上已然接到急报,知道奕州军援兵已然赶到,只是他真没在意,那又如何,奕州军再是强横还不是那些怯懦软弱的宋人为主。 完颜习不失很是恼怒,他是完颜宗翰的长辈,还是副都元帅,完颜宗翰如此说话真的太无礼了,即使他是国相完颜劾者之孙又如何,完颜习不失正要发飙。 突然远方隆隆的马蹄声震动天地。 众人仓皇望去,但见远处大股的火把由远及近,如同一片火海般飘摇而来,火把的映照下,大股奕州军一身甲胄挥舞刀枪纵马杀来。 整个北方的天空被映照的血红,铺满原野的火焰如同一股洪流般涌来。 完颜宗翰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声威如此阵势咄咄逼人,摄人心魄,饶是完颜宗翰久经战阵也未曾得见。 “为何退兵,完颜宗翰你说呢,” 完颜习不失没看这个无礼小儿,而是冷冷看着远处那股红流道。 ‘副都元帅,属下知罪,’ 完颜宗翰一拱手,此时此刻多说无益了,看到这个威势还胡搅蛮缠没有任何必要,只是让自己丢脸而已。 完颜宗翰眺望了半日, “叔父,好像奕州军也没有多少,大约过万之数罢了,” 完颜习不失点头,嗯,确实,从火把数量和下面隐约的人马看,也就是过万之数吧,要不突袭一下挫败奕州军前锋,他麾下的金军虽然也只有过万骑军,倒也不无不可。 就在完颜习不失心里有些犹豫到底战不战的时候,远处天际,刚刚有些星散的火光突然大盛,大股的火光再起,此番越发的恢宏,跳动的火光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没有尽头般冲破黑暗越出,同时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喊杀声,此番到来的奕州军远远超出了方才到来奕州军的数量。 完颜习不失和完颜宗翰惊诧不已瞪视着眼前的一幕。 红色狂潮般的冲击让完颜习不失心中有些恐惧,这等威势让他终于感到自己麾下虽有数万强军,却是分布在四城,而且是攻伐如此之久后疲惫不堪,面对奕州强敌真的有些危险了,他托大了。 而完颜宗翰还没有如后世一般称为什么大金名将,有一众爷爷辈和叔叔辈的压着,他还没有获得执掌一方的机会,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历练。 此时看到暗夜里红流涌动,如天兵天将降临般杀来的奕州军,完颜宗翰自来流水之战后第一次感到惊惧。 “撤军南城,立即收拢四城军兵,汇合中军,再与敌决战,” 完颜习不失拨马就走,他深怕迟恐不及。 完颜宗翰当然也不会在此,此地已然被他视为险地了。 城下的金军向西城快速撤离。 填补他们空隙的就是杀来的奕州军。 此时看到金军撤离,奕州军军阵里万胜之声不绝于耳,无数军卒挥舞刀枪齐声高喝,此时此地单州城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灯火通明的映照下,秦延在数百亲卫随扈下飞马驰来,秦延大旗所到之处,奕州军军卒左手抚胸施礼一同高呼殿下。 秦延一行人昂然冲前,和刘半顷所部汇合。 “殿下,金军避战而退了,” 刘半顷大笑着用马鞭一指西方。 此时还可以看到金军的队尾,金军颇有些狼狈的向后退却,甚至有些伤卒就丢弃在城下弃之不顾。 秦延抬眼看眼城头,但见城头奕州军战旗虽然有些残破,毕竟还在奕州军手中,此时城头诸人也是向城下叉手施礼,口称拜见殿下。 秦延频频颔首,做了向城上扬手。 此番他派出骑军飞驰救援单州,唯一担心的就是金军的动向,他不知道单州城下的是金军主力,,还是前锋。 他很清楚分裂成为两部的奕州军此时不宜决战,但是他怕奕州军分兵为敌人所乘,因此他下令所有的骑卒利用手中的骑枪、麻布以及分散下去的火油制作了火把。 临近单州城的时候,秦延发现单州城还在激烈攻防,他立即号令骑军点燃火把直冲单州城。 每人两个火把,三万余人营造出七八万人的模样,形成了让人震撼的军容。 得益于三营骑军疯狂的绞杀,击溃金军的斥候奕州军随后冲近,终于抵达单州城下,他没有让数万百姓沦为金军刀下之鬼。 本来有一番苦战,但是看到如今金军的模样,竟然迫于奕州军的军威向后撤离。 秦延没法更满意了。 当然了,他也很清楚,这里怕是金军的前锋,而不是金军全军在此,否则金军定会全力攻伐报复。 不过想来如同奕州军一般,金军大队正在尽皆接近中,在奕州军全军抵达前还得继续欺骗下去。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二十四章 气极反笑 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一同节制金军中军向东北进发。 之所以中军进军缓慢,主要是到了京畿路附近抢掠加上应天府的大收获,让金军多了千多辆的车辆装运钱粮辎重。 如此饱掠下自然中军行动迟缓起来。 为了不耽搁进程,完颜阿骨打令完颜习不失统领前军三万余先行攻击单州,破入奕州军地盘,调动奕州军离开齐州青州大本营。 但是他说什么没想到奕州军来的这么快。 三日前他得到禀报奕州军当在距离单州百里外,结果,这日傍晚他就接到前方完颜习不失的急报,奕州大军出现在奕州北城,完颜习不失被迫放弃攻城撤往南城避战,等候主力的到来。 完颜阿骨打倒吸口凉气, “今日方知奕州军果然是个劲敌,” 说实话,完颜吴乞买说的再多,完颜阿骨打还是有些不信的,他以为完颜吴乞买轻敌败绩可能更大,当然了,奕州军必然有强悍的战力,否则不会给金军这么大的杀伤。 此番听闻奕州军如此神速的进军速度,完颜阿骨打有些胆寒了。 也许那些纸上谈兵的以为行军速度算什么战力,完颜阿骨打却是清楚金军就是靠骑军的速度突袭宋军,往往让宋军顾此失彼,这是金军的杀手锏之一。 而步军众多的奕州军全甲行军如此快速,真的让完颜阿骨打震惊了,仅此一项就说明秦延所部必是劲敌无疑了。 完颜吴乞买心里舒缓不少,他也清楚,他说的很多,但是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完颜劾者、完颜习不失、完颜撒改等人还是对此心中怀疑的。 今日奕州军算是给他作证所言无需。 只是敌人用强悍证明了他的行止,让他感到万分别扭。 接着距离单州只有数里之遥的时候,完颜阿骨打等人已经可以看到北方天际被映衬的红灿灿的天空,同时天际传来奕州军隐隐的喊杀声。 距离数里之遥还有如此威势,可以想见奕州军人数之多,更主要的是奕州军的军心士气的昂扬。 大宋军十余万面临金军,却是寂静无声,无他,军心士气被夺而已,最近几年来,金军大战之时,都是比对手喧闹的多,这就是自信必胜导致的昂然无畏。 但是此番,奕州军这等毫不畏惧的姿态,表明面上天下闻名的金军又如何,自有横行天下的气势。 完颜阿骨打立即号令一个猛安统领两万骑军和汉军一同留守后军,他催动金军主力飞驰向北。 金军数万铁骑扫荡而来,也是雷霆万钧之势,是夜,本该万籁俱寂的单州城外战鼓隆隆,号角齐鸣,人喊马嘶,暗夜映红,两支大军气势如虹的南北对进开来。 由于天色已晚,双方大军都是没有继续动作,隔着单州城南北对峙,开始安营扎寨修整。 暗夜里决战,对骑军十分不利,骑军为主的金军当然不会如此不智,待得天明决战就是了。 而奕州军却是只有骑军赶来,后面的步军还在十里外,决战更是无从谈起。 相反奕州骑军继续派出大股人马遮蔽单州以北的地界,为的遮掩奕州军未曾全军抵达的现实。 是夜金军当先修整,结果天光有些放亮的时候,北城鼓噪声不绝,声震数里。 这让金军大惊,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披衣而起,接着不断有斥候禀报,奕州军步军数万抵达单州北城,如今正在步入奕州军大营。 “好好好,好一个秦延,” 完颜阿骨打气极反笑。 他被夜里唤醒,衣装不整,鬓发凌乱,哪里有谙班勃极烈的气度。 此时他如何不明白他被秦延摆了一道,昨日如十万军气势如虹的奕州军也就是骑军赶到,为的就是当先援助单州。 而奕州军的步军如今才赶到单州城而已。 如果昨晚金军猛烈进攻,奕州军怕是不敌,但是秦延赌的就是他完颜阿骨打被蒙骗过去,金军不会全军压上决战。 这些年来,完颜阿骨打就没遇到如此和他斗智斗勇的对手,想想秦延统领数万骑军就敢和金军对上,这般胆略和才智他也的佩服。 “秦延乃是南朝当世奇才,曾有人言称南朝柱石,南朝失去秦延,犹如失去擎天一柱,” 完颜吴乞买苦笑道。 秦延一再的表现说明了多么难缠,也为他开脱了战败不堪的名声。 但是这般开脱的这滋味真的苦涩。 两个衣装不整的大帅面面相觑后只能默认被秦延摆了一道,各自返回休憩去了。 第二日晨时中,金军饱餐战饭,准备这一日的大战。 结果斥候禀报的消息是奕州军紧守大营,丝毫没有出动决战的意思。 这让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很是郁闷。 “都元帅,这个南蛮是不是如同宋军般避而不战,” 完颜习不失有些沉不住了,别看他是完颜阿骨打的叔父,但是如论沉稳远不不及。 ‘难道等我军断粮,只怕他要失望了,’ 完颜吴乞买道。 此番应天府的抢掠很多,足以支撑大军两月的粮秣,倒是完颜吴乞买很是怀疑急匆匆赶来的奕州军是否携带了一个月的粮秣。 “难道是我军占据南城,不宜大军展开,” 完颜宗翰建言道。 他说得倒也有道理,单州城此处处于缓坡上,确是大军不易展开。 单州城西南倒是有平坦的原野,但是金军扼守了这块地方,因此奕州军较为不利。 完颜阿骨打想了想, ‘今日向南方退军五里就是了,看看秦延是否敢来决战,如其还是避战,我军当向东北进军去往兖州,看他敢不敢让我军东进,’ ‘我军初抵单州,秦延就急忙忙的赶来,可见他不敢放我军入京东两路腹地,我军东进,他是不得不决战了,’ 完颜吴乞买笃定道。 金军开始拔营撤离了单州城向西南转进数里,重新安置下来。 只是过午时分,奕州军拔营南下,越过单州城,在单州南城以南里许的地方安下大营。 两军再次恢复了对峙的状态。 秦延其实没有丝毫避战之意,而是麾下步军急行军在凌晨时分赶到,极为的疲累,不经过一天的修整是绝对不可能投入决战中。 只是秦延没想到金军向后撤离,那他就却之不恭了。 虽然平坦的原野对骑军为主的金军十分有利,也利于奕州军火器发挥作用,秦延不觉得奕州军吃亏。 这一日,双方十分的平静都在养精蓄锐的等待着。 夜里也十分的平静,谁也没想夜袭扰乱敌军,这等大军出征,小小的夜袭是根本撼动不得的。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二十五章 士气如虹 翌日晨时初,完颜阿骨打刚刚起身,还没等衣着穿戴齐整,斥候急报,奕州军大营内有异动,奕州军前锋过万骑军正在出营。 完颜阿骨打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马上号令聚将。 众人汇集在完颜阿骨打的中军大帐, “诸位,今日奕州军已然出军和我军决战,本帅命你等各自节制全军出战,务必一战歼敌,此战不留一个奕州军活口,为齐州丧命的族人报仇,” 完颜阿骨打森然道。 他毫不怀疑金军此战必胜,这是十年以往不断大胜积累的自信,天下强军无出其右者。 众人轰然领命,金军等待秦延所部报复已然多时了,女直人遭受最大的损失就是秦延此獠造成的,金国皇室对其恨之入骨, ‘大帅,属下当斩秦延首级为大帅酒尊庆功宴上痛饮一番,’ 完颜宗翰初生牛犊锐气正盛。 众人轰然大笑,仿佛秦延头颅就在眼前一般。 一刻钟后,金军营门大开,过万的骑军出营,接着汉军数万蜂拥出动,其他的营门开始奔涌出金军骑军。 当金军开始布阵的时候,对面单州城下,一个恢宏的大阵已然布阵完毕。 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完颜习不失、完颜宗翰等人在一个小土丘上瞭望奕州军军阵。 但见对方的军阵整齐划一,横平竖直,刀砍斧凿般齐整,战旗飘扬,军卒整肃,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四方。 完颜吴乞买脸上筋肉抽动着,如此齐整的奕州军军阵再现在他的面前。 上番惨痛记忆放佛就在眼前了。 “这些南蛮就是如此,再是齐整如何,也不是皇帝老儿点检,动了刀枪就是十分不堪了,” 完颜宗翰冷笑道。 他是年轻气盛,金军攻无不克也助长了他的傲气,但是完颜吴乞买却是感到刺耳了,花架子能在齐州击败他统领的大军吗,这是讥讽他不成, “完颜宗翰,你不曾与奕州军交手,不知道奕州军的厉害,还是小心说话的好,” 完颜吴乞买冷冷道。 完颜宗翰立即闭嘴,他虽然是国相完颜劾者之后,却也不敢招惹大金第三号人物完颜吴乞买,那可是当今大金皇帝完颜乌雅束的同母弟。 奕州军军阵内战歌大作,满江红再次唱响。 刘小乙手持长枪脸上通红扯着嗓子嘶吼着,他长得颇为粗壮,否则也不能被选为长枪手,他有那个臂力挥舞沉重的长枪。 但是他的嗓音着实不佳,平日里他连小曲都是从来不哼唱的。 但是此时此刻和数万兄弟一同高声唱响满江红,他却是毫无顾忌。 相反,生啖蛮狄血肉这般言辞让他充满了如此的渴望,渴望他的长枪穿透金人的身体,飙出鲜血。 此时此刻他就想起他的父亲那几乎被砍成两段的尸首,而母亲和弟弟路上病亡,他和兄长带着妹妹挣扎求生的往事。 大股的泪水汩汩而下,刘小乙握枪的骨节泛白,胸腔不断的起伏着,强烈的复仇渴望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韩渠脸上却是惨白,妻和子被凌辱的尸首仿佛就在眼前,心里炙热的火焰燃烧开来。 董穆作为都头巡视着他这一都,但见很多士卒狂吼着战歌,几乎人人泪流满面。 董穆这数月来对这些流民子弟十分熟悉,深知他们经历的惨祸,无论是金军铁蹄下侥幸逃生,还是如同地狱般侥幸生还,可说都是人间炼狱。 此时此刻大敌就在眼前,很多军卒已经红了眼,董穆丝毫不担心这些军卒的敢战之心,他相信只要接战之时这些军卒定会舍生忘死,很多军卒都有必死之心,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些军卒过于的鲁莽,坏了阵势,让奕州战阵无法全速运转。 七万奕州军一同高唱战歌,单州以南方圆数里满江红歌声如同怒涛般席卷开来。 七万华夏勇士发出了雷鸣般战吼声,他们的嘶吼压过了一切人喊马嘶,就连金军所在之处也得大吼才能相互交谈,否则根本无法听清其他的言语。 完颜阿骨打一脸铁青的听着完颜吴乞买讲述的这一首满江红,此时他从远望镜里看到的是奕州军军卒昂然不惧的身姿,和以往那些萎缩惊惧的宋军全然不同。 他终于明了奕州军和以往宋军有何不同,这些奕州军昂然战心是以往宋军完全无法相比的,敢战能战的奕州军确是金军的大敌。 此时此刻奕州军铺天盖地的气势就是相隔里许,依然让完颜阿骨打侧目。 “你等立即返回各自军中,催动全军向前,获胜是手中的刀枪杀出来的,不是吼出来的,” 完颜阿骨打命道。 众人急忙催马而去。 完颜阿骨打却是在亲卫的随扈下来到金军大阵前方。 他蓦地抽出了佩刀,然后沿着军阵前沿挥舞佩刀纵马飞驰,每每和最前沿的士卒兵器撞击,他所到之处,金军军卒发出嘶吼声,整个阵势摇动开来。 此时金军一改方才的沉寂,也开始鼓噪开来,很有效的抵消了奕州军方才骇人的气势。 这种鼓噪从前到后波动开来,过十万金军也是发出了雷鸣般的吼声,如同群魔乱舞一般。 北方的井然有序和南方的荒蛮轰然对撞开来。 秦延在中军冷眼旁观金军炸裂的军阵,心中只有无悲无喜。 他自信经过奕州军必然会取得这场大胜,也许他回宋二十年最终就是为了今日解救华夏之危,这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秦延一声令下,但见一都的骑军冲上奕州战阵的前沿。 但见他们一个个手持旗杆,上面的大旗上画着都是金军一路上烧杀淫辱的罪行。 这些彰显金军暴行的画卷立即让所有奕州军军卒眼睛都红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嘶吼着。 这一都的军卒所到之处,只是大喊着杀杀杀。 渐渐的奕州军军卒一同高喊杀杀杀,奕州军杀气直上云霄。 在这雷鸣般的杀声中,秦延下了军令。 但听奕州军金鼓大作,数十面战鼓轰轰的擂响,炸裂人的耳鼓,就在鼓号声中,轰轰轰,奕州军大阵随着鼓点向前开动了。 兵甲的闪光遮蔽了北方的原野,数百面战旗飘扬,奕州军军阵杀气腾腾的向南扑去。 正文 【第三卷 烈焰旌旗 北风烈】第八百二十六章 有点慌 金军的阵势也发动了,中间是汉军的大阵,两翼是战马涌动的金军骑军,双方逐渐的接近中。 天地间只有轰轰的脚步声,战马嘶鸣声,还有双方军卒的嘶吼声,单州南缘如同电闪雷鸣般轰响不断。 接着轰响声大作,金军骑军开始全力发动了,只有里许的距离,战马一个全速冲刺就可以冲入奕州军军阵,因此金军最强的骑军当先全力冲阵。 也就是如此同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传来,正在发动的奕州军突然停下了脚步。 七万余奕州军令行禁止,千万人如一人般停在当地。 完颜阿骨打看了心中一沉,这样的军伍必是天下强军无疑,一般来说敌人在冲近,而且是数万奔涌的骑军,如雷鸣般的战马踏地的威势会惊吓很多人。 很多军卒此时都是惊慌失措,无暇顾及什么号令,很多金军的敌人就是此时崩溃的,未战阵势开始松动,号令不行,一触即溃。 但是面对数万骑军的猛烈冲阵,奕州军军卒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接受军令,整个大阵数万人如同一人般行止,这般的威势完颜阿骨打当真未曾见过。 此时他只有一个庆幸,那就是幸亏将奕州军调离了齐州,让其威力极大的炮队没法前来助战,否则今日单州金军就是胜了,也是一场惨胜吧。 刘小乙看着前方六排的火铳兵正在整队,同时最后排的火铳兵在身侧放下了四把火铳。 经过很多次的合练,刘小乙很清楚,此番布阵虽然是六段击,也就是有六排的火铳手,实际上却是远远不止六排火器。 除了这些火铳外,火铳手们还另外携带了四把火铳,也就是说有每个纵列有十把火铳,此番有数万把火铳参战。 虽然刘小乙对这种远距离无声息的击杀对手有些看不上眼,但是此时此刻他当然希望这些火铳兵弟兄们能大发神威,多多击杀那些金人禽兽。 全速奔驰的金军骑军超越了本阵的汉军步军,相距奕州军军阵只有四五百步了。 两翼的金军骑军中路都是以铁浮屠为中心,两翼是轻骑,很显然,铁浮屠就是中坚力量,是砸开奕州骑军防御的铁锤,没有了奕州重炮的轰击,这些铁浮屠也是信心满满的破碎奕州军战阵。 刘小乙满耳里都是战马踏地的轰鸣声,除了这个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就连前方各个指挥喊着平枪,他也只是隐隐听到一些,他看到第一排火铳手将嘉佑元年式火铳抵肩向着前方。 接着一阵鼓号声响起,短促激烈,接着砰砰砰,近三千把火铳轰鸣。 烟雾立时升腾起来,烟雾缭绕的间隙中,刘小乙看到几百步外金军骑军人仰马翻倒毙一片。 这等如同排枪枪毙的场面让刘小乙心里快意无比,刘小乙高举长枪兴奋的嘶吼着。 但是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的嗓音淹没在如雷鸣般轰响的吼声中,数万奕州军兴高采烈的喝彩嘶吼着,将心中的快慰远远传播开来。 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在土丘上大惊失色,他们无法想象,距离怕是有四百步,奕州军火铳击发应该伤不了金军才是,为何却是让金军前锋如同遭受重击,放眼看去怕是有上千骑军人马翻倒地上挣扎。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完颜吴乞买喃喃道。 上番交战,奕州军在近百步的距离上开始火铳轰击的,这可是相距进四百步啊,奕州军就开始轰击了。 完颜阿骨打只是听了一句,就晓得了他这弟弟也不知道奕州军有了这般犀利的火器。 完颜阿骨打也知道火铳的射程,汉军的火铳可以击发六七十步,但是要破开甲胄要在五十步以内,短铳更是不济。 如此短的距离,可以和骑弓破甲的距离相当了,而且发射后重新装填要几十息,也难怪被视为没有大用,金军骑军抛弃火铳也是有道理的。 但是此番奕州军却有相距数百步就可以击发杀敌的火铳,这就让完颜阿骨打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意味着金军要面临着很多次的火铳轰击才能和奕州军接战,那要伤亡多少人,只是想想这般无谓的伤亡士卒有多少完颜阿骨打就肉疼无比。 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办法了,骑军已经冲阵,已经无法喝止,就是下令退兵,难道不决战了,再行决战难道还是几百步外就开始挨打,重来这血腥一幕吗。 只有硬熬下去,付出很多代价接阵,靠近战搏杀败敌了,除此完颜阿骨打没有丝毫办法。 完颜阿骨打不甘的看到对面奕州军军阵再次喷烟吐雾般的开始第二次齐射,随着大批金军骑军先锋人喊马嘶的扑倒在地挣命。 完颜阿骨打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如刀绞,面目上却要古井不波,谁让他是大军的都元帅呢,只是他的双拳紧握在一处微微颤抖着。 刘小乙看着前方的三排火铳手击发后立即迅快的向后退却,刘小乙等长枪手侧着身,这些火铳手迅快而不滋扰长枪手般隐没在阵后。 此时,临近前方又是火铳密集的响起。 刘小乙抬眼看去,原来是中路的汉军也抵达了相距四百步处,结果就是面临千多把火铳的密集轰击。 刘小乙看到的是第一排汉军足有数百人捂着伤处前扑后仰的翻倒地上,数百人如同破麻袋般摔在地上场面当真骇人,刘小乙却是快意,因为他清楚他老爹可能就死在打草谷军也就汉军、渤海人的手上。 这些金人的忠狗死的越多越好,刘小乙只会如现在一般高举长枪欢呼。 张琳一脸的震惊,他在汉军中阵,但骑在马上也能大约看到前方情况,奕州军火铳相隔四百步就能击杀他的麾下,这让张琳目瞪口呆。 浸淫火铳数年,他很清楚火铳的威力,燕京汉军的火铳最多射程是百步,破甲更是几十步的事儿,但是奕州人火铳射程三百多步,这要煎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接近到燕京汉军火铳射程的几十步处,那时候燕京汉军还有多少人可以留存。 这个破事为什么完颜吴乞买不说出来,也好让汉军早有准备,此番交战才知道,这会让多少汉军冤枉的失去性命。 就在张琳呆滞之时,他的亲卫一把将他拽下马,只是因为不断有弹丸呼啸而过,这位新敕封的大金涿州刺史,大金汉军都指挥使,大金猛安就可能被弹丸击毙当场。 张琳下马后看不到前方,却是听到对面奕州军火铳接连齐射,接着传来的就是自家军阵中汉军军卒无比凄惨的惨叫声。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七章 接连受创 距离敌人还有三百步,就受到了对手两次齐射,杀伤千多人,这让汉军开始慌了。 一旁冲阵的金军冲阵虽然被五次齐射,但还是咬牙冲阵,面临这般火力密度,但是还死战不退,确是天下强军。 这是女直人凶蛮的野性决定的,也是猛安谋克这般军将节制的结果,但有临阵脱逃者当即斩杀,就是侥幸逃脱,家人也会披甲为奴,没有好下场,逼得这些女直人、渤海人只能冒死冲阵,谁也不敢逃离。 而汉军不过是一条走狗而已,却没有主子爷般的英勇,如果真的敢战能战,如何甘心做走狗的。 面临两轮轰击,加上还有三百步的距离,很多汉军军卒已然开始慌了,这般下去走到可以还击的时候还能剩下一半人手吗,待得接阵后还有多少人手,只怕存活的汉军只有数千了吧。 这般一想,很多汉军开始迟疑,有些汉军向后转进。 但是他们后面就是金军骑军,遇到后退的汉军立即挥舞马刀砍杀,数百人头落地,再没有汉军军卒敢向后转身逃走,那也是一条死路。 张琳头皮发麻的迎接了奕州军第三次的齐射,前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张琳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很清楚又是近千的军卒倒下,这般煎熬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呢。 ‘快,快,’ 柳方山扬起手臂向撤下来的火铳手大喊着,随着他的手势,密集的火铳手飞跑过来,然后按照自己一什列阵。 在这些火铳手面前是巨大的气球,这些气球正在被引燃,但是空气烤热还须有个过程,这些火铳手们都按照自己一什等候着。 而什长则是细细的点验坠着气球的大堆物件是否拴紧了。 这干系他们升上去后是否随风飘飞了。 这些物件都是成捆的兵甲等沉重物件,还深埋了一部分,为的就是拖住气球,让气球无法随着西北风吹向东南蛮狄方向,否则落入对方的阵地中就是死路一条了。 如今是厢指挥使的柳方山和其他的军将一起节制数千火铳手整队准备着。 虽然这般演练也是历经多次了,但是也并不是没出过纰漏,也死伤过人,让秦延好生训斥。 但此时此刻千万不能出纰漏,柳方山很清楚此时出了漏洞,不能帮助前方列阵的长枪手,那干系全军将士安危的大事了。 柳方山焦急的看着火铳手们,直到绝大部分火铳手们迅快的整队完毕,他心里才是一松。 接着他又看着迟迟没有升起来的气球捉急起来,看着慢慢悠悠晃晃悠悠的气球他就来气,能不能再快一些,这些软绵绵的家伙。 刘半顷很满意,此番奕州骑军长程火力有了极大加强,可以从远处数百步处击杀对手,相比过去区区数十步近距离反击有了天壤之别。 奕州军骑军击发火铳,此番也是一种研习的新阵势。 前排的骑军用嘉佑元年式火铳击发,在四百步外就开始扫荡正在全力冲近的金军骑军。 接着后排的骑军军卒越过打空的前排骑军击发火铳,形成了较为连续的火力打击。 虽然三四百步距离上无法击破金军铁甲,但是没有防护的战马却是抵挡不住小小的弹丸。 战马的惨嘶声不绝于耳,很多负伤的战马疯狂的翻滚踢踏。 这让金军骑军前锋破碎开来,无法形成密集的阵势继续冲击,虽然金军骑军军卒凭着精湛的骑术越过或是绕过前方阻碍冲了过去,但是阵势分裂开来不可避免,阵势开始散乱。 这还不算完,奕州军的火铳一排接着一排,无数弹丸呼啸而来,掀起更多的血雨腥风。 刘半顷对奕州骑军的长程火力极为满意,想当然,对面的敌手就很糟心了。 统领金军右翼骑军冲阵的完颜娄室浑身大汗,每番听到对面火铳齐射的声音,他就是全身僵直,心头狂跳。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性命,他在骑阵的中部,还不是前方,除非那个散弹太妖孽,否则真伤不到他。 但是前方中枪的人和马凄厉的惨叫声刺激的完颜娄室无以复加。 完颜娄室非是完颜皇族人,但也是完颜部的名将,可说十年来身经百战。 就是如此他也没有经历如此战事,对方的火铳如同连绵不绝一般,给骑军前锋极大的杀伤,五六轮的轰击,将前两排的骑军几乎扫荡一空,这般伤损数年来罕见,完颜娄室除了骂娘外却是束手无策。 秦延冷静的观看双方对决,他没有因为奕州军火器杀伤金军甚重而沾沾自喜,毕竟还没有近战交锋,而且金军数量依旧占据了优势,此时言胜言之过早。 相反,他不得不佩服金军的韧性,如此连绵不绝的火力下,金军依旧迅猛冲阵,骑军毫无畏缩,果然是天下强军,辽军、宋军败的不冤。 秦延回头望着身后那些还未升起的气球,心里略略有些捉急。 刘小乙看着金军的骑军狂飙疾进到只有不足百步,已经依稀看到金军骑军狰狞的面目,这些金人挥舞着骑枪,马刀,狼牙棒,催动战马蜂拥而来。 这股子气势不禁让刘小乙有些心悸,毕竟他还是战事的初哥,敌人这般猛烈的冲阵,他心里有些打鼓。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旋即父亲惨烈的死状涌上心头,刘小乙不由得紧握长枪眸子紧盯着前方冲近的金人。 此时他前方最后一排火枪手拿起了一支火铳,但听砰砰砰的爆响,前方冲近的一些金人骑军人马嚎叫、惨嘶扑倒。 刘小乙狠狠的挥了一下左手,这么近距离能看到死敌的惨嚎真是痛快极了。 接着他看到前方火铳兵抛去了手中放空的火铳,接着从脚下又是拿出了一把火铳然后不顾什么齐射的命令直接向着来敌击发。 此番是纷乱的火铳鸣响,一片烟雾遮挡前方。 刘小乙又是听到了金人用他听不懂的蛮语嚎叫着,刘小乙嘴角一翘。 于此同时嘶嘶嘶的鸣响不绝,箭枝如雨而下,刘小乙心中一紧,身子有些僵直,但是此时他只能硬熬着。 身边传来一些人军卒的闷哼声,刘小乙头上叮当作响,几只羽箭击中了他的头盔滑落下来。 烟雾稍去。 他看到火铳兵们又是拿起一支火铳然后击发,得到的依旧是金人的此起彼伏的惨叫以及战马的悲鸣。 接着烟雾缭绕中,前方的火铳手已然从刘小乙等人身边穿过,六排火铳手放空了十把火铳,火器全部放空,全部后撤。 此时,刘小乙在十分嘈杂的鼓噪声中隐约听到平枪的吼声,这是自家都头的吼叫,刘小乙立即将长枪的枪柄放入早就踢出来的一个浅坑中,长枪斜指前方,这个动作两息间就完成了,可说十分干净利落。 此时他抬眼一望,但见金军骑卒相聚他们只有不足二十步了。 正文 第八百二十八章 大惊失色 呜呜的声音大作,金人的短斧、铁骨朵等重器飞掷过来,相当的骇人。 刘小乙眼前黑影闪过,接着他侧后的一个长枪手惨号一声,被一柄短斧击中胸部,虽然吉贝甲和锁子甲抵挡住了短斧的锋刃,但是沉重的短斧重击还是让这名长枪手受了重创。 刘小乙心中长出一口气,他不怕死,问题是他还没有斩杀金贼,此时就死了那得多冤,死后也没面目见老爹不是。 金人的短斧等兵器造成一些奕州军军卒的伤亡,不过奕州军严苛整训显出成果,这些空位随即被其他的军卒填补上空缺,并没有给金军可乘之机。 接着,轰轰轰的嘈杂声响起,战马的哀鸣响成一片。 大股的金军军卒战马撞上了奕州军林立的长枪阵。 他们胯下的战马虽然对长枪林中凛冽的寒光十分惊惧,但是他们的主人奋力用马刺刺向了战马的腹部,刺激它们暴跳冲阵,金军都是久经战事,清楚战马其实是一个胆小的牲畜,如果不用这般手段,战马会在军阵前来个急刹车,说什么也不会冲入长枪林中。 刘小乙感到手中长枪巨震,接着他就被自家的枪杆顶飞,冲入他侧后一个长枪手怀中。 刘小乙感到胸口疼痛,双臂有些麻木,别的倒没有什么。 刘小乙手中的长枪深深的刺入一匹灰色战马的前胸中,这匹战马边向前冲了几步,边哀鸣着颓然倒地。 战马上一个秃发的金人正要挥舞着马刀正要跳下战马,一枪刺来,直接刺入金人的胸腹,金人狂喊一声抛去了手中马刀萎顿在地。 一枪刺来的正是刘小乙身边的韩渠,此时的韩渠脸上抽动着,眼睛里却是冒着兴奋的光,韩渠之所以还活着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刘小乙挑起捡起一把丢在地上的长枪,旋即补上了韩渠右侧的位置,这里的一个长枪手右胸被金人的骑枪刺穿惨叫倒地挣扎。 刺穿这个长枪手的金人抛去了骑枪正在抽出马刀。 但见刘小乙一枪刺出,这个金人急忙在马上一侧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刘小乙的长枪,接着一杆长枪刺入他的胸腹。 又是韩渠,瞄准时机稳准狠的解决了这个金人。 这个金人口吐鲜血,他不甘的盯着韩渠,韩渠狞笑着回视着,很好,多长时间没有这般畅快的笑过,今日战阵中韩渠重拾大笑的滋味。 此时一杆骑枪刺向韩渠,韩渠来不及躲闪了,此时身旁一杆长枪刺出,两个枪杆相撞,双方都丧失了目标没有刺中,解救韩渠危机的正是他左侧的孟山,韩渠感激的看了一眼,来不及说什么,抽出马刀站在 和刘小乙身边,此时此刻最为郁闷的就是刘小乙了,几番刺杀没有杀了一个金人,报仇雪恨还得延后。 而后排的奕州军军卒则是迅速的拟补伤亡的位置,始终保持军阵的完整。 两翼的金军骑军和奕州军骑军也开始接战,临近身前,奕州军骑军用长短铳给金军重创,前方四五排的金军骑军伤亡殆尽,足有数千骑军人马伤亡。 更为可怕的是造成了金军骑军破碎开来,没有形成一线冲击奕州军。 双方接战后,奕州军骑军利用密集队形猛烈冲击金军骑军,占据了一定的优势,金军骑卒往往一人对上两人三人,饶是单兵战力强悍也没法抵挡数人的攻击。 而金军的铁浮屠遇上了奕州军的板甲骑军,这是奕州军早就应对的,看到哪里有铁浮屠冲阵,就将板甲骑军调来顶上。 按说,金军的铁浮屠有两千余,而奕州军的板甲骑军只有一千余,金军该当占据优势。 问题是,金军铁浮屠被奕州军的火铳击杀众多,两百多步,金军的铁浮屠铁甲就被嘉佑元年式击穿,因此铁浮屠也没法像以往一般毫无忌惮的冲阵。 相反他们较慢的速度更是成了奕州军火铳的靶子,有近前的铁浮屠被火铳兵击杀,或是被伤亡倒地的铁浮屠人马绊倒,没法铁浮屠虽然防护力惊人,但是笨重也是出名的,注重防护力是以牺牲机动力速度得来的。 铁浮屠只能奔跑一里多地就要休息一阵,此番面前倒地的人马尸首绊倒了不少后面的铁浮屠人马。 到了接战到时候,铁浮屠也就只有一千来人,并没有人数上的优势,相反,奕州军板甲骑军,战马,甲胄都在铁浮屠之上,双方接战后,奕州板甲骑军逐渐占了上风,铁浮屠被冲散开来。 节制铁浮屠的完颜希伊大惊,不断催促鼓动,奈何这是真正的实力不济,他只能看着铁浮屠逐渐不支,阵势破碎开来,陷入单打独斗中。 两翼的骑军双方在激烈的交锋,此时中路的燕京汉军才要和中路的奕州军步军近战。 只是如今的燕京汉军极为的狼狈,减员足有万余人。 前五六排的军卒被扫荡一空,后面几排的阵线也被撕碎,就这样支离破碎的撞在奕州军的枪林中。 甚至在接近的时候几乎没有鸣放太多的火铳反击。 想想也很正常,燕京汉军前方也是六排火铳手,准备和奕州军来个火器拼杀,这是金人的打算。 那就是让汉人用火器自相残杀,从而保全金人的性命。 但是可惜,在四百步就开始遭到奕州军火铳的猛烈轰击。 到了近身前,遭受了十轮齐射打击,这般猛烈打击将前排火铳手几乎全部击杀。 就是后排的刀枪手也遭到了重创。 三万汉军,近半伤亡。 因此临近到五十步,只有零星的数百把火枪击发,给奕州军带来一两百人的伤亡,也就是如此了。 一方损失轻微,给汉军造成了重大伤亡,正在士气巅峰,一方损失过半,如果不是后面有金军其俱进压阵,他们早就崩溃了。 如此军心士气悬赏的两军碰撞开来,奕州军步军很快就占据了优势。 很多奕州军步卒舍生忘死的搏杀,拼尽全力的刺向敌人,甚至有时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求杀敌。 这般决死搏杀,吓坏了很多燕京汉军的胆魄。 他们之所以成为蛮狄的走狗,还不是贪生怕死为了家人苟活,他们可是没有金人的韧性,冒着重大伤亡和奕州军搏杀。 燕京汉军伤亡惨重下渐渐不敌,整个阵线向后退让不断,有崩散的可能。 土丘上的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切。 他们万万么有想到,人数占优的金军却在全线处于被动中,骑军陷入苦战,略处下风,而中路的步军就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局面。 “完颜吴乞买,命你统领五千本部冲杀奕州军侧后,务必动摇奕州军军阵,” 完颜阿骨打下了严令。 完颜吴乞买二话没说领命而去,此时他清楚形势的紧迫,他必须动摇奕州军的后阵,否则前军有惨败的危险。 完颜阿骨打则是自领两万骑军压向了中路,他很清楚,如果说两翼骑军在完颜宗翰等人的节制下还可以和敌军鏖战的话,中路的燕京汉军有大崩的危险,那时候就要金军骑军顶上继续冲击奕州军,否则这一日金军惨败之时。 此时此刻,完颜阿骨打算是彻底认识到了秦延所部战力骇人。 上番完颜吴乞买败的不冤。 正文 第八百二十九章 很是绝望 秦延发现了金军后阵的异动。 他立即认识到了金军必然使出了手段。 想想也是,战局对金军极为不利,骑步军全部落在下风。 这般情形下,作为统帅的完颜阿骨打必然要做出改变,不可能坐看局势越发不济。 使出的手段如何,要么是增加金军冲击,或是出击奕州军侧后。 这就是金军人数的优势了,十万出头的大军,自有富裕的人手调配,这是奕州军无法比的。 秦延当即命亲兵示警后阵,前军施加压力,秦延不惧,他也有自己的后招,相反,他怕的是后军出现问题。 边厚居于一营混编战兵中,他这个都统是负责大军后路的。 如今奕州军为了攻击金军,向南进军,脱离了单州城。 因此后阵没有了单州城的保护。 此处布设了五个小阵。 每个小阵是五百战兵,由火铳手和长枪手组成。 五个营的战兵就是由边厚来节制。 边厚是因为倭人那里的战功晋升的,如今也是奕州军副都统制,将来有望晋升不足十人的都统制军阶。 只是如今大战,他却是被任命为后军统制,节制五营后军护佑大军后阵。 边厚只能希望金军不是那么容易击败的,他才有面对金军的机会,否则只能坐看前军、中军大败金军,他只能在后军吃灰。 战事进行了顿饭功夫,中军急报让边厚小心戒备金军骑军的偷袭。 边厚立即精神大振,号令五个营战兵紧守战阵备敌。 过不多久,西方尘头大起,边厚心道来了。 双方的阵线上舍生忘死的搏杀,原野上到处是人喊马嘶,血腥气四溅,这是这么多年来最血腥残酷的一场决战。 就在双方渐渐陷入僵持之时,奕州军军阵中升腾起上百个气球。 战龙、狮虎、饿狼等狰狞的图案腾空在三十丈的空中。 这些蓦然出现的气球让金军心惊肉跳。 是,此时的气球并非什么稀罕物,不可能立即阻喝金军。 但是决战到了如此关头,奕州军突然祭出如此多的气球,用处当然是杀伤金军,偏偏金军却是对气球用处一无所知,因此这些金军很有胆战心惊的感觉。 正在统领最后两万金军铁骑从燕京汉军后面压上的完颜阿骨打紧紧盯着气球。 此时此刻他不禁想起左企弓的话,秦延此人每逢出战必有新兵器出征,每每让敌军重创。 完颜阿骨打此时不得不承认左企弓果然说中了这个秦延,接战前那些射程数百步的火铳就让金军付出了极大的伤亡,此番这个秦延又有什么动作不成。 只是完颜阿骨打只能被动等待着,他已经没法做出改变,只能坐等秦延出招。 柳方山在一个气球的兜筐中,一个气球的兜筐也也就是能装五六个人,毕竟还要燃放炭火,占据了不少地方。 柳方山此时手里没有任何兵器,只有一个巨大的红色虎头战旗。 他手里虽然没有兵器,但又责任重大。 他虎头战旗指向哪里,这些气球上的火铳兵手中的嘉佑元年式火铳就打向哪里。 以往没有嘉佑元年式火铳的时候,这些气球没有大用,毕竟只能凭着风力飞过敌军上空,现在无论西贼金军都有自己的气球,对此都不陌生,知道怎么应付,无法引起混乱了。 但是现下,奕州军可以在气球上利用嘉佑元年式火铳超长射程轰击敌军后阵。 而柳方山作为营指挥就是节制升空这些火铳手的。 他深知责任重大,为此殿下还亲自接见了他,提点他要随即应变,判断出升空后发现的敌人动向,给金人重击。 柳方山深知现在近两百个气球上的火铳兵都望向了他这个方向,而他的气球也是升的最高,他的气球不求射程,要在高处引领这数百名火铳兵的射击方向。 柳方山深吸一口气,他俯看下面的军阵,但见中间燕京汉军阵势开始奔散,奕州军步军步步紧逼,燕京汉军身后有大群金军骑军涌来。 柳方山当即将汉军踢出攻击目标,如果攻击汉军,那么后面金军骑军立即冲上,对奕州军中阵步军不利。 此时柳方山当即决定向两翼金军骑军开火。 他将红色虎头战旗指向右翼。 随即他居高临下看到很多气球上几把火铳探出气球兜筐指向了右翼金军骑军后军。 接着砰砰砰的爆响连连。 数百把嘉佑元年式火铳鸣响,天空中到处是烟雾腾起。 只见右翼金军骑军后军不断有人马中枪扑倒,立时阵势大乱。 本来这些骑军都是等待着和奕州军接阵的,结果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枪子扫荡开来,这些金人骑军立即混乱起来。 他们虽然勇悍,但是今日实在是被火铳打怕了,连绵不绝的火铳让他们心惊胆颤,好在冲近搏杀后,奕州军的火铳消失了,进入了熟识的近战冷兵器肉搏,金军是谁也不惧。 但此时再次被火铳杀伤,怎么不让这些金军胆寒,关键是他们望向天空感到了绝望,那里相聚他们这里足有两三百步,在强弩射程之外,根本没法反击,意味着奕州军火铳手可以肆无忌惮的射杀他们,而金军却只能被动挨打,这还怎么冲阵。 右翼的金军骑军陷入了全面的被动中,要和奕州骑军厮杀血战,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火铳弹丸,危险无处不在,好像没有躲避的地方。 这和近战搏杀又不相同,近战搏杀杀过敌人重围,还可以舒缓一下,调整人马再次对战搏杀。 而此时金军骑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天杀的弹丸收取了性命,一种无力窒息压迫着他们。 右翼的骑军窘迫如此,完颜阿骨打立即知道右翼骑军这般下去很快就要被击垮,但是前方空中的气球他是遥不可及的。 只有一个办法,击破奕州军的军阵才能永除后患。 完颜阿骨打看了看前方的情形,但见汉军伤亡惨重,步步退后,很多汉军军卒向后张望,脸上都是颤栗的神色,前方奕州军凶猛厮杀不过,后面有金军虎视眈眈,难怪他们纠结如此。 问题是,这般废物如此拖延下去,只会阻挡中路金军两万骑的去路,反倒是给了奕州步军喘息之机。 完颜阿骨打一咬牙下了军令,号角短促的不断响起。 听到号令的金军大队立即全力发动战马向前冲锋。 张琳正在汉军后阵焦急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汉军剩余的只有数千人了,这都是燕京汉军精锐,只是这一日就过两万被击杀在单州的原野里,问题是还在不断退却中,只怕女直人等不及了吧。 此时后阵马蹄声隆隆,张琳慌忙回头张望,但见大股金军骑军呼哨冲上,只是一瞬间,张琳就知道完了,完颜阿骨打已经不耐汉军如此让骑军冲上了。 张琳看到金军骑军冲上后,战马撞击,马刀劈砍,骑枪刺杀,但凡阻挡骑军冲上的汉军军卒都被砍杀倒地。 张琳魂飞天外,他大吼着, “某是都指挥使,都指挥使啊,” 他的几十名亲卫也挥舞手中张琳的战旗高呼张指挥使在此,希翼金军能够放过他们。 只是没想到金军挥舞马刀骑枪冲上大砍大杀,只是几十息间,包括张琳在内的数十名汉军都成了地上的尸首,张琳这个涿州刺史,汉军都指挥使就这样被他的主子抛弃砍杀原野里。 旋即数千的骑军陷入疯狂的混乱中,他们无所适从,本来他们是和敌人厮杀呢,却是被自己主子涌上砍杀,他们陷入了疯狂的绝望。 正文 第八百三十章 交叉火力 正在中军的秦延接到空中的警报,立即知晓了金军的图谋。 他立即发出了将令,重新整队。 此时因为汉军崩溃正在追击的奕州军步军接到了停止追击,立即整队的命令。 奕州步军的长枪手们立即开始收拢起来,伤亡变阵,拟补伤患的军卒,也就是将将整理好军阵,金军骑军疯狂涌上。 中路这些金军只是完颜部女直就有万人,真正的金军顶尖战力,完颜阿骨打是当铁拳挥出的。 这些女直人也很清楚只要阿骨打派出他们那就必须彻底击败对手,否则局势就很不妙。 因此他们将骑枪、铁骨朵、短斧等飞掷出去,同时刺激战马癫狂冲向奕州军的军阵。 此番由于汉军的阻挡,这些金军骑军没有被火器伤及,他们军阵齐整气势十足的冲上,而奕州军军阵因为追击临时止步有些松散。 这就给了金军机会,加上这些金军战阵老手悍不畏死的冲阵,奕州军中军步军前锋不断被战马撞开大大小小的缺口,金军骑卒不断冲击,破碎奕州军齐整阵势,断绝军卒间相互的联络救助。 奕州军步军军阵开始陷入被动。 正在上空指引数百火铳手射杀右翼金军骑军很是起劲的柳方山突然听到短促而急促的铜号声。 柳方山蓦地的惊醒,他几忙看向双方战线,立即发现了中间战阵奕州军步军的窘况。 柳方山急忙将红色的虎头战旗转向正前方。 旋即很多火铳手发觉他们的打击对象转换。 他们重新填装后将火铳瞄向了中路不断冲上密集的金军骑军。 当然,他们不可能向战线开火,而是向战线以南瞄准。 砰砰砰,火铳接连响起,这些枪击不是齐射,谈不上密集,但却极为的讨厌。 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的弹丸击倒了很多的金军骑军人马,惨叫和哀嚎在金军中响起。 空中火铳兵的不断轰击彻底打乱了后续冲阵的金军骑军。 他们仓皇的躲避,阵势散乱,很多中枪的军卒人马倒扑地上,接连将后续的骑军绊倒,伤亡大增。 完颜阿骨打脸色铁青的看着面前的一幕,却是毫无办法。 他蓦然发现麾下金军处境不比上番齐州败绩时候面对奕州军的炮轰好多少。 他想不明白这个秦延怎么这么难缠,一些手段匪夷所思,和宋军辽军征战不休也没有人使出这般层出不穷的手段来。 完颜阿骨打清楚,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在后军了,但愿有他的中军牵制,偷袭后阵的完颜吴乞买能一击致命,彻底动摇奕州军的军阵,此战还有逆转大胜的机会。 完颜吴乞买绕道数里,绕开了激战正酣的金军右翼骑军和奕州骑军,从侧面直接杀向奕州军的军阵。 临近奕州军军阵后方,完颜吴乞买首先看到了那些飘荡在空中的气球,和气球上冒烟喷火的火铳,不禁大为心惊。 火铳的威力他是领教过了,只是没想到奕州军还能这么玩,用百多气球将数百军卒运送到空中轰击,他能想象到前方金军必然被这些火铳所累,如同上番齐州大战西山上的火炮一般。 此时听闻了奕州军不断急促鸣响的号角声鼓噪声,很显然奕州军发现了他们这股骑军的接近,发出了告警的声音。 完颜吴乞买狞笑一声,才发现吗,晚了,现下只有数百步就杀入敌阵了,此时报警对骑军来说为时已晚。 完颜吴乞买看着前锋军卒伏在马背上不断起伏着,如同黑色的浪涛般冲向奕州军军阵。 金军五千轻骑狂奔而来,他们看到了五个突兀的小军阵,也没有在意。 实在是每股不过几百人,就是一个小军阵。 在他们看来在大股骑军猛烈冲锋下,只是一次冲阵这些小军阵就要崩溃。 只是相聚三百多步,五个小军阵中发出一阵火铳的轰鸣声。 虽然每个小军阵第一次击发火铳手不过几十人,五个小军阵也有数百火铳轰响。 立即造成百多人的金人骑军伤亡,人马倒地鼓噪不绝。 接着这些金军接连遭受了五六次的火铳轰击,等到他们冒着弹雨利用马速冲近的时候,已经足有过千的军卒伤亡。 就连完颜吴乞买都感到了数次在身边划过的弹丸呼啸声,可见形势的危险。 只是大金国是打出来的,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这三巨头每每亲上战阵,因此完颜吴乞买在亲兵随扈下继续冲阵。 只是他发觉了奕州军的后阵已然变阵,从方阵,变成了一个圆阵。 完颜吴乞买当即下令前锋越过这些小军阵直扑奕州军本阵,即使击败这些小军阵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只有破入本阵,摧毁那些该死的气球才是此战胜利的根本。 五个小军阵的奕州军军卒竖起林立的长枪,却是发现金军蜂拥而过,没有攻击这些小军阵的意图。 近四千金军轻骑刚刚越过小军阵就迎来了奕州军后阵的火铳迎接。 虽然仓皇变阵,可能有些漏洞,但是后阵里最不缺的就是火铳手了,毕竟前方万余火铳手放空后都撤离到这里,除了一个多营的火铳兵登上气球助战外,其他的火铳手重新填充了火铳备战。 金军从后偷袭而来,这些火铳手也没有慌乱,他们也受过长枪手的训练,当然他们的水准较奕州军正式的长枪手差一些,毕竟奕州军长枪手选择的都是强壮的军卒,火铳手没有那么讲究,谁都可以成为火铳手,因此挥动长枪作战身体受限,不可能长久。 但是一时布阵迎敌没有问题,还是火铳手在外围,长枪手在身后。 而本阵和小军阵相距五百步,正好将杀入的金军轻骑置于交叉火力之下。 本阵近万火铳手分四段击,而重新填充了的小军阵火铳手从后偷袭。 这些火铳手方才可是对付战线全部数万金军的,如今集中在数千金军骑军身上,这个单位面积内弹丸的投放量可是太密集了。 一时间完颜吴乞买的轻骑遭到了弹雨的清洗,女直语、契丹语、渤海语等惨叫声不绝,战马的哀鸣接连响起。 大股人马翻倒地上哀嚎,场面无比血腥。 只是不得不承认,金军确是蛮荒,就是如此枪林弹雨的场面,这些轻骑咬着牙鼓着眼睛绷紧了神经冲阵,终于有过千的骑军冲到了本阵的近前。 此时火铳手退避,另一些火铳手举起的长枪竖起枪林,和金军冲阵的轻骑搏杀在一处。 金军的短斧、骑枪等飞掷,杀伤了一些奕州军军卒,后面的一些轻骑不断用箭枝杀伤奕州军军卒,虽然他们很清楚击杀的可能性很小,奕州军军卒甲胄齐全,但是只要能伤了奕州军军卒让其无力再战就可,奕州军军卒挥动长枪刺杀金军轻骑人和马。 双方焦灼战在此处。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一章 擒贼擒王 边厚坐镇其中的一个小军阵中,小军阵在方才受到了金军箭雨的清洗,有数十人伤亡,很多军卒的吉贝甲上插着箭枝,都是小伤了,还可以再战。 边厚则是发现金军大队围攻本阵,距离小军阵在两百步开外,有些超出小军阵的火力打击范围了。 小军阵中小部分是嘉佑元年式火铳,六七成还是老式火铳,即使嘉佑元年式火铳在这个距离上破甲也是困难,虽然金军的轻骑战马没有披甲,但是军卒都是一身甲胄,还是能抵挡住火铳轰击的。 边厚当即下令他所在的军阵向南进军,靠近金军轻骑。 边厚所在的小阵向南开进,其他的四个小军阵也是立即效仿。 奕州军和金军整个战线都是在舍生忘死的拼杀。 奕州军左翼骑军两万和金军三万杀在一处,虽然最初人数较少,但是经过骑军火铳在数百步射程内十余轮的轰击,击伤数千金军骑军,然后利用密集阵型冲阵,双方战况焦灼,奕州军骑军略战上风。 而奕州军右翼骑军则受到了空中数百火铳兵的支援,火铳兵打死打伤三千余人的骑军,更主要的是败坏了金军骑军的阵势,因为躲避火铳打击,自然阵势散乱开来,这样遇到密集阵型的奕州军冲击,很快支撑不住,死伤极重。 如今残存的万余金军轻骑就是苦苦支撑万余奕州军骑军的猛烈冲击。 奕州军中阵步军击败了燕京汉军后,完颜阿骨打统领的骑军冲上,金军两万骑的冒死冲锋,给了奕州军步军很大的杀伤。 压力极大下,种师闵和马乔亲上前沿督战,金军前锋不断试图冲入奕州军战阵,往往被长枪手阻挡击杀,而后面的金军不断抛射箭枝,杀伤奕州军军卒。 但是在这些金军前锋身后后续等候冲阵的金军则是乱成一团。 空中近千的奕州军火铳手不断的轰击,利用嘉佑元年式火铳的长程优势反击杀伤金军骑军。 由于前锋被阻挡,金军拥堵密集,每次击发的弹丸大部分都能击中金军人或马,这个场面最是血腥。 这两次和金军交战,秦延的筹划让这场战争变成了一个立体攻防战,多股火力交叉打击,这是金军从来没有遇到的难题。 现下就是如此,毫无应对经验的金军损失惨重,只是这些时候,完颜阿骨打统领的女直最强军在步阵前面损失了数千众,大部分都是被火铳杀伤的。 完颜阿骨打在后面看的是心里滴血,却也只能硬熬,他对破开敌阵没抱着太大希望了,更多是指望后阵偷袭的轻骑,最起码要熬着牵制正前方最强的奕州军,给完颜吴乞买创造破阵杀入的机会。 边厚节制四百多军卒向北走了百多步,金军却是没太在意,他们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奕州军本阵上了,完颜吴乞买在百多个亲卫随扈下焦急的关注着战情,他是极为渴望破入敌阵的,他也清楚最大的破局可能就在他这里,只是他再次感叹,即使突袭此处,奕州军军卒依然没有慌乱,不但利用火铳杀伤了不少他的部属,近战搏杀也毫不退让,真真的强军。 边厚关注到了对方一处人马聚集所在,他看到了其中有数杆镶黄边的大旗飘扬着,上面的文字他不认识,但是镶黄边的旗帜说明有皇族的存在,该当是此番数千轻骑的统领。 边厚立即调集了军阵中几十把嘉佑元年式火铳手,当即瞄向了相聚两百多步的那些金人处。 轰轰轰,几十把火铳齐射。 登时间,数十颗弹丸呼啸而去。 完颜吴乞买正高居马上观看敌情,忽然呼啸声传来,身边刚有人喊一声大帅小心,接着外缘不断有亲卫喊叫翻倒,很多战马哀鸣着带着主人扑倒地上。 完颜吴乞买蓦地一惊。 实在是完颜吴乞买等人习惯性的以为双方交战当接近到百多步才能杀伤对手,否则箭枝根本不能就加身,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习惯,也是警觉的一个范围。 相距两百多步还遭到如此打击,完颜吴乞买等人真的无法想见。 完颜吴乞买的战马一声惨嘶,先是不断踢踏,接着嘶鸣着翻倒地上,完颜吴乞买急忙甩开马镫,想要逃离这个受创的坐骑,可惜翻倒的太快,完颜吴乞买的左小腿被坐骑压在身下。 完颜吴乞买疼的狂吼一声。 左近的十几名亲卫急忙下马去拖拽完颜吴乞买的坐骑。 此时边厚的小军阵中传来欢呼声。 接着临近边厚军阵另一个小军阵的火铳也发出了齐射,目标正是完颜吴乞买的所在。 毕竟边厚是此处的副都统制,一切都是看他的行止,他攻击这里,其他的小军阵也是景从。 这次几十把火铳的轰击,还是没有击打到完颜吴乞买,毕竟这厮倒地呢,无意间让他成了躲避火铳的最佳姿势。 但是高举他的战旗的几个亲卫没有那么幸运了,几杆战旗先后倒伏下来。 边厚左近的小军阵发出欢呼声。 奕州军本阵那里的奕州军军卒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引得很多金军军卒回头望去,立即魂飞魄散,但见完颜吴乞买的战旗都消失了,而完颜吴乞买所在处人马倒毙大半。 很显然这个场面让很多人以为完颜吴乞买怕是被火铳击杀了。 登时,正在攻击奕州军军阵金军轻骑立即崩散了,主将阵亡了,他们全部要被连坐,什么攻击,还有何用。 此时完颜吴乞买的战马已经被拖开,完颜吴乞买起身上了一个备马,结果就看到剩余的千多骑向后溃散的场面。 完颜吴乞买气的大叫,却是已然来不及阻挡这些轻骑溃散了。 完颜吴乞买的亲卫则是立即抓住完颜吴乞买的坐骑向后逃离。 如果再不走,大队逃离,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在这里等着奕州军军卒来绞杀不成。 来的不容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走也不容易。 方才放空火铳躲在军阵中的那些火铳手再次杀出,他们早就填充了火铳,为了防止金军可能的破阵准备着,万一阵势破碎,他们手中也得有兵器不是。 结果军阵抵挡住了轻骑的冲击,现在轮到他们追杀了,此时步军追杀骑军就是一个笑话了,但是火铳真的可以。 这些火铳手纷纷鸣响了手中的火铳。 很多逃离的轻骑都在几十步到三百多步的火铳射程内,数千把火铳先后轰击,弹丸如雨,很多金人轻骑如被重锤击中,当即喷血从战马上跌落,还有很多战马扑倒地上翻滚带着主人在地上摩擦。 完颜吴乞买浑身僵硬的伏在马鞍上,弹丸在他身边擦过,其中一颗剐蹭了他的甲叶,然后将其前面的一个亲卫击落马下。 正文 第八百三十二章 敌酋授首 完颜吴乞买出了一身大汗,只是庆幸终于逃出升升天了,他们正在越过那些小阵,后面数千把的火铳放空了,等到重新填充完毕,他们早就逃走了。 砰砰砰,临近的两个小军阵爆响,火铳形成了交叉火力,打击着越过两个军阵中间的金军轻骑。 完颜吴乞买肋下剧痛,他捂着肋下口中喷血,疼得他浑身僵直,完全失去了对战马的控制,直接从战马上坠落下来。 这个过程实在是太快了,完颜吴乞买身后的几个亲卫的战马来不及躲闪,立即将完颜吴乞买践踏蹄下。 完颜吴乞买的嚎叫戛然而止。 完颜吴乞买剩余的十几个亲卫惊慌的下马查看,但见完颜吴乞买两眼翻白,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眼见是不成了。 几个完颜吴乞买的亲卫二话不说当即拔刀自刎,他们作为亲卫让副都元帅惨死,回去也是一个斩立决的命,这就是连坐,而且家里人还要被牵连,这般自刎,就当护主阵亡了,没有人再追责家里人。 剩余的几个亲卫则是立即上马逃亡,自古艰难唯一死啊,他们还想逃脱自己的小命,哪怕从此不能归国,毕竟也是活着不是。 可怜最终五千轻骑逃出此处的不过数百骑,绝大部分都让巨量的火铳埋葬在此处了,大金副都元帅,大金国主的亲弟完颜吴乞买也葬身于此。 奕州军的步军是无法追击骑军,后军战事到此结束。 火铳手们和五个小军阵的军卒们振臂欢呼,这个战事规模比不得前方的,但是意义非凡,他们护佑了大军的后阵,保证了大军最柔软的下腹部,如果此战大胜,他们绝对是首功。 更是甭提他们大部分都是流民出身,对蛮狄有着刻骨仇恨,此时杀伤这般多的金人,心中复仇后快意是不用提了。 当然了,这还没有结束。 边厚下令调集了数个营的火铳兵打扫战场,那五个小军阵整理伤亡保持军阵,毕竟战事没有结束,他们还得继续护佑大军后阵,不能轻忽。 几个营的火铳兵抽出战刀蜂拥而上,他们看到还有不少的金军军卒伤而不死犹在那里哀嚎,这就是亲手报仇雪恨的机会。 但见这些火铳兵遇到还活着的金军军卒立即毫不留情的砍杀,生生的砍下头颅来,如果还不解恨,随意乱砍,这个打扫战场的事儿做的是极为血腥,而这些人还乐此不疲,看到仇人的血肉真是太解恨了。 边厚也带着亲卫查看战场,他希翼找到那个皇族出身的军将,他看到那些士卒癫狂的表现也是无语,不过他是不会阻止的,这些癫狂了的士卒阻挡起来真是吃力不讨好,随他们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边厚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个人。 在这块不算太大的区域内遍布人马的尸体,但是身穿明光铠的大将也就是区区三人而已。 其中一个人身上的明光铠虽然破碎,但是上面的兽纹,家纹极为的名贵。 而且他身边倒卧的几个亲卫模样的士卒身上的战甲也是极好的鱼鳞甲,一看就知道出身皇族的大将就该是此人了。 边厚立即让人将这个军将的尸体和战旗送去中军,他相信前方必有妙用就是了。 中路的金军在完颜阿骨打的死命下,在几个猛安带头冲阵下,终于破碎了两三层奕州军步卒的防御,五排的奕州军长枪手只余下一两排长枪手了,很多长枪手倒卧在血泊中。 之所以有这些伤亡,金军舍生忘死的攻击是一方面,只是带队的猛安就死了两个,谋克阵亡了十余个,完颜阿骨打麾下的完颜部族兵体现了金军的凶猛悍勇,没有给完颜部丢脸,很多族兵就是宁可牺牲自己纵马撞击枪林。 和他们同样抱定与敌皆亡之心的还有很多的奕州军军卒。 战事焦灼后,很多身负血仇的奕州军军卒找到机会就是和敌人同归于尽,有些军卒面对金人的刀枪狼牙棒毫不躲闪,凭着受了一击也要将手中的长枪刺入对方的身体。 如果他还有余力,那就再拼一个,反正是不亏了。 因此这片中路地带到处是倒卧的人马尸体,双方的都很多,流淌的鲜血将这片大地染红。 刘小乙胸口剧痛,他是被一个狼牙棒打在胸口,实在不支被拖拽下来的。 刘小乙心里不甘,到了他退后的时候不过是刺杀了一个金军,他身边的袍泽谁不刺杀了数个金贼。 当然代价也很大,他身边的韩渠最后拼着受了两刀,先后刺杀了两人,只是其中一刀破甲刺入他的胸口,最后韩渠是狂笑着喷着鲜血走的。 刘小乙躺在地上忍受着胸口的剧痛眼望湛蓝的天空,眼前仿佛出了父母的音容笑貌,还有韩渠狂笑着死去的场面。 刘小乙脸上热泪肆意横流,为他的亲人和袍泽,也是胸口的疼痛。 此时他听到了什么号角声,他抬眼向一旁看去。 但见数百身穿板甲的大王亲卫挥动骑枪向着前方冲去,那里有十几个金军轻骑已然突破了长枪手的阻拦杀了进来,局势有些危险。 当然远处还有大股的火铳兵持械奔来,他们方才是向后与偷袭后方金军厮杀去了,再有片刻光景他们抵达,此处阵势就能安稳下来。 刘小乙看着金军一处突破处到他这里也就是几十步的距离,他再往后面看去,但见大王秦延身边只剩下数十名亲卫随扈还在那里观望军情,却是没有带人向后退却,大王果然遵守了对奕州军军卒许下的诺言,他绝不会后退一步的。 刘小乙忍住胸口的剧痛,从一旁捡起一把破损的骑枪,勉力让自己站起来,如果金贼真的破阵而入,他还能勉力一战,旁的不说,拼死杀伤一个金贼也好。 就在此时他看到从大王那里奔出了十余骑,但见其中一匹战马上一个金人死去将领被几只骑枪支在马上,同时还有几个亲卫挥动着金人的旗帜。 这些大王亲卫沿着战线一侧骑行,高呼着。 刘小乙气喘吁吁的勉强战力看着这些骑卒奔行越来越远,只是不解这是为何。 完颜阿骨打心在滴血,他麾下的最强战力在空中火铳手不断打击下,奕州军步军不断抵抗杀伤下伤亡过万,这都是大金最顶尖的战力,却是被这些该死的南蛮步军杀伤。 只是如今着局面不付出勇士的鲜血怕是无法斩将夺旗了。 好在付出这般大的伤亡后,战事有些进展,最起码有三处有金军骑卒破入敌阵了。 完颜阿骨打刚刚松口气,前方的金军一阵大乱,接着一些金军开始向后仓皇撤离中。 接着一些金军军卒慌乱的喊着, “副都元帅阵亡了,” “后军完了,” 。。。。。 听到这样的喊声,完颜阿骨打脑袋嗡的一下,血液狂涌上来,心里扑通扑通的狂跳。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三章 鼎革江山 完颜阿骨打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完颜吴乞买怎么可能阵亡,他身边可是有五千战力强悍的轻骑,没有两万骑军怕是伤不了他才是。 但是接下来完颜阿骨打也看到了完颜吴乞买的战旗就在奕州军骑卒手中飘荡着,虽然离得太远,他勉强看到了一个明光铠的尸体被架在马上,那个盔甲样式该当是完颜吴乞买的。 完颜阿骨打心里冰凉,他知道偷袭失败的奕州军很快就可以合兵一处向他反击的,而如今阵亡甚众失血太多的金军怎么抵挡,眼前的突破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完颜阿骨打如此,麾下的军将也如此,很显然,偷袭敌后的完颜吴乞买一去,此战必然是大败了。 前方不断有金军骑军拨马下撤中。 汉军败退,有金军提刀监看,但有临阵脱逃斩立决。 但是金军本尊下撤,可是没有人阻挡他们了。 完颜阿骨打也没有这个打算,他已然让亲卫鸣响了退兵的鼓号声,他很清楚,此战不要想着败敌了,能多撤下一些军卒来,就能多保留一些元气。 急促的鼓号声响起,特别是特殊的锣号声,正在战阵上搏杀的金军立即向后脱离转进。 随着金军军卒的败退下来,奕州军军卒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然后他们挥舞兵器奋勇追击着。 中路的奕州军步军只是追击了几十步就放弃了这个追逐,对方骑军逃离的太快太快了。 而左右两翼的奕州军骑军则是呼哨着快马追击。 原野上再次马蹄声震天响,烟尘腾起十余丈高,双方骑军一追一逃远去。 待得尘烟稍歇,但见方圆数里倒毙无数的人马尸体,口鼻中都是浓重的血腥气。 原野上汉人、女直人、契丹人、渤海人等人的惨叫声不断响起。 秦延再次登临了土丘上探看四周,尸横片野血流成河如是也。 午后的阳光照耀下,到处是兵甲的闪光,每一处都是人马的尸体所在。 密集的分不出个数来,远远的向东向西铺开。 秦延长叹一声,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这个战场上哪里是万骨枯,怕是有数万的尸首。 秦延脱下了头盔,眼望着血红的大地眸子里泛出泪光。 当然,秦延知道今日是悲伤的时候,奕州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是欢庆的时候,经此一战后金国鲸吞中原美梦必然破碎,甚至占据的幽云也得放弃。 想想,金军辖地女直人、辽人还有很多。 但是,金军财政必然凋敝,根本无力组织一支大军,无力南下的金军在自己的地面上还如何打草谷,就粮于敌,那么只有依靠自己的财赋,问题是两次南征大败,金军没有太多实质上的收获,将宋庭的赔款也花销的七七八八了。 这般金国的财政必然破产,没有财赋支撑的金国军力必然大损。 何况女直人真正可以上阵的男丁也就是不到十万人。 这数年,特别是这两次大战后,怕有三四万之众折损,如此惨重的损失,意味着女直人人力到了枯竭的边缘,只怕守住故辽旧地都是个问题,再就没有南下牧马的可能。 而他秦延两战后终于解除中原危机,历史上的中原陆沉不会出现。 好像冥冥之中他回宋就是为了这个吧。 秦延身后,秦臻毅、秦萨里、秦臻桐则是为血战的战场所震撼,坐在马上久久无言。 此时,奕州军的步卒派出大股的人手救助伤患,打扫战场,见到伤而不死的金军军卒立即了账。 秦延回身看着自家几个儿子, “你等须谨记这些华夏勇士都是为华夏百姓和八千里锦绣江山战殁的,他们都是细民出身,却是华夏的根基,” 秦臻毅等人都是齐声应诺,今日大战见闻他们领略太多太多,尤其是兵凶战急,兵者国之大事尽在这一日间。 夜晚,秦延带着几子亲自探望伤患营伤患,让他们亲眼看看战事残酷的后果。 第二日,秦延接到了此番战事大体的统合,此战奕州军击杀过四万金军骑军,三万五千的燕京汉军,余下数万金军逃亡。 其中阵斩完颜吴乞买、完颜宗翰、完颜希伊等金国皇室和大将。 其中完颜吴乞买是逃脱了齐州之战,却是在此战阵亡当场,终于没有逃过奕州军这一劫。 此外俘获了四千余燕京汉军,这是留守大营的汉军,主子逃亡他们被抛弃在大营内。 结果被奕州军迫降。 秦延已经下令将所有四千多汉军全部吊死在单州城外,拜祭所有为国战殁的将士们。 秦延之所以痛下杀手,那是因为虽然斩杀如此多的金军,收获了三百多万贯的银钱,和数万件的各类首饰,但是奕州军也伤亡惨重,骑军伤亡近两万人,伤亡率近五成,步军伤亡一万余人。 其中阵亡一万五千余人,还有一千多人伤势极为严重,恐怕很多人拖过几日去。 这是奕州军最大的一次伤亡,怎能不让秦延痛彻心扉。 因此他立即下令不留一个活口,将俘获的金军全部斩杀。 当然了,目前的伤亡数字还是暂时的,奕州军骑军还在追亡逐北中,金军和奕州军的伤亡数字都会继续增加就是了。 当日,秦延亲自主持了拜祭仪式,将万余战殁的将士下葬。 秦延定议将在此处建立忠烈祠,此处坟茔敕封为靖国冢,立碑作传功业传扬后世,所有阵亡将士的姓名都会铭刻其上彰显其功,从今年开始,每逢节日都要举国祭拜,同时允许左近百姓前来祭拜英烈。 奕州军大胜的消息此后一个月传遍华夏,大多数的宋人为此欢腾不已,宋庭南逃中原倾覆家国蒙难的可怕梦魇终于消散,他们当然欢呼雀跃。 尤其是中原地区和淮北荆南的百姓,因为他们就在金军的兵锋下瑟瑟发抖,宋庭几乎就是抛弃了他们,已经南逃避难,他们只能自求多福,祈望金军不要太过残暴就是了。 而如今金军两次大败,再也无力入寇中原,中原阴霾一扫而空。 也正因为如此,秦延和他统领的奕州军声威大振。 如果说早年大宋大多数人还是将秦延视为叛逆的话,如今风评已然彻底逆转。 只是因为秦延统领奕州军解救中原于倾覆,挽狂澜于既倒,凭此功业谁还计较他是不是大宋的叛逆,相反秦延声名扶摇直上,到处传颂他的功业,成为当代第一人。 完颜阿骨打统领残兵败将两万余一直败退逃到了雄州,刘半顷、聂胜统领两万骑军日夜追击。 一路上又是斩杀了近万的金军。 两人的战法很简单,遇到金军有组织的抵抗,也不急着近战,就是用嘉佑元年式火铳在两三百步外轰击,破碎敌阵杀伤金军就是了。 这路上大仗没有,小战上百,就是这般零敲碎打的收拾金军,金军是毫无办法。 很多金军就是抢掠粮秣也受到奕州军骑军的如此偷袭,这些金军逃到雄州的时候各个瘦了一大圈,疲惫不堪,毫无斗志,他们绝望的发现没有丝毫战胜奕州军骑军的希望。 而奕州军骑军趁着追击的机会,沿途收取路过的州县,河北东路几乎尽入奕州军手中。 就在此时,金国皇帝完颜乌雅束惊怒下重病不起,不久死去,金国皇储完颜阿骨打临危受命接任了皇帝位。 只是金国历经两次大败,军力损失惨重,也因为如此金国西北部北部阻卜诸部和境内契丹人、渤海人蠢蠢欲动,接连爆发叛乱。 整个旧辽地方风雨飘摇,而燕京和旧女直属地来流水一带有被分割开来的危险。 完颜阿骨打无奈在第二年春季主动放弃了幽云,他必须巩固黄龙府一线和北部来流水一线旧有根据地,实在无力固守南北数千里的疆土,幽云这里为了防备奕州军屯住了三分之二的金军主力,耗费了太多的兵员和钱粮,金国国库却是空虚到极点,只能有所取舍,完颜阿骨打选择了断臂求生。 奕州军从雄州出发不战而获取了幽云,至此中原北大门终于回归华夏手中,中原北方因燕云在握而有了战略基石。 嘉佑四年六月,一万奕州军骑军四万步军登陆江南,此时刘延庆等人刚刚统领西军所部剿灭了江南摩尼教等叛乱数月。 由于叛乱以及官军的祸害,江南百姓伤亡惨重,宋庭人心尽失。 奕州军和刘延庆统领的西军所部在苏州以北决战,不过半日,西军大败溃散,四万军损失了三万军,其中过两万都是溃散或是被奕州军俘获,西军军卒面对奕州军军心士气丧尽,毕竟这是如今天下第一强军。 奕州军用了区区两月就占据了江南两路,各地无不景从,基本没有遇到大的抵抗,可见江南人心向背。 而就在江南边上建康的赵佶君臣慌乱不止,他们就在奕州军的兵锋下,随时可能被奕州军攻伐。 向西北去东京更是不成,东京陷入河北路和京东两路的东向包围中。 于是,赵佶无奈的和宋庭经过荆南逃往了福建路,赵佶这几年就在逃亡中度过,也只能忙着活在当下了。 一年后,奕州军出兵东京,东京数月后开城投降,奕州军席卷整个京畿路。 彻底切断了南边的宋庭和北方中原的联系,接下来一年间,河东的王禀、陕西沿边的种师道、种师中、折可求等人先后向秦延输诚。 两年间陕西沿边、河东路、河北西路、京畿路尽入奕州军治下。 嘉佑六年十一月,秦延在燕京称帝,建立华夏帝国。 嘉佑七年十二月,奕州军兵进福建路,赵佶和内廷诸人仓皇从福州乘船出逃,被华夏军水师俘获。 随着广南东路和益州的归顺,华夏帝国统一全国。 本书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