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仇人已火化》 正文 第一章 索命 , 新都城。 大喜之日,章府装扮一新。 鲜红的绸子和灯笼点缀屋顶,墙角摆满了古董瓷器、宝石盆景。 桌椅挤满正院厅堂,连桌布上都细细密密地绣着百子图,其上摆放着玲珑剔透的杯盘碗盏,只等新人拜堂之后便开酒宴。 放眼望去,无一处不精巧细致,奢靡得令人咂舌。 新婚夫妇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正堂。 鸾凤和鸣,一对璧人。 坐在上首的章家老爷看着玉树临风的次子,满意地捻起胡须。 立在一旁的礼生扯开嗓子:“一拜天地——”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砰”一声巨响。 两个守门小厮横着飞进来,一个砸中院子里正待开席的酒桌,另一个砸中高高垒起的礼盒。 酒桌四腿一叉,稀里哗啦地瘪了下去,礼盒散落一地,无数珍珠宝石琳琅翡翠翻涌而出,将院子里弄得一片珠光宝气。 所有人下意识往门口望去。 一道纤细女子身影出现,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进来。 她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身平民百姓的粗布麻衣,裸露在外的面庞和手腕却莹白如雪,绝非寻常百姓所有。 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双似蹙非蹙的黛眉。 美则美矣,却是一副沉疴已久的薄命相。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好像一身的活气都聚在了里边,眸如星子,顿时点活了这尊美人玉雕。 女子双目一转,将脸颊边湿漉漉的头发别到耳后,欲语还休地将目光投向今日的主人公。 宾客中有人认出来者,脱口:“是前朝公主宁音!” 闻言,众人目光立刻“唰”地汇聚到今日的新郎——章家二少爷章申身上。 众所周知,章家是前朝旧臣,宁音公主曾经与章二有过婚约。 新郎章申眉头先是狠狠一皱,继而迅速松开,只留几分忧郁和无奈。 “你怎么来了?”他目光十分复杂,似乎既不赞同对方的行为,却又无法对其过多苛责。 他并没有婚礼被人砸场子的愤怒——宁音公主毕竟是个美人,这一幕就算被传出去,也只会夸一句章家二少爷风流多情,完全不会对他的声名造成什么影响。 倘若性别调转,被找上门的是此刻正静立在一旁的新娘的话,大概又是另外一番画面了。 “章郎,”宁音公主轻抚眼角,语调中透着几分幽怨,“你放心,我只问一个问题。” 新郎章申幽幽叹道:“我们缘分已尽,你又何必如此纠缠不休。” 宁音眼睫微颤,面色苍白:“既然缘分已尽,你昨夜又为何要一纸书信将我约去河边?又将我打晕推进水里?” 众人一时哗然。 “你在说什么?”章申震惊得跟真的似的,“我为何要这么做?” 他大哥配合极佳:“宁音,陛下念在你与二弟青梅竹马的情分上,已经同意二弟纳你为妾,你莫要得寸进尺!” 什么? 一旁的新娘听到这里,又惊又气,险些将盖头扯下来。 哪有还没拜堂就惦记着纳妾的! 章申低声劝道:“宁音,我并没有理由杀你,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想,今日我也无意追究——回去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身着粗布衣衫的宁音公主看着这对兄弟的一唱一和,几乎要为他们的默契喝彩,这等演技,比起她来也不枉多让了。 她的沉默让众宾客忍不住窃窃私语。 “杀人这种事,我看不至于。” “这女人就是心怀嫉恨特地来搅局吧,章二少爷真是好肚量,这样都不生气。” 章申的大哥见机立刻扬声喊:“来人,将这个不速之客赶出大门!” 章家家丁立即气势汹汹地围上前去。 宁音公主身形羸弱,一脸病容,好似风大一点都会被刮跑,被一群膀大腰圆的家丁围在中间,弱小可怜又无助。 前后都是家丁,她吓得往旁边退去,踉跄着撞上离得最近的一张桌子。 她扬起手臂,浑圆的桌板竟轻飘飘地立起,好似一面大盾,稀里哗啦的酒香兜头盖住冲得最快的那几个。 始作俑者毫发无伤,只是吓白了一张俏脸,心有余悸地捂住心口,委屈道:“你们这么凶做什么?” 那手指白皙纤细,全然看不出有拍飞桌板的力量。 众人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横着飞进来的两个小厮,看向这位公主的眼神顿时变得犹疑。 章家有钱,桌板用的都是上好的木头,又大又沉,被压在桌板底下的家丁满身碎瓷片,发出一声后知后觉的惨叫,其他人的脚步不由踌躇。 “愣着干什么!”大少爷喝问。 有个机灵的不肯承认是自己怂,吞吞吐吐地道:“二少爷大婚之日,总不能见血……” 揍完人,宁音公主再次恢复弱不禁风的模样,泪光盈盈:“去年前朝都城被围,你们章家暗中勾结几个世家,搜刮屯积大量粮食,害得城中数十万百姓被活活饿死,还假托求和之名,欺瞒父皇和朝廷上下,勾结外敌,最后为了掩盖你们的所作所为,一把火将整座城烧了个干干净净。” 涉及前朝之事,众人不便插话,骤然安静下来。 他们虽然知道消灭前朝章家出力不少,却并不知晓其中细节,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不管背地里如何,面上都是一派“仁义礼智信”的端方,惊闻章家行事这般龌龊,当即就有人意欲拂袖而去。 “你这是含血喷人!”章申脊背紧绷,表情僵硬,一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既是我含血喷人,你抖什么?”宁音公主哀怨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落到了正坐在高堂之上的章老爷子身上。 古代厅堂采光不好,外面越是阳光明媚,外面的人反而越是看不清厅堂里的景象。 章老爷子的上半身都被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此刻是什么神情。 女子注视着那片阴影,幽幽道:“章大人午夜梦回,可曾睁眼看一看头顶?数十万冤魂正在黄泉路上等着您呢。” “嗬——”章老爷子瞪视着不远处的女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重重摔倒在地。 老爷子一晕,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滞,章家人乱成一团,七手八脚地将老爷子扶进里间。 章大少爷和弟弟交换一个眼神,匆匆往里走去。 正文 第二章 真相(2票的加更) , “父亲,父亲!”看见被安置在榻上的章老爷子“悠悠转醒”,章大少爷松了口气,吩咐围在四周的下人,“你们都出去,我来伺候父亲。” 众下人依言离开,章老爷子一扫原先好似即将驾鹤西去的奄奄一息,一把抓住大儿子的手,压低声音:“今天怎么回事,闹成这样?” “宁音是前朝公主,要是咱们家真让她进门,徒惹当今圣上猜忌。”章大少爷安抚般拍拍父亲手背,“元大小姐就不一样了,她的父兄是本朝重臣,陛下赐婚时,您不是也接旨了吗?” “我问的不是这个!”章老爷子恨不得将自家长子的脑袋敲开看看是不是一团浆糊,“老二不是说跟宁音的婚约已经解决了吗?这就是他说的‘解决’?” 章大少爷卡壳,不知道自家一向做事稳妥的弟弟这回怎么出了纰漏,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有证据,没人会信她,您就放心吧。” 一墙之隔外。 章申站在原地,暗中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快平静:他就是担心宁音因爱生恨报复自己,才下狠手灭口,没想到竟然还是出了意外。 一句话说趴了老爷子的弱女子一改刚刚的咄咄逼人,又恢复白莲花似的羸弱,轻声细语:“还没想好借口吗,章郎?” 她看上去依然弱柳扶风,章申眼底却是深深的忌惮。 “前朝都城已毁,活人也不剩下几个,当年事情的真相,还不全是公主您一人信口开河?”章大少爷刚从里间出来就听见这一句,迫不及待地反唇相讥。 章申也镇定下来,不疾不徐地接道:“既然章家行事这般天怒人怨,公主为何不早日揭开事实,非要等到我大婚这一天,方才前来质问?” 他三言两语将此事揭过,暗指宁音公主是因为前未婚夫成亲,心怀嫉恨刻意前来搅局。 视线扫过神情各异的宾客,宁音公主淡淡地苦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此事在宁音心中已经盘亘了一年多,只是因为始作俑者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夫,才一直犹豫不决。” 宁音公主被从小宠到大,哪怕前朝日益衰微,也影响不到深宫里的金枝玉叶。直到都城被围,再也没人替她遮挡血淋淋的一切,残酷冰冷的现实山呼海啸地将她淹没。 一边是城中数十万的百姓,另一边则是未婚夫花言巧语的温柔怀抱,宁音公主孤身立于中心,被两边撕扯得血肉模糊。 如今,这一切终于带着满腔迷惘和怨恨,血淋淋地摊开在阳光下。 “章二,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 章申循声望去,注意到出声的是个素来跟他不对付的公子哥,如今正挂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积极地落井下石。 “你说我写信骗你过去,不妨拿出证据。”他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道,“宁音,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我是不可能娶你的。看在昔日情面的份上,你回去吧。” 双方唇枪舌战之时,屋顶上落下一道黑影,轻得好似一片羽毛,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古代信息闭塞,难得有这么精彩的八卦可以看,众人屏息凝神地关注着院中发展,完全没注意到头顶多了一位观众。 黑衣青年看见底下这番情景,脚步一顿,悄悄矮下身体,加入吃瓜大队。 “去河里走过一遭,信的确是没了,”宁音公主轻叹一声,没等章申松口气,她话锋一转,“不过当时我无意中扯下了这枚玉佩。” 她伸出手,一枚莹润剔透的玉佩出现在掌心。 有人眼尖:“章二,这不是陛下赐给你的吗?” 章申终于维持不住镇定,脱口问:“怎么会在你那?” 宁音公主颤了颤,双眼迅速凝聚出一片雾气,似嗔似怨般道:“为何会在我这,你难道不应该最清楚吗?” 章申还真不清楚。 自己行事素来缜密,昨夜出门根本就没有佩戴这枚玉佩,更不可能如她所说被“慌乱中”扯下来!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弄走的? “这玉佩很眼熟嘛,章二,我记得你昨天还戴着呢。”跟他不对付的公子哥火上浇油。 章申为了证明自己是新皇的宠臣,几乎天天都戴着这枚玉佩,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他的沉默让章大少爷感到不安,眼看宾客们议论纷纷,他只得替弟弟开口:“这枚玉佩一定是假的。” 宁音步步紧逼:“那就请你们拿出真的,当面对质。” “去将二少爷的玉佩取来。”章大少爷吩咐身边小厮。 小厮火急火燎地跑了。 章申下意识觉得不妥,却一时想不出理由阻拦,他注意到对面女子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当即心生不妙。 习惯了对方的百依百顺,他一时想不明白,这女人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难对付的? 还没等章申想出对策,小厮一阵风似的又跑了回来,毫无眼色地大声嚷嚷:“二少爷,您的玉佩不见了!” 众人哗然。 宁音低头,借着将鬓发撩到耳后的动作,遮掩住勾起的唇角。 对方当然不可能拿出玉佩当面对质,因为她手里这枚是刚从对方房间里偷出来的。 手段是不光明了一点,但胜在好用。 章申恨不得掐死这个口无遮拦的蠢货小厮。 他暗暗磨了磨后槽牙,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再也不想维持什么温文尔雅的假面:“这一定是你偷——” 没等他说完,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新娘忽然将盖头一把扯下:“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她身边陪嫁的丫鬟婆子们大惊失色地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想给她盖回去:“大小姐,可不能这样……” 元大小姐胳膊一抬将她们尽数推开:“我怎么可能嫁到这种人家,他能为了我杀前未婚妻,就能为了别的什么人杀我,我可不想日日与一个杀人凶手同床共枕!” “说得好!”有宾客鼓掌。 元家才是本朝重臣,该捧谁大家心里门儿清。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认不认也不重要了。”既然要复仇,只让章申名声败坏自然远远不够,宁音踢起家丁掉落在自己脚边的刀,一把接住,“如今,我就要替都城枉死的百姓、替被你们章家欺瞒的前朝上下讨一个公道!” 她慷慨激昂地说完最后一句台词,握刀猛然向对方的胸膛刺去—— 章申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此刻家丁们都在几步之外,他本能地拉来离自己最近的人挡在面前。 “啊!”没想到自己成了盾牌的新娘元大小姐尖叫出声。 刀尖堪堪在她胸前停下,险些划破衣襟,孟山雨忙收刀,将她从章申前面拉开。 章申趁机躲到家丁们身后:“给我杀了这个疯女人!” 元大小姐死里逃生,闻言横眉怒目:“竟然敢用本小姐挡刀!找死!给我把他绑起来,送到皇上面前治罪!” 院子里当即乱成一团,各位贵客狼狈奔走,章申试图混在人群里离开,孟山雨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 她举起刀,正欲刺向章申,突然眼前一花,感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一道银光精准地刺中章申的胸口,继而迅速抽离,只留一个血糊糊的窟窿。 鲜血从中飙出,溅了附近的人一身,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整个人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喜事骤然变成丧事,四周众人寂静一瞬,被浇了满身滚烫热血的那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瘫软在地。 正文 第三章 截胡 , 抢,抢人头? “宁音公主”拎着剑僵立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仿佛刚切的西瓜被人挖走了第一勺,刚到手的甜筒落了地,狗子叼走了汉堡里的那片肉…… 来不及生气,已经被巨大的茫然淹没,此刻她的表情几乎是空白的。 ai的心情没有人类那么复杂,智能助手急匆匆地将她从呆滞中唤醒:“山雨!快看后面!”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那道银光退去的地方。 身后的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蒙着脸的黑衣青年,正不紧不慢地收拢自己手里的绳子。 绳子末端坠着一个约莫手掌长的镖头,犹在滴血。 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她瞪着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程咬金,汹涌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青年似有所感,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愣了一愣。 自己明明帮了她,这宁音公主为什么用这种杀夫仇人一样的眼神瞪着自己?难不成跟那个人渣还有感情? 看着也不像啊。 “宁音公主”一改先前弱不禁风的模样,抬手将剑鞘掷出。 剑鞘破空飞上屋顶,黑衣青年下意识往旁边一闪。 与此同时,她纵身一跃,攀着屋檐跳上屋顶,不管不顾地一剑刺来。 青年往后一让:“姑娘,我是在帮你。” “要你多管闲事!”宁音公主——不,现在应该叫她孟山雨,手腕翻转间又是一剑。 青年不得不抬手防御,从袖子里滑出一把短匕,弹开剑尖,翻身往后拉开距离,挥臂一甩,绳镖脱手而出。 电光石火间,孟山雨抬手横剑,用只有两指宽的剑身堪堪挡住了飞来的绳镖。 “叮”的一声脆响,镖头拐了个弯往回飞去,她握着剑柄的手一紧,骨节处透出青白的血管之色。 二人只过了一招,却足以试探出对方深浅,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 收回绳镖的青年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个公主。 “嗖——”一根箭矢破空而来,孟山雨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箭尖擦着她的脸颊险险而过。 她抬起手中的剑,挡开几根偷袭的箭矢:“喂,杀你们二少爷的又不是我!” 瞄准一点行不行? 然而这一扭头,她却发现了不对。 几个家丁手执弓箭虎视眈眈地指着房顶,双脚却无一例外地消失了,乍一看如同一群鬼魂飘在原地。 孟山雨揉揉眼:她终于因为长时间工作劳累出幻觉了吗? ai助手在她耳边惊呼:“不好,这个子世界就快崩溃了!” 只见远处的城墙已经消失,整个世界沿着地平线溶解成一片漆黑,而黑暗的范围还在急速扩张,瞬息就吞噬了大半个都城。 孟山雨倒吸一口凉气:“……经历过这么多世界,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世界崩溃。” 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所措地收回视线,看见院子里匆忙奔走的众人身体已经消失到胸口,他们动作凝固,神色木然,仿佛永远停留在了某个时刻。 整个世界都在坍塌,唯有孟山雨毫发无损。 哦,还有刚刚突然横插一杠子抢了她的任务目标的那个黑衣青年。 唯二保持完整躯体的两个人站在屋顶面面相觑,青年眨了眨眼,开口:“莫非……” 莫非什么孟山雨并没有听见,ai助手大呼小叫地赶在世界彻底坍塌之前将她拽了出来。 紧急登出的感觉远远不如正常登出那么舒适,孟山雨感觉自己脑浆都要被甩出来了,回到系统空间还觉得想吐。 “萌萌,你登出也没个提示……我好晕……”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才缓过劲来,“我也没干嘛呀,好好的子世界,怎么就塌了?” “正在查询,请稍等。”ai助手萌萌回答。 孟山雨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门,决定等事情查清楚再进去面对原主。 好好的帮人报个仇,把世界给弄塌了,这能算超额完成任务吗? 她叹了口气。 “查到了,”萌萌的声音响起,“结果表明,章申是该世界气运之子的父亲,如今他意外身亡,气运之子无法出生,世界自然会崩溃。” “等等,这个子世界的气运只维系在一个人身上?”孟山雨匪夷所思。 “是的,该世界属于子世界中的微型世界,风险很大,不建议前往旅行。”萌萌一板一眼地道。 这个旅游提示对孟山雨没有用处,她是去帮客户复仇的,自然是客户在哪她就得去哪,但是:“旅游公司为什么会把人投放到这种危险的世界?他们就不怕客户回不来吗?” 萌萌沉默片刻:“我们公司不就是专门负责捕捞这些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回到现实的客户吗?” 孟山雨:“……”那还得谢谢他们哦? “算了,不说这个,”等恶心晕眩的感觉过去,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子世界的坍塌不会要我们负责吧?” 章申是那个疑似同事的黑衣青年杀的,真要算起来,这个锅也该他背。 想到这一点,她被抢人头的郁闷情绪减轻许多。 “不会,”萌萌回答,“微型子世界坍塌是很正常的事情,它的碎片很快就会与其它世界的碎片融合组成新的世界。我已经将情况汇报至主系统,高层会向监管部门反映,加强对旅游公司的监管。” “但愿如此。”孟山雨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上面前的门,十分不想进去,“也不知道客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世界灰飞烟灭是什么心情。” 为了不影响到子世界的正常发展走向,参加“浸入式旅游”项目的游客,在子世界里是没有自己的真实记忆的。 他们会在里面度过生老病死的一生,直到彻底摆脱和子世界的牵绊,才会大梦初醒般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用担心,”萌萌十分靠谱地道,“对方只能看到凶手得到报应的那一刻,为了彻底断绝客户与该世界的联系,我已经在凶手死亡后切断了画面传输。” 这么说,对方只能看到她被人抢了人头的画面,再往后就没了? 那就好! 孟山雨如释重负,大胆地推开眼前纯白色的门。 在世界崩塌面前,被抢人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门吱呀一声开启,房间里站着一道亭亭身影,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白色的墙面。 听见动静,女子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着彼此,神态却截然不同。 正文 第四章 老树开花(4票的加更) , 真正的宁音公主并没有孟山雨演得那么羸弱可怜,虽然面上仍有病容,身姿气度却超然脱俗,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风范。 孟山雨咳嗽一声,主动开口:“虽然最后出了点小差错,但总归解决了。” 真正的宁音公主微微颔首,神态不见喜怒,也不知是刚刚发泄过,还是已经看淡了。 她仪态端庄地行了一礼,柔声开口道:“多谢姑娘,我此间心愿已了,这便去黄泉路上与家人相聚了。” 说罢,身影淡去。 孟山雨松了口气,庆幸道:“看来客户没有什么不满。” 纯白墙壁上浮现出一片图表:“任务完成度:60%,世界等级评定:d,综合计算可得信用点:600,扣除任务世界内使用120信用点,共计可得480点。” 这么少! “不是,”孟山雨上前一步,试图对着墙讲道理,“我就少捅了那一剑而已,你给我扣了40%的完成度?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面对质疑,白墙无动于衷,依旧一板一眼地继续自己的程序:“信用点发放完毕,请进入个人终端进行查收。” 孟山雨深吸一口气,忍住踹墙的冲动。 白色空间缓缓消失。 黑暗中,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从脑海中抽离,属于宁音公主那刻骨铭心的一切,终于随着当事人的离世彻底烟消云散。 等记忆清除得差不多,萌萌问:“要继续下一个世界,还是休息几天?” “下一个。”孟山雨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的,请等待二十分钟。” 孟山雨不想在一片漆黑里傻等,便道:“我出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她活动着颈椎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工作舱舱顶。 工作舱内壁上,淡蓝色的时钟在缓缓跳动。 上个世界处理得很快,折合到现实只过去不到一小时。 孟山雨打开工作舱,披上放在一边的浴袍,来到旁边配备的卫生间,水花四溅地洗了把脸。 抬起头时,镜中浮现出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孟山雨一怔,顶着别人的模样太久,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镜子里的人留着一头清汤挂面的长直发,没有发型可言,黑压压地铺了一肩,水鬼似的,肤色比一般人略白,可惜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并不值得欣羡,一双眉眼黑白分明,眼睛比常人略大,不笑的话显得有点儿凶。 以前经常有人说她眉眼长得像爹,嘴巴像妈,孟山雨小时候只觉得这些人是在扯淡,自己怎么也看不出哪里相似,如今那两人不在了,她倒是后知后觉地在自己的这张脸上品出些许端倪。 只是五官许久不用,眉目间带着几分冷淡。 扯扯嘴角,镜子里的人立时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孟山雨不忍直视地挪开目光,擦干脸上的水珠回到工作舱。 舱体角落里闪烁着绿色提示灯,提醒有私人讯息未读。 她随手点开。 一道恬静的女声响起:“孟女士,您好,您在本医院的账户余额已经不足一千,请在本月及时充值,以免——” 孟山雨面无表情地关掉这封信。 “好了吗萌萌,搞快点。” 她没好气地敲敲舱壁。 …… “叩叩。” “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启,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年轻人从层层叠叠的光屏中间抬起狭长的狐狸眼:“嗯?你不在子世界里浪,怎么有空来我这?” “刚出来。”来人穿着一身黑色衬衫,随意扣着两个扣子,头发略显凌乱,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全靠颜值撑着才显得慵懒却不邋遢。 他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那个子世界崩塌了。” “我知道,你刚刚不是从系统上提交过了嘛……”办公桌后面的年轻人略显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这些旅游公司真是够了,说了多少次不要将人投放进微型世界,还是屡教不改,全指望我们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商人逐利,这很正常,只有摔得足够狠他们才会收手。”黑衬衫青年垂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椅子流线型的扶手,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我们这个只会捞人的小破公司能有什么办法?更别说毁掉的只是个微型世界,真要追究也只是罚点款,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狐狸眼的年轻人在一堆光屏里翻了翻,找出刚刚那条讯息,正准备再扫一眼就存档,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等等,这条消息不是你提交的?” “对,”黑衬衫青年终于想起自己来意似的,略微直起身体,“我好像在子世界里撞见同事了。” 所以? 年轻人眨了眨狐狸眼,一脸茫然。 “我好像还抢了她的任务目标。” “……那她可真是倒霉。”年轻人依然猜不透他的来意,低头看了一眼提交讯息的员工姓名。 孟山雨? 好像有点印象。 “你身为老板,人事方面的权限是最高的。”黑衬衫青年探究地看他一眼,似乎在猜测对方是真傻还是装傻,奈何此人功力太高,并猜不透,“能想办法帮我联系到她吗?” 狐狸眼里露出警惕而八卦的光:“你想干什么?我可不是那种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出卖下属的老板!” 话是这么说,但他满脸都写着“快贿赂我试试”。 “没什么,”黑衬衫青年仿佛没有听出他的潜台词,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上,在对方期待的目光里缓缓吐出下半句,“我觉得她身手还不错,以后遇到超高难度世界可以找她搭档。” 狐狸眼青年:“……” 难得看见这家伙有事相求,还以为这个八百年不开窍的老树要开花了,结果…… 切。 正文 第五章 新世界(8票的加更) , “滴——” “世界载入成功。” 孟山雨缓缓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泛黄天花板上挂着的绳结,正在轻轻摇晃。 这是一间狭窄破旧的出租屋,阴冷潮湿,墙壁和天花板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歪倒在她的脚边,锈迹斑斑。 一时间,孟山雨甚至无法猜出这是个什么时代背景的世界。 “身体融合完成,是否载入记忆?” “载……咳咳咳!” “你别着急,”萌萌猜出她的意思,“记忆载入10%需要10信用点,40%需要100信用点,80%需……。” “10。”孟山雨支起上半身,忍着喉咙的剧痛,挤出一个字打断它的滔滔不绝。 这个ai助手哪都好,就是做事太死板,每次进入一个新世界,都要事无巨细地重新问一遍。 明知道她一定会选择最便宜的选项。 “好的,扣除信用点10点,记忆载入中,请稍后。” “哐哐哐!”砸门声突然响起,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坐在地上的孟山雨皱起眉,眼神不善地看向摇摇欲坠的大门: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有人过来? 算了,假装不在。 她靠在墙壁上,闭上双眼假寐,等待原主的记忆载入大脑。 “不开门?”门外响一道尖锐女声,语气愈发咄咄逼人,“一天天的不知道关在房间里干什么……我告诉你,再不交房租就给我滚蛋!” 是房东? 孟山雨睁开眼,将狭小的出租屋扫视一圈,发现墙角有个黑色的背包。 她动动脚,将那只背包勾到面前。 里面只有两套换洗衣物,一只破手机,还有个破旧得几乎已经褪色了的钱包。 孟山雨打开那只钱包,正准备翻看,萌萌忽然再次出声:“滴——记忆载入完毕,检测到身体损伤,自动进行修复,扣除信用点10点。” 这记忆来得猝不及防,她身子猛地一晃,庞杂的信息轰然挤入脑海。 “啪嗒。”钱包落在地上,从里面掉出一枚硬币,滴溜溜滚出去老远,一路撞到门才不甘不愿地躺下。 门外,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侧耳听了听,嘴角一撇,继续哐哐砸门:“我就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吱呀——” 这一回,门很快就开了。 “正睡觉呢,催什么催。”带着淡淡不耐的沙哑女声响起,半掩的门后露出一张瓷白的脸,“哦,是房东啊。” 中年女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挺胸叉腰:“你这个月的房租已经拖了一天半了!赶紧交!” “您砸门这动静,我还以为是拖了一年半呢。”孟山雨笑了笑,不等女人翻脸便痛快地递出几张薄薄的纸币,“给,这个月的房租。” 拿到钱,中年女人当着她的面点了点,口气缓和许多:“小宋啊,不是姐姐说你,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很让人担心的!刚刚我在楼下还听见哐当一声响,吓了一跳,这才赶紧上来看看,你也要为邻居想想,太吵会打扰到别人休……” 话还没说完,楼下叮铃哐啷一阵响,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孩声音震得整栋楼晃了晃:“妈——” “……”中年女人捏着钱,一时卡壳。 孟山雨抿起嘴角,克制住笑意:“您说得对,是不该总闷在屋里,我下个月就不租了,打算出门旅旅游。” 房东表情一滞,目光落在对方洗得泛白的衣领上。 就这穷酸相,还有钱旅游? “这都月底了,你突然说不租,我上哪儿找下一个租户!”房东插起腰,摆出一副不饶人的嘴脸来,“不行,先前说好的,不租要提前三个月告诉我!” 载入记忆导致的头疼还未消散,又被这位的狮子吼搞得耳朵嗡嗡响。孟山雨抓了把凌乱的长发,妥协道:“押金我不要了,行吧?”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熊孩子接二连三的呼唤:“妈——妈你在哪——” 房东大妈顿了顿,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算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押金不退了啊,赶紧给我搬走。” 孟山雨关上门,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总算打发走了。 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挑了挑眉:“我还以为这回得扮演一个穷人,没想到是个土豪。有七个零的支票,谁会在乎那点押金?” 得瑟完,她抬起头扫视一圈:“萌萌,这间出租屋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萌萌回答:“并没有外人留下的痕迹。” 这个开局没有上一个顺利呀…… 孟山雨抬头看了看屋顶,拖着椅子来到房间中央,踩上去,将屋顶上的绳结解开。 楼下传来熊孩子的尖叫声,夹杂着房东大妈高亢的嗓音,将狭小的出租屋填充得愈发逼仄。 孟山雨一刻也不愿多待,收拾好少得可怜的行李,她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一小时后。 全市最贵的酒店房间里。 孟山雨将委托人的记忆整理了一遍。 宋媛短暂的一生乏善可陈。 她是外地人,跟丈夫于晓辉一起来本市打拼,好不容易混出头了,丈夫一脚踹开糟糠妻,迎娶了娇滴滴的美女秘书。 于晓辉还算有良心,留给前妻一笔巨款,只是前妻没有动用,而且似乎因为离婚伤心欲绝,一时想不开在出租屋内自缢了。 以上剧情,看似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但孟山雨的到来足以证明这并不是简单的自杀。 “离婚还能拿一千万,遇到这等好事谁会自杀。”孟山雨拍拍松软的大床,“可惜,便宜了我。” 萌萌幽幽道:“你的表情看不出哪里可惜。” 孟山雨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那什么,既然宋媛不是自杀,那凶手肯定就是小三嘛——他俩既然结婚了,在小三眼里于晓辉的钱就是她的钱,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凭空少掉一千万。” 萌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证据证明小三知道这笔钱……而且根据以往数据统计,你猜中凶手的概率低于5%,不值得作为参考。” “胡说,上一个世界我就猜对了!”孟山雨不服。 “不然你以为那5%是哪里来的。” “……”孟山雨无力反驳,只得不甘心地道,“于晓辉如果想害死她,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先跟她离婚。” “唔……”萌萌似乎陷入了思考。 “离婚后,宋媛主动要求净身出户,什么都没带走,”孟山雨困惑地摸着下巴,“于晓辉非要塞给她这么大一笔钱,难不成只是因为内疚?” “也许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萌萌道。 孟山雨从床上弹起来,活动着手腕,跃跃欲试:“不论如何,先去见见小三。” 正文 第六章 初次交锋 , 出门之前,孟山雨洗了把脸,目光落到镜子上——只能看见上半张脸。 “这家酒店镜子装得也太高了!”她踮起脚。 “是宋媛太矮了,只有一米五七。”萌萌很没眼色地道。 “一米六谢谢!”孟山雨严肃纠正。 这个世界上有一米六以下的成年女孩子吗?没有。 萌萌身为ai不能理解人类的掩耳盗铃,但是…… 你开心就好。 它已经习惯人类这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了。 孟山雨看向镜子里的脸。 宋媛眉目柔和,眼睛很大,因为个子不高,看人的时候总要睁大双眼往上看,愈发显得无辜。如果说上个世界的宁音公主是病西施,这个宋媛就是小白兔。 她摸了摸脸若有所思:“好像我遇到的大部分原主都是这种看起来很好欺负的类型。” 是巧合吗?还是…… 这样的女孩子,更容易不明不白地死去? 掌心的触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跟着于晓辉在异乡打拼的几年经历,让宋媛多了几分憔悴。 “啧啧……”孟山雨摸摸干燥得令人心疼的脸,“还是先去美容院吧!” …… 夕阳西下。 繁华的都市不会随着黑暗的到来而陷入沉寂,无数霓虹将它装点得纸醉金迷。 四通八达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依旧,车灯伴着路灯交叠蜿蜒,该堵车的路段照样堵车,地铁里也依然摩肩接踵。 对很多人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 孟山雨摇身一变,浑身散发着钞票的气息,来到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美容院门口。 “唔,应该就是这家。”她抬起头看向招牌,推推鼻梁上的墨镜。 宋媛曾经看见过于晓辉和小三从这家店出来,想要“偶遇”对方,来这里最好不过。 还能顺便做个美容。 “你真的不是来美容顺便做任务?”萌萌表示怀疑。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孟山雨一哂,大步进门。 淡淡的香味随着若有若无的音乐扑面而来,大厅深处是一个半开放的休息区,其中有道身影颇为眼熟。 “……巧了,第一天就碰见。”孟山雨看见不远处的身影,精神一振,绕过迎上来的工作人员径直而去。 欧嬗正跟男朋友打情骂俏,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下意识投去一瞥。 她的目光从价格不菲的高跟鞋往上移动,落在对方同样价格不菲的裙子和包包上,眼底嫉妒之色一闪而过。 再往上看,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她僵住了,脱口:“宋媛?” “嗯?”对方好似这才注意到她,看了过来。 欧嬗不甘示弱地站起身,免得在气势上低对方一头,内心暗暗惊疑。 还真是宋媛! 她差点没认出来,面前这个浑身奢侈品的女人,竟然是于晓辉的前妻! 在她的印象里,那个女人明明几乎不用化妆品,穿着打扮也土得掉渣,跟现在站在自己面前惹人注目的女人截然相反。 宋媛今天穿着一身暗红色连衣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躯,肩膀上披着黑色外套,没有挽她以前那个村姑似的发型,一头长发瀑布般垂落,只有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还是跟以前一样显得无辜可怜。 令人讨厌。 在欧嬗观察“宋媛”的时候,孟山雨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欧嬗。 “面部扫描完成,欧嬗确实感到惊讶,但她的目光更多停留在你的衣饰上,并不是对你本人的惊讶——她现在的表情意味着想问你口红色号。”萌萌道。 又猜错了? 孟山雨失望地抿了抿嘴角,眼角也垂了下来。 这神情落在宋媛那张自带三分委屈的面容上,被欧嬗先入为主地曲解成了心虚紧张。 虽然不知道对方紧张什么,但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攻击机会:“哇,这不是媛姐嘛,差点没认出来呢,看来您也没有您所说的那么爱晓辉哥,刚离婚没多久就打扮成这样,可惜年纪摆在那里,再怎么装也不是小姑娘咯。” 含枪带刺,唰唰扎来。 莫名其妙被戳了一身的孟山雨:“……” 是你先招惹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缓缓抬眼,注视着这对小情人,红唇轻启:“这不是我前夫的现任嘛,怎么,这是你刚勾搭的小白脸?” 她的目光落在欧嬗身边的男人脸上。 正欲靠近的工作人员听见这信息量颇大的一句,脚步一顿。 欧嬗表情凝固,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强词夺理:“我们只是在谈工作。” 在美容院里谈工作? 孟山雨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 欧嬗棋差一招岂肯就此认输,目光扫过她一身昂贵行头,以退为进道:“晓辉哥如果知道您如今过得这么滋润,想必也可以放心了。” 一个离婚又没有正经工作的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必然是抱上了新的大腿。 欧嬗不屑又嫉妒地想。 孟山雨笑了笑。 真是个伶牙俐齿,绵里藏针的女人。 如果是宋媛本人在这,恐怕会急于解释,落入她的圈套。 可惜,真正的宋媛已经不在了。 孟山雨根本不屑于跟她用小针对戳,开口就是雷霆万钧:“是啊,多亏于晓辉给的一千万。” 什,什么? 欧嬗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一,一千万?!” 整个公司流水才多少,于晓辉哪来的一千万?而且扭头就给了前妻! 一旁的小白脸看看欧嬗又看看孟山雨,似乎很想现场跳槽。 萌萌出声:“看来你猜错了,凶手不是她。” 孟山雨在心里撇撇嘴,面上依旧温和,轻言细语地道:“这么惊讶干什么,等你们离婚说不定他也会给你一千万,别急。” 欧嬗脸上出现一丝动摇,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提高声音:“我和晓辉哥是真心相爱的!” “哦,真心相爱啊……”孟山雨挑眉看向她身边的小白脸,似笑非笑地点头,不待她开口解释,体贴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你老公的。” 一时间,双方角色奇异地颠倒,欧嬗面色青红交加,孟山雨不急不缓地收起墨镜,扬长而去。 遭遇战完败,欧嬗也没了跟小白脸调情的兴致,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早早地回到家中。 她和于晓辉的家在市区地段不错的一个小区里,面积不算太大,价格倒是十分惊人。欧嬗曾经多次提起想再买一幢别墅,却总是被于晓辉以公司正在发展中,需要钱周转的理由拒绝。 这么吝啬的男人,居然抬手就给了前妻一千万…… 想到这,欧嬗俏丽的面庞有一瞬间的扭曲。 正文 第七章 捉奸(16票的加更) , 推开门,家里灯光大亮。 于晓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岁月带走了他的青春,也带走了他的头发。 当年勉强能与英俊二字挂钩的青年,如今在酒肉饭局的摧残下,面色泛黄,双眼混浊,任谁也看不出他今年才三十岁。 欧嬗随手将外套搁在玄关,挂上一脸温柔小意凑过去:“晓辉哥,不是说晚上要跟祁总吃饭吗?这么早就回来啦。” “祁总临时有事取消了,”于晓辉冷着脸,抬起眼没好气地道,“你去哪儿了?家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打你电话也没人接,我当初跟媛媛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像你这样……” 烦死了,又是媛媛媛媛,你这么爱她为什么要跟她离婚? 欧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委屈地坐到于晓辉身边,抱紧他的胳膊娇滴滴地道:“白天开会的时候调了静音,忘记改回来了嘛,你知道我总是丢三落四的。” 于晓辉脸色好看了一点,但并没有轻易放过她:“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欧嬗瘪瘪嘴:“去美容院了,本来想做个美容,可是你不陪我去,我一个人好无聊,没做就回来了。” 她悄悄瞄了眼于晓辉的脸色,补充:“我也没吃呢,要不我们去外面吃?” 事实上为了保持身材,她从不吃晚饭。 于晓辉动了动胳膊,惹来一阵娇嗔,他面色转晴:“那还不走?” 欧嬗笑吟吟地起身,有心将今天遇见宋媛的事告诉他,又碍于把柄不敢直说,心生一计:“改天你陪我去逛街好不好?我一个人超无聊的……” 陪女人逛街?于晓辉不假思索地拒绝,却禁不住她软磨硬泡,最后只得松口答应。 达成目的的欧嬗得意地笑了笑。 宋媛,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 “不早了,回去睡觉。”孟山雨从美容院出来,迎着漫天星辰伸了个懒腰。 晚上最繁忙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街道上的人变得稀少而闲适。 微凉的晚风伴随孟山雨回到暂住的酒店。 喧闹声随着打开的大门扑了她一脸,吹散她刚刚升起的惬意。 大堂站着好几个女人,年龄跨度颇大,小的约莫二三十,正在旁边抹眼泪,大的四五十,正群情激愤地冲着前台吱哇乱叫,前台小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大概头一次遇到这阵仗,应付得左支右绌,冒了一头汗。 孟山雨不是爱看热闹的性格,敬而远之地绕过这群彪悍的女中豪杰,踏入电梯。 “叮。”片刻,电梯发出提示音。 她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楼层还没到,站着没动。 电梯门打开,迎面撞进一道衣衫不整的身影,险些直接扑进她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来人让开几步,提着裤子连连道歉。 孟山雨看清对方英俊中带着奶油气的小白脸:“是你?” 刚刚在美容院,欧嬗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 看这衣冠不整的模样,十有八九是刚下班啊。 孟山雨的目光意味深长。 提着裤子的青年也认出了她,不由惊喜:“求您帮帮我!让我去您那躲一躲吧,我保证只呆半小时就走!” 孟山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淡淡地问:“怎么了?” 青年将裤子拉好,愁眉苦脸地道:“唉,客人的对象不知怎么找上门了,差点给我堵在房间里,我翻窗才逃出来的。” “哦。”孟山雨表现得兴致缺缺,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他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道:“求您了,楼下肯定也有人在堵我,我不能现在出去。” 确实。 孟山雨回忆上来时碰见的景象,突然意识到不对:哪个男人会带着一群女人捉奸? “……你业务还挺广泛啊。”她盯着对方。 小白脸青年自知露馅,陪着笑脸:“没办法,都是为了生计,您可千万别跟欧嬗说。” “叮。” 电梯再次停下。 孟山雨迈出电梯,扫他一眼:“跟上吧。” 正好,她可以从这个小白脸嘴里掏出点关于欧嬗的事。 青年喜不自胜地跟了上去。 这位富婆姐姐真是个好人! …… 好人姐姐刚进门就暴露出凶残的真实嘴脸。 酒店套房灯光昏黄,气氛却异常严肃,青年蜷缩在墙角,嘤嘤地从了。 有把柄在孟山雨手里,他可以说是知无不言。 “……欧嬗不知道我还在接别的活——没办法啊姐,就靠她那点钱,我会饿死的,要不是真的喜欢她,我也不可能……” “打住,”孟山雨对他们之间的开放式恋爱关系毫无兴趣,“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别的不用多说。” “好。”他乖巧地闭上嘴。 “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孟山雨支着脸颊,漫不经心地问。 “没有,”青年顿了顿,“不过听欧嬗提起过。” “她说我什么了?” “也没什么……”对方目光游移。 孟山雨放下胳膊,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哦,那你出去吧。” “别!姐,姐,我说,你别赶我走——她说,您性格软和好欺负,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取而代之。”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孟山雨的神色。 “没别的了?”孟山雨挑眉。 青年想了想,缩缩脖子:“还说您穿衣服特别土,不化妆没品位是个黄脸婆……姐!我今天一看见您,才知道她是瞎说!她,她就是嫉妒,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打住,”孟山雨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搁在墙角的黑色背包:“去把那个包里的东西拿给我。” 刚进房间那会儿,青年就注意到了这个背包。 一看就是便宜货,边边角角磨损得厉害,摆在这昂贵的豪华套间里,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乖巧地走过去,嘴里问:“姐,你要拿什么?” “一打开就能看见了。”孟山雨靠在柔软的沙发里,声音懒洋洋,双眼却紧盯着他的神情变化。 青年一头雾水地拉开背包,看清里面的东西,不由一僵。 孟山雨的声音适时地在他身后响起:“拿出来。” 青年的动作相当缓慢,他磨磨蹭蹭将那卷足有两指粗的绳子拿出来,支支吾吾:“姐,这个……不大合适吧?” 正文 第八章 我是正经人 , 深夜暧昧难言。 青年拿着那捆绳子,扭扭捏捏,欲言又止,含羞带怯。 孟山雨一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依旧顺着自己的计划套话,意味深长地问:“你不觉得这绳子眼熟吗?” 宋媛有可能是被人勒死之后挂上去的,欧嬗一个女人没这么大力气,如果凶手是她必然会有帮手。 孟山雨决定诈一诈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小白脸。 青年闻言大惊失色,连连摇头:“不熟不熟,我从来不玩这么重口味的!姐,我是正经人!” “……”孟山雨突然意识到对方的脑回路跟自己可能并不在一条线上,身体往前靠了几分,探究地问,“你觉得这绳子是用来干嘛的?” 他愣了愣,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里间的床瞟去:“不就是……艾斯艾……” “……你闭嘴吧。”孟山雨扶额。 “哦。”青年小心翼翼地将绳子塞回包里,一头雾水地松了口气。 孟山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昨天晚上,你跟欧嬗在一起吗?” 终于有听得懂的问题了!青年积极地道:“在,她说她老公昨天出差,我们一整晚都在一起。” “真的?” “真的,”仿佛生怕她不信,青年主动从兜里掏出手机,“酒店是网上定的,我这里还有记录。” 人证物证俱在,孟山雨失望道:“行了,你走吧。” “哎!”青年估摸着楼下的人应该也散得差不多了,临走时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名片,“姐,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您找我,放这儿啦。” 他将名片放在孟山雨手边的茶几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这才离开。 “左纥?”孟山雨兴致缺缺地瞥了一眼,没有碰这张名片,打着哈欠进入卧室。 她并没有包养小白脸的打算。 …… 次日,天气阴沉沉的,看着随时有可能下一场暴雨。 酒店门口,孟山雨望着天,摸摸自己刚化完妆的脸,果断钻进附近的商场里。 这天依旧是工作日,商场里显得有些冷清。 大概只有游手好闲如孟山雨这样的无业青年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萌萌很好奇,如今手握大把钞票的孟山雨是不是会流连于奢侈品商店无法自拔,结果大大出乎它的预料。 过惯了穷日子的人对奢侈品并没有那么大的欲望,昨天她是为了见小三充门面特意置办了一套行头,今天没什么事,孟山雨立刻原形毕露,摇头摆尾地吃遍一层楼的小吃,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孟山雨不知道自家ai在观察人类,吃饱喝足晃晃悠悠,无意间瞥见墙角几个花里胡哨的箱子,眼睛一亮扑了过去:“娃娃机哎!” 萌萌:“……” 真是没出息呀。 孟山雨换好游戏币,娃娃机吱哇乱叫,颤颤巍巍的机械爪一个猛子扎下去,什么都没抓到,空荡荡地回到原位。 “啧!”孟山雨撇撇嘴。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有钱! 游戏币如流水般哗啦啦地掉进娃娃机。 “山雨,你不去见见宋媛的前夫吗?”萌萌忍不住问。 “我去银行的时候,于晓辉应该就知道我没死了。”孟山雨扒拉着娃娃机,心不在焉地回答它,“他要真是凶手,现在应该会主动来找我才对。” 说话的功夫,机械爪又一次无功而返,她伸手入兜,却摸了个空。 “这么快就用完了?”她低声嘟囔。 话音未落,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捧着满满一把游戏币。 嗯? 孟山雨抬眼,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拿着游戏币的青年身材高挑,一身价格不菲的深色西装,样貌英俊,气质温和,狭长的双眸藏在镜片后面,对上她的视线后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是很容易骗到小姑娘的那种类型。 孟山雨不着痕迹地打量来人,暗暗在心中评价。 陌生青年开口:“宋媛?” “嗯,你是……?”孟山雨迟疑,脑海中飞快搜索着原主的记忆。 青年用空着的那只手推了推眼镜:“我是祁永书,嫂子不记得我了?” 孟山雨艰难地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将他的脸提取出来,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祁总!” 祁永书笑道:“嫂子记性真好。” “不用叫我嫂子,我跟于晓辉已经离婚了。”孟山雨垂眼淡淡地道。 “抱歉,”祁永书自知失言,手又往前伸了伸,“这是赔礼。” 孟山雨面上重新浮起几分笑意:“祁总客气了。” 祁永书并没有多留,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仿佛只是看见熟人来打个招呼。 “宋媛跟他应该只见过一次,他竟然特意来打招呼,难不成对宋媛有意思?”孟山雨目送他离开,把玩着手中的游戏币,视线掠过身边的暗色玻璃橱窗,“竟然一眼就认出我是‘宋媛’,今天恐怕未必是巧遇。” 玻璃上倒映出纤细人影,从发梢精致到指尖,毫不掩饰一身张扬而锐利的美,与原主截然不同。 “注意安全。”萌萌提醒。 “放心,他们只要敢出招,我就敢接。” 孟山雨一边放狠话,一边将剩下的游戏币挥霍一空。 非常奢侈。 然而一个娃娃都没抓到。 “算了不抓了,今天手气不行。”她摇摇头,丝毫不承认这与自己的技术有关。 迈出商场大门,天空依旧阴沉,却迟迟没有落下雨滴,孟山雨美滋滋地盘算:“时间还早,去一趟美容院吧。” 正好离得也不远。 萌萌幽幽道:“原主正看着呢,这么消极怠工合适吗?” 孟山雨理直气壮:“我这不是想着能遇上小三嘛。” ……昨天欧嬗的嫌疑不是已经洗清了? ai助手一头雾水。 丝毫不担心萌萌会不会被自己搞死机的孟山雨健步如飞,拐过一个街口,抵达美容院。 正在低头摸鱼的前台听见门口传来动静,抬起头扬起职业笑脸:“欢迎光……” 一回生二回熟的孟山雨没有在门口停留,略点了下头便往里走去,只留下一阵久久不散的香风。 她走得太快,也就没能看见前台目送她进去后,左右张望了一下,趁着没人悄悄摸出手机,发出一条消息:“欧嬗姐,你要等的人来了。” 正文 第九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傍晚。 欧嬗拉着于晓辉,踏入一家咖啡馆。 二人在沿街窗边落座,于晓辉皱着眉,打量这家到处装饰着甜美粉色饰物的咖啡馆。 “怎么来这种地方……”他不适应地松松衣领。 欧嬗迅速瞥了一眼窗外,确定这里能够清楚地看见美容院的大门,这才笑道:“听说这家的咖啡很好喝的,就当是陪我嘛。” 于晓辉半信半疑。 点单后—— 他放下手里的劣质咖啡,表情一言难尽:“你的品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 欧嬗的笑容变得勉强:“我也是听别人推荐的,以后再也不听他们的了。” 于晓辉果断拿起车钥匙:“那走吧。” 欧嬗飞快地瞥了眼窗外,巧笑俏兮:“不要浪费嘛,再坐一会儿。” 面对她的撒娇,于晓辉难得无动于衷,他看了眼手表,面露不耐:“我待会儿还有个饭局,下次再陪你。” 欧嬗暗暗咬牙,正飞快思考用什么借口再拖他一阵,眼角忽然瞥见街对面的美容院里迈出一道人影,立刻拿起包包笑道:“晓辉哥,我送你去。” 于晓辉不疑有他:“好,买单。”他招呼服务员。 “哎,那不是媛姐吗?”等待买单的间隙,欧嬗“忽然”发现了窗外的人影,演技浮夸地叫道,“哇,她现在看起来好漂亮。” 于晓辉一愣,扭头往外看去,看清那人的同时,他凝固成了一尊雕塑。 街道对面,站着一道陌生而熟悉的纤细身影。 明明是曾经同床共枕数年之久的人,他以为自己早已看厌了宋媛那张脸,今天才震惊地发现那乏味的躯壳还能绽放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色彩,两种滋味奇妙地交融在一起,在于晓辉的心中激荡出久违的火花。 “她手上那个包要二十多万呢,晓辉哥,离婚的时候宋媛不是什么都没带走吗?”欧嬗迫不及待地引出自己这几天一直盘桓在心中的疑虑,“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你真的给了她一千万? 欧嬗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然而于晓辉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看见宋媛与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鲜丽模样,他忽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晓辉哥!” 没想到以前一直表现得很嫌弃前妻的于晓辉会是这个反应,欧嬗一愣,正准备追过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能让宋媛看见自己!否则她一定会猜出是自己带于晓辉来的,到时候很有可能当着于晓辉说出自己跟别的男人去美容院的事! 她狠狠咬唇,硬生生忍住了追上去的冲动。 这于晓辉是不是有病?离婚了见到前妻还扑上去干什么? 现在她才是他的合法伴侣! 街对面。 孟山雨做完美容,一边往外走,一边懒洋洋地翻着手机。 突然,眼前光线一暗。 孟山雨抬头,视线冷不防被一张大脸占据,吓得差点给他一巴掌。 “媛媛,是我。”于晓辉的眼神中,既有震惊,又有喜悦。 您哪位? 孟山雨一脸懵逼。 幸好,萌萌及时出声:“于晓辉竟然主动来找你了,难不成他真是凶手?” 什么?这是于晓辉? 孟山雨眯了眯眼,迅速打量来人一圈。 宋媛记忆中的于晓辉,明明是一个五官端正的正常青年,就算最近两年略有发福,也是一派“成功人士”的架势,面前这个目光浑浊,发际线靠后的男人,跟记忆中判若两人。 孟山雨有点牙疼:欧嬗难不成会什么采阳补阴的妖法吗? 看了半天,她终于凭借身高和骨骼轮廓勉强确定面前这个“于晓辉”的真实性。 “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真不假。”被宋媛的记忆欺骗,她失望地低声嘟囔了一声,兴致缺缺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可能是宋媛长得太无害了,她的冷脸并没有吓退对方。 于晓辉柔声问:“媛媛,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开心啊。”孟山雨真情实感地道。 毕竟难得遇到这么有钱的原主,子世界里的钱虽然带不出去,但至少可以随便花。 “那就好,”于晓辉笑了笑,仿佛松了口气,“我收到支票兑现的消息时,就很想见你,你能够想通真是太好了。” 想通什么? 可惜孟山雨只拥有10%的关键记忆,她一头雾水地沉默片刻,刚准备开口,余光扫到对面咖啡店门口躲躲藏藏的身影,将疑问咽了回去。 这次偶遇是欧嬗策划的?她想干什么? 孟山雨打消趁机套话的打算,高冷地点点头:“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宋媛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这么冷漠,于晓辉觉得有点不对劲,笑容顿时凝固,语气也冷了几分:“等等,你打扮成这样,急急忙忙的想去见谁?” 孟山雨给了他一个匪夷所思的眼神:“我们不是离婚了吗?你管这么宽?” 于晓辉见她要走,一把拽住她:“你花的是我的钱!问你两句还甩脸色了?” 冷不防被人抓住,孟山雨条件反射般抬手一掰,于晓辉猝不及防之下膝盖一弯,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他一时间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菜也敢出手偷袭? 孟山雨松开手,撇撇嘴,干脆利落地越过他,扬长而去。 不知是不是欺软怕硬,于晓辉竟然没有再做纠缠。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注视着孟山雨的背影。 眼前的人陌生得令他恍惚,在于晓辉的记忆中,宋媛从来不会这样冷淡,更不可能这么干脆地扭头就走。 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消失了。 于晓辉跌跌撞撞地往前迈了两步,嗓音略微提高,带着几分急切:“我一直爱着你,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可惜,被他注视着的人影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孟山雨脚步不停,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渣男就这样,真爱十个八个不嫌多。 瞎爱什么呢,谁要你爱了。 萌萌疑惑:“你就这么走了?” “放心吧,他会再来找我的。”孟山雨瞥了一眼街对面,“今天不太适合讨论那件事。” 她的视线一扫过来,欧嬗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接着就看见于晓辉失魂落魄地往这边走。 “到底怎么回事……”她不甘不愿地咬了咬唇,换上一副笑脸急匆匆迎过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晓辉哥,你跟媛姐说什么呢,跑得这么急,钱包都没拿。” 于晓辉的眼神逐渐聚焦,看见她的脸,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你回去吧,怀孕了就别乱跑,我自己打车过去。” 欧嬗欲言又止,顿了顿笑道:“好,那你早点回来,别喝太多哦。” 今天不适合再提那一千万的事,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正文 第十章 试探 深夜。 “真没想到现在的于晓辉这么丑……”回到酒店的孟山雨关上房门,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萌萌听见了:“你不能因为对方的颜值就抗拒工作。” 孟山雨横陈在柔软的沙发里,懒洋洋地道:“可是经过今天的接触,我觉得于晓辉不像是凶手。” 既然不是凶手,她才懒得搭理。 “那凶手还能是谁呢……”萌萌陷入迷惑。 宋媛的人际交往简单到令人发指,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供怀疑的对象了。 “这次的事件线索太少,除了等凶手主动上门,也没有别的办法。”孟山雨翻了个身。 “你是说,凶手还会再来杀你一次?” 孟山雨扬起下巴:“对啊,我就是在守株待兔。”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敲响。 “叩叩叩。” 敲门声响了三声便停止,外面的人没有出声。 孟山雨差点没从沙发上滚下去,悻悻抬起头,时钟指向十二点半,标准的三更半夜。 她迟疑着起身往门口走去,顺手拎起柜子上的纯铜摆件:“谁?” 门外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男声,略带谄媚:“姐,是我……” “……”孟山雨松了口气,把摆件放回原位的同时又觉得有点遗憾。 还以为是凶手呢,啧。 门吱呀一声打开。 等候在外的左纥赶紧挤出一个灿烂的笑:“我能在您这里躲一会儿吗?” “……”又来? 孟山雨顿了顿,淡淡道:“进来吧。” 左纥千恩万谢地进了门,熟门熟路地占据地毯的一个角落,小模样十分乖巧。 孟山雨打量他一圈:“又被人捉奸了?” “感情上的事,怎么能叫捉奸,”左纥道,“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而已,我这个人性格比较温和,不想跟别人起正面冲突。” 孟山雨似笑非笑地颔首。 左纥不着痕迹地打量室内,注意到墙角多了不少大牌购物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眼神从那上面撕开:“姐,你打算一直住在这?” 孟山雨将视线从手机挪到他脸上:“暂时没打算离开,怎么,你还想再来?” “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左纥讨好地笑笑,试探道,“姐,你离婚真拿了一千万?” 孟山雨看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左纥眼睛骤然发亮:“这么多钱,能开好几家奶茶店了!” “……你的理想就是开奶茶店?” “总不能一直干这行,”左纥的笑容里露出一丝淳朴,“要是能开一家奶茶店,下半辈子也就安稳了。” 可是奶茶店也会有倒闭的风险。 孟山雨不忍打破他的憧憬,咽下这句话。 “姐,你想不想投资一家奶茶店?”左纥兴冲冲地道,“什么都不用管,活我来干。” 孟山雨:“你怎么不找欧嬗投资?” 左纥叹了口气:“开店少说也要几十万,她没办法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的。” “于晓辉不给她零花钱?”孟山雨放下手机。 “也不是,”左纥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个薄薄的厚度,“他们公司那么小,能动用的资金就那么点,于晓辉就算想给也拿不出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是于晓辉的前妻,忙改口道:“就算拿得出,他也不会给的,欧嬗说过,于晓辉其实没那么喜欢她。” 孟山雨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左纥却不肯细说,嘿嘿笑了两声,含糊道:“于晓辉不怎么陪她,要不她怎么还一直跟我在一起呢。” 这小子看似傻白甜,实际上精得很,说了这么多,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孟山雨收回视线,表现得对这件事毫无兴趣:“算了,他们的事情我也没兴趣知道。” 左纥却没有就此打住,沉默片刻后试探着问:“姐,于晓辉这么对你,你没想过报复一下他们?” “不了吧,他都给了我一千万了。”孟山雨掀起眼皮瞥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我这不是担心您对付欧嬗嘛,好歹我跟她也有几分感情。”左纥叹了口气,“现在的人总是对第三者喊打喊杀,但我觉着,过错最大的应该是出轨的那个人嘛。” 孟山雨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所以啊,姐,”左纥上半身往前凑了凑,“你要是觉得气不顺,主要还是得找于晓辉的麻烦,他才是罪魁祸首。” 孟山雨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也凑过去:“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付他?” 似乎被她的突然凑近吓到,左纥下意识往后一缩,支支吾吾:“你跟他也相处了这么多年,总有什么把柄之类的,对症下药呗?” 听到这里,孟山雨终于确定他今天的来意。 她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天生无辜的大眼睛一敛,凭空多了三分锐利:“是欧嬗派你来的?” 左纥疯狂摇头,否认三连:“不是,没有,你想多了!” 孟山雨无视他的辩解,意味深长:“她应该不知道你已经来过一次了吧?” 左纥仿佛被人突然按了暂停键,张口结舌地僵在原地。 “让她放心,只要她不主动找我麻烦,我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孟山雨收回视线,头也不抬地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左纥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垂头丧气地离开房间。 门“啪嗒”一声关上,房间里恢复寂静。 萌萌叹了口气,颇为遗憾:“还以为是凶手来了呢。” 孟山雨却没有放松,她仰起头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左纥提醒了我一件事,于晓辉那个小破公司,哪来的一千万?” 宋媛的记忆跟公司有关的不多,但只靠那些蛛丝马迹,也知道于晓辉的公司不可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 她居然险些忽略了这一点。 “这么说,宋媛的死因可能与这笔钱有关?”萌萌推测。 孟山雨回过神来,拿起身边的手机:“说到这个,我刚刚发现一个更奇怪的事情。” 她打开手机里的网购历史。 “天花板上那根绳子,是宋媛自己买的。” 宽敞舒适的套房,再次陷入寂静。 正文 第十一章 合作吧(32票的加更) , 次日。 天刚蒙蒙亮,苦逼上班族们已经从被窝里钻出来,端着一张张麻木的面孔,赶地铁的赶地铁,堵车的堵车。 人来人往,却并不喧嚣,好像一群行尸走肉,身体在动,灵魂却仍在沉睡。 “从这一点来说,不管哪个世界都大同小异啊。”孟山雨拽了拽帽檐,叼着吸管含糊地感叹。 她今天起了个大早,换了身低调的衣服,沿着原主记忆中的地址晃悠到一幢写字楼下。 顺手买了杯豆浆当早餐。 这悠哉的工作态度让萌萌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声点,你今天是来打探情报的,不要被人认出来。” 孟山雨一口气将豆浆喝完,抬手丢进五步以外的垃圾桶,正中。 她愉快地打了个响指:“被发现也没什么。” 怎么说也是前任老板娘呢。 孟山雨大步往电梯走去,融入簇拥的上班人流中。 自从昨晚发现绳子是宋媛自己购入的之后,她一度陷入迷惑。 如果不是确信系统不可能出错,她恐怕真的要怀疑宋媛是自杀了。 幕后凶手藏得太严实,孟山雨别无选择,现在唯一能查的就是于晓辉给宋媛这一千万,究竟是哪里来的。 “需要购买道具吗?”萌萌在她眼前弹出虚拟商城页面。 孟山雨连连摆手,仿佛要将面前的页面挥散:“拿走拿走,别诱惑我!在这个世界里花的信用点越多,任务结束之后我能赚到的就越少,休想诱惑我浪费信用点!” 萌萌对她的抠门十分了解,习以为常地收起页面:“那你要怎么确认他的公司能赚多少?”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孟山雨一脸正气:“直接问不就行了?” 问谁? 萌萌一头雾水。 …… 上班高峰期过去,写字楼逐渐安静下来,电梯也不再繁忙。 欧嬗画着淡妆,拎着新买的包包,与往来的熟人点头致意,香风摇曳地抵达公司。 刚进门,她敏锐地察觉到今天公司的气氛不对。 同事们看向她的眼神,有的同情,有的看戏,有的期待…… 发生什么事了? 欧嬗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不动声色地垂眼一扫:衣服是当季新款,鞋子是大牌经典款,包包是靠谱代购刚寄来的,绝对保真,香水也没有过期。 ok,自己身上没问题。 那看来是公司里有事了。 她清了清喉咙,正准备叫人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冷不防瞥见待客室里坐着一个翘二郎腿的女人。 颇为眼熟。 欧嬗鞋跟一扭,差点崴到自己的脚。 她倒吸一口凉气,飞速瞥向于晓辉的办公室,发现他还没来,当即松了口气,健步如飞地往待客室走去。 “啪嗒。” 门被锁上的声音吸引了孟山雨的注意,她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好整以暇地看向门口。 “你来干什么?”欧嬗抱着胳膊问。 她竖起全身的尖刺,准备开始战斗。 没想到沙发上的女人开口:“我来找你呀。” 欧嬗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冷笑:“找我?别装了,你是来找晓辉哥吧。” “我找他干嘛。”孟山雨站起身,亲热地将她拉过来坐下。 欧嬗警惕地往后退——没退成,面前这女人怕不是工地搬砖的,力气奇大,一转眼自己就被按在沙发上乖乖坐着了。 欧嬗心生惊恐。 孟山雨拍拍她的肩膀:“我真的是来找你的。” 欧嬗脊背脖子警惕得僵成一块木板,半信半疑地转动眼珠:“找我干什么?” “你应该很好奇,于晓辉给我那一千万是哪来的吧?” “别在我面前炫耀——”欧嬗眉毛一竖,下意识就要站起来。 “冷静点,”孟山雨一把将她按回沙发,“好好听我说话不行吗?” 欧嬗被她按住动弹不得,“噗通”坐了回去,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双方武力值,暗暗后悔自己进来的时候锁了门。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决定暂时服软,咽了口唾沫:“你说。” 孟山雨满意地笑笑:“你是于晓辉的秘书,应该对这家公司还算了解。” 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欧嬗谨慎点头,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孟山雨继续道:“照这家公司帐面上的资金来看,于晓辉能一口气拿出一千万吗?” 欧嬗警惕地盯着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对方的反应在孟山雨的意料之中,她不紧不慢地坦白自己的来意:“你不是想知道这一千万是从哪来的吗?刚好我也很想知道,所以我们合作怎么样?” 欧嬗沉默。 孟山雨觉得差不多了,松开一直按着她肩膀的手。 果然,欧嬗坐着没动,她沉默良久,探究问:“你为什么要追究这一千万从哪里来?” 孟山雨虚伪地叹气:“万一是什么赃款,我花着也不安心嘛。” “你今天才想起来担心是不是有点迟了?”欧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说吧,打算怎么做?” …… 孟山雨从写字楼离开时,已经临近中午。 她脚步轻快,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往外走。 “欧嬗真的会乖乖按你说的去做?”萌萌出声。 “嗯哼,她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自己。”孟山雨将帽子扣回脑袋上,笃定道,“如果于晓辉真的背着她有暗中的资金交易,不用我说,她自己也不会轻易放过于晓辉。” 所谓的“合作”,只不过是给欧嬗的行动找一个理由。 “宋媛?”忽然,身后响起一道男声。 孟山雨脚步一顿,扭头看往后看去。 来人身材修长,衣着精致,狭长的丹凤眼掩藏在薄薄的镜片后,平添几分温和的书卷气。 “我远远看着就好像是你,”祁永书几步走近,笑着颔首,“真巧,又见面了。” “祁总怎么会来这?”孟山雨随口寒暄。 祁永书道:“这该我问你才对,我记得于总的公司就在这,你是来见他的?” “怎么可能,”孟山雨摆摆手,含糊道,“凑巧而已。” 祁永书没有多问,十分自然地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都这个点了,不如一起吃个饭?” ……我们很熟吗? 孟山雨暗暗腹诽,面上却笑得毫无破绽:“好啊。” 她倒要看看,这个祁总想干什么。 正文 第十二章 交锋 此时还没到午餐高峰期,餐厅里的客人不多。 白天餐厅没有夜晚那么暧昧的氛围,明亮的落地窗外大片的碧蓝,天高云淡,阳光透过绿植,在餐桌上洒下一片细小的光斑。 餐厅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掩盖了细小的餐具碰撞声,以及食客们彼此低声的交谈。 孟山雨放下餐具,拿起手边色泽漂亮的果汁轻抿一口,目光瞥向对面。 对方相当沉得住气,好像就只是为了请她吃一顿饭。 见他久久不表露真实目的,孟山雨索性主动开口:“印象中,我们只见过两面?” 祁永书抬眼,目光透过镜片落到她脸上:“这并不重要,有些人哪怕天天见面,我也没有兴趣邀请他们共进午餐。” 孟山雨适时地露出几分笑意,放下杯子道:“我应该说是我的荣幸吗?” “是我的荣幸才对,”祁永书顿了顿,“说真的,我上次见到你时,险些没认出来。”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孟山雨意味深长地道。 祁永书没有听出什么端倪,以为她只是在说离婚,点头赞同道:“于晓辉配不上你。” “可离婚是他提出来的。”孟山雨睫毛垂下掩住眼中的情绪,一手托腮,一手漫不经心地拨动垂落在桌沿的发尾。 “很多男人都会沉溺于眼前的成功,甚至因此否定自己的过去。”祁永书摇了摇头,“在这种时候,遇到主动扑上来的女人,他们往往来者不拒。” 他对于晓辉的评价很不客气。 祁永书的直白似乎取悦了面前的女人,她弯弯嘴角,放下支着的手臂,目光撞上对方藏在镜片后的双眼:“在祁总眼中,于晓辉已经算是成功男人了?” 祁永书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开口却道:“作为一个既无背景,又无根基的外地商人,他的运气很不错。” “我很好奇,”孟山雨唇角带笑,仿佛只是闲谈,“祁总产业这么多,还亲自跟于晓辉谈生意?” “我还年轻,至少表面上要体现出事必躬亲的姿态,否则家族怎么敢放心将担子交给我。”祁永书屈指抬了抬眼镜,回答得滴水不漏。 孟山雨恍然点头:“所以哪怕几十万的小生意也要亲自出马?” 她在欧嬗那里呆了一上午,将于晓辉公司明面上的生意了解得七七八八。 于晓辉公司的大宗交易几乎都跟面前这位祁总有关,但是所谓的“大宗”最多也不过百来万上下而已。 怎么看也不可能榨出一千万的利润来。 祁永书笑而不语。 孟山雨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还是说,你们之间的交易不止这些?” 餐厅的音乐恰巧一曲终了,细碎嘈杂的说话声重新出现,打破原先宁静惬意的氛围,祁永书抬起眼,眼底的笑意倏忽间散开。 一直在观察对方的孟山雨姿势未变,却暗暗绷紧脊背。 某瞬间,她几乎感觉对方是一只茹毛饮血的野兽。 “叮……” 恰巧此时旁边食客掉了一把汤匙,金属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凝固的氛围。 祁永书眼睛一眨,那瞬间的锋利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勾起唇角推了推眼镜:“要来点甜品吗?” …… 转眼就到了周末。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一家闹中取静的小店。 幽暗的仿古室内,屏风和光影交错,别具匠心地将每张桌子都隔出独立的空间,却不显得逼仄。 古琴声若有若无,檀香缭绕,让人一时辨不清今夕是何年。 乔玉矜从手边颇有年头的摆件上收回视线,对孟山雨道:“我今天真是来对了,竟然能蹭你一顿这么高级的——怎么样,当富婆开心吗?” 孟山雨无奈叹气。 面前这位披着长卷发的大美人是她现实中的同事兼好友,因为她长期不下线,这位找不着人,竟然直接追到子世界里头来了。 大家名义上是同事,实际上任务都是各做各的,在同一个子世界遇到同事的概率小得可怜。 可是万一现实中有急事找不到人怎么办? 公司老板身为赚钱鬼才,一拍脑袋想出个好主意。 他在系统商城里上架了一个道具,大家可以利用它定位某个同事,直接前往正在子世界内工作的同事身边。 但是为了防止大家滥用这个功能,造成子世界的混乱,这个道具的价格极其昂贵,按秒收费,气得众人纷纷在背地里对老板表达过于激烈的感情。 别看乔玉矜现在正慵懒闲适地坐在这里,事实上每分每秒都在烧钱。 “你特地过来,就是为了找我蹭个下午茶?”孟山雨道,“万一我这回进的世界危机四伏,落地就死一次怎么办?” “死就死呗,又不是真死。”不过是多花一笔信用点而已,乔玉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而且你这回的世界不是很棒嘛,看来我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确。” 她得意地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冲孟山雨抛了个媚眼。 孟山雨:“……” “不过我这回过来,确实是有事找你。”说到一半,乔玉矜捏起手边精致的小点心,细嚼慢咽了,才继续道,“你知道沈辞吧?我听说他在找队友,好多人都在蠢蠢欲动呢。” “队友?”孟山雨一头雾水。 沈辞是他们公司的同事,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前辈。 此人十分神秘,自打孟山雨进公司以来,从未见过这位前辈,只知道他专攻高难度世界,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是老板经常挂在嘴边夸奖的一员大将。 这位神秘的前辈在公司里流传着一段影像,在那个子世界里,他顶着原主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面对黑压压的敌人,仅凭手中两把匕首,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路血花四溅,被众敌人围在中心的人影如幽灵鬼魅,转瞬便逃出生天。 当时孟山雨看完那段影像,还以为这是公司里每个人都要达到的水准,吓得差点扭头就去辞职——后来因为缺钱硬生生忍住了。 这种级别的高手,还需要广而告之地满公司找队友? 更何况,公司里的任务不都只能一个人完成嘛。 她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哪个子世界一死死了俩?”乔玉矜不负责任地耸耸肩,“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要进的是高难度世界,报酬一定很丰厚。” 作为好友,她深知孟山雨的缺钱程度。 “我这边离解决还早呢,估计是赶不上了。”孟山雨沮丧地瘫在椅子上,“而且我这种水平,人家大佬估计也看不上。” “不要妄自菲薄。”不知不觉,乔玉矜将一碟子点心都吃完了,她心满意足地端起茶杯漱了漱口,“至少,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不管抽到哪个世界,都不会选择强制退出的人。” 被夸奖的孟山雨哭笑不得:“还不是因为强制退出要倒罚信用点,我哪来的钱给它扣?” 不过是为穷所困罢了。 “最后也都解决了不是嘛,证明你还是很强的。”她用纸巾按了按唇,心满意足地与孟山雨告别,“消息带到,我回去啦!” 这姑娘来得突然,走得也痛快,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孟山雨无奈地摇摇头,叫来服务员买单,起身离开这家幽暗的小店。 她没有注意到,街对面停着的那辆车的车窗后面,有双一直盯着她的眼睛。 男人目送她消失在拐弯处,掏出手机:“老板,目标进金熠商场了。” 正文 第十三章 失望 明亮通透的商场里人来人往。 奢侈品店里的客人却往往少于店员。 通透明亮的店堂内,孟山雨靠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盯着落地窗外往来的行人。 双眼微垂,略带几分茫然犹豫,看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想要上前安慰劝解一番。 殊不知她只是在思考待会儿吃什么。 “抱歉,”一道轻软的女声将她从出神中唤醒,“这款包包我们店内已经没货了。” 孟山雨双眼聚焦,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什么?”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示意店员稍等,按下接通,起身往僻静处走了几步。 “媛媛……”沙哑的男声响起。 “于晓辉?有什么事吗?”孟山雨的声音冷淡,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不远处的绿植上。 于晓辉沉默了一会儿,问:“媛媛,你现在在哪里?” “既然都离婚了,就别这么喊了吧,被你太太听见不太合适。”孟山雨凉凉地道。 “媛媛,”于晓辉的声音变得急促,“我说过的,我跟她结婚是逼不得已,我爱的人还是你啊!” 这是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种话? 孟山雨静静地翻了个白眼:“没事的话我挂了。” “等等!”于晓辉沉默片刻,“我们今天晚上见一面,好不好?” 虽然不耐烦应付渣男,但正事还是要做的,孟山雨勉强同意:“可以,地点你定。” 结束通话,一直等待着的店员上前,递来平板:“这款包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联系总店调货,大概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孟山雨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图片,干脆道:“那就不要了,换一款吧。” 店员迟疑片刻:“……好的。” 这时,身后响起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我刚打电话让人立刻送过来,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孟山雨茫然抬头,看向来人。 竟然是祁永书。 “这是你的店?”她看向墙壁上醒目的logo。 “之一。”祁永书低调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角微弯。 孟山雨暗暗惊讶。 这家店的品牌属于某个庞大集团,如果祁永书真是老板,他的背景恐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 “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祁永书轻快道,“待会儿一起吃个晚饭?” 孟山雨故作讶异:“我?” 在她看来,上一次的午餐结束得并不算愉快,祁永书转眼就没事人似的重新出现,到底图什么? “不然这里还有谁?”祁永书摊手。 他站立的姿态并不端正,甚至有点懒洋洋,却偏偏自有一股独特的潇洒劲,四周女性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落在这位青年才俊身上。 “抱歉,今晚没时间。”没等对方表现出遗憾,孟山雨将鬓边长发撩到身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刚好打算去喝下午茶,正缺一位同伴。” 祁永书笑容变盛:“那我就毛遂自荐了。” …… 咖啡厅内音乐慵懒,仿佛带着巧克力的馨香丝滑。甜美的空气里坐着几桌闺蜜和情侣,各自小声说话。 这种轻盈闲适的下午茶场合,比正餐时间更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萌萌在孟山雨脑海里问:“你什么时候有下午茶的习惯了?” “今天刚有的习惯,不行吗?”孟山雨哼哼一声。 “嗯?”坐在对面的祁永书闻声抬眼。 孟山雨顺势开口:“短短几天,我们偶遇了三次,如果这是巧合,未免也太有缘了。” “这次的确不是巧合,”祁永书推了推眼镜,眼角流露出笑意,柔和了凌厉的轮廓,“是我想见你。” 孟山雨困惑:“哦?” 祁永书坦然道:“为了追求一位有好感的女性,主动创造机会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啥? 听到这一句,孟山雨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甚是迷茫:“可我跟于晓辉曾经结过婚。” “那是曾经的事。”祁永书身体往前倾,压低声音,“我说过,于晓辉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比如说你? 孟山雨小心翼翼地确认:“难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 “不不,”祁永书失笑,“我没有觊觎别人妻子的爱好,更何况我那时候见到的你,跟现在判若两人——我对现在的你更感兴趣。” 孟山雨恍然。 个人魅力太大,桃花挡也挡不住呀。 萌萌急了:“你只是在工作,别忘了工作守则!” 与此同时,一道不属于萌萌的沉稳女声在孟山雨的脑海中响起:“不要对这个世界里的事物产生感情,在情感中沉沦会迷失回家的方向。” 这是系统检测到危险,自动触发的提醒。 孟山雨哭笑不得:这么紧张干什么,她又不是第一次做任务的萌新,维度不同怎么恋爱? 脑海中的吵闹没有影响到现实,孟山雨对上祁永书的视线,本想拒绝,心念一动,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她垂下眼帘,双手捧着面前的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离婚后,我已经做好一个人生活的打算……” “你还很年轻,而且很漂亮,”祁永书轻声道,“不要放弃对未来的希望。” 他的手伸过来,轻轻覆盖住孟山雨的手背。 “啊啊啊!”萌萌在她脑海里尖叫,“给我撒开!撒开!” 公司对员工的保护真是无微不至。 孟山雨被它吵得脑壳疼,不得不缩回手,与祁永书保持距离:“太突然了,我想我们彼此还算不上了解。” 祁永书自然地收回手,早有预料般一笑:“不要对此感到压力,我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看见对面的女人神色挣扎。 深谙人心的祁永书以退为进:“至少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看到她迟疑地点头,他缓缓勾起唇角,眼中的笑意却功成身退般悉数消散。 感谢父母给他这副皮囊和背景,让他在女性面前无往不利。 祁永书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叫来一份甜点推到孟山雨面前:“吃点东西吧,咱们可以聊点轻松的事。” 机会来了!孟山雨拿起叉子,试探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问工作方面的事?” “没有啊,”祁永书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上一次我问你生意上的事,你没有回答我。”孟山雨垂眼戳着蛋糕上绵软的奶油。 祁永书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在回忆,片刻后恍然一笑:“我当时是有点不太高兴,因为你一直在问于总的事。” 他太坦然了,以至于孟山雨一时竟然没话接。 “不过现在想想,是我不对,现在回答还来得及吗?”他略微扬起眉,没等孟山雨回答便继续道,“于总的公司毕竟刚开没两年,规模还不大,吃不下太大的单子。我亲自跟他谈,是因为看中他公司的发展前景,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原因。” 说到最后,他意味深长地补充:“还好是我亲自去谈,否则岂不是没机会认识你了?” 孟山雨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内心却感到一丝失望。 满嘴跑火车,把她当成傻白甜在哄,可见再如何金光闪闪的条件也无法改变此人是个不靠谱青年的事实。 正文 第十四章 迟来的约会 , 不管祁永书是有意糊弄还是确实没什么本事,从他嘴里似乎挖不出实话。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结束了一场表面和谐的下午茶。 “唉,我真是太渣了。”将祁永书打发走后,孟山雨在空无一人的厕所里补妆,“这位青年才俊一定想不到,我吊着他只是为了搜寻于晓辉那一千万的线索。” 萌萌沉默了一会儿,字正腔圆地念诵:“不要对这个世界里的事物产生感情,在情感中沉沦会迷失回家的……” “咳!行了行了,”孟山雨差点把口红涂到下巴上,哭笑不得,“这么不信任我?我承认,这个祁永书确实很完美,但是请用你的数据库好好想一想,这么完美的男人,会看上一个离异——说得不好听一点是被人抛弃的女人吗?” 经历过这么多世界,她早就看透了,在某些男人眼里,女性是猎物,是战利品,是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唯独不是跟他们等同的人。 祁永书毫无疑问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萌萌不甘心地反驳:“万一他口味清奇——” 孟山雨:“……放心吧,我没看上他,只是觉得这家伙接近我或许有别的目的,才没有直接拒绝。” 萌萌半信半疑:“好吧,你可千万别做出违规的事。” “放——心——这不是还有你看着我嘛,”孟山雨将口红收回包里,看了一眼手机,“走吧,还有一场硬战等着我们呢。” 手机屏幕上躺着一条地址,发信人是于晓辉。 …… 于晓辉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松了松衬衫领口。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包厢里,借着窗户的反光检查自己的穿着,忐忑得宛如一个第一次相亲的毛头小子。 他还特意戴了前妻以前给自己买的领带。 连于晓辉自己都想不明白,跟前妻见个面而已,怎么会如此激动。 不过…… 他回忆起上一次在街上偶遇宋媛的画面。 前妻的变化大得他险些不敢认。 那么漂亮、时尚的女人,竟然是他那个总是精打细算、买双鞋都要犹豫很久,以至于总是灰头土脸的前妻? 想到这他又不忿起来:离婚之后的宋媛看起来过得相当滋润,似乎完全没有因为离婚这件事而伤心。 这怎么可以! 难不成她不爱自己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于晓辉不由自主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拉开。 孟山雨迈步进来。 于晓辉立刻起身,笑容满面地上前:“媛媛。” “我没来晚吧?”孟山雨没有看他,自顾自打量着包厢内的陈设。 “没有没有,”于晓辉殷勤地拉开椅子,“来,坐。” 酒店的装修不知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前弄的,到处弥漫着浮夸的土豪味,椅子都仿佛包了浆,泛着一层可疑的油光。 这种环境顿时将孟山雨本就不多的耐心消耗大半,坐下便道:“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满心期待的于晓辉宛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媛媛,你难道不爱我了?” 孟山雨不是宋媛,听到这样的问题只觉得匪夷所思,她困惑皱眉:“我们不是离婚好久了吗?” 究竟多厚的脸皮才能问出这种问题? 这在于晓辉耳中,基本等同于默认,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缓缓握成拳头。 前妻精致的妆容打扮也刺眼起来。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成天打扮成这幅模样,是不是想去勾引别的男人?”他压低声音吼道。 孟山雨冷笑一声:“我打扮是因为我自己乐意,跟男人没有一点关系——就算我真想勾引别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宛如火上浇油,于晓辉重重地拍了一把桌子,正欲起身,包厢门却刚好被敲响。 先前点的菜到了。 有外人在,于晓辉的怒火被硬生生掐灭,他表情僵硬地坐回去,一声不吭。 孟山雨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自顾自地提起筷子尝了几口。 然后默默搁下筷子。 这家店的味道可真不怎么样。 等到服务员上完菜离开,将包厢门重新关好后,于晓辉的情绪好像稳定了一点,再次开口:“媛媛,你还记得这家店吗?” 孟山雨环顾四周,将这个土豪金的包厢打量了一遍,视线落在一块翘起的墙纸上,眼底带着几分嫌弃:“不记得了,这家店有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难吃? 于晓辉深吸一口气:“我们以前没钱的时候,曾经约好有钱以后一定要来这家吃一顿大餐,你真的不记得了?” 孟山雨仔细想了想:“这事我记得,原来是这家店啊。” 闻言于晓辉神色稍缓:“我们后来虽然条件变好了,却一直没时间来,直到今天,才终于有机会完成当年的心愿。” 孟山雨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体贴”地挖苦道:“是啊,你忙着陪欧嬗嘛。” 于晓辉听到她的话,不怒反喜。 在他听来,这是宋媛还爱着他,在吃醋。 他激动得坐直了身体:“媛媛,你听我解释,我跟她结婚是有原因的——你知道我家里逼得急,他们不可能接受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媳妇。” 关于这件事,孟山雨从宋媛的记忆里知道一点:宋媛和于晓辉结婚数年,一直没有孩子,宋媛也去医院检查过,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但就是怀不上。 因此,宋媛一直对于晓辉心怀歉疚。 孟山雨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欧嬗怀孕了?” 于晓辉点点头,抵着拳头咳嗽一声,含糊道:“我有次喝多了,没想到会……她后来逼我对她负责,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答应。” “正好给你爸妈一个交代,对吗?”孟山雨淡淡地接道。 于晓辉摸摸鼻子,没作声。 孟山雨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兴致缺缺地问:“所以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快要当爸爸了?” “不,”于晓辉急急否认,“我是为了告诉你我跟她结婚的真相,我最爱的是你,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或许他以为,在自己这一番真心剖白后,前妻会感动地回答“我也是”,可惜,宋媛已经死了。 而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正冷眼分析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一心只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杀死前妻的凶手。 正文 第十五章 钱 桌上的昂贵海鲜无人动筷,逐渐凝结成让人没有食欲的模样。 于晓辉那番慷慨激昂的真心告白无人捧场,随着时间的消逝愈发显得尴尬。 良久。 孟山雨开口:“所以呢?你这样说,是对不起你现在的妻子。既然你为了后代选择了她,那么我们之间就结束了。” 脑海中,萌萌愤愤出声:“这个凑不要脸的,居然还想脚踏两条船!” 没想到宋媛是这样的回答,于晓辉怔住了。 他的脸色逐渐涨红,拔高声音道:“可你用了我留给你的那笔钱,不就意味着你原谅我了吗?” 还有这种逻辑? 孟山雨仔细翻了翻宋媛的记忆,愣是没能从中找出凭据。 当初他俩离婚时,于晓辉说的分明是:“你什么都不带走,以后怎么活?这笔钱就当是我留给你的生活费,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他把支票塞进宋媛的包里,宋媛当时满心都是被丈夫抛弃的悲伤和迷茫,情绪极度低落,无心去推拒他的动作。 等后来发现支票金额大得吓人时,他们已经离婚,宋媛曾经想将钱还给他,可惜对方避她如蛇蝎,宋媛没机会询问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只能作罢。 如今,孟山雨替她开口:“我还觉得奇怪呢,你哪儿来这么大一笔钱?” 于晓辉没好气地道:“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不用管那么多,只要知道是我赚来的就行了。” 孟山雨侧目。 太可疑了,这个回答。 二人可各持己见,谁都没能说服谁。一顿使人消化不良的晚餐终于结束,孟山雨回到酒店,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 “萌萌,你觉得于晓辉是凶手吗?”她注视着天花板问。 “我不知道……”萌萌顿了顿,补充,“在没有找到真正的证据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你这不是废话嘛。” 萌萌沉默片刻,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只会说废话,弹出商城页面:“是否花费信用点购买辅助道具?” “……不必了。”孟山雨揉揉额角。 这个世界风险度低,级别评定估计不高,赚不了几个信用点,额外的信用点花出去,能不能回本还是个问题。 “我一定能找出凶手,休想让我多花一分钱!” …… “钱钱钱,你为什么成天盯着钱?”于晓辉冲着地上的身影咆哮,“媛媛从来不会像你这样一天到晚问我要钱!” 欧嬗伏在冰冷的地面上,长发遮住了脸颊,看不清神情。 于晓辉喘着粗气,困兽似的来回踱步:“会计今天跟我说,你最近一直在查公司的帐,你想干什么?你说!” 面对于晓辉的怒火,欧嬗没有出声,她静静地趴在地上,双眼空洞地透过凌乱发丝,看见不远处地板上缓缓蔓延开的一滩水。 身体上的疼痛一波一波地刺激着她的神经,恍惚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身躯,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有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她心里响起:“这就是你想尽办法抢来的生活吗?跟这种男人结婚,你后悔吗?” 于晓辉自顾自地吼了一会儿,瞥见地上的一动不动的人影,情绪缓缓恢复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声音放低,自以为和善地开口:“你乖乖的,该有的都会有,我不会亏待你,明白吗?” 说完,他看了一眼时间,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车钥匙,转身出门。 大门打开又关闭,世界恢复寂静。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一片狼藉,椅子四脚朝天,花瓶成了一滩碎玻璃,鲜花散得不成样子,零碎的花瓣顺着地板上的积水一路漂到欧嬗脚边。 感觉到凉意的欧嬗下意识缩起腿,这一动作牵动了浑身的疼痛,她呜咽一声,缓缓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 不知过去多久,她伸直手臂,从沙发底下抠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喂……我肚子好疼……” 这一天,欧嬗没有去公司上班。 于晓辉不以为意,他们早上刚刚吵完架,欧嬗不想见他很正常。 正好,他暂时也不想见她。 直到夜幕降临。 于晓辉已经忘了早上的不愉快,下班回到家。 他打开大门,一边换鞋,一边摸索墙上的开关。 “啪嗒。” 灯光亮起,客厅内的黑暗消弭一空。 于晓辉一抬眼,被坐在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是欧嬗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道:“你傻坐着干什么,黑灯瞎火的怎么不开灯?” “我今天去医院了。”欧嬗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 今天的她没有化妆,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看起来憔悴又陌生。 “去医院干什么?”于晓辉随口问。 他换好鞋,将包放到桌上,一边松领带,一边打量家里。 早上出门前的狼藉已经被每天来打扫的阿姨清理干净,家里一如以往般整洁,唯独桌上空空荡荡的,少了一瓶鲜花。 “医生说我流产了。”欧嬗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嘴角勾起,仿佛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什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先是下意识地责备,后来似乎想起什么,声音逐渐变低,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听见这句话,欧嬗像是突然被打开了某个开关,视线聚焦,怨毒目光锁定他:“你怪我?你他妈怎么不想想是谁干的!是谁今天专往我肚子上踹啊!” “我就不小心碰了一下,”于晓辉辩解,“我那会儿在气头上,不是故意想让你流产的……” 欧嬗站起身,冷笑逼问:“但你是故意想打我,对吗?” “我说了我那时候在气头上,控制不住自己——要不是你惹我生气,我也不可能打你!”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有道理?”欧嬗看着面前这个极力为自己辩解的男人,几乎都快气笑了,“真没想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居然还会家暴,你打过宋媛吗?” 于晓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在重复:“我承认是我不好,但要是你乖乖听话不惹我生气,我是不可能打你的。” 欧嬗了然地点点头:“看来也打过,她离婚真是离对了。” “好了!”于晓辉抬高声音,又软化下来,自以为委曲求全地道,“既然流产了,你就先回房间好好休息吧,等把身体养好了,咱们再怀一个,别难过,啊。” “哈,哈哈,”欧嬗仿佛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突然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 于晓辉沉下脸来:“你笑什么!” 欧嬗捂着肚子,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指着他的鼻子讥笑道:“你都不问我身体有没有损伤,居然还想让我再给你怀一个?” “怎么,难不成你想离婚?”于晓辉冷下脸,走上前一把拍开她指着自己的手,“我告诉你,有的是女人想给我生孩子,你还真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了?” 不知道这话又怎么戳中了欧嬗的笑点,她大笑片刻,往后退了几步,似乎要以沙发作为盾牌保护自己:“宋媛跟你结婚几年生不出孩子,但她去医院查了好几次都是一切正常,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谁的原因?” 于晓辉神色微变。 欧嬗报复般畅快大笑:“老娘怀的根本就不是你的种!你这个弱鸡废物!” “你他妈再说一遍!”于晓辉脸色涨红,目眦欲裂,一脚踢翻身边精致的玻璃茶几。 玻璃茶几倾倒碎裂的轰然巨响中,欧嬗从沙发后面摸出一把菜刀,面色狰狞地冲他回喊:“你有本事就过来!看谁先弄死谁!” 正文 第十六章 逃离 孟山雨在酒店的房门外捡到一只灰头土脸的欧嬗。 不知道欧嬗这些天经历了什么,她穿得很随意,头发明显很久没有打理,毛燥地纠结成一团。厚重的粉底掩盖不了她巨大的黑眼圈,干裂起皮的嘴唇上涂着鲜红的唇彩,看得出她是想提升气色,可是看起来更像刚吃完人的巫婆。 刚刚逛完街的孟山雨提着购物袋,在门口跟她大眼瞪小眼,片刻开口:“……吃了吗?” “还没。”欧嬗回答。 半小时后。 酒店的自助餐厅内。 “……事情就是这样。”吃饱喝足的欧嬗用餐巾按了按嘴角。 她的口红脱落,露出本身苍白的唇色,愈发显得憔悴。 孟山雨托着下巴,听得聚精会神,追问道:“你真拿刀砍他了?” 欧嬗冷笑一声:“他看见我拿刀立刻就怂了,没敢动手。” 这么欺软怕硬? 孟山雨遗憾地撇撇嘴。 “他是不是也打过你?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忍下来的?”欧嬗不禁问。 欧嬗以前跟宋媛不熟,但只凭这一阵的接触,她觉得宋媛并不像是那种任人打骂不敢还手的懦弱女性。 孟山雨笑了笑没接话,转而问欧嬗:“你来找我,是有事想求我?” 欧嬗抿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开口:“我不在乎什么一千万了,我要离婚。” 孟山雨挑了挑眉:“这你得跟于晓辉说。” “他不同意,他要折磨我。”欧嬗磨牙,“我流产之后,于晓辉还想让我再怀一个,我一气之下坦白了孩子不是他的种,他差点疯了。” 哇哦,这么刺激的吗? 难怪会发展到动刀子的地步。 孟山雨兴致勃勃地坐直身子,竖起耳朵吃瓜。 为了说动对方帮忙,欧嬗毫无掩饰地继续道:“这几天我睡在客房,夜夜都在做噩梦,梦到他把我活活打死……昨天夜里惊醒后,我还听见房间门锁在动!他一定是半夜想偷偷进来掐死我!” 难怪她今天看起来这么憔悴,再这样下去,神经衰弱都是轻的。 孟山雨暗暗摇头:“可离婚是你们俩的事,我也帮不了你。” 听出她语气中的动摇,欧嬗眼中燃起希望,急切开口:“不,只有你能帮我,于晓辉以为我怀的是他的孩子,才会愿意跟我结婚,实际上他爱的还是你!” 令人失望的是,面前的女人没什么反应。 欧嬗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孟山雨先前就在于晓辉口中听过这番言论,因此并不感到惊讶。 她甚至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好笑:明明欧嬗前不久还在想方设法巩固自己的地位,如今却又唯恐避之不及地要将其还给前任妻子,不知宋媛本人看见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宋媛姐,你帮帮我吧,”欧嬗乞求道,“再这样下去,我不是被他打死,就是因为捅人被抓进监狱……我知道你讨厌我,我发誓,只要能跟他离婚,我立刻收拾行李离开这个城市,再也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一时上头的热血消退,欧嬗意识到自己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未来。跟于晓辉同归于尽的念头消失,她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跟家暴男离婚。 “我不是什么圣母,没有替别人进火坑的爱好,”孟山雨慢悠悠地开口,“别忘了,这个男人是你自己抢走的。” 欧嬗低下头,狠狠咬住下唇。 “如果想让我帮忙,也不是不行。”孟山雨端起面前的红茶,话锋一转,“只是,你能拿什么来换呢?” 欧嬗摩挲着杯壁,似乎在犹豫。 借由茶杯掩饰,孟山雨暗中注视她的反应,心中顿时有数。 她果然还有底牌。 幸好没有一时心软答应她的要求,不然就是白帮忙了。 孟山雨垂下眼睫,微微仰头,将红茶一饮而尽。 茶杯被放下的同时,欧嬗也做好了决定:“我查到了那一千万的来源,只要你帮我离婚,我就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我再帮你,”孟山雨不紧不慢地道,“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欧嬗磨了磨牙,却无可奈何:“好,我说。” …… 月落日升,转眼又是一天。 出租车在一家会所门口停下。 左纥从车上下来,踏入这家会所低调的大门。 一个穿着黑色T恤样貌平平的精壮男人叼着烟站在不远处。 左纥几步上前,挤出笑脸打了个招呼:“哥。” 男人扫了他一眼,含糊道:“老板在里面,你自己进去。” “哎。”左纥连连点头,越过男人往里走去。 他从郁郁葱葱的盆景之间穿过,熟门熟路地往里走,顺手查了查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 穿过院子,他收起手机,在一扇门前站定,深吸一口气。 “叩叩。” 很快,门被打开。 开门的又是一个穿黑T恤的精壮男人,猛一看还以为跟先前那个是双胞胎。 “哥。”左纥继续陪笑点头。 样貌平平的男人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一圈,让开一步:“进来吧。” 左纥低着头钻进门里。 “咔哒。”门被重新关上。 室内顿时变暗,阳光大半都被阻隔在厚重的窗帘之外,一股淡淡的烟味飘散在房间里。 “找我有事?”一道不大分明的男声从里间传出来。 “老板,”左纥往里间走了走了几步,没敢进去,就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看见人影便迅速收回视线,“我是来跟您道别的。” “哦?”室内传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左纥垂在两边的手悄悄攥着衣角,大着胆子道:“我打算带着女朋友去隔壁省,以后就不回本市了。” 里间的男声戏谑地笑了一声:“你女朋友离婚了?” 话音刚落,室内各处响起低笑。 左纥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嘲笑,眉头都没皱一下,笑道:“快了快了,等她一离婚我们就走。” 里间安静了几秒,那道男声再次响起:“行吧,这两年你在我这儿也挺听话的,老三,给他拿点钱,就当是咱们给他送行了。” “哎。”给左纥开门的男人答应一声。 “不敢不敢。”左纥连声道。 与此同时,他悄悄放开一直攥着的衣角,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正文 第十七章 虚与委蛇(64票的加更) , 欧嬗离开后,孟山雨打开手机戳了一下于晓辉的手机号,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她嫌弃地撇嘴。 她明明是来帮助原主解开死亡真相的,为什么还得跟渣男虚与委蛇? 渣男还长得甚是辣眼。 这得加钱! “媛媛?”电话很快接通,于晓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喜,“是你找我吗?” 不然呢! 孟山雨耐着性子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 于晓辉的思维如脱缰野马般奔驰出八里地,十分膨胀地追问:“你想我了才给我打电话的对吗?” 孟山雨刚想下意识反驳,突然想起此次电话的目的,抽抽嘴角将话咽了回去,忍气吞声道:“我们找时间见一面吧?” “好!”于晓辉都没问原因便一口答应下来。 当朱砂痣变成蚊子血,先前的白饭粒便自然而然地转化成了一片白月光。 跟欧嬗撕破脸后,他愈发思念当初的宋媛,旧情如藤蔓般疯长,如今已经彻底占据了于晓辉的整颗心。 在这样的时机下,孟山雨主动打来的电话,宛如一场甘霖,将他心中的藤蔓滋润得愈发蓬勃。 她还爱着我!她还在等我!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于晓辉选中了一家号称情侣约会圣地的餐厅,订好位置后,迫不及待地期待着次日的来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青涩甜美的恋爱时光。 第二天。 夜幕如约降临。 灯火将城市染上一层暧昧。 昏黄的光线滋长内心的悸动。 精致花草之间坐着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交汇的视线间情愫暗生…… 孟山雨毫无胃口地戳着餐盘。 这黑灯瞎火的,吃个屁啊! “媛媛,”因为光线过于昏暗,于晓辉并没有看见面前人不悦的表情,略带扭捏地问,“你今天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孟山雨搁下手里的叉子,决定回去之后叫个炸鸡外卖。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于晓辉期待地道。 孟山雨盯着对方在烛光照耀下显得愈发清晰的高高发际线,沉默片刻,决定开门见山:“我只是想问问你和祁永书祁总的事。” 于晓辉神色一僵,过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道:“祁总?怎么突然提到他?” “前段时间偶然遇到过,”孟山雨没有多说,“你是不是同他做过什么大生意?” 于晓辉用力捏紧手里的餐具,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祁总确实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你不是一直对公司里的事情没兴趣吗?怎么突然想起来关心这个?” “不是我对公司没兴趣,是你以前总是让我少管你的事。”从宋媛的记忆里挖出相关情节,孟山雨顺口纠正道。 于晓辉道歉得十分迅速:“是我不好,因为工作很累,我不想在家也提那些事。” “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孟山雨耸耸肩,喝了口红酒。 于晓辉见她没有回答自己另一个问题的打算,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突然问起祁总的事来了?” 说话间,他脑海中浮现出祁永书的模样,心中警铃作响。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长相差到哪里去,但对方确实比他更有钱…… 孟山雨放下酒杯:“听说那一千万是祁总给你的,你全给了我,自己一点儿都没留吗?” 她怎么会知道! 于晓辉先是心里一紧,听到后半句放松了神色:“离婚是我对不起你,给你那些钱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那家公司都能接这么大的生意啦?”孟山雨顺势问。 烛光的另一边,于晓辉笑容不太自然:“只是偶尔……呃,正好那次帮了祁总一个忙,祁总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钱。” 他轻描淡写地略过自己帮的那个“忙”,顺便还暗示她不要想着攀高枝。 孟山雨不以为意地扬起唇角,假装没听懂。 看来那一千万真是从祁永书那儿来的,欧嬗没骗她。 既然如此,自己也要履行承诺,帮她达成愿望。 想到这里,孟山雨不再追问祁永书的事,硬着头皮换了个暧昧的话题:“你今晚跟我一起吃饭,你太太不生气吗?” 于晓辉哼了一声:“谁在乎她生不生气。” 孟山雨笑容减淡:“她毕竟是你现在的妻子,你当然要照顾她的心情——难道你以前在外面也是这么说我的吗?” “当然不是!”于晓辉想起欧嬗,眼神转暗,“你不知道欧嬗做了什么,呵,总之她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跟我结婚的。” 你也不是啊,这不是扯平了嘛。 孟山雨暗想。 她以为于晓辉接下来会详细说明欧嬗究竟干了什么,便没有出声,没想到他只是拿起酒杯愤愤地喝了一口,咽下了剩下的抱怨。 也对,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向别人暴露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事? 于晓辉喝完酒,又急切地剖白心迹:“我爱的是你,媛媛,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表白这种事情,多了就显得虚伪又空洞,不仅不值钱,还很容易惹人不耐烦。 孟山雨不走心地勾勾嘴角,提醒道:“你有妻子了。” “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人渣!”于晓辉咬牙切齿地道。 孟山雨困惑不解地看着他:“你既然这么讨厌她,当初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当然是因为她说自己怀孕了! 于晓辉把这句话连同绿帽子一起咽了回去,摇头长叹一声:“我当时还以为她是个好姑娘,结了婚才发现她的真实面目。” 孟山雨恍然地点点头:“但因为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所以你还是选择让她做你的妻子。” 于晓辉没有说话,一脸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欧嬗流产了,孩子还不是他的。 他跟自己的妻子离了婚,娶了一顶绿帽子回家,这几个月的折腾,宛如一场巨大的笑话。 “媛媛,我爱的是你,你要相信我。”他痛苦地重复道。 这仿佛是一根稻草,他死死地拽住,以此证明自己并不是满盘皆输。 “你现在已经有妻子了,我不希望你再次出轨,哪怕对象是我。”坐在对面的女人却温和而不容拒绝地回答。 于晓辉猛地抬头:“如果我跟她离婚呢?” 孟山雨眨了眨眼,仿佛没有听懂。 于晓辉双手按在桌上,身体前倾,视线穿过烛光,期待地看着她:“等我跟她离婚,你是不是就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孟山雨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说话。 如果宋媛听到这个问题,会如何回答呢? 可是宋媛已经死了,而孟山雨猜不出她的答案。 在于晓辉那里,她的沉默被解读为另一种意思,他激动地握起拳头:“你放心,媛媛,我很快就会解决这件事,到时候我再来找你,你等我。” 正文 第十八章 找人 一场令人消化不良的晚餐终于结束。 孟山雨拒绝于晓辉送她回去的提议,迈出餐厅大门,吸了一口夜晚并不清新的空气。 此时此刻,就连大街上的汽车尾气,都令人感到愉悦。 成功达成目的的孟山雨拎着包,正准备打车回去顺便叫个炸鸡外卖,突然察觉到门口有个男人正盯着自己。 她往那边瞟了一眼。 一个穿黑T恤的男人,又高又壮,长了一张混进人群就找不到的黝黑大众脸,乍一看不像什么好人。 她心中一动,莫名浮起几分警惕。 “打车吗?”那男人主动招呼道。 原来是黑车司机啊。 还没来得及聚起的警惕消散,孟山雨仗着自己武力值够高,不假思索地点头。 这个点确实不太好打车。 看起来不像好人的司机一路安安稳稳将孟山雨送回酒店,不闯红灯不超车,良好得几乎让孟山雨对一开始以貌取人的行为生出几分内疚。 “到了,要发票吗?”司机问。 “……不用,谢谢。” 司机没再出声,目送她进入酒店大门后,无视不远处一个伸手打车的路人,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离开。 十多分钟后,车辆抵达一家会所。 他从车库直接进入电梯,十多秒后,电梯打开,守在门口的两个青年机敏地将视线投向他,同时一点头:“三哥。” 被叫做三哥的男人答应一声,问:“老板在吗?” “在的,”左手边的青年殷勤地替他打开门,“三哥请。” …… 两天后的上午,阳光正好,孟山雨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正在昏昏欲睡,突然连着收到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于晓辉发的:“媛媛,我离婚了!” 哦。 她冷漠地删掉了这条信息。 第二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张从本市出发的长途车车票。 这条是欧嬗发的。 “宋媛如果看到他们俩离婚,应该会高兴吧。”没了睡意,孟山雨抬眼眺望碧蓝的天空,目光悠远地喃喃。 “可是凶手还没找到。”萌萌扫兴地提醒。 孟山雨表情一僵:“……我知道。” 忽然,手机又是一响。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我总共也没认识几个人啊。”她嘟囔着掏出手机。 这回是电话,祁永书打来的。 “祁总?”孟山雨躺在阳台上没挪窝。 “今天有空吗?”祁永书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那头传来。 孟山雨打了个哈欠:“我说没空你会信吗?” “那就可惜了,听说这今天有个戏曲大家来本市演出,你如果没空,我想不到还能找谁一起去看。” 孟山雨其实并不爱看戏曲,不过宋媛喜欢,可见祁永书为了讨宋媛欢心,是做了功课的。 她想了想,答应下来。 另一边。 于晓辉刚离完婚,只来得及给前妻发了条信息,便匆匆赶回公司收拾烂摊子。 一进门,新任秘书惊慌失措地迎上来:“一小时前,祁总突然取消了百分之七十的订单!” “为什么?”于晓辉想不通。 秘书眼里带泪:“不知道,祁总那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于晓辉沉吟片刻:“合同呢?是他们违约,我们可以索要赔偿!” 秘书哭得更厉害了:“祁总取消的全是还没签合同的订单!” 没签合同? 于晓辉正欲破口大骂,突然想起这是他的授意——祁永书是大客户,又是老主顾,他为了留住这个客户,处处以对方为先,垫付资金也是常有的事。 如今祁永书突然翻脸,他这个小破公司恐怕会背上大笔债务。 于晓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是忙音。 “你们先别急,我去找祁总当面问清楚。” 于晓辉先是赶到祁永书的公司,却被告知祁总今天根本没来,只能开着车到祁永书常去的几个地点一一寻找,却无一例外扑了个空。 他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口干舌燥地从上午一直找到傍晚,祁永书却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怎么也找不着。 于晓辉坐在车里,绝望地揉了把脸。 到底怎么回事?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祁总?让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就突然翻脸? 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到对方? 于晓辉目露绝望:他几乎将自己知道的地方都找遍了。 等等! 他动作一顿。 还有一个地方。 记忆中,那幢不起眼的建筑似乎是一家会员制的会所,他曾经偶然看见祁永书进去,只是那时对方身边围着不少膀大腰圆的壮汉,看起来很不好惹,他一时没敢上前打招呼。 所以祁永书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 于晓辉越想越觉得对方现在很有可能在那,当即赶了过去——吃了个闭门羹。 这家会所是推荐制,有钱也进不去,更不可能帮他找人。 眼看再纠缠前台就要报警了,于晓辉只能黯然离开。 出了大门,他不死心地将车停在门口不远处,守株待兔。 一天没吃饭,于晓辉此时终于感觉到胃里火烧火燎。 这条街上一家店都没有,为了防止蹲丢了人,他不敢离开,只能从后备箱里翻出一瓶矿泉水,勉强灌个水饱。 天色渐渐变暗。 不知等了多久,一道车灯的光芒扫过来,于晓辉精神一振,伸长脖子往那辆车看去。 车在会所门口缓缓停下。 一道高挑修长的人影从车上下来。 借着路灯的光芒,于晓辉认出对方就是自己找了一整天的祁永书。 终于找到你了! 他打开车门,刚想冲过去,却看见祁永书下了车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绕到另一侧替别人打开了车门。 很快,那边也下来一道人影。 那人身材娇小,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转头笑着跟给她开门的祁永书说了句什么,露出半张姣好的侧脸。 于晓辉先是皱眉盯着,继而缓缓瞪大双眼,两颊不自觉地抽动,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宋媛? 为什么宋媛会从祁永书的车上下来! 为什么! 他喘着粗气,有意上前揪住那两人说个清楚,双脚却沉重得宛如灌铅,直到那两道人影相携进入会所大门,他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瘫软在车窗上。 为什么…… 满心都是茫然和疑问,连怒火都无处可生,好像自从跟欧嬗离婚之后,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不像是现实世界了。 就在于晓辉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时,一双黑色皮鞋进入他的视线。 他缓缓抬头,认出对方是时常跟在祁永书身边的人。 他听过别人喊这个人“三哥”。 对上视线,于晓辉下意识冲对方点点头:“三哥。” 三哥从头到脚将他扫视一圈,露出一丝不屑的讥笑,居高临下地道:“跟我来吧。” 正文 第十九章 羞辱 , 孟山雨耐着性子,在祁永书身边呆了大半天,直到晚饭之后,都没能从对方口里套出那一千万是怎么回事。 她婉拒祁永书送自己回去的提议,坐进自己叫来的出租车,笑盈盈地与对方道别。 出租车缓缓驶离这条僻静的街道。 “你为什么非要纠结这笔钱呢?”围观了一整天,萌萌终于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孟山雨的目光落在车窗外,从迅速后退的景物上掠过,笑容完全褪去。 她低声喃喃道:“不管我怎么问,他们俩都闭口不谈,这种态度让我更觉得我想寻找的真相跟它有关。” 碍于前面的司机,她说得含糊不清。 不过萌萌明白了:“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柿子得捡软的捏,孟山雨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啧了一声:“祁永书太难搞了,还是得从于晓辉身上下手。” 另一边。 祁永书目送着出租车驶到道路尽头,拐了个弯消失在黑暗中,这才收回视线。 “人呢?”他问得没头没尾。 手下人立刻会意:“三哥看着呢。” 祁永书透明镜片后的双眼微眯,兴致盎然地笑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于晓辉已经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个多小时。 这段时间里,他假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数次愤愤而起,却每次都因为看见门口的男人又坐了回去。 哪怕那个人只是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眼皮都没掀一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怒火逐渐消弭。 于晓辉咽了口唾沫,按了按自己的胃,目光在这间不算宽大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 别说吃的,连口水都没有。 突然,门被人拉开。 三哥放下翘着的腿,站起身来:“老板。” 祁永书冲他点点头,将目光转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于晓辉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开口欲言。 祁永书却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坐下,这才开腔:“于总找我有事?” 于晓辉点点头,开口:“祁总……” 祁永书看了眼手表,不容拒绝地打断他:“你只能提一个问题。” 接连被打断的于晓辉涨红了脸,狠狠握紧拳头,犹豫良久才开口:“祁总,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取消我们公司的订单?” 听到他的问题,祁永书愉快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会做无缘无故的事?” 于晓辉脸色涨红,硬梆梆地道:“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祁总。” “你好好想想今天做了什么。”祁永书好心提醒。 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不就是早上跟欧嬗去离婚,这跟祁永书有什么关系…… 于晓辉一滞,脑海中闪过今晚在门口看见的画面,猛地站起身:“你居然看上了我老婆?” 祁永书看了一眼几乎快戳到自己脸上来的手指,淡淡提醒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是单身,没有老婆。” 于晓辉一抖,本能地感觉到危机,缩回手腿一软坐了回去。 他飞快思索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再次看向祁永书的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难道你从第一次看见宋媛的时候就已经……” 祁永书挑眉,对他的脑补能力感到钦佩,没有解释,反而道:“你是不是把那一千万给宋媛了?她最近对那笔钱很感兴趣,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不要再跟她见面了。” 他缓缓倾身,压低声音:“否则,我不介意让她知道,你为了这一千万,做了些什么。” 于晓辉像被烫到了似的往后一缩,下意识辩解道:“那是你逼我的!我不是为了钱才……” 祁永书勾了勾嘴角,目光冰冷地盯着他,语气阴森:“不论谁去查,都会查到是你自己开车,把箱子运出城的。” 意识到自己的解释毫无意义,于晓辉闭上嘴,沉默。 祁永书满意地直起身,扭头道:“老三,送他出去。” …… 孟山雨本来以为离婚后的于晓辉很快就会来找自己,为此还想了好几种回绝复婚的理由,结果没想到对方一连好几天销声匿迹,仿佛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不应该啊。 她看了一眼手机,消息栏空空荡荡。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为了避免多余的流言蜚语,她没有去于晓辉的公司,而是来到宋媛记忆中她和于晓辉的家。 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于晓辉一个人的家了。 下班时间,夕阳余晖里的小区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于晓辉垂头丧气地拎着自己的包迈进电梯。 或许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祁永书只恢复了几笔订单,这让公司大伤元气,堪堪卡在破产边缘,于晓辉甚至怀疑对方是故意让他吊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里。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收拾烂摊子,时至今日,才算勉强稳住局面。 于晓辉叹了口气,迈出电梯,冷不防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媛,媛媛?”他停下脚步,声音沙哑。 孟山雨将视线从手机上拔出来,看向对方,立时感觉自己的眼睛遭受到一场摧残。 短短几天不见,于晓辉发际线似乎又高了几分,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胡子不知道攒了多久没刮,衬衫皱巴巴的,宛如咸菜一般…… 跟欧嬗离婚这件事,给了他这么大刺激吗? 孟山雨回过神道:“我找你有事。” 于晓辉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掏出钥匙,闷头道:“先进来吧。” 托勤劳的打扫阿姨的福,屋子里很干净。 孟山雨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间陌生而又熟悉的客厅。 很多宋媛记忆中的摆设消失了,却没添上新的,不少地方都显得空空荡荡,宋媛最喜欢的那个花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于晓辉进入厨房,乒呤乓啷一阵后,端出两杯清水来:“抱歉,我不知道茶叶在哪。” 他生疏有礼的态度让孟山雨感到迷惑。 “没关系,”她接过茶杯。 于晓辉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果然生疏得很可疑。 孟山雨:“你不是曾经说离婚之后会来找我吗?” 于晓辉握着杯子的手顿时捏紧。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茶几,忽然一仰头,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空了。 孟山雨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动作。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心情很差,而且看对方的造型,这种状态似乎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还是说,你还喜欢着欧嬗?”孟山雨又问。 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成了点燃炸药的那丝火星,瞬间将于晓辉引爆。 他狠狠地将手中茶杯砸了出去,在玻璃迸裂的噪音中冲着孟山雨咆哮:“够了!你是特意来羞辱我的吗!” 正文 第二十章 家暴 毫无防备地迎面遭遇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孟山雨差点跳起来给他一拳。 她捂住受到惊吓的心口,目光转冷:“我还真不知道这算什么羞辱。” 这样的态度愈发激怒于晓辉。 在他的记忆中,宋媛是个性格温柔顺从的女人,自己一旦发火,她便会小心翼翼地道歉,想方设法地安抚他。 哪怕他将在公司里、在客户那产生的怒火撒在她头上,她也从无怨言,只会蜷缩着身体,暗暗流泪。 以前他对宋媛这种无能懦弱的性格十分不屑,不过对方现在这种态度更让他愤怒。 孟山雨的强硬在他看来,俨然是前妻找到新欢撑腰的证据。 他已经忍气吞声,决定答应祁永书的要求再也不见宋媛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敢主动上门炫耀,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于晓辉双目赤红,狠狠地掀翻了新买的茶几。 轰然巨响中,他看向面前的女人,以为对方会像以前一样尖叫起来,却对上了一双冷淡到漠然的眼睛。 一个人气势如何,其实是需要他人反应作为配合的,孟山雨这么不给面子,于晓辉满腔怒火倏地一窒,呛得脸色发紫,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你看什么?” 他绷紧脊背,握紧拳头,整个人像一条被激怒的野狗。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好好说话不行吗?”孟山雨没有被他的气势影响到,语调依旧平稳镇定,仍在试图以理服人。 她今天刚做了指甲,真的不想打架。 这波澜不惊的态度让于晓辉更加生气了。 他满脑子都是想要教训教训眼前这个令他恼火的女人,教会她什么是顺从。 现在的宋媛陌生又令他不满,不过没关系,只要耐心教育,她会回到从前那令人满意的模样的。 他双目通红,高高举起手—— 拳头破空而来。 于晓辉下巴一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旋转着飞了出去。 “嘭!” 他撞上墙壁,滑落在地,趴在地上好半晌没有动。 发生了什么? 牙齿一阵酸痛,嘴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孟山雨松开拳头,往前一步,看见对方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菜。” 看于晓辉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她还以为至少要打个几回合才能让对方认怂,没想到一拳就飞出去了。 还好自己下手不重,否则一不小心打死了就完了。 于晓辉:“……” 他的神志缓缓归位,浑身的疼痛提醒着他,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 而且被打得飞了出去。 意识到这一点,他惊惧交加,翻身坐起,摸摸嘴角发现一手的血:“你,你居然打我?” “是你先要打我的,”孟山雨严肃道,“我只是合理的还击。” 先前充斥着整个大脑的怒火不知不觉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于晓辉背后紧紧贴住墙壁,惊恐地看着不远处身材娇小的女人,好像她突然之间撕开人皮,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我警告你,”于晓辉咽了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大着胆子开口,“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这是故意伤害,我可以报警!” 孟山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角落里的男人,鄙夷道:“难道婚内打人就是合法的了?” 于晓辉一愣,以往的记忆涌上来,最后不知怎么定格在欧嬗手拿菜刀歇斯底里的模样上。 他眼神闪烁,对上孟山雨似笑非笑的目光,忽然又涌起一股恶气,粗着嗓子吼:“那是家事!就算是警察来了也管不了!” 孟山雨嘴角落下,两步上前,揪起地上男人的衣领。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将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只是碍于身高不够,没能让他彻底悬空。 于晓辉的脸色涨红——这次是被勒的,他的两条腿狼狈地在地上扒拉两下,勉强站稳,好不容易将衣领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 “现在不是家事,”孟山雨松开手,任由对方宛如被人凌辱的二八少女般捂着领口惊慌失措地连退数步,冲阳台的方向挑了挑下巴,“你可以到外面呼救,请别人来救你。” 于晓辉羞愤交加。 “够了!”他红着眼眶道,“你今天就是来特意羞辱我的吗?” 孟山雨恍然想起正事,责备道:“当然不是,还不是因为你莫名其妙突然发火,我自然要先让你冷静下来。” 用这种方式? 于晓辉深深地吸了口气,识时务地咽下怒火:“那你到底有什么事?” 孟山雨跨过一地狼籍,坐回沙发上,友好地抬手示意对方:“来,坐下聊。” 于晓辉犹豫了一秒,屈服地坐到离她最远的那个沙发上。 “你先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突然生气。”孟山雨想了想,补充道,“我觉得我的问题非常正常,没有一丝挑衅的含义。” 于晓辉红着双眼看了看她,沙哑着开口:“我那天在会所门口看见你了,你跟祁永书进了那家会所——媛媛,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相信我!”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孟山雨恍然,“那又如何?” 她当然知道祁永书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听在于晓辉的耳朵里与挑衅无异,他腮帮子动了两下,似乎在磨牙,半晌才忍住暴跳的冲动:“祁永书让我以后不要再见你,否则就要对付我的公司。” “他管的倒挺宽。”孟山雨不屑地撇撇嘴,看向他的目光里含着几分讥笑,“你就这么答应他了?” “我能怎么办?”于晓辉悲愤交加地道,“他的势力那么大,一只手就能玩死我,我只能答应他!” 看来,宋媛在你心里也不怎么重要。 孟山雨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接着提出自己的困惑:“你没事去会所门口蹲着干什么?” “那天他突然撤掉了大笔订单,我为了找他,几乎跑遍了全市。”于晓辉自嘲地笑了笑,“结果最后他告诉我,撤订单是因为不满我离婚,哈哈……” 孟山雨困惑地皱皱眉:“你离婚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呀,”于晓辉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道,“还不是因为他看上了你,才会利用欧嬗引诱我跟你离婚,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这就有点扯淡了。 祁永书明确说过那会儿他还没看上宋媛,在孟山雨看来,此人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而且如果欧嬗真是被安排的,怎么可能走投无路地找到她来求助离婚? 想到这里,孟山雨暗暗摇头,基本认定为这些只是于晓辉推卸责任的理由,没有放在心上,转而意识到另一个疑点:“你的公司既然已经被他搞过一次了,他还用这个来威胁你第二次?” 于晓辉一时语塞。 孟山雨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少说了几句?他到底是用什么来威胁你的?” 几乎是立刻,她想到了一件东西。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真相 黄昏消逝。 夜幕彻底降临。 屋内被黑暗浸没,人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面对孟山雨的拷问,于晓辉目光游移,不敢出声。 “是不是跟那一千万有关?”孟山雨“啪”地打开身边的落地灯。 于晓辉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浑身一颤,挤出几个字来:“我不能说。” 孟山雨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问那一千万的事情,你如果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 这虚张声势的威胁却被于晓辉误以为真,一瞬间,他觉得浑身的疼痛愈发鲜明起来。 孟山雨见他动摇,压低声音:“你就任他这么欺压你?或者你以为,他只会欺压你这么一次?” 于晓辉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握成拳头。 孟山雨见状,再接再厉:“只要你告诉我那一千万是怎么回事,我就有办法去解决他,不需要你动手。” “你不要再问了,”于晓辉痛苦地蜷缩起来,抱着脑袋闷闷地道,“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才给了你那张支票,你随便花就是了,何必刨根问底呢?” 耐心逐渐耗尽,孟山雨冷笑一声:“你当真是因为内疚?以你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主动掏出这么大一笔钱给前妻。老实交代,这笔钱其实是烫手山芋吧?” “不是!”于晓辉急急地反驳,“你拿了钱,也花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别多想了,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孟山雨冷冷地盯着他。 宋媛已经死了,这也叫“好好的”? 不过,孟山雨也很困惑,用掉那张支票之后,她竟然并没有遭遇到生死危机。 这大大增加了追寻宋媛死亡真相的难度。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孟山雨开口。 落地灯光线朦胧,只照亮了她半张脸,黯淡的光线搭配宋媛那双大眼睛,无端令人毛骨悚然。 于晓辉浑身一颤,突然一跃而起,窜进最近的一间房间,“啪”地锁上门,声音闷闷地透过门板传出来:“你走吧,不要白费力气了。” 孟山雨盯着那扇门,啼笑皆非:这男人怎么这么怂? 她走到紧闭的门前,礼貌地叩了两下:“你是不是觉得,隔着门我就打不到你了?” 门后的于晓辉没有出声。 孟山雨有种预感,她离解开宋媛死亡真相只剩下一步之遥,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 她后退两步,友善提醒:“你最好离门远一点。” “哐!” 门应声而倒,紧贴着墙壁的于晓辉惊恐地滑坐在地。 “现在你愿意说了吗?”孟山雨屈指在门沿敲了两下,露出和善的微笑。 …… “叩叩。” “进来。” 祁永书抬起头,看向推门进来的男人,笑了笑:“老三,怎么了?” 三哥将叼着的烟拿到手里:“宋媛去了于晓辉家,现在还没出来。” 祁永书笑容缓缓褪去,摇头叹息:“她现在的性格啊,跟以前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三哥没有兴趣跟他一起感慨,直截了当地问:“怎么做?” 与此同时,另一边。 门被踹开后,于晓辉无处可躲,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飞地交代了那一千万的来由。 “我真的是被他们逼的,没办法啊,”他竭力撇清自己,“那天半夜,祁永书给我打了个电话,叫我开车把一批货送出城。” 孟山雨虽然并不清楚他们公司是做什么的,但也知道送货这种事不应该是老板负责,她挑了挑眉:“让你亲自送?” “嗯,”于晓辉的情绪冷静了一点,摸来床头的纸巾,抽出几张囫囵擦了把脸,“那批货是之前定好的,手续都弄好了,他的要求只是比预计早几天,我没多想,就开车去了。” 孟山雨暗暗腹诽:大半夜叫人起来送货已经非常可疑了。 “开车到半路,他又给我一个电话,让我在一个偏僻的路口等着……我等了十几分钟,来了一辆黑色的车,两个不认识的男人扛着一个箱子,让我一起带出去。”说到这里,于晓辉的脸上出现恐惧,“我怎么看都觉得,那个箱子能塞得下一个人!” 抛尸? 孟山雨皱了皱眉:“你没问是什么就答应了?” “他们说,我知道的越少越好,”于晓辉往墙角里缩了缩,咽了口唾沫,“他们让我在半路上把箱子丢到海里去,我这才想起来,送货的路上正好有段山路靠着海,大半夜的又没人……” “你按他们说的做了?”孟山雨打断他。 “我……”于晓辉忽然欲言又止。 孟山雨似有所感,沉默地盯着他。 卧室没有开灯,客厅里落地灯的光芒洒进来,在孟山雨黑沉沉的瞳孔里凝固成两个光点。 见于晓辉仍在犹豫,她开口道:“按照祁永书的性格,他现在或许已经知道我在这儿了,你违背了他的要求,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于晓辉欲哭无泪:“是你主动来的!” “那又如何?”孟山雨挑眉,“你觉得祁永书会在意这些?” 于晓辉怏怏闭嘴。 “所以,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统统告诉我,只要解决了祁永书,你就还有一线生机,”孟山雨顿了顿,压低声音,“否则,下一次被装进箱子里的,恐怕就是你了。” 于晓辉呜咽一声:“我说,我说……我没有把箱子丢进海里,藏在了一个冰库里,骗他们说解决了,那一千万就是他们给我的报酬……” 孟山雨恍然。 那个看似体面的公子哥祁永书背地里想必藏着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个简单又报酬丰厚的任务,恐怕是他用来测试于晓辉这个没根没底的外地小商人有没有资格进入到那个黑暗世界的。 很显然,于晓辉没有通过他的测试。 拿着这笔钱良心不安的于晓辉,将钱塞给了前妻,前妻因此遇害。 一个测试而已,祁永书又怎么可能不留后手呢? 孟山雨看向一团狼狈的男人,眼神带着对他愚蠢的怜悯:“你把祁永书想得太简单了,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私藏尸体的事情。” 这话如同惊雷在于晓辉耳边炸响,吓得他几乎要嵌进墙壁里,悔恨交加地喃喃:“我要是乖乖按他说的去做,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孟山雨简直匪夷所思: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后悔自己没有助纣为虐的? 她毫不客气地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你要是真听他的,才是真的完了。” 于晓辉缩起身体,六神无主地向面前的女人求救:“那现在该怎么办?” 孟山雨勾了勾嘴角,眼中毫无笑意:“按我说的去做,你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车祸 等孟山雨从楼上下来时,月已中天。 萌萌问:“你确定他真的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老实说,不确定,”在于晓辉面前表现得十分笃定的孟山雨垮下肩膀,“不过一切事情都不可能是万无一失的,赌一把嘛。” “万一于晓辉没有听你的,你打算怎么办?”萌萌根据那个男人的性格测算,这种概率还挺大的。 指不定那人现在已经后悔了。 “那就……随机应变!”孟山雨轻快地打了个响指。 萌萌:“……”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小区里几乎看不见人影,孟山雨拎着包走在月光下,一手掏出手机,低头打车,耳畔只有高跟鞋与地面撞击的声音。 就在她走到一片树荫下时,静悄悄停在那里的黑色汽车车门忽然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双手臂,精准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唔……”她拼命挣扎,那双手臂却如铁钳般纹丝不动。 混乱中,手机落在地上,随着惯性滑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月光照不到的树荫下,她渐渐失去反抗能力,被人拖进了车里,落在灌木里的手机也被人细心地捡了起来。 黑色的车幽灵般启动,顺着树丛的阴影,悄然滑入更黑暗的深处。 …… 深夜。 万籁俱寂。 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睡着的时间,有那么一小撮人依然活跃在黑暗里。 市中心一片闹中取静的富人区,一栋小楼隐在层层人工景观深处,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脚步声。 “老板。”一个穿着黑T恤的男人迎上来。 祁永书颔首,薄薄的镜片后眼皮漫不经心地一掀:“人呢?” “在里面,”黑T恤领路,“这会儿估计还没醒。”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在走廊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两道影子落在墙上,被拉长成诡异的形状。 不知想到什么,祁永书的唇角露出几不可查的笑意:“她醒来后看不见熟人可能会害怕,我去看着点。” 黑T恤眼都不眨地拍马屁:“老板真是温柔体贴。”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扇房门前,黑T恤疾走几步上前开门,顺便介绍道:“人在最里间的卧室里,两个兄弟守在外间,保证那位不会遇到危险。” 自然,也逃不出去。 祁永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迈步进去。 出乎意料,套间的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里面卧室的房门大敞着,隐约传来动静。 黑T恤面色一变,赶忙往里走去,看清卧室内的景象后猛地停下脚步,僵立原地。 “怎么了?”祁永书走上前,顺着他的视线往里看去。 卧室没有开灯,大片的月光从落地窗洒进来,可以看见床沿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子,手臂勒住一个抖如筛糠的男人的脖颈,另一个躺在她脚底下,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嗯?”孟山雨抬起头,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笑了,“果然是你啊,祁总。” 说话间,“看不见熟人会害怕”的弱女子手里银光一闪,冲着壮汉的脑门就削下去。 壮汉惨叫一声,一蹬腿彻底厥了过去。 人晕倒并不影响孟山雨的发挥,她就着月光,三下五除二给这位壮汉剃了个光头,连一丝血痕都没留下,完事满意地将他丢到地上跟他的同伴摞在一起,掸了掸身上沾到的碎发:“嗯,这样清爽多了。” 祁永书的视线落在新鲜出炉的光头上,神色微变。 他小看这个女人了。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他挤出一个笑容。 孟山雨一甩手,将从地上那两个倒霉蛋手里抢来的弹簧刀收起来:“正合我意。” 黑T恤如梦初醒,在老板的示意下拖着两个没用的废物手下,战战兢兢地离开这间套房。 “你要谈什么?”孟山雨拎起床单擦刀。 一地狼籍之中,祁永书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又恢复他以往面具一般的游刃有余:“先别急,我们看个新闻再聊。” 孟山雨抱着胳膊,等着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祁永书打开房间里的电视。 夜间新闻主持人的声音立刻流淌出来:“……路口发生一起交通事故,造成一辆长途汽车侧翻起火,造成多人死亡……” 画面里的长途大巴摔在一片荒地里,像一个被人随手抛弃的易拉罐,扭曲变形,烧得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架子。 触目惊心。 孟山雨皱眉。 这厮无缘无故,让她看新闻干什么? 就在她疑惑时,新闻现场画面里,一张血迹斑斑的车票一闪而过。 “听说,欧嬗坐的正好是这班车,真是不幸啊。”祁永书慢悠悠地道。 孟山雨一怔。 “是你做的?” 新闻还在播放,嘈杂的哭泣惨叫和救援人员的呼喊声汇聚成一把尖刀,深深扎入她的太阳穴。 衣冠楚楚的祁永书在她眼里扭曲成青面獠牙的怪物,眨眼间囫囵吞下数十条性命。 祁永书浑然不知自己在对方眼中变成了什么模样,自我感觉良好地开口:“听说她抢了你的丈夫,这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孟山雨握紧手里的刀。 看到她的动作,祁永书无奈道:“不必这么防备,我不会杀你。” “又不是第一次了,别装。”孟山雨回过神,嗤笑道,“你迟迟不动第二次手,想必是有所疑虑。正好,我也有问题想问你,咱们坦诚一点,如何?” 在看见新闻的那一刻,她就彻底打消了和平谈判的念头。 野兽就是这样的,一旦让它察觉到你的恐惧和退让,它就越是得寸进尺,玩够了还要一口咬死。 完全不可能放人一条生路。 既然如此,她索性按照自己的风格来。 祁永书走上前,打开顶灯的开关。 瞬间,整个套房都被明亮的光线填满。 “我们去客厅聊,”他扫了一眼卧室地上的狼藉,叹息,“虽然不知道于晓辉说了什么,但我真的没有杀你的打算。” 那宋媛是怎么死的?自杀吗? 孟山雨冷眼看着他装模作样。 祁永书无奈摊手:“你说你有问题要问?问吧。在你面前,我知无不言。” “那我就不客气了,”孟山雨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应该知道你让于晓辉处理的尸体被他藏在某个冰库里了吧?” “他不听话,我很遗憾。”祁永书果然如他所言,坦诚地道,“你是不是打算让他靠那个报警?很遗憾,现在那里恐怕什么也找不到。” 果然。 孟山雨心下微沉,幸好她预料到了这一点,留了后手。 “你既然早就知道他没听你的,为什么还要给他一千万?”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掉马 , 孟山雨心中有所猜测,却仍然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索性直接问出口。 “这一千万可不是报酬。”祁永书笑道。 他说的不明不白,孟山雨皱了皱眉继续问:“你想靠那一千万弄死于晓辉,却没想到他会离婚,还把这笔钱给了前妻?” 祁永书笑而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见对方露出不解的神色,他好心提醒:“你应该认识左纥吧?他曾经为我做事。” 左纥?那个小白脸? 孟山雨先是一愣,想明白之后,背后飞快地覆上一层冷汗。 “是左纥让欧嬗骗于晓辉离婚,甚至于晓辉会把钱给前妻也在你的预料之内……”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于晓辉“恰巧”在那个时候离婚,“正好”将烫手山芋一千万丢给前妻,前妻因为离婚“郁郁自杀”,警察发现那张一千万支票后,自然会顺藤摸瓜找到于晓辉。 而藏在冰库里的尸体,想必早已抹去一切能指向祁永书的证据。 “如果警察想查那一千万,只能查到是一个国外账户打给他的。”祁永书补充道。 这样一来,不管怎么查,这件事都与他无关。 孟山雨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于晓辉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藏在冰库里的“证据”,不仅无法帮他,还成了一张催命符。 “你不觉得宋——我很无辜吗?”孟山雨问。 “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祁永书目光坦然,找不到丝毫心虚愧疚,甚至还笑道,“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原地复活,揭棺而起。 这话自然不能直说,孟山雨笑得十分挑衅:“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不妨再动一次手试试?” 祁永书凝视她片刻,突然也笑道:“好啊。” 孟山雨笑容一僵——说好的不想杀你呢? 她不动声色扫过窗户,可惜外面被高大的树木遮盖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这栋房子是在哪里,四周静悄悄的,外面偶尔传来几声鸟叫,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 看来只能希望于晓辉不要掉链子了…… 祁永书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个号码,低声吩咐几句,很快就有手下送来一杯成分不明的透明液体。 他将杯子接过来,吩咐道:“没事不要靠近。” “是。” 孟山雨挑了挑眉,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喝掉它。”祁永书将水递到她面前。 “毒药?”孟山雨接过杯子,随口问。 祁永书但笑不语。 孟山雨看他一眼,无视脑海里萌萌的大呼小叫,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爽快。”祁永书摘下眼镜,“现在,请你闭上眼。” 喝完那杯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的孟山雨半信半疑地瞅了他一眼,不知道好好一个青年才俊为什么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迟疑片刻还是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间,房间里响起令人沉湎的旋律,若有若无,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渐渐像一张黏糊的蛛网,丝丝缕缕地占据脑海。 祁永书的声音在耳畔飘忽不定,如同魔咒一般:“……你感觉到眼皮很重,你忘记了于晓辉,忘记了一千万的存在……” 她睫毛微颤,思维仿佛陷入泥潭,连绵不断的语句划过她的脑海,她却无力去思考它们的含义,任由它们在脑海中划过,消失在深处。 “睡吧……”祁永书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彻底消失,被浩瀚如海潮一般的音乐吞没,同时吞噬的好像还有她的思维。 祁永书的脸缓缓靠近,那双狭长的眼睛失去镜片的伪装,显得锋利而无情。 他注视着眼前陷入黑甜梦乡的面庞,伪善的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一抹深思。 直到目前为止,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那上一次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没等他细想,沙发上陷入沉睡的人忽然睁开双眼。 祁永书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孟山雨恍然大悟:“原来是催眠啊。” 她终于知道宋媛是怎么死的了。 祁永书直起腰,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你的口吻听起来,仿佛催眠是什么三流骗术。” “你这不是没成功吗?”孟山雨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来,“不是骗术是什么?” 那丝不悦仿佛只是幻觉,祁永书转眼就又换上了惯常和善的假面:“所以,其实上一次我也没有成功?所以你没死?” “嗯哼。”孟山雨得意地哼了一声。 祁永书沉默片刻,忽然笑道:“不,上一次我成功了。” 孟山雨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得意个什么劲。 “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吗?”祁永书问。 “这我哪记得。”孟山雨很不给面子,棒槌似的道。 祁永书也不生气:“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你那天问我……” 印象中,我们只见过两面? 孟山雨脑海中的景象和此刻祁永书的话语重合,她暗道一声不好,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严格来说,那时候的我们应该已经见过三面才对。”祁永书微笑着起身,向她走来,“你明明被我催眠成功了,却活了下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孟山雨暗暗咬牙。 没错,少了一次见面,是祁永书催眠宋媛的那一次——因为被催眠成功,所以那次见面不在宋媛的记忆里。 她缓缓伸手摸向藏在后腰的弹簧刀,随口搪塞:“这只能证明你的催眠时灵时不灵。” “我觉得不是。”说话间,祁永书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毫无预兆地突然出手,屈指一弹。 孟山雨手腕一麻,手里的刀不由自主往下落去。 她当即抬腿别开祁永书的胳膊,顺势一踢,将刀踢到了沙发底下,同时挑衅地冲他一笑。 萌萌将她这一系列作死行为看在眼里,不禁大呼:“等等,于晓辉那边还没有动静!你先别激动!” 孟山雨面上维持着挑衅的神色,内心暗暗叫苦:不是我激动,是生命垂危不得不自救啊。 那个坑爹的于晓辉,到底靠不靠谱! 接收到挑衅的祁永书眼神微暗,顺势伸手按住她的胳膊,往后一别。 孟山雨背后一凉,意识到自己已经抵到墙面,无处可退。 祁永书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我是真的不想杀你,可惜,催眠对你无效。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忍痛动手——在此之前,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孟山雨先前反应平平,听到最后一句时,却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祁永书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难以置信。 “我想,你应该不是宋媛吧?我没有查到你的身份,但很明显你和她除了外貌一样,性格完全不同。”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救兵 这句话给孟山雨的震撼,远远超过左纥是祁永书的人这一消息。 难道他发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这怎么可能? 幸好,长期的工作经验让她成功控制住了表情。 只听祁永书继续道:“让我猜猜,你是哪个势力安排的人……” 他目露怜悯,手指在她脸颊上划过:“真可怜,整容很痛吧?他们这样对你,你不觉得过分吗?”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孟山雨迅速镇定下来。 这并不是她经历过的第一个世界,根据经验,科学越是发达的世界,就越是不会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这也是她在本世界几乎没有掩饰本性的原因。 如果是愚昧迷信的世界,一旦暴露出与原主迥异的性格,十有**要被当做夺舍的鬼怪弄死。 “你想太多了,”孟山雨瞬间就找到一个理由,眼都不眨地扯道,“你这样的未婚人士,怎么可能理解得了离婚这件事给人带来的巨大改变。” “只是因为离婚?”祁永书摇摇头,“我不是于晓辉,这样拙劣的借口糊弄不了我。” “你不是要杀我吗?我是什么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孟山雨挑起唇角。 身高的弱势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气势。 “你很镇定,”祁永书的狭长眼睛里流露出阴翳与讥讽,仿佛在看一个顽劣的孩子,“觉得自己还有底牌?是于晓辉吗?很可惜,我的人没有忘记他,在你下楼后,就有人去他家将他抓了出来,至于他现在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孟山雨心里一凉,不过依旧瞪着他。 祁永书对着她不甘示弱的眼神微笑,低声道:“你要试着求我吗?说不定我会留你一命,养在笼子里。” 噫,想得还挺美。 没有于晓辉也无妨,孟山雨嘴角一撇,毫无预兆地飞起一脚。 原本她打算当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利用这个世界的法律来制裁这个杀人凶手,现在既然情况出了一点变化,亲手宰了这货也一样可以完成任务。 只是原主的满意度大概会有所降低。 优秀员工孟山雨暗暗叹气。 她这一脚来得突然,动作又快,祁永书却反应极快地避开了。 他连退数步,掸了掸并没有留下灰尘的裤子,笃定地道:“你果然不是宋媛。” “关你屁事。”拉开距离后,孟山雨立刻往旁边走了两步,将早就看中的大理石摆件倒提起来,粗鲁地徒手掰掉摆件的木制底座。 还挺趁手。 她拿在手里颠了两下,腿部肌肉发力,脚尖一点,迅疾地冲着祁永书扑了过去。 沉重的大理石破空而来,甚至带起尖锐的呼啸声。 祁永书急退两步,却被身后的沙发阻住去路,他右手往后一撑,整个人腾空而起,翻过沙发,顺势在柔软的地毯上打了个滚。 就在他翻过沙发的那一瞬间,沉重的大理石摆件砸在木制沙发的扶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木屑飞溅,沙发顺着孟山雨那惊人的力道整个翻了过去。 厚重的地毯吸取了大部分的噪音,孟山雨后退一步,避开翻倒的沙发和飞溅的木屑,满意地看了眼手里的摆件。 还蛮结实的嘛。 祁永书看着房间里四脚朝天的单人沙发,缓缓起身:“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他拉开外套,从腰间掏出一把枪。 孟山雨眉头都没皱一下,面不改色地冲着他扑了过去。 祁永书神色微变,猛地抬手,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你以为我不敢?” 孟山雨抡起手里的摆件,大方道:“你开,别客气。” 祁永书被激怒了。 枪声响起,地毯上出现弹孔的痕迹,刚好落在她的脚边。 可是即便如此,孟山雨脚步依旧没停,眨眼间便逼至近前。 她太镇定了,祁永书用这把枪吓唬过很多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镇定的人。 她究竟还有什么底牌? 这个念头让他迟疑了一瞬,错过开第二枪的时机,大理石摆件呼啸而至,狠狠地砸在他的手背上。 手枪飞出去老远,落在地上,剧痛让祁永书难以抑制地惨叫出声,表情狰狞地扑向电话。 孟山雨看出他想叫救兵的意图,抬手一抛。 摆件打着旋飞出去,精准地将不远处的电话砸了个稀巴烂。 祁永书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体面,看向孟山雨的眼里终于暴露出真实的负面情绪。 出于谨慎,他并没有带手机,偏偏这栋房子隔音很好,他的属下离得又远,不用电话根本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公平一点,不要叫救兵。”孟山雨笑眯眯地道。 祁永书冷哼一声,瞄到先前落在沙发底下的折叠刀,扑过去抓住,接着毫不停歇地翻身跃起,往孟山雨心口刺去。 孟山雨手里没有武器,一时间只能闪身躲避。 “你以为你能从我手里逃出去?”祁永书露出狰狞的真实面目,咬牙切齿,“这房子四周全是我的人,就算你插翅也难逃!” 房间再如何宽敞也有限度,孟山雨总有避无可避的时候,很快,手臂上就多出了几道或深或浅的伤口。 血腥味刺激了祁永书,他的动作愈发疯狂。 孟山雨暗暗咬牙,打消了继续等待下去的念头,悄悄靠近掉在地上的那把枪,正准备将它挑起来—— 突然,房间墙壁上毫无预兆地打开一道暗门,一个男人焦急地低声道:“老大,警察来了!” 祁永书动作一滞,似乎一时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找上门来。 孟山雨大喜,改变主意,一脚踢开脚边的枪。 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接着,一道陌生而沉稳的声音响起:“祁先生,你在里面吗?我们接到实名举报说你杀人,你能不能出来一下,配合我们调查?” 暗门里钻出几个男人,飞快地收拾着满地狼藉,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杀人? 祁永书迅速镇定下来,啼笑皆非地看了一眼孟山雨,扬声回答:“稍等,我换件衣服。” 接着他低声道:“冰库里的尸体我早就派人销毁了,就算警察上门也什么都查不出来,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我说的可不是那具。”孟山雨的笑容带着说不上来的奇异。 黑衣属下训练有素地展开一块厚布,正欲将祁永书手里的刀裹起来带走,她突然一把抓住他握着刀的手腕,整个身体义无反顾地撞上来。 刀尖轻易地没入她的心口。 一声惨叫无法控制地从孟山雨的嘴里飞了出来,她噙着血,看向惊愕的祁永书,在大门被踹开的轰然背景声里,背对着门无声地说道—— 我,根,本,没,想,活,着,出,去。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回到现实 宋媛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心口血红一片,眼睛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唇角却仍然凝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祁永书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握着一把沾血的刀。 听到惨叫声撞门进来的警察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可惜如此精彩的场面,孟山雨是无缘得见了。 她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片刻四周大亮,眼前出现一扇白色房门。 门后是一片纯白的空间,空间中央蹲坐着一道背影,正抱着膝盖看向前方的墙壁。 墙壁上浮现出熟悉的画面。 孟山雨没有打扰宋媛,与她一同看向墙壁。 于晓辉被关在这栋房子的地下室里,被救出来时正好撞上戴着手铐的祁永书,祁永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怀着要死一起死的念头,向警察表示于晓辉也是共犯。 于是于晓辉也多了一对银镯子。 孟山雨看到这里险些笑出声,凭于晓辉的心理素质,用不了多久就会竹筒倒豆子地将一切全都交代出来,他必然会受到应得的惩罚。 这个世界,就此完美落幕。 自觉这一次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的孟山雨对蹲在地上的宋媛道:“死因已经解开了,你应该没什么遗憾了吧?” 宋媛起身,看向她。 孟山雨此时还是宋媛的外形,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彼此,气质却截然不同。 真正的宋媛看起来柔弱得多,此时双眼微红,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她盯着孟山雨,眼眶中迅速凝聚出泪水,控诉道:“你怎么能这么做?” ? 孟山雨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媛指着已经消失的画面激动地道:“杀我的是祁永书,你报复他就好了,怎么能这么对晓辉?他做错了什么?” 孟山雨懵逼地眨眨眼:“可是你的死于晓辉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他有什么责任?”宋媛的眼泪从脸颊上滚滚而落,“他只是爱我才给了我那张支票,他是无辜的!” 孟山雨一时哑然,片刻后道:“可是他还家暴……” “你懂什么!他那只是因为生气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他又没杀我!”宋媛的声音越来越高,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我们明明那么相爱,你凭什么这么对他!” 孟山雨:“……” 真踏马见了鬼了。 孟山雨僵在原地,对她的思维逻辑无言以对。 就在气氛紧张之际,纯白空间里多出一道门,一个戴着面具的西装男子走过来:“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专业的来了! 孟山雨如释重负,客气道:“辛苦你们了。” 西装男子面具后的双眼弯起:“不用客气,这是我们的工作。” 说完,他微微弯腰,以手按胸,以优雅的姿态消失的同时也带走了宋媛。 “善后这种事,果然需要脾气好的人才能做啊。”孟山雨唏嘘道。 萌萌接话:“真没想到宋媛会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就算是我也无法记录下所有人类的思维方式。” “算了不管她,来看看这次世界任务的结算。”孟山雨转头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期待地搓搓手。 在金钱面前,什么事都要靠边站。 发工资的时候到了! 纯白墙壁上浮现出一片图表,一道不属于萌萌的女声响起:“任务完成度:100%,世界等级评定:D,综合计算可得信用点:1000。” “果然是D级世界,就这么点钱,”孟山雨摇摇头,语气轻快地开解自己,“就当度假了。” 起码在那个世界里买买买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 只听那道女声继续道:“扣除任务世界内使用20信用点,共计可得980点。” 孟山雨肉疼地撇撇嘴。 萌萌安慰她:“这是必要的支出,你已经够节约的了。” “据说有的大佬一分钱不花就能完成任务,”孟山雨憧憬地握拳,“我以后一定也可以。” 无情的女声仍在继续:“……信用点发放完毕,请进入个人终端进行查收。” 说完,纯白空间猛地一暗,孟山雨感觉到意识开始变得缓慢。 宋媛的记忆被逐渐抽取,渐渐稀薄,最后就好像成了很久以前看过的影视剧,只剩下寥寥剪影,散落在记忆的深处。 黑暗中,萌萌问:“要继续下一个世界,还是出去休息几天?” “继续,给我找个高级的世界,赚得多一点。”孟山雨摩拳擦掌。 “没有进入过的世界无法评定级别……好吧,我尽量。”萌萌道,“我需要清理缓存以及载入下个世界,本次大约需要两小时。” 需要这么久? “那我出去逛逛。” 蛋壳状的舱体打开,一只光裸的胳膊从里面探出来。 舱体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简陋的电子日历,上面显示距离上一次进入舱体已经过去了两天。 在子世界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在现实中不过短短的两个日夜而已。 孟山雨下意识摸摸小腹,那里平滑一片,就算明知道子世界受的伤不可能带到这里来,但刀刃刺入皮肉的痛感是真实的。 这是她身体的记忆,系统无法消除。 孟山雨挂在舱沿愣了会神,慢悠悠地从里面爬出来。 没关系,一瞬间的疼痛而已,很快就能忘记了。 十分钟后。 冲完澡的孟山雨穿着一身公司提供的白色长袍,懒洋洋地打开房间门飘出去。 她的个子在女性中算较高的,大约有一米七二左右,骨架却很纤细,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袍,远远看去,还以为一根竹竿顶着块床单在飘。 床单晃晃悠悠飘过空荡荡的狭长走廊,来到一处开放式茶水间内。 茶水间很安静,只坐着寥寥几人。 孟山雨倒了杯饮料,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与其他人保持着陌生的和谐距离,低头查看医院发来的消息。 最近糍糍的身体情况看起来还不错,没有再出什么意外,她只要付每天住院的日常费用就可以了。 这让囊中羞涩的孟山雨松了口气。 片刻,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人。 这并不常见,因为每个世界的独立性,在这里工作的人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很少碰面。 难道是有新人?孟山雨向那边看去。 两个穿着复古西装的男人一左一右,领着一个足足比他们矮一个头的少年穿过走廊。 少年好奇地东张西望,路过这间开放式茶水间时,与孟山雨对上了视线。 孟山雨一愣。 她认识这个孩子。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认识他的一部分。 在某个世界里,这个少年是个十岁的小丫头,离奇死亡后,就是由孟山雨进入那个世界,替她解开死亡的真相的。 在子世界里的小丫头彻底消逝后,现实世界里的少年醒来,人们震惊地发现,他竟然还保留着那个世界的完整记忆。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一度令他产生性别焦虑。 照理说,醒来后的人应该会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对于先前那个世界的一生,只剩下几段支离破碎的画面,无法影响现实。 为此,孟山雨曾经被公司找过去,仔细询问那个世界的细节,也因此看过这个少年现实中的照片。 不过基于公司的保护机制,在纯白空间里,对方曾经见到的孟山雨是以十岁小女孩的模样出现的。 他应该不认识自己。 想到这,孟山雨正欲收回视线,却看见对方突然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是你!”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星际世界 哎? 孟山雨茫然地看着少年兴冲冲地跑到自己面前,期待地问:“你就是从梦里把我救出来的那个姐姐吧?” 他虽然是在提问,语气却相当笃定。 把子世界定义为梦境了吗?看起来这孩子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 孟山雨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没动的两个西装男人,问:“你怎么认出来的?” 她以为这孩子会说出几点理由,推测出她的身份,没想到少年嘴角翘起,得意地扬起眉毛:“直觉!” 孟山雨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西装男人出声:“该走了。” 少年答应一声,匆匆往回跑去,中途朝着孟山雨摆摆手:“再见姐姐,等我回来再来找你!” “好。”孟山雨弯着双眼目送他跑远。 这少年像一捧明媚的阳光,把整个茶水间都照亮了不少。 就着这抹阳光的余温,孟山雨喝完饮料,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离开茶水间。 狭长无人的走廊里回荡着孤独的脚步声,她打开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将刚刚到账的信用点全都打到医院的账户上,接着调成“工作中,请勿打扰”的模式,按熄了屏幕。 做完这一切,她刚好走到属于自己的房间门口。 孟山雨深吸一口气,打开门,扬起嘴角:“萌萌,我回来啦。” 房间中央敞开的舱体上,指示灯闪烁了两下,萌萌的声音响起:“新世界载入完毕,是否进入?” …… 这是一个浩瀚的世界。 人类诞生的故土随着时光湮没在星河深处,早已不可追溯。 新人类的足迹踏遍宇宙。 永恒寂静的星空中,一艘流线型的银白星舰静静地漂浮在黑暗里,如同深海中沉睡的白鲸。 星舰底层,一间还算宽敞的房间里。 倒在地上的身影忽然动了动。 孟山雨睁开眼,看见一大片的白色,差点以为这次载入失败,自己还在系统空间里。 幸好萌萌及时出声:“身体融合完成,是否载入记忆?” “载入。”孟山雨撑着地爬起来,活动着自己的新身体,习惯性打量四周。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桌子和一把椅子,四面都是纯白的墙壁,房间倒是挺大,只是没有窗户也没有门,不知该从哪出去。 萌萌一丝不苟地按照流程开口:“记忆载入10%需要10信用点,40%需要100信用点,80%需要1000信用点。” “10。”孟山雨无奈地叹了口气。 “扣除信用点10点,记忆载入中,请稍后。” 载入记忆需要一定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孟山雨开始在这个房间里溜达。 墙壁上有一道不起眼的缝隙,她原先还以为是出去的门,打开后才发现是卫生间。 她兴致缺缺地关上门,继续溜达,却没有找到第二个出口。 看来,这地方并不想让她出去。 “滴——记忆载入完毕,检测到身体内部含有致命毒素,自动进行修复,扣除信用点10点。” “看来这次的原主是被人毒死的。”孟山雨捂着额角,承受大量信息进入的同时,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滴。” 一声细小的动静传来。 孟山雨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墙壁上凭空多出一道半米左右的圆形孔洞,上面竖着一道道的光柱,将对面的人脸挡住一半。 孔洞后面的人个子不高,只能勉强从栅栏后露出一双阴翳的眼睛。 孟山雨暗自砸吧了一下。 有监狱那味儿了。 “岳辰辰。”来人阴森森地开口。 岳辰辰正是原主的名字,孟山雨头还在痛,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干什么?来看我死没死吗?” “你发现了?” 孟山雨:“你们都敢下毒了,难不成还怕被我发现?” 那人冷笑一声:“想杀你的办法很多,就算你知道了也没活路。” “既然都要死了,你能不能给个痛快,告诉我究竟是谁想杀我?”孟山雨歪歪头,试图套话。 想找下毒的人不难,十有**就是面前这个,但想必原主更想知道的是幕后那个真正要她的性命的人,而不只是杀掉自己的那把刀。 “你不需要知道。”那人油盐不进。 孟山雨也不强求,蹙眉叹了口气:“我自诩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有人想要我死,无非嫌我碍事,我也不为难你——满足我临死前的一个愿望,不过分吧?” 那人沉吟片刻:“你说。” “帮我找本书,”孟山雨诚恳地看着对方,“我临死前只想看看书。” “什么书?” “《母猪的产后护理》。” “……” 眼看对方表情阴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掏枪崩了她,孟山雨惜命地干笑两声:“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给我拿一本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吧。” 这是原主最常看的书。 男人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待会儿给你送来。” 说完,他“啪”地关上孔洞。 感觉到头痛渐消,孟山雨按照惯例对萌萌道:“房间里有没有线索?” “没有。” 孟山雨站在原地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抵着太阳穴长叹一声:“这孩子是在星空游轮上遭遇海盗才被抓来的,看起来完全是巧合,她自从被关进来,就一直哭一直哭,难不成是因为把守卫哭烦了才被毒死的?” 她想到原主被关着的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有人送食物进来,死亡时间刚好是吃完饭不久,便循着记忆进入卫生间。 扒开墙壁上一块板子,孟山雨不死心地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叹气:“垃圾果然已经被分解掉了。” 又是毫无线索的开局。 “不管怎么样,先出去再说吧。”孟山雨从卫生间里出来,敲了敲墙壁,“门一定在墙上,萌萌,有办法入侵这里的系统吗?” “可以,入侵期间,每分钟扣除10点信用点,是否开始?” “好贵……”孟山雨一阵心疼,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开始吧。” 对方发现她没死,必定会再次动手,在这里多呆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等待萌萌攻克系统的这段时间,孟山雨闭着眼开始梳理原主的记忆。 近期的记忆没有用处,她就往更早的时间点翻了翻。 照理说这10%的记忆应该是对原主来说最重要的部分,可是她看见了什么? 宇宙中本年度最流行的八百四十三个品牌各自的风格和主打款、眼下最火的一百二十种发型、全星际排行前九百九十九位的甜品店、最值得打卡的三千个旅游星球…… 如数家珍般牢牢地记录在岳辰辰的脑子里。 孟山雨一度还以为她的职业是什么时尚流行分析师。 然而并不是。 根据记忆初步分析,这只是个承袭祖荫的败家千金而已。 脑子里只有吃喝玩乐。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性别 孟山雨脊背一软,将原主这浆糊似的记忆丢到脑后,仰面躺倒在床上:“萌萌,好了没?” 萌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这个牢房有屏蔽系统,我感知不到墙外边的任何情况。” “没事,”孟山雨心很大地活动着手腕,“待会儿有人过来送书,到时候你从外面打开门锁,我们闯出去就行了。” “你的身体素质只是略高于一般人,不能大意,”萌萌仿佛一个爱唠叨的老母亲,絮絮叨叨地提醒道,“别忘了这是一个ABO世界,你要是遇到alpha,一定要赶紧跑,免得有性命之忧。” 这么夸张? 孟山雨动作一顿,一脸懵逼地问:“ABO是什么?”血型吗? 她现在连杀害原主的嫌疑人还没研究出头绪,更别说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了。 萌萌人性化地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这个世界的人类有两种性别,显性性别就是男女,跟别的世界一样,除此之外,每个人成年之前,还会分化隐性性别,分别为身体素质最为强大的alpha、数量最多的beta以及有着强大生育能力的omega。” 孟山雨第一次遇到这么特殊的世界,扒了扒手指,惊呼:“那他们岂不是有六种性别?” 好,好复杂的社会。 “显性性别之间的差别远小于分化后的隐性性别,所以一般来说,这个世界的人更注重隐性性别。” 男女身体素质的天然鸿沟被弱化,孟山雨激动得双眼放光:“这么说我可以成为最强的那一类?” 萌萌沉默了一会儿:“不,这具身体是女性omega。” 弟中弟。 孟山雨嘴角一垮,整个人顿时失去颜色。 “滴。” 墙上的洞口又打开了。 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小眼睛年轻人。 “今天巡查得挺频繁啊。”孟山雨游手好闲地晃悠到洞口。 她看起来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却暗中蓄势待发,做好了在开门的一瞬间冲出去的打算。 年轻人似是懒得搭理她,瘫着一张死鱼脸从光柱缝隙间丢进一张巴掌大的圆盘:“你要的杂志。” 说完,他按下关闭洞口的按钮就想离开。 不知怎么的,按钮突然失灵了,按了几下毫无反应。 他一愣,低头仔细查看。 看见对方的视线下移,孟山雨翘起嘴角:“萌萌,就现在!” “好的。”萌萌话音刚落,那道小小的洞口骤然向四周扩散,上面的光柱也越来越稀薄,最后彻底消失。 捣鼓失灵按钮的年轻人吓得后退一步,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按到了什么。 孟山雨纵身一跃,从扩散开的洞口窜了出去。 “晚安。”她伸出一只手扣住对方的脸,借着惯性顺势将他扣到对面的墙壁上。 “哐!”倒霉蛋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居然没有晕过去,反手掏出背后的枪,对着孟山雨扣下扳机。 “体质过人啊。”孟山雨惊讶地挑了下眉,扣住他拿枪的那只手,猛地往上一掰! 屋顶上立时多了几个小孔洞。 她顺势将枪从对方手里卸下,用枪托砸向他的脑壳。 这回用了十成力。 那人软软地顺着墙壁滑下去,没了声息。 孟山雨提着枪马不停蹄地顺着狭长的走廊狂奔,不忘跟萌萌抱怨:“这具身体的力气也太小了!”竟然用尽全力才把人砸晕。 要知道她的力气是被系统加成过的,在大部分世界里,就算成年男性也不是她的对手。 “前面左拐,下楼,这条路上的所有限制已经被我打开,但他们随时有可能发现。”萌萌指完路道,“这是omega的身体,你不要说话,尽量保持体力。” 不用它提醒,孟山雨也感觉到,才这几步路,自己居然已经开始喘了:“跟原,原主一起抓来的其他人呢?干脆一起放了。” 萌萌迟疑了一会儿:“这里的房间全是空的,好像没有别人。” 孟山雨皱皱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无暇细想。 狭长的走廊两面都是光滑的墙壁,漫长得似乎没有终点。 她好不容易跑到尽头,气喘吁吁地左拐,找到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通道,刚踩上楼梯,突然听见身旁传来阴森森一句:“差点小看你了。” 孟山雨脚下一软差点圆润地滚下去。 眼神阴翳的小个子男人缓缓从她的视线死角里走了出来:“作为一个omega,能逃到这里也是极限了吧?” 孟山雨握着冰冷简陋的楼梯扶手,缓缓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没有出声。 那人似乎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缓缓抽出一把长匕首,刀刃在昏暗的楼梯间里闪烁着冷光:“正好,让我亲自解决掉你。” 孟山雨先发制人,从背后掏出刚刚缴获的枪,冲他扣下扳机。 那人矮下身冲她扑来,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在墙壁上打出一个孔洞。 他不屑冷笑:“区区一个omega!” 孟山雨面上闪过一丝吃惊,来不及细想,又连发数枪。 没想到那人竟然以匪夷所思的姿势一一躲过,只受了一点皮肉擦伤。 这不科学!她的枪法已经差到这么近的距离都只能人体描边了吗? “他是个alpha,快跑,你赢不了的!”萌萌急促地道。 “我还就不信了!”孟山雨避开那一刀,再次按下扳机。 现在两人的之间距离只有不到一米,怎么也不可能避得开子弹。 没想到,这回是她手里的枪出了问题。 “你没子弹了。”矮个男人阴森森地冷笑着,再次挥刀,寒光如蛇信般,眼看就要舔上她的脖颈。 孟山雨冷哼一声,身体后仰,手一撑翻过栏杆,身姿灵活地跳到了下一层的楼梯上。 矮个男人扑到栏杆前往下看去。 只见那个omega顺着楼梯扶手一路飞快地滑下去,转眼消失在黑暗里没了踪影。 “别以为这样就能逃掉!”矮个男人打开墙壁上的控制面板,连按几下。 孟山雨听到四周警铃大作,暗道不妙,滑到最底下时,看见楼梯尽头的钢铁大门正在缓缓下落,只剩一道狭窄的缝隙。 顺着惯性,孟山雨飞身落下扶手,贴地滑过这道大门。 下一秒,大门轰然闭合。 孟山雨四肢并用止住滑行惯性,臭不要脸地赞叹一句:“完美!” 嘚瑟完,她才抬起头打量自己究竟溜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足足几十米高的巨大空间一看不到头,到处停满了钢铁巨人般的机甲,优美流畅的线条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冰冷光滑的外壳反射着冷冽的红光,让静默的巨人们增添了几分嗜血的肃杀之意…… 等等,哪里来的红光? 孟山雨擦了擦嘴角的三尺垂涎,目光微微转动。 一个机器人端着枪,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逃跑 机器人的枪口对着孟山雨的脑门,她僵在原地,差点举起双手。 很遗憾,机器人是看不懂人类的投降姿势的,只要她动一下,下一秒就有可能变成马蜂窝。 就在孟山雨以为必死无疑时,这个机器人却一直保持着端枪的姿势,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萌萌的声音天籁般响起:“解决啦,别怕,它不会动你。” 孟山雨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地:“还好有你……” 萌萌继续道:“据刚刚搜集到的资料来看,我们现在在一艘宇宙海盗的星舰上,想逃出去只能靠这些机甲。我已经屏蔽了这里的监控,趁着那些人还没有找到这里,你选一架,我们离开。” 闻言孟山雨来了精神,不假思索地打了个响指:“最贵的是哪架?” 来都来了,当然得顺个最好的走。 最贵的机甲被安置在独立的房间,这对于萌萌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五分钟后,在吱哇乱叫的警报声中,孟山雨坐在机甲驾驶舱里,面对着面前五花八门的按键,一脸懵逼。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丝毫相关内容,她啥也不敢按。 “为什么这个世界刚开局就这么难。”她瘫在椅子里喃喃。 警报声中,一串全副武装的海盗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大呼小叫地嚷嚷着:“给我搜,不能让她跑了!” 有人一边跑一边抱怨:“听说逃出来的是个omega,怎么可能逃到这里来,哪个omega会开机甲啊。” 孟山雨回头看了一眼:“萌萌萌萌,好了没?他们找过来了!” “嗡——”机甲缓缓启动。 房间里的一面墙壁轰然落下,露出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是广袤的沉沉星空。 四处搜查的海盗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不好,准备献给岚淳领主的那架机甲被偷了!” “快拦住它!” 一道刺目的光芒轰开墙壁,直冲机甲而来。 萌萌控制着机甲躲开这道攻击,顺着通道往外滑行,身后,接二连三的攻击炸成一片耀眼的白昼。 孟山雨难以置信地盯着身后:“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准备献给领主的机甲的?” 萌萌操纵着机甲连连躲避,但通道内空间有限,总有无处可躲的时候。 机甲结结实实地挨了几道炮火,震得孟山雨头昏眼花。 炮火散去,机甲表面却光洁如新,不愧是最贵的一架,防御力绝佳。 还没等孟山雨松口气,地上突然炸开一串火花——有海盗见机甲打不坏,索性冲着通道下手。 滑行轨道被破坏,机甲前行速度骤减。 有海盗得意地大喊:“omega开什么机甲,老老实实带孩子吧!” 他的同伴们一阵哄笑。 孟山雨听得心头一阵火起:“不行,萌萌,我们要回击,不解决掉这帮家伙,我们逃不出去。” “核心程序设置禁止我们向人类动手,我无法向他们发出攻击,抱歉。”萌萌道。 孟山雨在颠簸的机甲里晃得七荤八素:“你是不是从他们系统里找到的驾驶说明?教我,我来揍他们。” 时间紧迫,萌萌来不及慢慢教她,只能直接将大量信息灌输到她的大脑里。 这时,机甲又用自己的身躯接了一炮,在强光笼罩中,孟山雨痛苦地捂住脑袋。 “机甲太结实了,这得轰到什么时候!”炮火声中有人大声喊。 “已经向上边发送了消息,坚持一下,等援兵过来!”他的同伴回喊。 那机甲空有一身漂亮壳子,只会一个劲地躲避,众人围攻得索然无味,一个海盗趁乱偷偷摸出两个耳塞,低声嘟囔:“真浪费子弹。” “它动了!小心!” 透过密集的炮火,众人看见那架刚刚被他们轰得狼狈逃窜的机甲忽然调转方向,朝着他们缓缓敞开胸前的炮口。 奇异的光芒在炮口处凝聚。 机甲上的量子炮是专门用来太空作战的,**凡胎在它面前脆弱得宛如肥皂泡,众海盗深谙从心之道,眨眼就散了个干净。 他们一边各自找地方躲避,一边也没忘记骂骂咧咧:“哪个操蛋玩意说逃掉的是omega的?这他妈能是omega吗!” 谁家omega会驾驶机甲? 轰然巨响在机甲仓库里响起,炸翻一片空机甲。 顺着这道炮的后坐力,孟山雨操纵机甲倒飞了出去。 机甲脱离星舰,落入茫茫宇宙。 “呼……”她如释重负地靠回椅背,“萌萌,接下来交给你了。” 总算逃出来了,真是不容易啊。 萌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迟疑:“我留在星舰系统内的精神脉络刚刚全部被切断,我们可能……被发现了。” 听见它的话,孟山雨缓缓抬头,看见眼前堪称庞然大物的星舰忽然好像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平滑的表面翻出一道道凝聚火光的炮口,无一例外对准了自己。 这回发现她的可不是一支搜查小分队,而是一整艘星舰。 孟山雨木着脸问:“萌萌,重生一次要花多少信用点来着?” “根据身体的破损程度而定。”危急存亡之际,萌萌仍旧一丝不苟地回答。 孟山雨眼前一黑。 这种情形下,她还能留下一条完整的胳膊腿吗? …… 星舰内部,指挥舱。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意外的年轻,他撑着下颚,看着屏幕上孤零零的渺小机甲:“她还挺识货,知道挑最好的。” 坐在旁边的国字脸男人嘴角下撇,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眼底却暗含精光:“这个小丫头不愧是岳将军的孙女,我还以为她已经被惯成了废物,没想到竟然藏了一手。” “哎,人家是omega,”主位上的男人不赞同地给了他一拳,顺势搭着他的肩膀道,“omega嘛,就该呆在家里生生孩子养养花,像这种会开机甲的才奇怪吧?” 国字脸男人俨然岳老将军的粉丝,毅然反驳上司:“岳将军的后代,就算是omega也不会放松训练。” “omega能训练出什么成绩,他们看见枪都要哭。”男人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冲屏幕扬了扬下巴,吩咐手下,“开一炮,吓唬吓唬她。”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战斗 , 舰长下令,手下依言开炮。 国字脸男人出声阻拦:“等等,岚淳领主说要活的——” “放心吧,她就算傻站着挨轰,这种功率的炮也没办法突破那架机甲的外壁防御。”主位上的年轻男人悠哉悠哉地道。 巨大的屏幕上,一道强光横扫而过,那架机甲闪了闪,突然从画面中消失。 “哎?人呢?”年轻男人一愣。 “找到了!”一个手下出声,调取出星舰的虚拟影像。 一个蚊子似的黑点粘在星舰底部。 画面不断放大,众人终于看清,这就是刚刚那架突然消失的机甲。 “不仅没逃,反而贴上来了?”年轻男人兴致勃勃地一拍扶手,“她以为这样就安全了?派一队开机甲出去,把她给我活捉回来。” “是!” 孟山雨不知道星舰里发生了什么。宇宙宽敞得一望无际,放眼望去,附近连个遮蔽物都找不到,在已经被星舰锁定的情况下,只凭一艘机甲,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她当机立断,选择藏在星舰腹部——至少这里是炮口的死角。 没等松口气,萌萌出声:“有六架机甲正在靠近。” 六架? 孟山雨不禁绝望地瘫在座椅上。 正在靠近的那六架机甲,心情也并不轻松。 内部频道里,他们全神贯注地听着副舰长指挥,仿佛这次的任务并不是抓回逃跑的omega,而是围剿什么凶名在外的星际流窜杀手。 国字脸男人一边盯着舰底的实时画面,一边严肃地对小队众人道:“不要小看敌人,当年岳将军最擅长的就是以少胜多,相信他的后代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们包围时务必要注意队形,千万不要被她打散。” “是!” 频道里传来小队众人掷地有声的回答。 主位上的年轻男子不知从哪掏出一顶复古三角船长帽扣在自己脑袋上,斜斜遮住一只眼睛,懒洋洋地道:“有这个必要吗?我派了六个人,个个都是好手,闭着眼睛都能把她抓回来。” 指挥什么的,大可不必。 国字脸男人不赞同地看他一眼:“这可是岳将军的后代!” “……你开心就好。”年轻的舰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帽子拉下来,彻底挡住自己的脸。 …… 茫茫宇宙。 寂静的角落里,看似闲适停泊的星舰底下,正在发生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至少战斗双方都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呈包围之势围拢上来的六架机甲,孟山雨深吸一口气:“萌萌,你来操纵机甲闪避攻击,找到机会就往外跑,我来操作攻击系统。” 就算被强行灌输了一整本机甲使用手册,也不是这么一会儿就能成为以一敌六的机甲战士的,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和萌萌分工合作。 “好的。” 六台逐渐靠近的机甲同时注意到,先前蛰伏在舰底的那台机甲忽然启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之间的缝隙冲过去。 “三号四号,开电网!其他人加速靠近!”副舰长吼道。 大片银色电网在两台机甲之间迅速交织,萌萌操纵着机甲,堪堪停在电网前方。 孟山雨咬牙:“萌萌,左转。” 三号机甲的驾驶员看到那台机甲精准地停在电网面前,没有伤及分毫,还没来得及感叹驾驶员精湛的操作技术,就看见它又立刻转头向自己撞来。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听见副舰长熟悉的吼声,才下意识地开始动作。 他连发数枚炮弹,意图减缓对方靠近的速度,与此同时躯体前方缓缓浮现出防御光幕。 副舰长交代完一连串的命令,暂时关闭指挥频道,专注地看着影像中的局势。 三号机甲连发的数枚炮弹杂乱无章,正常人就算敢迎着炮弹往前闯,也必然会降低速度,这就给了三号构建防御网的时间。 然而,萌萌不是人。 它的反应速度远超于人类,轻而易举便操纵着机甲从炮弹之间的缝隙里穿插而过,甚至顺势用这几枚炮弹阻住了自己身后追上来的两台机甲。 三号机甲的防御墙才构建了不到三分之一,就眼睁睁看着这台机甲像死神一样忽然闪现到自己的眼前。 孟山雨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当头一炮。 指挥舱里的副舰长看到这里,抬手摘掉身边舰长脸上的帽子:“你看看。” 他照例冷着一张脸,语气中却暗藏激动。 如此大胆而精准的操作,不愧是岳将军的后代! 面对迎面而来的量子炮,三号机甲不得不闪身躲避,他一动,尚未构建完整的防御散成大片凌乱的光点。 孟山雨趁此机会,收炮,拔剑。 剑刚刚出现在右手,两台机甲已经近在咫尺,三号的驾驶员不得不放弃继续发射炮弹的计划,也抽出近身武器与其对抗。 岂料对方只是虚晃一招,两台机甲擦肩而过,孟山雨突破包围圈后直直冲进广袤的宇宙。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瞬息。六台机甲徒劳地缀在它身后,却因为硬件的不足,根本追不上目标,只能眼睁睁看着孟山雨越飞越远。 被副舰长强行拿走帽子的年轻舰长看到这里,缓缓坐直了身体。 即使指挥失败,副舰长仍旧激动得双眼放光。 他注视着影像中那逐渐远离星舰的小点,意犹未尽地叹道:“不愧是岳将军的后代,竟然可以从我们的星舰上成功逃离。” 听到他的话,年轻舰长回过神,拉过操作面板亲自发出一串指令。 宇宙中,刚刚成功逃脱包围圈的孟山雨如释重负地往后倒去。 “别放松警惕,那些人还跟着。”萌萌尽职尽责地提醒她。 有萌萌驾驶机甲,孟山雨暂时什么也不用干,她看着屁股后面那串小尾巴,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这帮家伙追来了?哼,要是星舰再开炮,他们正好可以替我挡一挡。” 话音刚落,身后的星舰躯体上,忽然翻出一道比先前大了至少十倍的炮口。 孟山雨的笑容一僵:“呃,我开玩笑的……这帮海盗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这个方向还有他们自己的人呢!” 巨大炮口开始凝聚启动的亮光。 “卧槽!”孟山雨抱住脑袋。 怎么办! 炮口启动,在寂静宇宙中无声绽放一道强光,照亮了那几架机甲。 强光中,孟山雨脑海中也变得空白一片,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尸骨无存的话,复活一次要消耗多少信用点? 正文 第三十章 俘虏 星舰上。 副舰长眼睁睁看着星舰吐出一张巨网,将七台机甲尽数兜回了船舱:“……” 年轻的舰长把操作面板往前一推,从他手里抢回自己的帽子,扣到脑袋上,得意洋洋地挑起一边眉毛:“谁说她成功了?” “这种网是用来捕捉小型星际飞船的消耗品,用一次要花八万通用币。”副舰长冷着国字脸提醒。 “放心,我会找岚淳领主报销。”舰长打了个响指,吩咐手下,“把那个omega带过来,如果她还没被吓死的话。” …… 当强光散去,孟山雨看见炮口射出的只是一张网时,曾经不甘心地试图寻找逃脱的机会。 可那张网不知有什么古怪,它一碰到机甲,机甲上的一切功能就集体趴了窝,输入任何指令都没有反应,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拖回刚刚逃出来的地方。 真是白折腾了。 海盗们把孟山雨从机甲里拖出来。 这一回没有人敢小看这个omega,个个手里举着武器,十几双眼睛一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等待遇下,孟山雨只好乖乖当个听话的俘虏,一边跟着对方走,一边在心里哀戚地计算复活一次所要浪费的信用点。 希望他们可以给自己留个全尸。 可是这回,这群海盗似乎没有把她重新塞进牢房里的打算,一路带她走到了星舰最顶层。 怎么,灭口还要讲究仪式感吗? 银白色的大门开启,里面的景象却不是孟山雨想象中的断头台,而是一个到处都飘着全息屏幕的——驾驶室? 孟山雨打量着窗外的宇宙景象,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要不是脑内与AI交流难度太大以至于她至今没学会,孟山雨现在一定要呼唤萌萌黑了这艘星舰。 瞄了眼身边荷枪实弹的海盗,她遗憾地抿抿唇。 “啪啪啪……”前方突然响起突兀的鼓掌声。 高背椅子转过来,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很精彩的表演。”这个陌生男人站起身,正了正头顶的三角船长帽,来到孟山雨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他们告诉我机甲里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我真是难以置信。” 孟山雨狐疑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舰长将她从头扫到脚,不甘心地问:“你真的只是一个omega?” 孟山雨眯了眯眼。 她对刚刚多出来的新性别没什么感觉,但对对方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轻视感到不悦。 正巧,在她的世界里,女性也是一种经常遭受歧视的性别,孟山雨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顺当地将自己代入到omega的身份里。 “omega怎么了?”她语气很冲,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舰长倒是没生气,往后退了一步,捏着下巴喃喃:“不像啊……” “你们是海盗吧?把我带过来,到底想干什么?”孟山雨昂着脖子,棒槌似的道,“要杀我就给个痛快,别阴阳怪气的。” 舰长一愣,片刻才道:“谁说我要杀你了?你是不是对海盗有刻板印象?觉得我们杀人跟切菜一样?” 孟山雨冷哼一声:“你不杀我,我干嘛要逃?” 被倒打一耙的舰长眨了眨眼,显出几分无辜,听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星舰上有人想杀你?” 孟山雨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不是你下令的?” “我们抓到你不是巧合,”忽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这是岚淳领主的要求。” 岚淳领主? 孟山雨在原主记忆里翻了翻,好半晌才在一堆无用的信息深处找到这个人。 他是岳辰辰的恋人。 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岳辰辰是跟岚淳领主闹了别扭离家出走,上了一艘豪华星空游轮打算散散心,结果遭遇了海盗。 乱糟糟的回忆飞速闪过孟山雨脑海,她迅速抓住一个疑点:“那艘游轮上的其他人呢?” “岚淳领主并没有要我们把整个游轮都带回去。”舰长摊手。 这么说就抓了她一个。 孟山雨若有所思地抿唇。 只不过,会把原主关在牢房里,可见这位领主也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未婚妻。 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介绍道:“我是这艘星舰的副舰长福伦,这位是我们的舰长艾谦。” 孟山雨回过神,看着面前头戴三角帽的青年,半信半疑:“你是舰长?” 这么年轻,靠什么上位的? 艾谦面上不见恼怒,反而笑了笑:“我接到岚淳领主的消息后,曾经调查过你。” 孟山雨抬起眼皮。 “在传闻中,岳辰辰虽然是名将岳老唯一的后人,却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娇弱omega,这让不少人都觉得很可惜。”艾谦的手指轻快地敲着身旁的金属栏杆,“可是从今天你的表现来看,似乎没那么简单。” 不,原主确实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废柴而已。 孟山雨面无表情,故作高深。 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艾谦自顾自地继续:“你宁可放弃以往的精心伪装,暴露真实实力,想必是遇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危机。” 副舰长福伦则迫不及待地问:“是谁想杀你?” “看守我的人。”孟山雨开口,“你们如果有影像,我可以指认。” 艾谦点头。 这很容易,不过五分钟,孟山雨轻轻松松从一堆陌生人里挑出那两张曾经见过的脸。 艾谦黑着脸派人去把那俩人带来当面对质,没想到手下带回的却是他们已经死亡的消息。 “看来不止这两个……”艾谦磨磨牙,看向正在一旁看好戏的孟山雨,没有了先前的傲慢,“这次是我疏忽,害你差点出事,实在过意不去,你刚刚用的那架机甲,就当是我们的赔罪了。” 孟山雨并不知道那架机甲的具体价值,但看对方表现出的肉疼不似作假,估计不是便宜货。 岳辰辰除了一个早就去世的爷爷还算牛逼之外,没什么特别的,艾谦如此低姿态,忌惮的恐怕是那个岚淳领主。 孟山雨想了想:“机甲就算了,只要你能查出到底是谁想杀我,这事可以一笔勾销。” 艾谦沉默一秒:“我也很好奇你究竟得罪了谁,要知道我的人不是那么简单能撬动的。” 可能只是你过于自信了。 孟山雨半信半疑地瞅他一眼,咽下这句话。 生死危机好不容易解除,她还是尽量怂一点,保住自己的信用点。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未婚夫 , 数日后。 星舰抵达岚淳领主所拥有的星域边缘。 一艘精巧的飞船靠近,是领主派的人来接岳辰辰回去。 艾谦将人送过去的同时,也将那架孟山雨曾经用过的机甲一并运了过去。 领主派来的是个成熟干练的女性beta,看见那架精致华美的机甲从脚下的运输通道传送过来时,随口问:“这是送给领主的?” “不,是给岳辰辰的,她好像挺喜欢。”艾谦回答。 女性beta迷惑地看了一眼孟山雨。 孟山雨从机甲上收回视线,理直气壮地点头。 omega就不能喜欢机甲吗? 行吧…… 女性beta满腹疑惑地笑了笑,没有多问。 孟山雨抽空悄悄问艾谦:“你把这个送给我,是不是因为查不到那两个人的背后主使?” 艾谦一时语塞,咳嗽了一声道:“那俩人都断气了,调查需要时间,你别这么着急嘛,在领主身边不会有危险的。” “所以你就是没查出来。”孟山雨失望地摇摇头,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女性beta。 巨大的海盗星舰停泊在星域边缘,孟山雨和艾谦坐着领主派来的小型飞船,穿过群星前往星域深处的首都星。 岳辰辰的未婚夫岚淳领主,正在那颗星球上等待着他闹脾气出走的未婚妻。 趁着还没到首都,艾谦忍辱负重地与孟山雨商量:“你看,机甲都送你了,在我那边查出幕后主使之前,这事你先不要声张,行不行?” 正在欣赏窗外星系景色的孟山雨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低声下气的艾谦,问:“你是岚淳领主的属下?” 艾谦摇摇头:“算不上。” “那你怎么这么怕他。” “……”艾谦吸了口气,挤出一个假笑来,“我区区一个海盗,哪敢跟一方领主叫板,他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按死了。” 孟山雨瞅他一眼:“那你抓我回来的时候还那么拽。” 艾谦笑得像哭: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自己理亏呀。 “行吧,”孟山雨宽宏大量地道,“我可以帮你保密,但是同样的,你也不能把我会开机甲的事情说出去。” “没问题。”艾谦一口答应。 …… 精致轻巧的飞船在宇宙中穿梭。 透过舷窗,可以看见前方一颗浅绿与白色相间的星球正在逐渐放大。 孟山雨注视着窗外,低声叹气:“这几天咱们虽然把原主的记忆整理了一遍,但有用的东西未免也太少了点,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究竟是谁想杀了原主。” 岳辰辰的记忆堪称一团乱麻,成天不知道在干什么,满脑子都是吃喝玩乐谈恋爱。想要从中挖掘出有用的线索,孟山雨可谓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岳辰辰就是个被人宠坏了的大小姐,”孟山雨额头抵着舷窗,看着逐渐占据整个视野的巨大星球,“她这回离家出走,居然只是因为岚淳领主公务繁忙,忘记了他俩的初次见面纪念日。” 而与之类似的什么初次牵手纪念日、初次约会纪念日、初次吵架纪念日……算下来一年少说有二三十个。 真是苦了那位领主了。 这么一想,对方直接派人将岳辰辰抓回去,也算是情有可原。 飞船缓缓落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草地,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孟山雨左右张望了一番,故意表现出一点沮丧:“亲爱的怎么没来?” 那位女性beta笑道:“领主正在领主府等您。” 孟山雨只是单纯为了模仿一下原主的性格,倒也没有刁难别人的意思,哼哼两声上了车。 女性beta松了口气,觉得这位大小姐似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难搞。 不难搞的孟山雨靠着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是个科技顶尖的世界,岳辰辰的未婚夫又是坐拥一片星系的领主,为了任务的顺利进行,她最好不要在对方面前表现出自己与原主的太大区别。 免得惹来怀疑,被送去切片研究。 这意味着,她接下来必须伪装成一个娇滴滴的公主病大小姐,至少短时间内不能被人看出问题。 不仅如此,她还有一个十分“恩爱”的未婚夫需要糊弄,以防正看着这里的原主吃醋,她还得想办法避免跟对方过于亲密的接触。 啧,想想就累。 领主府。 岚淳领主陆星睿亲自等在门口。 孟山雨从车上下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还好,这回原主的记忆没有夸张的滤镜,眼前的男人与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区别,是个相当俊美的青年。 尤其是他在看向未婚妻时,满脸温柔宠溺的笑意。 陆星睿主张开双臂:“宝贝,玩得开心吗?累不累?” 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陆星睿抬起眼,眉头拧起,不悦地看向属下:“机甲?怎么送到这里来了,我不是早就说过,这些东西全都放到仓库去,不要吓到辰辰吗?” 孟山雨:“哦,那个是我的。” “……”陆星睿诧异,“你一个omega,怎么会喜欢上机甲这种东西?” 孟山雨眼都不眨地道:“可是这台很漂亮。” 艾谦原本准备献给领主的机甲,自然是最好的,不仅内部配置顶级,外形也绝不逊色。 “好吧,”陆星睿笑着摇摇头,“可是你要它有什么用?难道你会开机甲?” “漂亮就行了,”孟山雨学着原主的性格,任性地吩咐侍立在不远处的管家,“后花园里的雕塑早就该换了,就把它换上去吧,从我的房间正好能看见。” 跟上来的艾谦正好听见这一句,不禁抽抽嘴角:顶级的机甲你拿它当雕塑?它在哭啊你听见了吗! 管家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陆星睿。 陆星睿眉头都没皱一下,笑道:“就按辰辰的意思办。” “……是。” 一个陌生瘦高的年轻女人提着行李箱从领主府走出来:“领主,到出发时间了。” 陆星睿略一点头,看向孟山雨的目光里饱含歉意:“抱歉,辰辰,我要去一趟苍茕星系,最近不能在家陪你了。” 太好了!她正愁怎么跟“未婚夫”保持距离呢! 孟山雨强行抑制住喜色,按照岳辰辰的脾气撅起唇生气道:“什么事又要出门?我才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