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逃荒之钟灵遇秀》 正文 第一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 , 辛苦奋斗30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宝宝心里苦!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院子里,钟灵忍不住恨恨又骂了句“贼老天!” 是的,她穿越了,被投放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可惜了姐背诵地滚瓜烂熟的历史试卷们!行了,行了,别装了。谁不知道就算是滚瓜烂熟,那也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谁还没念过初中吧? 钟灵在现代已经二十又八了,从山洼洼的放牛娃考进985,后来又成功申上博士到美国留学,博士毕业后喜提某it大厂offer。喜滋滋地买了房换了车,准备开始浪里个浪,好好休息享受几年,结果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破床上,脑门生疼。。。。。。也难怪她接受不了穿越这个事实了,好不容易实现阶级跨越,却转眼被打回原形,不,这可比原形惨多了! 话说原主这姑娘,今年十二岁了,家中除了爹娘,仅一个刚满月的幼弟。三天前打檐下过去灶房,脚下没稳,摔了一跤,磕台阶上,人就没了。 生下原主以后,她爹娘依然坚持不懈,努力地想要开枝散叶。可惜她娘的肚子却一直毫无动静。直到去年下半年,她娘才终于又怀上了。她爹本就是独苗苗一根,爷奶又去得早,村里人背地里都说他们这一支福薄。 如果说,在她五岁以前,爹娘还想着给她添个弟弟,妹妹也行啊!后来的六年,那二位已经打算守着她过一辈子了。所以,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吧,那也是捧在手心里疼的。 加之此地历年来风调雨顺,物产丰富,普通老百姓日子过得还不错。况且她爹还有一门手艺能赚点外快,原主的日子比起同村其他小姑娘来,那是相当舒心了。也就是最近她娘还没出月子,她才学揽了家中做饭洗衣的活,以往都只偶尔给她娘搭把手的。 不过今年日子难熬呀! 一来不再是家中独宝,且添的的还个男娃儿。来之不易,自然格外珍惜。还在孕里的时候,爹娘就宝贝地不行。好在生下弟弟以后,爹娘对她依旧疼爱不减当年,只是银钱上不再那么宽裕了。 再就是,今年年景不好!很不好! 虽说往年这时候雨水也多,但记忆中从未像今年这样,瓢泼大雨一连下了一月有余了,还没有停的意思。村里所有人家,早在大半月前稻子还青的时候就割了,不割不行呀。都泡了水倒在地里,有些已经开始发芽了。 这造孽的天!正灌浆的时候暴雨不停,若是再晚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好呀!哪像现在,虽是抢着收了,那也尽是些空壳,不及往年十之一。还不知接下来的日子如何难熬呢! “灵灵,你爹呢?”来人是村长家的老三陈明轩,也是她的堂舅,顶着雨冲到廊下。见钟灵坐在那,一边胡乱拍了拍蓑衣上的水一边问她。 钟灵挪了凳子,往旁边让了让堂屋门口,“在里屋呢,您进堂屋坐,我去喊我爹。有啥事吗?” 陈明轩抹了把脸上的水,只说有急事,让快去。她爹出来以后套了蓑衣就一起急急往村长家去了。 晚饭做好的时候她爹回来了,吃饭的时候满脸愁容。 “外头水越涨越高,眼看到小腿肚了,今儿都漫到咱这屋里来了。” 此地年年夏季多雨,一般人家建房都抬了地基,既可防潮,又可避免雨水太大的时候,院里倒灌进来。有那么几家地基抬的低的,屋里前天就泡了水。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还不得停。听她舅公说,今天去乡里看到好些人家已经举家往外地去了。一回来就通知各家,刚才就是商议这事去了。结果大伙都不当回事,吵吵闹闹了半天。最后挥挥手,各自家去了。” “那舅公是咋打算的呀?” “村里人这些年安逸惯了,不信你舅公的话。你舅公倒是想走,但大家都不走,他又是村长,就只好暂且先按住,看看再说。不过他老人家让咱们先准备着,有备无患,免得到时候慌手慌脚的。” 钟灵心里着急,却也没有法子。 倒不为别的,只这水漫上来后,家家户户的茅坑自然也就溢出来了。现下又正是湿热的时候,各种病菌搞不好会大量繁殖,出现大规模疫病也是有可能的。 穿过来的第二天,也就是前天,钟灵就问了她爹,要不要离乡避祸。 她爹很是淡定摆摆手,“么事,么事的。你爹我小时候也有那么一次水快漫上来了,没过几天雨停了,水就下去了。” 好在今日看来,舅公和她爹已经有了离乡的意思。照着这雨量,不用两天,外头的水都就该到膝盖骨了。到时候雨再不停,这几人定是坐不住了的。这两日先准备着吧。 要她说,今年收成不好,留下也没吃的,还不如逃难去其他地方谋个生存呢!但她也理解这些人,都说破家值万贯,不到万不得已,谁也舍不得离了家乡逃难去。 “秀兰,爹说明天杀猪,让咱们过去帮忙。说是怕晚上猪睡着了趴地上水给淹了,杀了算了。前些天还能在门口磊了沙袋堵着,不停往外舀水,今儿一早说已经舀不过来了。” 听了她爹的话,钟灵感觉快要守不住嘴里的口水了。虽然原主从未受饥捱饿,但她来的这几日却一回肉也没吃上。 据她娘说,磕破了头,伤还未好,不能沾荤腥。 这是什么鬼道理???难道不应该是受了伤,需要补补身子,多吃点肉吗?要不是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她娘以前也是这么说的,钟灵必然要以为,她得了个胖小子后苛待自己呢! 下回得空一定得好好跟她掰扯掰扯,哪里听来的胡说八道,竟奉为真理,得改! 这几日对于习惯了顿顿有肉的钟灵来说,真是太难了。 陈秀兰看她的样子好笑,“行了,你这头上也开始结壳了,明日让你敞开肚皮吃!” “哪能呢?不得留着慢慢吃呀。”看出她娘揶揄的意思,钟灵有些难为情,毕竟是近三十岁的灵魂了。 “左右也留不住的,这见天的雨,也没个太阳。湿气这么重,腌了也存不久。” 她娘皱了眉头看向屋外,那雨跟赶场子似的,匆忙落在人心头,一阵儿心慌。 “以往杀了猪,村里各家你三斤我五斤的,就能去掉大半。剩下的自家腌了大太阳底下阳干,隔些日子就拿出来晒一晒,还能吃上一年半载的。最近好些人家都有猪要杀,估计就只咱们自己几家分一分了。” 说是腌制,但其实只是做做样子,那么点盐,够个啥呀! 前儿她可瞅了,那装盐的瓦罐里可就那么一小撮,每次做饭只用根筷子点一点拌进菜里。就是舍得全拿来腌肉,那也是远远不够的。 “可以烤干啊。”钟灵有些着急,今年本就收成不好,这大的一头猪要是放不住多浪费啊。 “嗯,是可以烤一些,就是忒费柴了。”她爹插了几嘴,“这半月来,家家都搭了火盆子在家里烘谷子,各家柴垛的干柴都用的差不多了。还不晓得雨要下多久,就是做饭也舍不得用干柴了,都紧着从外头拢些湿的,来不及晾干就用了。” ”没见这几日家家的灶房都烟熏火燎地?呛人得很!现在外头可没多少柴可拢了。”又想到昨日她舅母说什么烟大,想来她嘎公家应该也没干柴了,又说: “明日我背袋子木屑、碎木头过去,引火能轻省些。” 哎呀,可以熏肉呀! 钟灵最近几年春节前都会自己做一些腊肉和香肠,聊寄乡思。都是自然风干那种。前年来了个四川的室友,说她们那边湿气重,是烟熏的,放得久。那一年她们做的都是熏制的腊肉腊肠。 “娘,咱可以用烟熏啊!”钟灵眼睛晶亮晶亮地。 又随口扯了个货郎出来,“年初的时候西边来的货郎,卖的就有他们那的腊肉。和咱们这不一样的。人家那是熏制的,不用寒冬腊月的就能放。也不用烤成肉干,一准能放得住。” “真的吗?你记得没错?”她娘明显有些意动了,转眼又犯愁,“可咱也不会呀!要真能行,就算是一股子柴火味也是肉呀。” “听他说熏了的别有风味呢!我仔细问过他的,都还记得呢。好吃的我能不记得吗?”钟灵骄傲地挺了挺小身板。“就照咱这儿正常腊肉那样腌,完了搁灶口挂一天把面上烘干,再加一步烟熏就好了。” 想了想又接着说,“咱反正就图个存放,腌的时候就不要放酱油和白酒了,本就湿气重,就只放盐好了。” 又想,白糖和茶叶也是金贵物什,生烟的时候还是省了吧,反正也不图那个味。 “熏制的时候可以放点柑子皮,添点香味。弄好了就一直挂灶屋梁上,每天做饭的烟缭一缭,准保不坏。” 她娘仔细琢磨了会,像那么回事。索性也就多了一道烟,坏不到哪去。这些子肉呢,万一有用呢?明日去跟娘说说。 晚饭收拾过后,隔壁大伯过来了。 “维子,你们啥打算啊?”说罢,点了烟坐门口几子上,望着她爹。 “我是想走的。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平时做点木工,只她娘一人打理屋前屋后的。除了后头那菜地,就只留了五亩地的口粮,余下的五亩你们两家种着。本也不全指着地里出息,只要一家人全乎,去哪里都一样。” 说着停顿了下,打算继续说,回头看了看媳妇儿和她怀里的幼儿,张了张嘴却是打住了。只问,“大哥,你们呢?要走咱也得一起走。” “再等等看吧。” 大伯搓了搓手,难为情地抹了把脸,“老三啊,这田里的情况你也瞧见了,你大姐和老二让我过来问问你。” 迟疑了一下,又继续道,“今年怕是没谷子给你了,你看,明年再补行不行?” 钟兴维料想也是为这事儿来。 大姐二哥两家人口多,虽种了自家的五亩地,照今年的收成,定是远远不够吃的。若是照往年每亩地给自家一斛谷子,那可就落不下几颗了。 况且就自家留的那五亩地,今年秀兰怀着身子,还是大姐二哥家提前帮忙种的。种得早收得早,倒收的比别家多一些,一家人勉强也能撑上三两个月的。 他们两家近二十张嘴,总得先把眼前解决了再说,不知能不能撑上一个月呢。这雨要再不停,可真是让人没法活了! 现在正是热的时候,只要雨停了,怎么也能从地里扒拉出点吃的来,野菜也能割不少啊。再赶紧撒点玉米种子到地里,只要勒紧了裤腰带再撑上三月,就好过了。 正想满口答应,又瞧了瞧自家媳妇儿,怕她有别的打算,就只说,“我先想想,明儿一早过去给信。” 正文 第二章 死抠死抠的 , “那行,行!你好好劝劝弟妹。” 大伯高兴地起身往屋外走。许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不已。瞥了她娘两眼,敲了敲烟杆,假装被烟呛着咳了两声,“不用你过去,我明天一早还过来。”留下话就走了。 待人走了,钟灵暗笑。瞧大伯这人,知道她爹定是答应了,怕她娘不同意呢。什么叫劝劝她娘?她娘可还就在跟前呢,说话有那么直白的吗? 陈秀兰瞪了她爹一眼,也不继续喝粥了,呛声到,“合着就我小人,你大方是吧?” 她爹忙赔不是,“我家娘子最大方了,是大哥他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陈秀兰是那种人吗?别说今年得亏他们两家,见我动不得身子,早早帮咱们家下了秧,才去忙自家的。咱们才能种得早收得早,多抢了些粮食。就说这么些年我没再给你们老钟家添个一儿半女的,要没他们两家人顶着唬着外头那些人,村里闲话都得逼死我。” 陈秀兰说到伤心处,扭过头去,用袖子沾了沾眼角。 “知道呢知道呢,我家娘子最是念人好的。我这就去跟大哥他们说,让他们别担心了,也能睡个好觉。” 见她娘点头,她爹赶忙换了蓑衣抹黑过去了。 钟灵在一旁看得十分无语,得了吧,就算没大伯二伯,谁不知你陈家大姐的泼辣。再说了,村长可是你亲大伯,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又冲她爹的背影提醒他,“爹,别忘了提醒大伯二伯家该备上的赶紧备上,指不定过几天咱该走了。” 大伯二伯两家的确和自家亲,人也好。虽说不是嫡亲的,那也是她爹的堂姐和堂兄。 说到这,她们这一支单薄,是从她曾祖开始的。 她曾祖一共得了两娃,一个是她爷钟有为,另一个是她爷的大姐钟来娣。曾祖怕她爷独木难支,就留了她姑婆在家招婿,也就招了她姑爷爷钟有财。姑爷爷原名不是这个,钟有财是入赘后改的。 这里的习俗倒是有意思,招赘全当收养了个大儿子。既要改名换姓,称呼也得跟着来。比如她姑婆得唤做叔婆,姑爷爷叫叔公。 前头提过,她爷只她爹钟兴维这一根独苗苗。到了她叔婆这儿,也只得了一女一子。长女钟望儿,老二钟兴家。她大伯母,也就是钟望儿,又招了大伯钟兴旺入赘,依旧改了钟姓排了字辈。 因为两家拢共也才得了三个子女,所以三人省去了堂兄堂弟的称呼,直接并在一起只当是嫡亲的兄弟姐妹了。 这样一来,钟兴维两口子即便有了儿子,也仍旧疼爱钟灵,也就说得通了。君不见就算是在现代,有了儿子就把闺女当根草的也不少见么? 谁叫他们家子嗣实在单薄呢!一儿一女都难得,都是宝啊! 况且钟兴维他大姑钟来娣和大姐钟望儿都招赘在家,并未出门。到他这一辈,女人能顶半边天的想法已经根深入髓了。所以到了钟灵这一辈,儿女是并一起排行的,且都取“文”字辈。不过钟兴维恐添个“文”字拖累了钟灵二字的气运和灵性,就单单给她去了辈字。 她爹回来后,又和她娘商议要备的东西。钟灵抱着鼎鼎坐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两句发表下自己的意见。夫妻俩也没在意,本就宠孩子,再加上最近一个月闺女也担了家里不少重任,也该听听她的意思。 哎哟喂,不就是洗个衣服做个饭吗?这就叫担重任了? 商议过后,钟兴维让一家人早早地洗洗睡了。明日一早还得喊了两个小舅子和大哥他们去砍些竹子回来扎几个筏子,四家少说也得七八个。还是多砍些吧,给她舅公家也额外备上一个。 洗簌过后,钟灵静静躺在自己的小破床上,听得她娘已经哄了鼎鼎睡着了,身体一闪进了空间。 是的,穿越有福利。 她刚穿过来的那天,醒来时意气难平,愤慨大骂老天不公,过分! 正委屈着,突然发现自己脑海里可以看到现代的家。 “也算穿越大神还有点良心,附赠了自己在现代的家做随身空间。要想马儿跑,就得先给马儿吃把草! 无缘无故夺去我在现代幸苦奋斗近三十年的成果,想看我在这儿从底层再爬一次,总得给点看戏福利吧!”钟灵一边打量自己地下室的货架,一边嘀咕。“哈哈哈哈,这福利给的不错!” 不过家虽然成了空间,却只当是个储物间,没水没电的。倒是外头啥天气,里面也是啥天气,白天黑夜也跟着来。除了房子本身,还有前后院。院子以外是白蒙蒙的一片,啥也看不见。前几天她试过伸脚出去,怎么也伸不到院外去,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膜给阻挡着了。这就。。。。。。玄幻了! 不过想想穿越都能发生,也就淡定了。 钟灵此时在细细翻看她的当家,看看有啥逃难用得着的,理出来单独放一处。 目前看来,最可能用上的大概就是那些户外露营一类的东西了。 许是乡下长大,天生对大自然亲近,她到了美国以后爱上了户外运动。这些年没少折腾,收拢了不少装备。尤其是工作了的这一年,有了钱,更是大力投资。 不过大部分的东西还是在读博期间攒下的。室友们的硕士项目短,一年两年的都有,五年间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室友,顺便笑纳了他们处理不了的“垃圾”。 哈哈哈哈! 啥?扔掉?那怎么能行! 完美继承了长辈们不浪费一针一线优良品质的钟灵,秉承走过路过,不能放过的原则;坚守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破烂,都有发光时候的信仰,在捡破烂的路上越走越远。。。。。。 从最开始的两个箱子,到去年搬进自己新家的时候,她那辆用了四年的n手小破车,哼哧哼哧拉了好几十趟才算完事儿。 那天之后,她就想,要不还是换辆大车吧。为了方便日后拉货,她一个娇滴滴地小姑娘,硬是弄了辆福特f150皮卡,还美其名曰,符合咱进城农民工的气质呀! 不过心里着实肉疼了一把,好贵呀,之前那辆小破车才八百美元。果然还是被资本主义侵蚀了我朴素的心灵,工作了的人就是不一样呀,近三万美元说花就花了,算是奢侈了一把。 要是前室友们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必然又要嘲笑她了, “你一辆皮卡就算奢侈了?瞧瞧同事们人均特斯拉和bba这四家,你也好意思嗷嗷叫?” 说到奢侈,钟灵又自认为买这房子也是好好奢侈了一把的。 320平的三层独栋另带车库地下室,1200平的大院子,一个人住听起来确实有点过了吧?但你知道她为啥买这房子吗?因为这房子在网上挂了一年多没能卖出去,卖家接受了她的乱斧大砍价! 卖了那么久都没卖出去的破房子,买它干啥?人家钟灵精明着呢! 作为曾经的钢铁工业大城,p村曾经是很繁荣的。那时候老美家庭人口也多,也有钱,房子都建得大。后来没落了,直到最近这一二十年间逐渐成功转型it行业,才又慢慢起来。人口虽然又逐渐增多,但很多房子依然不好卖。 一则,中间这几十年人口流失房子疏于打理,很多老房子都破败了,需要新一任主人用心翻新打磨一番。 二则现在年轻人不乐意生娃,尤其是有钱人,不再像以前一样喜欢生一串娃,很多家庭只有两个左右的孩子,用不上那么多房间。 所以那些成功翻新的案例大都是小房间改成大房间的洗手间和衣帽间。妥妥的单车变摩托,锈刀又出锋。价格会立马翻倍,翻好几倍的也有。 钟灵就是这么打算的! 工作了不像读博期间那么忙,有很多空闲时间,完全可以自己翻修一下。 当然得找那种结构很好的,尽量少大改,因为她不会,哈哈哈哈。 小点的活儿,诸如刨个墙、贴个灰板、刷个漆,扒掉老旧的地毯贴上新的地板,厨柜打磨了换个新漆,这些面子工程,完全可以撸起袖子自己干! 寻寻觅觅了近半年,一眼相中了现在这个。签合同过户那天,她就请了华人装修师傅过来估价。 请人打掉了餐厅到厨房的半堵墙,全屋换了新的电表电线。窗户除了楼梯口的三个比较有年代感的花窗玻璃,其它全换了新的三层隔温窗。二楼三楼的两个最小的房间都改成了洗手间并到隔壁的大房间去了。 余下的就自己慢慢来吧。 这时候不肉疼花了大价钱买新车了,皮卡去home depot拉各种建材简直不要太方便,不然还得租大车去拉。又省了一笔银子,心中窃喜不已,默默地在心中为自己点了100个赞。。。。。。 不过这车是混合型的动力,电动那部分有点鸡肋。现在新车都这样,估计转型新能源(也就是电动车)是未来的趋势,所以各厂的新车都带电动的部分。 不过现在看来,穿到了这里,肯定是没有油可加了,估计还得靠这电动的挑大梁呢。 不是说没电吗?莫急,这就要说到她的自驾露营爱好了。家里除了一个大蓄电池,还有三个小的。 大的是三个月前亚马逊 prime day(学的淘宝双11)打折买的,本打算疫情过去了自驾游的时候用。 死抠死抠的钟灵,自驾游向来都是一路的风餐露宿,也就是:露营加自己做饭!省了酒店和下馆子的钱,可不少呢! 所以就买了一个功率1000w,带得起迷你电压锅的锂电池。不过也就只能存一度电。现在正在厨房给冰箱须命呢。一起买的还有一个100w的折叠太阳能充电板。 没想到刚买没几天就被拉到了一个亚马逊刷单微信群,群里每天更新产品,可以任选产品下单。收到东西以后给5星好评,卖家会全额退款,东西自己留下。若是产品太差,不愿意给好评,亚马逊是可以一个月内免费退货的,所以也不存在损人品的事。 这这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呀!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对于死抠死抠的钟灵来说,真是太太太。。。太太太。。。合她的心意了! 从那以后,每天换着小号刷单是她必做的功课。三个月来攒下的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啥?用不上的? 可以送人呀!下次回国带回去送给七大姑八大姨的不香吗? 薅羊毛就要专业、努力、认真,即:啥!也!不!要!放!过!哈哈哈哈哈! 其中就有三个小的蓄电池,都只有350w,0.3kwh,加起来也不到一度电。还刷了四个120w的折叠太阳能板。都是自驾游的神器呀。如今穿到这里,可就指着这一大三小蓄电池,5个太阳能板过日子了。虽说还有几盒太阳能庭院灯,不过上面的太阳能板也太小了,拆下来也给不了多少电,还是别打它们的注意了,留着将来没准有用。 正文 第三章 一滴钓光整条江 , 房子前前后后忙了大半年,上个月才收工,可惜疫情的关系不能呼朋唤友过来暖房好好庆祝一番,只能自我欣赏了。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大房子,钟灵心里满满的成就感。还好没白费功夫,跟着自己一起穿过来了,耶! 大概翻了翻,钟灵找出了几块徒步用的指南针。想了想捡了块功能最基本的,自然原始风的木头外壳。到时候揣怀里,即便不小心被人看到了也不打紧。 不就是一个木头壳子,里头画了几道刻度,中间安了根小铁条吗?不知道用处的古人拿在手上也不会有多稀奇吧,最多感叹下,做工不错! 此外,她还翻出了一个极有意思的东西。 之前有位室友重口腹之欲,简称,大吃货!尤其喜好吃鱼,但p村唯一那家有少量活鱼的店也只有海鱼,老美好像几乎不吃淡水鱼的。真是,暴殄天物! 刚来的前几个月,那家伙成天地念叨。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约了三五志同道合的好(吃)友(货)们,去附近的河里夜!钓!去了。好像钓鱼得有许可证才行,即便有证,很多品种的鱼钓到了还得放生,所以那几人都是半夜俏咪咪地偷偷钓。 钟灵沾了光,也有幸吃过几回。因为,她是做鱼的人。 那个鲜美呀,是超市里那些冷冻的死鱼无法企及的高度。。。。。。想到这儿,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我记得他的那套装备都留给我了的呀,去哪了?”钟灵一边翻一遍嘀咕。 “啊,找到了......额,这是啥?暖春狂开口???” “......这听起来有点儿,暧昧呀!”感觉自己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钟灵贼兮兮地继续往下看。 “高浓度饵料窝料配方??诱食添加剂???哦......”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望是咋回事。 “高啊!真是高!这小子,我说他咋每次都有收获呢!还臭美地说人帅鱼爱。鱼爱不爱你,我不知道,你对鱼肯定是真爱。不,你对吃鱼才是真爱!” 品种还真多! 狂拉鲫:钓鲫专用,奶香狂口? 秘王:鱼不上勾我上吊? 震惊:真的停不下来? 千里香?鱼开胃?聚鱼素?。。。。。。 真是。。。。。。有才!” 钟灵又翻出一包软糖似的塑料小虾小鱼, “这又是什么鬼? 啊哈哈哈哈哈,莫不会他以为这假的小虾米和小鱼仔能吸引过来鱼吧? 还有,这上面的圆点是啥?咋还反光呢?” 好像是听他说过,其实用蚯蚓钓鱼并不是因为鱼喜欢吃蚯蚓,鱼生都没见过蚯蚓的呀。蚯蚓在水里会反光,才容易被鱼看到。钓鱼的时候,还要隔一段时间就动一动鱼线,更容易被鱼捕捉到。。。。。。 “算了,以后再慢慢研究吧。现在我也不钓鱼,姐要捕鱼,捕好多好多的鱼!” 钟灵随手挑了一瓶号称一滴钓光整条江的狂口一号,捏在手心,激动不已,恨不能现在就跑出去下了篓子试试。 深~~呼吸,勉强按捺住心头的蠢蠢欲动。 也没心思再翻看其它的东西了,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挨到了清晨。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天刚蒙蒙亮,听见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知道她爹已经起床开始干活了。乡下人睡得着起得也早。钟灵赶紧套了衣服起来,出了门装模作样地说, “爹,听说鲫鱼最好下奶了,我看娘的奶水似乎不够小弟吃的,家里的鱼篓子在哪?我去河边下个篓子看能不能搂到几条鲫鱼。” “行,一会去砍竹子的时候爹给带上,路过的时候顺手就给下了。”说着抬头看她一眼,“现在水都漫上来了,你一个姑娘家可别出门到处乱跑了。” 额,也行吧。大概是知道她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让她单独出门的,钟灵也没挣扎。明着不行,咱还不兴偷偷去吗?只是得知道他爹把篓子放哪呀。 “爹,一会你就放河边洗菜那口子边上一点吧。我觉得经常有人洗菜的地方,随便漏点啥,就够鱼饱餐一顿了。那儿附近肯定有鱼。” “行,明天我去打水的时候顺道再拎回来。” 然后整个早晨都是这种对话。 “爹,你啥时候出门呀?”“吃过早饭吧。”“哦哦哦,我这就去做饭了。” “爹,你要准备出门了呀?”“嗯,等你大伯他们过来就去。”“哦哦哦,那我去隔壁叫大伯他们。” “爹,你这就出门了呀?”“么事,我还得帮你娘把屋里柜子上头的箱子拿下来,一会她要收拾。”“哎哎哎,我去我去。” “这娃今天是咋了?咋这么勤快?”钟兴维看着钟灵跑远,摸了摸后脑勺。 “爹,你咋还没出门呢?” “哦,这就走了。但我看你今儿有些不对劲,你头还疼不疼,伤好全了没?要不我先去大河村请老张头过来给你瞧瞧?” “不用不用,我早好了。爹,你赶紧去吧。一会大伯跟舅舅他们可等着急了。” 终于送她爹出了门,钟灵心急火燎地在家等了约半个时辰,跟她娘说了声去打水,就攥着那瓶“一滴钓光整条江”出门了。 “诶,诶,这闺女,等你爹回来打!”话还没喊完,钟灵已经跑远了。 这边钟灵到了洗菜口子,往下游走了十来步,果然发现有半截绳子掩在河边水草里。 她扶了旁边一棵柳树,小心拉了篓子上来。又伸手到脚旁扣了一坨泥巴,搓了搓圆,中央按了个窝眼。往窝眼里滴了两滴“一滴钓光整条江”。想了想不放心,又多滴了两滴。才把窝眼捏起来,又搓了搓,才把泥团放进篓子里去。 把篓子重新归位以后,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她娘正好喂饱了鼎鼎从屋里出来,“喊你你也不听,一会让你爹去呀。咦,你打的水呢?” “额......” “这孩子,回来拿桶的吧。风风火火地连桶都忘了拿。别去了,一会让你爹去,哈!” 钟灵心想,娘你真是体贴,总是能帮我找到完美的借口。 然后这一整天,钟灵都有些心神不宁。不过看着家里地上泡了一层水,做事都越发艰难了,只好强收了收心神,洗衣做饭之余也各处搭把手。 一上午她爹和二伯都在来回跑,选的都是两年生以上的碗口粗的大竹子,直径少说也有十五厘米,每根长约八米的样子,两人合力才能抬一根。 两人用板车拉了六七趟,一车大概二十来根,估摸一车正好可以做一只三米宽8米长的筏子。 卸第一车的时候,她爹找了一把锯子给她,又锯了一根竹子当样板。 “灵灵,一会你得空,就把这些竹子先处理着。照着这根的长度,顶上多的部分都给锯了。小心点,别弄到手哈。” “行,您去忙吧,我一准儿给锯的整整齐齐地。” “你慢点来,多的等爹下午从你嘎公家回来了再弄。”说了就和二伯推了板车又往竹林去了。 钟灵凑近她爹娘屋瞅了眼,见鼎鼎又在吃奶了,她娘定没工夫管她。因怕吵到鼎鼎睡觉,门也是虚掩着的。 就转身去了自己房间,进了空间,去地下室拿了一把电锯、工笔刀和卷尺出来。因为她个子小,力气不大,所以家里的各种工具能充电的都是充电式的。功率是小了点,但好在比插电式轻巧,多费点功夫罢了。比如修剪前院围栏灌木的电锯,手持割草机这些。 鼎鼎一次要吃两刻钟,她估摸着时间,穿了蓑衣提了电锯往院子里去了。又找了个稍微隐蔽点的角度,就开始撸起袖子干活了。先用卷尺拉了下样板的长度,然后快速地照着这个长度在每根竹子的上端用工笔刀划了道印子作记号,就把工笔刀和卷尺扔空间里了。然后开了电锯几下子一根的,几下子一根的。 等她娘安置好鼎鼎睡着出来的时候,她正好处理了最后一根竹子,顺便在房门有动静的时候就把电锯扔空间了。她娘四处瞅了瞅,“灵灵,咋刚才一阵嗡嗡嗡的声响?” “许是......门没关好......雨太大了吧。”钟灵有点紧张,支支吾吾。 转眼又想,不对呀,我怂啥啊!理直气壮地又补了一句,“爹让我锯竹子呢!应该是锯东西的声音。” 她娘哦了一声,叮嘱她小心,就去后头堆粮食和杂物的小间收拾东西去了。 正这会儿她爹和二伯又送了一车回来了。看着一堆已经锯好了的竹子,惊讶地合不拢嘴。她爹走之前自然又是骄傲心疼了一番。 待两人走后,钟灵听得她娘那边瓶瓶罐罐的声响,知道她娘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了,就又取了电锯开始干活。这样来来回回几次,等中午她爹他们一群人拖着最后一板车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前面的六车全部锯完了。最后这一车好像格外多些。 正文 第四章 可不是怪事! , 大伙儿放下竹子,就打算往钟灵嘎公家去了。也不用换衣物,一会还得杀猪呢。先前砍竹子的时候,她大舅也邀请了她大伯和二伯去,多两个男人也能搭把手。 钟灵和她娘裹了鼎鼎出来,遮得严严实实地,一群人就往嘎公家去了。到的时候,她嘎婆和舅母早就架了锅烧起了开水。舅公一家也到了。 几个男人分了两组,一组钩了猪鼻子并套了绳圈在猪脖子上往前拉,一组套了后腿并尾巴往后扯。猪就动弹不得了。嘎公在中间拿了磨了一上午的快刀,一刀下去。 外头还下着大雨,待血放得差不多了,几人便合力把猪抬到屋内桌上。女人们端过滚烫的热水,一边浇着,男人们取了刀一边刮毛。 待毛刮净了,嘎公操刀,一刀从上到下破开肚子。直接掏了内脏扔桶里,又撕拉开猪腹内的肥油放进嘎婆端的盆里。一群人就各自开始拆腿的拆腿,剔排骨的剔排骨,好不热闹! 那边女人们已经拿开水烫了猪头猪蹄,并一大块上好的肥肉,放进早就备好的卤水里滚煮上了。 待男人那边事了收拾完,女人这边已经整出了满满两桌子杀猪菜。酸菜五花肉,梅菜扣肉,粉蒸肉,小炒肉丝,煨猪蹄,爆炒猪肝,猪血汤,红烧萝卜炖排骨。 八大盆,盆盆分量都足得很啰! 堂屋只一张方桌,男人们坐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女人孩子就在边上搭了个小桌或站着或坐着吃。 酒足饭饱,舅公一家和大伯二伯他们二人各拎了一块猪肉回自家去了。这边嘎婆和舅母忙活着开始腌猪肉。 钟灵趁大家伙不注意,收了猪下水进空间。索性也是要扔的,这会儿大块的猪肉都怕吃不完呢!晚上回去给处理了放冰箱冻起来。 钟灵空间里除了厨房里那个双开门的七百二十升的大冰箱,地下室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冷冻的,估摸着也有七百升。 老美都是周末去买一周的菜,一大家子一个冰箱经常不够用。 很多家庭也会在生第一个娃的时候额外整个大冰柜,专门放母乳,泵出来了一袋袋装好冻起来,将来断奶了娃还能再吃一段时间的母乳。混着辅食吃,有的能多吃上一年。 钟灵家地下室那个大冰柜估摸着就是上任主人拿来冻奶的。 她娘把鼎鼎递给她,也过去帮忙。 跟嘎婆说了用烟熏肉的事。嘎婆毕竟年长,多年的生活经验让她隐隐已有自己的一套理论,琢磨一圈觉得可行。一群女人就热火朝天地撸袖子忙起来了,灶间时不时传出清亮的笑声。 堂屋里的几个男人还继续喝点酒,聊些有的没的。这会儿大家好像都选择性地忘记了地上的水和屋外的大雨。 “娘,家里柑子皮还有吗?明儿熏肉的时候放点柑子皮,添点味儿。”陈秀兰问她娘。 “有呢,多的是!去年后头那棵树上的柑子,皮都被我收起来了,还没用多少。不够的话,前些天我看了,今年的柑子又可以吃了,咱去都给摘了。” “嗯,先用着吧,不够再去摘。索性也是要生烟的,新鲜的就能用。” 又过了半个时辰,嘎婆见天快黑了,赶他们一家人走,塞了一大篮子猪肉给他们带回去了。几人都有些累了,她娘把猪肉在灶屋压好,几人随便擦了擦身子就睡了。 钟灵也直接倒床上就睡,睡前设了闹钟。一小时后揉着眼睛爬起来,脸上摸了把水清醒一下。就偷偷摸去了灶屋,提了肉篮子闪身进了空间。 来到厨房,开了她的果肉烘干机,把肉一条条码了上去。 只需把表面烘干,所以一批只半个小时就够了。设了闹钟,也不回楼上房间了,直接在客厅沙发上睡了。 这样一来,半夜她又爬起来好几回换了几批猪肉,忙到凌晨终于把所有的肉都烘干了。悄咪咪地把篮子放回灶屋,回自己屋了。 再次回空间的时候瞥见了之前收的那堆猪下水,也懒得再弄,直接保鲜袋装了两层,扔冰箱里了。 一早钟灵还未睡醒,忽听得枕旁传来急促的警报声,吓得钟灵从床上直接跳起来。 迷迷糊糊地来不及多想,直接出了空间回到房间的破床上。才装模作样地扒拉好被子,她娘已经推了门进来叫她吃早饭了。 钟灵忙不迭地点头,心如鼓擂,好险! 自从在无意间发现她装在房子外墙和院子四周的摄像头能直接看到外面的世界,钟灵就一直在自己以前的大床上睡觉了。 不过这套监控的中央控制屏被安装在楼下客厅,她懒得把中控重新排到楼上房间来,毕竟是有线的,还挺麻烦。 现在放在她枕头旁边的是一个宝宝监视器的控制面板。 之前疫情升温,还有川同学的骚操作,新闻上看到各地反华情绪高涨。钟灵只身一个女娃娃,害怕安全问题,特意弄了一套12个的有线摄像头监控系统,把房子四周监视得严严实实的。 像这样一套12只的她就只有这一套,是自己买的。但比这小的,一套四个的,她还有两套,都是刷单群刷的。充电无线式,自带局域wifi,本打算回国的时候给自己家装一套,再给爷爷奶奶家装一套的。 此外她还刷了一个宝宝监视器,只有一个摄像头加一个控制面板,就是她枕头边上那个。 本来应该是把摄像头装在儿童房,父母睡觉的时候把控制面板放在床头。摄像头一旦检测到宝宝动了或是哭了,控制面板这一端就会发出急促的警报把父母唤醒。 钟灵把摄像头固定在了自己房间门上方的一个大破洞处,另外用破布包了遮掩了几分。她回空间睡觉的时候就会打开控制面板,把敏感度设为最高,一旦有人靠近就会预警。 有一回她娘半夜起床去堂屋倒水,就有警报把她弄醒了,所以白天的时候她都是直接关闭了连接。 待她娘走后,钟灵长舒一口气。稍作整理,起床了。 正打了水洗脸,老远听见她爹的声音,“灵灵,灵灵,快去你大伯家借个桶来。” 钟灵正想出门,见她爹已经提了鱼篓子进院子来,一拍脑门,“咳,我就说好像忘了啥!” 也不去隔壁了,捧了一捧水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就冲她爹手上的篓子凑过去。 “爹,咋样啊,咋样?鱼多不啦?” “多呢!”钟兴维兴奋地扬声道:“我方才去打水,本想顺便拎了篓子回来,结果你猜怎么着?这篓子老重了,像压了块石头,还吓了你爹我一跳,以为有啥怪事呢?结果一拉起来,可不是怪事!” 她爹明显不正常、过于激动的语气,惹得钟灵心里乐呵不已。 隔壁大伯家的大嫂听了动静,也抱了小侄儿过来看热闹。实在是她爹的声线过于夸张。她娘提了水桶出来的功夫,大伯家的三姐文静也来了,手里还拎的有一个桶,许是听见她爹喊她去借桶了。几人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等她爹倒篓子。 “好家伙!这大的草鱼!三叔,这只怕有十斤了吧?”她爹才倒了一半到桶里,二伯家的五哥文弘过来了,进了门就稀奇地叫道。 “哪儿弄得这多鱼啊?”说着还用手拨了拨那草鱼。 “就前头河里洗菜的地方。”钟兴维也纳闷呢,咋就这么多呢?“许是发大水鱼都出来了?” “那地儿能有鱼?”五哥明显不信。 “嘿,混小子,三叔我还能骗你不成!” 钟兴维伸手去揪他耳朵,被五哥笑嘻嘻地躲了。 钟灵认得鲫鱼和鳝鱼,桶里还有好些不认识的。指着一条长相奇怪的黄色小鱼问到,“这个是啥子鱼?” 只见那鱼鼻子旁长两根长须,背上还有一处高高的骨刺隆起,倒不似一般鱼那般扁平,像个三棱柱。 “这呀,是黄骨鱼,好东西哩。”大嫂笑着说,“快捡出来,留着给你娘炖汤喝,下奶好呢!” “啊呀!”五哥又叫了声,“还有三条黑巴子(财鱼)咧!这加起来也有七八斤了吧。。。。。。三叔,可不兴吃独食的,我今儿要过来蹭饭!” “臭小子,少不了你的!”她爹拍了五哥头一下,“去,要吃啥自己捡!带回去给你娘,谁有那个闲工夫做给你吃。”说完又把剩下的一半倒在另外一只桶里。 正文 第五章 这两大人忒不懂事 , 五哥美滋滋地从一旁院墙上抽了几根谷草(稻子秸秆),搓一搓,挑了一条大概两斤重的黑巴子从嘴里穿过去打个结,拎手上了。 她爹照样也搓了根草绳,挑了条黑巴子串上递给她三姐文静,想了想她大伯家人口多,只怕不够吃。又捞了四条长相普通,泯然众鱼的一种灰白色鱼,分了两串,分别递给五哥和三姐,打发他们各自送回去,大嫂也跟着走了。 “灵灵,去灶屋拿个篮子过来,给你嘎婆也装几条白鳞子。”说着,她爹已经捡了两条刚才那种长了张大众脸的鱼。 估摸是想到她二舅母也奶着卉卉,又把黄骨鱼单独分捡出来,总共不过六条,都不大。捡了三条并三条鲫鱼也放进篮子里,递给钟灵。 “拿去给你嘎婆吧。” 钟灵回来的时候,她嘎公也跟着来了,说找她爹商量逃难的事。 方才还眉开眼笑的众人,此刻脸上都爬满了愁苦。 “维子啊,这才一天,水又涨了近一尺(约今二十三厘米)了。她舅公说,等不得了!让咱们这两天好好收拢收拢,后儿一大早在谷场集合,一起逃难去。” “大伯说了往哪里去吗?”她爹问。 “没说。。。。。。”迟疑了下,又道,“今儿一早去乡里打听去了,这会只怕还没回来。 你去问问你两个兄弟,要不要一起走,好生劝劝,人活着比什么都强!她舅公一会晌午该回来了,到时候指定要召集村里人通知一遍的。有什么话,你一会仔细问她舅公,几个人再商量商量。” 说着背着手走了,只嘱咐他们赶紧准备。 她爹望着嘎公远去的背影,好久长叹了句,“人离乡则贱呀!” 一家人草草吃了早饭,她爹就紧赶忙赶地开始造筏子了。她娘也哄了鼎鼎睡着,开始捡紧要的打包归置起来。 钟灵打了声招呼,说回屋收拾自己东西去了。 这边钟灵回了屋就去了空间,连通了外头门上的监控,揣了面板在兜里,仔细清点起自己的家当来。 心里急得上火,明明厨房橱柜里囤得满满的粮,还有地下室满满一货架的食物,却不能往外拿! 逃难路上一定得想个办法往外拿一些,这路上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一个个力气都没有咋行?而且还要给她娘补身子呢! 钟灵在现代只有一米五九,横在心中的一米六大坎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所以,一定要保证营养,长高高! 仅大米她就有三袋,两袋红国宝米和一袋专门用来炒饭的泰国香米。面粉也有两袋。都是从costco搬的四十五斤装的大包装,这家超市的特点就是量大家庭装。 再加上面条和打豆浆的五谷杂粮,仅这些主食就有大约三百斤。按平均每人一天一斤来算,够吃三个多月了。 其它各类调料汤料也不少,各种干货有满满两箱子。倒不是钟灵买的。 大多初到美国的留学生都对养生炖汤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情,她早过了那个劲了。但挡不住她每年都有室友,或是回国,或是去外州工作,留给她满满一抽屉的这类东西呀。 她也没细看,照单全收,估计有些都已经过期了。 其它七零八落的东西太多。大包装的还有一袋土豆,一袋洋葱,一袋红薯。 这几种现在只怕都无法拿出来吃,虽然本就放在了阴凉避光的地方,钟灵还是去车库拿了纸箱子来。一层红薯一层纸板地装好,外面又套了一层纸箱,在两层纸箱间塞了一床被子保温,封好放在地下室。 说到被子,她可实在太多了,因为每位室友都会留个两三条。她都放洗衣机用强力洗衣液洗过,又用烘干机高温湿热灭菌,收起来了。 土豆就用黑色垃圾袋装了,又塞了两苹果进去,扎好袋子也放在一个纸箱里。把洋葱三个一组地放小塑料袋里,袋子不系口,挂在架子上。 另外在这里可能比较金贵点的盐和糖她也有不少。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别人用过了的,拆封了又放这么几年,好些都结块变成砖了。 这几天钟灵在空间可没少折腾,每日架了大汤锅,猪大骨、牛尾骨、鸡汤地炖着,还加了不少沙参红枣枸杞山药等煲汤圣品。 好在之前她请人砍了靠近房子的一颗大树,现在空间里还有不少木材。又有露营的柴火炉子,不然这没电没气的,做饭也难。 一锅汤煲上大半日,再用虑勺小心过滤了,只留下汤水。每日便拿了这汤水出去煮粥。 几日下来,钟灵瞅着她娘,气色倒真好了许多。 不过每日饭桌上,她爹娘都不免感叹一番。往年虽然吃不上精细的粮食,但上好的粗粮煮的干饭还是管饱的。哪像现在,这粗粮参了大半的谷壳草屑不说,还得煮成稀粥才能喝个饱。 “唉!参了这么些杂碎,这粗粮煮出来的粥还真不好喝,味道怪怪的。”她娘皱眉。 “......”加了那么些补品,炖出来一股涩涩的苦味,能好喝才怪!钟灵在心中默默吐槽,后悔没加点甘草片。只是现在也不好突然改配方,不然这味道变来变去的,惹人怀疑。 “秀兰,苦了你了!我和闺女倒罢,你这才出月子,唉!好在昨日爹娘给了那么些肉,以后每顿多吃些肉吧。” 钟兴维内疚不已。媳妇儿月子里就一番受罪,这见天的雨,湿气重,做啥都不方便。可得好好补补。 钟灵头顶飞过,“何不食肉糜”这行字,大写加粗的那种! 得了吧,你俩!上好的补汤,你俩跟吃黄连似的表情是咋回事?人家不要面子的? 吐槽归吐槽,虽心中懊恼这两大人忒不懂事,钟灵还是打算今日给换个口味。 今儿早饭,她爹娘一脸苦色,磨磨蹭蹭了好久一碗粥才勉强下了肚。良药苦口,她的良苦用心没人懂呀! 这么想着,人已经来到了一楼放医药箱的储物间,这儿有她买的一大箱子的保健品,是打算并表姐的奶粉一起寄回去,给爸妈和爷爷奶奶的,按四人份买的。 钟灵自己平时也吃综合维生素,所以到了这儿以后也没新开一瓶,只拿了自己没吃完的那瓶,倒了几颗出来用纸折了包起来揣兜里,打算一会儿偷偷下两颗到粥里。 啊,呸!!什么叫“下”到粥里,感觉跟下毒药似的,我这可是好东西好吗! 又舀了两勺蛋白粉,也用纸包好。这蛋白粉是她买来撸铁用的,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方才她才拆的包装呢。 正文 第六章 窝在古代当米虫 , 清点完这些吃用的,钟灵又在家里找了老半天,从后院放清工具和杂物的储物间里,翻出个木头箱子。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了,外表看起来灰扑扑破破烂烂地,密封性倒是还很好。 拿了几个布袋子,装了大米、小米、黄豆和绿豆各五斤,又抓了三把红枣,取了一个小南瓜放进去。一起的还有烘焙油纸包好了的糖和盐两包。 打算到时候路上趁其他人不注意,把箱子扔出空间,再指给她爹看,打捞上来。唉,也是煞费苦心了! 这样的布袋子她还有不少。买包包的时候都会附带一个防尘袋,学校各种社团活动也经常发带了logo和宣传语的帆布包。 即是要这样演上一出,还不如多整点。好歹塞点银子吧! 可她哪有银子这种东西呀?那能值钱的小物件呢?还真有! 也不好太打眼,钟灵只捡了两对珍珠耳钉。这两对还是多年前淘宝买的,那会没啥钱,好像不到一百人民币两对。普通的淡水珍珠,虽不是完美正圆,但也没什么显而易见的瑕疵。 她这些珠宝首饰的倒真不少,尤其这两年添置的。 现在看来,那些她图性价比,一把一把买的人造宝石,在这古代,可能比她忍着肉疼在旗袍裙里收的那几个天然玉石要强的多。 毕竟抠门。天然的玉石贵呀,她能花大价钱去买好品相的? 倒是人造宝石,原石可以一把一把地买,各种颜色和形状的,任君挑选!稍微正儿八经的有蓝宝石,红宝石,祖母绿,莫桑石,更便宜的锆石那就是论盒装的了。925银和包金的戒托戒面,项链子等各种五金配件也有不少,都是大便宜! 想到这,钟灵激动地满脸通红,激动地搓了搓手,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发了,发了! 不用辛苦奋斗,光是出手这些人造宝石,也能一世无忧了。哇哈哈哈哈!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我还种什么地,经什么商啊,混吃等死不香吗? 更别论她买来配礼服的,设计华丽,做工精美的红绿蓝三套首饰了。一套鸢尾花型,一套鸽子蛋形群镶珍珠,一套经典水滴简洁款。 什么? 你说古人不喜这些华丽的宝石,太高调,不内敛? 不一定吧,现在博物馆有不少镶嵌彩宝的古代饰品啊!只不过限于工艺,古代无法进行切割,只能打磨琢形,就只能图个色彩,不能凸显光泽和火彩而已。 璀璨夺目,流光溢彩的东西哪个女人不爱啊? 实在不行,她不是还有好些珍珠么? 小到三毫米的小米粒珠,大到十三毫米的大珍珠,她都有!当然都是淡水珠啦,但都是5a+特极极光小灯泡啊! 拿出去给古人一瞧,就是皇冠也镶得! 她曾经在网上见过雍正佩戴的朝珠,一百零八颗珍珠,大小大致一样已是极其难得了。其中不乏歪瓜裂枣、偏离圆形太远的珠子,颜色也是有深有浅。 而她这一串串的,颜色大小均一不说。还个个都是正圆,一个个亮的跟灯泡似的,要不咋都叫小灯泡呢!有粉串的也有白串的,都不贵,团购价好,且本就是淡水养殖。五毫米的四百人民币,十毫米的九百。 就是那次一等的,在淘宝上买的正圆微瑕的,一长串戴三圈的项链,那也比皇帝的朝珠好!当初才花了三百人民币。 现代淡水珠已经便宜得超乎想像了。放到这里,那就是无价之宝。这样的物件拿出来,必然要招祸的。一颗两颗的还不算什么,名门望族必然也有不少珍珠,认真筛选也能选出一对两对品相俱佳的出来。但这样百来颗的还个个如此,那就是稀世珍宝了。 最最难得的,她还有四对十三毫米的5a+特级光珠。只八颗就和前面一长串十毫米的一个价。钟灵舍不得多买,只有这么四对,买来做耳钉或者串了耳线做耳环的。 毕竟淡水珠不像海水珠那样,海水珠有假核,珍珠层也就只有表面上薄薄的一层,所以容易出正圆。而淡水珠没有假核,虽说是人工养殖的,但越大就越不容易圆。那又大又圆的自然是万里挑一,所以越大价格升得越快。 现代珍珠已经便宜成啥样了呢?这么说吧,她有十来件旗袍,扣子都是九毫米大小的珍珠做的。 怎么办?好想窝在古代当米虫。。。。。。 醒醒吧,姑娘! 就算你真想靠卖珠宝过活,也得先去到达官贵人聚集的大城市吧,在这么个一篓子鱼就能增加幸福感的穷旮旯儿,能卖出什么价? 去了大城市,你得先混入贵人圈子吧? 啥?卖给当铺? 也不是不行,就怕卖不出高价啊。 再者,卖了钱不就是为了享受吗?你一旦丫鬟仆役成群,却没有任何来钱的明路,还不得被人盯上了招祸呀。就算只是为了遮掩财产,也得先弄点声响出来过了明路啊。 当然,偶尔换点小钱花花还是可以的,长期靠这个过活就必须得活得小心翼翼了。 想到这,钟灵甩甩头,清醒了下头脑,颇有些不甘愤愤。对于一个死抠的人来说,坐拥宝山不能变现,有钱不能花,难受! 言归正传,钟灵挑了两对被淘汰的珍珠耳钉,一对白的一对粉的。又翻出了一块打算做旗袍内衬的大红色真丝素绉缎包好,也放进箱子里。这用真丝一包,倒真像什么大户人家小心收好压箱底的首饰。 做好这些,钟灵就出了空间。她娘见了她,“灵灵,娘正要去找你呢!你给咱家做的这个绑水桶上的竹筒,能不能再多做几个?咱路上用。” 钟灵满口答应,心想,老娘果然是老娘,考虑事情周全。 正文 第七章 去喂鳄鱼吗? , 钟灵穿过来的第二天,就从她爹平时裁下来的一堆废料中,捡了最粗的一截竹子。打通了两节竹节做了个高高的竹筒,用这个竹筒做了个简易的滤水装置。 这里家家户户都是直接从前头河里拎了水上来吃用。以往可能还好,毕竟一般都是晚间打水了倒在灶房的大缸里,早间用水的时候好些脏东西已经沉淀倒缸底了,用水的时候从上面舀就行。 但自钟灵穿过来以后,每日在河边洗过鼎鼎的衣物和尿布后,回家都要再用清水再清洗一遍,那缸水就不够用了。 她娘也跟她说不用这样讲究,但钟灵哪听得进去,那么可爱的小胖子,那么细嫩的皮肤,她可舍不得。她娘也只得由她去了。 正好她空间里也没有自来水了,取了水进去也得过滤,所以她做这个竹筒过滤器的时候就顺手多做了一个放家里用。 这个现代的初中生都会,就是底下打个小洞漏水,然后竹筒里从下到上依次垫上,一层纱布,研细了的炭粉,再一层纱布,一层细沙,又一层纱布,一层粗沙,最后一层纱布一层小石子。 这会儿想到,要真得逃难去,嘎婆和大伯二伯肯定是要跟他们一起走的,还有舅公。那也得给他们一家备一个。 一个木桶上绑一个竹筒太慢了,用水得等。那就一只木桶绑五个吧,滤得快些。五家就是二十五个。 不过好在昨天砍来做筏子的竹子都是选的粗的,裁下来不少废料。做这个也不费什么事,可以做上五十个,用久了不也得换吗? 钟灵先去河边掏了一桶泥沙混石子,淘洗干净,拎回来一桶沙石。用布袋子装了挂在灶口一边沥水一边烘烤,只等晚上回来再筛出细沙来。 做完这些,就听见舅公敲了响锣,召集大家伙谷场集合了。钟灵也吊在她爹后头跟着去了。 这里是上河村,隶属于平昌郡宝溪县长清乡。钟灵仔细在记忆里搜了搜,如果这个世界和现代地理差不多的话,这儿极有可能在湖北湖南境内的荆州到岳阳一带。 因村里多种水稻,且只种一茬,收了以后还能再种一茬玉米或大豆,钟灵估摸着必是南方了,且不是很南的地方。因听说广东那边是种两到三季的稻子的。 又听说前年元旦前,附近村子有个人去东边挖藕赚了大钱。钟灵以前看舌尖上的中国,知道湖北人深秋到元旦前后有挖藕吃藕的传统,尤其是荆州洪湖一带。 再加上这里湖多水多,地势平坦,原主记忆里都不知山为何物,没有“山”这个概念。又附近有一条大河,经年夏季水旺,偶发大水,可能是长江或其主要支流,钟灵心下有七八分把握。 所以钟灵老早打定注意,定要劝说舅公往北去。 为啥呢? 她曾经好奇为啥湖北九省通衢,地处中央,却从未有哪个城市做过大一统的都城。 后来才知道湖北简直就是一个盆地。除了四周都是山以外,其内的东部更是云梦泽这样的一片汪洋,南部还靠着古洞庭湖区,也全是水。只中间稍微靠西的位置地势平坦,就是现在的江汉平原。唯一的出口在北方。 这样的地形,得脑子抽成什么样了才会把首都安置在其内?当然历史上的楚国不算,楚国只占了现代国土靠南的一片。 所以往东往南都不行。大汪洋虽然泄洪能力强,但荒无人烟,去那儿干啥,喂鳄鱼吗? 往西也不行。用不了多远就到夷陵地带,现在的三峡大坝就是在那。有高地,倒不怕水。但这么大的雨,陡峭的山地易发泥石流,还是避开些吧。 再者穷山恶水向来乃绿林好汉们喜居之地,遇上三两毛贼还好,他们人多好对付,可万一遇上有组织有纪律的大型匪窝咋办? 况且往北去,沿汉水一路地势平坦开阔。北边又是上游,他们逆流而上,上游肯定是没有水患的。 过了襄阳出湖北地界,到达河南南阳。再往东,便可直达中原地带的腹地。万一襄阳附近留不下,还可以往中原去嘛。 中原之所以是中原,必然人口密集。能养得起那么些人口,肯定不是贫瘠之地。他们这些人也好找出路。 这会儿功夫,钟灵和他爹已经到了。见谷场只松松散散站了几个人。钟兴维便带了钟灵过去先跟她舅公打招呼,问到,“大伯,您早上在乡里可打听出往哪走了?” “不好说呀!那些走了的人家也没回来,也就不知各个方向是咋回事啊!我想着明儿一早再往县里去一趟。” “舅公好。” “灵灵也来啦。”村长满眼的忧虑,只勉强朝钟灵扯了个笑容。 “舅公,我听说咱们隔壁村有人前年往东边去挖藕挣了大钱,是不是真的呀?” “倒也差不多,我是后来听你明达堂舅说的,他媳妇家和那人有点沾亲带故的,也姓何。说那年其实不是往东去了,是往南去了的。” “那咋听说是往东呢?”怕她舅公恼闺女不省事,打听些有的没有,钟兴维也表示出兴趣,插了一句。 “那何家小子赚了钱回来,村里人都问他上哪儿去了,想打听了来年自己也去。他不好不说话,只好随便指了个方向,想着来年就算有人去了没见着,只说他们没找对地方就是了。 但是他跟自家几个亲戚都说清楚了是往南去,所以去年他们又去了南边,赚了不少。 没想到一回来,之前找他打听的人找上门来了。吓得他直往屋子里躲,后来实在躲不开,出来了,才知道那些人是过来感谢他的。人家给他置办了好些年货,都称他厚道,有赚钱的路子也不藏着掖着,是个好小子!” 说到这儿,村长也扯了嘴角有些哭笑不得。接着说:“ 他还纳闷呢!那些人家说,东边那藕真是多得不得了。单他们这些人,挖几年都挖不完! 本来不少人打算今年元旦也去东边挖藕的。唉!尤其现在地里没扒拉出几口吃食来,要是元旦前咱们出去了能回来,估计年前家家都得去挖藕了。 就算卖不出钱来,也能填饱自家人的肚子。” 钟灵也有些伤怀,不过听了这消息,倒是省了她一番功夫,心里也有些开心。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功夫让舅公确信这件事,没想到他倒比旁人更清楚些。还有本来只说了东边有藕,现在连南边的情况舅公也知道,真是太好了! “灵灵,你打听这事做什么?你爹有手艺,应是不需要的。” 说着转向她爹,板了脸说:“你别动这心思了,就是明达明轩他们两,我也不打算让他们去的。 你是不知道,大冬日的,挖藕得站在淤泥里。 那水还没完全落下去的地方,衣服打湿了冷得直打颤。那干了的地方又难得把藕抽出来,容易断,卖相不好。为了能挖出整根藕,费的力气可不小! 一日下来,不仅冻得腿都麻了,腰也累得直不起来。落下病根,过两年可有得罪受!你可不能糊涂!” “舅公,我爹不去。”钟灵赶忙解释道,“我是觉得,那里这么多藕竟然没人挖,去的人也没见过那儿附近有村子的吧!”钟灵肯定地说。 “定是原本就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别看他们元旦前去的时候没啥水,那是冬天水枯了。平日里,比如当下这个季节,那儿指不定一片汪洋呢!咱可不能往那地儿去!” 村长听了,心中一惊,他还真有点想往东或往南了去。想着大家伙今年不是没啥收成吗,去那边好歹能吃饱吧,不是说那藕几年都挖不完的嘛! “是这个理!真真是!没见着别人呢。 好娃子,你打哪儿听来的?舅公险些误了大事了,还好还好!” “是我自己想的,说错了舅公可别怪我。”钟灵笑着躲他爹身后装作害羞的样子,又说,“舅公本就在四处打听,又没定下往哪儿去。明日一早去县城,定会有旁人告诉您的。不打听清楚,您肯定不会轻易定了往东或是往南去的。我不过是抢了个先而已。” 正文 第八章 维子家是被转运了吧? , “哈哈哈哈......”这话听得村长哈哈大笑,好个机灵又省事的女娃子。又问她说,“听你娘说,你最近还捣鼓出来一个把浊水弄成清水的法子?可真能行?” “能行呢!就是打了水得多费道功夫。”钟兴维听了一会儿,这会儿对自家闺女骄傲得很。忙抢了回答道,“这丫头今儿上午又在倒腾,说是要多准备一些,在路上用。给大伯您家也弄了一个。” “好好好!费点功夫无所谓。人离家就怕生病,一旦有个万一,怕是难得熬过去啊。这在外吃用,还是稳妥好!”舅公笑得与有荣焉,又问:“做这个费功夫吗?费不费银钱?能不能多做些?一起走的不知有多少人家,最好是各家都用上。免得一家生病了拖累大部队。” 钟灵忙说,不费事也不费钱,材料都现成的,满口答应,包在她身上。此刻她心中有万丈豪情,为能帮到别人,尤其是亲近的人。斗志满满,恨不能立刻回家开始动工。 说着话,人差不多也到齐了。钟兴维带了钟灵回到人群中,村长清了下嗓子,也没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这水一天涨个尺来深,我已经决定要离乡避难去了。今儿一早就是去乡里打听去了,虽然还没定下具体往哪个方向去,但大概是不会往东或往南去的。具体还得我明天从县里回来再说。明儿一早我还去打听打听。” 说完冲人群里的钟灵点了点头。 “干啥不往东去啊?去年底回来的人说那边藕多,咱去了也不用担心没粮食了。”下面一个村民嚷嚷道。 “春生,你个憨头! 你也不想想那藕是长在哪里!那都是长在水里的!那么一大片藕,没日没夜地挖几年都挖不完,那水能小吗?能有人烟吗? 一片都是水,去那干啥?喂蚊子啊?”村长理直气壮,一气呵成地对那个叫春生的青年男人一顿训,好像忘记了就在半刻钟前,他自己也有过此等想法。 钟灵和钟兴维在下面听了乐呵不已。这老头儿真有意思!许是看到钟灵二人在下面偷笑,舅公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其他村民也闹哄哄地笑,心里却都暗自庆幸,不是自己先嚷出来了,丢人!可见有此想法的大有人在。春生只呐呐地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 “具体往哪走等我明儿回来再说。今儿先通知大家,要走的,一会赶紧回家收拾去。后天一大早在这里集合。不打算走的也不勉强,将来若是情况更严重了或是呆不下去了,就去寻我们。”说着停了下,润润嗓子,“要是水退了,也想办法去个信。我们安顿下来了,也给你们捎个信回来。” “村长,真要走啊?咱祖祖辈辈都在这,去了外头咋生活啊?”那不舍得走的仍想劝大家都留下。 想走的跳出来怼他,“咋不能生活啊?咱有手有脚的,再说了,等水退了咱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了又突然神神秘秘地边朝钟兴维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喊,好像小声就不是喊了。拜托,你这假装悄咪咪地样子可半点儿不真诚。 “维子,听说你今儿早晨提了满满一篓子的鱼?边走边往外漏,都装不下了?” ???钟灵满脸问号。哪来的消息?咋传得这么快这么离谱?咋还传着传着就变这样了呢?虽说鱼多,但也没有天女散鱼一般边走边漏吧?她不知道,后头还有更雷人的呢! “你们啥时候见过那河里这多的鱼,还都往一个篓子里拱?” 那人停顿了一下,待大家伙纷纷摇头表示不曾了,他又故作神秘,一幅窥透了天机似的高人模样,说,“我看呐,那是鱼在示警!” 众人哗然。钟灵被雷得外焦里嫩的。 “瞎扯!那鱼咋可能只给他家示警,不给咱们示警。他家都快绝户了!”最后那一句是小声嘟囔出来的。 但先前那人像是知道他所想似的,马上接过话头:“说的好!但是,他家最近才得了个儿子,听说了吧?这说明啥?” 又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扫视了一圈,确认大家都伸长脖子等着下文呢,便满意地揭了谜底。 “说明维子要转运啦!他十几年没儿子,突然就有啦,这还不够明显?” 钟兴维心里大骂,“突然你个仙人板板,老子咋就是突然得的儿子?老子媳妇怀了近一年才生下来的!” 但不管钟兴维心里如何不平,众人听了竟然深以为然,不少人开始附和那厮。 钟灵已经被这一出一出地弄得哭笑不得了,是谁说的古代人都跟个木头疙瘩一样木讷的?我看这想象力丰富的很嘛!这八卦的实力也不遑多让! “咋就画风突然变得琢磨不透了呢?所以村长的苦口婆心没能打动他们,咱家搂了一篓子鱼倒能说服他们了?”钟灵默默在心里吐槽,“还有,那厮是个托吧!” 眼看话题跑偏,村长敲了声响锣,大喊一声,“肃静!” 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村长咳了一声,“后日走水路。行了,各自回家准备去吧。” 说了就往家去了,奔波劳碌了一上午,老了,身子骨累了。 留一干村民继续在原地争论钟兴维到底是不是转运了,那鱼是不是在示警。一会儿又演变成了对那篓鱼的敬意,“真是好鱼啊!宁愿舍了自己性命,也要来提醒我们。感动,俺们真是太感动了!” 不过还是有实(大)在(吃)人(货),“咱赶紧去维子家瞅瞅,看能不能弄一条来沾沾仙气。” 人问,“咋沾仙气啊?” 那人支支吾吾,“自然是让鱼入五脏六腑,由内而外地散发仙气,咱才好吸收。。。。。。” 众人大笑,可去你的吧!你这好吃的懒汉! 这边父女两早就跟在村长后头,蹚着一路的水回家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爹,这正发大水呢,咱们走水路成吗?”钟灵心想,这不是送人头吗? “咱家灵灵真是长大了,开始操心事了!”他爹朝她笑了笑,想到先前闺女的表现,满是自豪。 “虽说是发大水,但咱们这风平浪静的,没啥问题。 不过早年我曾听书上说,在咱这北方还有条大河,那河是在地上的。河咋能还在地的上头呢?” 钟兴维说着还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说那河发大水的时候啊,是万万不能走水路的,靠近些都不敢。咱们这里不打紧,也没个堰呐坝的,发大水无非就是水渐渐漫上来。没啥子波浪,不像他们那边,据说水来的时候,浪比屋子还高。” “咋个就不能在地上啦。咱院里水刚漫上来的时候,大伙儿不也用泥土沙袋围了门口把水拦着吗?那北方估计也是呗,像咱这样从地上往上垒高了,那河水圈在里头,就是在地上也没关系。” 纵使钟兴维最近对闺女脑袋瓜子转得快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会子也忍不住啧啧称赞。完了也少不了在心里嘀咕,“咋个我这做老子的就这么笨呢?这么些年也没想明白,只以为那书里是哄人的来着。” 且不论他心里如何活动,钟灵倒是暗暗放下心来。 也是,长江上游植被丰茂,江水含沙量小些。况且自上游的峡谷进入中下游宽广的河床时,水速顿减。往后又有云梦泽蓄洪调节,确实没听说古代对长江有啥治理,治水治的都是黄河。 此地虽说年年夏季都多雨,但这儿湖泊河流众多,的确难以成灾。今年的雨着实太大了些,别说钟灵了,就是他爹,有生之年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还一连下了一个多月了。她爹这么一说,她基本就确定了这就是现代长江中下游一带的江汉平原。 正文 第九章 娶了村里一支花 , 既然决定要走水路,那竹筏子可得加紧扎起来了。 今儿上午的时候她爹已经把每根竹子的表皮的竹青刨了。这会儿先搭了个支架,四处用力扯一扯,确认足够牢固了,才把竹子在上面一根根密实地排好。 然后找了根结实的绳索剪成小段,把每两根相邻的竹子一起绑紧。 “爹,您咋把这青皮都给刨了啊?青皮多好看啊,这刨还费事。”钟灵在一旁苦哈哈地用她爹给的小锯子锯昨儿最后一板车竹子,好奇地问。 难得在闺女面前表现一回,又是自己擅长的手艺,钟兴维满脸笑意,说到: “青皮重呢。要是得空,砍回来应该放上一段时间,等竹子阴干的。也不能放太阳底下晒干,晒着晒着就给裂喽。这不是赶时间么,就只能刨掉青皮减轻负担了。” “那咋不一条长绳把这些都绑了咧?这也有讲究?” 她爹正好绑完了一排,直起腰来,拿了绳索要再绑一排。这八米长的竹子得前前后后隔段距离就拿绳子绑一下。 哈哈哈笑了两声,才答她: “这筏子得靠竹子的空心才能浮水。用一段时间以后,风吹日晒地,竹子少不得有些开裂的。有了裂缝,水能从缝里灌进去,浮水就不得劲了。 那不得把那些裂了的竹子换掉啊,要是全一根绳绑了,换的时候还不得全散了?多费事不是。这样两两一绑,方便以后更换呐,只解了相邻两根的结就行。” 父女两忙活了一会儿,大伯和二伯也打发了四位哥哥过来搭把手,这竹筏子可是紧要活计,得赶紧弄好了才是。 她娘喊他们吃晚饭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扎了八个四平八稳的大筏子出来。四位哥哥听得她娘留饭,只赶忙说家里做了他们的饭了,就匆匆回家也吃饭去了。 说是一会饭后还来,要和三叔一起给每个筏子中间加个篷子遮风挡雨。竹筏子面上容易有水,床铺得抬高了才行,再说,还得放粮食,可马虎不得。有的忙呢! 吃过晚饭一家人又开始忙起来。有哥哥们帮忙,钟灵就不凑过去了,去灶间提了她挂的沙石袋子,开始做她的竹筒滤水器。也不知多少人要一起走,还是往多了做吧。 想到今儿晚饭又是一盆稀粥,钟灵知道她爹娘是担忧粮食了。虽说他们家收成比别家好,那也是折损了近一半的。 钟灵琢磨过了,这里风调雨顺的时候一亩地也才收十斛谷子,大约现代的一百二十斤。按六成的出米率,碾出米来,就更少了。按成人一月三十斤米来算,五亩地也就够他爹一人的口粮吧。 现在折了一半,也就只够她爹半年的口粮。三口人省着些吃,勉强可撑三个月。 听她爹说,往年大伯二伯家一亩地给一斛谷子正好抵了地税。加上收了谷子还能再种一茬大豆,所以一家人拿谷子换了粗粮回来,混着豆子,混个饱倒不成问题。况且他爹还做点木头活去卖,还能攒点余钱。只是今年怕是不能再得一茬作物了,这水不知何时才能下去。 好在当今是个勤政爱民的,地税不高且不论,仅十之税一。自登基以来,更是连丁税也给免了。开荒的地也给你开契,头五年还不用缴税呢。她爹说今年许会直接免了税。 不过钟灵不敢太当真,要真是个仁善的,这雨下了一月有余了,该派人来赈灾了吧,却人影儿也没见着一个。哼!指不定是个假仁假意,沽名钓誉的。 唉!他们家尚且这样,还不知村里其他人家要怎么活呢! 先前说了,她爹是独苗苗一根,爷奶也是疼了大半辈子的。先是送去邻村的私塾启蒙,可惜她爹不是好读书的,只学了两年,得了个大概,就赖家里死活不肯再去了。 他爷奶无法,只得再寻门路,又送他去学手艺。给人当了几年的学徒,卖了几年力气,他爹硬是坚持下来了。到后来他师父也开始真心教他,虽说现在也不过半吊子水平,但也比村里其他同辈混得好多了。 靠着那点木头功夫,平常里打些小物件,偶尔做两个大件的,一家人混个温饱不成问题。村里人家也偶尔有找上门的,哪家不是偶尔还得添个小矮凳长板凳啥的,也算额外的进项。 靠着这门手艺,和爷奶攒下来传给这个独子的十亩地,才娶了村里一支花,也就是她娘。别的人家虽靠着家里成年的孩子多,多几个劳力能多垦些地出来,但分家的时候几兄弟分一分,未必能有她爹这么多的。 古代开荒也着实不易,全靠两只手。谁家要是有牛,不,谁几家要是合伙有头牛,那可都了得了。有牛开荒就容易很多,不过也不敢紧着牛用的,怕累坏了,一头牛可是十好几两银子。 开出来了也不是立马就能用了,前几年撒进去的种子还不够收的呢!养地就得养个好几年。你以为那长满杂草的地就是荒地了?那种荒地人都抢着早开完了,哪还有剩下的! 剩下来的都是些连茅草都不长的,净是石头石子儿的地。草都不长,开出来有啥用?所以很多人家开了荒出来也不去登记,等把地养好了再去,不然五年免税可不就白免了吗? 不过这都不关他们的事,他们这儿哪还有什么荒地,一马平川的,地早就被垦完了。 钟兴维带着钟家文字辈的四个小子,敲敲打打地,干的热火朝天。到天色已经黑得瞅不见绳子了,才停了工。忙活到这么晚,也才加了一小半的篷子。 钟灵的竹筒滤水器倒是做了一堆了,毕竟简单,是个轻快的活计。这时候油灯都得省着用,即便舍得用,放屋里还行,院子这么大,也不够亮的。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敲打又开始了。钟灵爬起来往外瞅了瞅,今儿两个舅舅也来了,还带了姨父过来。这紧要的关头定不是普通的走亲,钟灵估摸着,姨父一家可能是要和他们一起走了。 她嘎公嘎婆一共得了二子二女,她娘是老大。照着排行下面分别是她大舅陈明理,姨母陈秀梅和小舅陈明远。姨母和大舅都已成家。小舅舅今年正相看人家呢,怕是要耽搁了。 大舅和大舅母赵氏有一子二女,长子陈良旭八岁了,长女陈晓芳六岁,幺女陈晓卉年初生的,现在半岁了。姨母嫁到了隔壁大河村的张家,有个三岁的儿子张永康。 这张家不跟大河村的人一起走,宁愿随老二媳妇娘家人一起走也是有原因的。 一来张家爷爷本就不是本地人,是早年间战乱逃难逃到这边来的,一家子只剩了他一人。最后才在大河村安置下来,所以整个村子就他一家姓张的,没什么族亲。 二来呢,这老二媳妇娘家大伯是村长。张家爷爷是逃过难的,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也忍不住掉眼泪,那时候苦啊!所以尤其知道,一伙人得有人带领着才能走远。 村里头自然村长最有威信最有见识了,出门在外的,得有会办事的人,那不都得指着村长吗?不然指着谁,村里那些小子吗? 那些小子们,在外头见了人,木讷地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钟灵心想,不知张家爷爷是从哪里逃来的。要是从西边来的,说不定能打消舅公他们往西去的念头。 正文 第十章 做竹筏 , “姨父,我姨母和康康是不是也来啦?” “嗯。都来啦,在你嘎婆家呢。” “姨父知道你们祖籍是哪的吗?” “不清楚,只知道叫大曲村。听康康爷爷说大概在东北方向,逃荒的时候哪里还记得路,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东北方向啊,钟灵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东北方向也是有山的,不知是不是山村呢。再问,姨父都一概不知了,只说他爹不常提以前的事,大概是不愿意想起失去的亲人徒增伤心吧。 八个年轻力壮的劳力哐哐铛铛折腾了一上午,总算把八只竹筏的篷子并里面抬高的床板做好了。篷子里直接架了半尺高的框架,又在框架上铺了木板,整个板面和筏子分离,防潮防水,瞅着有点像房子抬高了的地基。 几个年轻人看着崭新宽大的筏子,兴奋地站上去,索性院里水也已经快到膝盖了,就在院子里划着试了试。 钟兴维让他们各自把自家的筏子划回去,只留了一条给自家。大伯和二伯家一起儿三只。正好两家四个儿子,再加上大伯二伯二人,六个人可以轮班倒。这筏子大,撑起来也颇费些力气。 让大舅二舅领了两只回去,最后两只分给了舅公和张家。姨父神情颇为激动,说了不少客气话。钟兴维只拍拍他肩膀。 各家有了筏子,下午就可以开始往上归置家当了。 未时时分(大概下午两点的样子),村长从县里回来了,照样敲了响啰。 那些在家收拾行李的人家,既然要走,自然要派人去听个信。那些不打算走的人家,也去凑个热闹,万一将来要走,也好知道个大概方向。所以谷场熙熙攘攘,基本上各家都来人了。 待人到得差不多了,村长理了理袖子,扬声喊道:“今儿天还没亮,我就带了我家小子往县里去了。到处找人打听,可算是有些确切的眉目了。”说着停顿了一下,向人群扫视一遍,等人群中酝酿了足够的溢美感激之词,才抬手往下压了压。 舅公深谙领导之道啊! “县城在咱村东边,他们对东边的情况比咱们清楚,打听清楚了,确实不能往东去。和昨日我说的差不多,那东边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每年只寒冬腊月的时候水枯了,才能有点泥地露出来。 去了也是白搭! 县城里每年元旦前有人设了摊收藕,那卖藕的人也有打南边挖了过来的,说南边情况也差不多。所以咱们就只考虑西边和北边。” 见没人出来反对,村长喝了口水,打算继续说。 虽然有些遗憾,但大伙也不是拎不清的,情况已经明了,没必要非得去那边找罪受。 “我们爷俩儿按往年设藕摊的地找过去,问了那附近铺子的伙计。人伙计说,那伙收藕的人是从北方来的。所以北方肯定是有路的,那边也有大城镇。 可惜这些两地跑货行商的不喜别人打听路线,那些伙计也不清楚到底咋走。 县里比咱这儿离西边还远,所以西边倒没打听出来个啥。我琢磨着估计得上郡城去打听。 好在郡城在咱西北方向,我的意思是,咱既然确定是往西或往北走,不拘哪个,咱都可以先往郡城去落脚。到了城外,到时候我带几个活泛的后生,进城去仔细再打听打听清楚。 咱可得摸清楚了再接着走,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你们说呢?” 钟灵不禁暗暗佩服舅公,这考虑和安排可以说最好不过了。她还担心舅公轻易地选了往西去呢。不过路上还是得找机会给舅公说说西边的情况。 村民们不管是要去的还是要留的,无一不应的,都说好,村长幸苦了。 也是,一群人遇到逃难这种大事,本就慌了,这时候有个有威信有条理的人出来安排得明明白白地,自然就有了主心骨,只有认同的。 确定了先往郡城去以后,村长又提点了几样容易忽略的东西,就让人散了回家收拾去了,约定明儿辰时一过就出发。 “娘,我方才见大伯家门口站了几个人,是不是也要同咱们家一起走的?”钟灵刚回来,进了院子问她娘。 “嗯。是你大嫂的娘家人,方才你大哥还过来找你爹呢,见你爹不在就回去了。我寻思着可能是想给他媳妇娘家人也整个筏子,这会儿你大伯应该从谷场回来了,你大哥估计马上就过来了。” 说着对着院子门口笑着说,“正在说你呢,就来了。这是亲家吧,快,您坐!” “他婶子近来好吧!我们爷俩今儿来只怕还得麻烦你家的,给咱们也扎个筏子出来。实在是麻烦了,我们过来的时候倒没想会走水路。”刘广茂堆着满脸的歉意,又从身后拽了一人出来,“有啥要搬的要做的,只管使唤这小子。” 说着推了那汉子一下,“还不赶紧去给你婶子搭把手!” 那汉子也就是钟灵大嫂的弟弟,叫刘从武,赶紧接过了她娘手上的东西往院里竹筏上放。 “三婶,三叔回来了吧。”大哥问。 “回来啦。”说着冲屋后喊了她爹,“她爹,文华和亲家公过来了,那后头的东西一会再搬,你赶紧过来一趟。” “来了来了。”老远听见他爹的声音。还未到跟前来,就边走边搓了搓手上的泥,打招呼,“哟,亲家。可是要同我们一起走?” “正是呢!这不是过来劳烦您给再扎个筏子!哎呀,真是难为您了!刚才还和他婶子说呢,有啥活只管使唤我家武子去做,壮实着呢!” “您这也太客气了。正好昨儿还剩好些竹子,不烦事。”说着招呼大哥文华,“华子,来。照着昨儿的,你先带着亲家扎筏子,我去屋里头搬几块板出来再钉个篷子。” “好嘞。”说着,几个就赶紧忙活起来了。明儿一早就得走了,可得时间抓紧了。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刘家伯伯才带着大哥二人划了新扎的筏子出了院门。这边一家三口仍在进进出出地拿东西。 她娘是觉得,这也重要,那也舍不得落下,偌大的一张筏子,硬是堆得满满当当。她爹见东西太多,也不好违了媳妇的意,干脆点了灯,在堂屋里又扎起一个小筏子来。 钟灵看了开心不已,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么?正担心没法进空间了呢。 “爹,这是专门给我扎的吧?” “怕是要辛苦我儿了。闲着的时候你和你娘换着撑,累了就给牵了绳系大筏子上,爹劲儿足,一个人就成。” “我自己一个人就能行,娘还得带鼎鼎呢。没事的爹,我最近胖了不少,正想活动活动呢。累了我就系您大筏子上歇会儿。”趁机又加了句,“爹,您也给我小筏子上钉个床铺哈,我白天累了也好歇会儿。大筏子上我娘怕是得忙活,鼎鼎也哭,我睡不好。” “成,爹一会儿就给你钉上。” 钟灵也在旁边搭把手,好在这两天扎得多,她爹已经相当熟练了。 正文 第十一章 摇橹 , 一直忙到深夜,钟灵的小筏子才完工。只两米宽三米长的样子,之前的一张大的足足顶四张这样的小筏子。 钟灵站上去撑着试了试,有些欢喜,这样一路上也有自己单独的空间了。不过撑这筏子还真费劲儿,就这么小一只,只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乏力。 “爹,您不会打算一路这么撑着去吧?” “那不然还能咋地?” “当然是用桨啊,额,不,摇橹啊!”钟灵拍了拍脑门,有些懊恼,应该前天就想到这个的,现在怕是来不及了。 赶紧去灶间抽了根未烧完的木棍,就着木棍头上的黑炭,拉了她爹在堂屋的桌子上画起来。 所谓一橹顶三桨,一桨抵三篙。 且不说现在河水高涨,篙的长度不一定能够着水底,就算能够得着,那也是倾斜出力,效率不高呀。 再有一个桨和篙都有的问题,撑过一篙划过一桨以后都有一个额外的费力过程,你得把篙收回来才能撑下一篙吧,你得把桨提出水面复位才能拨下一桨吧。 但橹不需要,摇橹的时候,一左一右都能产生向前的推力,中间只需要把橹叶转动一下。这样子橹叶一直埋在水下,可以一直连续不停地提供船前行的推进力。不像篙和桨,推一下还得停一下,费力把篙和桨复位。 摇橹不仅出的力利用率更高了,而且也更省时啊。且不说橹的手把长,能利用杠杆原理省力,就是人的身体动作也舒展啊。不过,摇橹会导致船左右摆动起伏,好在这筏子大,应该不至于晕船吧。 钟灵给她爹解释了一通,钟兴维也还是晕头转向,“这橹是往两边拨的,咋还能把船往前头推呢?” 又说到:“倒是你前头提过的桨,我原来在县城附近也见过几回,人家正儿八经的船都是划桨的。” “只是咱们这村子里也不兴往水里去,也没见谁家有正儿八经的船的,就只你舅公家和村东头冬生家有条竹筏子罢了,谁还特意去弄个桨?都是一根竹竿子了事。” “爹,这橹就跟水里的鱼儿一样,可比那桨好使省劲儿多了。那鱼儿摆尾不也没直接把水往后拨吗,不也是左右摆的,那鱼咋能往前游呢?” “这倒也是。你这丫头打哪儿听来的?不会是唬你玩儿的吧?咋听着也觉得不靠谱啊。” “爹,你就试一下嘛。也不费多大事啊。要是真行,那可得省多大力气。”钟灵抱着她爹的胳膊撒娇。 “也成。”她爹拿她没办法,本就是宠孩子的人。 钟灵在一旁指点着, “这橹叶部分要削得扁平,就跟鱼尾巴一样。” “这儿,这橹的支钮可重要了。一推一拉能把橹叶一左一右地摆不说,还得能让橹能转,不然也不能调整橹叶对水面的方向不是?全靠这支钮了。 咱就弄个环在这儿固定住,把橹从这儿穿过去,就既能左右摆也能自个儿转啦。” “爹,这橹柄和主干可得绑结实喽,力大着呢,别摇两下就咯吱咯吱响给摇散喽。” 父女俩一直忙活到次日丑时,才装在了大筏子船尾。 毕竟这么大个家伙,而且自家闺女还夸得那么神,尤其是最近闺女的各种想法都挺灵的,钟兴维还是满怀期待的。 可惜他勉强试了下,摇得筏子左右乱晃不说,那筏子也纹丝没有向前去。顿时有些气馁,还好钟灵马上亲自给他演示了下,令他瞠目结舌。 他闺女能有多大的力气呀?就刚才那小筏子还撑出汗来了呢,这会儿却气定神闲地左摇一下,右晃一下,惬意地很!那筏子却乖乖地往院门口去了。 钟兴维非得再试试,让钟灵教他。钟灵让他去睡也不肯,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好歹睡会儿吧。 “爹,您也看见了,这也不费力。明儿我来摇,到时候再教您,您先去睡会儿吧!” 钟兴维一想,也不能亏了闺女,这个年纪还得长身体呢!只好强行压住激动,想着还是明早再让闺女教吧。 不过倒是可以趁出发前再做一个出来,给她嘎公用。 钟灵只好威胁他,“您再不去睡,我叫娘起来了。看娘怎么说您!” 又劝他,“您这些做木头的家伙什都要带上的,这两天在路上得空了也能做。不急这么一会儿。一会天亮了还指不定有啥事呢,多少睡一个时辰吧。” 话别,父女俩稍微收拾了下东西,就各自去睡了。 又过了一会,天还未亮,各家的大人们就都已经起来了。卷铺盖的卷铺盖,扛铁锅的扛铁锅。有些人家甚至晚上就在竹筏上睡,早饭也在竹筏上做的。照着他们的说法,总之是要在筏子上过的,还不如提前一夜熟悉一下,也好看看是否漏了啥东西。 钟灵也早早起了,打着哈欠抱着鼎鼎坐在灶屋里看粥。她爹娘乒乒乓乓地正忙活。 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 东家的婆婆责骂儿媳笨手笨脚,西家的儿子抬了正哭闹着不肯走的老娘塞进筏子里,她们家的鼎鼎正哇哇哇地放声大嚎呢。。。。。。一片鸡飞狗跳! 卯时将过的时候,钟灵一家四口出发往谷场去了。她娘频频回头,不舍地看着自家的老房子,泪止不住地流。“秀兰,咱还会回来的。”她爹抱了抱妻儿。 等到了谷场,发现才稀稀拉拉地有三两户人家,其中还有人吆喝着,“大哥,我回去一趟,忘了拿我家虎子的尿壶啦。” “憨头!拿啥子拿。这一路都在水里,夜间直接在床铺子上端了把尿,尿地上,早晨起来一瓢水冲一冲,不就竹子缝里漏下去啦,多省事!” 钟灵听得笑的一颤一颤地,远远看着又有几户人家往这边来了。 辰时过了一半,未见得还有船来,也没人过来带话说还有人来。村长就扬了扬手,说了几句鼓励打气的话,开始清点人数。 村里大约一半的人家都来了。整个村子人家以钟姓和陈姓两族为主,本就是沾亲带故的,一家动,其他的人也会想着跟着动了算了。 清点完户数,村子又招呼钟灵过去,“灵灵,那个净水的竹筒子你做了多少啊?咱这有五十六户人家,能够吗?” “够的,舅公。我做了不少呢,原先不知道这么些人,不过本打算咱们一户两个的,现在一户一个肯定是没问题的!” “那感情好!”说完便转向众人,众人早盯着他们这边了,好奇村长叫了个女娃子过去干啥。 村长高声说,“咱们村里的娃娃们机灵啊!这不,我这侄外孙女做了个小东西,看着简单,但好用得很咧。这一路上总少不了要用水的,你们看这水里不仅泥沙不少,现在还混了各样的肮脏物,咋个办呢?”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竹筒,“用这个。你们别看它小,我试过了,管你什么水进去,底下流出来的都是清亮儿的水!” 众人一阵哗然,虽有村长的威信在,但明显是不信的。村长也不多说,只从一旁舀了一瓢浑水,往筒子里倒,下面用个碗接着。 众人看着流到碗里浑浊的水,露出一副,“你看吧,牛皮吹破了吧”的表情。 村长既不生气也不着急解释,只气定神闲地说,“这头一回用,筒子里还有些泥水,等这最开始的泥水流完了,清水就出来了。” 说着人群中已经有人喊到,“诶诶诶,已经清了,水清了!” 村长倒了碗里的水,重新放到水筒底下接着,接了半碗以后,传给各家各户瞅瞅。碗还没传完,各家就争先恐后地找村长讨要,一早就看见旁边的一箱竹筒子了。 钟灵给一家发了一个。期间,大家少不了对她又是夸又是赞的,钟灵都只大大方方地回以一笑。还一一交代大家,吃的水还是要煮开了再用,别看水清就吃生水。多的一些竹筒就收了,搬回自己的小筏子了。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村长对着前来相送的其他人家,仔细交代他们。 “等到了郡城,我们定好方向,就托人捎信回来。万一实在找不到人,我们就到城里的医馆留个信儿。医者父母心,医馆向来愿与人结个善缘,想来会帮这个忙。到时候再给伙计点喝茶钱,保管留下消息。你们要是去了的话,就各家医馆问一问,准能找到信儿。家里呆不下去了,就找我们去。” 来相送的连说好,也是泪眼涟涟,一是感动于村长的大度,他们没一起走不仅没怪他们,还为他们打算;二是多少沾亲带故,这一别,还不知能不能再见。一时不管是要走的,还是要留的,都红了眼睛。 村长交代得也差不多了,又不想大伙儿伤怀没了士气。便不想久留,既然要走,还是趁早出发,赶在晚上之前到郡城,也好找落脚点。见各家也准备就绪了,就起了篙,撑了竹筏到最前头,扬扬手,大喊一声,“出发!” 正文 第十二章 出发 ,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谷场前头的东昌河里去了,顺着东昌河一路往西北方向,走的水路,只一日便能到平昌郡。 因大伙儿都是用篙撑船,所以都是贴着河岸水浅的地方走。 钟兴维有意卖弄炫耀下自己闺女捣鼓出来的东西,就摇了自家船在河中央悠哉悠哉地推拉橹柄,偶尔还歇了橹,把橹叶在水里立起来,跟他媳妇儿说两句话,逗弄他儿子两下。 钟灵也索性用根长绳拖了自己的小船挂在大船后头。如此招摇,想不注意也难。 起初大家都还沉浸在离乡的忧伤之中,有的还在规整船上的东西,没太注意。这会儿心思定下来,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这么宽的河面,能并排行五只船了,但大家伙都小心贴着河岸,船头挤船尾的,费劲儿撑着。那有些力气小的为了使力,更是整个身子都快压到竿上去了。 他钟兴维倒好,一家人宽敞不说,就差给摆上一壶热茶,点上一根老烟了,可不惹人嫉妒! 钟灵五哥早就喊了他三叔靠近些,跳到钟灵家船上去了,这会儿正在他三叔的指导下练习摇橹呢。她小舅舅和舅公家的二堂舅见了眼热,也过来了。 “姐夫,这你咋琢磨出来的啊?可真是好东西,咋能不给咱家也整一个呢?”小舅舅羡慕地摸了摸橹柄。 “这也是你外甥女捣鼓出来的。谁知她近来咋的啦,就跟开窍了似的,这脑袋瓜子贼好使,点子一个一个地往外冒儿。这两日我得空了就给你们也一家整一个,这个昨儿晚上才捣弄出来,没来得及多做,只多带了些木材。” 钟兴维得意不已,刻意加大了嗓门。 大伙儿本就关注着他这边,就算队伍拉得有些长,可那最前面和最后面那几家,也都隐约听见他的笑声了。 没办法,谁叫他被人轻视嘲笑了十几年呢。这会子扬眉吐气,可不得好好得意一把! 这些年没少受村里人家的冷言冷语,说他是没儿子的,只一个黄毛丫头,倒当个宝一样了。 这会子,你们可不都用着我那黄毛丫头捣鼓出来的净水筒,羡慕我这船尾的木头疙瘩! 钟兴维内心戏十足,脑海里上演着旁人对他的羡慕嫉妒恨,而他则回以夸张做作的得意自满。其实不用他想象,你瞅瞅周围那几家,明摆着的羡慕呢,都要从眼里流出实质了! 陈家兄弟也看出他们姐夫的意思了,乐得配合,给自家姐姐撑腰长脸。虽说因着村长的关系,没人当面说三道四的,那背地里的闲言碎语可不少。姐姐这些年也没少憋着气。 三人夸张地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似那橹不是行船的工具,而是魔法棒。不需使力,就能让船自己往前划似的。 陈秀兰没眼看那三人浮夸的表演,带了钟灵到她小筏子篷子里躲清静了。 没一会儿就有人喊话问,能不能给他家也整一个。钟兴维也得瑟够了,才不想白白便宜了旁人。只说,可以,但得拿粮食来换。这可不是根小竹筒,仅木头就得好几根呢。 可惜现下粮食本就紧张,谁家也不愿意拿出两碗米来。反正这水上闲着也无事,撑船无非就是多费些力气,也就歇了那个心思了。只不过各家撑船的汉子都忍不住偶尔羡慕地往钟兴维家看一眼,心想,“前日那厮说得真没错,这维子家真是转运了。” 未时过了一半的时候,村长估摸着离郡城最多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了,连着撑了两个半时辰,大伙儿怕是累了。但赶着时辰,只大声打打气,喊众人跟上。 钟灵想着一会到了郡城,她爹怕是也得跟着进城去打探情形,不定啥时候才能回来,还是早些生火做饭,好让她爹吃饱了再出去。 钟灵家的粮食在她爹娘舱里靠船头那头,两边码着,只中间留了条缝供人穿行。 船舱中间位子搭了床铺,铺子底下放几个箱笼装些衣物家当物什的。床铺中间有一块木板可以拆下来,白天正好拆了当桌子摆饭吃,也留出一条小道供来去穿行。晚间要睡觉了,再铺上去。 另一头勉强留了点空,在门口放了炉子架了锅,并一个水桶一些筷碗瓢盆的。 柴都码在了钟灵舱里,钟灵抱了几根干柴过去大船上,生了火又在桶里舀水淘了米煮上了。 她现在已经放弃了要做些吃食来改善家里情况了,两个大人看着,实在难以解释东西从哪儿来。更何况最近她的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再过就该招疑了。 不过她早就在空间了用纸包了小包小包的“健康包”,每包按一餐的份量,放了蛋白粉,两枚维生素胶囊,一指甲盖儿的盐。 钟兴维还奇怪呢,这几日顿顿地喝着稀粥,咋个反而似乎比以前更有劲了呢? 心中暗暗给自己加戏,“咱一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哈哈哈哈。” 粥煮上了,见她爹正摇橹她娘要喂奶,钟灵便躲自己舱里从空间冰箱里拿了根萝卜,洗了就在空间里切成小丁。 空间里冷冻的倒可以缓着吃,这些新鲜瓜果蔬菜的,除了地下室角落堆的十来颗过冬的大白菜能放,其它的最多也就只能放两星期,还是得慢慢地掺进每日的吃食里消耗掉。 不然真的要浪费掉了。就是以前,浪费食物钟灵也是心疼地不要不要的,更别说到了这填饱肚子都是奢求的古代了。 好在也不多,本来新鲜食材也只网上订了一人一周的量。 切好丁以后,钟灵用保鲜袋装了塞袖子里,就往大船那边去了。 前天篓子里的鱼,她娘也都腌了,钟灵照旧夜里拿进空间给烘干了,这会儿正挂在篷顶挂钩上呢。 钟灵取了一条下来,大刀改成小块。又从底下摸出腌萝卜坛子,舀了两勺出来,打算和鱼一起炒了。炒的时候顺便趁两人不在,把方才准备的一袋子的新鲜萝卜丁也倒进去混着炒了,袋子给扔空间了。 快到郡城的时候,钟灵换了她爹摇橹,让她爹赶紧吃饭,吃过了又换下她。她娘吃饭的时候还感叹说:“今年水大,连萝卜都水灵些,这腌萝卜咋也这么新鲜的!” “......”钟灵默默喝粥,尽量不让自己呛着。 待一家人吃过晚饭收拾好,已经是申时一刻了。远远已经能瞅见郡城城墙。好在现在正是日头长的时候,即便是暴雨天气,天也还算亮堂。 村长带领大家找了个靠边的安稳位置歇了篙,又点了十个青壮年,就带着人撑了一只竹筏往城门去了。村长家原就有一只旧竹筏,这回钟灵她爹又给扎了一个,他们家人本就不多,倒是凑一凑能腾出一只来,方才十一人就是合乘那一只筏子往城那边去了。 这边停着的人家,便都生起了火,开始做饭的做饭,烘衣物鞋袜的烘衣物鞋袜,各家都忙活起来。 只钟灵一家早早吃过了,现下闲下来,钟灵她娘也拿了她爹的衣物,蹲在竹筏旁边小心洗着。钟灵坐在炉子旁边小心烘着鼎鼎的尿布,刚满月的小娃娃一天下来得换十几次尿布。这还是因为船上不方便,换的不够勤的情况,真要讲究起来,一点点湿就换的话,那估计一整天都在换尿布洗尿布和烘尿布了。 好在鼎鼎现在还处在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状态,非常好带。听她娘说,得亏是这时候。要是再过上三两个月,鼎鼎睡得少一些了,就多了些清醒的时间。要人陪着玩,那她可就分不开身做别的了。而且那会也更能闹腾了。 钟灵四处瞅瞅,这儿也不算荒郊野外,不远处也是有人家的,想来是城外的农户。靠着郡城不拘是做工还是卖菜也都方便。远远瞅着还有些砖瓦房,看样子比他们在村里日子过得好。也是,便是现代,城乡结合部不也因着地理位置,算半个城里人吗? 正文 第十三章 也不能往西去 , 这边村长领着十个汉子到了城门口,杵了篙停住竹筏子,留一个人原地看着,其余人蹚水走到了守城那儿。下着瓢泼大雨,守城的也不耐烦仔细查看,只看了户籍是本郡人,便打算放行了。 临了又随意问了句,“这么些人这么晚了进城做啥子去?” 村长赶忙上前,拱了手,说:“兵爷,咱都是一个村的,方才的户籍想必您也见着了。最近的情况您也知道,各处发大水,今年又没啥收成,家里老娘娃子等着吃饭呢。只好约了上郡城来,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点活干,做工换点粮食。” 虽说这一带都是一马平川,但当初选址造平昌郡城的人就是看中了此处的地势。 东昌河本就是郢江的一条支流,在这儿转了个弯儿,河岸内侧水流速度远低于外侧,由于经年累月的淤泥在内侧累积,又经年累月的流水对外侧冲刷,内侧已高出外侧半丈有余(一米多)。 这样利用原有自然地形及城内外地面高差依势而建,省钱省力省时不说,还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那些历史上有名的山城,内外差高达五米或更多的比比皆是。 守城的官兵想着城里的人家最近都不好出门了,每日或使了自家仆役去附近村子里采买,或直接指了人送到府上去。眼看这两日水就要漫进城了,只怕更不会出门,没准这伙子人还真能找到跑腿的活。 但也不好多说,就放他们进去了,只嘱咐他们,“申时一过,城门就关了,别误了时辰。” 进了城,十个三粗五大的汉子愣是两眼抹黑,该往哪儿去打听呢。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最好说话的集市也早就关了,村长略思索了下,决议先带人往附近医馆去。 没办法,乡下人进了城也怂那些大场面。乡里和县城还好,这郡城大伙还是头一遭啊。 医馆向来与人为善,想来即便打听不到什么,也能给指个别的去处。比起那些高大的酒楼之流,医馆在普通老百姓的心中可就要和善多了。 村子把人分了四拨,各往城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分开前一再交代,半个时辰后不管情形如何,都在城门口会和。 明明才到酉时,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乌压压的无形中加重了人群中的氛围。村长一伙人还未回来,今日又刚离乡,这边等待的各家人心中都有些惶然,一个个的愁眉苦脸。 没一会儿,隐隐约约看见有人过来,等近了发现的确是村长一伙人。却见他们个个神情沮丧,通身都打湿了,狼狈得很。 一问,原来啥也没打听到。 今儿这雨格外大呀!城里各处早早关门了,街上一个人影也难找见。好不容易找到了医馆,也都关门了。 只一家在门上留了告示,说是去大户人家府上看诊去了。若是有普通发烧发热的,可往城外五里的王家村寻他儿子。他大儿跟他学医多年,对付小病小害的没问题。 可谁要问他看诊呐!咱要打听点事!待要再到别处敲门问问,城门却要关了。 都怪这天气,就是捅破了天,这水也该倒完了吧,咋还越下越大呢! 抱怨归抱怨,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好在这里离那边的村子不算远,还隐隐看得见微弱的烛光,又是在村子和城门中间,想来也还算安全。村长组织大家靠近了围成圈,又点了先前没点到的几家,各家出一人轮流守夜,就这么先对付一夜。明日一早,再进城里打听去。 钟灵家的舱中,钟兴维换了身干爽衣服,围着炉子暖和身子。钟灵见她爹担忧地眉头打结,斟酌了下,直言到,“爹,咱还是别往西边去了,直接北上吧。” “为啥?方才你舅公还跟我说,西边可能是个好去处呢。你舅公之前在县里听人提了一嘴,说西边是山地,地势高。只是不太确定,今儿本想去打听虚实,若真是山地,就往西边去。” “啊,那可不行!”钟灵听了一惊,急忙道。见她爹狐疑看过来,抓了抓脑袋,又扯了之前编的那货郎出来说事,“年初咱们村口的那个货郎,就是打西边来的。” “我问他,那你咋跑这么远到咱这儿来了? 他说,他们那儿地太少,只好出来讨生活。 等他攒够了钱,就在咱们这儿置办几亩地,再回去把媳妇儿孩子和老娘给接过来。 我又问他,那你爹呢? 他说有一次下大雨,他们那儿山坡滑了,把他爹压下面没了。” 钟兴维不以为然,“那许是巧合吧,到时候咱们注意些,山快滑坡的时候咱们避开些,跑远点就是了。” 他只当闺女被那货郎唬住了,心想,“那山里那么些人家呢,要真那么危险,人家能祖祖辈辈那么些人住山里头?” “可他说他们那下雨天经常滑坡,尤其是大雨天。而且跑不掉的,那水流裹了泥和石头跑得比马还快。” “那他是咋知道的?照他这么说,他是亲眼见了?那他咋还能逃呢?” 钟灵一噎,额,爹,你脑子挺灵光的嘛! 不知该如何劝说她爹,钟灵只好催她爹去给村长提个醒,明日打听的时候问问别人,有没有从那边来的人。那边指不定比他们这儿遭灾更早呢。郡城也比他们村子离西边近些,没准西边已经有人家往郡城这边来了。 钟兴维也觉得有些道理,便划了钟灵的小筏子过去找她舅公了。见了村长,说了这事,又想起前儿个他闺女问她姨家爷爷早年逃难的事,妹夫说也是从山里逃过来的。村长一听,立马就要跟他去张家问个清楚。 “哎呀,那可去不得!”张民生一听西边的情况,大惊失色。“我老家虽然不曾见过那泥水滚石头的,但也听说过不少。我们村子并不在深山里,只一些小土包,所以不曾见过。但有人从深山里逃到我们村的,听他们说起过。” “我奶还常拿这个来唬我,说不听话就把我放进那深山旮旯里去,所以我记得清清楚楚。”说着双眼泛红,想起故去的兄弟姐妹和家中长辈,悲凄不已。 村长想西边若是只一些小土包,水淹了以后,怕是也容不下他们这些人安家。若是进到那深山里,照着张家老头儿的说法,又是个万万去不得的地儿。眼下,估计只能往北去了。 不过还是得明儿进城问清楚,若是能碰上从西边来的人就最好不过了。 打定主意也不多留,各自回自家船上去了。夜里雨打在篷子顶,各家心里揣着心事,翻来覆去,后半夜才沉沉睡去,就着雨声倒睡得格外安稳。 次日钟灵起床的时候,他爹已经吃过早饭和村长他们进城了。她慢悠悠吃过早饭,正洗着锅碗的时候,那群人已经回来了。今天看着脸色倒不错!该是有消息了。 果真!今儿个格外顺利。 一伙人入了城也不摸瞎,直接照着昨儿的几个医馆找过去。可巧的很!正好一家医馆里有一老一壮两男人,老的摔了腿,正在那儿治腿呢! 还没问,那青年男人就倒豆子似的边说边哭,像是要对旁人把这满心的苦水倒个底。 原来他们村子就在西边的山里。早在一个月前,村里人家就陆陆续续在半山腰搭了棚屋,搬了家当到山腰住了。 他妹子嫁到东边地势平坦的村子里去了,村子也泡了水。听说了娘家的情况,就让人带了信儿回去,说要带婆家人回娘家山腰上住一段时间。他和他爹收到了信,隔天就去接他妹子一家去了。爷俩推了板车,想着回来的时候还能帮她妹子搬些家当。 哪想他们带人回去的时候,那片山腰全被泥石冲垮了,整个村子都埋底下了。 他妹子一家人见这情形,吓得拉了板车就回去了。他妹夫也只敷衍地安慰了他们几句,就扯着他妹子走了。 他和他爹扒了两日,才救出了村里十来人,自己一家人全压底下了,一个也没跑出来。 说到后头的时候蹲在那儿哭得像个孩子。 一众人听得也是红了眼睛。 妻离子散,唯一在跟前的老父还不知能不能治好,也没了银子,只能在这城里每日给人扛沙袋堵水得些工钱,勉强灌了几幅便宜药。 可惜眼前这伙人也不是富裕的,家中也有老母幼儿挨着饿,也分不出银钱来帮这两人。 倒是钟兴维走前,偷偷往那汉子手里塞了一串铜子儿,还是出门前他媳妇儿给他的,怕是城里有急用。 这会儿正在人群里忐忑,一会该怎么和妻儿说自己心头一热,就把家里吃饭的钱给了一个不认识的外人了。唉! 正文 第十四章 买椟还珠 , 不管各人心中如何感慨,总算是确定了,也不能往西去。那就北上吧! 问了医馆的伙计,倒是没听说北边有啥问题。前段时间还有北边来的商队呢。医馆伙计说过两天,他们也要往北去的。这两天郡城也已经进水了,尤其是他们家在城东,地势低,早就泡了水啦。 总算老天还给人点活路!北边是确定可行的。 大伙儿委托伙计留了个信儿和村名,万一村里其他人来找,就说他们一群人往北去了,然后就匆匆回来了。 各家也没心思再等一日了,打定注意,现在就往北去。本就没多少粮食,这在路上多耽搁一日,粮食就少一日的。还不知要走多少天才能安顿下来呢。就算是安顿下来了,也不定能立马找到活干。粮食得省着点吃,还是赶紧赶路吧! 稍微规整了下,村长仍旧带头一声吆喝,绕了城,往北去了。 这边钟灵在船尾摇着橹,她爹正在舱里奋力给他老丈人做橹呢,想弄出来讨好他媳妇儿。心想媳妇看到自己如此卖力,许就不会那么恼他了吧。等他做好了,再跟媳妇说钱的事儿。 钟灵不知她爹心里的小九九,正在心里谋划着她自个的小心思。 见自家船离其他各家都不近,单单一只在河中央行着。不特意睁大了眼睛去瞧,是看不见他们这边的情况的。又靠着大雨的遮掩,她把前些天准备的木箱子给扔水里去了。 刚扔下去就大声喊,“爹,娘,快过来!” 她爹娘以为她出了啥事了,吓得面色苍白,丢了手下的东西就往船尾奔去。哪想掀了帘子一看,她立在那儿好好的。 她娘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巴掌拍她背上,“你个瓜娃子!你可吓死你爹和我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这会儿放下心来了,脸色倒还很红,通红。 钟灵自知欠虑,讨好笑了笑。又拉了她娘,赶紧指了大小筏子中间的木头箱子,“娘,您别生气了。我这不是看见河里突然冒出个箱子来,惊地么。” “这有啥好惊地,这河里人来人往地,还不能有点东西啦?”她娘还没消气呢。 咋爹也不搭话呀! 笑话!媳妇儿正生气,咱能对着干吗?那串大钱的事儿还没跟媳妇儿说呢。现在正是缩小存在感,低调行事的时候。闺女诶,你就先顶着你娘的火气吧,爹,不敢。 额,这两人好像对这箱子全无兴趣?也是,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地,也无甚光彩,灰扑扑地,也不像啥好东西。 钟灵眼珠子一转,“娘,咱这在水上飘着,还不知道要多久。见着木头就该捞上来,先晾着。就算不能当箱子装点东西,也可以劈了当柴烧啊!” 陈秀兰觉得在理,虽然自家因为做着木头活,柴够多。但老娘他们不一定够呢,早就没啥干柴了。这般想着,就喊她男人给捞上来。 钟兴维心里还揣着先前给了铜子儿的事,这会儿是有求必应。只恨媳妇儿不能多使唤使唤他,可着劲儿地献殷勤。不过三两下,就把那木头箱子给捞上来了。 见那箱子上还别了根铁丝拧紧了盖,好奇不过。去靠船尾那头的炉子旁,拿了劈柴的斧头。拿斧头背一榔头下去,砸了铁丝扣,开了箱子。 “爹,里头都有啥啊?”钟灵迫不及待地问。 钟同学,你老是这样自导自演地,好玩吗? 他爹这回倒是没让她久等,直接拎了东西出来。 “不少东西呢!有一袋大米,还有一袋小米。嗯,还有黄豆和绿豆哩,都有四五斤的样子。秀兰,还有些红枣哩,正好给你补补身子。”钟兴维对她娘献宝。 她娘见了这么些东西,早把闺女方才的咋乎忘脑后了,很是欢喜。也上前去翻看东西,从箱子里拿了个南瓜放地上,手里还拿了两个油纸包。 小心打开,仔细瞅了瞅,嗅了嗅,才用手指沾了舔一下,顿时笑道,“我们灵灵真是个小福星,这可是糖和盐呢!还不少,这可真是好东西。” 钟灵见她爹娘都高兴,也跟着乐呵。 她娘又朝箱子里看去,拿出来一个明显像是包着什么东西的布,拿手里的份量掂量着又不像是有东西的样子。仔细打开,入眼两对莹莹光泽的珍珠,一白一粉,圆润如玉。 钟兴维和陈秀兰的眼睛都直了,面色变幻了好几回。又是惊喜,又是遗憾的,还有些凝重。 末了,她娘从床边针线篓子里摸出来块巴掌大的细棉布,大概是给鼎鼎做贴身衣裳裁下来的。 小心包了珍珠,说,“这个咱不能用,怕是人家的传家宝吧。” 可别以为她娘对传家宝有什么误解,低估了珍珠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里既没有现代的人工养殖,也没有现代高级的设备下海打捞。由于产珠的蚌大都生活在深海,这里的珍珠都是由采珠人深入十米以上的海底,拿了尖刀撬开珠贝取出来的。 浅海域还能在嘴里含了锡管伸到水面以上换气,那稍微深一些的,可没有任何有氧设备。只身上系了绳子,在水底受不住了就拉绳子,喊船上的同伴拉自己上去。 也有自己在脚底绑了石块,靠石头的重量让自己沉到水底的。到时间了自己割了绳子,弃了石块,再慢慢浮上去。 稍微操作失误,那就是一条人命。 更有甚者,被海里凶猛的鱼类攻击咬死咬伤的。夏天有暗涌台风,冬天又冰寒刺骨。 总的来说,都是九死一生的事! 更何况得采多少珠,才能找到品相这么好的两对? 大小一致、又匀称圆润,放在现代你还能挑刺儿说这是微瑕,放在古代那就是上等的优品。 即便是顶级世家,那也不得多见,名门望族的贵女们也是当压箱底的嫁妆好生珍藏的。放在一般豪绅家,可不得当成传家宝? “咱好生收起来,将来若是有那机缘能找上来,咱得还给人家。这米面吃食的,咱就吃了吧,放也放不住,就当谢礼吧。” 想了想,又接着道:“要是过几年没人找上来,等到咱灵灵出嫁的时候,就拿一对当压箱底的嫁妆吧,留一对给鼎鼎娶媳妇儿。” 她爹忙附和说好,“有这对珍珠,咱灵灵就是秀才娘子也做得!” 钟灵深感无力,秀才娘子,谁稀罕谁去吧!穷酸腐的小白脸! 哟呵,您可别话说太满!太满容易被打脸,piapia响的那种。 她娘又展开那块包珍珠的布,仔细前后翻看一遍。又拿了剪刀,在边边角上剪了指头长的布条,一并和珍珠包了收起来。将来若是真有人来认,也好有个信物。 “我看这布是上等的丝绸,这厚度可以当秋布了。大小估摸得有两匹布宽,十之一匹长了。”说着把那步细心叠起来,“这布倒是可以拿去卖了,能换一二两银呢!” 您这不是买椟还珠吗! 钟灵在心里吐槽,本还有些惋惜爹娘不肯拿珍珠去换钱。没想到峰回路转,竟是看上了这块包东西的布。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娘摸着手里的布,有几分感慨,“我还是出嫁那会儿,在县里的布庄见过这等光泽的绸布,那颜色还没这般鲜亮呢,就要十五两银子一匹。” 说着抬头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我是从旁听得那铺子掌柜的和一大户人家小姐说的,当时没敢细看也没敢问。” 听得钟灵一阵心酸,她娘那会应该是去县里想扯身大红的布绣嫁衣吧。正是最幸福甜蜜的时候,却只能悄悄地瞥一眼心爱的布,连多看两眼也怕招来店家的白眼。 心疼得钟灵想去现在就去空间,把自己团的那好几十块绫罗绸缎抱出来扔在她娘跟前。 还有那整貂的大衣,狐狸毛的派克里子,皮毛一体的羊皮卷卷毛长袄子,纯羊绒带貂毛领子的两斤重开衫毛衣等等。 还有各色的头面首饰。 她想把她娘打扮得雍容华贵,往那店家面前一站,再漫不经心来一句,“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布都拿过来给我瞧瞧。”然后再像电视剧里那些贵妃太太们一般,抬起手自顾自地欣赏今日新做的指甲。 可惜不能!这些东西都来路不明! 正文 第十五章 薅野菜 , 钟灵内心一股王八之气上蹿下跳,无处宣泄。 又想起自己在现代的老娘,幸好自己在博士期间就开始宠着老娘。乡下人俗不可耐的大金镯子,买!大金链子,买!羊毛皮靴子,买!穿着像头熊的貂皮大衣,买! 好在博士期间除了每月三千美元的工资,还有两次暑假的实习工资。现在无比感激当初的自己,若不然,现下该是何等的悔恨莫及! 好在妹妹也毕业了,找了个好工作,爸妈下半辈子必然不用再操劳了。这么多年他们也习惯了自己不在身旁,以后,就全当,没自己这个女儿吧! “可惜了!这么好的颜色,鲜亮的大红,留给咱灵灵做嫁衣多好啊。”陈秀兰不舍地摸了摸料子。 她爹揽了媳妇儿在怀里,宽慰她,“等过了这个坎儿,咱再慢慢攒,一定给咱闺女弄身更好看的衣裳。” 钟灵转过脸去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一定好好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好好孝顺这两人。 若说之前钟灵留在这个家里凑合着过,只当他们是自家亲戚长辈般对待,这会儿却是真真将这家人放进了心里,当亲爹亲娘了。 这几日雨越下越大,六日前刚过了平昌郡城,一伙人就另转入了一条大河,本地人称阳昌河。钟灵估摸着大约就是现代的汉水了,从秦地一路向东,再往南汇入长江,发源地在汉中附近,就是刘邦受封汉王的那个汉中。 沿着阳昌河往北是逆流而行,雨势不见丝毫减弱,行路很是艰难。得亏河床相对平缓,若是坡度再大些,水流得急了,怕是难以前进半分。 众人心中焦灼着赶路,吃饭也不停歇。各家的男人交替着接了篙,轮换着吃的。 总算在今日到了宜城郡地界,村长估摸着,六日怕是只走了平日里两日的路程。 这儿已是阳昌河的中游了,水都往下游奔去,两边的河岸已经浅浅显露出来。众人面上总算泛起些微喜色。 除了钟灵他们原先七家近亲,其他人家肯跟着一起逃难的,都是今年几乎颗粒无收的。左右留在家里也没得吃了,不如跟着村长出去谋个生路。 这会儿都一个劲儿地说,“见岸了就好,见岸了就好哇!”有几位老人甚至还抹了泪。 也是,只要没淹上来,就是天天挖野菜也能混个饱。等他们家乡的水再一退,回去再拾掇拾掇,总是能挨过年去的。 一伙人恨不能就打这儿停下了,赶紧上岸去找些吃的。 舱里还剩的那点粮,不得留着过冬啊。大热天的,外头多的是野菜,吃粮食也太浪费了! 虽然村长说了咱往前再走走,保险些。但半个村子的人家,五十多户呢?哪能人人都听进去。 年轻人还好,面子薄,不好耽搁大家的行程。 那家里有老太太的,之前本就不肯离乡,非得儿子抱着、扛着、抬着的,才上了筏子。这会子看见吃的了,那是喊也喊不住。 老太太们直接扯了孙子儿子撑船的竹竿,然后以想象不出的矫健身姿跳上岸,敏捷地揪了两把水灵灵娇嫩嫩的野菜。从中扯出一根来放嘴里嚼了两口,露出一抹瘆人的笑来。 村长见状,知晓若是不让这些人薅上一圈,今儿怕是走不远了。 好在之前在郡城打听情形的时候,见过城墙上的公告。当今体恤灾民,为方便灾民便宜行事,免去了郢江府民众的路引等一应文件要求。只需带上户籍便可在周边州府所辖之地暂时落定,以待返乡。要长住的,还需拿了户籍到当地县衙乡衙去落户。 正好此地也无村落,免去了与人说项一应烦事。村长便喊大家歇了篙,都上岸去。 一时间男女老少,都抄了家伙,提了小布兜跨了篮子,风风火火,热火朝天地挖野菜去了。能省一顿粮不说,也好些天没吃着新鲜菜了啊。 钟灵也跨了小篮子兴奋地上岸放风了。 她现代的小时候也曾在棉花地里采过蘑菇,田埂上挖过野菜,犁过的地里捡过泥蒿。后来在美国的时候也曾在屋前草坪挖过蒲公英和摘葱芥吃呢! 邻居还跟她开玩笑,要不要也去他们家草地挖一挖。因为当地人都喜欢把草地整得平平整整,除了特意撒的草籽,其它的都是要除的杂草。尤其以蒲公英这种见风就长的杂草最为痛恨,经常得请人来除草。 所以别以为她是现代来的,就娇生惯养,手脚慢了。人家动作快着呢! 钟灵早就从空间后院放工具和杂物的储物间里翻出了她的小铲子,麻溜的动作惹来周围大婶们的频频侧目。 为啥?照说这种时候大婶们的眼里应该只有野菜的,哪有功夫看别人呀。 但这维子家的闺女欺人太甚! 那钟家闺女不知打哪儿弄来的一把奇怪的铲子,锋利地很不说,还挖、刨、割样样不落!那速度,跟行走的蝗虫似的,所过之处,半片野菜叶子也不剩下。 虽说大家伙一上岸就尽量散开了,但那么些人呢,哪能隔得远。那闺女扫荡完了自己周围一圈,就开始往周围扩张。没见着她周围比别人大了好几倍的空地吗?你瞧瞧他周婶儿和杨婶儿两人,都被那闺女给挤得快贴一起了。 看着远处那几位不停地对自己暗送秋波的婶子小媳妇们,钟灵不得不停下来对她们挥挥铲子,笑着打招呼。 “挑衅!赤果果地挑衅!”周家小媳妇儿愤愤。 “过分!太过分了!”杨家大闺女应和。 见那几位婶子小媳妇弯下腰,背朝自己继续挖,假装没看到自己。钟灵有些小失落,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几位真是怪人。”钟灵心想,还有些气鼓鼓,“咋个打招呼不理人呢?明明之前一直盯着咱看的呀!要不咱能专门停下招呼你们?姐挖得起劲呢!” 吹了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刘海,钟灵撸了袖子继续挖! 不过这铲子是真好使,户外多功能铲,铲子翻过来就是三齿锄,侧面还做成了刀口可以切割。一铲多用,顺手得很。 反正这会儿她家大人都不在,她娘正哄鼎鼎呢。钟灵用起来也没什么顾及。 挖了满满一篮子,钟灵觉得差不多了,就回了竹筏。后头的媳妇儿大闺女们狠狠松了口气,手头动作更是快起来。 眼见各家都收获了一篮子的野菜,村长一声吆喝。各家婶子媳妇们不情不愿地上了竹筏,再次出发了。 期间有人提议弃了筏子,改走陆路。 离乡前,各家都拆了板车咕噜,把板车绑在了竹筏的底下。现在只需重新装上咕噜便可使用。但岸上实在太泥泞,虽说水没漫上来,大雨也下了一个多月了,车咕噜陷下去拔出来都难,所以照旧一路撑着竹筏北上了。 正文 第十六章 看把你给能的! , 次日到了晚饭饭点的时候,大伙儿照例上了岸挖野菜吃。 村长见天也快黑了,大伙儿又拖拖拉拉地,这家想多揪两把野菜,那家见了这家动作便也回头多揪两把。想着索性也要找地方过夜的,就在这儿歇下,明日早晨再走吧。 哪想第二日待要走时,约莫有三分之一的人家不肯再往前走了。 “这里又没有水害,野菜也多,做啥子还要往前走?”杨家老太太不满地嚷嚷。 “是啊是啊,费那个力气往前去,还不如省些力气多挖点野菜呢!” “可不是,咱挖了赶紧烤干了存起来。多存一分,咱们也就多一分依仗能挨过年去。多挖野菜才是正理呢!” 立马就引来了一群人的附和。 “大伙儿听我说,这雨还不见停,说不定过几日水就漫上来了。咱再往前走个两三日,也多两分保险不是?野菜也不急着这两日的。”村长苦心相劝。 正僵持不下,突然有人尖叫一声,手指了那边远处。 众人顺着望过去,只见那边乌压压来了一片人,个个操着扁担锄头的,气势汹汹地朝这边来。 吓得那些老太太媳妇子们哆哆嗦嗦往竹筏那边跑,跑了两步想起篮子和野菜还在地上呢!又回去捡。 “别捡了,别捡了,快走!哪里没个野菜挖了,命要紧!”村长站在筏子上冲这边喊。 这边的媳妇踩了别家小闺女的鞋,那边的老太太踢了人家的篮子,一时叫骂声,哭喊声,场面一片混乱,谁听得进去他喊话? 还有那推搡着倒地上了的老太太,干脆一屁股坐在那干嚎起来。竹筏上的儿子远远瞧见了,吓出汗来,跳到岸上,拎起老娘就跑。也不管老娘哭着喊着胳膊快断了。 各家掌篙的人急得跳脚,心急火燎地望着这边,自家人一到齐就抡起竹竿,拼命地往前撑。 恰恰撑离岸边三四米远的时候,那群人到了。站在岸边对着竹筏挥锄头,叫骂声不断。 “灰狗儿滴,叫你们偷俺们的野菜!” “看你们还敢来,来了老子给你们把腿敲断了!” 有那年纪轻的后生,还想蹚了水追过来,旁边的人拉都拉不住。那拼命的样子,吓得竹筏上这群人头也不敢回地往前划。 待跑远了,一颗心终于揣回肚子里。 有那嘴快的妇人,忍不住开始怼起先前不肯走的人家,恨恨骂:“呸!有些人不是能吗?可把你给能的,倒是别跑啊!” 先前那几家只讪讪转头看远方,不搭话,装作没听见。有的恨不能缩起来。 村长只好出来安抚两边。 “都别吵了,咱们大家一起出来,就是谋个出路。出门在外的,可得绑一起喽!人多力量大,那外边的人也不敢轻易欺负咱。 方才那里是咱们莽撞了! 这里虽说没有被水淹,那也比咱们那好不到哪去。雨都是一样的下,怕是地里也没收着粮,就指望着村边上的野菜过冬了。 见咱们这么多人挖,一顿还好,还迟迟不肯走,那不得和咱拼了命啊!” 众人忙点头说是,都乖乖装孙子,这会儿谁也没有跳出来挑事儿。只等村长进一步指示。 “所以咱们得继续往前走,到那受灾小的地儿。今儿这,就是人家不来赶咱,咱也呆不久啊。就那么些野菜,咱们这些人家都不够一个月吃的,还得和他们抢着挖,那多憋气!”村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又点头。 “等咱们到了没灾的地方,人家有粮,不稀罕这点野菜!咱们就可以放开了挖,没准还能找点活计,挣几个铜板换粮食吃。” 无有不应的。最后村长拍板,大伙继续往前走了。 就这样无风无浪地又行了五日,每日中午歇上半个时辰,汉子们撑了这么些天,胳膊早已酸疼得抬不起来。 妇人们正好趁这个时候跨了篮子上岸赶紧寻摸些野菜。这样既赶了路,也没有再消耗原先的粮食,大伙都还算满意。 就这样,到了郢江府的最后一个大城,北襄郡城。 北襄郡城本就是依着阳昌河而建,再往北就过了阳昌河了。到这儿雨势已经明显减小了,一日有一日没的。最近两日途径的村子,还有村民问他们打哪儿来,很是和气,不像是遭了灾的样子。一问,原来他们这儿才稀稀拉拉地下了半月的雨,可谓是风调雨顺,半点儿灾也没受。 不过众人并未打算就此落脚了。因钟灵私底下劝说她舅公, “咱们一路走来,受灾的地儿不少。往后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这里指定是容不下的。咱呆在这儿,前头几天可能还好,往后头些,日子怕是不好过。” 见她舅公面色犹豫,又说: “这儿虽然没啥雨,但也不见太阳呀。舅公,咱们这些人从南边过来,一应物什全都湿透了,不得多晒晒啊?挖了野菜要存起来过冬,直接晒干也比烤干轻省很多。” 村长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终于说:“眼看再往北一些雨就停了,咱们这么远都走了,也不差多几日的路程!行!咱就再多走两日。” 村民们由于前几天的事,倒也没人跳出来要单独留下来。 大家就在北襄郡城外出了阳昌河,转入一条稍小的河继续往北去了。这回行船倒是快了不少,一来无雨,二来也不是逆流而上了。只走了一日就到了豫中府的一座大城南阳郡。 就在这儿落定了。 今日太晚,大伙儿在城外不远处找地歇下了。 也不欲多做停留,次日一大早,就催村长带人去问清楚事项早日安定下来。村长让他们在原地等候,只带了钟兴维并四个灵活可靠的后生,到城门口看了告示,进城就问人往府衙去了。 到了府衙门口,给了守门的小哥一盏茶钱,就被指去户房方向。 所幸当今发了严令,让当地各级官员全力帮助百姓一应的灾荒赈济并临时安家之事。所以户房各书吏早就磨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了,只可惜大部分人还没往北逃到这里,近日来每日都只接待零零星星几个村民,正苦恼着呢。 是以钟兴维一行人受到了生平前所未有的礼遇,啥时候官爷们这么客气了? 六人忐忑地随着办事的张典史各处转悠,只知点头说嗯,不知到底说了做了些啥。临了,张典史取出一份图册来,圈了三个乡,让他们自己选一个。 那张典史一再表示:“你们是走了运了,像你们这么大伙人,照平常定是随便被指到辖下的县里,再由县里打散了分到各个村里去的。不过当今圣上福泽天下,心系灾民。”说着还狗腿地朝东北方向拱了拱手。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过后,典史接着道:“让咱尽量把你们往一处拨,你们熟人聚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早日安定下来。” 张典史又板了脸严肃地训诫,“但你们万不可惹是生非,若是仗着人多聚众闹事,朝廷正招人去你们家乡那边修堰呢!隔壁工房的诸位典史们正愁招不到人,一有闹事的,立马捉了,送去南边修堰坝!” 众人吓得赶忙摆手,直说不敢。咱只是过来谋个生活,一定老老实实地,最迟熬过冬就回去了。 倒是村长和钟兴维头脑还算清醒,毕竟是识字的,多了两分胆识。把三个乡的情况仔细问了一遍,选了东边的一个乡。不过他们五十六户人家,虽说要尽量安排在一起,但也没有哪个村子能容下这么些人的,还是要拆成四拨划到相近的四个村子去。 正文 第十七章 一个筏子一百大钱哩 , 待村长带人回来,说了分配的地,一伙人急吼吼地当下就撑起了竹竿要去。 村长见了喝道:“着什么急!咱们既然到了这儿,拿到了文书,就算半只脚已经安定下来了。且不说这安排的地儿还不知咋走,咱这些人要如何分成四拨?就是咱这些子竹筏,也不一定还有水路过去!” 众人一听,又眼巴巴地望着村长等他出主意。可村长一时半会儿也没个注意。 这总不能直接弃了吧?当初他家的那个旧筏子可都花了些钱呢!何况现在是什么情形?一分钱恨不能掰成几瓣儿用的境地!那更是浪费不得。 带走吧?就算各家带了板车,那点儿空间,拖家当都不够的。哪里还能再放个筏子上去?何况这筏子可比板车大多了。 钟灵倒是从旁听出了点门道来。 修堰坝那是多少船都不嫌多的! 得先运了杩槎在河里码好,再运了一船船的石头往杩槎里填,填满了就算稍微固定了杩槎。 仅这样也还是远远不够的,水一冲还是得倒! 还得再运了装满石头的竹笼沿着杩槎磊上厚厚一排。从下往上,竹笼的个数逐渐减少。那底下打得越厚实,上头也就能磊越多的竹笼。这么一层层的石头堆起来,才能扛得住洪水的冲击。 这么些一层层的,得运多少了去!多少船都不够的吧。 “舅公,刚才听你们说,那典史吓唬你们,不听话就送去修堰坝?” “是啊,吓得咱们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后生抢先回答道。 “修堰坝需不需要船呀?”钟灵稍微提醒了下村长。 “修堰坝当然是需要船。”舅公闻弦知雅意。“灵灵,你是想把船送给官家?只是官府应该不缺船吧,更何况咱这破竹筏子。” “听说修堰坝需要不少船呢!”钟灵试探着说,“舅公,咱就去问问,也是个好心,礼多人不怪。即便用不上,别人也记得咱的好。” 钟灵心想,还不知几时才能返乡。他们这些外来户,虽说有朝廷的明令要好生安顿,明着大方向上是不可能亏待了他们,但具体到细节处可操作的可就多了。 再有万一和本地人有个争执冲突的,没听人家说吗,那是可以立马捉了送去修堰的。至于是不是本地人挑衅为难,这可就太主观了。 所以提前卖个好,留个印象!日后若真有啥为难之处,但凡念着这点儿心意,能帮着减轻一二分,就是他们的大幸了。 假使他们这伙人真有人要被送去修堰了,不敢奢求能免了这差事,但安排个不那么危险的活计,对那些官差来说也是件容易的事。 譬如派去在岸边给竹笼装石头,而不是运石头去河中央。那河中央多危险呀。 “也行,去问问试试!”村长又带了方才那几人,重新往城里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人回来了。 还未到跟前,就听那群人中有人揽了她爹的肩膀,冲这边的人喊:“咱维子哥的闺女脑子真好使!可不是,那张典史听了咱们的意思,高兴地不行。立马带了咱去了他们,诶,那是啥地来着?”说着抬头示意问旁边的人。 旁边那人立马补充道:“工房,带咱去了工房,专门管修堰这事儿的!那边的人一听,也是高兴!说咱真是来的及时,他们正招工匠加班加点地扎筏子呢!有多少要多少。” 先头那人又接着说:“人家不白拿!还给咱一个筏子一百大钱哩!” 啥?官家还给一百大钱? 大伙儿听了一个个都是欢天喜地的不行。也不忘了将钟兴维和他闺女好生一番夸。 “人原先说给两百呢!维子叔不肯要,非推了一半回去。”见大伙这么高兴地围着钟兴维转,有个人气鼓鼓地告状。 这人是陈氏一族的后生,叫陈良栓,和村长家没出五服。不满钟家一个外姓之人占了风头。原本是村长和钟兴维一起推给办事的张典史和王典史的,不过陈良栓不敢提村长,只说钟兴维不肯要。 “啥?”立马有那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出来,拍了大腿,嚎道“这个憨头憨脑地哟,给钱咋不要呐,可是一百大钱呢!” “哎哟,我的钱呐!这可咋活呀!” 眼看就要扯起皮来,找维子家赔钱了。村长立马唬了脸,吼到:“都给我消停会!” 待众人安静了,又痛心疾首地说:“你们呐!就瞅得见眼前这么点地,一个个地都钻钱眼里去了!” 又转向陈良栓,“栓子,你咋不说因为咱非塞了一半钱给那两典史,人给咱换了个好地方呢!” “人不光给咱换了地,还额外写了信给下面的人!这才是首要的好处!村里人不清楚,你跟着去了的还能不清楚?” 村长气得咳了一声,拍了下胸口,又继续教训道,“就知道瞎咧咧,怎么?你维子叔被夸几句你就眼红了?” 又指着周围其他人, “还有你们!就知道跟着起哄!先前我点人跟我一起去的时候,怎么一个个恨不得缩到泥里去?要不是人维子提醒我给那两典史喝茶钱,咱能捞到这么大的好处? 不知道感激人家,还闹! 再闹的,咱把你的两百钱还你,你自个儿去原先东边那乡里去吧!” 众人噤了声,低着头你瞅瞅我,我瞟瞟你,都不做声。 村长也只是吓唬他们,哪就真能把他们发配到原先的地儿去,他可没这能耐。 好一会儿,见村长脸色好转了,才有那平日里活泛一些的人陪着小心和笑脸问,“村长叔,那您给咱说说,给咱换到啥好地方了?” 村长也不拿乔,面上也带了一点笑意说到:“那地具体啥样我也不清楚。” 刚被训过,这会儿大伙倒是没着急,也没人表达不满,只静静等待他往下说。 村长满意地点点头,才接着说:“但人家张典史说了,地儿在西边的化平县泽甘乡。那边去年不小心起了火,烧了靠山脚的一块地,今年春上官府才遣人清了一小半出来。” 话才说到这儿,立马就有人急了,忍不住说道:“叔,前些日子咱不是才听说那山垮了,压死了一村子的人么,咱咋能往山底下去呢?” “哎呀,莫捉急嘛!咱还能不知道这?”立马有一人挺身而出,为村长辩护。“咱们几人仔细问过人张典史了,那地儿虽然靠着山,但也就是些小土疙瘩,最高不过百丈,平缓得很,塌不了!” 这人也是陈氏一族的后生,叫陈良柱,瞅着机会了想好好表现。这不,果不其然,见村长朝自己点头一笑,心里为村长叔的认可激动不已。 见那些人还是面露迟疑,村长又说,“这里最近半月都没下雨,今年热天又已经过了大半了,就是现在开始下雨,也下大不。咱前儿个听说塌了的那回,不也得大雨先连着下了大半月吗?” 见众人稍微安下心来,又说:“你们没见过山,不知道,这山里啊,好东西多着呢!别的不说,就只说去年烧了那么些树,不都化土里去了?那林子里本来土就肥,现在又没了树遮挡,那野菜不得一茬一茬得往外冒啊?” 说得老太太们眼冒金光,口水往回吞。就是那些害羞的小媳妇儿,也激动抿了抿嘴唇。就跟地上冒的不是野菜,而是银子似的。搓着手吞着口水,那样子,活似猪八戒见了花姑娘。 “再说那山里的山货,咱们家乡虽然没有,但大伙儿总听说过吧?咱没那本事逮野猪孢子的,但山鸡兔子总能逮上一两回打打牙祭吧? 咱这些人家过来,可都连根鸡毛都没带。便是现在捉了小鸡仔来喂,那也得小半年后才有鸡蛋吃。 再有那山里的野果子啥的,也能摘了偶尔给家里的娃子尝尝。不像咱们那,都是人家和田地,都是有主的。” “还有,这划的一块地,除了咱,可就没别人了。所以咱不怕和旁人起冲突,也不担心被打散了塞到不同村子里。”最后这一点村长很是开心,人都在一起,他才能继续是村长。要是都分散了,还去哪里当村长? 正文 第十八章 还给咱发月钱? , 那陈良柱也是个性子急的。等了这么会儿还没听到村长说重点,恨不能代了村长来说,忍不住道:“您咋不说咱能拿多少钱呐!” 哗!这下大家伙真炸开了。 咋了啊?还有钱拿?呸呸呸,想啥呢?白日做梦呢吧! 但柱子的话听起来就是这意思啊。莫不是真有钱拿吧!哎呀娘呐,不能想不能想,容易飘。 实在见不得大伙儿巴巴的眼神,村长也没让他们失望,干脆说到:“每月按劳力一人给三百钱。”不等大家高兴,就说,“你们先别光顾着高兴,人给了月钱可是得上工干活的。每日半天,砍树捡石头,翻地清草根。” “么得事么得事!反正家里小子也挖不好野菜,白白浪费力气,去上工还能挣银子。哎呀,真是再好不过了!” “人典史也说了,若是有不返乡,想留下来的,就不给工钱了。开了的地都算自家的。 虽然朝廷早就有明令,开荒的地算自己的,但这可不是那只长石头不长草的地!这地肥着呢,不需要养地,开出来就能种。这是看在咱们是灾民的份上,才把这样的好地拿出来。” “当然了,”村长又加重语气说道,“要不是咱给人典史分了银子,这样的好事也是轮不到咱的!没见咱第一回去就只随便给咱圈了三处吗!” 各人都说是是,村长幸苦了,维子好样的语语。 恭维话说完了,立马就有人在心里琢磨起来,但又琢磨不清楚。问旁边的,旁边的也不会算啊。交头接耳地,还是只能眼巴巴望着村长。 村长知道这些人在琢磨啥,开口道,“一个劳力半年怎么也能开个一亩地出来,就算入冬了不好垦,半亩总是有的。照咱们那儿中等地一亩五两银子来算,必然是比月钱多的。” 又提醒他们,“不过若是在这边落了户,咱那边的地怕是会直接被官府收回去。” “收就收吧,反正咱家十几口人也就只六亩地。在这儿半年就回来了。咱再幸苦些,指不定能多出几亩来。”立马就有那家里地少的人站出来,满不在乎地说。 村长点点头,也不多说了,直接招呼大家准备出发了。千言万语,不如直接去瞅瞅。 大伙儿也心急,铆足了力往前撑船。午时刚到,大伙儿就带了府衙的文书经一条小河到了化平县。到了县衙照例找了户房书吏报备,拿了新盖的章就往乡里寻了乡长。 乡长指了一位差役带他们去。接下来就得走陆路了,又指了另一位差役去雇了五辆牛车并他们衙门的两辆,待这群人从竹筏上卸了货,就使人一条条拴成十来串撑走了。 差役放下这群人,又说了几句提点的,就回乡里交差了。多亏了那额外的信,一路顺利得很! 望着眼前的大片空地,这群人在离乡半个月后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一番感慨过后,天色也不早了。各家自是要忙着清理出一片空地,埋锅造饭。 好在先前人差役说了竹筏上不要留篷子。人家是去装石头的,运上搬下的,有个篷子挡着算什么事? 所以大家都麻溜地拆了顶篷,装在板车上了。 晚饭过后天也黑了。各家躺在自家的小篷子里,暗暗在心里琢磨。对未来的生活生出无限向往,恨不能马上撸了袖子开干。梦里有人看见了滚滚的野果、成群的野鸡、一袋袋的粮食往自家钻。笑得咯吱咯吱地,那声音在夜里格外滲人。 次日一大早,村长点了人,就开始分配了。要留的站左边,要返乡的站右边。好在大伙儿有了昨夜一晚上的时间阖家商议。今儿临了,虽然还是有些举棋不定,但也没拖沓太久,很快就利落地分了两边站好了。 钟灵他们这几家亲近的,除了姨母嫁的张家,其他都不打算留下。 张家原本就是逃难到的平昌郡。虽然到了他们那儿,张民生才娶妻成的家。但家中老太太胡氏早好几年前就已经去了,所以和她娘家人关系就淡了许多。 张民生和胡氏只有二子一女,幺女又还未出嫁,所以对平昌郡的老家也就并无甚牵挂了。 虽然两个儿媳妇都不舍离娘家人天长地远的,但这年头,媳妇的意愿总是直接被忽略的。 村长统计了要留的家数和打算返乡的人家能出动的劳力数,又嘱咐大伙进前头林子里砍树的时候一定要搭伴儿去,就带了明达堂舅一起往乡里去上报了。各家都忙着赶工,搭几间屋子出来,好安顿下来。 大伯和二伯家倒是各报了三个名额去开荒。嘎公家也报了两个,估摸是两个舅舅。 钟灵家一个没报,她爹本来是要去的,被她给拦了。 虽然不能一下子拿出很多钱财来,但从空间里弄点小东西出来换个几十两银子使使,钟灵认为是没啥问题的。 既然这样,干啥要自己老爹去受苦受累的。 再说了,她爹还可以靠自己的手艺挣钱。她再想个好点子出来,那不比哼次哼次去荒地里捡石头强? 各家花了五六日的时间,都多少搭出了几间简陋的屋子来暂时遮风避雨,以后再慢慢完善好了。 钟兴维倒是有点清闲。因为他家本来就有两个篷子,且人口少只需两间屋子并一间灶屋就即可。他又是木工,只三日功夫就搭完了。 后来又给他丈人帮了三日工。收工以后就闲住了,这两日只每天打几个小凳子。可惜现在大伙儿虽然各种家伙什都缺,却拿不出多的钱来买的,所以他这儿还没开张呢。 钟灵也在这几日冥思苦想。要说靠山吃山,加上钟灵实在馋肉,就一门心思想弄点野味来吃。就算在现代也难得吃上一回啊。所以一定要想个办法捉野物! 苦恼了几日,还真被她找到了方法。 记得当初她刚搬到新家的破房子的时候,由于常年没人住,院子里也没打理,草长得一人高。美国各家后院本就容易出没各种动物,松鼠那是到处都是,可以忽略不计。 肥兔子、负鼠、浣熊和鹿她都见过好多回。兔子和鹿还可以说好可爱,那负鼠和浣熊却尤其讨厌!经常翻垃圾,弄得院子一塌糊涂。 后来她就在网上买了那种诱捕的铁笼子。当地法律不能诱杀那些动物,只得活捉了。每回捉住了还得开车老远去给放生掉,也是煞费苦心! 那样捉了小半年,才没咋见着那些想要和她做邻居的小动物们,那两个笼子就闲置了。好久没用,倒花了她这么些天才想起来。 正文 第十九章 肥兔子,大山鸡,都到我的碗里来 , 这会儿钟灵正躲在空间里仔细画图呢。 要说那笼子其实也简单。就是长长的镂空笼子,一端开个口,装一个可活动的上下滑动门。用一根长长的杆撑住门悬在入口上方。再搁笼子最里边放上诱饵,待动物完全钻进笼子里,就会踩到撑门的杆,门卸了力当即落下,便堵了出口。 换成结实点的木头也完全可以做出来。只是门和那撑杆要格外细致些,好好打磨光滑,卡好了。 钟灵自己画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就出了空间找她爹去了。 跟他爹仔细说上一遍,好在这是她爹的老本行,这回钟兴维很快就懂了,听过后颇为兴奋。 虽然答应了闺女不去开荒,但这几日见天地瞅着旁人忙进忙出的,钟兴维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会儿有他能干的事,而且听起来似乎还能捉了野味,卖了银钱,换点粮食回来。也不用闺女督促,当天就做了一个出来。 “灵灵,你快来瞅瞅,是不是这样的?”钟兴维一边喊钟灵,一边手上还使劲儿摇了摇那框子,“够结实!” 钟灵拖过笼子到跟前,把门推上去,用撑杆卡好。又从笼子镂空的空隙伸了根棍进去点了下撑杆下面的板,果然悬门应声而落。 钟灵满意地点点头。“爹,就是这样的,很好!” 还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虽然不懂这手势啥意思,但看闺女那带笑的眉眼,钟兴维也知道是在称赞自己。 “不过这个有些过于灵活了。我方才只轻轻点了一下,门就落下了。这林子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门岂不是就合上了?那可不行。咱得等大点的野物,至少得是只兔子野鸡什么的吧。现在这样,一只麻雀都可以把门引下来。” “是这个理。那我去把撑杆再稍微拧紧些。”说着伸手够到笼子里头捣鼓了几下,收了手说:“你再试试。” 又试了一回,这回没问题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走,去试试?俩人跟媳妇老娘打了声招呼就往林子那头去了。 好在现在各家都在另外一头靠近火烧过的林子边缘开荒,倒是没人注意这父女俩。其实就算瞧见了,也不会有啥稀奇的。 虽说两人为了遮掩用大布袋子装了笼子,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布袋子里装的是个大木框子。 那钟兴维本就是个木匠,拎个木框子咋滴了,不是很正常吗? 父女两在林子里这儿瞅瞅,那儿瞧瞧,也不知应该把笼子放哪好。最后两人寻到了一处藤蔓,上头挂了不少小酸果子。这儿不错!便把笼子放那藤蔓后头了。 就是有人来,不凑近了探身往藤蔓后面看,也是发现不了的。既对人掩蔽,又有野浆果吸引出来觅食的小野物。 二人满意地拍了拍身上沾的藤蔓短刺,回家去了。 一晚上陈秀兰就见那父女两个坐立难安,像是在密谋什么似的,连晚饭也没吃个安稳。 好奇一问才知,原来这二人是学人家小娃子闹着玩儿去了。那山鸡岂是好捉的?陈秀兰也懒得理他们,随他们去了。过几日捉不到便自然没了那新鲜劲头。 没成想第二日两人没等吃过早饭,就等不及了,早早地出了门。说要去提笼子。陈秀兰暗自觉得好笑。 哪知两人回来的时候神神秘秘地,一进了院子就躲灶屋去了。 “咯咯。。。。。。”突然一声,又戛然而止!像是鸡在打鸣,但一声没打完,就被人掐了脖子。 陈秀兰在门口,听得这声音,嘴角忍不住咧开笑起来。 但现在哪是能欢喜的时候?只得慌张地憋住,神情一抖,勉强扯了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是既兴奋又慌张。 慌张啥呢? 就几间漏风的破棚子,院墙也没有。只三两根木桩子牵了草绳当做篱笆,意思意思而已,仅一人腰身般高。 各家又离得不很远,那能挡什么声音?但凡谁家稍微有那么点儿动静,隔壁三家的那是一清二楚。 不见那一声鸡叫把前前后后的老太太小媳妇们的都引出门了吗? 好在各家都在吃早饭的时间,鸡叫的时候都在屋里。只听见了一声,也不知是谁家传来的。互相眼神打量着。 陈秀兰本就不是个楞的,马上就加入队伍,开始装模作样打量起别家来。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模样,还纳闷儿地来了句:“谁家呀?咋还有鸡呢?” 惹得正趴在灶屋门板上,从缝里往外瞧的钟灵肩头一抽一抽的,险些笑出声来。 原本父女两在走出林子前,就一土疙瘩砸那山鸡头上,给砸晕了过去的。哪想方才在灶屋要捉它出来的时候,又有了动静。不过好在才叫了一声,就被她爹眼急手快地给一凳子拍晕了。 话说,钟灵还没见过她爹身手这般敏捷过。这会儿回过神来,冲她爹挤眉弄眼。钟兴维大概觉得在闺女面前失了威严,正正衣袖,假咳了两声。 外头她娘已经完成了表演,大家伙儿也都回屋继续吃饭去了。心里琢磨着,许是前头那林子里的鸡在叫,往后可得多去那林子里转转! “赶紧拿出来给我瞧瞧,刚才那一声可没把我魂都给吓飞喽!”陈秀兰一进灶屋就压低了声音,眼珠子左右寻摸。 钟兴维立马从柴里拖了袋子出来向媳妇儿献殷勤。 “啊呀娘嘞!这大一只鸡呢,可得有三四斤了吧!”惊奇完又抬头问他两,“就你两昨儿捣鼓的那笼子捉的?” “嗯嗯”。钟兴维骄傲得地直点头,大有一副,媳妇儿,夸我快夸我呀的哈巴狗样。 哪想他媳妇直接略过他,摸了摸钟灵的头,“我儿真是越发出息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钟灵就催他爹再多做几个。她自个儿拎了笼子又往山里去了。出门的时候刻意绕远了些再转回来,又好生掩饰了一番。 晚饭钟灵就吃上了心心念念的山鸡炖蘑菇。 蘑菇也是这几日山里摘的。她没敢随便采,只摘了自己认识的两种,就小时候吃过的那种大白菇和带鳞片的獐头菇。 怕她娘不会做,实则是怕陈秀兰不放油不放盐地一锅乱炖,那能有什么味儿! 钟灵亲自掌了勺。 她娘给去的毛,头脚和屁股。钟灵大刀改成小块,那看起来大的山鸡也就一小钵肉。 做好了以后先给她嘎婆端了一半的去。 剩下的一小钵钟灵吃得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巴巴地舔了圈嘴,连最后的汤也拌了饭。她娘看得好笑又心疼,说,明儿要还有,再吃一顿,先不卖。 这一日她爹又做了两个笼子出来,且手头越发熟练了。 接下来一连三日,钟灵都吃上了肉,不过山鸡只又吃了一回,兔子倒是回回都有。 给大伯二伯两家也送过两只兔子,把五哥给稀奇地,近日来都是他陪钟灵一块儿进山。二人胆大,瞒着家里大人放得远些,省得遭人惦记! 正文 第二十章 卖野味 , 不过钟灵也发现了这笼子的缺点,就是一个笼子只能关一只野物。 好些时候仅一只小幼崽就触发了门,占了偌大一个笼子,白白浪费了机会。不过现在她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让她爹多做些笼子。 等日后卖了钱,倒是可以去铁铺问一问,打些夹子来。 不过便是夹子,一只也不过夹一只野物,还不定能留活口,这么想来,还不如这笼子呢!况且这地方,铁的东西都不便宜,打起来也不会比她爹做笼子快。想想还是做罢。 从前还听人说过挖陷阱的,搁这儿也不现实。小的陷阱也就只能捉捉兔子罢了。若不是有个两三米深的大坑,山鸡能飞上来不说,就是孢子啥的进去了也能爬上来。 挖那么大的坑,费力气不说,动静也忒大了,搞不好最后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就这几日,钟灵都明显感觉出门的时候,落在自家人身上的眼光比以前多了许多。好在这几日有五哥作伴,他们放笼子都尽量往深了走。 要是哪日被旁人发现了自家的笼子,那笼到的东西进了谁家的肚子可就说不准了。 再者,你当那野物是傻的?明明见着旁的动物入了坑,下回还傻乎乎地往那坑里跳?必然要绕着走的,那坑岂不就白白闲置了?哪像笼子,一处不行就给挪个窝,方便地很!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用笼子吧! 真要想干票大的,也不是不行。到时候让她爹打个更大的出来,多加固几层,再放上她空间里还剩的特制诱食,香飘十里,老虎都能捉住。 不过得小心放到深山去,免得放近了,香味招来大家伙,给村里人招祸。 又过了七八日,家里已有十只笼子。这几日她没再把笼子收回来,只每日清早去取了猎物更换诱饵。也不是每只笼子每日都能捉到东西,攒了这么些天,只攒了七只山鸡,十八只兔子。 钟灵和她爹一人背了个箩筐,装了就往乡里去了。 到了乡里两人找人打听,到了乡里唯一的一家大酒楼。一问,别人也不需要这么些的,价格也给的不甚让她爹满意。原因是两只山鸡才抵一只家鸡的价,四只大肥兔子也才抵一只家鸡,也忒黑了! 钟灵问她爹打听粮食的价格,原来细粮六到七文钱一斤。那山鸡再怎么滴也是肉吧,三斤重的山鸡才给十五文,竟然还不如米粮。一只老母鸡还得三十大钱呢! 她爹说得没错,真是忒黑了! 两人气吼吼地背了篓子又往县里走,好在县里离他们住的新火屯也近,和乡里差不多远。上回头一遭过来,为了走程序,才先去了县里又到了乡里的。 二人到了县里也不着急,进了县城城门,就在集市口的小摊要了两碗凉茶润润喉。钟灵卖乖地跟摊上的阿婆唠嗑起来,“阿婆呀,您这茶水真好喝,可甜哩。一碗下去,解渴得很!” “哈哈,小姑娘嘴真甜!别的不敢说,阿婆我这茶摊摆了有三十年了,来往的人都知道,都肯赏脸停下来喝上一碗!”阿婆笑得满脸褶子,声音洪亮,身体倒是硬朗。 “阿婆呀,向您打听个事儿,您知不知这县里哪家酒楼名声好哇?” 阿婆瞅了一眼他两放桌旁的背篓,虽然盖了布,但那布一耸一耸地,显然底下有活物在动。心下了然,知道这父女俩是要去卖家禽野味。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婶子好眼力!我们从南边逃难来的,今年家里遭了灾,来贵地讨生活。”钟兴维搁下茶碗,回话道。 那阿婆怜悯看他们一眼,道: “从城门进来的那条最大的主街,一直往北,走个一刻来钟,有咱县里两家最大的酒楼。你们一准儿能瞅见,三层高的大楼呢!派头足着,错不了!” “东边的是聚福楼,西边的是香满楼。那香满楼的名声不错,你们可以去问问。”想了想又提了一句,“不过一般吃食人家可是不收的。” 钟兴维追问:“那聚福楼呢?” 阿婆笑笑不语。 被闺女扯了下,钟兴维也领悟过来,几分迥然地打了哈哈。 “多谢阿婆,我和我爹这就去问问,人家不收咱就回集市里卖。” 两人也不多坐,放下茶钱,背了篓子就奔香满楼去了。 到了香满楼,钟灵抬了脚就往里头跨,被他爹给扯了回来,直往门旁边靠。 “爹,咋了?你扯我干啥?”原谅我们的钟灵同学还没完成身份的转换。 没办法,在现代习惯了下馆子被服务,还真没觉得酒楼是个特高档的地方,不就是个吃饭的地儿么?来到这儿又怀揣着空间里各样值钱物件,她也没觉得自个儿是个穷人,忘了这一家子还苦哈哈地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呢! 瞧瞧人家那气势,抬头挺胸、精神抖擞!看得钟兴维心里直打鼓,这闺女咋比我年轻时候还虎呢! “灵灵,”钟兴维有些难为情,“咱没钱吃这么大的酒楼。” 看着她爹脸上的愧疚,钟灵心头一紧,勉强压下心疼,冲她爹温和一笑,“爹,我不饿。方才想到马上能换大钱了,给激动的。” 说着还拉她爹往边上靠。 正好退到门口站的伙计旁边,钟兴维便转过身来问那伙计,“小哥儿,咱有些野味,不知贵店收不收?” 钟兴维一边问,还一边掀了篓子里搭着的破布,露出肥兔子来给人瞧瞧。 那伙计也不倨傲,凑近篓子往里瞟了几眼,点点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问下掌柜的。”就往后头去了。 没一会儿,一身量清瘦的中年男子上了前来,身后跟着先前那位小哥儿。那小哥儿指了钟家父女道:“掌柜的,就是他们。” 钟兴维即刻上前,照旧掀了破布,拿给那掌柜的看。 “您瞅瞅,都是活蹦乱跳的哩。” 王掌柜拎了那只最大的灰兔子起来,果然蹬腿得厉害。便松了手放回篓子里,又扒拉了几下其它兔子,确认都还活着。 完了又看向钟灵这边的篓子,只伸手探了山鸡的翅膀下方,大概就是山鸡的胳肢窝吧。入手温热,活的无疑了。 王掌柜拍了拍手上的毛,道:“虽说活蹦乱跳的,但我们这儿都是拿来吃的,倒不必这般鲜活,恐怕不能给你们高价。兔子八文一斤,山鸡十文一斤。” 钟兴维也是头一遭卖野味,见比先前乡里那家出价高了不少,心下庆幸,没在乡里贱卖了。 正想满口答应,却被他闺女抢了先,“多谢掌柜的!只不过咱们都是活捉的,半点儿伤没有。便是一时没用上也无妨,烂菜叶子养几日就是。” 王掌柜想想也是,“那就给你们一斤多一个子儿吧。” “成!”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爹 , 钟灵见那掌柜周身气质阔朗,前头说话也坦诚,应不是小心眼之人。便又甜甜一笑道: “咱就只卖这七只山鸡和最大的十只兔子。您别见怪,剩下的那几只小的,也没几两肉。给了您反倒给您添了麻烦,一碗不够两只又多。俺想不如拿到集市里去,或许有小姑娘家的喜欢。” “哈哈哈,你自己不也是个小丫头!”王掌柜大笑,又对她爹说:“你这闺女了不得啊,人机灵,脑袋瓜子好使!” 惹得钟兴维谦虚直推说“哪里哪里”。 钟灵想得清楚。论斤两那几只小的必然换不了几个铜子。但这样毛绒绒的小生物,其中还有两只纯白色的呢!玉雪可爱,说不定有那宠闺女的人家肯买了回去当小玩意儿养着。 保定能多得些铜子! 那王掌柜一来觉得这么鲜活的野味难得,再来对这家的小闺女也有两分欣赏。便多说了几句,让他们日后再逮着了,还往香满楼来。 父女俩好生感谢了一番,便离开酒楼,往原先那集市去了。 卖茶的阿婆还在,见他们回来,只以为人家没收。又可怜他们背井离乡地,宽慰他们,“那些大酒楼里的价还不如咱这集市里好哩,也就是省事些。但咱这儿还能多得几个子呢!” 说着把一条板凳往摊子里边挪了挪,空出一小块地来。招呼他们,“来!这会儿估摸着也没多少人来我老婆子这儿喝茶了,给你们爷俩腾出点地儿来。就在这儿卖吧!” 未待钟家父女俩说些答谢话,阿婆又自顾自地笑道,“你俩一会儿吆喝起来,指不定还能给我老婆子添点儿人气,能多卖几碗茶水呢!到时候少不得还得感谢你们父女呢!”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阿婆,钟灵心里感激不已。 也没矫情假意推脱,浪费人家阿婆的一番好意。道了谢便拉她爹直接在地上坐下,摆了篓子在膝前,就叫卖起来。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小小兔儿怀里抱,夫人小姐开心笑!” 钟兴维目瞪口呆看着钟灵,这闺女莫不是被调包了吧???啥时候这么能说了,咋就这么虎! 只能说,您不小心真相了! 但钟兴维和他媳妇儿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过。青天白日的,闺女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谁没事儿怀疑自个娃呀? 就算最近有些变化,那又怎么嘀?还不许人突然长大懂事啊? 钟兴维年轻的时候本就是个滑不溜秋的角儿,要不能讨了陈秀兰的欢心?人家可是村里一只花,多少人盯着呢!后来被人讥讽十来年,年纪也上来了,性子才沉稳了些。 咱可不能让闺女顶在前头!这么想着,便也吆喝起来。 “嘿,瞧一瞧看一看嘞!嘿,卖兔子嘞!谁买谁发财嘞!” 还冲闺女甩了个眼神过去,怎么地,不比你差吧! 那集市里多是些乡下汉、小媳妇儿的,在外都有些腼腆放不开,少有他俩这么得劲儿的。 这不,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完了。 每只不到一斤,六只灰的卖了八十文。两只白的贵一点,卖了四十文。 加上先前在酒楼得的一百六十七文,一起儿卖了二百八十七文。 钟兴维揣着一袋子铜板,乐开了花。拉了他闺女儿,已经开始琢磨着买买买了。 “灵灵,咱去前头卖肉那儿买几根骨头,回去炖大骨汤给你娘补补身子。” 说着收拾了东西,给阿婆把凳子摆好,谢过老人家,便带着钟灵往前头肉摊去了。 买了大骨头,又提议去布庄卖布。 “等换了银子,先给你们娘三扯身秋衣。再去买几斤糙米豆子,家里的粮不多了。还有。。。。。。” 原来你是这样的爹!钟灵本来还抓着脑袋,琢磨着怎么费点功夫从老爹手里抠出几枚铜子来改善生活,哪想人自个儿先给安排上了! 钟兴维也不是个轴的,以为大老爷们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心里没个计较? 不是!人底气足呢!咱回去再做上十个八个的笼子,回头捕上十来二十只,不就又可以换钱了吗?既然有挣钱的法子,做啥子要苦了媳妇儿和娃? 布庄给了一两半银子换那块布。 突然多了这么些钱,父女俩脚步都轻松快活起来。各处采买,直到钟兴维背后的篓子装不下了,才收手。钟灵的篓子倒还空着大半,但钟兴维怕累着闺女,便作罢,打算回去了。 总之过不了几日攒够了山鸡兔子,还是得往县里来的。 二人出了城门,迎面奔过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弱男子,看不清脸。 钟兴维正拉了闺女要闪开,却听得那人声音有些熟悉,叫着“七叔”。 正待要仔细瞧,那人已踉跄倒地,扯着沙哑的嗓子喊,“七叔,我是文发啊!” “文发?你咋搞成这样啦!你咋一个人在这啊?”钟兴维大惊,急得去扯那男子起来。 “咱村淹了!都淹了啊!”偌大一个汉子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不肯起。 “啥?咋就都淹啦?你爹呢?你兄弟和叔伯他们呢?你起来,说清楚!”钟兴维撂下背篓又去拉那汉子。 钟文发这会儿正伤心到头上,哭得不能自已,边哭边嚷着答话。呜呜咽咽地,哪个听得清楚! 钟兴维没办法,蹲下去篓子里摸了个烧饼出来,塞他手里。 “先吃点东西。吃完了缓缓,再好好说!” 钟文发已经饿了大半月了,这会见了烧饼也不哭了,拿过来就往嘴里塞,也不管会不会噎着。 钟兴维拍拍他后背给他顺气,感受着手下的皮包骨,重重叹了口气。又从篓子里翻了一个出来,递给他,心疼地看他吃饼,也不催他。 钟文发只吃了一个,剩下那个塞怀里了,他闺女和侄儿也饿呢。 钟灵已经去城门口的茶摊上端来一碗凉茶递给他,“文发哥,喝口水!” 钟文发喝完水也没歇,自个儿就开始说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 原来他们一伙人才走了没几天,突然一天夜里水就漫上来了,气势汹汹,当天夜里就带走了不少人。 水来的时候,文发他媳妇儿正给闺女把尿,拉了他一把。他和媳妇抱了床边的尿盆把闺女放进去才逃过一劫。 他大哥听到他叫喊的声音只来得及抱了床上的幺儿塞给媳妇儿。等跑去两个侄女房间的时候,屋子塌了砸到他背上。受伤太重,逃难的路上就撒手去了。两个侄女儿也没救出来。 他老子娘的屋子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塌了! 偌大的一家子,只剩下他、他媳妇和他大嫂三个大人,并两个幼儿! 村里人家哭喊到了天亮。等到能看清了,各家一点,去了一半了。 家没了,粮食也没了! 他们那些人家只好草草安顿了亲人的后事,勉强扒拉出半袋泡了水的谷子,就逃难来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村人逃难来 , 记得村长之前说了是往郡城去的,他们那群人就直奔郡城了。谁知到了那发现,城里也淹了,医馆也找不着。好在听西边来的人说,水是从他们那边来的,去不得。大家就往北来了。 一路上老的幼的,又是病又是饿,泡了水还冷。等他们一群人到了这南阳郡的时候,已经只剩下稀稀拉拉六七十人了。原先五十多户人家啊,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呐! 总算还能有点幸运的事发生在这群人身上。他们到了南阳郡城,登记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先前给钟兴维他们登记的张典史,人张典史竟然还记得他们这伙人。听村名有些熟悉,一问,还真是一个村的。就划了他们这些人也往这化平县来。 一伙人看到了希望,忙往这边来。才到县城,他们几个年轻人正各处打听,就碰上了他们爷俩。 钟灵父女俩随他到落脚点见到那群人的时候,钟兴维的眼睛也红了,几欲出声都噎回去了。 实在是太惨了! 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眼里没有半分神采。痛失家园和骨肉至亲的双重打击,加上大半月的受饥挨冻,这群人已经到了撑到了最尽头。若是再晚个几日,只怕不敢想。 这么些人钟兴维也没那能力都给来两个烧饼,便只能尽快带了人去办了手续,带回屯里去安置。 下午申时左右,钟兴维带人回到了屯里。这边屯里的人远远望见来了一群人,刚开始看不太清,只以为有人来找茬了。忙敲了响锣,各家都出了屋子,有个别的还拿着烧火棍。 待走近了些,已有那明眼的妇人扑过去一把抱住一个小十来岁的男娃儿,“狗子!这是咋了啊?我的儿,你咋这样了啊!你爹呢?” 她这一哭,跟引了炮仗一样,其他人也认出自家亲近来。整个村子原本就都沾亲带故的,一时间各自抱成团,号啕大哭。 村长不得不敲了响锣,“先别都光顾着哭了,娃他娘,你带人去弄几桌吃的来。”又转头冲他大儿喊,“明达,你带人去各家借些桌椅来,就摆在中间空地上。” 又遣人打了水让小闺女回家拿了半碗糖,溶在水里,拿了碗给那些人先一人喝上一碗垫垫肚子。一番安排下去,总算是暂且稳住了。 各家本就在准备晚饭的当口,这会儿都麻溜地回家炒了菜,端了来摆上了桌。村长媳妇已经在家熬好了菜粥,叫人抬了大桶来。 那伙人狼吞虎咽地填肚子期间,钟兴维已经跟大伙儿说了个大概。一顿饭吃得众人频频落泪。 待平息了,也差不多天黑了。村子让各家领一两个人回去。等明儿再带人去砍了木材来搭几间屋子。 钟兴维这些天在家,也没个生意开张,除了做几个笼子,也额外搭了一间屋子出来堆些杂物。这会儿,他媳妇儿已经收拾好这间屋子,领了先前的文发一家三口住下了。钟文发的嫂子带侄儿住到了大伯家,他堂哥文福去了二伯家。 陈秀兰找了钟兴维和她自己的旧衣,又烧了热水,拿给文发媳妇何金花。又找了一件做给鼎鼎将来穿的新衣给他家三丫。让这家人先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物。好好睡上一觉,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宽慰他们,到了这儿,就放下心来,大伙儿一定会帮他们,把日子再过起来的。 才来的人惶惶然了一个月,现在终于去了紧绷的那根筋,倒头就睡了。这屯里先来的那些人家,下午以来,又是哭又是操心各种事的,这会儿也累了,也早早睡了。 钟灵却有些忧心忡忡。照说,他们那儿就算涨水了,也该是一寸一寸慢慢往上升,水势不该来得这么迅猛呀。一夜之间涨高了那么多不说,还冲塌了那么些屋子,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况且先前听那位族兄文发说,水是从西边来的。西边咋突然有了那么些水?莫不是堰垮了? 钟灵穿过来已经近一个多月了,对周围的情形本就摸清不少,再加上能大概和前世的地方对上,不说了如指掌吧,至少比村里人要清楚得多。没听说靠他们那儿的西边有啥堰坝啊! 且先前他们一路北上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两次从西边过来的人。听那些人的意思,他们那边是没有修堰坝的。人家雨水足,又不需要蓄水灌溉庄稼,修堰坝做啥? 想来明天还是得再仔细问问。 次日一大早,村长就带了人去前头林子砍树去了。原先的五十六户人家都出了人,只一上午就抬了足够的木材回来。 回来的时候一群人还抬了个中年男人,看他身上打扮和背后的弓箭,应是山中猎户。 说是不小心被蛇咬了,好在经验足,自己嚼了一把草药暂时稳住了毒性。又恰好碰上这一群人。不然再过上几个时辰,就算没有毒发身亡,那也指不定被路过的野兽咬了。 村长忙派人去乡里请大夫,正好昨日来的那些人,也得找大夫瞧瞧,好些人还发着热,身上的伤也没处理。 也是那猎户运气!若是往常,这群人定是不敢往那深处走的。但今日人多,且这附近的木材这半月来他们一伙人搭屋子已经砍得差不多了,便只好往稍微深处走。 那钟兴维本就是木匠,进了林子深处,瞅见好些个好木材。一时得意忘形,见了这个望那个。追着好木材走,渐渐地就偏离大伙儿有点远了。 等心里惊醒过来,吓出一身冷汗。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听见有人呼救。过去就发现这汉子正躺地上,赶紧回去喊了人来,给抬回来了。 约莫一个时辰大夫来了,给那猎户先放了血,处理好伤口,又开了一副清热解毒的药。 村长请他给其他几人也瞧瞧,好在其他人都只些皮外伤。背井离乡的,就是村长他们那拨先到的人,看着过得去,实质上也还苦哈哈呢,哪有余钱买药啊! 想到那些伤重的亲人,在路上没得治就去了,气氛一时有些低迷。 一下午就搭出了十来间屋子。这样忙活三日,便能有三十来间屋子。 新来的虽然只有六十八人,却足足有三十二户,每户大都只一到两人。村里有些人家一大家子一个也没逃出来。一户分一间,也好暂且安顿下来。 晚间村长清点了下人数,照旧按返乡与否,分了两拨,隔日报到乡里去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背锅的总是神秘货郎 , 这几日大伙儿都紧绷着忙前忙后,钟灵不好瞎参合。现下快安顿下来,才找着机会问她金花嫂子。 原来他们前一拨人刚走,当天夜里水便涨停了。第二日甚至还往下落了尺来深,村里几位老叔伯曾祖们还商议,等过几日水退到河里去,就遣人往郡城去送个信。哪想第三天夜里就来了大水,一下子漫到了脖颈。 “要是没前两天那回事也好啊!”金花嫂子拍了大腿恨恨地说,“这老天爷欺负人啊!” “咱大伙本来都搭了架子,在高处睡得好好儿的。要不是那两日退了水,咱能回床上睡去?突然一下子水又来得那么凶,还是夜里,好些人睡了就再没能醒!”说着扯了袖子一角抹了抹眼。 “后来咱们逃到郡城才知道,西边前些天有座山垮了一半,把那河给堵了。西边没水过来,咱们那儿的水才下去些。” “也是咱们蠢!那几日雨又没停,还越下越大。水反而往下落了,肯定有鬼!可咱们乡下人哪知道啊?都只顾欢喜了。” 钟灵捏了捏金花嫂子的手,安慰她。 “听他们说,雨越下越大,没两日那边拦的水眼看就能漫过来了。哪想到了第三天夜里,打雷似的一声响!硬是扯开了一道口子,水一冲出来,那还能收得住啊?咱们就遭了殃!” “咱们在郡城听了那些西边来的人这么说,恨不能上去跟他们打一架。他们那边出了事,干啥子让咱们一伙人赔命啊!咱们一大家子人,就剩这么几个了。我娘家爹娘兄弟更是连信儿也没一个,还不晓得是生是死。” 又提了袖子一抹,摆出个难看的笑来,“咱知道也不能怪人西边的,咱就是气不过!可怜的,他们那些人比咱们还惨呢!十来丈的水直接打过去,整个村就逃了几人出来。” 尽管早几日便已听说了惨状,这会儿说的来尾也叫钟灵红了眼睛,心情沉重! 又不知该如何安慰金花嫂子。不过她也不需要宽慰话,这些天她听得够多了。她只想找个人把这满心的苦水倒一遍,心里才能好受些。 “你们走得早,听婶子说你们一路还能挖野菜吃。 咱们那会,附近的都糟了灾。等到了能见岸的地儿,野菜是零零碎碎有一些。但那河里人挤人,都是逃难的,水都划不开!那么些人,野菜挖两根就没了,哪抢得到啊? 后来也不管野菜不野菜了,见着草就挖!才勉强填肚子。那点草又不顶饱,总之就是一路饿得。” 钟灵心疼地摸一摸三丫的头,这丫头瘦弱得厉害! “本来就是临时用门板搭的木头疙瘩,能浮水就不错了。摇摇晃晃地,稍不注意就要撞上,走的也慢。” 金花嫂子说着把怀里闺女换了只胳膊抱,继续喂她喝点米糊糊。“可怜我的三丫,还这么小就挨饿。当娘的没用,既没有奶水也找不到吃的。路上我都不敢闭眼,就怕一醒来我的三丫就没了。” “好在这孩子命大,是个硬气的,能撑到这儿。她七叔七婶心善,到这儿竟能吃上这么金贵的细米糊糊,这恩情我和她爹要记一辈子的!” 那小娃娃闭着眼,还小不太会吃勺子,一勺只下去三分之一。两只小手又是挥又是抓,钟灵心疼地不行。比鼎鼎还大两个月却没鼎鼎壮实,跟个小瘦猴儿似的。只吃米糊糊哪行啊! 想到这儿,钟灵找了个借口回了房间。跑去空间翻出一罐要寄给表姐的奶粉,开了罐倒进一口布袋子里,拎了出来。 “给。” “这是啥?”金花嫂子抬头看她。 “之前跟村里来的货郎买的,他哄我说吃了可以美白养颜,我就买了些。 我吃了一个月没效果就没吃了,他再来的时候我去骂他,威胁他说要去告他卖假药,吃出病来了。他慌了就说,这是牛乳弄干了的粉,吃不坏身子的。还把剩下的都给了我赔罪,让我不要嚷嚷。” “那也没个准的,可不能乱吃!”陈秀兰插了一句,又问:“你哪来那么多钱?” “不贵,也就十来个铜子,我攒的铜子儿都花这儿了。” 想了想,价格似乎低的有点太敷衍。 又补充道:“牛乳左右也没人喝,怕是他进货也没花啥本钱吧!之前怕您责怪我乱花钱,我就没说。” 见她娘还有些狐疑,钟灵又继续编: “我吃着确实有一股奶味,身体也没什么异样。还怪好喝的,不知他们咋弄的? 隔壁大河村张老头过来给二爷爷看诊的时候,我拿给他看过的。他说是无害的,就是奶粉。”钟灵随口胡诌着,反正等下次遇到张老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这可是好东西,我吃了变白是没有,但身体可长了不少!”也算是急中生智,原主今年十二岁,正好过去半年是女娃身高增长期,长高了不少。 “娘,您瞅瞅我今年是不是突然长高了不少?” 说着凑到她娘身旁,照着她娘比划。 “诶,还真是!半年前你才到娘下巴这儿,这才几个月,咋突然窜到耳朵这儿了!”又捏了她脸蛋一把,“气色也好了不少!” 李秀兰本就信了一大半,现在更是深信不疑。 每次货郎来的时候,闺女都喜欢凑过去瞧一瞧,她是知道的。再者闺女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定不会骗她。 是呀,村里谁家闺女能有你家这位的福气?也就钟灵能有零花钱,其他姑娘家不是在外头薅猪草,就是在家洒扫。 陈秀兰接过去取了热水,冲了一碗底,自己喝了一口。 “确实是奶味儿呢!”有些难为情地小声说,“我尝过自己的奶水,还怪像的!” 金花嫂子有些惊喜,“婶子,真能吃?” 陈秀兰有些为难,“看起来是没问题的,但也说不准啊。还是改天她爹送山鸡去县里的时候,让发子也跟着去。到县里找人医馆的大夫问问吧!” 李秀兰心里宽慰许多,她奶水也不多,偶尔给三丫喂一顿,鼎鼎就吃不饱了。总不能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苦了自家的娃。 这发子夫妻两又是老实人。三丫吃他们家一点细米糊糊,两人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成天地抢着活儿干。 若是这牛乳粉真是个好的,发子媳妇儿方才也听见了,只花了十来个铜子,往后就不用再愧疚不安了。 想到这儿,才十来个铜子,怕是买的不多吧。问她闺女,“这粉还有多少?你咋还带着这东西?” 钟灵咯噔一下,光想着怎么帮金花嫂子,忘了这茬了! 正低头想着要怎么蒙混过去,没想她娘见她低头不语,黯然伤神,心疼地拉她一把抱进怀里,“我儿了!是不是没吃饱饭,你拿这东西充饥来的?” 钟灵倒真想应着坡下了算了!但想到过后爹娘指定得愧疚自责,还是忙摆头。 “没有的事儿!最近吃那么些兔子我都养胖了。我这不是怕您逃难路上受惊了没奶,饿着鼎鼎么?有备无患嘛!再说了,临行的时候,您可是连破罐子都带上了。我这牛乳粉怎么地也比破罐子强吧!” 陈秀兰一巴掌拍她后背上,瞪她一眼,这熊孩子!发子媳妇儿还在这儿呢,破罐子的事儿好说的吗? 钟灵冲她吐吐舌头,又转身对金花嫂子说:“我还有好些呢,够三丫吃上两三个月了。期间咱再寻摸寻摸哪里有奶牛奶羊的,准保把三丫养得白白胖胖的!”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了小半月。 钟文发夫妇早在分了屋子当天就搬出去了。钟灵家空了间屋子出来。先前抬回来的那猎户又正好是钟兴维发现的,这几日便住在这间屋子里养伤来了。 养了半月,已大好了,也没提要走的事。实则那猎户早些年就存了到山外生活的心思。 只不过以往这山脚下是一片林子,并没有村子。林子靠近泽甘乡,地处大山外围,又平坦,只偶尔能打些山鸡野兔的,大的猎物一次没见过。 从乡里走到这儿也得大半个时辰,往往还要再往里再走上半个时辰才能见着大点的野物。 他孤生一人,又没个媳妇儿娃的。仗着艺高人胆大,便懒得每日往返在路上,索性住在了山里。 现在外头的林子烧到了这儿,已经靠近以往他打猎的地方。又有这么些人占了这里,要建村落,此时到山外安家的心思便又活泛起来了。 刚住进来的第二日,那猎户,就是丁叔,便发现了钟灵家笼子的不同之处。不用准头和技巧,便是三岁小儿也能用! 既已决定要留下来,便找了钟兴维,让他照着自己说的打个大的出来。这两日正带了钟兴维进山转悠,想找点结实的好料子。 钟兴维起初是有些害怕的,只不过看他劝不住,又担心他身上余毒未清,腿上放血的口子也不过才结痂了三两日。不放心他一人进山,便只得跟着去了。 进山不过两刻钟,便已得了一只山鸡一只兔子。看丁叔神情,也不过顺手的事儿。钟兴维大为震惊,感叹丁兄弟竟有如此身手!瞬间化身为小迷弟,信心大增。随之便跃跃欲试,欲往林子更里头去。 若是早十日半个月的,他也犯不着羡慕这一两只山鸡兔子的。但近来他家的笼子有些邪门,有时一天下来,十多个笼子连只兔子也收不上来。 他疑心村里有人偷偷捉了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也拿人没辙。 没办法,一早便知道不过早晚的事。他家隔三岔五地往县里跑,院里又天天飘着肉香,不招人惦记都难。 便想往深处走试试。 钟灵知道了她爹的想法也有些蠢蠢欲动。听说古代山野里一不小心就能挖到人参采到灵芝,她也好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自己是不是老天的亲闺女。 况且自保的能力她是有的,空间还好些装备呢!不过也知道要让她爹同意,只怕要费不少功夫。便暂且按捺下来。 钟文发每日早间去上工垦地。因家中着急钱用,便选了每月领月钱。虽心里极其不舍那垦出来的地,也有在此落户之意。但眼下这情形,只得徐徐图之,过了这关再说。 那日钟文发上午上完工回来,听他媳妇说了牛乳粉的事儿,二话不说,当天午后就拎了牛乳粉往县里去了。 近来一月,这位年轻汉子遭逢太多,父母兄弟家园尽失。他已成了惊弓之鸟,便格外惜取眼前人! 心中怜惜幼女,忧心她的身体。眼下还小,尚有几分希望能将养回来。若是往后拖着,恐会落下体弱的毛病,日后身子成了她的拖累。 如今既然有望,必然要试一试。 自那日文发从县里回来,三丫已接连吃了十来日的牛乳粉了。近日眼见着圆润起来,这位族兄已经来钟灵家谢过好几回了。 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各家也慢慢走出了忧伤,活着的人总要把日子过起来。不过钟灵这几日却越发忧心忡忡了。 起因是某日晚饭时候,她娘感叹,“先前咱们那儿那么大的雨,下不停!自从咱到了这儿,还没见着雨呢。我是怕了雨了,这没雨,心里踏实!”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钟灵咯噔一下。是啊,来这儿一个月了,一滴雨没见着呢!可别又出幺蛾子闹大旱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次日,钟灵和她爹去香满楼送山鸡兔子的时候,王掌柜说近来粮食涨价了,也给他们一斤多算两文钱。 这倒没啥,本来嘛,最近从南边逃难来的人多了,粮食也紧俏起来,自然得涨。 但怪就怪在,出门的时候听那楼里的伙计多了几嘴。说他们东家要从洛城搬到这边来,这几日掌柜的正捉了他们大搞清洁呢!过几日东家怕是要来视察。 这好好的府城不呆,跑咱们南阳来做啥? 钟灵心里搁了这事儿,家里山鸡也不吃了,说要攒下来卖钱。便每隔一日的,只凑上了三五只野物,就给人香满楼送去。自个儿拎了就往县里跑。 日子越往后,她心里的石头就越沉重。 虽不知发生了啥,但近日来,县里人车马明显多起来。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闷在底下酝酿。可惜他们这伙人才来,没啥根基。又不认识谁,打听也不知要从何处开始。 只是每次去送东西的时候,她都要和那楼里的伙计聊上几句最近的情况。每次还给带点吃食,不拘烧饼肉包子啥的。这样一来二去的,也算是初步建立了些许吃货间的同好之谊。 昨日那小哥一把抹了嘴角的油,偷偷跟她说:“昨儿我听得大消息啦!” 钟灵耳朵立马竖起,来了精神,“啥?” “东边大旱,三个月了,颗粒无收!”说着还回头瞅瞅,见没人关注这边,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前日你走后,我们东家就来了,跟王掌柜在库房聊了小半个时辰。我去后头的时候,不小心偷听到的。” 大旱嘛,先前已有几分猜测。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现代的时候,南边大涝北边大旱也是有的。 这会儿得了实锤,反倒心里踏实下来。怪道那么些人拖家带口,车马大动地往这边来呢! 那伙计见她发呆,以为她被吓着了,推她一下,又瞪她一眼,“你可别到处乱说!” “嗯嗯嗯,强子哥放心,我嘴严着呢!”钟灵拍拍平坦的小胸板,“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才来,谁也不认识,跟谁说去?” “那倒是。” 又摸了个烧饼出来,“强子哥,你再给咱说说,你们东家和掌柜的还聊了啥?” 那伙计接了烧饼也不客气,咬了一口,凑近了些,声音又压低两分,说:“我们东家嘱咐王掌柜,悄悄地收些粮食,放到库房里,他要运到府里去。” “哈?你们开酒楼的,还缺这么点粮?” “哎呀,你小声点!我们酒楼自然是不缺的,但有备无患嘛。东家府上丫鬟仆役的,加起来人口可不少,不得多准备些?你知道为啥?” “听说,那些灾民一个月前就到了洛城,晚间都挤在城门外,每日早晚有人在那施粥。就在前日,”说着又扭头左右转了一圈,“那施粥的于家丫鬟,突然晕倒了!请大夫一看,说是瘟疫!” “啊!”虽说感觉有一股不同寻常在底下酝酿,但钟灵当真没想到,竟出现瘟疫了! 方才落下的石头,又高高吊起。 后面那叫强子的伙计还说了啥,钟灵没听清。只记得说到洛城已经关了城门,不再许灾民进出,便脑子一片空白了。 狂奔到家,拉了她爹娘进屋,一口气跟他们说了这事。钟兴维夫妇两听了也吓得脸色煞白,她娘更是忧心地哭了。 “这还给不给人活路啊!才安定下来没几日。今年这是咋了呀?老天爷要这样罚咱们!” 钟兴维揽了媳妇肩头,安慰她先别着急。过后便出门找村长商议去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宝石 , 次日一早,钟灵就往县里跑了。 昨夜躺下后,静下心来捋一捋,便有些懊悔白日里失了方寸。忘了嘱咐强子一声,有重要消息麻烦托人带个信给她。 若真有什么紧要事,他们在这荒地,附近也没有别的村子,那也是一概不得知的。 钟兴维和村长昨夜商议过,今日要去郡城仔细打探打探,看有没有其它苗头。也看看官府有啥政策没,天还没亮,二人就带了丁叔一起往郡城去了。 钟灵到了县里直奔香满楼,跟强子好生委托一番。也提醒他最近刻意往这方面留心。强子满口答应了,毕竟这等大事儿,他也是有父母亲族的,马虎不得。 又问他打听了县里名声好的当铺,想去换点银子来。好备些药材,空间里又不嫌东西多的。 照着强子指的,钟灵寻到了百泰当铺。 进了店拿出一颗锆石来,掌柜的接过去仔细瞅了瞅,伸出两根指头,道:“二两。” “哈?”钟灵面上的胜卷在握片片皲裂,挂着的不失礼貌的得体笑容瞬间僵硬。 和设想的大不一样啊! 难道不应是掌柜的大为震惊,再以放低了姿态,以接待贵宾的态度,陪着小心,邀请自己入包厢细谈吗? 这,这,这!你让已经摆出了一副矜贵姿态的钟灵,如何接招?某人此刻的内心是怀疑、崩溃的。 虽知道这玩意儿在现代不值钱,但这是古代呀!若不是信得过强子,钟灵指定扭头就走了。 “姑娘,你这东西瞅着,可比一般的玉石成色好得多啊!可谓老夫生平所见最佳了。”那掌柜的捋了捋胡子。 钟灵给了一个,算你识货的眼神。 “那为何方才你说只能当二两?莫不是见我孤身一人,是个姑娘家,你就欺我?” “姑娘玩笑了!老朽在这百泰当铺也有三十多年了,向来童叟无欺,不信,你大可出去打听打听!”说着正了神色,把那石头放回台面上,往钟灵这边推过来。 “啊呵呵,您老莫着急嘛!”钟灵赔了个笑脸,“不是您说的成色绝佳吗?” “成色好是没错,可你这东西黄豆大小没有,镶个戒面人都嫌小,没用啊!”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是哦!古代的戒面一般都大拇指指甲盖儿那般大小,小了不显眼啊!不像现代,一方面讲究啥精致小巧,另一方面工艺也能做到凸显火彩,便是小些也无妨。 这锆石才多大?只半厘米直径,是小了些。 钟灵眼下也没心思跟他解释,这锆石该如何镶戒面,才最出彩,大了反而不如小的这般别致。 反正她空间还有一大把,日后得空了再好好琢磨琢磨。找个手艺好的师傅,做出成品来,才好展示一番。这么个小地方,也没那眼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况且眼下着急钱用,姑且就这样吧! 不过,二两也太少了! “您到这边来。”钟灵招手让那掌柜的出来。“我这石头可不一般,在铺子里头看不出它的华丽来。” 掌柜的好奇,还真随她出了店。正是日头高的时候,只见方才那透亮的石头如浴火重生一般,退去了遮掩,顿时光芒四射,璀璨夺目! “好!好!好!妙极!”掌柜的拍手大声叫好,笑得褶子都盖住了眼睛眯起来的细缝。 “虽然小了点,但您若是往那簪子上一镶。如此耀眼的宝石,宴会上贵人戴了,岂不是更加华贵逼人,光彩灼人眼,令不敢与之对视?” 钟灵这几句话妥妥地勾起了那掌柜的活泛的心思。 他在这店已有三十余载了,大儿子也跟着打理这家铺子。自个儿已老,在这儿熬日子,但还想给儿子铺好路,更上一层!只是苦于这么个小县城,遇不上好的宝贝,寻不到在主家跟前露脸的机会。 若是找个能工巧匠将这宝石镶了,再呈上去,必能入了当家主母的眼!到时他大儿便能得几分看重,被分到大公子身边也未可知啊! 暂且放下心里那点小九九,眼下先拿下这宝石再说!掌柜的试探问:“那二十两如何?” “至少三十!”钟灵说完背着手,一副不为所动,态度坚决的样子。 “成,那就三十两!” 哈?答应地这么爽快?要不要再加点儿? 算了,眼下正事要紧,以后多的是机会。 钟灵拿了三十两现银就直奔医馆,让抓药的伙计照着他们店里平日用的方子,将伤风感冒、清热解毒、呕吐腹泻、止痛等常用药各抓了十副。又买了点温补的药材,一下子就去了十三两银子。 暗自感叹,致富迫在眉睫啊! 拎着大包小包的,找了个僻静之处,都给扔空间里了。 又问人打听,到了附近的一个家具铺子。要了十个半人高的大澡桶,打算放空间里盛水。 虽说她爹是木匠,但自她穿越过来,一家人要么在准备逃难,要么就在逃难的路上。近来才安顿下来,哪有功夫打这么些出来?再说了,也不好找理由啊! 又跑了县里的三家粮食铺子,各家买了些米粮。随后还去各家布庄扫荡了一圈。 以上各色物品,都让人送到一处巷子里,趁没人的时候收空间里了。 做好这些,手头已只剩三两银子并半串铜子了。钱真是不经花! 眼下已是未时,钟灵出了城门便要回家去。 路上遇了一位拉着板车卖谷草的老丈。今儿生意不好,只卖出去两捆。那老丈正琢磨,明日得赶早再拉到县里问问。 “女娃子,你莫不是捉弄我老头子吧!真要这么些?” 钟灵拦了人家老丈,非要连板车一起儿买了人家的谷草。 此时听了那老丈的怀疑,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您老就放心吧!我爹就在后头,一会儿就来。” “咱们才从南边逃难过来的。柴倒是可以从山里捡,但咱没余钱置办过冬的被子。今儿我和我爹就是进城去打听哪里有谷草卖,打算买回来铺底下,或缝进旧被子里,多少能挡点儿寒气!正好也隔了床板,免得后背硌得慌!” 一阵儿地胡说八道! 也不管那老丈将信将疑的眼神,自顾自地从兜里掏了那半串铜子儿出来。手指拨了拨,够不够的呀?想想又抹了一两银出来,一并儿地塞给那老丈,让那老丈走。 人老丈一听他们穷成那样,一床破褥子都没有,只能拿谷草来御寒,哪里还肯收她那么些钱? 左右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扔下那一两银子,只拿了那半串铜子就扔下板车颠颠地跑远了。 弄的钟灵哭笑不得,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 转念又感叹这作孽的天气,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只来得及冲那老丈喊,“阿公,家里多囤点粮!”人已老远了,也不知听见没。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小道 , 回到家中,见她爹娘和丁叔坐在堂屋,气氛有些凝重。便知,怕是今日去郡城打听到了啥。 不等问,她娘就说:“灵灵,咱们只怕又要逃难了!你也收拾收拾自个的东西,依你舅公的意思,大概就这两日了。” 钟灵看向她爹。 “今儿到了郡城,还没进城,就见好些大户人家,使了马车拖着家当往城里去。”知晓她想问啥,钟兴维说起来。 “等咱们到了城内茶摊上,都不用问,就听得到处都在聊着。最近洛城的哪户豪绅、哪门老爷太太的也搬过来了,那排场!那派头的! 咱们几人仔细听了会,后来那群人开始议论人家的夫人小姐,才又转去了医馆。那医馆正贴了告示要收药材,说好几味药都已经用完了。” 钟灵心想,难怪今儿在县城,她原想各抓二十副的药,那小哥只给了她十副。原来郡里形势已经如此紧张了。 可他们能怎样?这前有追兵后有猛虎的,上不得下不得!一南一北都是灾,卡在这中间,进退两难! 洛城是这豫中府府城,在他们所处南阳郡的北边。更靠近灾区,又是大城,整个东北方向的灾民都往洛城去了。大部分留在了洛城,只极少数继续往南或往西了去。 现在灾民里出现了瘟疫,听强子哥说那边已经关了城门,便无法通过洛城往西部关中去,那灾民不得都往他们这南边来啊? 洛城离这儿也不过五百里,一日二十里,一个月肯定也就到了这儿了。 那些大户人家早些时候便迁到他们南阳来了,灾民怕是也早就开始往这边动了。多则半月,少则五六日,怕就也要到了。 这可咋办啊? “那舅公有啥想法没?” “没。。。。。。你舅公说,受点水灾总比瘟疫好,有点想返乡去。” 这是什么鬼主意! 钟灵急了,“南边水还没退不说,上月大水死了那么些人,都泡在水里,谁知会不会也染上点啥!” “那咱总不能往山里去吧!”说着看了看丁叔,“丁兄弟,你和咱们一起走不?咱们这么些人,要是加上丁兄弟你的身手,咱再当心点,搁深山里躲一段时间保不定行?” “我看悬!”丁叔皱眉,“我以前都只在这附近活动,最远到过的,离这儿走路也就半日时辰。那深山里头,可是有好些猛兽。我一人好说,这么些人,难保啊!” 但若不往深山走,一旦瘟疫真扩散到这儿,只怕性命不保啊!钟兴维叹了口气。 今儿在郡里听说,洛城那边倒是有官道往西去,可眼下却万万不能靠近洛城的呀!东北来的灾民往这边步步紧逼,南边的水又还未退去,这是要逼他们进山啊! 钟灵听到这儿倒是存了往山里走的心思,没得退路,危险也要上啊! 好在有丁叔,和空间里的一些设备,他们自己一家人的安危自是无虞的。真要到了那境地,也顾不得旁人了。 想到空间里还有两套监控,也淡定下来。到时候在自己几家附近装上,随时能预警,也能有时间应对。 而且她还有两个超声波驱逐器。原本是用来驱赶后院的鹿和浣熊的。好像除了大象,绝大多数的哺乳动物都能听到比人类高出许多的音频。 到时她将超声波的振幅调到最大,弄出那么大的声响来,想来老虎也不会轻易靠近。关键是人还听不到。 即便有那么一个两个好奇的靠近了,凭丁叔的身手,加上她空间里的那把气枪,应该可以应付了。 可不要看是气枪就以为是玩具抢。威力可猛呢!年初的时候外头形势紧张,她又一时半会没法去考持枪证,也就不能买枪来保护自己。她住的那个县一日好几百的确诊数往上涨,也不敢出去上课考证啊。 最后在华人微信群里听前辈们提到了这个气枪,说威力大的可以打死鹿,还不用考任何证就能买,网购都行! 她就果断在亚马逊上挑了一款威力大的,挂在自家客厅,正对着窗户。高光灯打着,外头一眼望进来,就正好看到那把样子很唬人的枪。光从外头远远地看个大概,别人也不知道是气枪啊。 这样以后,心里才安稳下来,睡了好觉。 虽然这气枪一下子打不死猛虎,但喝阻是绰绰有余的。动物其实也怕人的,尤其是弄出的阵仗大的时候。再有丁叔配合一下,提前挖些陷阱,那就妥妥的了。 一时半会也没有好的主意,只能各自先收拾着,再关注着城里的动静。若真没有办法,钟灵宁愿自私些,带自己这几家人躲进深山。 晚上钟灵躺被窝里,苦思冥想,也没个好法子。郁闷地踢了被子坐床上,一头埋进被子里干嚎。突然顿住,眼神上移,目光落在床尾置物架上的地球仪。 一把扒开了被子爬到床尾,取了地球仪过来。老实说,自买了这地球仪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正眼瞧它。以往只当它是个摆设,因整体色调偏蓝,和她房间的橘黄暖阳主题特别搭,算是局部点亮,十分和谐。 哎呀呀,应该早点拿出来的!前些日子可没少费脑细胞,去推敲那些地名和现代的对应起来。这地球仪还是有地势起伏的那种,能明显看出山地的险峻、平原河流的开阔。 钟灵目光聚焦在秦岭淮河交界一带,那附近只标注了郑州和西安两座大城。倒是能明显看出两城在一片山脉中间有一条地势平坦的大道,应该就是洛城到群山西侧的那条道。 又大概估摸了下南阳在地球仪上的位置,奈何这地球仪太小,并不能确定是否另有一条道路可以从南阳到达关中。 诶?关中!关中! 楚怀王当年有“先入定关中者王之”之约。 钟灵当年可是对刘邦这小贼嗤之以鼻,对霸王后来的惨败痛心不已。年轻总是气盛,仰慕英雄气概,不喜阴谋诡计。更因霸王别姬故事里的英雄柔情,而神往之。 待成人才知,英雄不应只如霸王那般铿锵盖世的个人英雄主义,也应有汉王刘邦这样能任善用的大丈夫。 当年灭秦,项羽正面抗敌被堵函谷关,刘邦却抄了小道先入了关。项羽走的就是前面说的那条联通洛阳和西安的大道,而刘邦走的便正是宛城到栎阳的小道。 宛城便是南阳! 对于刘邦,从当年的愤愤不平,到后来的理性看待,这会儿,钟灵却想给他跪了! 汉王,感谢你抄的小道,抄的好,抄的妙哇!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不肯走 , 钟灵也不睡了,出了空间小跑着去敲她爹娘的门。大半夜的硬是把她爹从被窝里叫起来了。 “爹,爹!我想到办法了!” “想啥办法?”钟兴维倒没想过她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只以为闺女又倒腾出啥小玩意出来。 “就是咱怎么逃难啊!往哪里去!”钟灵兴奋地小脸通红。“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从咱这南阳郡到西边的关中去!” “啥?啥啥?你慢点说!关中又是哪儿?” “......”钟灵冷静下来,是哦!要如何解释她是咋知道的呢? 唉!这一个多月来,她可是练就了一身信口胡诌的本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钟灵心中不安、忐忑,也有点委屈巴巴。 生活所迫,硬生生把一个三好学生逼得满嘴跑火车!唉! 但木有办法,心里忏悔着,嘴上却没耽搁。该编的还是得编!还是祭出无处不在的货郎——的师兄吧。 “我前些日子去县里送山鸡的时候,偶然听到酒楼里一个行商说的,他们商队走一条鲜为人知的密道,从南阳出发,往西可以一直去到关中。来往倒卖货物,比从洛城走的那条官道能多赚一倍!” “关中是西边过了这片山的地儿?”钟兴维大概知道闺女的意思了。 “嗯嗯嗯!”钟灵捣头如蒜。 “人家还说,两条路上的时日差不离。不过官道那边大城小城的关口都要缴过路费。而他们商队走那条小道,沿路只偶有些小山村。没有关卡不说,还能沿途低价收些上好的山货。大山里头的人家嘛,好东西多着呢!” 钟兴维却不如她那么乐观,“真要有这等密道,人家能大剌剌地嚷嚷叫你听见?别不是瞎吹牛的吧!” “哎呀,爹!我看那人周身打扮,是个富商哩!” “富商咋了?越是富商,越会吹牛!” “您就别较这劲儿了!成不成也得去打听打听,不定有人知道呢!要真有这条道,咱不是就有出路了吗?” 也是,钟兴维点点头,“成,明日一早我去找你舅公商议。咱多使些人挨着这山,寻村子各处去打听打听。” 又怕他们找不对地方,不知去哪儿打听,满眼摸瞎。钟灵寻思是不是给指个方向。 她知道,刘邦是走的丹水到的商洛。丹水是一条位于汉水以北的大河,在南阳西南方向的丹阳处汇入汉水。他们在的泽甘乡又在南阳郡的西边,想来往南去就能找着进山的道。 这条小道最合适不过了。沿河岸行走,一来不怕迷了路。二来傍水而居,沿途应有深山隐居的村落,便不似一般深山那般危险。 想到这儿,钟灵便装做抓头挠腮的样子,小声嘀咕。“那行商还说什么来着?哦,哦!他说是沿着河岸走的!” 钟兴维当下来了精神。若真是沿河岸,想必也不难找。只管问这附近有啥大河,沿河岸往山中上游去打听就成。 心下有了章法,便挥挥手让她回屋睡去。临进房门前又回过头来,眼里闪着雀跃,“明儿也问下你丁叔,他对这附近山里熟,指不定见过那条道呢!” 次日一大早,钟兴维便找丁叔说了山中路线一事。没想到还真有点苗头,立马便带了他去找村长。 “村长,去年春上的时候,小子追一头鹿到南边去,不小心迷了路。在山里头转了两日也没转出来,后来碰上一对好心的兄妹,才被他们带出来。 出来以后发现离这里好像也不算太远,日头还未偏西,我就走回来了。 那对兄妹就是山里人。我当时不得空,也着急出来,便未曾往他们村里去瞅上两眼。但小子记得听那对兄妹说过,他们村子就是在山里的大河边上。” “丁小子,照你这么说,南边的那条河极有可能就是那行商说的河?” 丁叔茫然地望望钟兴维,他哪知道是不是啊!好在村长本就是自说自话,没指望他回答。 “不管咋说,咱先去问问。丁小子,你还记得回来的路吧?你带维子去那附近问问,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村子?” 又看向钟兴维,嘱咐他,“找不到山里的村子,就在山外头寻附近的村民打听打听那条大河。” 说着让他两赶紧去,自己也喊了两个儿子出了门,去找其他人到别处也打听打听。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钟兴维和丁叔才回来。 两人也顾不上吃饭,直接就往村长家去了。虽然行动匆忙,不过二人看起来倒是满脸喜色,应是打听到了。 钟灵也放下心来,只不过还不肯去睡,想等他爹和丁叔回来,看后头怎么安排。可惜左右等不到人回来,熬不住睡了。 次日一早,醒来也没耽搁,就去寻她爹,问他:“爹,昨儿打听到了吧!” “嗯嗯,昨儿顺利得很!我们一过去就问人。本以为要费些功夫,谁知随便拉了一位老乡,人家就给指了!”他爹满脸笑意。 想到昨日的话,又笑话她。 “你说那的行商,我说他在吹牛吧!还密道呢!人家本地人都知道,也就咱们这些新来的摸不清方向。你丁叔又常年窝在山里,竟然对外面的事蒙头到了这个地步!昨天叫我好生一阵笑话。” 还说了昨儿夜里和村长已经商议好了,后儿一早就出发。 原来他们派去北边打听的人,昨儿回来说,城门口见着好些才搬过来的大户人家,又声势浩大地出了城门往南去了。大户人家总是门路多,怕是有什么小道内幕消息,这里肯定是不能久呆了。 正说着,村长已经敲了响锣通知各家聚到中间空地上开会了。 这回钟灵倒没去凑热闹,钟兴维一个人匆匆去了。不一会儿回来了,气哄哄地。一问,才知,原来大部分人都不肯走。 “啊?为啥不肯走啊?”钟灵表示很不能理解,不都说古人闻瘟疫色变的吗? “害!你说咱能害他们不成!一个个地不识好歹,愚蠢! 尽是些不要命的!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啊?那些人偏不信,说哪里就有瘟疫了? 尤其是后来的那几家,不长记性!忘了先头咋受的罪啦?你族里元伯家的小子丰子咋说的来着?”钟兴维歪着脑袋想了想。 又接着说:“说啥子,‘咱们这些子人从南边来,一路见了那么些死人泡在水里,都没听说瘟疫的事,哪就那么容易生瘟疫啦!’ 还说,‘今年雨忒多,北边就算干旱,能旱到哪里去?咱们现在这儿的河里,水不也挺多的吗?别不是逃难逃成憨憨了,有点动静就怕,被人唬了吧!’ 谁是憨憨了?我看他才是憨憨呢!搞不清扯不白的家伙!”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走商 , 钟灵也无语,那中原腹地能和咱这儿比吗?咱这在一片大山脚下,深山里怎么也能流点水出来。 钟灵拍拍她爹的背,“您别气啦!人家不愿走就不走呗,咱还稀罕求他不成?” “话不能这么说!好歹一个村里的,好些子族亲哩,咱也不想他们平白送了性命呀!” 正说着,大伯家的大哥文华过来了,听他三叔说这话,顿时为他不值。 “三叔,您还操心他们!那些个白眼狼!” 咋就白眼狼了?就算不一起走,也不至于让大哥这么生气吧,钟灵暗想。 “要不是村长发话了,那群人还继续揪着您不放呢!亏他们还收了百个大钱呢!就是新筏子也不值这个价的,已经是占便宜了。再说,要不是卖筏子,人家能给分这么好的差事,一个月三百的月钱,上哪儿找去!” 听到这儿,钟灵还有啥不明白的。 “大哥,是不是有人怨我提议把筏子给了官府的事?”虽是问句,但看钟灵涨得通红的小脸。哪里是问,心中早就猜透了。 先前决定沿丹水往上走的时候,钟灵就想到这茬了,没想到还真有人脸面都不要了! 那丹水水流激荡,河床在峡谷地带尽是些石块,在盆地里头则平阔水浅。哪里是好行船的!逆流而上本就吃力,其中险滩无数,稍微不留意就能撞大石头上去。 那是能走水路的?愚昧!真是又蠢又坏! 这个时代丹水也走船,不过是漕运,为官府掌控。只用来调度粮草运输财赋这种大事,耗费巨大不说,还都是多年掌舵的老手。 顺水行舟自然好说,所谓“朝发荆紫关,暮抵淅川城”,说的就是沿丹水顺流而下。 但反向运输的时候,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私人可没那本事支撑。钟灵记得,前世一直到明朝,丹水的航运才慢慢发展出民用商用。 “就是!”大哥义愤填膺。 “呵呵!有本事他们倒是别收钱啊,又没人逼着他们卖。拿了钱占了好处,临了咱们还落不着好。他们这回不一起走倒正好,我还不想跟这样的人一起走呢!心里膈应!”钟灵攥着小手咬牙切齿。 又问她大哥:“大哥,都有哪些人家?” “哈哈哈,我先前还奇怪你五哥咋没炸了。就他那脾气,竟没揪着那几家开骂!结果一回头,那小子正一遍遍地在小声念那些人的名字,不得空呢!” 大哥说到这事倒是颇为得意,“你放心,你五哥都记着呢!” “五哥干得漂亮!那些人要是有一起走的,咱回头总有办法治他们。也要提防那些子小人!”钟灵肯定地点头,在心里已经开始谋划坑人大法了。 又问他村长说了些啥。无非就是通知各家,要走的这两日也别去垦啥荒了,赶紧收拾家当,准备些干粮才是正事。 昨日去北边打听的人回来的早,说了北边那些迹象。村长听了消息就去了乡里,找乡长结算了一个月的工钱。那些后来的人家,才干了半个月,也一人发了一百五十大钱。可以说,这届官府很体贴了! 各家领了月钱,都赶紧去县里换点粗粮回来。不拘走不走,粮食在手里才安心呐。 倒是钟灵,正琢磨着山里人家需要啥。若是有余力,倒是可以买些货物去跟山里人家换些山货。收了山货再到关中出手,指不定能赚些花用。 可惜他们各家家当都不少,最好是弄点轻省的,不然也太幸苦了。 钟灵觉得盐就不错。一两银子也不过换三斤盐,体积重量都不大,还好出手。毕竟是刚需,山里人家又一年不见得能出山一回,盐肯定是需要的。 打定注意,钟灵就去找他爹说这事。 “灵灵,这盐说不准的,哪有粮食来的稳妥。别看咱家眼下还有余粮,但逃荒的事谁说得准?说不定哪天就没吃的了。”她爹有些拿不定,还是觉得都换成粮食心安。 倒是她娘,在一旁抱着鼎鼎听了,说:“咱家可就你一个劳力,那山路岂是好走的?说的是沿着河岸平坦些,再怎么好走那也是山路,肯定也是不如咱们家乡的路。你一人能拖那么些?” 说到这儿,又问她爹:“你们昨儿去打听的时候,问了人家那路能走板车吗?可别是一人一个包袱呀!” “娘,板车没问题的,人家还走商呢!”钟灵赶忙补倒,“但是爹,娘说得没错,板车在那种路上也不好拉的。咱们家东西可不少,先前拖了两个筏子呢。这回便是不用拖那么些木材,那也得满满一板车。” 看她爹依然犹豫,也顾不得那么些了,又扯了那行商出来说事,“而且我听那行商说,关中的地肥着呢!估计不比咱们老家的差,米粮多呢! 爹,那边又没受灾,再怎么着,粮价也比这边低吧!人也说了,路上不过二十多天,咱家的粮吃上一个月没问题。到了那边再买不是更划算?” 这么一说,钟兴维也心动了。他本就不是个木讷的人,也还算年轻,尚存几分魄力。况且,路上若是真没粮了,就是挖野菜也能勉强糊口,只怕到时候苦了媳妇儿和闺女! 小儿倒不用特别操心,媳妇儿奶水还有。再者之前北上的时候,从水里捞出来的箱子,那里头的精米可有十来斤。一粒没敢动,就怕有一日他娘奶水没了,小儿的肠胃得精细着。 这么一想,倒也行!不过他也不敢全压上去,还是拿出一小半银钱来,打算换五十斤的粮食。 好在这一月以来,前前后后靠捕山鸡和兔子,换了四两银。最开始几日挣得多,后来经常被人偷偷翻了笼子,倒没落下几个子儿。 话说到这会儿,已接近午时了,钟兴维不再耽搁,拉了板车往县里去了。 几人都没想过要去跟钟灵大伯、二伯和嘎公家,说一说这倒卖的事。毕竟这三家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不好跟着他们冒险。要真赚了钱,再多孝敬老丈人,补贴大哥二哥家一点就是,钟兴维如是想。 钟灵回屋心里搁了事儿,也懒得收拾。只意思意思地捡了面上几样东西,其他的大手一挥,收进空间了。 原本的打算,山中有密道路和村落,又避世!他们尽可进山找个村子落脚个一年半载的,等外面情况好转,再出来。 但今早听她爹和丁叔的意思,大家都知道这条道,且路还不小,哪里是什么密道! 等灾民到了南阳,只怕也会跟着本地人往关中去。路上那些小山村便不再保险,他们这些人便是一路走到了山那边,只怕也不是就完全无忧了。唉! 况且洛城内已有大户人家染上瘟疫,虽然官府果断关了城门,但这可是瘟疫呐,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堵上的? 再说了,那么些灾民,也不可能放任不管。都说当今仁德,钟灵也听说,洛城虽然关了城门,但每日还是遣了大夫和兵士在城门口施粥。这样下去,也不知洛城能不能守得住。一旦瘟疫在洛城蔓延开,关中便失了门户,沦陷也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咋办,难不成再往蜀地去?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说的可就是从关中入蜀的那条道。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后路 , 钟灵拿了地球仪过来,能不能继续往北呢? 豫中府是闹了饥荒,还爆发了瘟疫。但关中平原和中原可隔着不可跨越的王屋山和太行山脉呢!想来太行以西应是无虞的。 且关中平原往北一直到太原晋中等地,都地势平坦,行路容易许多。关中自古以来风调雨顺,土地肥沃,他们这一路也不用担心找不着吃的。古代的天府之国指的可不是现在的成都平原,而是关中。 等一路北上到了晋中,再寻摸条稍微平坦些的山路翻过太行山到达东侧的石家庄。就算安全了! 石家庄已经很偏北了,瘟疫一时半会还传不过去,毕竟人口流动的没那么快。他们这一群人吃饱喝足了在关中行走,总比在东侧受饥挨饿,还难得找着水喝的灾民脚程要快吧。 便是瘟疫能随灾民传到北方去,他们这群人也是走在前头的。 只要他们赶在前头一路往燕京去,偌大一个王朝,还能让一场饥荒和疫情从南闹到北,一路闹到都城去不成?燕京总是安全的。 至于如何从晋中翻到太行以东,钟灵不知道,到了那儿只怕还得再打听打听。不过,她知道,路肯定是有的,也必然不难走。 当年宋灭北汉,宋太宗就是率军经镇州(也就是现代的石家庄附近)和娘子关直趋太原的。大部队行军,还走得那么爽快,路途不可能难到哪儿去。 这么一理顺,有个可行的计划出来,留了后路,钟灵心里踏实了许多。 又想到接下来大半月,有可能好几个月都要靠两条腿走路,不禁心里有些打鼓。 好想拖出空间里的皮卡直接开过去咋办? 委屈巴巴,明明自己有车可开,却非要靠11路公交,好惨! 得想个办法减轻点负担才行。 自行车?别说现在没时间造来不及教,就是有时间,那木头轮子走山路,别骑着骑着碰石头上一歪掉沟里去了。 不过推着自行车驼点东西倒可行?也不用那么复杂,就弄个迷你板车好了。对,干脆弄个像行李箱一样的小拖箱! 轮子弄大点,山路好走些。箱子就弄个轻省的竹框,这样妇女儿童也能拖点东西,总比扛在肩上强。 好想拥有一头小毛驴子呀,比什么行李箱都强!可惜也就能想,爹娘指定不会答应的。哪有那个闲钱?一头驴可得七八辆银呢! 只能自己扛,到时候还得背着鼎鼎,唉!娘肯定要累坏了,好不容易才养出点肉来!这种把娘当闺女养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诶?可以教娘缝一个婴儿背带呀,到时候和娘换着背鼎鼎,比两胳膊抱着可轻省多了! 之前表姐让她帮忙代购一个,却没说要买哪个牌子的,让她自己看着办。她只好花了半天时间逛各种宝妈论坛,才有了个大概,选了一个各方面评价都不错的品牌。 买回来又自己试过,还借了室友的小狗子放进去当模特,那张照片现在都还在她手机里呢。 傍晚钟兴维回来的时候,钟灵已经教她娘缝好了背带,背了鼎鼎在胸前,收拾了好一会儿东西了。 “这么绑着果然轻省些,还有这后腰处的木片也好,撑着腰。往常抱这么会儿,腰已经就开始疼了。今天倒是还没啥感觉。” 扭头见钟灵她爹回来了,忙上前帮忙把东西从板车往下拿,满脸笑意,“咱家灵灵啊,这个聪明劲儿,我看这十里八乡的小子,没哪家的配得上!” 说着给她爹展示身上的婴儿背带,钟兴维早瞅见了,也啧啧称赞。 搬完东西,陈秀兰想到,她大舅家的卉卉和文发家的三丫,也都不到半岁呢,便起身出了门。 “我拿这个去教你舅母和金花嫂子也缝上一个。” 见他爹闲下来,钟灵立马凑了上去。 “爹,您给我做一个小拖箱吧!到时候我和娘换着拖,那包袱搁肩上太重!” “不用你们背,都放板车上,爹拖得动。你们娘俩照顾好你们自己和你弟弟就成。” 见闺女心疼得看着自己,还想再劝,便哄她说:“你和你娘到时候在板车两边帮爹偶尔使把劲儿推一推,不比单拖一个强?” 也是哦!到时候在后头推板车,还可以暗中将木头箱子里的东西都收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减轻一点重量。 钟兴维想的多一点。大哥二哥两家人口多,板车都只一辆。就算其他人帮忙推着,那板车周围也站不下那么些人的。老丈人家也是如此。 这么一想,也来了兴趣。喊了钟灵打下手,要给他们三家的小子媳妇们备上几个。 也不用钟灵怎么细说,只说个大概,他就能自己补全了。还稍微做了点改进,根据人的身高做了一高一矮两个长短的拉杆。 一会儿工夫做出来一个,自己拖着试了一试。还算满意,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让钟灵去隔壁两家喊她大哥五哥来。 钟文弘先进了院子,叫着,“三叔,好东西在哪呢?给咱也瞅瞅!” 话落,钟灵和她大哥文华才到。 “来,你试试看,拖着走一圈,看顺不顺手。”钟兴维说着,捡了几块大点的木头废料往框里放,又抠了两块墙角石也放进去,够重。 五哥拖着小拖箱赞不绝口,“好使好使,省不少力呢!” 说着就绕到她爹跟前,凑近了嬉皮笑脸地,“三叔,这个给我得了,您自个儿再做一个呗?” “行行行,拿走吧!赶紧走,你小子在我这儿顺的东西还少啊?”钟兴维佯装不耐,挥手撵他。 “那不行。我还得留下来给您打下手呢!您叫大哥和我来就是想再多做几个吧。”一脸贼兮兮,猜对了的欠样儿。 “今儿晚了,就叫你们过来看看。文华,你觉得咋样,那小子没个正形,叔不听他的。”钟兴维拉了钟灵大哥过去看。 “我瞅着也好。那三叔,我们明儿一早过来。咱多打些,不推板车的都可以拖。” 大哥和她爹说定,就带五哥走了。 正文 第三十章 和和美美 , 钟灵惦记着驴的事儿,第二日一大早就跟她爹娘说了声,跑县里去了。说要去给香满楼的强子哥提个醒儿,人家好心递了消息给她,也去问问他们家要不要一起走。 两口子自然没有不应的,感叹闺女行事越发稳妥了。 钟灵倒不是撒谎。到了县里发现,这才几日,县里大变样了,好些铺子都关了。一去香满楼,果然也关了。问了附近好几家铺子,才打听到强子家的地址。钟灵便一路问着找过去了。 到了强子家,先是邀请了他一起走,可惜他一大家子人,自有媳妇兄弟的娘家岳家的,多有牵连不便,便婉拒了她的好意。 钟灵本就大概猜到会这样,倒也没有多遗憾。只和他说了自家的路线,又提点了倒卖走商的事,便告辞了。 走到拐角又想到,反正也不一起走,买驴的事情倒不怕他知道。便又折回去问他打听这附近哪有卖驴的。 强子不愧是在县里大酒楼做事的,各方面一清二楚。带着钟灵七拐八拐到了一家专门卖牲畜的店里,轻轻松松就说定了一头驴子。钟灵谢过他,又跟那伙计说,这就回家拿钱,让等会儿,便让强子先回了。 和强子分别,钟灵就立马去了上回当锆石的当铺,那掌柜的竟然还记得她。见了她就眉开眼笑的,问:“小姑娘,上回那宝石,你可还有?” 钟灵知晓这石头的吸引力,明白这人定是想多弄几颗,但也不好表现得自己有很多似的。 便皱了眉道:“还说呢!上回便宜卖了一颗给您,回去被我爹好一顿训!本来是一对的传家宝,要不是今年年景不好,那是要传到千秋万代的。可比一般的玉石硬多了,不信您拿尖刀划着看看,一点划痕都没!” 说着还背手四十五度角仰天,深情来了一句,“锆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呵呵,小姑娘真会说笑。这咋行?划坏了我可舍不得,我信你就是。”掌柜的吹了胡子说。 “又没让您划上次卖给您的那颗,我家剩的那颗我今儿带过来了。” 说着就自己从兜里掏了之前准备好的一颗锆石出来,拿了柜台上的镊子,用力在锆石上划了一下,递给掌柜的看。 “您看,半点儿痕迹都没有。”见那掌柜的接过锆石,仔细迷了眼瞅,临了捋了把胡子点点头。钟灵便伸出手来比了一个六,“但是这回我要六十两!” 那掌柜的还欲讨价还价,钟灵摆了摆手,道:“不二价,您可想清楚了,这世间可就这么两颗。我们一家人要往西去了,缺点盘缠路上用。若非如此,也不会想卖了它。您回头镶了,转手一卖,就是六百两都要得!” 那掌柜虽然面上还在犹豫,可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拿下了。毕竟古代都兴成双成对,一颗哪有一对来的珍贵。 “您给个话吧,我可走了,事后可别追悔莫及!” 便真要往外走,那掌柜的忙拦了她,“成成成!六十就六十!你在这儿坐着,我进去拿银子。” 说着还喊了在一旁洒扫的伙计,让赶紧去给沏杯茶来。并叮嘱他在一旁候着,才往里头去了。 钟灵暗笑,这是怕人跑了吧,还弄个伙计看着。果然还是要价低了! 得了银子,钟灵也不多事,直接找去先前那卖驴的地儿。 到的时候,店里伙计正牵了一大一小两头驴往牲畜棚子里去。钟灵心下一动,一只也是做戏,两只三只也还是一样的做戏。倒不如都买了,反正姐有钱! 还用手重重地按了下胸口,踏实! 这一大一小,再加上先前的那一头正好凑一家子。乍然出现在山路上,也更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一家子野驴,省了钟灵到时得编故事的麻烦。 伙计见她看过来,以为她改了主意,要买手上这两头。便上前道:“这母驴是方才一刻钟前才送来的,刚生产。” 说着努嘴朝旁边半人高的小毛驴,“昨晚刚生的,还没学会吃奶呢!这母驴怕是没力气做活,小驴也离不开母驴,现在买可不划算。” 知道那伙计是好心相劝,但钟灵也不打算这两日就用。怎么也得往山里走上了四五日,再找个机会给放出来。到时母驴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再怎么力气小,也聊胜于无吧? 那伙计奇怪打量她,也不像有钱人家呀。咋花起钱来没个计较,这没用的母驴和小驴也买。 钟灵见了那伙计神色,只得解释:“我们东家小姐喜欢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家里的牛羊马都是一家子完完整整的。这不,本来我还发愁再去哪儿寻头骡子好充数呢!这一母一小的,和先前那头不正好凑一家吗!” 那伙计听了竟频频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些奇奇怪怪的小癖好,不奇怪!还好心引了钟灵到牲畜棚子另一头。 “你觉得这小骡子怎么样?个头是小了点,但养上个一年半载的,准保比成年驴还高大好使。你可以跟你们小姐说,这骡子是那母驴和别的野马生的嘛!” 说着还冲钟灵挤挤眼睛。 “......”额,不都说古人保守的吗?咋个卖驴的小二哥就能这么野?还兴强行给驴带绿帽子的? 还有,这样不会带坏那位小姐吗?瞎编的就没有人权啦? 日头正晒的时候,一个小姑娘牵了一公一母两驴,后头还跟了一大一小的小毛驴和小骡子,怎么看怎么诡异滑稽。 那姑娘还一路走,一路哼的。曲调也怪怪的,倒像是哪里的童谣。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 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 钟灵走出城门小半个时辰,到了一个拐角处。前后左右无人,便带着毛驴骡子一起儿进了空间。搬了一捆谷草把这“和和美美的一家四口”栓在了后院。 和和美美可不是她瞎说的,路上那公驴还顶了下母驴屁股,别以为她没瞅见。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反派群演 , 这一日时光在紧张的气氛中溜走。次日清早,八家人聚在了中央空地。 村长看这情形,心中遗憾走的人太少。但也不便再多说,该说的之前都已经说过了。 他们这群人刚来的时候,大半的人家都选择了要在此落户。后来的那十几家,除了发子一家,更是全都选了落户。 落户的就没月钱可领,垦的地那是要算成自家田地的。现在让他们走,不得钱地两空么? 你待说,什么也没有命重要啊! 那也得人能听进去啊!有那不客气的直接怼回来,这跟要命有什么区别! 左右不听,就这样吧。 八家人告别了族亲。村长照旧跟留下的人细说了行程,就带着众人再次踏上了流浪之路。 与此同时,京中指派南下赈灾的于将军带着太医院的众位也在城门集结。就在队伍开拨?前半个时辰,一个大箱子被悄无声息地抬进了队伍,混进押解的药材里,随着队伍一起南下了。 队伍行了大半日,那箱子突然抖了一抖。车旁的两个小兵对视一眼,在箱子被掀开的瞬间摆出一副惊喜的神情,“世子,你可醒了!” 苏世秀一脸懵逼,什么鬼? 两小兵又对视一眼,怎么回事?眼神询问另对方,“准备的说辞还用不用了?” 二人心中转了几转,“莫不是药下多了,傻了?傻了倒更方便。” 一边扶苏世秀出来,一边试探说:“世子,前儿个你跟林家二公子他们一班人打赌,说要往南边来。打发小的跟长弓回府收拾东西。后来小的两个得了你留的消息,就乔装一番寻了队伍里的箱子,跟着你往南边来了。” 眼前这两人的着装打扮和话里透露的意思,苏世秀只以为自己乱入了某个剧场,替了某位本该是世子的群众演员。想来应该只是个跑龙套的,这不,换了人导演也不知道。 这样的好玩的机会不多,苏世秀有心跟着他们唱一段。只是苦于没有拿到剧本,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就只点点头不说话。 方才不是说哥是位世子吗?高深莫测挂必然不错! 那二人见苏世秀没有发问的意思,心中纳闷。不好奇为何自己在箱子里一呆大半日不说,也不怀疑何时留了消息,真是怪! 往日里就算纨绔,也不见这般呆蠢呀! 不过这两人本也不是心思细密之辈,不然哪能被这霸王选来当随从?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二人平日里仗着主子的势,也被人高高捧着,自然习得了目空一切的德性! 这点儿的小怪异,脑子都没过,便抛诸于后了。不问更好!还省得去解释。 便照着计划走,还是先前准备的说辞,要哄得这位爷继续随着队伍南下去。 “世子,咱们这回可威风了!京中哪家公子谁有你这等魄力?这种时候敢往南方去!”长弓故作与有荣焉,意得志满模样。 先前说话的长矛也附和,“世子,先前你躲箱子里没瞧见。出发的时候,严家大小姐也来给咱们送行了。虽然不好在人前点破世子你的身份,但唤了我和长弓到跟前,对世子好一番赞赏!严大小姐还嘱咐我们二人好生照顾世子你呢!” “是啊,是啊!世子你是没见着,那林家小子在一旁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倒也想偷偷塞进队伍里,可惜那会已经晚了,早干什么去了!还是咱们行动地早,世子英明!” 又说那林家二公子自己来不成,便想向于将军告密,也让他们来不成,最后被严家大小姐拦了。 又说,这回回去,严家大小姐指定对世子刮目相看,芳心暗许。指不定这会儿已经在京中盼着英雄归去了呢!哪还有那林家小子什么事? 见二人说得眉飞色舞,苏世秀心里好笑。你们说啥就是啥吧,一脸狗腿奸臣样儿!群演还这么拼,两小子不错呀! 那二人一边说一边看苏世秀反应,见他没啥表情,只频频点头。看样子那人说的不错!这药过后,刚醒的时候脑子是一片空白,身边若是有相熟的人,便会格外依赖顺从。苏世秀自是与他二人相熟的,潜意识下便会依从他二人的意思行事。 如此时机,正好去跟于武将军说一声。也好过了明路,让人知道苏世秀是自己要南下的。往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怀疑不到任何人头上! 那个叫长弓的搀着刚从箱子里爬出来的苏世秀,长刀便一路小跑着往前头去了。 不一会儿,队伍停了。长刀跟在一中年男子身后正往这边来。 那中年男子见了苏世秀,眉头皱得能夹起苍蝇。二话不说,直接招呼最近的一位副将,让把这位公子哥儿给送回燕京去。 那小厮二人见苏世秀呆呆的,仍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放下心来。当即拦了那副将道:“将军,我们世子这回南下可是去办正事的!” 于将军心想,我信了你的邪!他苏世秀能有什么正事?整日的逗猫撵狗,争强斗气! “于将军,咱们保证不给您添乱!就算您送咱们回去了,我们世子还是会再跟回来的。到时候只小的二人,路上可护不了世子周全。” “那是你们的事,我只要不和你们沾上就行!”于将军懒得同他们掰扯,挥挥手让带走。 “世子,你说话呀!”长弓小声叫唤苏世秀,“咱们在后头跟着他们,到时候出事了就说是于将军逐咱们出的队伍,没保护好世子!” 于将军听了冲长弓冷哼一声,心中郁闷不已,怎么就被这霸王给缠上了! 苏世秀虽然觉得这人设有点轴,但见这小兵已经暗暗提醒自己台词了,也不好再装高深。只好亲自撕碎了自己的三观,咳了一声,挺了挺腰板儿,道: “于将军,你当本世子是谁?你待要押回去就押回去?小心本世子回去告你的状!反正我是一定要南下的,要是不让我跟着,出了事儿,看不治你的罪!” 苏世秀装腔作势地说完,余光瞟了那小厮一眼,见他赞许地看着自己,心下得意,哥哥的演技果然不错! 方才听那小厮话中的意思,似乎可以拿自身安慰来要挟那于将军。只是不知这世子倚仗的是啥。照说,一个毛头小子,即便有世子的名号,也没人家大将军牛吧! 是以他便只说去告他的状和治他的罪,并未说向谁告状,又叫谁来治他的罪。哎哟,哥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驴奶 , 那于将军瞪了他两眼,又皱着眉头来回了一刻钟,最后极不情愿地带着这位京中一霸,南下了。 没办法,以这位的名声,送回去又自个儿跟上来的事,还真干得出来。再以皇上对这位的疼爱程度,真要挂在后头出了啥事,就算和自个儿没关系,那也必然要受一番苦头。 于将军只能自认倒霉。心想着放眼皮子底下,好生看着,总好过让他吊在队伍后头的强。 这会儿又重新上了路,苏世秀慢慢品出几分不对劲来。这跑龙套的戏份也太长了吧!行军的画面拍个几帧意思意思不就得了,怎么还真就这么傻不拉叽地一走这么远呢? 不过靠双腿苦哈哈行走的可不是他,人于将军早就给他腾出了一辆马车来。两小厮也不装小兵了,坐在马车前头赶着车,三人跟郊游似的。 苏世秀心中颇有些不自在,虽知道剧情设置如此,可看着旁人幸苦,自己三个这般招摇,仍然很是有些惭愧。还真是浑然天成的反派作风啊! 感叹完,突然脑门刺疼,一股记忆强硬地闯进来。待意识慢慢回拢,苏世秀哑然,这不科学! 他当然听说过穿越这种事,但从未想过会真实存在,不就是一群人瞎yy吗! 这会儿有了记忆,琢磨着往事种种,越发觉得这两小厮行事可疑。 “怪道先前便深觉与这二人气场相冲,对其种种行径难以苟同。果然哥的美好品德与反派格格不入啊!” 正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突然一把白色粉末扬进来,苏世秀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句,我靠,就晕了~ 这边钟灵一伙人已入山五日。几日行走下来,家中青壮男子尚且勉强,妇孺儿童却只得靠着人群的节奏,裹挟其中往前拖着步子罢了。 这会儿日头正高,众人决议先歇会儿。便靠边停下,男子结伴寻着水声去取水来喝。 钟灵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便拉着她娘去解手。山路两旁多的是几人高的大石块,二人待要寻一处僻静的地儿,钟灵便刻意引了她娘往大石块那边靠。 差不多了,便让她娘给她望风。 陈秀兰正背对着闺女,四处盯梢的空当儿,听得她闺女“啊呀!”一声,忙往那边跑过去。 到了就提着她胳膊各处瞅,“灵灵,咬着哪儿了?快!找你丁叔看看!” “娘,我没事儿!没蛇!” “啊?那你鬼叫个啥?”陈秀兰气不打一处来。 钟灵也不讨饶,直接扯了她娘转到石头背面。啥也不用说了,陈秀兰也“啊呀!”一声。 这边钟兴维本就留意着母女两,先听得闺女一声喊的时候,已有些紧张。但没听到媳妇儿叫他,便耐下性子来。这会儿又听得媳妇儿一声喊,二话没话,就往那边山石冲。 还未到跟前,他媳妇儿和闺女已经从石块背后出来了。面上傻笑,眼里的兴奋眯着也挡不住。 “爹!快,去拿四根绳来!”钟灵冲她爹喊。 还来不及多说,她娘已经捂了她的嘴,“瓜娃子,小点声!吓跑了咋办?” 钟灵忙不迭点头,低头偷笑。 到了钟兴维跟前,陈秀兰二话不多说,打发钟灵回去拿绳子。可得留两大人看着点,不然驴跑了咋办。真要跑,他们两个大人好歹能拦下头小的吧! 便扯了她男人一起儿又往石头那边走,嘱咐钟兴维手脚轻点,那边石头背面有四头驴! 一边说一边捂了钟兴维的嘴,免得他也咋乎一回,那驴也就真得跑了。 其实没必要这般小心谨慎。那四只已经认得钟灵,虽然放出来之前钟灵给它们去了缰绳,但只要不受惊吓,想来不会乱跑,又不是真的野驴! 钟灵回去拿绳子的空挡,还拉了她二伯来。回来见她爹娘正一边一人,隔着距离,一左一右地围堵那四只呢。 钟兴家先前听钟灵说了,虽知晓侄女儿不会骗他。此刻见了真驴,还是免不了惊奇欢喜一番。 没费多少功夫,两位汉子便给那两头成年驴子套了头,没去管那两小的。那不是一家子吗?大的走了,小的不也得跟着? 但前提是它们真的是一家子啊! 好在那两大驴一动,小毛驴自不必说,没成想那小骡子也自动跟上了。还真把那母驴当娘了! 四人三驴并一自以为是驴的骡子从山间走下来,顿时引来了大伙儿的围观,纷纷问道: “哪来的呀,维子?” 钟兴维嘴角都咧到耳后了,指了指远处那块大石头,“方才俺闺女和她娘去那边转悠,瞅见的。一大家子呢!” 除了丁叔,余下的这七家本就都和钟灵家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大伯二伯和嘎公舅公这四家自不必说,文发族兄一家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 一起儿的还有前头一起逃过难的大嫂娘家人以及大嫂弟妹的娘家人。大嫂弟妹的娘家人倒不是别个,也是钟氏一族的,和钟文发一家共一个曾祖的。 这位曾祖和钟灵的曾祖乃是亲兄弟。所以钟文发管钟兴维叫七叔。只因这两位曾祖到了“兴”字辈,算上招婿的,共有七位男儿,钟兴维是最小的那个。 得了这四只劳力,也不分彼此。 两头成年的驴子各拉一板车,八家人捡重的家伙往上放些。那骡子虽未成年,也能拉一辆,不过板车未曾堆满就是了。才几日大的那头小毛驴,倒是清闲自在。跟在它母亲身后,偶尔还伸头去拱一拱它母亲,撒娇卖萌。 自那日得了两头半的劳力,一伙人轻松了不少。偶尔有娃子走累了或是大人抱不动了,还能各板车上睡一脚,可省事不少! 最最高兴的却不是各家拉板车的男人,而是各家的小娃娃们。 不知灵灵姐姐咋想的,竟想到挤了驴奶来喝。虽然一日只挤三碗,六个半岁到三岁的小娃娃,一人才分半碗,这几日却眼见着六小只脸色好起来,不再那般蜡黄。 最近几年,现代流行起了小众奶。各种动物奶层出不穷,羊奶,水牛奶还算常见,那骆驼奶和驴奶就比较新奇有意思了。钟灵也是听了卖家营销的,最接近母乳的动物奶,才买了驴奶才尝尝的。 味道寡淡,还有一点点铁锈味,但比羊奶的膻味好,入口不难喝就是了。 其实驴奶也不真就和母乳接近了,不过是其中的乳清蛋白和营养蛋白的比例与母乳近似罢了。商家嘛,就和明星立人设一般,产品也需要一个卖点。 所以她不曾给半岁以下的奶娃娃,比如三丫,喂驴奶喝。不安全不说,也肯定不如奶粉好。但是对于营养不良的各家小崽崽们,却是难得的补品了。 钟灵前几日可没少费功夫引导那小毛驴喝奶。刚领回来的那一日,更是需要按着驴头往它母亲胸前送。是以对挤奶这件事,早已驾轻就熟。 每日轻轻松松挤出三大碗,巴氏消毒了,再分给那群小娃娃。也不好多挤,那母驴还得拉板车呢!可把钟灵给心疼地,每日悄悄地从空间里扒拉出小半捆草来,给她加餐。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蝎子 , 这一日正午,众人照旧找了阴凉地儿歇脚。照日子来算,大概已走了三之一的行程。 大伙儿坐着喝口水润润嗓子,也唠嗑几句。家中媳妇儿也在一旁坐着,给自家丫头小子揉腿。当然也有好操心的妇人,忧心家中余粮,抓住一切机会挖上几把野菜。 一壶水见底,村长便起了身。也歇得差不多了,喊大伙儿要去重新灌水的去灌水,拾掇拾掇,准备出发了。 见打水的回来了,这边还磨蹭坐着的几个男人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准备拉车去! “啊呀!”一声惨叫,刘家小子跳起来,直喊,好疼! 刚起身的几个男人闻声转过身来,只见刘从武左手捏着右手,右手拇指根一个红点。这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吧! 几人仔细往地上瞅,没啥东西啊!一脚踹开他身下方才坐的石头,赫然一只蝎子! 众人脸色大变,慌了! 立马就有人大喊“丁叔”“丁兄弟”的。 这边整顿板车毛驴的人,听了起初那一声惨叫,便好奇地一直盯着他们那几人,只等尘埃落定,过来个人说说发生了啥。没成想一群大老爷们突然慌张成这样,便都丢了缰绳停好板车凑过去。 丁叔来的时候,见了地上那只被踩死的蝎子。二话不说,抓了武子的右手,用劲捏住他的手腕。一边拔出毒刺,一边喊人拿根布条、小罐子并一根针来。 等人拿了布条和小罐子过来的时候,武子的右手已经充血涨得通红。丁叔正用手把血往伤口处挤,估摸着毒血放得差不多了,才罢手。用布带子绑了手腕,手上的血仍不得流通。 现腾出手来了,便用火石点了碎木细枝子塞进小瓦罐里。又用细针在伤口周围扎了几针,便把火罐贴上去,松了布带子。 丁叔不愧是山里的猎户,这一番动作一气呵成,很是熟练。钟灵在一旁瞧了,敬佩之余,也暗自庆幸队伍里有这么一位山中行走经验丰富的老手。相当靠谱! 谁知靠谱的丁叔接下来令人大跌眼镜,路边的野草随意扯了几把,捣成碎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起儿糊在伤口处。好了! 这就好了?如果没看错,那些真就是野草吧! 不止钟灵,其他人怀疑的眼神也很直白。丁兄弟你前头那套麻溜的动作莫不是也是唬人的吧? 见众人直勾勾看他,丁叔摊手道,“我也不知有用没用。先前只放了大部分毒血,最好再敷点解毒的草药清除余毒。” 说到这儿,又赧赧一笑,“我一莽夫,哪里认得药草?总归没毒,兴许有用呢?大夫不是常说相生相克么?这毒蝎子周围不定就长了克它的药草呢!” 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诶!竟然差点就信了。 还有!前头你中了蛇毒,说自个儿嚼了草药暂时稳住了毒性,是走了狗屎运吧! 此事大概已稳,乡下人被蜈蚣咬也是常有的事。毒蝎子是有些令人闻风丧胆,但丁叔这么一系列动作下来,众人也稍稍安心下来。虽然那草药要为其形象打几分折扣就是了。 钟灵便也有心打量起那蝎子起来。倒不是随意瞅瞅,钟灵实则是怀疑,这蝎子会不会是现代她买过的五香蝎子,按照地理位置,大概差不离。 现代的时候,钟灵奶奶有眩晕症,不知在哪儿瞧的中医,说是要吃天麻和蝎子,对症!老人家听风就是雨,信奉得很。 钟灵也不懂,不过好在上网查了查。知道这两样东西确实有祛风镇痛之效。随便吃吃也没啥坏处,毕竟还有人拿油炸的蝎子当零食吃,拿天麻日常泡酒喝。 是以她便顺着老人家的意思,在淘宝上买了一些天麻和蝎子寄回去。 那蝎子就是淅川五香蝎子。那卖家的广告词,大肆宣扬了这蝎子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只因比之普通蝎子,它多了两条腿! 反正她也不懂,便尽量捡贵的买,这多了两条腿就是不一样,价格蹭的一下就翻了一倍。 想来是真有用,总之钟奶奶吃了大半年,便没再头晕了。 眼下这蝎子可不就是全足么?反正不管多不多一对足出来,蝎子本身也味名贵的中药材。捉了再说!到时候看能不能凭借那多出的一对,忽悠个好价钱来。即便不能更贵,也大有得赚! 钟灵当下就跟大伙儿说,在县城医馆见过蝎子,人家论一钱一钱地卖,金贵着呢! 乡下人哪里知道这些?就是平日里小病小痛的,能挨则挨了,谁还吃药啊!严重了,也就一捆碎草药屑子,煮了灌下去,谁知道里头是些啥? 倒是丁叔点了点头。虽有人心里嘀咕,这丁兄弟咋知道这个?他窝在深山里,比咱们还不如呢!不过他有本事,大伙儿本能便信服他。 关键是咋个捉呢?说到这种把戏,村里小子们便有发言权了。谁还没捉过蛐蛐蚯蚓蜈蚣吧! 最简单的,拿根筷子,一头从中央劈开。只劈开一半,便成了一个夹子,捉这些小虫子啥的最趁手不过。 至于哪里去找,那就更有经验了。石头底下,潮湿腐烂的叶子里头,一翻一个准儿! 更高阶的玩家会告诉你,蜈蚣窝周围会有白色点点状的粪便,蜈蚣蝎子是一家,应该差不离。找到了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是以一大群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撂下手头的东西。或劈了筷子,或捡两根树枝,端着一个小碗,碗里盖个小茶壶盖儿,便开始翻石头,扒烂叶子。那坚持用白色粪便理论作为指导的高手,还真找着了一窝,比翻石头可快多了。 等把那片地儿掀了个底朝天,各家长辈看着坛子里密密麻麻的小可爱们,满意地摸摸孙儿孙女们的头,笑了。 估摸也是这片山区盛产蝎子,别的地儿哪能捉来这么些。 钟灵记得现代的那淘宝卖家便是如此说的。他们店里卖的都是天然野生蝎子,只因他们那儿的山多是石灰石。这些小昆虫啥的,就喜欢在这种地方扎堆儿。 今儿全员运动,弯腰曲背地瞪大眼睛寻摸了一下午,都累了。便不再往前,就地儿埋锅造饭,打算在此歇上一宿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置换 , 接连两日,八家人都只在上午赶路,到了中午热起来,便停了捉一下午的蝎子。 到了第三日,才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一处小山村。 众人本没有多做停留的打算。钟灵也不着急出手囤的盐,想着走到行程最中间的时候再出手。那儿离外头最远,出手最合适。 只不过她大伯家的大孙女儿一句话,大伙儿就迈不开腿了。 是这样的。这几日捉蝎子,年龄大点的小子们玩的开心,姑娘们也高兴。但钟灵这大侄女儿才勉强5岁,大人们不放心,便只在旁边瞧着。 小姑娘家家的,见了她舅舅肿得老高的手,蝎子这东西带来的恐惧是一点儿也不比蛇小。 那日虽做了处理,但也不可能就那么好了。刘从武的右手这两日越肿越高,今儿说有些发痒,想来是快好了。 再不好,他左手捉蝎子的功力都可以出圈了!因着心里的愤愤,这位大兄弟这两日的成绩简直是霸榜啊!如果有人来给排个榜的话。 是以,当钟子怡小朋友看到一个山里娃娃,从兜里掏出一只蝎子来,搁嘴里嘎嘣脆的时候,她尖叫了! 吓得躲她娘怀里哭。 当大人们顺着看过去的时候,却是嘿嘿地笑了,露出一排排整齐的牙齿。 “娃子,这好吃吗?”村长家二小子明轩问道,还咽了咽口水。 “还行,也不咋地好吃。”那山里娃娃偏着头望他,还从兜里摸出一只来,“你要尝尝吗?” 要!当然要!不过尝是不可能的,拿到了马上收起来,都是小钱钱呐! 豪!小兄弟,你真是豪横啊! 见那山娃娃还在隔几口便往嘴里塞一只,陈明轩好想上去给他把小手绑起来。强行按捺住心里的蠢蠢欲动,扯出一副自以为和善的笑脸,又问他:“你家这个多吗?” “不多。”山娃娃老实回答。 不多你这样吃! “谁家放这个啊!俺爹常给俺买糖吃,俺家是村里最好的!”山娃娃牛鼻子朝天,可神气了。 “也就狗蛋儿成天吃这个!俺爹好些天没往大嘎子村去了,家里糖吃完了,俺娘就拿这个糊弄俺!” 说着还有些委屈,撅了小嘴。 哈?你还嫌弃?你居然好意思嫌弃?你个瓜娃子! 钟灵摸出一块糖来,在山娃娃跟前晃了晃,“你叫啥名儿啊?你能带咱们去狗蛋家吗?” 活脱脱诱拐儿童的狼外婆样儿。 “我叫金蛋!”山娃娃挺了挺小身板儿,他娘说了,金蛋才符合他家村里日子过得最好人家的身份。 钟灵把糖塞他手里,金蛋小娃娃便带着这伙人往狗蛋家去了。 到了狗蛋家院子门口,果然很破!站这儿都能把院子里头瞧个一清二楚,太破了。 但豪也是真的豪!那破屋檐下挂着的,是一满袋子他们这两日折腾地腰酸背痛要捉的东西吧! “狗蛋,狗蛋!你出来!”金蛋扯了嗓子喊。 只见一个黑不溜秋,满身布丁的小男娃儿从屋里出来,瘦瘦弱弱的样子,倒是和金蛋先前提到他家的怜悯语气相称。 忽见得这么些陌生人,狗蛋有些害怕,停在院子里。金蛋看不下去,跑过去扯了他,低声说,“外头那伙人有糖!” 还翻开衣兜露出里面那颗糖给他瞧瞧。啥也挡不住小娃娃对糖的热情,两小只便手牵着手往院外来了。抬头看他们。 “你家大人呢?咱们有盐,想跟你们换你的零嘴儿。”钟灵说着还指了指挂他家屋檐下。 狗蛋他娘也是在家的,原先以为就金蛋一人,来找自家娃玩,便没出来。这会儿听有陌生人的声音,便急忙放下手中缝补的衣服,往院外来。 有了大人,钟灵就退回去了。 村长上前一翻交涉,狗蛋他娘原是不信的。哪有这样的好事!但人家说了,先把东西给她,她再给零嘴儿。还让她只管去多叫些人来,多少他们都要。行骗的就怕人多,这么看来,倒像真的。 心下高兴,左右这零嘴儿也不费事,反正不亏就是了。便让狗蛋金蛋在这儿看着,怕他两说不清楚,自个儿亲自去通知各家。 没多大一会儿,来了十来人,都拎着布袋子。这边的人瞅着袋子,眼都热了几分。 那边村长组织下,交易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拘什么,给东西就换。盐啊糖的,酱油啊醋的,布料头绳,一应山里没有的日常用品,都行! 那边钟灵又摸了一把糖出来,避着大人们偷偷塞给两个小萝卜头,嘱咐他们赶紧收好。一大两小正唠嗑呢。 “姐姐,你们要这东西做啥子?还给俺们这么些糖,亏死了!”说着琢磨下好像不对,捂紧了自己的衣兜,眼神表示,可不兴再要回去! 滴溜溜的眼神逗得钟灵大笑。 “你们这儿往常没有人过来收山货的吗?”钟灵没回答金蛋的话,反问道。 “有啊!前阵子才来过呢。” “那你们咋还有这么些这东西?” “哦,你说零嘴儿啊!”金蛋撇嘴,“谁要那个!” “......”你要是再对零嘴儿这么不屑,我怕忍不住抽你。 “就没人问问?” “姐姐,收货的人可牛气了!”狗蛋儿弱弱地插了一句,“每次来都只去金蛋家。就连金蛋家,人家也嫌弃。每次坐凳子上还拿块布垫着,事后都被金蛋他娘给收着了。要是来俺家多好,那么好的细布呢!” 金蛋手肘戳了狗蛋一下,表达自己的抗议。 钟灵大概猜到了,“那些人是不是没见过零嘴儿啊?” “哪能用这个招待人家?俺娘拿出最好的点心,那些人都嫌弃!”金蛋颇有些怨愤,“不吃正好!” “......”果然是这样!那些人从未去过旁人家,而金蛋家又尽量捡好东西来招待来人。所以那些收山货的,都不知,人家拿这贵重药材当零嘴儿吃! 想来他们常年山里来回,经验十足,便是夜里在哪儿歇脚,也会撒上驱蛇虫的药粉。是以并未发现,这座山头蝎子格外地多吧! 想到这儿,那边的交易差不多也结束了,村长正跟金蛋他爹客气告别。钟灵便扯了两个小萝卜头,抓了一把糖出来,在一旁悄悄跟他们说:“姐姐这儿还有些糖,你们答应姐姐一件事,这糖就是你们的。” 两个小萝卜头捣头如蒜,直勾勾盯着钟灵手心。 钟灵摸了摸他们的头,把糖塞他两兜里,说:“这零嘴儿啊,在外头是味贵重的药材!晚上吃饭的时候,你们记得跟爹娘说。” 又怕他两给忘了,便又说:“在外头,零嘴儿可以换好多糖!” “哈?”四只眼睛晶亮。 行吧!看这样子,就算晚上忘记了,下回收山货的来了,也会记起来。能换好多糖呢! 钟灵满意摸摸二人的头,站起身追着村长一行人赶路去了。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病娇 , 今日已是山中半月,这伙人昨日又经过了一个村子。 钟兴维终于出手了囤的盐,换了一些菌子和天麻。旁的东西他没敢要,也不认识。只捡了自己认识的干菇,又在闺女儿的强烈要求下,勉强收了点天麻。 山中各类物什五花八门,钟灵也不大认得。丁叔嘛,倒是知道些名贵的动物药材,鹿茸虎鞭啥的,但咱也收不起啊!好在钟灵认得一味天麻,也是以前给钟奶奶买过的。 钟兴维还咬了咬牙,换了一小块狐狸皮,乐颠颠地献给陈秀兰。钟灵看得肝疼,爹,我呢???你闺女儿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呢! 陈秀兰眼神示意,瞧你闺女,生气了! 钟兴维一看,哪还有不明白的。忙跟闺女解释,“灵灵,等咱们出了山,卖了这些东西得了银子。爹回头再给你换块大的,这么一小块哪够我闺女做个袄子的?” 陈秀兰也帮腔道,“是啊,等东边稳定了,咱还走这条路回来。到时咱有了钱,给咱闺女弄身皮子过冬穿!” 钟灵本也没真生气,又听这二人如是说,心中暖洋洋的。 话说于将军那一行人,为了避开灾民和瘟疫,好方便赶路,走的便是钟灵先前设想的后路。队伍南下刚过了幽州郡(今保定石家庄一带),便拐道往西,进到大山里去了。前几日已出了大山,到了太行以西的晋中。 自那日被迷晕,苏世秀中间又醒来过好几回。却回回不到半日便又一把粉过来,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每每醒来,都是浑身乏力,口齿不能言。更气人的是,还要被那两个小厮架着,出去遛上一圈! 旁人只以为这位贵公子受不了舟车劳顿,娇气地! 瞧!那小脸惨白惨白地。还腿脚发软,走个路都要人搀着呢! 咳(hai),虚脱成这样,还将门之后呢!真是有辱其先祖之风!当年的骠骑将军和苏老将军,是多么铁铮铮的硬汉啊,可惜英年早逝! 那两小厮还从旁添上几句, “世子,你再忍忍,再过半月咱就到了!” “世子,一会小的再去找于将军要床褥子来,把马车里垫厚实些。这马车也颠得太厉害了!要搁咱们府上那辆,哪儿会叫您受这么些苦!” 舆论引导玩的妥妥地!苏世秀都能感受到周围兵士的鄙视和嫉恨化为实箭,朝自己扎过来。 奈何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好生可怜!只能暗暗在心中放狠话,“两个狗奴才!给爷等着,待小爷脱离了险境,看我不活剐了你们!” 于将军派人来问过两回,都被那两小厮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也亲自带太医来过一回,那会他刚中了药粉,迷糊着。只知太医把了脉,说无甚毛病,就是车马劳累的,等过了这些日子安顿下来就好了。 苏世秀只来得及在心中痛呼“庸医!庸医!”便不省人事了。 今日一早幽幽转醒,苏世秀没见到往常那两个死死监视自己的狗奴才,心下欢喜。正打量四周,琢磨要如何脱险,却头疼的厉害! 还未及多想,便听得马车外头的声音。 “找到那两个小厮了吗?”像是先头见过的于将军。 “没。早不知什么时侯跑了!” “孙太医,可有应对之法?” “将军,这瘟疫哪是好治的?现在只用些珍贵药材吊着命罢了。”听着是位老人家。这位孙太医又接着说:“只能听天由命了!唉!” 苏世秀听了瘟疫两字,心中大呼悲了个催的! 咋就这么倒霉!他不过是元旦假期去实验室补点数据,等结果的期间打了个盹儿,醒来就在一箱子里。小厮叛变不说,现在外头还有人染了瘟疫,真是好大的一个惨字! 还有更惨的呢! 只听那于将军说:“烦请四位太医尽量先稳住世子的病情,也尽快研制出应对良药。诸位也知皇上对苏世子的看重,若是世子在我等眼下丢了性命,只怕我等难辞其咎!” “哈?”苏世秀拒绝正确理解这话的意思! “是说我吗?我染了瘟疫?我头疼难道不是因为先前的药粉吗?” 外头简短吩咐下去后,便散了。留苏世秀一人在马车里怀疑人生。 好在这回南下,带了不少药材。到了此番地步,那四位太医也顾不得药性强弱,考虑是否伤身了。各种方子都熬上一回,一日四五碗地给他灌下去。也不知是苏世秀命大还是太医运气好,虽不知是何药起了作用,苏世秀的病情倒没有进一步恶化了。 苏世秀怀疑,不,是肯定,他这瘟疫定是那两个小厮搞得鬼! 被迷晕两次以后,苏世秀心中便有了防范。待再次醒来时,他便刻意闭着眼,偷听那两小厮说话。二人似乎是在等什么人,那人去西边取什么东西了。 现在回过头来想,对方后头肯定有人,绝不止这两个蠢货! 许是有人暗中去西边取了染疫的物件,拿来用在他身上。要不然,他成日地呆在马车里,天上掉的瘟疫呀? 何况先前还听那几个太医感叹,说好在他不曾出马车,就他一人染了病,倒没传到队伍里。 好你个锤子!全队就小爷一人染疫,期间小爷都未曾出过马车,祸从天上来。你身为太医,心里没点逼数这事儿有蹊跷吗? 也不知这群人脑子是怎么长的。虽有些微怀疑那两小厮,但更倾向于相信,是他苏世秀身子太弱,才独独染了瘟疫。前阵子他出马车溜达那会,那惨白的脸色大伙儿可都瞧见了。任何瘟疫,总有第一人的嘛,总不会都是被传染的。 那两小厮指不定是见他们家世子染了病,担心他挨不过去,回去以后被问责;也担心近身服侍被传染,便偷偷跑了。做下人难呐! 不过好在那两小厮跑了!估计事见他染了瘟疫,十拿九稳会丢了性命,便回去交差了。苏世秀在心里哼哼,两头蠢驴!也不想想,以本少爷的身份,你们还想交差?交人头还差不多!杀人灭口不要太容易! 苏世秀能感觉先前中的药粉药性已过,似乎已能开口说话了。只是没人愿意跟他讲话。不过他也乐得没人打扰,既然暂已脱离了险境,便有心思捋一捋将来。免不了指天一顿骂,怀念现代的舒服日子,忧心未完成的实验。 正想着,突然身子一闪,出现在了他打盹的实验台前。若不是第一时间检查了身上的衣物,苏世秀必然要以为之前种种都是梦了。 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穿越附赠的金手指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病好 , 苏世秀也不着急出去,上一碗药才吃过,下一碗怎么也得等上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了。便四处转悠起来。 实验室的东西都在,看起来一如既往,没什么不同。 对面实验台跑了两天的实验也未曾中断,照样儿跑着。左右两个连通了放设备的小间和无菌操作室也在。待要出了实验室去别处看看,却是无法推开门。看来他的活动范围便只有这一大通间的实验室,加左右的小间了。 还以为带了中心的整个儿一栋楼呢!想什么呢你?想太美! 这么四处查看一番,也不过十来分钟的事,苏世秀便已有些受不住。两腿打颤,有些虚了。想到自个儿现在还是个病号,只是被灌了各样的药勉强吊着性命,还不知能不能好,便有些犯愁。 行吧!左右要试药,哥自个儿也添两把火吧!中药也是试,西药不也一样的试? 不过先得办件正事儿。 苏世秀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拿了台面上的酒精喷壶,出了空间。 虽说他近日一直呆在马车里,瘟疫尚未传进队伍里。但这么长久下去,保不准儿。若不是自己这身体的身份特殊,一个染了瘟疫的人,只怕早就被遗弃或者处理了。 首要的便是用酒精将马车里喷了个遍,尤其是车门进出口,一丝儿缝隙也没放过。 先前昏迷着不省人事,后头即便醒了,身体也提不起半分力气。一应看诊,都是两位老太医在外头把脉,再由两位年轻的太医到马车里凑近了查看他的气色舌苔等。给他灌药和换洗的另有专门一位小兵,每回操作,都有一位太医不错眼地盯着。 几位太医可谓是极为谨慎了! 他换下的一应物件并二位年轻太医和小兵套的罩衣,一出了马车,便就地焚烧。车内外每日早晚两次艾叶熏烤,菖蒲汤液擦拭。几位太医一日日地悬着心,小心观察着,唯恐踏错一步。 是以苏世秀有很强的责任感,务必将马车内仔细消毒,以免拖累他人,乃至酿出他良心上不能接受的后果。 消完毒已无力支撑,便只好躺下歇会儿。待稍稍缓过劲儿来,又进了空间。这回,他要找些药来,自个儿试药! 最近这一年,疫情的关系,国内外好些生物实验室,都积极投身于研究这类病毒。别说生物实验室了,便是其他学科的,稍沾边的也插进一只脚来。各类文章发了无数,药也出了一堆。 搞生物的研究机理,研发疫苗;搞化学的做好分析,研发特效药;就连搞计算的,也努力建模,添砖加瓦。 人多力量大,至少他穿的那会儿,已经有了疫苗了。 他们实验室研究这个的同时,也积极关注同行们的进展。但凡听说有些微效果的,便把别人的结果来拿试试。他们实验室自己也收罗了各类药物,进行高通量塞选。 广撒网嘛!美好的愿景是要有的,说不定成功了呢? 是以,苏世秀这会儿很容易地便拿到了三种抗生素。虽说瘟疫大都是病毒传播,但也有少数是由于细菌作乱,抗生素对付细菌还是有用的。 若真是病毒,他眼下也没折。只得吃些补品,吃好睡好,增强抵抗力。想到这儿,便翻了自己抽屉里,不拘蒜素还是辅酶q10都来点儿。 平日里一个人吃饭,种类太过单一。有时候熬实验还会错过饭点,是以实验室基本人手一瓶综合维生素,平时也吃些旁的保健品。唉,都说生物狗!年纪不大,保健品却用得比家里的爷爷奶奶还认真。 吃了药,他再接再厉。打算先取样,分离病毒。至于细菌就算了,若这瘟疫真只是由细菌引起,自己吃了抗生素,过两日便能知晓结果,倒不用多花心思。 先前消毒马车的时候,他刻意瞅了眼痰盂和恭桶。果然换过了,干干净净地。这会儿只得干咳一阵儿,用棉签沾了痰。又去马车里提了恭桶进来,哼哧哼哧拉了点不便多说的秽物。并抽了一管血。 三种样本各自取了离心上清液,又用细菌过滤器滤去细菌。稀释过后,接种于培养状态良好的肺细胞。 这几日他暗自观察过病症,这瘟疫主要就是发热以及肺部咳血,想来肺细胞应是良好的作用对象。 不过为了加大成功率,他也从恒温柜里取了同学在用的另外三种细胞系,接种上了。三种也差不离了,不然还得从液氮桶里取了冷冻的细胞系出来复苏,又是几日功夫。 做好这些又收了个尾,苏世秀便出了空间,瘫在了马车的褥子上。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了,累! 一晃已是三四日,苏世秀竟然大好了!烧退了,也不咳血了! 于将军和太医们大喜。一来,脑袋算是稳稳地又安回脖子上了;二来,既然能治好苏世子,想来对抗疫情也不是难事。这回说不定能捞着大功! 只是这些日子用药颇杂,不知是哪味药起了作用呀!四位太医高兴过后又开始犯愁。不过好在先前医治的时候,怕日后皇上要亲自查阅,四人每次看诊用药,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听于将军说,洛城局势已经失了控制。灾民已经从崤函通道往关内来了。 昨日说是已经到了函谷关,守关的将士不忍百姓在关外等死。便每日请了大夫坐诊于关口,仔细排查,没有染疫的便放行。有那发烧发热的,便集中归置在关外搭的棚子里,每日灌些清毒去热的汤药。 这样也拦不了几日。几位太医也等不得了,救人如救火!便是先头苏世子面色惨白成那样,队伍也没曾放慢过脚步。 现在形势恶化,更慢不得了。几人照着先前的记录,各类药包配了三十份,交与于将军。将军遂遣了手下的常副将,带上一小队兵士,快马加鞭,往潼关去了。 苏世秀知晓这事后,心下不安。他吃的可不只那些中药!若真是那些中药起了作用便好。若不是,可不就误导了太医们?延误了研发药方的时机?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好在尚有可补救的余地,那些中药是否能完全杜绝瘟疫他不知,但能延缓病情却是实打实的。先前可不就是靠着一日五碗汤药地往下灌,他才得以吊着半条命的? 正好他昨儿瞧了,实验室里养的那一批肺细胞,已经有些盘病变了。今儿正好收获了,一部分拿去再增殖,一部分拿来试药! 至于药从哪来,好说!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试药 , 反正他是个纨绔嘛,纨绔才好办事!就怕是个温温吞吞的贵公子,那样做起事来才麻烦呢! 都不消找借口,直接找了四位太医,痞子一般,鼻眼朝天,“来!把你们各类的药材,都给小爷我来十份!” 好大的口气!可那四位太医能说啥?但求这位大爷少折腾点事儿,谁有那个闲工夫同他计较,便让弟子麻溜分捡了捆好,给他送过去了。 好在这次南下,药材带的很足。瘟疫之下,多少药都嫌不够的,是以存量颇丰。不过十份药,给了就给了吧! 送过去了还没完!他扣了人家弟子,说是要学医,让那弟子教他认药材,学药理! 这简直是胡闹!就他那德性,能坐稳板凳就不错了,还学医呢,唬谁呢? 但你说那四位太医敢去领那弟子回来吗?当然不敢!若是去了,他见着正儿八经的太医,嫌弃那弟子水平不够,要让太医教他,可如何是好?? 是以几位太医只等晚间那弟子回来时,好生嘱咐了他一番。并许诺,待此事一了,回京以后,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那位孙太医,便亲自教导他。 亲传弟子可不同于一般的弟子,那是要带在身边,言传身教的。每每出诊,都会带着亲自指导。日子久了,自然浸润下,必然长进十足! 那弟子自然是喜不自禁,便对苏世秀百依百顺,耐心得很! 好在这回带出来的弟子学徒众多,不差这么一人。派个人过去盯着这位世子也好,免得他再生事端。 这两日召了那弟子来问,只道那苏世子竟当真在学习。整日客气地向他请教每一味药的入药部位,注意事项;还一一做了笔记,虽然那笔记有些怪异就是了。倒不像外界传的那般。 苏世子还画了个奇怪的表格,给每一味药编了号。那弟子问他,他只说自己习惯这样记。 倒是认真了两日!众人只当他大病一场,改好了。谁知到了第三日晚间,他便遣了那弟子回来,说不用再去了。 就说嘛!苏世子纨绔的名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咋可能突然一下子就改好!果然还是那个纨绔,做事没个定性。 前两日还担心苏世子心理健康的太医们,都默默把心揣回肚里去了。 苏世秀才不管外界如何评论。颇有那种感觉:哥不在江湖好些天,但江湖仍日日都流传着哥的传说! 他正忙着往接种了病毒的培养皿里添加药汁呢! 且先看看,这般大规模筛选,可否能有那么一两味对症的药材。若是这单一的药都不行,还得再把药材两两融合了再试! 苏世秀一头扎进试药的大业中,只让人送了饭菜到马车门外,不让任何人进来。每日起早贪黑地给细胞传代,得尽快多复制些出来,好拿来试药。 须得研磨的药要仔细研磨了,能直接绞碎的药便扔进粉碎机直接打碎。整日地或在萃取其中的主要成分,或捏了鼻子熬制药汁,总之忙得恨不能多出两个分身来。 这般安静乖巧,倒是让于将军和太医们大松了一口气。 这边钟灵一行人再有个五六日就该出山了。 原以为一行人会越走越轻松,毕竟到这时候,粮食应该已消耗地差不多了。哪成想一路挖着野菜,偶尔还能碰上点菌菇,各家的口粮反而丰富起来。 尤其是近日来,钟灵又重操旧业。每每到了傍晚露宿的地方,便拿了家里的鱼篓子去河里下篓子。 众人原不以为意,但在次日清早见了她提回来的篓子以后,便在钟兴维的指导下,改造了家里的篮子。凑合着弄出个篓子来,也每日傍晚跟她去下篓子。 他们倒是好意,各家的篓子刻意隔开了放,免得影响了她的收成。钟灵心里暗暗叫苦,只因她往往还得在几人回去后,又俏咪咪地折返。摸到各家下篓子的地儿,往里头扔一个加了料的泥巴团子。有那么几个位置没记对的,一顿好找! 不过这几日家家都能吃上鱼肉,喝上鱼汤,走起路来也带劲儿。钟灵心中慰藉,总算没白费力气。 今儿照样地一群人一起去下篓子,快走到河边的时候,钟灵脚下打滑,忙扯了一旁的藤蔓,稳了稳身子,险些摔倒。 待站稳了,拍拍手上扯下来的细蔓叶子,钟灵有些眼熟。心中暗暗有个猜想,却不确定。心下欢喜,若是真的,那可就又捡到宝了! 也没心思下篓子了,暗暗扯了一把那藤蔓,扔进空间里。便可怜兮兮地对她大哥说: “大哥,我好像崴到脚了。你帮我下了篓子吧,我先回去歇会儿。” “成!说着接过她的篓子,并自己的一起儿交给了她五哥。”并嘱咐五哥,“老五,一会儿分开些下哈!我先送灵灵回去了。” 哈?也行吧!钟灵只得苦哈哈地装着跛脚往回走。还不如自个去下了篓子再飞奔回来呢! 该!谁让你成天地信口胡诌! 好不容易挨到了她爹娘临时搭的篷子那儿,还得好生应付一翻她爹娘的关切之情。最后费了老大番功夫,才得了机会独自一人呆在篷子里。唉!往后可得吸取教训! 这篷子简单,就是原先竹筏上的篷子拆下来,订在了板车上。她家原有两个,还余一个多的,便直接摞在板车的篷子上头。每日晚间取下来直接撂地上,铺了茅草在底下,在里头睡觉。 钟灵迫不及待地进了空间,冲进厨房,开了放茶叶的橱柜,拿出一罐来。 平利绞股蓝! 又拿了个大碗出来,拎起保温壶倒了一碗热水。便拈了一撮绞股蓝茶放进碗里,拿根筷子搅动搅动,静静等待叶子舒展开。 期间捡了先前扔进来的藤蔓,几番拿手上与碗里的对比。真的好像诶!好容易等到碗里的叶子完全舒展开,细细的带叶嫩尖儿,和手里的一摸一样! 莫激动,莫激动!钟灵暗暗念叨。 又倒了一碗热水,掐了手里藤蔓的尖端嫩叶丢进去,又用筷子搅了搅。尝尝! 一个味儿,绞股蓝无疑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炒茶 , 钟灵打小不爱喝茶叶,倒是好喝些奇奇怪怪的花茶瓜茶,大概许多女孩都是如此。 大学的时候,假期过后才返校的那几天,几个相好的姑娘一块儿聊天。其中一人说到,自己老家是安徽六安,这回给大家一人带了一罐她们那儿的名茶,乃十大名茶之一的六安瓜片。 钟灵好生谢过。回了寝室,便泡了一杯来尝尝。果然还是苦得皱眉!过后倒是有回甘。 颇为可惜地感叹:“我不喜欢喝茶,白白浪费了别人的心意!” 室友听了,又见她纠结的小脸,便笑着说:“下回我给你带一包我们那儿的绞股蓝茶,让你试试。” “可别,饶了我吧!我吃不得半点儿苦。。。。。。人生已经那么幸苦了,我要甜的!”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哈哈哈哈!不苦不苦。我老家是平利的,我们那儿的绞股蓝茶是五叶的,是甘的。苦的是七叶那种!”室友被她逗乐了,笑着为她解释。 “真的?甜的?” 室友认真点头。又给她科普了下这茶的好处,自豪地说她们平利的绞股蓝茶是全国最佳,驰名中外! 驰名中外是否准确,钟灵不知。但喝过一次之后,钟灵便爱上了。味道清新、甘醇爽口,让人回味无穷。 味道好且不论,绞股蓝本身也是一味中药,素有“南方人参”之称。只因其成分与人参多有相似,功效也颇为相同。 既能防三高,预防心血管疾病;还能清肺祛痰止咳;更有活化人体细胞,抗癌延缓衰老,提高免疫力的功效。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喝的花茶换了一种又一种,绞股蓝茶却一直回购。 想到这儿,钟灵再也忍不住,暗搓搓激动起来。小心倒了一撮茶叶出来,用纸包好,出了空间。 “灵灵,这你哪来的?” 方才钟灵已经向她爹娘展示了那野藤蔓和跑出来的茶叶,并言明这茶叶也是一味中药。 听了闺女的话,钟兴维也有些兴奋,是个赚钱的法子!不过还是得问问清楚,免得空欢喜一场。 “咱们走之前,我不是去县里给香满楼的强子递信儿吗?那会儿香满楼早关门了,我便找人问去了他家里。他娘用这茶水招待我,我觉得好喝,老人家便给我包了一包。说不是什么金贵物什,自家炒的。 爹,咱们现在四处漂泊,也没田地的进项,说不定可以炒了这茶去西边卖呢!” “这。。。。。。能卖得出去吗?”钟兴维有些拿不定。 “那您觉得好喝吗?” 钟兴维点点头。 “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只有不够吸引人的价格!卖不了高价咱就低价卖呗。反正这东西又不要成本的,那儿一大片呢!这就是一野草,以往是没凑近了仔细看,现在既然知道了,这几日赶路的时候留意些,指不定到处都是!” 这么一说,倒也是,无非费点气力。乡下人就怕没有使力气的地方,一旦闲下来,便心如浮萍,不踏实。咱不怕累! 便带了钟灵去找她舅公,顺便叫了各家去个人,商量事儿。 钟灵先不说制茶的事儿,只打了一碗热水端着,泡了那新鲜藤蔓上掐下来的嫩尖儿,让大伙儿都喝上两口。 笑着问,“叔伯婶婶们,这茶咋样?” “还别说,一股清香味儿,解渴,好喝!”王婶儿率先评论了一番。 其余人也点头称赞,村长尝了也觉得味儿好,大概猜了钟灵的意思,便道:“是不同一般的茶叶那般苦,只些味儿清苦,过后便是甘甜!灵灵,你可是想炒这茶卖?” 钟灵用力地点头。 “舅公,先前我同哥哥们去下篓子的时候,见着了,那边长了一大片呢!” “这能喝吗?咱们喝上几口无妨,但卖给别人日日泡茶来喝,不会有害吧?”王婶儿有些担忧。 “婶婶,能喝呢!”说着从袖子里拿了先前那包出来,说:“这就是炒好了的茶。先前县里一个朋友他送我的,他们家喝了快三年了,他娘亲多年咳嗽的老毛病都没了。” “哈?还能治病?这可是好东西!” 几番议论下来,一伙人便决议要开干了。 先头钟灵还说了,她那朋友还拿了这茶去找大夫看过。大夫说这确是是一味药材,能平喘止咳,还能延年益寿呢。全株均可入药,不过,炒茶须得取上好的嫩尖儿,炒出来味儿才好! 当晚讨论了分工一事。因近来大伙儿都是一起儿行事,本也都是亲戚,渐渐儿地,各项都混一起来了。 是以只分了两拨。次日一大早,心细的姑娘媳妇儿们,便都掸了小簸箕儿去采嫩尖。小子男人们砍柴的砍柴,生火的生火。 待嫩尖采完,姑娘媳妇们小心清洗了,余下的那些,小子男人们便拿了镰刀,胡乱割了,切碎了拿去烘干,制成药草。 一连三日,一路走,一路割。今儿板车上已码了整整齐齐十几袋子了。 钟灵还扯了些扔进空间。剪了小段,随手埋后院菜地里了。这玩意本就是藤蔓,野得很!见水便生根,好养活,不需要咋操心。 沿途问过山民,再有个三两日,便可出山了。 与此同时,南下的太医们终于到了潼关。今日传来的消息,瘟疫已漫过函谷关,往潼关这边蔓延了。 队伍便驻扎在了潼关。 只不过于将军又分出十人来,押了苏世秀继续往南,去往离潼关最近的大城,渭南。离此地百里。经了这一路的提心吊胆,他也顾不得事后告状不告状了,先好好护住了这位爷的命再说! 除了起初的那批药,于将军后来又派人送过两回。可惜都没有想象中的效果。四位太医近来嘴皮子都急得起了泡,却也没好的法子可想。只能每日互相商讨,推敲药理,配出几副药来,多试上一试。 同样着急的,还有苏世秀。他拿到的那些药已经试完了,却并未发现任何一味药有那么丁点儿的疗效。即便是需要配成复合药才能增强药力,也不该一分开来,便啥药效也无啊!明明之前喝了是有效的。 但苏世秀已找过那四位太医好几回了,那四人咬定,所有的药材确实都给了他十份了。 那几位太医近来头发都掉了一大把。苏世秀虽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人家,但他自认为,他一人的效率能抵上他们百人。大局为重,也只得硬了头皮去招人家的嫌。 几番质问下来,倒还真问出点东西来!他本已打算,今儿便开始两两混了药材,再来试上一轮的。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得银 , “这四个老匹夫!怕小爷追究,竟恼羞成怒,撺掇于将军将小爷送走!”苏世子在心中唾弃那四人。 那二位年轻的太医,也不过二十来岁,哪里就是老匹夫了?不过,比之他苏大少爷的十三幼龄,确实算老了。 实则也不能怪人家太医,你道那几味他没拿到的是些啥药? 人参、灵芝和何首乌! 先前为了吊着他的小命,用了那么些已是极为心疼,哪还能舍出十份给这位小祖宗糟蹋! 苏世秀到了渭南郡城,也不见低调下来。直接找了郡守,问人家要这三样儿,人家是欠你的还是咋地? 不过他倒是还要点儿脸面,各样只要了三份。便是这样,也叫那秦郡守好一阵儿地肝疼! 一晃三日已过,时隔一月,钟灵一行人终于在今日走出了大山。 出了山,首要的事情便是去打听,崤函道那边的情况,瘟疫可曾从洛城沿途扩散开来。 他们现在所处之地是为兰田县,乃渭南郡下往南方向。是否要去官府报备在此落脚一事还不好说,须得先探得瘟疫的情形才好做决定。 但买卖东西不用耽搁,众人便打算先去卖了山货。虽然相信这趟能挣不少钱,但银子没到手,便心里没个底。 这般打算着便问道,到了一家杂货铺前。此地靠着大山,常年有来往的商队在此歇脚休整,是以衍生出各类与此相关的行业来。山货很好出手。 此地往来交易的大都是生人,是以店铺信誉便不足为人所知。当地县令便邀了各家铺子掌事的,大伙儿齐聚一堂,坐下来谈。顺便成立了一个工会,工会根据行情拟定好价格,各家铺子便照着来。 是以钟灵一行人问了三家铺子,价格都一样。便没什么犹豫,顺利出手了手中的山货。各家都得了一两半两的银钱不等。 虽只是卖菌子山菇和干鱼的钱,这也很让大伙儿激动了。往年累死累活一年,五亩地产出的粮食,也不过能得个二两二三的样子。刨去种子等一应的开销,五亩地也就挣个二两银。 这才多久啊,一个月而已!每日还赶着路,能花多少时间在这上头? 可惜咱没维子那头脑,念书了的人果然不一样!维子可是提前买了好些盐,换的菌子比他们三家加起来还多,怕是少说也赚了二两吧! 好在这几家都是钟灵家亲戚,且这一路逃难下来,各家关系又亲近了不少,倒没人眼红。 何况维子家闺女这一路可出了不少好点子!这娃娃日后可了不得,还不抱紧了大腿,等日后被别人抢了先,后悔去吗? 便是那些子鱼,明明一样的放篓子。她去的时候就能弄一满篓子,她不去的时候,大伙儿便只能稀稀拉拉地弄到一两条指头长的小鱼仔。 见惯了满篓子大鱼,谁还希得要这个?直接又倒河里去了。 你道旁人如何这般想法?咋就和钟灵扯上关系啦? 钟灵不是每次都得在一旁,暗戳戳地记下各家下篓子的位置吗?便偶尔也言语上对同去的哥哥姐姐们说上一两句建议话,最好将篓子放哪儿哪的,还不错眼地盯着人家。 虽然她只是为了方便自个儿好记,但落在旁人的眼里,就变了味儿了。可不是感觉她在指导着大伙儿,往哪儿下篓子? 再加上她险些摔了的那回,她五哥代她下的篓子。隔天早上去提篓子的时候,便是所有人都只得了一指长的小鱼苗那回。 这还用说?显然就是那丫头有啥诀窍嘛!只是旁人不好问罢了。 他人心中如何做想,钟灵自然是不知的。只以为自己做的人不知鬼不觉的,还挺志得意满地。 这一伙人羡慕维子家的同时,也暗自在心中期待。这小丫头如此聪慧,那蝎子和茶叶应该能卖大钱吧?说不定不比这些山货少呢! 不要以为这群人没追求。先头都告诉了是贵重药材,咋还只有这么点期待,就想着一两半两的呢? 实则是乡下人不敢想! 就这些山货,说来容易,那也费了他们不少功夫。每日一家老小地出动,攒了整整一个月,才攒了那么些。 那蝎子和绞股蓝可能价格是好些,但都才花了三五日功夫。是以大伙儿觉得,能再有个半两银,便谢天谢地,相当地满足了! 要不怎么说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呢! 方才要不是钟灵拦着,这伙人就要把蝎子和绞股蓝也给卖了。这里能有什么好价钱? 商队多不说,还离山里人家近。虽说有个工会管理,但有利也有弊。虽不会有欺诈,店大欺客之事,但也总归不会给你高价就是了。 他们索性是要往北边的渭南郡城去的,那边靠近潼关。一来好打听那边的情况。二来便是不远不近地盯着,一旦潼关有个啥风吹草动的,他们也好得了消息赶紧安排。 那些菌子山菇类的,晒干了体积也不小。再者也不值多少钱,卖了就卖了,省事儿! 但蝎子过水晾干之后,便缩水了不少。再者这玩意儿金贵,各家也不过那么一小袋,拎哪儿不是一拎? 那绞股蓝更是!嫩尖儿看着掐了一大堆,一炒干,也就那么一捧。切碎了的其余部分,完全晒干了也没多少。先前看着有二十来袋了,这样每日摊板车最上头,大太阳底下晒着,现在也就只装了八个半袋子。 卖完山货,村长本意是找那店里伙计打听打听北边的情形。哪想一等半个时辰,也没找着说上话的机会。实在是人家不得空,来往的商人太多。 村长有些无措,但也没好的办法,只得干等着。 倒是一位刚结完帐的行商,收了银子,心情正舒畅着。见他愁眉苦脸,便有心聊上一句。 一问,他还真知道些。 “北边啊,倒还好些。我们今儿正是从那边来的。听说灾民已往潼关来了,不过上面发了严令。蚊子也不准放过来一只!” “哈?”钟灵这伙人一听,吓得! 钟文弘不解也不平,嘴快了抱怨两句,“为啥啊?又不是人人都染了疫,好些人命呢!” 村长忙拉了他训:“瞎说啥!官府自有人家的道理!”说着还朝那行商瞥一眼,陪了笑脸:“年轻娃子不懂事,您别外道!” 那行商赞许地看村长一眼,哈哈笑,“没得事没得事!” 正文 第四十章 心忧 , 也解释:“官府也是没办法!前些日子灾民刚到函谷关的时候,守关的将领便是如这位小兄弟这般想。请了好几位大夫轮番查验,还是有染了疫的人混了进来。不过五六日,就传播开了,死了不少人!” 说到这儿,便一脸的不认同,“咱关内的人命就不是人命啦?那些函谷关内口的人家,本来过得好好儿地,突然来这么些人。当地大户人家日日施粥不说,便是一般百姓,稍有余力的便做了饼子送给灾民。最后反而丢了性命,你说人家冤不冤?” 说完摊手看他们,见他们无言以对,便重重点头,“就该如潼关的这位裴将军这般!” 村长这伙人从东边来,且自己本就是灾民。所谓屁股决定思想,坐在什么地方便持什么态度。他们自然是更能和东边的灾民共情。 是以虽知西边的百姓何其无辜,但立场决定了他们并不能认同裴将军的做法。只是不好公然反驳,挑衅官府。便只不做声。 那人看出他们不服气,便又放软了说:“也不是不管了。裴将军在潼关东侧分设了三区。刚来的人呆一处,排队等大夫一个个地查验。染疫了的拨到一处,没病的拨到另一处。又日日艾草菖蒲地熏着,每户按人分发了粮食。这安排没得说!” 村长等人点头,这么说来,还是管的人死活的,安排确已是极为妥当! 只不过还是免不了担心留在泽甘乡的族亲们。不过他们即便要逃,必定是要走自己这伙人走的南边这条路的。 想到这儿,便向那行商打听,是否知道这边官府的打算。 “我原先便瞧着你们不像山里人,果然是从东边来的。你们运气好,再有两日,这边也不让进了!” “哈?”可谓是轩然大波。 “咱先头进城的时候可仔细找了,没瞧见有告示啊?“村长问他。 那行商颇为得意,“这消息本也还没贴出来。我有一同乡在县衙当差,咱干这行的,本就要多四处探听些行情,是以我每回来这儿便给那同乡些好处,免得稀里糊涂地。” 说到这儿便打住了,什么意思已经明明白白。 “那为啥不让进呀?咱们一路来可没听说有染疫的。” “啊?你们不知道啊?南阳那边死了好多人了。从洛城逃过去的人,也带了瘟疫过去,现在整个南阳不比洛城情况好!” “怎么会?咱出来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呢!” “不该啊!前儿在你们前头到的,人家都说那边乱了。”说着上下打量了下这群人,又问:“你们几时出来的?” “一月有余了。” “那难怪!看你们,一路走过来的?前儿到的那户人家,车马赶的路,估计路上不过二十日吧。在你们后头动的身。” 也是!他们一路又是挖野菜又是捉蝎子的,临了还制了那么几天茶。是以本就走得比旁人慢上许多。更别说那些使了车马的大户人家了。 这么说来,他们走后十日,南阳便一片哀嚎了? 那村里那些人呢?众人一时忧心不已。 但愿他们听到风声,便早早出发了吧。泽甘乡本就靠山,他们那边又没有别的村子,总归要比别处安稳一些。若是机敏点,应是无虞的。 那行商见这伙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也不好再话赶话多说了。安慰两句,便拱了拱手告辞了。 “叔,那咱咋办?” “还是先往郡城去吧!虽说这边不再让进,大概是安全的。但就怕有个万一!”村长心情有些沉重,目光发散,望向远方,怅然道。 “咱们数月以来几次险险避过大祸,凭的就是回回都占了先机,先踏一步。还是谨慎些好!”钟兴维也附和。 “渭南在这南北两个关口中间,不拘哪边先出了事,咱都能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往另一方向逃。 “是呢是呢!” 这伙人进城便摸清楚了这方大的城池,是以都觉得还是该往郡城去。 议定,便不再多做停留,收拢了家当,继续往北赶路了。 后两晚间到了渭南,先照旧在城外找了处安稳地,暂时安顿下来。第二日大早便一家出个人,加上丁叔和钟灵,匀出一辆板车来,赶着驴子,十人往城内去了。 到了城内,寻了一家医馆,见门面颇为气派,便打算就这家了。也不好进那么些人,村长便带了钟兴维和钟灵先进去问问,让余下的人就在前头阴凉的拐角处等会儿。 村长和钟兴维都是读书人,在外见识多,旁人自然是信服的。至于钟灵,这三个月以来,点点滴滴浸润下来,即便有人不信任她的聪明才智,也笃定她是个福娃娃!反正跟上去准没错就是了。 三人入得店内,跑堂的问,看病还是抓药? 村长忙递过事先准备好的药包,说卖药。 那伙计听是卖药的,便“哦”了一声,拎了药包走开了。把人晾在那儿,也没留个话。 三人耐着性子等了会儿,终于来了个老大夫。花白胡须,面色和煦,看起来慈眉善目。 “这蝎子便是你们二位的吧!另外一包里的东西,老夫倒不曾认得。” 三人心中有数,这绞股蓝怕是不易卖。不过八家早已商议过,他们来这儿既无田产,也没块片瓦遮身,还是得找个营生。若是绞股蓝卖不出去,便分成四拨人到城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去摆摊卖凉茶。 这么热的天,这茶又清香甘醇,想来挣点糊口的铜子儿不是难事。 “这蝎子本是好药材,可惜你们炮制手法不到位,失了药性。只能按下等品。”见那两大人无甚异色,年轻那个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那老大夫便冲伙计使了个颜色,“带去过秤吧,一斤三十文。” 村长和钟兴维听了,一时喜形于色,正要说感谢话,却被钟灵冲到前面去夺回了那两包药材,说:“那咱们先回去给二姑带个话,让姑父明儿装了家里的蝎子过来。” 这二人本也不傻,哪里来的什么二姑二姑父的?知晓她这般说必是有何不对劲之处。便也没拆台,顺从地跟着她往外出了那家医馆。 钟灵带着二人到了其他人蹲着的大树下,钟兴维便问她,方才咋回事? 还能咋回事?黑店呗! “舅公,价格给的忒低了!”钟灵见村长也看向她,便解释道。 “哈?三十文呢!咱前儿卖菌子不也才十文一斤,菌子可不容易找。”她爹有些不解。 “爹,那吃的能和药材一个价吗?”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全足 , 钟灵虽不知蝎子价格应是多少,但她肯定,那大夫说话不实。 看着慈眉善目,却原来是个笑里藏刀的,心黑得很,果然不能看脸! 给他看的那包蝎子,是他们自个儿炮制的,可不是跟金蛋他们村里人换的那些。 炮制这些蝎子,她全程不错眼地看着。出来的样子比照记忆里淘宝店家的视频,半点儿不差!咋可能是如他所说的残次品,失了药性? 再者,这等不那么易得的药材,向来都是按一钱一两儿的来论。他倒好,三十文就想要一斤去,好大的口气! 要知道,撇开跟金蛋村里换的,他们这伙人累死累活三日,各家也不过才捉了一脸盆。过了盐水再通风阴干,也就三四来斤。 每一批都用清水淘洗了四五遍,才入沸盐水。她空间的盐是一斤半装的,上回她爹一两银子也不过才换了3斤盐。这么算起来,她悄咪咪用掉的那一罐子盐,摊到每斤蝎子上,都不止十五文!这老头儿也忒黑了! 先前还有两分不确定,现在想想用掉的盐,便越发笃定了。 “之前在化平县的时候,我听药铺伙计说的,人一两就要十文。”钟灵估摸着说出个数来,不是很确定。 众人只顾着欢喜了,也没去注意她有些心虚的语气。或许注意到了,但心中太过希望这是真的,便忽略了过去。 村长一听价格差这么多,立马就上了心,可得好好打听一番。便留了四人看着,带了另四人各方去打听。嘱咐他们依然寻茶点面摊子去打听。 不一会儿功夫,几拨人都回来了,消息一样,得往城西的惠任药铺去。 还顺带听了一个消息,到处都在说这事儿。这城里头啊,来了个大人物。却是个纨绔! 他啊,收购人参,多少都要! 当然这没啥可说的,大家稀奇的是,他找郡守帮他贴了告示,但凡他没见过的草,拿来便给一两银! “咋个这样的败家子?”刘家大伯一脸心痛,活像败的是他家的银子。 “是啊!一把草就是一两银?唬人的吧!竟还有人信!”钟灵她五哥快人快语,一副谁信谁傻帽的样儿,惹得他大伯一记爆栗敲他头上。 “诶!是真的!好多人去换了,有那去的早的,拿了好几十种,白白得了二十多两银呢!人家都瞧见了!”说话的满眼羡慕,先前去打听的人就有他,是王婶儿的独子钟文利。 这般说来,便是真的了? “可惜啊!咱们前几日在山里,那儿啥草没有啊!要早知道,带几把出来就好了!”刘家伯伯接连几巴掌怕大腿上,肠子都悔青了,这几人谁又不是! “诶?晒干了的要吗?”钟灵五哥问。 “要!晒干了也行!” “要不拿咱挖的野菜去试试?” “做你的梦吧!就咱挖的那些野菜,哪儿没有啊?人早就去试过了!”大伯对着五哥又是一爆栗,五哥不敢回怼,只两眼幽怨看着大伯。 “是啊,我们在城东打听的时候可听说了。昨儿还收了十来种,今儿去的都被退回来了,一种没收。人家都有啦!”文利族兄语气里满满的遗憾。 唉!他们这群人背井离乡的,正是啥都缺的情景。咋这样天大的好事儿就没赶上呢!要是回去说给媳妇儿老娘听,怕是能大腿都给拍紫喽! “那人要这么些草干啥啊?”钟灵好奇。 “谁知道啊!大户人家的弟子嘛,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听说是京里来的世子呢!” “啥是世子啊?” “世子就是大官的儿子。” “哦!” 。。。。。。 心里失落是有的,不过这事本就太过美好,实为奢望。是以大伙儿心痛之后倒没费多少功夫,便揭过了。乡下人嘛!还是打心眼里觉得,这种好事本就不该轮到自己身上。 钟灵倒是有些好奇,想着有机会定要过去瞅瞅。一两银的羊毛也是值得一薅的!她空间倒是有些植物,保管他世子还是柿子的,都没见过! 这般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城西。便问人打听惠任药铺的去向。 得了指点,顺利摸到了药铺门口。照样儿地,村长三人先去问问,其他人留外头看着板车。 村长依然拿了事先准备好的两个小包,摊开了让伙计瞧瞧。 “小大夫,咋样?” 一句小大夫叫得那伙计心里很是熨贴,看过去见是蝎子,面上的笑便又凝实了几分。当即便带他们去坐堂大夫那儿,先给验验货色。 那大夫接了过去,抓了一小撮蝎子放掌心。又双手合起捧了蝎子,在耳边摇晃一通,静心听了会儿。“不错!声音清脆,脱水恰到好处。” 又单独拿了一只起来细看,“外形完整,尾部高高翘起,尾珠颜色也正。” 又将那蝎子翻过来细看,“全身挺硬,脊背抽沟。好!” 说着捻了捻手指,眉头一皱,“可惜了,背部有盐霜,盐下多了!” 说着抬头看向三人,“若是没有放这么些盐,应是上等优品。不过现在只能按中等算。” 村长二人也不关心这个,什么品都成,您老就说能值多少钱吧! 只有钟兴维暗自嘀咕,咱也没舍得放盐啊,咋还多了呢?不过只是一念闪过,便被老大夫接下来的话给带跑了。 像是看出村长的急迫,老大夫也不啰嗦,“一两按十五文。如何?” 饶是先前有钟灵的一两十文做铺垫,这会儿二人也惊喜地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地傻笑。 钟灵看不下去了,摇了她爹一下,又冲那老大夫笑着道谢。 不过见那老大夫并未多说什么,也有些失望,看来多两条腿在这儿并没有什么用处。 村长这会儿缓过神来,倒是记起了她先前的说的多两条腿的事儿。有前一家医馆的事儿在那,可得凡事都留个心眼儿,问个清楚,别吃了亏! 便问那大夫,“老大夫,我看这蝎子比普通蝎多两条腿,可是有什么不同?” “哦?”老大夫眉毛一抖,赶紧拿起一只蝎子来细看。 顿时眼睛一亮,歉意笑道:“老夫好些年没见着全足的蝎子了,方才便也没细数。叫你们见笑了,险些砸了招牌!” “这全足的自然比普通的药效好,也难得找到,价格便也要贵上一些。一两按三十文如何?”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落定 , 惊来惊去也就习惯了。是以村长妥帖一笑,点头答应。 那大夫也微微一笑,冲先头那学徒点点头,交代他,“拿去过秤吧。” 钟兴维忙拦了那伙计,冲老大夫说:“咱外头还有好些,劳烦您再给瞧瞧!” 老大夫一听还有很多,更加看中起来,正色说去瞧瞧。便和他们一道儿出了门。 一番查看,他们自个儿炮制的都按三十文来。倒是和金蛋他们村子换的,只能算下等品,一两二十文。 大概山民没过盐水,只清水煮了晒干。不过好在常年搁屋檐下通风处挂着,是以虽没放盐,也未曾腐坏。深山里头,盐本就稀缺,照金蛋他们对这东西的不屑,零嘴儿而已,谁舍得往里头糟蹋盐? 这么想来,也不怪那两小子一脸嫌弃,只说味道还行了!哪像在现代,又是撒盐又是油炸的,能不香吗? 各家分开过了称,伙计麻溜儿地给结算了银两。一伙人满脸喜色,拿了银子用牙咬了又咬。跟做梦一样,一家竟得三四两! 这一群人脑子懵懵嗡嗡地,也不知自个儿是如何回到城外的。只知递了银子给媳妇儿老娘,全家尽是欢喜。 有了银子,便不用再日日这般风餐露宿。 漂泊这几月,这伙人比谁都想有个地儿安顿下来。一家人坐下,好好吃顿热乎饭!父子两个好好说会话。夫妻两个躺一个被窝里,交流交流感情。这般赶着路,好些日子没能摸着媳妇儿的小手啦。 是以各家当家的又同村长一道儿,进城去找牙人。去问问看这城外近郊,有没有房屋出租的。也不需多好,只要有那么几块门板挡挡风,有片瓦遮身便好。 破点无所谓,破才好呢!便宜!他们自己有力气,兄弟几个合力,随便翻整翻整就能住。 一行人进了城打听着到了牙行,说明了来意以后,牙人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这伙人虽看着穷,但一个个精神气倒还足。再者一下儿便要八户,合算起来也是单大生意了。 只是这么些人家,怕是不好找。便问他们,分成几拨放到临近的几个村子行可行。原以为不是多大的事儿,谁想这几人反应忒大,头摆成了拨浪鼓,可着劲儿说,不行不行! 笑话!才刚得了三四两银,谁不知道要抱紧维子家的粗大腿啊!再者,出门逃难,一伙人本就心怀惴惴,有如惊弓之鸟,聚一起还能安心几分。尤其是村长和维子,跟咱的定心针一样。 打散了?那多难受! 接待的牙人见他们意志坚决,不便再劝,便取了册子来仔细翻看起来。 左右翻了一遍,便几分为难地摊了手。八家没有,倒是有一处或许勉强可行,便说与他们听。 “八家一起儿的没有,倒是有一处庄子,要得下你们这么些人,就在城外以东不过两里。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啥庄子啊?你给咱详细说说?” 大伙儿也知一般村子怕是难得有那么些空屋子的。是以村长听了庄子,虽不大情愿与大户人家打交道,也没一口回绝,还是得先问问。 “那庄子是好庄子。可惜里头的庄户势大,糊弄原先的主家,自己吞了出产进项。那原先的主家又是个懦弱的,左右无法,僵持了几年,只好低价贱卖了。” 见这伙人仔细听着,脸上并无异色,牙人便又接着说:“这不,两个月前才换的新东家。这新东家是个有魄力手腕的,衙门过签第一日,便差人强撵了那些庄户出去,现在正招人呢。” “这新东家可是不好相处?两月了,还没招着人?”村长试探问。 “唉,可不是吗,您老可问到点子上了!”牙人感慨道。 “这原也不是那新东家的错。那些长工仗着祖祖辈辈生活在那儿,又与原先过世的老庄主有几分情面,便欺负原先那家的主家年少。这新东家若不是手段强硬几分,这等刁民岂会善罢甘休?” “外头人不知具体内情,便以为这新东家是个跋扈的。再加上被撵出去的那些家,又四处败坏人家的名声,扭曲了事实到处乱说。这才一放两月,没多少人愿意去。” 那牙人怕他们听了前头一半,被吓着,便不等这伙人拒绝,一口气儿地说完。 便是这样,村长听了也皱眉。不知这牙人是否拿了人家好处,替那东家说些好话来忽悠人。尤其是他们一伙人刚从外地来,说话口音一听便知。就怕是欺他们人生地不熟,不知细情也不好打听也是有的。 平常人家,谁敢在外头乱说主家的?更何况是污蔑? 便有些犹豫,出口婉言拒绝。 那牙人心有遗憾,却还想再争取一把,便又继续说:“除了这个,可就再没别的地儿能吞下你们这么些家了!” 也是!愁啊! 见他们不吭声,知道也不是完全没戏。牙人心中暗喜,再接再厉道:“这新东家见一连两月也招不到人,前儿才遣人来改了要求。可以先只签三个月的短工,三个月后双方满意,再签长工。” 只签三个月?这倒是很适合他们。等东边安定下来,他们还是要回去的。原先不乐意也有这个原因,担心一签几年的长工,耽搁了他们回乡。 不过若是这三月内若是出啥事了,会不会耽搁跑路啊?万一瘟疫传过来了呢? 那牙人听了他们的话,低声笑了笑,“真要瘟疫传过来了,咱们都得跑路,人家那东家也不例外。不耽搁!” 村长心想,咱可不得问清楚嘛,先头你也没说可以签三个月啊。还不是想哄咱们签了长工,好多拿赏钱。见咱们不乐意才又说了这个的。 便又细细问他工钱和其余事宜,一番了解下来,实在是诸方面都合适。左右也就三个月,庄子里住着,还能省了租房的费用,实在心动,便应了下来。 牙人这边立即就遣了人去吴家叫人来。 小半时辰人来了。来的是吴家管家,那牙行做了中人,双方便签了合同。 合同事了,那管家留了负责这个庄子的管事,叮嘱一番,便回府了。 那管事姓张,稍做介绍,便直接带他们到了庄子里,安排了住所,又大概讲了庄子上的情况。便让他们先去安顿下来,明儿大早,他再过来安排分工事宜。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鸡肋的特效药 , 张管事走后,这几人半分没耽搁地出了城,接了各家老小到了庄子。一下午地忙活,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 这庄子也不大,不过百来亩。他们八户加丁叔,各家便是只出两个劳力,也能照料打理下来。 房屋却不少,有十几小院呢!看来以前庄子上的农户可不少,心里便对那牙人的话又信了几分。这般小的庄子,便是四五户人家也能忙得过来。原先养了那么些人,也难怪了! 再者这东家工钱给的也厚道,按劳力一人两百文。张管事说了,原先收了小麦就该下种玉米了,因为招人一事耽搁到现在,已是误了时机。是以管家才加了工钱,明儿就得上工,赶紧撒上晚种,还能抢在入冬前收上来。前三个月的工期过后,若是签长工,可就没这么多钱了。 这般想来,心中也踏实起来。 次日一早,钟灵才想起来,昨儿大伙拿了银子一时兴奋,连她也给带跑了。都忘了要问那老大夫绞股蓝的事儿,但也未曾听那大夫主动提起,大概也是不认得的。 便想拿去找那位散财童子,试试看能不能换两银子来使使。倒不是她缺钱,而是这草是过了明路的,换了银子也好充为家用嘛。 正好她空间里也还有些别的草,一并拿去。到时候换了银子来,只需跟爹娘说,挖野菜的时候没注意,参合了些别的,昨儿做晚饭时候才捡出来的。反正原主以前也没咋做过活,一时认差了也是有的。 除了王婶儿一家,其余各家都有三两个壮年男子。钟灵家本只她爹一人成年男子,不过丁叔不会做饭,又是独身一人,便还是在她家搭伙,并一起儿算一户。 男人们去翻地下种,其余妇人也能做些养鸡喂猪的轻省伙计。早饭前张管事便来过了,一一安排了下去。 左右庄子上也用不上她,钟灵便去二伯家叫了她五哥。钟文弘昨儿就对那位世子好奇得很,又听钟灵说从野菜里分拣了几种野草出来,便也想让她去试试看,万一能换钱呢。二人跟爹娘打过招呼,就往城里去了。 到了城里不用问,很容易就到了郡守府。这个嘛,大街上瞧见谁手里捏着一把草,跟着往前走就是了。 二人将到的时候,远远看着已经有不少人排着队了。虽然听说昨儿最后只收了十来种,但想来试试的人还是有不少。白得一两银子的事儿,谁不想试试啊?不试试心里痒! 原以为这种小事,派个小厮出来就得了。没想二人吊在队伍尾,听前面的人议论,坐门里头的是那世子本人! 不止钟文弘兴奋,钟灵也是啊! 现代人咋了,现代人也没见过世子这物种啊!是不是都如电视里那样,丰神俊朗呀?有些小紧张是咋回事?又不是去相亲! 这边钟灵二人在探头探脑地往门内瞄,那边苏世秀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郡守府的人认定这是贵公子的玩闹,并未有人上心。恐交付于旁人误了他的大事,是以近日来,他每日白天里要亲自坐堂收草。夜里还得回空间试药。一连数日下来,五行正缺觉中。 那日拿到了人参、灵芝和何首乌三味药后,当天他便用上了。三日前出了结果,人参果然有用! 他便遣人快马递了消息给于将军,说人参能治这瘟疫。怕于将军和太医们因对自己的偏见而不当回事,在信里他还一再强调:他才记起,前些日子躺马车里,迷迷糊糊的时候,便是每每喝了参汤后,脑子才能清醒个半刻。 人参虽不能药到病除,但据他培养的细胞来看,却能稳住病情。那盘细胞病变的速度比别的同期要慢上许多。这便够了!只要能多拖些时日,便能有望靠着自身的免疫力支撑过去。 他哪知道,于将军几人对他印象刻板到如此地步。收到信以后,即便有他再三的强调,那五人也认定,这纨绔又异想天开了!没理他。 倒是先前被他扣了三日的那位弟子,对他印象很好。私下觉得,苏世子并不是传言那般,且人也聪慧,学东西很快。便自个儿去翻了病例。托他的福!这位弟子现在已是孙太医的亲传弟子。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有机会翻看他师父的诊断用药记录。 发现,苏世子所言或许不虚。他不再升温的那晚,前两日都喝了参汤。不过那几日喝了太多东西,所以并不知哪位药起了作用。 那位弟子便自己偷偷扯了些参须,收集了些人参沫子,熬了药。从他分管照看的那一片染病的人中选了一人,每日给他灌下去。一连三日,到了今日那人果然幽幽转醒了半刻钟,咳血也少了些许,只是高烧并未退去,大概用药太轻。 一时大喜,也顾不得怕师尊责罚,便说与了孙太医听。这会儿潼关那边已是轩然大波,大喜过后又是大愁。人参贵呀!也稀有! 那边如何,苏世秀这儿倒不得知。他也在发愁呢!试了那么些植物,啥用没有! 他也知人参作为特效药只能算鸡肋,拿来应急可以,可哪有那么些能供所有人用的?是以他每日试药,便是希望能找到便宜易得的草药替代品。 昨日一整天也不过收了十来种,今日怕是更难了。这不,坐了一个多时辰了,一株新的品种也没见着。 他心里打算,过了今日便往潼关去。一是那边靠山,他带人去山里再转一转,没准儿还能再找些新草试一试。再者,他早已染过疫,体内已有抗体,也不怕去那边有危险。 苏世秀一边拿着送来的草与他的记录仔细对较,一边这般打算着。 也得亏苏世秀是个不偏科的。因传统生物学不吃香,他的很多同学,在上植物学和动物学的时候,能翘便翘了。只期末考试时突击一把,勉强过了就行了。他本人虽然也觉得现代分子生物更有意思,也更有可能有所作为,却也老老实实地去上课了,基础打得牢! 这不,就用上了!若不是对植物分类一清二楚,他如何能记下这么些品种,还能保证不重样儿? 全株、枝叶、花、果实、在哪采、何时采的、环境有何特性、可有土名儿,等等等等,他都要一一问清楚,方便他分门别类。 钟灵二人已经排到了门口,眼看再往前一两人位置,便能瞅瞅那世子是猫是狗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初见遁走 , 少年峥嵘,风流韵致! 这便是钟灵于门缝里的那一瞥。 很快二人便被带入门内。钟灵压下心中的悸然一动,暗暗唾弃自己,那可是个十多岁的小娃娃!都老阿姨了,还这般花痴! 其实也不怪她花痴,任谁被扔在一堆灰扑扑的人里头,一混就是三月。期间还疲于奔命地四处逃窜,稍微周正点的人都难得一见。突然这么一个丰神俊朗、光彩照人的少年郎放你跟前,年岁相当,你能毫无波澜? 钟灵挥一挥脑子里的迷雾,上前递了准备好的四把草。 今儿还没见着新样儿的呢,苏世秀正百无聊奈,有些兴致缺缺。忽见着眼前一把恹恹靡靡的罗勒(九层塔)、迷迭香、三两根枯得发黄蔫头耷脑的葱。 另有一把不知道是啥的卷卷藤,不会也是香草佐料吧?倒有几分像晒干了的南瓜藤尖尖。苏世秀不认识绞股蓝也正常,毕竟在现代,听说这东西的人也不多,尤其年轻人。 这......他苏世子在京城啥酒楼没吃过?可没见着有人用这些。况且,怎么就好巧不巧的,尽是些做菜的香草。 他抬头打量对方,一个圆脸姑娘,气质温婉、乖巧恬静的样子。这货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看这样貌,不像啊!哪个穿越女主不是瓜子脸加前凸后翘,明艳动人的?再不济也是有一双灵动的眼睛,所谓明眸皓齿,俏丽佳人也?这温温和和乖巧样儿,连眼睛也是短圆杏眼,哪有半分大女主的气质? 倒是这份大大方方、面带微笑任自己打量的气度,有几分穿越女主的样儿。 额......想什么呢?她是女主,那我咋办?苏世秀早已认定自己是穿越男主,不见人家任劳任怨、起早贪黑、日日不辞辛劳地在试药么?很有身为男主,要肩负起拯救这方世界的责任感!自觉有担当! 苏世秀甩甩头,心中默念,这不是我未来媳妇儿,不是我未来媳妇儿。。。。。。哥是要走上人身巅峰,坐拥美人无数的! 女主大大您还是去找皇帝老儿吧,又想到当今他老人家已是三十三岁的大叔,似乎和眼前这位小萝莉不咋合适。倒是自己的好兄弟,大皇子可以拖来成为官配! 这般心中一阵yy,面上却不动声色,问:“哪来的?” “山里挖野菜的时候顺手挖的。” 又例行公事,问了诸般旁的问题。钟灵排队的时候,就听人说了一耳朵各类“考题”。是以老早便准备好了说辞,自然不会叫他找出漏洞来。但她不知,她的言之凿凿、对答如流、无半分错漏之处,落在苏世秀眼中,便是最大的漏洞。其余人虽然有所准备,待真问到时,多多少少也会有些磕磕绊绊,说不明白的。 一番询问下来,苏世秀心中的怀疑越来越甚。面上虽不显,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想都没想,便已下定决心要捂紧了自己的马甲,日后行事也得多加考量。 因这事,他也没心思再坐这儿了,叫一旁郡守府的管事麻溜地付了银子。钟灵虽心中纳闷儿,这少年咋呆呆蠢蠢地,还似乎发了会儿呆。但顺利拿到了银子,也不多话,带着她五哥开开心心上街溜达去了。 待这二人走远,苏世秀便可耻地尿、遁、了! 遁走之前还拉过管事,从旁嘱咐他去通知外头排队的人:今儿到此为止,下晌和明儿往后也不用再来了,不收了。 外头的人听了虽心有遗憾,但也不敢闹事,随后便散去了,颇有些不甘。 苏世秀本就打算了明儿往潼关去,现在也不等明儿了,当下便收拾了这几日郡守为他置办的一应贴身私人用品,带了那十个护卫,便往潼关跑路了。 走后郡守大松一口气,就差阖府欢庆了。这祖宗可算走了! 为啥?这么大好的套近乎、抱大腿的机会,秦郡守你是不是傻?这可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小辈! 你以为他就糟蹋了人家的三味珍贵药材?不是!他一个被迷晕了塞箱子里的落难世子,一根毛都没带来,哪来的银子散财?还不是坑的人家秦郡守的! 这秦郡守虽不是什么大清官,送钱送礼的也没少收,但却从未克扣过百姓的银子,贪污捞钱更是没有。是以家底并不多丰厚。就那三味药材,一半儿还是人家郡守夫人压箱底的嫁妆。那秦郡守也是个实在人,你就不会说没凑齐吗?还又乖乖地额外拿了银两,让管家去外头大药铺给他凑齐了。 就这,便搭了人家一年的俸银进去。更别提他这七八日以来,日日挥金如土,尽换些杂草来玩儿! 秦郡守倒是委婉表达过反抗过,都被他一句,等小爷回京了就还你,给轻飘飘打发了。再要多说,那纨绔便嚷嚷,再耽搁小爷我的正事,我便向皇伯伯告你的状,说你延误灾情,扰乱治疫! 这样的大帽子砸下来,谁还敢多说一句?只能任他搓扁揉圆,随意欺负。 你说你那么豪横,你走的时候倒是体面点啊! 他倒好,还暗搓搓地卷了那么些家当走。第二日清早府中丫鬟来洒扫,才知。若是以往,东西虽都不便宜,但一郡之首,也犯不着计较这么点东西吧!但现在是什么境地?人家夫人这几日都改吃斋了!还怕她夫君忧心,只说是为民祈福! 秦郡守那个气啊!然而也并不敢追上去,找他理论就是了。 跑路了的苏世秀并不知他留了一地的怨念在身后,还只当自己做了好事,想着人家郡守可得好好感谢他呢! 为何? 小爷放着那么些贴上来的富商贪官们没欺负,就可着你姓秦的一人欺负,那是喜、欢、你! 秦郡守哭晕在茅房,求求您收回您的喜欢,下官承受不起。 额,不瞎扯,事情是这样的。 苏世秀刚到渭南那日,城门口正好遇见往外运米粮的。一问,原来这渭南郡的官民在郡守的呼吁下,筹集了不少米粮,要运去支援赈灾。 先前听于将军说过,关中已开粮仓。装了去岁陈粮并今年收上来的新粮往东运去了。没想此地百姓竟手中仍有余粮。且百姓在提及官府时多有拥戴,并无畏惧。便觉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富足乐居,官员也勤政爱民。 后又经一番交道下来,便知,这秦郡守算是一个好官。除开个人德行不错,本事也有,便想顺手帮他一把。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曲之不尽 , 这防疫特效药嘛,他肯定自己是能弄出来的(哟呵,挺自信的嘛!男主脑上身了吧)。这功劳也没法让!但是跟皇伯伯报告的时候,添上一句,侄儿致力研究特效药时,得益于秦郡守的大力支持,不要太容易。 那不也能落点赏吗?没准儿还能升个官呢! 至于卷铺盖那事儿,可就真太冤了!人家可是勤俭节约、爱地球的良好公民。向来在外住酒店的时候,都会带走没用完的沐浴露、洗发水、一次性拖鞋之类的东西。索性酒店也是要扔了换新的,还不如带走呢! 他可是提前问了那每日洒扫的丫鬟,她说一应贴身个人用的物件都是全新的,他才带走的。既然每位客人来都会换新的,那旧的当然就是被处理掉了呗,不带走等着被扔啊? 他也不想想他那响当当的名号,能按一般客人论吗?给他用的是全新的,给旁人就不一定了,洗洗晒晒不就行了吗?再说了,便是不再留为客用,人家难道不能赏给府中下人? 且先不说他,那日钟灵拿了银子正街上溜达。便是想着如何搞事业,带着亲人们发家致富奔小康!也顺便四处瞅瞅,寻摸看看哪儿适合摆茶摊。 卖菜谱卖小吃不大行得通,卖这儿没有的调料倒是可行。会做菜的都知道,做菜这玩意,就是一个熟能生巧的事。做得多以后自有心得,便可融会贯通,随便捣捣、估摸着创新都会好吃。 古人饭菜不如现代的香,完全归功于现代调料、食材、存储和工具。虽然她自认为独自生活多年,厨艺堪比餐厅大厨,但若是让她一道菜只抹上三两滴油,只拿筷子点一点,沾三两颗盐,她能做出好吃的才怪! 人家古人在这种少油少盐的设定下,摸索了大半辈子,才做得能入口。让她来,悬! 啥?多用点油和盐?那人家小摊小饭馆的生意还做不做啦?做富贵人家生意的酒楼倒是舍得放这些,可关键是人家也不稀罕咱手里的菜谱啊,啥东西人家自己不能摸索出来? 当然,正如前头所言,若是卖调料或者没见过的新食材,那便另当别论了。 她空间院子里有一块归置地整整齐齐的菜地,只在一角种了些葱。装房子的这一年实在是太忙,只来得及照看那些花花草草的,想着来年再种点菜。她穿过来的那会儿正是寒冬腊月,菜地里光秃秃也不奇怪。 种子倒是都备好了,趁着冬季大清仓的时候抓了一大袋,原价两美金一包的打折可以两美金任选十包。 那还能错过?看都懒得看,直接一把一把地抓! 搞事业的事儿暂时并无头绪,倒是寻摸了几处摆摊的好地儿,二人便先回去了。 隔天庄子里的人听说那纨绔走了,还感叹钟灵运气!再晚一日便拿不到银子啦。 四两银各家分半两。众人推说不要,钟灵却说,绞股蓝是大伙儿一起采的。那野菜也有好些是各家见她娘要带鼎鼎,腾不出手来,便顺手多挖几把送与她家的。自然都有份! 各家推辞不过,便都收下了。她家最近得的银子最多,这四两又是意外之财。是以她爹娘也觉得分出去合适,很是支持。 衣食住行,衣食住行!钟灵觉得自己学了个废废专业--计算机,搁这儿,啥也弄不成啊!样样儿不沾边! 要是学个纺织、土木等实用的,还能染染布、建建房子。心塞! 自我唾弃了一宿,终于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给她脑子里抠出点东西来。她要去卖乐谱! 不过首要的,便是去学习古代的乐理。她虽懂得现代乐理,但却不知如何转换成古代的音调。再者,好歹去学个几日,意思意思,也好糊弄爹娘和村里人,不然实在说不通,如何突然就通了音乐这一窍。 她并不打算靠现代的曲子谋生,实则她也没信心现代的曲子能得古人的青睐。毕竟曲风大有不同,文化和审美都太过迥异。 她以前曾做过一个小项目。从网上下载了海量的音乐,预先训练了一个神经网络模型。后来又有偿招了许多志愿者,每人给出自己喜欢的五十首曲子,将这五十首曲子喂给预先训练好的模型,使模型进行微调。之后模型再随机生成一些新的片段出来,此人再对这生成的曲子进行打分。打分的高低再指导模型进行调整。 如此往复,最后她的模型能针对每人的爱好,随机合成符合他们口味的曲子来。 换个大家都懂的方式来说,淘宝会根据你的购物和搜索浏览历史来推荐新产品,你对新产品表示出兴趣与否这条信息,又能进一步让它的后台完善对你的推荐。粗略看来,也算类似吧。 这就好说了!她大可去录了这个时代的曲子,放到她那个模型里微调,便能随机合成无数符合这个时代人审美的曲子啦! 取之不尽,曲之不尽,岂不快哉!哦耶! 清早她便顶着熊猫眼,催她娘和隔壁她四嫂,感觉准备准备,咱去城里卖凉茶了! 昨日回来以后,她和五哥便跟大伙说了城里踩点的事儿。安顿下来,各家昨日也已经计划着要尽快进城摆摊儿的事。是以八家分了四拨,今儿便要去他们说的地儿瞅瞅。 行则摆上,不行便再寻摸寻摸。反正也不过就是一个炉子一个水桶一盆碗的事儿,家伙什儿今儿便都带上!正好前一阵子逃荒用的炉子各家都有,这庄子上又有现成的大灶,炉子便余出来了。 到了城里,钟灵和她五哥先分别引了两拨人各自往两个方向去。都是靠近水井且离街不远的地,各家很是满意。便就此放下了家伙什,打了水便生火煮上了。 可惜维子还未能赶制些桌子凳儿的出来,这几日请过路的人站着喝上一碗解解渴。也不指望卖出多少出去,先打打名声。两碗茶才一个铜子,半卖半送的,所幸也无甚成本。 钟灵跟她娘打了声招呼,说去街上逛逛。陈秀兰本也不想拘着她,便嘱咐她先去找她五哥,两人一起。 钟灵想想也行,今儿便是要去偷录曲子,出入各大瓦舍的。自己一个小姑娘家的,确实不大安全。便去城东找了她五哥,二人去听曲儿去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不就蹭了几天曲儿吗 , 钟灵像是只灵巧的小猫儿,到处钻。哪儿有唱曲儿的便往哪里钻。瓦舍啊、饭馆呀、茶楼的,就差青楼没去了。她倒是想,但若是带了五哥进去,被她爹知道了。就算不打断她的腿,日后怕是也不能自由地出门玩了。便歇了心思。 虽说青楼曲子来得最快,水平指不定也最高,更能代表这个时代的审美,但是长远考量,还是慢慢来吧! 钟文弘虽奇怪,小六儿咋突然爱上听曲儿了?不过他也才十四岁的少年郎,正是爱玩的年纪。听了会儿曲也觉得好玩。反正也不花钱的事儿,甚好! 一晃又是三日,钟灵今儿照样拉了她五哥,在城内奔走、听曲儿。正大街上走着,迎面来了两个婆子,并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二话不说,提了他们二人便走。跟捉小鸡儿似的! 钟灵欲哭无泪,不就蹭了几天曲儿吗?至于吗!心想一会能不能私了了,咱空间有钱,付你银子就是!只是得先把五哥支开才好。 哪想这四人提着,一会儿眼看就到了郡守府,钟灵暗暗鄙夷背后下黑手的人。 多大点事儿,还告到官府来! 还不忘安慰她五哥。五哥别怕,我把攒的零花钱都带上啦!近一两呢,听曲儿够了! 原先还担心私了,对方敲她银子。现在既然到了官府,那就好说了,欠多少赔多少呗!才听了几日的曲,能要多少钱去? 却不想一进门便见前几日见过的那位苏世子,大剌剌瘫在躺椅上,睡得四仰八叉的。 啥意思? 却说这位苏世子,那日遁走之后,便打定主意要离这姑娘远远的。他也没敢派人去留意这姑娘的一言一行,唯恐叫她发现了,再顺藤摸瓜到自个儿身上。惹她怀疑,掉了马甲。 但却记得她说的:那卷卷样儿的草是山里寻的,是味良药。虽知晓另三种不过是寻常香草,前世可没听说有啥医用的,却也老老实实地将那四种植株做了处理。又分别添加到了培养皿里,做好标注,便好生收放到恒温柜里了。 他倒也没对那四盘抱什么期望,次日便避开了于将军等人,带了一小队人,按计划往山里去了。要表彰他、与他叙旧、献殷勤什么的,日后再说吧。 一晃三日过去,前日夜里他拿出来再瞧时,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 那盘加了绞股蓝的肺细胞好好儿的呆那儿不说,还铺满了整个盘底。显微镜下就这么大概看去,并不比未添加病毒盘里的肺细胞稀少。 他大喜,却又不敢置信。担心是自己弄错了,误把一盘未感染过病毒的细胞当成了实验组,是以才与对照组无甚差别。 当天夜里,他便又重复了一次,且检查再三。重新取了三盘出来,两份感染了病毒,余一份留作对照。又往感染了病毒的其中一盘加了绞股蓝滴液。 昨日晌午,他等不及三日之期,便取出来在显微镜下拍了照片出来。不需如何仔细对比,三张照片并排放那儿,结果一目了然。 实锤!这叫绞股蓝的东西果然有效! 他当即便骑了快马朝这边狂奔,也不管后头追着他的护卫。一路上心潮澎湃,豪情万丈,久久难以平静。 他,苏世秀,就要救民于水火了!既有这种成就感带来的英雄感概,也有为自己所学能造福一方而生的强烈自豪! 彻夜未歇,今儿一早他便到了。扔了马鞭便吩咐郡守府的人去找那日的那兄妹两个,要快!之后便搬了把躺椅对着大门,倒头睡了。 好在他册子上记录的有各位送草人的住址,郡守府的人便按地址寻了过去。问庄子上的人家,对方只说那两人进城了。倒是反过来问他们,寻那二人做啥?他们也不知道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不敢跟人家说是苏世子要找,怕人家听了,赶忙悄悄儿地递了消息,让那两人藏起来。毕竟以苏世子的名头,怕是没人愿意被请。虽然他们也同情那二人,但若不请了那二人去,该被同情的就是他们自个儿了。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二位,对不住了! 郡守府的人苦等不到,只得回府带了府上大半的护卫,满城搜索这二人。好在那日见过这兄妹二人的护卫不在少数,又是最后的两人,是以都还有些印象。且说了是年轻兄妹两个,一般的人家,大街上这样的组合也不算太多。 找了一上午,总算在晌午时分捉了这兄妹两个,提到府上来见了。 这会儿却纠结,要不要叫醒苏世子。把人虏过来,总得跟人说下所为何事吧!就路上这么小会儿,那小姑娘已经问了好些回了。听她的意思,似乎是因为听曲儿的事? 护卫们心塞气结。就一听曲儿的事,叫咱们动这么大的干戈,真真是个纨绔!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呢! 也是咱们自个儿傻,他苏世子能有啥要紧事?不做正经事,成天弄得鸡飞狗跳,这儿一出那儿一出的! 钟灵才不管这些护卫如何想,直接提高了声音,“青天白日下,抓了我们来这儿干啥?” 苏世秀忽听得这么一声,已是醒来。 见了钟灵,心中不免嘀咕,“一起儿的四种植株,另三种都不是出自这方世界。这绞股蓝怕是也一样,所谓山里挖的不过是胡诌。” 想到这儿,便试探着问对面二人:“前些天送来的绞股蓝,你们可还有?” 五哥不愿小六儿与一陌生男子交流太多,尤其是这世子名声不大好,便自己答他:“还有。你还要?要的多的话,咱给你打个折,一两可卖你十根。” 钟灵猛转头,看向她五哥。淡定得很呢,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说了啥了不得的话,一副憨憨实实的乡下小子样儿!五哥,你也忒黑了吧! 人家头一回图个新鲜而已,你看他像是个傻子吗?还能又拿银子来买你的几根野草? 还有,那可是世子,你怎敢糊弄他? 这也难怪!他们一路逃荒来,各地官府都挺好说话,钟文弘还未经受过社会的毒打,是以心中对官府和权贵并无多少敬畏之心。况且上回见这世子的时候,人家还笑眯眯地目送他们离开。他又虚长对方两岁,都是少年郎,是以觉得无非就是个爱玩闹的小子罢了。 苏世秀本就一直暗中留意着钟灵的反应,见她瞪大了眼睛,欲开口又忍住。便知,她兄长怕是要价低了,只不过话已出口,她不好驳了兄长的面子。 异世界带来的东西嘛,仅此一家,贵点也理所应当。更何况这药的效果可是更胜过人参,想来也不易得。还好还好,比人参便宜多了,一两银子可换十根呢!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大胆不要脸的猜想 , 但对方不过是个乡下小子,懂个啥?苏世秀便想着再压压价,只不过穿越女主在一旁盯着,也不好太过分,不然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便故作为难,“我此番出京,并未带多少银两,能否再便宜些?” “哈?”钟灵心中的小人张大了嘴,惊讶地可以吞下一只鸭蛋!这货莫不是个傻子吧,看着人模狗样的! 五哥似乎也没想真能成,一时也有些激动,不知作何应答。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钟灵。 落在苏世秀眼里,那就是另一个意思了。这小子为难了,不能自己做主,问那丫头呢!便心中暗暗祈祷,可得再给点优惠。便是便宜个一分一厘的,要的多了也能省下好些银子呢! 钟灵担心日后五哥被找茬,便想揽了责任到自己头上。几两银子的事,对方总不好与一小姑娘计较。 因她私以为,这厮虽然说了这回要的多些,可再多,也无非就是弄个几把回去。上回不也才拿了三株吗?咱能坑他多少钱去?日后算起账来,大不了还他就是! 心里的小人闭了闭眼,上!便答他:“这草是我发现的,此事由我做主。你若要,一斤干的算你十两银,不能再少了!” 说完还在心里自我开导,咱这也不算坑他。上等茶叶本就论两卖,咱这茶还能延年益寿,一两茶收一两银不过分吧?咋个还是抚平不了心里的罪恶感呢? 苏世秀心中大喜,没想到女主这么大方。趁胜追击道:“你们有多少?我都要了!” 哈?!大买卖啊!二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和更多的退意! 苏世秀见这二人面色似有悔意,心下着急。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耍横起来。 “全管家,去,带人跟着这二位,有多少给我搬多少!” 虽说他尽可上报朝廷,让官府出面收购。但一来怕官府强硬,惹了女主;二来,他也未曾声张过人参的事,就是怕有人大肆收购,囤积了坐地起价。是以也不便跟这二人言明,是拿来抗疫的;三来,也是最主要的,怕是没人信他! 全管家暗暗叫苦,“你倒是爽快!可我却得掏银子!” 没想后面上来个面生的护卫,似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在怀里摸一摸,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他,又面无表情地站回苏世秀身后了。 全管家见苏世秀点点头,便收了银票,带人跟(押)着钟灵二人走了。 此时钟灵二人心中甚是煎熬,这回好像玩大了,还参合进来这么些大人!又不敢带人往城内茶摊去,要是叫他们知道,自家茶摊煮出来两碗一文钱的东西,一斤十两地卖给他们,不怒才怪! 只得磨磨蹭蹭地往庄子那边挨,但天不遂人愿,本就不过二里地,再怎么慢,一个时辰也够了。 到了庄上,村长见先头那拨人又来了,还押着两个娃子。那二人满脸苦色,乍一看去,可不是像惹了祸,人来问罪的吗? 正待要询问赔罪,全管家已上前,客气问道:“前些日子苏世子向这二位买了三株绞股蓝,甚是喜欢。今儿便是叫咱们来都给买下来。老丈,你们这东西还有多少,能否带我去看看?” 原来是找着买家了呀,好事啊!这两娃子怎么两副苦瓜脸?村长只觉满面春风,今儿天气甚好,适买卖! 便手脚松欢地带了全管家几人,到了一间屋子前。开了门,指着里头的麻袋,“都在这儿了。” 这边钟灵二人得了自由,便火速分头。 钟灵紧紧跟着全管家一行人,以免她舅公说漏了嘴。 现在妇人们都去城里摆摊去了,男人们都在庄子里上工。只舅公见那么些人来,便丢下活计,来招待他们。好在就舅公一人,不然人多了,你一嘴我一嘴的,必然得露馅儿! 钟文弘则去找了他三个哥哥,也来不及跟他们解释,便拉着人往城里去,咱路上再说!得赶紧让几个嫂子和三婶她们收了摊,别再卖了! 全管家见那屋里有八个半袋子,上前查看一番,还上手拎了一拎,估摸着一袋得有五六十斤吧。 待要往外搬时,村长上前问:“可曾说好了价格?” 钟灵忙抢先了回答:“舅公,那苏世子很喜欢咱家的药草,非要买。说好了,一斤十两银子。”一边冲她舅公使眼色,一边说:“您就啥也别多说了,卖了算了吧,咱惹不起!” 村长听了前头半句,只以为她说错了嘴。一斤十个铜子,各家也能分个半两了,又是一笔进项,最近真是好事连连啊! 没想这丫头频频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又话里透着意思,让他啥也别多说。心下秒懂,有蹊跷! 只是不知是何蹊跷,心中隐隐一个大胆不要脸的猜想,不知该不该有。仅在心里头过一遍,都觉得是在白日做梦。一大把年纪了,还这般不务实,说出来怕老脸兜不住! 但就是忍不住期待是怎么回事? 便一边向那全管家说,都是这丫头的主意,一切由她做主;一边盼着这几人赶紧走,好拉了灵灵过来问清楚。 庄子里有称,全管家带来的那几人都是好手。麻溜地过了称,一起儿四百五十七斤。 全管家是个办事牢靠的,先头出城前就去他们府上的铺子换了银票。钟灵隔得远,先前并未瞅见那护卫给的银票是张多少面额的,不过既然需要打散了换开,想来不会少。 钟灵主动给抹了那七斤的零头,全管家数了九张五百两的银票出来,递过来。见村长没动,钟灵便接了过来。 很快,那几人便搬了麻袋,上了马车,说声告辞便打马走了。 “灵灵,卖了多少钱啊?”村长还没来得及问,那边院子门口便伸出几个脑袋来,抢先问她。 全管家一伙人进庄的时候,他们就瞅见了,想过来看看。不过见村长过来了,就没动。后来又远远瞅着那伙人在往外搬那些麻袋,想着应是卖出去了,便忍不住要来看看。 倒不是不信任钟灵和村长二人,他们信服得很!只不过想到又能分银子了,便迈不动腿,干不了活了。索性就往这边来瞅瞅。 过来了他们就在院门口,巴墙角听着,也不上前来。那几人穿得气派,他们怕唐突了贵人,坏了生意。 这会儿人走了,自然都都蹦出来了。 钟灵扬一扬手里的银票,面带微笑,一字一顿地道:“四、千、五、百、两!” 咯噔一下,有人晕地上了。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富贵险中求 , 这个扶起来,那边又嘭嘭倒了两。。。。。。一阵儿地兵荒马乱! 半个时辰后,晕倒的三人都被抬了搁旁边呆着。先前还在地里忙活的人也早就回来了,钟灵几位哥哥也叫了城里摆摊的回来,半刻钟前恰恰到。 这会儿各家聚齐了,都盘腿直接坐泥地上。一群狼似的两眼发光,盯着钟灵一家给发一张票子,就等着轮到自家。 待拿到了票子,一个个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一家人你传我,我传你,还不时有笑骂声,“瓜娃子,你担心滴儿,弄坏了看不打断你的腿!” 待摸够了,又不得劲了,不认字!便拿着自家的票子找村长和钟兴维,“维子叔,给俺认认这写的啥?” 旁边的人嘲笑他,“还能是啥?没听灵灵说吗?一家五百两!” “俺咋瞅着这中间有五个大字呢?”说话的是钟文福,是先头住钟灵家的文发他堂哥。 “那是‘纹银五百两’,五个字!”村长也乐呵地合不拢嘴。 “真没想到啊,那几袋子野草这么值钱,跟做梦似的!”又有人感慨。 “俺做梦也没梦到过这么多钱。最多的那回,也就梦到了二十两!”钟文福原本还笑呵呵地,没想到声音越说越低,最后都红了眼睛。 他堂弟钟文发知他所想,扯了他过去,兄弟两个抱在一起。钟文发原是想安慰他,谁知抱着抱着,两人一起大哭起来。 这九家(算上丁叔),就只他们家先前发大水的时候还在村里,其余几家都是第一批随村长走的。他两的爹是亲兄弟,偌大的两家人,大水过后,就剩下四个大人,两个奶娃娃! 钟文发还好些,他自己一家三口和他大嫂侄儿两个都逃出来了。钟文福可就太惨了!他媳妇儿、爹娘和妹妹一个也没逃出来,就剩他一个了。 这难兄难弟两个,并他们寡嫂,后来便一起儿搭伙过日子,算作一家。 现在有了这么些银子,爹娘兄弟、媳妇和侄儿侄女们却早早地去了,不能跟着一起享福!越想越伤心,二人哭得鼻涕眼泪抹了一把又一把。惹得他们嫂子王翠花抱了侄儿虎子,在一旁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其他人家见他们如此,不免也想到留在南阳的族亲们,不知现在是何情形了。一时担忧,便也停了欢声笑语。 钟灵早跟她舅公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村长见差不多了,气氛又压抑,便上前来说点正事,缓解缓解情绪。 “咱们往后就不能去卖凉茶啦!至少在那世子走之前都不能去。要是叫他知道,咱卖那么便宜的凉茶,一斤十两地卖他!你们都知道那位的名号,咱们到时可讨不了好!” 先前光顾着欢喜了,没想这些。这会儿被点出来,大伙高兴之余又有些害怕。 王婶儿弱弱问:“这是福是祸啊?” 钟灵虽然心中也不大安稳,但想到那少年未曾强抢,品性便过得去。再又是他让人押着她和五哥回来,自己上赶着要买的,便不算他们欺他。想来应是无虞的,便安慰众人: “论货真价实的话,咱这草药值这个价!” 这般说来,众人心里也就踏实了几分。是啊!咱都尝过的,别说那嫩尖儿了,就是那藤蔓,随便拿点来泡了水,都好喝着呢!茶叶本就是金贵物什,灵丫不是还说这茶喝了,还有这这那那的好处?那可了不得,贵点也是应该的。 越是细想,底气也越足。咱没坑他!是咱那凉茶卖太便宜了! 心中大喝一声,富贵险中求! 钟灵接着说:“再有,先前我和五哥可没说要卖那么些给他。是他自个儿非让人押了我们回来,强买强卖的,怪不得咱!只是为免出岔子,咱日后还是不要去卖凉茶了。等咱们返乡的时候,可以再去多弄些。到时候磨成细粉,谁也认不出来,咱回家乡再继续卖茶。” 众人连连点头,还是稳妥好。还互相叮嘱,万不能到处乱说。也要仔细着庄里来人。一会回家了,还得跟记事了的娃娃们好生说一通,别叫他们走漏了消息。 尤其是现在各家捏着这么大一笔钱,更要小心。所谓财不露白,他们在外乡势单力薄地,就怕遭人惦记。 又互诉欢喜之情,唠嗑了一会儿,便散了。 到了下午,各家上工的时候,也频频出神,静不下心来。好在这庄子里并无他人,只每隔天早晨,管事派个人来查看进度。不然若是叫人见了他们这样儿的魂不守舍,定然要生怀疑! 村长叹息一声,吆喝大伙儿回去。 人也不多,就去他家院里坐坐吧。大伙儿商量商量,往后怎么过。得了银子是好事,可不能叫这银子把咱好好的日子给毁喽! 各家照样地上坐着,不过这回都屁股底下垫了干草。不像昨儿心急,直接坐泥地上。 “大伙儿都给说说,得了这么些银子,一大家子一辈子也不用愁了,咱接下来咋办?” 一伙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支支吾吾,没一个有想法的。还能咋地,就这么过呗! 村长实则早就在心里琢磨过一会儿了,见他们都不吱声,便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这回钱是怎么来的,大伙儿心里都有数吧!” “嗯嗯嗯,卖草药来的。”又是刘家那憨憨小子刘从武。刘家伯伯都没眼看他,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了!谁不知道是卖草药来的,人家村长问的是这意思吗? 刘家伯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小子光长力气了,没长脑子,憨得!这钱自然是亲家三叔家的灵灵带着大家挣的!若不是灵灵告诉咱,咱哪里知道这山里的野草还能卖钱?” 村长赞许看他一眼,这倒不算托大。二人虽年岁相当,他可比刘广茂高出一辈分。 村长接过话头,“是这个理!这事儿是维子家闺女念着咱们沾亲带故的,才来拉咱们大伙儿一把。那野草长山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咋没有山民拿出来卖钱?咱们这些人也一样,走过都不带正眼瞧的! 所以说啊,便是维子一家子自己闷着头把钱挣了,不告诉咱们,咱也没啥可说的。 咱们这些人家干了啥?就出了点力气,就白得五百两!买家都是这两娃子找回来的,让咱们来,就只能搁仓库里烂掉! 这力气嘛,多的是人有。但灵光的脑子,可不是想有就有的!”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铁板一块 , 村长本意是为钟灵家拉拢人心,但这八家本就向着钟兴维一家,不耐烦他说这些废话虚的。 就说钟兴维三兄弟加他岳家的两家吧,这五家自然没话说,那是核心所在,心齐着呢! 除开这五家,就只文发文福兄弟一家、王婶儿一家和刘家这三家了。 文发文福和他们寡嫂,最初逃难到南阳的时候,便是借住在钟兴维三兄弟家,好生招待着。且先前那牛乳粉的事,钟文发对这位族叔只有打心眼里的感激。 再者,钟兴维三兄弟的祖父,和文发文福兄弟曾祖,乃是亲兄弟,共一个高祖的。传到他们这一辈,就只剩下这三兄弟并两兄弟、王婶儿和钟兴元一家了。 王婶儿不必说,就在这儿。那钟兴元一家不提也罢,一家子的坏心思,大伙儿恨不能离得远远的。 是以这几家格外亲近。本就子嗣不丰,还经此天灾,更显得单薄了。当人人都是钟兴元那一家不清白的坏犊子呢!这时候还不紧紧抱团取暖,还跟自家人使坏儿,脑子怕不是装的浆糊! 王婶儿文利一家和刘家也是亲家。撇开刘家是钟灵大嫂的娘家人不论,王婶儿的儿媳妇吴桂枝还是村长媳妇的娘家侄女。这般你来我往密织的姻亲,也是有不少渊源的。 王婶儿年轻便守了寡,她男人钟兴民与文发文福的爹是堂兄弟,可惜早早去了。留他们孤儿寡母地,过得很是幸苦。王婶儿一人拉扯大幼儿幺女两个,本就不容易。文利他大伯一家还老欺负这一家子妇孺,也不怕他兄弟泉下难安,爬回来找他算账!混帐玩意儿! 早年钟灵他爷爷钟有为还在的时候,见这一家日子过得磕磕巴巴,没少帮衬。也常为这这侄儿媳妇出头,教训钟兴元。 “你兄弟就留了这么一子一女,多不容易啊,你这娃子咋就不知疼惜他们!” 钟兴元当面不敢顶撞这位堂叔,背后却骂他多管闲事,自家都快绝户了,就喜欢扒拉别人家的孩子。 王婶儿对钟灵他爷爷感激得很!后来便是她爷爷去了,钟灵她爹也没少接济这位叔伯兄弟家的嫂子,对他们一家照顾颇多。 文利娶媳妇儿的事,还是陈秀兰跟她大伯母从中牵的线,说了好些好话。不然这一家子被大房欺负得厉害,又穷!谁家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受苦?不过文利是个勤快的,王婶儿也是个好的,外人不清楚,他们自家人却门清儿。 后来文利妹妹小美,也是她四婶儿就是钟灵大伯母给牵的线,嫁去了钟灵大嫂娘家,也就是那个憨憨儿,刘从武。 这么些年下来,文利兄妹两个早就把钟兴维这个七叔当了半个亲爹来看待。谁也不能说他们七叔的不是! 刘家也就只有一子一女,闺女嫁了钟兴维大哥家小子,儿子娶了把钟兴维当亲爹的钟小美。那刘家还能跑偏了? 所以啊,这八家就是铁板一块! 至于丁叔,钟灵觉得丁叔这人有些神秘,估计也看不上她们这点的小打小闹。 先前单独给他分了一份银子,大家都没意见。概因山里那一个多月里,丁叔爆表的武力值,解决了好些次的蛇虫。武子被蝎子咬的那回,也多亏了他。单独一份没问题! 钟兴维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在钟灵家搭伙,也是极为亲近的。 所以这会儿刘家伯伯直接打断村长说: “叔,您就别给咱们扯这些了。这咱都知道!也对他三叔一家感激得很,服气得很!您就给咱说说,咱接下来咋办吧!” 得,我费尽心思,准备了一番说辞,你们还不爱听!见自己的才能无用武之地,村长有些不得劲儿,砸吧砸吧嘴,“成!那我就直说了!” “咱现在有了钱,就该为娃娃们多做打算。这些钱是够咱们这辈人花销了,再省着点,两三辈人也能过得不错。但要想子子孙孙过得更好,还是不够!” 嗯嗯嗯,咱知道,您继续说!众人眼巴巴地望着。 “所以我想,咱去请个先生来庄里,教导这些娃娃们读书识字!不指望像灵灵这般聪明,但读书明理,也能指望个好的将来。识字的走哪儿,人都高看一眼!” 这倒是!这一路下来,他们尽是摸瞎,全凭村长和维子打点。以前窝村里的时候还不明显,这一出门在外,差别就大了。要没有村长和维子两人,他们指不定现在在哪儿呢! 以前不是没想过送娃去读书,不过没钱啊!现在有钱了,当然不能再委屈了娃娃。这个主意好,就该这样! 八家都有娃子,不拘年龄和男娃儿女娃儿,都去读书!灵灵不就是女娃吗?瞧人家多厉害啊! 大家都可劲点头,不少人激动地摩拳擦掌。村长便开始着手清点入学的人数。 村长正点着人数,钟灵上前跟他提议说:“舅公,既然咱不去卖茶了,全都呆庄子里做活,每日半天功夫就够了。依我看,不光我们小的,大人们也可以跟着读书识字!” 见大家若有所思,她接着说:“有这么些银子,咱将来不定还去地里刨食。即便没别的打算,也能买上百亩良田了。到时候做了地主老爷,少不得要有合同画押等事宜,平日开销、年终结账等也得懂个基本的算数吧!或是将来买铺子开店做点生意,识字能算,做起来都容易!” 这是实在的打算。钟灵自知,她不可能一辈子窝在个小村子里。她没忘,她想要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让爹娘享福呢! 独木难支,既然有这么些一心向着她的亲人们,早些安排大伙儿识字,学些本事,将来大家才能一起越过越好。 “陈阿公,我想跟着一起学!”钟灵大哥有些激动,不知是被钟灵这番话给煽动的,还是多年前埋下的种子今儿发了芽。 大哥这番样子,倒叫钟灵奇怪。他向来沉稳,在底下弟弟妹妹面前少有失态的时候,自五年前大嫂生下侄女子怡,就更是个大人了。 实则钟文华比他三叔本就在年岁上差不了多少,小时候羡慕他三叔得很!但想到家中弟妹,想去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后来大了,又娶妻有子,便再没动过这个心思。 现在一来圆自己的梦;二来这个妹妹将来怕是会有造化。三叔又无长子,那自己这个隔房的大哥就是她将来在娘家的依托。若自己一家人都还是泥腿子,大字不识一个,将来不能为她撑腰不说,说不定还是个拖累。做大哥的当然要当起这个责任! 况且,他若能读书识字,更上一层楼,将来于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是大有好处的。 正文 第五十章 苏氏秘药 , 事情就这么说定下来,年轻小伙子们也去,一天半日。小娃娃们则是一整天。这样正好,两拨人可以一个进度,大人学东西还是要快些的。 他们这边商量着找夫子,开学堂。 苏世秀那边拿到了东西,扒开来,抓出一把来嗅一嗅,是那个味儿,舒心! 随即叮嘱全管家,莫要外道,为免给那兄妹两个添麻烦。披着马甲的各位不都喜欢闷声发大财、躲起来猥琐发育吗?瞧他多体贴! 当天晚上他便自个儿拖了那几麻袋进去,关在他那间屋子里,搭把手都不让。他向来如此,从第一日住进郡守府,晚饭过后,便不让任何人靠近他那间屋子。一直说的便是在配祖传秘方,闲杂人等不得偷师!众人也见怪不怪了。 若不是怕跟女主多接触,秉持少说少做便少错,他都想亲自去庄子上拉草药。不过好在有他之前收了那么些杂七杂八的草这事给做铺垫,现在躲起来捣鼓所谓的“秘方”,众人也没觉得稀奇。无非是这位又犯病了呗! 进了空间,他就用实验室粉碎机将那几麻袋都弄成了粉。先前见麻袋里都是切碎了的草药,不同于上次钟灵拿来的一长截,有枝有叶的。他便有了此灵感。 这粉碎机是他们实验室最近一年才购置的,能将干药材打成一百二十目(一种孔径大小单位)的细粉。他们在研发抗疫药的过程中,也试过一些中药。粉碎以后更利于有效成分的释放,临床效果也会有所提高。 就譬如现代茶包虽不如茶叶泡起来那般讲究、有那个韵味儿,但也确实方便快捷了许多,更没有洗茶一说。 防治瘟疫这么大的用量,谁有那个闲工夫去熬药煎药的?时间就是生命!况且打成了粉,便能就地随取随泡,也方便分发下去呀!若不是因为这个,他今儿就该连夜赶去潼关的。 次日一大早,他便要了十来个缸,将那些粉倒进缸里。惹得郡守府的人频频侧目。这小子虽然纨绔,却不愧是将门之后,小小年纪,一身功力已深厚至此,出神入画到这般境界了。才一个晚上,就震出这么些粉来! 苏世秀听了这些低声细语,露出一抹邪魅的贱笑,背着手摆出一副高深莫测样儿。要的就是这效果! 然后就带着他那一拨人,用马车拉了缸,往潼关奔去了,半点没耽搁。留下一地关于大哥的传说。 早就听旁人说了上回他递信后来发生的事。是以这回,他一到潼关,便直接去找了孙太医的那位新弟子,夏安志。 也没含糊,直接拿了一斤绞股蓝粉递给他,现在叫苏氏秘药了。并言明,这药可治瘟疫。 “染疫的一日两次,每次一平勺,冲一碗水灌下去。另外普通灾民区,也要早晚两次,一桶粥里兑上十勺,可防染病。” 许是上回的人参真有效,也或许是苏世子的眼神太过认真坚定,夏志安不由地就伸手接了。但其话中意思又太过令人震惊,叫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待要再问时,苏世子已经走远了。 他便不再耽搁,小心抱了那一小缸粉,匆匆往棚区去了。 一晃两日,结果已显。 普通灾民中只出现了极少数的新染疫者,只怕是些没吃上粥的。这世上不管在哪儿,不管在何种境地,都有不平事。不会因为大家都受着苦,遭着罪,便互帮互助,相亲相爱。 而夏志安负责的那一片染疫区,原本无望等死的灾民,也出现了大量转好的。 一时掀起轩然大波! 裴、于两位将军和四位太医找到夏小弟子,不消如何细问,便知,这又是那位苏世子弄出来的!不禁感叹,小子竟有如此雄才,却为何平日一副吊儿郎当样儿? 六人这般想着已经到了苏世秀住所,客气请他出来。待问他,药从何来,可有良方时,谁知那纨绔又鼻子朝天,嗤上一句:“小爷我祖传的秘方,你们想要了去?” 态度虽狂妄,却也老实地叫人抬了十几大缸出来。六人大喜,也不与他计较。 想他祖父祖母当年追随太祖打天下之前,乃山中寨子里的大、二当家的。常年于山中行走,有些独门秘方也不足为怪。 再者他这些日子,频繁来来往往于两地之间,都带着他那些被褥家什,大包小包的。谁也不知里头都装了些啥。又听说他在渭南专收些奇花异草,还带人深入潼关这边的大山寻摸过几日。 便信以为真,也不再多问。有药便好! 再问他,这药后头可还能再配?他斜睨一眼,“这么些还不够?莫不是想自己私藏了去偷学小爷的秘方?这可有四百五十斤!” 见师尊师伯和将军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夏志安慢上前解释:“一人一日用药不过一钱,两三日便可好转。这些药粉足够两万染病之人使用了。” 眼神暗了暗,有些伤感地说:“可怜好些灾民,先是受了涝或旱,后又受饥挨饿,身子骨早就败坏了。染疫以后,撑了不过数日。现在那边染疫区,只两千三百余人还勉强呼吸。 这些病人五十来斤便够了。余下的兑到粥桶里,可供给的人数能有数十倍之多,应是足够了。” 如此,六人也就放心了。虽心中不喜这纨绔的一张嘴厉害,却也心存感激,冲他点点头。随即让人抬了药,便匆匆离去了。再不走,等这小子嘴里蹦出两句话来,怕是头上所剩无几的毛发就得掉光了。近来焦虑得,唉!可算有法子了! 这边六人紧锣密鼓地商议安排一通,当日便分了两拨。 一路仍由裴将军领着,并孙太医和另一位年轻太医,留守潼关。待这边事了便过洛城一路往中原去。 另一路由于将军带领,同另两位太医,南下去往兰田。打通了南阳那条山路,到了东边再南下,一路防疫治疫到郢州,直到彻底扑灭此次疫情。 第四日,八百里加急的南方奏报到了早朝上。大殿之上,龙颜大悦,大笑三声,又连说三个“好”字。随即便令大皇子随同姜国公世子带军,南下去江南筹粮赈灾,安顿灾民并一应后续事宜。 位列群臣之首的内阁大臣林国舅,面上不显,眼底暗光却若隐若现。 前面早朝未尽,消息已经递进了后宫居中的凤栖宫。正殿内,一国皇后端坐于上,掀了茶盏,又深吸两口气,平静下来。终是咽不下这口气,狠狠吐出句,“他就是偏袒那个贱种!”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曾经的梦想 , 前些日子钟灵成天带着她五哥各处撒欢儿地跑,钟兴维夫妇便想,要不要对她约束一二,别性子收不住。这般野小子一般,再两年都该说亲了,到时可如何是好! 正要问她,没想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每日乖乖在家写写画画,连房门也不出了。 钟灵原先想习琴,也不过是为了将卖曲子的钱过了明路,好补贴家用。现在家中得了一大笔银子,似乎便不需要她这般小打小闹了。再者,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女琴师,便暂且作罢。 不过曲子已录了不少,便想自己先试试。 有两首曲子,听的次数最多。一首静月思,一首盼归,各录了四个版本。便打算拿这两个做参考,先弄个音频转音符的字典出来。 将曲子导入电脑,先上了个滤镜去了大部分杂音。又转成波谱,四个样本综合着,提取出无杂音的最终版本。 先前已经在书铺买了这两曲子的曲谱,都是传唱多年的老曲子,曲谱便宜得很,费点工本费而已。现在只需将每个音频与曲谱上的字符一一对应起来即可。 虽然这时代的乐音不如现代丰富,也无和弦的概念,但同一个音可以加持不同指法,演绎出来,还是种类繁多,工作量有些大。 且这字典相当于她日后编曲的基石,磨刀不误砍柴工。自然得力求完美,精细再精细。 除了吃饭入厕,便心中再无旁骛。这样一连两日,终于将两首曲子里出现过的所有音都编进字典了。便开始着手翻译合成的曲子。 先是随机生成了十首曲子,仔细听了一遍,都还不错。钟灵便选了最打动她的那一曲,快速写了几行代码,读取了先前存在电脑里的字典,小程序便照着字典给她翻译出来。 翻译到一半,程序卡住死掉了。她点开来仔细瞅瞅,发现合成的音中有她字典里没有收入的。叹了口气,风风火火出门了。 这回去了城里,为免再有漏网之音,她索性挑着自己录过的,紧着便宜的多买了几本。又是两日,新添了十来个变音。 小程序跑起来,新鲜的曲子出炉了!客官,要不来一碗? 钟灵捧着噗通跳的小心脏,仔细誊抄下来。还给自己想了个笔名,小心署上“毓琇”二字。 吹干墨水,便美滋滋地捧着她的第一首曲子出了房门。 陈秀兰见了大舒一口气,可算出来了!这闺女最近是魔怔了,不过出来了便好。再这么在屋里头下去呆下去,她和娃她爹就该担心了。夫妻两个心想,还不如前阵子那般上蹿下跳呢!好歹叫人安心些。 老天爷好似听到了他两的心声,没叫他们失望。隔天早上,他们闺女就赶着要上房揭瓦了。 不过得了曲子的当天,钟灵便去了城里,到她先前买曲子的地方寄卖自己的曲谱。先前她来了两次,又买了那么些没人要的老曲谱,店里伙计也记得她。 何况她就是想试试,看这曲子有没有人喜欢,并不图多少钱,是以要价非常低,只抵了她的纸笔钱就好。真要卖出去,那书店也能有赚头。那伙计便满口应下来。 安静娴淑了一下午,次日清早,钟灵横抱着鼎鼎在门前轻摇。 正是快四月大的奶娃娃,鼎鼎近来喜好眼神追踪移动的物体,也能看更远些了。这会儿正盯着屋前一只飞来飞去的小麻雀,咯吱咯吱地笑。 丁叔见了,飞身跃起,捉了那麻雀下来,递给钟灵, “给,先拿着逗他玩吧。下晌让你爹给编个笼子。” 钟灵如同被雷劈了的半截木头,张大了嘴愣戳在那儿,也不记得伸手去接。 丁叔伸手在她面前虚晃一下,一副纳闷的样子,这小姑娘又咋了?可别又叫钟兄弟两个担心。 钟灵回过神来,“啊啊啊!”兴奋大叫三声。弄得鼎鼎不知所以,瞪大眼睛好奇看她。 当即放了鼎鼎进他的小床,便昂着头,“丁叔,我要跟你学武!”已是尽力平静了,却还是激动地嗓子都变了音! 穿越这么久,便是发现空间那日,她也未曾如此兴奋过。天知道,她在心里稀罕了多少年,影视里的于山巅迎风起舞,在湖面与鹤相戏!怎能不激动? 她心中一万匹汗血宝马奔腾而过、又来回打转,就是停不下来! 虽一早便知,丁叔身手好。但她只以为无非兵器使得好些,身板强壮、身手敏捷些。哪知,竟然是这样的、飞来飞去的好! 要学!一定要学!谁心里还没个飞天梦啊! 当日便拉了她丁叔,要拜师学艺。无奈丁叔觉得她年岁已大,学起来必然极其幸苦。且姑娘家家的,喊打喊杀也不好,便不肯教她。 这咋能行?咱也不图成一流高手,但武功这种东西,有就是比没有强啊!更何况,她是为了打打杀杀吗?不!她是为了风花雪月,为了悠然山水间,为了多年的白日梦! 自当年刷视频,刷到某位小哥哥身着汉服,撑一把油纸伞,自崖顶徐徐旋转降落。(蹦极,系了安全带的哈,请勿模仿!)她便一发不可收拾,爱上了这种感觉。怦然心动的那一瞬,便决定要去学蹦极。要知道,那可是一个平时连过山车都不敢坐的娃。 人家追李子捌,她追武当陈师行。人家看美人煮茶烹汤,她看一糟老头子扫地练功。 “我左手一式太极拳 右手一剑刺身前 扫腿这招叫清雪 破轻功飞燕 我奇筋异脉力破天 一身正气荡人间 除暴安良我心愿 。。。。。。” 伴着音乐,道长剑指天涯,道长纵身跃下,道长飞檐走壁架。钟灵的心也跟着开了花发了芽。 遂日日追着丁叔,扬着笑脸献着殷情。终于磨得他不耐烦了,又见她爹娘点了头,便挑了一良日,勉强喝了她一碗茶,受了她三磕头。 次日便开始了每日早晚的教(毒)导(打)。 清早卯时三刻开始,绕着庄子跑上三圈,锻炼腿力。下晌申时练习跑桩,直到饭点。晚饭过后,入睡之前,还要在院子里扎上一个时辰的马步。 每日累成狗。 尤其是第二日清早,两条腿酸疼地下不了地,动一下便疼得嗷嗷叫。陈秀兰心疼得不行,让她就此作罢,也拉不住她闺女那颗热烈的心。 不过好在有现代撸铁的经验,直到乳酸堆积便会酸疼,自后便每每练功以后,都花两刻钟揉腿化开。倒是稍微好些了,每日还是酸爽得龇牙咧嘴。 就这样,丁叔也嫌弃得不行,说她进步太小,难成大器。 她委屈的同时,也暗暗琢磨,可有什么神器或速成大法。她要惊瞎她师父的眼!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苦练 , 速成的方法没有,不过帮助练功的器材倒是有一件,还是得靠自身努力啦! 不过聊胜于无,有这器材相辅,总算能弥补些她年岁已大的事实。勤加练习起来,也进步颇快。近几日她师父频频点头,面上稍显满意之色。总算入得师父的法眼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她空间院子里有一个蹦床。国内似乎不怎么流行这东西,但老美很多家庭都在后院有一个。不光小孩玩,大人也玩。 是个非常好的锻炼方式,可以减肥,增强身体代谢能力,同时还能促进心肺功能。跳上一段时间后,腿部和腹部肌肉力量的增加尤为明显。很多篮球运动员都将蹦床加入了日常训练当中,可见它着实是对增加弹跳力、锻炼平衡性有很大帮助的。 其实嘛,她也可以自己在地上跳。不过她师父说了,跳多了关节易损。短期内可能有所进步,但长远来却限制了她将来在练武方面的成就。 所以,尽管她适应了每日一早三圈以后,愿意多练习一些,丁叔并没有给她多加上几圈,也是担心跑多了伤筋骨。等日后打通了经脉,再锻筋炼骨,待经脉扩充至两倍宽度,便可提升一级强度。 蹦床的好处就在于,有一个缓冲的过程,不是硬性刚着陆,跳起来不怎么伤筋骨。同时也能练习平衡感,可谓一举多得! 跑步和扎马步都是为了蓄积肌肉力量,至于跑桩,则是为了让她练习平衡感。不至于飞起来东倒西歪,一头栽下去。还好是个姑娘家,不然,蛋都不知道扯了多少回了。 不过跑桩的时候,她师父也让她找找气的感觉。一旦感气,便能运气而起,俗称起飞了! 起飞以后,若是腿部力量足够,步子够快,耐力够久,便能蹿得高、跑得快、跑得远。当然,如果一人内力足够深厚,腿上便是皮包骨几乎残废,只要经脉还通,也是可以的。 内力和力量相辅相成。 钟灵一个现代人,怎么说也是理科博士,实在难以背弃科学。练了七八日了,跑桩已经跑得遛起。却始终不得法门,对于她师父说的气,连影儿都没捉到过。 她这般资质愚钝,丁叔虽看着眼疼,却也并无多少焦急。 习武之人,师父领进门之时,大都叮嘱一番,运气前得先练好腿!概因一旦得了气之要领,日日飞来蹿去,便不会再耐下心苦练基本功。 当然,使用轻功飞来蹿去,也是能锻炼腿部力量的。譬如日行五百里。不过刚入门的小弟子,内力如何能撑得了那么久?即便意志坚定之人,跑个一二十里,也就累趴下了。这区区二十里,真正能用到几分腿的力量?哪有潜心苦练来得实在! 所谓一日不练,便会退化生疏。退化的自然不是内力,是力量。力量不足,倒不至于令人功力尽失,但打个七八折也是可能的。 所以她这般感气不足,说不定于她还是有益的。 不过丁叔也暗中做了打算。再过些日子,若她还是不得要领,他便出手引真气在她体内游走一圈,这般活生生地给她描画一遍,便是头驴也能感气了。 不过若是能自己入门,自是最好,且再等等。 钟灵自然不知她师父所想,也不知,她捡到了多大的便宜。隔空引气,于他人体内运行一周。这个‘他人’,还是个全身筋脉一窍不通的新手,处处都是阻塞,只能勉强从狭缝里过,可想有多难。 一个普通习武者,能有这么妖兽的打算吗? 不管钟灵如何日日垂丧哀嚎,庄子里却是一派平和。日日念书的念书,种地的种地,日子过得岁月静好模样。 早在她入城去寄卖曲谱的那会,便听说研制出了抗疫良药,分了南北两路去了。前几日听说,几位太医已经控制了两个关口的疫情,又往东边去了。 想来再过个大半个月,两条通道便能打通。届时他们也该托人去打听东边的情况,看有没有那些村里族亲的消息了。 最是不经念,次日正午时分,庄子来了二三十人,正是他们念叨的村里人。 来了便先哭上一通。众人自是先耐心劝慰一番,又立马去准备热水饭食。 待这拨人洗漱一番,换上干爽衣物,心中已经不得劲了。这几家过得好啊!屋子宽敞不说,就这些给咱的衣服,也干干净净地,没多少布丁。 待往那桌上一坐,见了大盆的肉菜,更是惊得了不得。都在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咱得了消息就往这边来,没叫那官府随便把咱们打发到别处去。 村长等人也不废话,热情和煦地直接让大家伙开吃,今儿管饱!咱吃饱了再说事! 连小娃子共二十六人,坐了三桌。一顿风卷残云,直到撑不下了,才恰恰罢休。 旁边的人早就等不急了,那伙人还饭桌上坐着,便开始问了。 “咋就你们这么些人,其余人呢?分了几拨走的?” 也难怪他们这般想。他们走之前便已给村人说好了路线。他们那儿本就在南阳郡城以南,又靠着山。情况一有变,便可沿山往南去,再往这西边来。 先前已是奇怪,为何这群人这般狼狈,怕不是出啥事了吧。后来又见他们吃饭时,只管胡乱往嘴里塞,嚼三两下便咽下去。这是饿的?这一路的吃的,就是挖野菜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啊! 一群人心知能挨到这时候已是不易,今儿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指望着别人来说。 最后还是钟文粮站出来说了。 原来他们前一拨才走没几日,化平县内就有人染疫了。倒是和先前兰田那商人说的差不离。 原先他们也记得村长的话,每日派人去县里打听。但那日以后,便都怕了,不肯再去。 索性他们靠得也偏,新火屯本就是还没开完的荒地,平时不会有人往这边来。况且靠着山,也不怕没吃的,他们便打算窝在那儿等外头情形好转再出去。 若运气好,这也是个不错的打算了。关键是,他们运气不怎么好。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二三十人 , 隔了不到十日,外头便已乱成了一团。官府也管不过来! 那一片本就是环山中的一块盆地,地势平坦,到处都是村子。官府能管得了城镇和官道,严格排查通行人辆,但你管得了林间小道,打村里过的那些灾民吗? 不像山川地带,百姓若非万不得已,都不愿往山里去。山里虫蛇猛兽多呀,便只能老老实实在道上走。 这平原地带,大路朝天,随便哪哪都能走!反正灾民是四处逃散,情况不过四五日便失了控制。他们便是再想出去,也不能了!只能窝在山脚下,祈求没人往那边去。 果然一天夜里来了一波灾民。好在他们提前安排了人巡夜,远远便望见了火把过来。也得亏他们这一片都是荒地,杂草半腰高,石块也不少,路不好走。不然,来人哪里会打着火把叫他们瞧见? 巡夜的几人便敲了响锣大喊。各家从睡梦中惊醒,当即裹了衣服,便拖着提前准备好的板车,一家老小往山里去了。 那些灾民在村子里没寻到吃的,便追着他们往山里去。好在他们在此已住了一个多月,对这附近的山路熟悉得很,拐来拐去,倒没叫那些灾民找着。 次日一早,那些灾民便走了。他们又等了半日,到下晌,确定无人了才出来。又回去收拢了些东西,隔天早上才出发,南下往西来。 坏就坏在,回去收了那些东西! 他们一群人走着走着,到了第四日,突然就有人发热了。起初只以为是前儿躲山里着了凉,便没太在意。又隔了四五日,那几人开始咳血。并且有更多的人也开始发热了,他们才知道不好了! 一时你骂我,我骂你,不知如何是好。待冷静下来,一伙人一商议,只好抛下那些染疫了的亲人,留个把人照看他们,余下的人便继续往西来了。 说到这儿,那二十多人眼神怯怯地看村长这伙人一眼,果然见他们不赞同的神色,一时也被激起了火气。 “他们都病成那样了,咱难不成要陪着他们等死不成?没等他们死,倒提前把咱们也染上,全都死干净?” 话是这个理,但细究起来,终究还是太过无情。 他们晚了二十来日才出发,早十几日前官府那边便拿出了抗疫良药。这么说来,中间也才恰恰二十日。若是一起儿往这边来,他们这伙人一到兰田,便能赶上官府施药。 况且最初发病那几人,真正发展到咳血,也是出发八九日后了。若得家人悉心照料,再弄些药材吊着性命,说不得能撑上十二三日,得到救治。 不过他们那会并不知官府将会施药一事,为自身考量,也不好说什么。是以众人又问他们:“原先有三四百人呢!总不会那会就只你们这二十来人没发热吧?” “还有,你们留谁在那照看那些人呢?” 装作没听到前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问题,小声嘀咕:“自然有些人舍不下,不肯走。也不是咱逼他们的,自愿留下的便留下呗!” 村长也不好责骂他们,“那然后呢?咋就你们这几人啦?”已是动了怒气,又回到先前的问题。 “咱们走的那些人也不干净,再加上路上也不止咱们这些人,多的是其他灾民。虽然大伙一再小心防范,也尽量与其他灾民避开,每日还是会有人发热。走着走着,就只剩咱们这些了。” 听到这儿,村长这几家,当即便有人倒了下去。先前听他们留下第一拨人,便已隐隐有了猜想,只不确定,勉强还能稳住气息。现在得了确切消息,哪里还受得了,顿时气急攻心,往后倒去。 陈秀兰扶着她晕过去的老娘,心如刀割,却还要再问一句:“秀梅呢?他们一家都没啦?” 早知会有这么一问,提前就想好了怎么说。立马就你一嘴,我一嘴地,给凑齐了大概。这回倒是回答得顺溜。 “张家早做了准备,去山里的时候东西也比咱们带的多。再加上人家还有些余钱,”说着还偷偷瞟了村长等人一眼。“便看不上那些灾民碰过的东西,最开始一家人倒是全乎。” 又有人说:“不过后来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家大孙子和孙女突然开始发热。他们家人非说是普通伤寒,只肯扔下他家孙女,就仍带着那个大孙子。” “亲爹亲娘都舍得下,你们肯让他们带着那大孙子?”钟灵大舅问,语气里显而易见的不信和鄙夷。也不知是对他们,还是对张家。 钟灵嘎公一家听那张家竟然抛下亲孙女,更是对陈秀梅担忧不已。 那人却像没事儿一样,半点不介意陈明远的态度,摊开了说:“是啊,咱们哪能乐意?但那张家仗着你们的势,提醒又威胁咱们。说大伙往西来,定是要来投奔你们的。所以咱不好为难他家。便只嘱咐他们小心,也与他们隔开些。” “咱们就不该看在村长您的面上顺着他们!”先前说话的人出来接上,满脸悔不当初,咬牙切齿模样。“没过几天,他们家人就接二连三地倒下了。见瞒不住,他们才老实交代。原来路上翻了那些死人衣裳,摸了些铜板银子!” “他们自己作死,可害惨咱们了!咱们没办法,才抛下他们家。” 一开始说得还有些顾忌,说到后面,越说越自然,越说越理直气壮。咱们对你们亲戚照顾颇多,但他们不识好歹没良心,怪不得咱!隐隐还透露着,你们亲戚对不起咱,现在你们可得替他们赎罪的感觉。 “后面咱们就不知道了。他们家当时病来得那么凶,只怕是没了。” 真假参半,才有人信! 这几家已乱成一锅粥,哀嚎痛哭。事情倒了个个儿!原先哭的人现在老老实实桌上坐着,看着这几家人哭成一团。原先安慰的人,现在悲恸得几欲昏死过去。 便只好暂且先停下,各家先扶着家里老人妇人回去歇着。只留村长和几个年轻人,继续问他们。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厌恶 , 原本他们刚到兰田,于将军就和两位太医到了。第一日便安排下去施药救治事宜。不过他们先前只听那位夏小弟子描述,并未亲自见证这药的效果,是以便在兰田多逗留了三日。待确认有效后,才又继续往东去。 又过了五日,确认灾民好转无复发之势,兰田才开了城门。 原先钟灵他们这几家人来的时候,并未有许多灾民往关中这边来。官府又忙着筹粮赈灾一事,并未腾出手来去安排他们这些人。 现在这边疫情已了,南北两个关口便都打开了。大量灾民涌进来。官府便开始着手安置灾民。 这后来的二十多人,这回倒是听话了。本来应该在兰田那边落定的,却想起上回村长说过。一时来的灾民太多,他们讨不着好。便又继续往前,走走就到了渭南。 到了这儿,先去官府登记。 为与人方便,帮助灾民早日安定下来,官府在登记的时候,都要先问上几句。这边是否有亲?有没有一起走散了的?或者其他要问的人。 他们自己那拨人,没什么好问的,这些人心知肚明。倒是有心问下村长这拨人,可惜没有消息。村长他们没有被安置过,自然并未登记。 倒是郡守府那日来找钟灵和她五哥二人的那些护卫,其中一个多了一嘴,说:“前些日子咱去的那个庄子,好像就是从南阳来的,那两人也姓钟。” 实则是那人知苏世子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过全管家关于这兄妹二人的事,莫要外道。除了全管家,并无旁人知道钟灵他们收了多少银子。那人不知内情,只以为苏世秀在叮嘱全管家对他们兄妹照看一二,便以为这二人得了世子青眼,有心记着了。 既然来人姓钟,无非是一句话的事。若真是他们兄妹的亲人,岂不是得心里感激他? 不管这护卫如何做想,那二十多人,听了大喜。详细一问,那护卫又说了兄妹二人的模样,不顶用!但一说姑娘家叫钟灵,那便错不了! 这伙人立马便找上来了,也不要郡守府的安置了。 村长现下对这些人已是满心厌恶了!若说第一批发热的人被落下,还情有可原。那后头的几拨,眼看就有药来治了,其中不乏他们亲爹老娘、妻儿兄弟的,竟半点情份也无。 再有,十日前于将军等人便已经往东去了,他们早就到了兰田。即便当时贪生怕死,十日前也该跟着大军往东去寻亲! 这一个个地都是正当壮年,就是那三个孩子,也都是十二三岁半大小子了!有几个嘛,原来在村里就是出了名的老赖,名声不好。没想到有些个平日里看起来老实的后生,到了关键时候,也这般的无耻! 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好手好脚地,却饿成那样。以往有媳妇老娘在,能去挖野菜,都是紧着他们男人儿子先吃,把他们当依靠和顶梁柱的。真到了需要顶的时候,这些人却只顾自己,屁用没一个。 估计就每日早晚去领一碗稀粥,勉强饿不死罢了。人家官府便是有粮,也不能惯着你。到处都是野菜,哪儿不能挖了混个肚饱? 但眼下却不得不暂时安置他们。一个村里的,他又是一村之长。若真是如他们所说,其他人都没了,好歹也得为各家留个香火。 便安排了几个住处下去,各家拿了一点粮分给他们。今儿就这样吧,他也累了! 钟灵是不信的! 若是说别个家去翻死人衣裳,就为了得几个铜板,那倒有可能。但是张家?不信! 且不说钟灵临走前,担忧她小姨,也不管说法不说法了,特意塞了五两碎银子给她。 就是那张家老头,也不可能让子孙去做这种事!那张家老头早年间就是逃难去他们家乡的。虽不是瘟疫,那也是九死一生的事,对小命可紧张得很! 想到这儿,心中对张家抛弃孙女的事也信了八九成。她娘因张家过去的和美样,对这说辞只信了两三分。但她不知,越是惜命的人,在那种时候,越是心狠! 张家老头据说是独自一人逃到他们那儿的,一大家子,就他一个人活。以前是没细想,现在仔细想想,可不令人毛骨悚然?你看看这活下来的二十几人,都是些什么人? 有些遭难的世道,越是好人越不易,坏人才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但愿小姨没事!若有事,那张家连孙女都舍得下,何况她一个外人?也指望那张老头聪明些。既知道要拿他们这几家唬人,就更该捏紧了她小姨这杆大旗! 她此时还不知,正因为她临行前的担忧,包的那两包抗生素和退烧药,救了陈秀梅一命。 当时只看她娘和嘎婆拉着小姨泪眼涟涟,她也跟着忧心。便扯了陈秀梅到一边,塞了碎银子不说,还塞了两包药。只跟她说,若万一到了那过不去的境地,不管有用没用,把这两包药各吞一粒下去。这是她县里的朋友找人家高僧求的。 不过眼前,她可比她舅公对这些人还厌恶!出了门便给她舅公出了个点子。 “舅公,您若是不想留他们,只管跟他们说,东家不让庄子上留人,一旦发现就拿了人去送官!” 是啊,咱咋没想到!这又不是咱自个儿家。 遂第二日一早,各家操持完早饭,让这些人饱吃一顿,便让他们去收拾东西,要送他们去找官府安置。 那群人哪会愿意?有几人还破口大骂,说他们过了好日子便忘了本,说他们狼心狗肺云云。不过大部分人只杵在那儿不动,他们可不是那几个跳脚的憨货,这种时候,哪能撕破脸皮? 不过听这几家一说东家要来拿人,便只得不情不愿出了庄子。不过仍是半信半疑,不肯走,就在庄子外头溜达。反正他们送的有粮,过几日没了粮再说。 庄子上地里的种前些日子就已经下好,管事便从每隔天来一次变成了每五日来视察一次。 这天早晨,张管事来例行巡视一番,问了些大概事项,便带人走了。张管事带人来的时候,那群人远远瞧见了,没来得及赶上,他们便进了庄子。便守在庄子大门口,待人出来,便陪着笑脸讨好地上前,问那张管事。 “咱们和里头那几家是亲戚,才从东边逃难来,能不能进去住上几日?咱不捣乱,都是些老实本分人家。” 张管事虽觉得奇怪,却见他们个个都是壮年,应是做活的一把好手。住便住呗,反正也不吃他的粮,说不定还能搭把手,将田地伺弄好了。年底收成好,庄子还能多点出产。 便准了他们进去。 是以这会儿张家的人找过来的时候,里头正吵着呢!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狗咬狗 , 那郡守府的护卫真是个“热心”的,来了一波不算,还又送了一波来。不过张家心里窃喜,并不知那二十多人早就找上来了,毕竟这找人的事,哪有那么些凑巧的? 没想心情激动、脚步轻快地进了庄子,就见两拨人僵持不下着。定睛一看那边的年轻人,顿时心里打了退堂鼓,想着要不先撤,在外头好好想想,改日再来。 却被钟文利眼尖给瞅见了,指给钟兴维看,“诶?叔,那不是梅姨的张家吗?” 此话一出,两边的人都愣住了。张家人便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边走那张民生边在心里琢磨,一会要如何说。 可惜不等他琢磨完整,钟灵他嘎公就冲他质问:“张民生!我家秀梅呢?” 张老头不知那边那伙年轻人说了些啥,便拖着没有作答。 见他们一大家子都在,独独他二姐和康康没了,哦,没的还有那个小孙女。钟灵小舅哪里还等得了,上来就拖了张家和出来,一拳上去,“你说,我姐呢?” 张家和对于他爹要找到庄子上来本就不赞同,一路走得提心吊胆。本来就心亏,这会儿被小舅子一拳打下去,也不还手,也不说话,只让他打。 那张老头知此事怕是不能善了,左右也打不坏,让那小子出出气也好。打了让他们理亏,也好借机留下来。 他们不肯说,那边那伙年轻人里头,几个跳脚的却没了顾忌。左右这几家人也不肯让他们留下来,还有啥好兜着的。幸灾乐祸,一股脑给他全抖出来了。 “活该你们这群子没良心硬心肠的,你们不肯收留咱们,人家自然也不肯收留你家闺女!” “你家闺女苦苦哀求,也给人家一脚踹开了,当场就去了半条命!” “就是,咱们可亲眼瞧见了。你那侄女老早就被撵出去了,哦,一起儿的还有你那小侄外孙!”这话是对着村长说的,一脸恶毒。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 张家老头原先还沉默着打算任他们说,看他们知道多少,再事后修补一番。没想这群人有的没的乱说一通,尽往惨了说,那还不坏了他的事? 当下便跳出来,“瞎扯些啥?要不是你们赶咱们出去,俺那二子媳妇。。。。。。”说到这儿又立马改了口,“俺那二孙子能染病?” 一句染病,惹得钟灵嘎公嘎婆又是一阵儿地头晕目眩。 “你个糟老头子可别瞎几把乱扯!你孙子染病,关咱们什么事!”先头那二十多号人,大部分还是不死心,比那几个跳脚的聪明。这事儿左右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撕破脸,村长总还是会对他们照看几分,这不,今儿又给了一小袋子粮。 “就是,咱们是赶了你们一家出去。但你小孙子和二媳妇怎么没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可别想往咱们身上喷粪!” 两边你一嘴,我一嘴的,没多会儿就把对边揭了个老底儿。钟灵凑了个大概,只是关于她小姨的部分,张家怎么都不认。 原来这几十户人家,路上抛下第一波发热咳血的人后,便开始怨恨起村长等人来。也是莫名其妙!自己心里龌蹉,干了缺德事,就想找个人把罪名贴上去,好叫自己心安理得。 怨村长他们几家多事,非得撺掇他们往北逃难来。若不是往北边来,他们哪里会遇到瘟疫?家乡无非泡点水,水上漂着,生活是麻烦些,总不至于丢了性命! 人嘛,到了这步就开始想那步的好,选择性地忘了那步的凶险。就连受了水灾活下来的那几家,也觉得不该往北来。 越想越觉得,都怪陈秀梅她大伯,还有她那姐夫一家! 他们几家把咱们骗到北边来,自个儿先跑了,让咱们遭这瘟疫!缺德!遭天谴的玩意儿! 没过几天,骂村长他们的越来越多,那群人好像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都指着张家骂。要赶他们出去,不让跟着一起走。也有些想说句公道话的,但骂的人多势众量,便视而不见的,不落尽下石便算全了自己的良心了。 张家被抛下以后,深山里头,豺狼虎豹没见着。倒见到别的灾民对他们眼冒狼光,吓得不行。 据张家说,隔天康康就发了热,他们没法子,只好留了他娘照看他。给他们娘两搭了个棚子,留了大部分粮食,就往西追着前头那伙人去了。想的是早日到西边,好给康康请大夫。便是请不到大夫,也要买些药回去。 反正谁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自然是随张老头怎么说! 至于后来,他们追上了前头那群人,又没了陈秀梅,张老头再舔着脸跟上,倒没又赶他们出去。 只不过前头那二十人说的扒死人铜子的,不是张家人,其实是村里其他人家。 那张老头谨慎得很,哪里会做这种事!自从又抛下他家小孙女以后,便越发小心,他家倒没再少人。眼看那群人因为扒铜子的事,人越来越少,自家人再呆在里面,难保不会染病。最后快到西边的时候,张家一家人又连夜自个儿跑了。 张老头在心里窃喜,还好他们晚了先前那一拨五日才来。这可真是冥冥之中,老天爷都在帮他们。更说得通了! 说他们早于将军等人两日到兰田,使了银子买通守城的兵爷,也没请到大夫,人家只给他们捎了几包药。 一行人又分了两拨,张家和兄弟两个匆忙赶回去,张老头和他小闺女、大儿媳妇留下来照顾大孙子。 那兄弟两个到那儿,找了两日也没找到那娘两个。他家家和伤心欲绝,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亲家舅子,你就别打他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钟灵听得在心里暗暗啧舌,这张老头若是说的实情,倒还好。若是扯得慌,那可真是! 反正最后,人没找着,还连药带打点,花光了他们家所有银两!他们没法子,才在官府打听了他们几家的下落,前来投奔的。 陈家人听得半信半疑。 若不是他家孙女也没了,他们指不定就信了。毕竟从前,秀梅与张家和两口子也算恩爱,还有一个儿子。应干不出抛妻弃子的事来。 若说不信吧,那可是张老头亲孙!可他家大孙子先前也是病了的,说是普通伤寒,但陈家是不信的,想来是撑到了官府施药。咋就他好好呆这儿,咱康康就得被扔下?莫不是真如那伙人所说,他们怕被人迁怒,就赶了秀梅和康康? 不管如何,也得去他们说的那地儿看看! 张老头也没有法子,这已经是最好的说辞了。他们中间走了近二十日了,谁知道能发生些啥?那么些灾民,康康又染了病,被抢了或者没撑下去,都是极其合理的事! 就是豺狼叼去了,可是有可能的! 只要没有真凭实据,便是心有怀疑,陈家人也耐他们不得。就还是亲家,多少得帮衬他们两把。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小姨威武 , 当下两拨人都还安顿下来,不过除了给间空屋子住着,别的一概不管。 晚上便商议了,由张家和领路,带着陈家兄弟两个并钟兴维,赶了家中两辆驴车,再去那附近和沿途找找看。 次日一早,四人早早吃过早饭,便准备出发了。 临出发前,张家老大屋里突然闹起来了,外面只听到他媳妇万氏嘶吼了一句,“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后头压低了声音,隐隐约约提到“莲儿”和“陈家”,其它的听不清晰。大概是让她男人也跟着去寻一寻张家那个小孙女吧。 老大张家宝一脸怒气地出了门,脸上两条抓痕,火辣辣地通红,不知是臊的还是疼的。肩上搭着一个包袱,这是要跟着去了。 没想过了三日,刚吃过晚饭,钟灵大舅母赵氏收拾妥当,又烧了热水。正出了灶屋喊三个娃子来打水洗澡,远远见来了一大一小两人,走路的样子有些熟悉。眯着眼睛看了会,那边越走越近,她一拍脑门,瞪大了眼睛,娘嘞! 丢了瓢便小跑迎上去,边跑边喊:“秀梅啊,秀梅!是你哇?” 一时这边几家跟熏兔子洞似的,出来不少人。 不是陈秀梅是哪个?钟灵嘎婆打发她大孙子陈良旭赶紧去后头院里喊他阿公上前来,自个儿先跑了上去。抱了她闺女哭得说不出话来,不停手地拍她的背。震得陈秀梅头都晕了。 一问,听了原委。高兴之余,也想着,要给那郡守府的小兄弟备份厚礼,人家真是有心了! 那张家原本听得声音,一家人瞬间变了脸色。又见他小闺女躲门后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回头便惨白惨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正躲屋里急得打转,不敢出门。 不过躲是躲不过的,那护卫告诉陈秀梅村长一行人消息时,也说了前两拨来人。得了消息,与其说是来投奔父母兄弟的,不如说她是来找张家报仇的! 不要脸的玩意!还敢在她爹娘这儿骗吃骗喝! 她性子同她姐姐陈秀兰一个样儿,都是眼里进不得沙子的,泼辣得很。早年间,姐妹两还在家里的时候,可是战功赫赫! 钟灵嘎婆拉了她,说要去给她热一下饭食,再煮碗面疙瘩,都被被她拉住了。 事儿没解决,气没出,吃什么吃? “康康,你饿吧?你先跟。。。。。。”左右扫了一圈,把儿子塞给了钟灵,“你跟大表姐去吃饭,娘还有点事。” 安顿好儿子,问了方向,她就拉了她娘大姐和嫂子,去大杀四方了! 钟灵心里痒痒,也想去凑热闹,不过大概知道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场面,不好带康康过去的。一边是爷爷一边是亲娘,小孩子家家的,还是远离好。反正小姨安全回来了,其他事,大人们总能解决的。 具体过程她不知,总归没多久,康康一碗饭没吃完,她就偷偷瞅见,那张家老头带着他家小闺女,大儿媳妇和大孙子灰溜溜地跑了。天色这会儿已经有些暗了,连夜也不知道会去哪。 再一会儿,另外那拨二十几号人也都收拾了东西,麻溜滚蛋了。 然后小姨就来了,虽然身型消瘦了些,精神头倒是十足!看这满面春风,眉飞色舞的样子,气是应该都出干净了。 反观她嘎婆和娘亲,满脸的怒气,依然不解气地大骂,不要脸!又自责,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么一家子,让闺女受了这样的罪? 反正晚上她娘说给她听,钟灵猜是还憋着气,要找人再说道说道! 大概就是,那张家被赶出队伍后,先是恼怒,随后便迁怒她小姨。不过起初也只是抱怨几句,没想到了下午,一家人被三个灾民给围了。 没听错,就是一大家子九口人,其中还有三个壮年男人,被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半大娃子,给包、围、了! 钟灵听了也哭笑不得,那张老头惜命惜到这份儿上,也是绝了!难怪他家除了那个小孙女,都全须全尾的。你怕上手不干净,不能随手哪里捡根,不拘是长棍子还是啥的,干他丫的吗? 再说了,这会这些灾民又不是找不到吃的,到了绝境,哪有豁出去的勇气?人家也是惜命的!你们九口人,还怕那三个? 反正就是,最后那三人抢了两床被子去。说是抢,还不如说是人家直接点名要的。反正点了两床被子,他们就麻溜地扔过去了。张家闺女的那床看起来好,要了!她大嫂家的也不错,拿来吧! 就这样少了两床被子,一家人对着别人屁都不敢放一个,人走了便开始怨陈秀梅。若不是她,咱咋能被赶出来,咋能被围了抢?总之最后,陈秀梅一家拿出了一条被子给张柳,也没能减消他们的怨气。 少了一条被子,陈秀梅心疼她男人和儿子,夜里就受了凉! 次日一早便有些微发热。那还了得?张老头吓得,莫不是昨日那三人带的吧?这二子媳妇真是不懂事!让你麻溜地把被子丢过去,你偏不!还想操了家里锄头跟人打,现在可要害死咱们一家了! 二话没说,就撵了陈秀梅出去!陈秀梅虽然觉得自己只是伤风感冒,但也担心万一,害了男人儿子。便没多说,就收了自己衣物,便自个儿离他们远远的,吊在后头跟着了。 就这样,那张老头还怕!一个劲儿地在前头喊他们走快点,要甩她远些。 这便算了,没想到了早饭时候,眼见那边生火煮粥了,又眼见那边吃完收拾了,也没个人扔点吃的给她。陈秀梅喊声,那边只当没听见,便只好自己走近些。还没走近,就被那边喝止。 你说不让上前就不上前?不让上前,拿吃的来啊!但谁知,那张老头对别人怂,对她却是拿出了先前那把锄头!她男人张家和只呆在一边看着,紧紧锢着她儿子,低着头不说话。 她顾忌着自身可能真染了病,也不好太上前去,害了她儿康康。又伤心张家和的无情和懦弱,自觉没意思,就又退到后头,自己揪些野菜生吃。前头的人却已经又开始往前走了。 这样到了晚间,她便觉得自己头热得越发厉害了,后来脚下渐渐失了力气,不知什么时候就倒下了。 到了夜里,梦里好像听见她儿康康的哭声,伸手想安慰他不哭,却抬不起手来。又好像被灌了什么东西,满口苦味。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再版 , 到了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才幽幽转醒来。醒来发现儿子就在身边,顿时一惊,跳起来就往后退了五步。 “你个瓜娃子!你咋来了呢?” 康康没管他娘冲他吼,只咧嘴笑,“娘,你自己摸摸,你头不热了呢!” 她一摸,还真是!咋回事? “娘,表姐给的那药真有用!”许是看出他娘的疑问,张永康兴奋地说。“我就给您化了两颗,还有呢!这药真神!” 陈秀梅回过神来,抽了他屁股一巴掌,“你咋在这儿!” “我上午都还瞅见您在后头跟着,后来太累走了个神,就没见着您了。我爹和爷又不让回去看看,我担心您,就晚上趁他们睡着了摸出来了。” 陈秀梅一时心疼得不行。才六岁大的孩子,大半夜的一个人赶路,心里又怕又着急。抱着康康摸着他的头,连着说,“我的儿!我儿真乖!” 又看自己方才身上掉下来的被子,和他脚边的一口小锅,更是哽咽,也不知小人人是咋过来的。想着索性自己也没病,那一家子又是些烂心肝的,陈秀梅也没把康康送回去的打算,就自个带着儿子过来了。 她也不着急赶路,一路上挖野菜吃。入口的东西都极其小心,喝的水也都煮过。 那边张家早晨醒了,不见了小孙子,也到处找。不过转眼一想,定是去寻他娘了。张老头恼怒这孙子不听话,现在指不定也被染上了,再加上一家人单独行动,实在害怕,他们娘两没了也好!便舔着脸又追到村里人,跟着了。 村里人见没了陈秀梅,也没说他们啥,爱跟就跟着吧。 次日一早,钟灵和她娘过去嘎婆家吃饭。到的时候,嘎婆李氏正拉着闺女的手长吁短叹。 “咱原是看那张民生早年死了婆娘,你嫁过去头上没有婆婆压着。那张家和那会看着也是个好的,他们一家子外来户没有根基,必不会欺负了你去!一般人家,以你那爆脾气,人家不定能容你。哪像这家是个这样的!” “这可咋好啊!” ”娘,你就别再埋怨自个儿了!你闺女我这些年过得也还好,以前他爹对我也还不错。您没看走眼,谁能一下子看那么远去?若不是这次逃难,没准我和他爹还能那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咋地啦?你这是不打算过啦?”李氏一惊。 “娘,他张家和就是个孬种!我看不上他!” “看不上就看不上呗,你俩娃都这么大了。现在又有我和你爹看着,看他们还敢把你咋样!” “哎呀,反正我不想和他过了!他这般无情无义,谁知道日后又是如何?” “那康康咋办?” 是啊!她也发愁呢!康康她肯定要带着,不过张家必然是不肯的。 一时也没个主意。钟灵对古代这事儿也没办法,女方总是不占优势的,除非她娘家家大业大,能以势压人,逼张家签下和离书。或花银子去打通官府关节。不然,还真只能干耗着。 更何况,现在天下初定才恰恰十年,皇帝正发愁人口的事,更是不喜夫妻离异,耽误他的人口大计。 索性这事儿也不着急,张家和还没回来呢! 听她小姨说,她路上半个月前,就见于将军等人往东去了。这会儿只怕早就到了东边,也不知那边情况如何了。 其实这次疫情除了洛城和南阳两地严重些,周围这一圈受灾倒不算严重。他们才来这儿十多天,官府就出面施药了。南阳那边又晚了十多日爆发,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灾民无非也就在方圆五六百里地活动。况且这回南北都又灾,那些灾民都往西边来,尽在大山里头行走,沿路上人口不多。好在这次应对及时,除了原先那批灾民,倒没死多少人。 现在东边只怕都已经平息了,明儿进城去问那寄卖都曲子的事儿,也顺便打听打听。 钟灵次日进了城,先去了墨宝阁,问了她那曲子的事儿。隔了这么些日子,那伙计早不认得她了。后来听她一说寄卖曲子,名字署了“毓琇”的,那伙计立马就换了大大的笑脸。 “姑娘,这都快一个月了,你咋才来!”那伙计边说着边引她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茶。 “您那曲子啊,我们掌柜的当天就看过了!自己在后头弹了半天,出来便交代咱们,若是逢人来问新出乐谱的事儿,就给推荐您那本。早十几日前就被人买走了!人王公子后来又来问过两回,您又没留个地址,就只让那王公子改日再来。” 哈?制度挺先进的嘛!还有专业人士审稿推荐的?不过看这店面大小,许是什么世家大族开的连锁店也未可知。 钟灵没想到这么快卖出去了,今儿并未带新的曲子来。 那伙计听了有些失望。不过听钟灵说了,家中还有两曲,一会便回去取了来。便又高兴起来。短短一月不到,这位毓小姐就又得了两曲,看来是个多才的! 先不急,那伙计给她倒了茶,让她坐着,他去后头叫掌柜的来跟她结帐。 “不就二十文吗?有啥好结账的?”钟灵心想。 一口茶喝下去,掌柜的已经出来了。 “哈哈,毓小姐来啦!” 钟灵礼貌回笑。 “您那首曲子,我自作主张,卖了二两银子。今儿便是要和您商议一下,多印一些出来的事情。” 钟灵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这样!就这首曲子,小店愿出十两银子买下。” 一本就卖了二两。你还要多印一些出来,就给我七两??我看着是个傻的? 见钟灵疑惑不解,那刘掌柜以为她不想买断。便又说:“当然,也可以换成每卖出一本,小店给您七文钱。这再印的,我们打算定价二十文。” 哦!那是当然,第一本能卖二两银,后面的,自然只能走量了。长长久久的,一年卖出二三十本,也有赚头。若真是连锁店,别的店也卖些,倒是能挣。 钟灵摸了摸鼻子,方才错怪这掌柜的了。 “那就十两银吧!”懒得搞那些有的没的,钟灵果断选了买断。 她这最多自己挣点小钱花花,不指望这个。前些日子,练功之余,她也想着要如何搞事业。一人之勇不算啥,阖家发财才是真!她早就想好了,就等着日子安定下来,便开始带着亲人们发家致富奔小康!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大皇子危 , 刘掌柜同她结算了八两银子。照理卖出去那本只需与她二十文即可,因当初只想试试水,求个本钱,与那伙计定价便是二十文。不过刘掌柜欲拉拢她,便分了一两银给她。 钟灵想着,索性出去了也得打听东边的情形,何不先问问这刘掌柜? 墨宝阁还真不愧是大店,消息格外灵通些,东边最近的消息也有。 说,东边五日前便已平息。于将军和太医们这两日应已班师回京了。一起儿的,那位苏世子也走啦。 还说,郢州府的水也退啦!大皇子在江南筹集了五十万石粮食,正往郢州、豫中两府运呢! 钟灵一听这数字,便脑子里自动转起来,学计算机的就这毛病! 一石便是一百二十斤,成年男子每月吃粮三十斤。按人均二十斤来算,五十万石粮食够三百万人吃上一月了。 即是赈灾,那便也不能指着吃饱。各家自去寻摸些野菜,参进杂粮里,怎么也能混到秋收去。再有,先前关中已运过去两批粮,两府合算拢共也不过五、六百万人口,应是足够了。 钟灵又简短与刘掌柜聊了几句,不好耽搁人家生意,便告辞了。出了门,她又四处溜达几圈,找了处隐秘角落,进了空间。一键生成了二十首曲子,照样先试听一遍,挑出两首来。转换成曲谱,又誊抄下来。便又往墨宝阁去了。 刘掌柜大概看上一遍,嘴里嗯嗯啊啊哼了几句,便爽快地付了银子。照样儿一本八两。 今儿进帐二十四两银,虽说现在已经不大看得上这点小钱了,钟灵心里还是美滋滋。 一回去就跟大伙儿说了这消息。村长等人听说,家乡那边水退了,更要开始发粮了,便想返乡去。可惜与吴家已经签了合同,三月这才过了一半,便只得再等等。 钟灵最近练武小有所成,已能贴地飞上十来步远了。倒没叫她师父操心,依旧每日苦练着。 倒是她五哥,原本只当她好玩。后来见她竟真能离地往前滑了,稀奇得不行,也嚷嚷着要学。 笑话!你说想学就能学?就咱这儿,还是磨了好些天,搭上了几个月的交情,才让师父勉强点头的。钟灵心里哼哼。 哪想当天下午,她师父就领了五哥过来,让她叫师兄! 您老背着我收徒就算了,咋还能越过我去,直接给安排了个师兄呢?我才是大弟子好吧!还有,他都十四岁了,比我可老多了! 丁叔直接忽略她幽怨的小眼神,操着手带五哥走了。日日亲自教导,看起来热络得很! 钟灵也被激起了气性,每日练功越发上心。不过天资这种事情,强求不来,都是命!才过六日,钟文弘便能贴地飞了。到了昨日,他已蹿得比钟灵高,跑得比她快了。 钟灵心中郁闷的同时,也想怪道师父那般爽快收他为徒。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人比人想死,货比货得扔吧!她绝不算不上学渣,便只能解释为,五哥当真天赋异禀吧!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虽然还有月余,各家已经开始打算着返乡之事了。外头过得再好,也比不上祖祖辈辈生活的那块地。 这日晌午,各家刚从地里回来,娃子们依然在跟先生念书。钟兴维和他的两个小舅子回来了。 他们走了小半月,虽赶着驴,腿上省些功夫,却也瘦了一圈。进了屋便让他们歇着,妇人自去操持饭食茶水去了。 总归陈秀梅母子早就平安归来了,众人便不好奇他们路上情况。等他们吃完饭,也听了家中这小半月来的事,自己三个倒是叹了口气。 虽听秀梅的意思,不想再和张家和过了。但这会儿,却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说。 李氏见他们沉默,拍了小儿子背一下,“做啥子唉声叹气的,有啥子事,说!” 陈明远瞅瞅二哥和姐夫,又瞟瞟他三姐,没好气地道:“我姐夫他,没啦!” 李氏又一巴掌,“说什么胡话呢!你姐夫不。。。。。。” 说到这儿嘎然而止!望向大儿,见他点点头。又转向闺女这老三,重重叹了口气。 等了会儿,陈秀梅也没吱声,只低着头。 李氏便又问那三个,“咋没的?” 从江南来的粮草昨日便已过了信阳。因走的水路,从淮安一路沿淮河往西,今儿一早便到了桐柏县。 姜昊英虽还只是个世子,却已是人到中年,三十又二了。他素来行事颇为沉稳。因朝中局势紧张,这一番江南之行,将他外甥护得可谓是密不透风。 不过眼看此地距南阳和北襄两郡,不过一百三十里。到了这儿,事情便已了结了大半。 前头这些日子无风无浪,顺利得很。想来中宫嫡子年岁尚幼,皇后和国舅还能再耐心潜伏几年,这次许是他过于紧张了。 赈灾要紧!这回又是大好立功的机会,他便不再拘着外甥,打算放他去北边独当一面。也免得将来回朝请功之时,被人挑刺,说功不在大皇子身上。 大军便在桐柏县分了两路。一路由姜国公世子领着,奔南边的北襄郡,去往郢州府。另一路由大皇子带着,往洛城以东的荥阳郡,到豫中府赈灾。 哪想才分别五日,便听人来报,大皇子在荥阳遇刺了! 十多个死士挑了半夜十分,突然发难。那些人怕是跟了他们月余了,只怕从京中出发时,便已隐在四围伺机而动了。前头风平浪静,不过是等着机会一击必中呢! 怪道皇上当朝指派大皇子南下之时,国舅只安静立着,一句未言。当时只当是喜报来得突然,皇上又是趁着朝野上下欢欣鼓舞之时任命于大皇子,皇后一派便不好跳出来坏了群臣的兴致。想来那时,国舅心里便已有了打算! 还真是一击必中!若不是皇上疼爱,拨了太祖留与他的龙卫里头二人给大皇子,其中一人又用自己身体挡了一回,大皇子当场就得毙命!也多亏龙卫一事隐秘,便是连皇后也不知,乃太祖临终前亲手交付于当今陛下之手,世上再无第二人知晓。 便是这样,大皇子也去了大半条命。现在不过靠药吊着,喘口气而已。已经昏迷四日了,高烧不退。看这样子,最多再拖个三四日,还是要去的。 荥阳并无太医,那两龙卫便同大皇子自身的暗卫,轮换着背了他,日夜不歇地往京城奔。才于今日凌晨寅时一刻到了燕京城门底下。 正文 第六十章 寡妇再嫁 , 这一路倒是无人劫杀,左不过再等几日的事,何必在这节骨眼上触那位的眉头?你当皇上不知是谁干的吗?别说皇上了,就说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呀?不过是没证据,拿他们没辙。 若是这时候再冲上去补刀,那就是挑衅!皇上便是再宽厚,如此蔑视天子之威,也会不顾一切将皇后一派抹杀! 便是这样,近来皇后也日日老实在自己宫里坐着,不敢迈出大门一步,就怕被皇上寻个理由,赏赐一杯“美酒”。听下面的人来报,这几日前面殿里可是杖毙了不少人,绝大部分都是她安插的眼线。死了便死了吧,只要能让他出气。不过几个棋子,日后再慢慢培养就是。 这回也折损了不少死士,不过都不打紧。重要的是,那贱种现在不过余口气罢了。等了这么多年,总算能舒坦了! 烨儿总归是嫡子。没了这贱种在前头挡着,再过些年,等烨儿大了,皇上自然会忘了这事儿的。届时看在烨儿份上,对她,总会回心转意的。 不说皇后如何心中打算,渭南那边,钟灵一家子正和那张家打着官司呢! 天意如此,据他们回来的三人说,陈秀梅她男人是从驴车上摔下去没的。 那日五人还未到陈秀梅晕倒的地儿,便先到了扔下他家孙女的那段路。几人便在那附近找找。 一路过来,两边干干净净,半点也看不出就半月前,此地还灾民遍地,哀嚎漫天。官兵早就焚尽了路上一应物件,衣物破被的自不必说,便是尸体也如此处理。现在啥也找不见,便只能找人。若是活人也找不到,那便是悬了。 没多久,五人就在路边看见了一个小坟包,上头插块木板,简单写了“张小莲”三字。 这原是陈秀梅经过那会,官差正焚尸,她瞧见了大房的闺女也倒在路边。左右那会也有药了,她便上去求了人家官差,自己领了那丫头遗体,单独刨个坑烧了,就地堆起来个坟包。 要不怎么说,她胆子大呢!哪家的妇人敢亲手火葬啊!反正她是做了。事后还求识字的官差,拿刀刻了块简单的木板插在坟包上。也算全了他们叔母侄女一场的情份! 这边五人见了那坟包,张家老大这亲爹还没如何,那张家和却跟丢了魂儿似的。 张家宝心想,是你闺女还是我闺女啊?若不是怀这闺女的时候,老二正乡里做工,他真要怀疑自个儿媳妇了。 张家和性子是懦弱,但尚存几分良知,比不过他爹和大哥那般自私。原先心中尚有指望,那后来官府不施药了吗?指不定媳妇和儿子还活着!这会儿亲眼见了侄女的坟,那一线生机立马就垮了个尽。他侄女还在后头发的病,都没熬过去,更何况他妻儿? 又呆呆地爬上了驴车。也不着急赶路,就跟个木头人一样。 也是他们运气不好,第二日正好又碰上了下山的土匪拦路打劫! 原先钟灵还奇怪,这边的路也不窄了!为何听金蛋他们说,来往的商队倒不多。前阵子正是闹瘟疫的时候,山匪也惜命啊!何况山里寨子住得又集中,一旦一人染上,那可不得了。最初听了风声,他们大当家的一早便禁止寨里的人下山了。 所以这一个多月来,灾民们能才相安无事地通行,你待平时走来试试? 这不,听说官府早十日便已清理了山下,今年又已歇业两月,这会儿,山匪们早就迫不及待地要下山开张了!他们也不挑,看着还过得去地,都拦下!这时候哪还管你富商不富商的,他们在山上已半月没吃上肉了!存粮嘛,是还有好些,可牲口,早就吃完了。 这张家和一辈子没硬气过一回。也不知他咋想的,因悔恨无能护住妻儿,便想逞一回英雄。突然就跟发疯了似的,一鞭子抽那驴身上,就要冲前头那四个拿了大刀的山匪踏过去! 那山匪从来没见过这么虎的农家汉子,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直往旁边闪躲。临了抽了大刀出来,一刀劈在那驴屁股上。反正他们要的是肉,死的活的都一样! 那驴吃了痛,又是狂奔,又是左右打转的,立马就甩了张家兄弟两个下去。 驴子能跑多快?张家老大摔下来,也就擦伤了胳膊而已,张老二却一头磕在大石头上,当场就没了!不是天意是啥? 那几个山匪见出了人命,这几人看起来又是穷鬼,原先也不过就图他们那两驴。晦气!便一哄地跑了。 这事其实也和陈家没啥关系,砍驴的是山匪,赶驴的是他大哥,又是张家和自己强了鞭子抽驴身上的。若真要说有关系,他们这边无非就提供了头驴。那张家却抓着不放,非要找他们讨个说法。 能有什么说法?你儿子是去找你儿媳妇的,也不能算是为陈家办事的工伤。那张老头一听,立马就叫道:“什么儿媳妇儿?我那二儿在路上的时候就把她给休了!” 反正两家早就撕破了脸,儿子也没了,要这儿媳妇有啥用? 钟灵一听,瞬间眼神闪了闪,这个可以有! 前一阵子,她小姨说不想在张家过了,她便在墨宝阁找这个朝代的律法仔细研究过了。 那张老头怕是还不知,本朝在这面已有新律令。寡妇若改嫁,可带走未满十二岁子女。 还是那个原因,这天下才恰恰安定十年。此前是八年苦战。再往前,又有南朝蜗居一偶,北边的百姓受鞑子欺压多年。十年前太祖立朝之时,痛惜人口不丰,便改了前朝律令。 大方向上,自然是鼓励生养,小的就有不准夫妻轻易离异之类。实施起来便是,不管你是和离还是义绝,官府均不会轻易许可,吃亏的还是女方。至于休妻,倒未曾有变。天下渣男何其多,谁敢挑这个事?不怕群起愤慨吗? 但寡妇却另当别论,太祖鼓励寡妇再嫁!只口头鼓励能有啥用?谁也舍不得抛下子女呀?所以便允许寡妇改嫁时带走未满十二的子女,夫家不得阻扰。当然,孩子若是想留在夫家,寡妇也不得强求。 前世历史上也有。北宋范仲淹,又名朱说,便是他娘带他改嫁时,为他改的朱姓。后来他儿子死了,他自己又做主给儿媳改了嫁。总的来说,宋以前都还算宽容。 本朝这律法之所以尚未深入人心。一来不过才十年。且大环境如此,便是合乎律法,也未见得多少人能抵挡舆论;二来夫家哪肯舍弃自家血脉?是以少有公婆大度为寡妇择婿的。 但若被休归家,那婚事就不由夫家做主了。便可以钻律法的空子!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苏母周氏 , 钟灵同她嘎公和舅公一阵嘀咕后,陈庆业看向他大哥。村长思忖少顷,便肯定地点了头。是有这么回事! 那咱试试?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不过,两家闹成这样,便是不被休,他闺女日后在张家,还指不定怎么被蹉跎呢!那就上呗! “张老头,你说被休就被休?谁瞧见了?我儿可没拿到休书?” “当时匆忙,才没给休书,但我那二子可是亲口说了休妇的,俺全家都可作证!” “你一家自然听你的!” “反正当时就休了!要不俺二子能把她扔下?你等着,我这就去让人写封休书来,我要代子休妻!” 半推半就的,这边就拿到了休书。 随后两拨人便进了城,张家击鼓鸣了冤。入了衙内,没费多大劲儿,就掰扯清楚了。 上头坐的大人原是个和稀泥的,但见那陈家竟通律法,拿了新规来说事,他也只得按规定来。 上头明明白白写着:若先夫亡,妇再嫁,许其携子女往。 那老丈说得没错,弃妇也是妇啊!那孩子又紧紧抓着他母亲不放。便判了张永康给弃妇陈秀梅和丁二。 这丁二是哪个?哪儿冒出来的?钟灵嘎公临时抓的壮丁!律法也说了,需再嫁。大人当然要过问一下,嫁谁啊? 钟灵嘎公顿时傻了眼,咱还没想好呢!但上头坐的大人可不等人,张家老头也觉得机会来了,跳出来搅合。 这跟过来的几家都是族亲不说,男子还都有妻有儿的,顶都没法顶,这可咋整?正心急火燎,就扫到了堂外的丁叔! “就他,丁小子,俺闺女许给他了!” 钟灵扶额,舅公,您看我师父像是好说话的吗? 丁叔自然也看到陈家老爷子在这堂外扫过一圈了,知道确无他法。天下女子不易,救人如救火,左右不过权宜之计,便入得堂内,认了下来。 “胡扯!你几时许的亲?俺们写的休书还热乎着呢!难不成你一女嫁二夫?”张民生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副抓到你小辫了的嘴脸。 “张老爷子,何需提前许亲,便是当堂定亲又如何?这律令对定亲时日可无要求。我孤身一人,无父无母,婚事自己便做得了主。”丁叔威武!也是说给那大人听。 “你们这是串通一气,对!你们糊弄大人。。。。。。你们,鸟视公堂!” “肃静!”上头拍了惊堂木。你才藐视公堂呢!还鸟视!这陈家也是!虽合乎律法,但态度太过敷衍,好歹商量好了来! 懒得再论,索性该问的都已经问过了,便定了案。 大概也觉得夺人子嗣不太厚道,转念便又令陈家人赔了张家十两银子。 聊表本官对你的同情吧! 官府判决都下来了,张家也没法子。况且那陈家当场就付了银子,生怕再多生事端,他便是想拖也没得拖。 三日后,钟灵便听说,官府派兵去剿匪了!后来又听说虽未曾剿干净,但却安分了不少。 也是,这山匪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都未能剿灭,也不会因为一场瘟疫就突然弱了。 更何况,谁知道这官府和山匪啥关系?要说没点猫腻,两方能相处无事这么些年?便是没有勾结,那也应有通话的管道。许是暂时又达成了什么协议,山匪便暂时潜伏了。 那山老大又不是个憨的!再不约束底下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惹了民愤,便会碍了上头的眼。到时真派大军来,几天就能给他灭得干干净净,一丁点火星渣子都不留! 以往嘛,都是小打小闹! 到了第六日,又听刘家武子说,昨儿在城南见张家和前头那拨汉子都往东边回去了。也不知是后来回头寻了亲,还是被扔下的人大难不死找过来了,总之听说走的时候,二十多号人变七八十人了。倒是幸事! 这么一来,庄子上的日子便越发清闲自在起来。 却说京城这边,苏世秀等人也不过早了大皇子两日,才恰恰到的京城。 那日大军还未到城下,各家亲眷便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了。此去两个多月,虽后来知晓那瘟疫有药可防,这边京中亲眷还是免不了日日提心吊胆。 好在终于平安归来了! 苏世秀也没做指望府里会来人接他,当然他那个‘好二婶’除外!哪想远远见得其母周氏,站在各家亲眷里头,正朝这边张望。 他忙别开眼去,假装没瞧见。 大军在外城停下,前头于将军等人并未多做停留,带着苏世秀就往内城皇城去了。 苏母有心上前,冲苏世秀招手,却不得他一个眼神回应。只好讪讪收了手,目送他远去,便带着丫鬟婆子回府了。 苏世秀眼角余光撇见她泪眼涟涟,心中有些复杂,终究也没回头。 他心中奇怪,记忆中,这周氏可好几年不问世事了。每日只顾着悼念她那亡夫,也就是苏世秀他爹,旁的一概不管。 他本想着,这样也好,免得见了尴尬。哪想今日竟会在城门口见到她,似与记忆中有些偏差。 这么说来,身后这两护卫也并不是如他以为的敷衍?这周氏突然如此转变,莫不会也是个假货吧? 入了宫,于将军将事情简短地禀报了皇上,一群人就被打发出宫了。索性南方事已了,汇报和论赏的事,以后再说吧。皇上这几日正忧心大皇子呢,没那个心思。 倒是训了苏世秀几句,此次虽是误打误撞,也算立了大功。日后万不可还如这般鲁莽,让你娘担心! 本想刺一句,她才不会担心呢!但一想到方才城门口的事,苏世秀又咽回去了,尴尬笑笑,糊弄过去了。 磨磨蹭蹭到家,果然那女人已在府门口等着了。唉! 说实话,他不大看得上这周氏,并不想与她续那塑料的母子情。死了丈夫便连儿子也不要了,说得好听是痴情,说明白点就是傻叉! 原主这小子多可怜啊!苏元明去世那年,他才九岁。搁现代,正是家里六个大人围着转的时候。这周氏倒好,只顾着自己伤心,啥也不管! 失去父亲已经够可怜了,哪想同时母亲也丢了魂儿。最初那半年,小人人还每天认真读书,试图吸引他母亲的注意,得一两句夸赞。石头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这周氏却跟个行尸走肉一般,半点动静也无! 那孩子这才渐渐地荒废了学业,脾气也越发暴躁。照他看来,这都是那周氏造的孽! 当然了,现在回味过来,其中怕是也有不少他那个好二婶的手笔。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二婶其人 , 素来便是周氏督促他读书,前一阵子自发学习,也不过是为了讨周氏欢心。既然无用,后来索性学子监也不去了。 母亲没了指望,便越发感念其父,遂将心思都用在了练功上。 他才多大?13岁!苏世秀估摸着,这一身功力,没个十年八载苦练,拿不出来! 他自三岁习武,得其父亲自教导。苏元明纵使再忙,也要抽出空来。日日督查,未曾间断一日。每每练功,便能感觉父亲尚在其侧,耳畔还留有他严厉的训斥。是以这四年来,他非但没有荒废了武功,反而更加拼命了。似乎要靠这个,来感受父亲的温度。 尽管知道原主对周氏尚有孺慕之情,苏世秀却不屑!若不是这女人没尽到做母亲的职责,也不会叫这小子丢了性命!虽然那样的话,也就没他这假货什么事了。 他一心为那小子不值!堂堂国公府世子,被人塞箱子里一运几千里到南边去。过了一个多月,才有人找来。据于将军所言,离京第二日,可就往他家中去了信。 后来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护卫,便是周氏派来的。 想到这儿,人已到跟前,不得不上前应付一番。 周氏便算了,虽不知她近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唤醒了缺失多年的母爱,对他又抱又哭的。但你程安雅不过一二婶,却哭得比他亲娘还厉害,算怎么回事? 他可不是原主那个傻小子,回忆往事种种,许多事情都隐隐透着这位二婶的手笔啊。 就说这次吧,原主与人打赌,要往南边去,不也是因为她舅家孙女而起吗? 这几年,那严家小姑娘可没少往府里来。每次都是应她表姑之请。以前周氏打理府上的时候,可没见她与严家如何亲近。苏世秀记得小时候,他这二婶并不喜他二弟与严家闺女一起玩耍,怎么突然就改了态度,对这小姑娘如此热情了? 每次那严家小姐过府,程安雅总有理由叫他过去,至少也得见上一面。一来二去的,他与那严书瑶便也熟识起来。还不止如此,不管有事无事,这位长公主总要在他面前提几句她那表侄女。 今儿瑶儿新学了个糕点,做了给我这姑母尝尝。我尝着味儿不错,便给秀哥儿也端一碟子来。 昨儿瑶儿得了一首新诗,来,秀哥儿,你给点评点评? 前些日子瑶儿去城东慈恩寺求了几个平安符来,咱们府上都有,秀哥儿,你先挑一个吧。 这是要做啥子? 不得不说,方法虽简单粗暴不入流,效果却很感人。 这不,这小子这两年对那严家小姑娘越发上心,打架斗殴没少干,都是因为争风吃醋! 就三个月前,庄子送过来两筐西瓜。正吃着冰瓜,他想起那严家姑娘前阵子说什么天热没胃口,便问了一句,可给严家送过了。他那二婶听了就说,秀哥儿如此关系你严家妹妹,让她给你做媳妇可好? 好你锤子!这才多大的娃呀?平时一起玩,争强斗气,比谁与谁亲近些也是有的。哪里就懂情情爱爱,要谈婚论嫁了! 用心险恶! 这次与那林家小子打赌,不也是因为她?话赶话地就说要到南边去。 那林家小子也不定真喜欢严书瑶,不过他向来爱与苏世秀做对。六岁那年的宫宴上,他不过嘲笑了那小子一句,便让他记恨上了。从那以后,但凡二人碰头,必然是一番腥风血雨。 不过严书瑶对那姓林的小子却一向热络。是以原主与林向志虽不对付,却不得不碰面,经常凑一起玩。隔三差五地,二人转就有新进展。尤其是这两年,这两货基本包揽了京都一半儿的谈资。 一行人入了府内,周氏便借口乏了,打发其余人散去了,晚上家宴再聊。苏世秀正想借机溜走,却被她喊住了。 “秀哥儿,娘知道你心里有气,怨我这几年对你不闻不问,这次还险些丢了性命。”周氏殷殷望着他。 “娘知道错了,以前是为娘糊涂。往后,娘一点好好护着你!” 见苏世秀不啃声,她也不强求。多说无益,日后多多关心他,秀哥儿总会原谅她的。都是这几年欠下的债啊!她怎么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明哥在底下也在怪她吧!她没能照顾好他们唯一的孩子,还险些让他被人害了性命! “你不信没关系,日子长着,娘会改给你看的。” 又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只不过,有一事,你要记得为娘的话。以后少与你二婶打交道。我知她这几年对你颇为照顾,这点为娘感激她。但有些事你不懂,她没安好心。” “倒不是个蠢的!”苏世秀心想,“怎么之前就能干出那么蠢的事呢?” 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周月英又怕这话反而起来反的作用,便不得不多说几句,“你若不信,便随你吧!不过日后若你二婶找你有事,你多与娘说一说。娘不拦你,有问题自会提醒你。” 索性有她看着,慢慢来吧! 苏世秀点点头,周氏便放他走了。 出了门,苏世秀感叹天意弄人。若是原主还在,现在母子谈心,该多么美满!他实在无法漠视周氏一颗想要补偿的心,可惜原主人已经没了。非得用一条人命,才能唤醒一个沉睡的人吗? 想到这儿,方才软化了的心又硬了起来。都是自作自受的! 回了自己院子,才发现屋里已经大变样了。人也换了不少。联系今日所见,估计周氏已重新掌家。说到底她才是国公夫人,这府里的女主人。程安雅虽接管了四年,要回来也名正言顺。容不得她不愿。 也好,倒省了他许多的事。原本在路上还想,回来要如何报仇。弄死弄残容易,但日后要他如何与二叔、弟妹们相处? 他最是不耐这些勾心斗角的。努力学习,认真科研不好吗?搞来搞去有什么意思?他一向信奉,绝对的实力可以无视一切魑魅魍魉,粉碎一切阴谋诡计。 情商什么的,你看爱因斯坦需要吗? 不过,让他就此放过那女人,当什么也没发生,绝无可能。改天得空,他一定要与二叔说一说。至于证据,又不是要追责,要什么证据?他只是单纯警告而已。霸道又骚气! 方才那女人不是自个儿认了吗? 是她拦着信没让府里知道的。说什么,见大嫂日日为大哥伤神,若是知道了秀哥儿有难,岂不是雪上加霜。因怕她大受打击,恐酿成大祸,才做主瞒了下来。 她私底下也派人去追了,哪知道半月以后,派去的人突然失了音讯。待要再派人去时,大嫂已经知道了。 这种鬼话,谁信谁傻逼!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过往 , 大皇子一到京城,皇上便去他府上探望了。出来的时候,一朝天子双眼通红,摇摇欲坠,看了着实令人唏嘘。 府里随后就准备上了后事。 下晌的时候,苏母周氏便带着苏世秀上门了。周氏拉着大皇子的手痛心不已,哭了好大一会儿。看着大皇子昏迷不醒的样子,她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她有负明哥所托,差点让秀哥儿送了性命。更有负她姜姐姐所托,没照顾好煦哥儿,叫人害成了这个样子! 苏世秀在一旁暗自查看了大皇子的情况,倒放下了心来。想回去早点儿准备着,便只好先安慰周氏。好一阵,二人才回去了。 周氏与大皇子生母姜氏,乃闺中密友。说‘闺中’也不知是否合适,因那会儿,她俩还是镖局里跟着走南闯北的野丫头,什么闺中不闺中的! 太祖起义之时,天下苦难已深,是以一呼百应,多方英雄前来相投。其中就有威远镖局。周月英与姜笑笑的父亲,便是镖局的两位当家的,二人乃结义兄弟。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又年龄相近,性情相投,几乎形影不离。 后来又在军中,同时结识了当时还只是程家大公子的当今天子和苏家大郎。正是年少慕艾,一切都格外美好。四人之间的情份也远非旁人可比。 只是后来,也免不了落入俗套。 程家在宁郡乃百年望族,程安邦其母林氏也出身名门。林氏其父林鸿达,时乃与宁郡相连的姚安郡郡守。程安邦十岁那年,林氏便为其求娶了娘家侄女,两家再度联姻。 其父程正平起义之时,林鸿达便在后方为其料理募资粮草一应调度事宜。程安邦随军那年,林家表妹才年方二七,是以二人并未完婚。待到次年她及笄之时,战事才初起一年,正是紧要的关头,程安邦遂未能回徐州完婚。 又一年过去,他们占领了中原东南地带,也算站稳了腿脚,局势稍微安定下来。程正平便带了程安邦回徐州完婚,也是为了与林家再行细商往后之事。尽管那时,程安邦与姜笑笑已情投意合,不愿回去娶林家表妹,但大局当前,容不得他不从。 大婚之后,林锦绣依然留守徐州,在家伺俸她婆母兼姑母,也帮着打理些后勤事宜。她是大家小姐,自小娇养着,如何能与周、姜二女相比,随军征伐? 不过经程安邦先前的抵触,他与姜笑笑的事也算摆到了程正平案上。原本的儿女私情也就成了大人们坐下来可谈的事。 彼时两年征战过去,威远镖局的两兄弟已不是当年来投的四五十人队伍。周姜二人已各自成了他手下独领一军的大将。儿女们情投意合,自然是好事! 战时无他物可赏,唯有将来可期。让手下爱将的独女与他大儿做妾,纵使他为上峰,程正平也说不出口。为拉拢部下,在程、林二人完婚的次年,他便于军中亲自主婚,让程安邦纳了姜笑笑为妾。并且许诺,可免避子汤,准姜氏生下长子。能不能怀上自然就随缘了。 若不是情况特殊,便是一般人家,嫡长子之事也不容儿戏。何况在天家,那更是利益之争,也是朝纲稳固的根本。侧妃生下庶长子,那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纵使林家心有怨言,也并未阻止。功成才有将来可言,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功成。将饼做大了,日后谈分饼才有意义。 其母林仪虽偏袒娘家人,彼时也是乐见其成的。林锦绣既然留在徐州家中,又岂能有后?战场上刀剑无眼,留后为大。 况且,林氏虽只安邦一子,程正平可不是! 早年间她不放在眼里的富贾之女任菲儿,那会儿也让程正平看重起来。任氏育有一子程安平,不过小安邦三岁。彼时也准备着要去往军中了。她儿安邦但有不测,那她林氏一门岂不是为白白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是以虽是纳妾,却因多方抬举,办得也颇为隆重。果然次年,姜氏便产下一子,得太祖亲自取名宁煦,便是如今的大皇子。 原本姜氏有孕,便应回徐州待产。不过其父恐徐州大妇不容,伤了姜氏与其腹中胎儿,便多方推脱阻扰,乃至于宁煦三岁还在军中。程姜小两口也因此有了那格外美满的四年,直至立朝前一年,姜笑笑为程安邦挡箭而死。 这就是现在让朝野上下头疼的历史遗留问题了。 当年的嫡子程安邦,有其外祖林氏一门加持,立朝之初便被立为太子。乃无可置喙之事。太祖在位七年,便因旧伤与身体亏空,驾鹤西去了。现已是程安邦继位后三年。 当年姜氏之死,虽无证据,多数人都怀疑是林氏一门干的。彼时已是先帝起义的第七年,天下基本大定。林氏一门因未曾冲锋于前方,势力威信皆有不足。姜父军中多年,那群人都是过命的交情,势头正盛。林氏一门恐将来有变,容不得姜氏,也是极可能的。 当年那场刺杀虽意在姜氏,却被当今皇上从中插了一脚,险些丧命,得姜氏以身相挡才避过去。二人当年又情深意合,皇上便对大皇子情有独钟,对皇后嫡子倒不怎么上心。 林氏一门两后,天下安定以后,武将功成身退,文臣势起,这几年越发风头无两。两派从暗地里,已经要搬到明面上来斗了。 这回大皇子被刺,便是宣战了。谁让皇上一直推不立太子,叫林氏没了耐心了呢!之前皇后嫡子年纪尚幼,尚能忍耐几年。如今二皇子程宁烨也有八岁了,皇后急了。 更何况,这回还是皇上太着急了! 天下安定,已不如早些年那般,随处军功可立。这回南方大灾,如此大的功劳,皇上在防疫药出来以后,便派大皇子随其舅父南方走一圈。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为大皇子铺路了,指不定下一步就是立太子了。 皇后哪还等得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中毒 , 姜氏走后,本应送宁煦回京都,让他祖母和嫡母代为照看。但姜笑笑之死本就透着蹊跷,程安邦哪能放心将他托与林锦绣?便依旧带在军中,让周氏代为照看。 程安邦不放心,林锦绣还不乐意呢!让她养大,日后说不定还得记在她名下,那是算嫡子还是庶子?她是无子,但又不是不能生! 程宁煦与苏世秀本就打小一起玩,这回索性住到一个屋檐底下,一个锅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不是兄弟,胜是兄弟!便是次年太祖立朝,二人到了京都,姜家送了姜氏妹妹姜巧云入太子府,照顾程宁煦,两小子也依旧亲密,并未疏远。 好兄弟就剩一口气了,苏世秀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到了晚间,他又偷偷摸回来,进了大皇子房间。 左右也开始准备后事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是以大皇子府守卫也并未多森严。他又尚未娶妻,府里下人们现下全慌了神,一盘子散沙,全靠贵公公撑着。 其实要说这大皇子的伤,也不碍事!就是中了一刀。刀上抹的毒虽性剧,但一株天山雪莲下去,啥毒也给解了。可见皇上有多看重大皇子!便是只有一口气在,太医们也断言活不过四日,他也没心疼那株天山雪莲,早上便给他喂下去了。 那天山雪莲世间仅此一株,便是三年前,太祖驾崩前都没舍得用,硬要留给当今圣上。太祖征战那些年早就亏空了身子,多有暗伤。自知吃了也不过苟延残喘上月余。便想着不如省下来,将来或许能救子孙后辈一命。 他在位不过七年,朝中局势尚未完全稳定下来,冀北失地也未曾收复。心中对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忧心不已。 他这嫡长子生性仁厚,不知将来能否立得住啊!但这儿子又是自幼伴在他身边,得他亲自教导。且身份上无可辩驳,可安朝臣。又天下修养之际,也需一位宽厚之主。 临死之前便也不再多想,只嘱咐他,日后成了一国之君,便不可再如之前那般随和,也切勿过于重情,失了君主的威严。老皇帝对他这位儿子的性子可谓是一清二楚。 这才继位三年,林氏一门便势大如此,欺他至此,多少也是他性子绵软所致。 若太祖知道他舍命省下来的雪莲,就喂了一个左右要死的人,怕是得气得掀了棺材板。 还是说回大皇子的伤。 既然毒解了,无非就是刀伤而已。太医们是束手无策,但对于现代人来说,别说是苏世秀了,就是钟灵在这儿,也能拿出空间里的消毒液,双氧水、次氯酸钠和碘伏轮着来一遍先。 给伤口消完毒,再贴上一排缝合伤口用的“拉链创口贴”,然后挤点抗生素药膏出来抹伤口上,嘴里灌点抗生素、退烧药下去。 幸得那龙卫挡了一把,他这伤口倒没伤着要害。如此,保管几日便可退烧! 反正也不知是不是习武之人,体质格外健朗。第二日清早,大皇子府的贵公公一路举着大皇子府的牌子,无人敢拦,直接就冲到了宫里早朝上。一进大殿便扑地上尖锐大叫:“皇上,大喜,大喜啊!大皇子烧退了!” 皇上听了,一时难以置信。待贵公公重复一遍,堂堂天子竟大殿之上就满面泪水,感叹上天怜悯!叫皇后如何能安? 当即便退了朝,亲自去大皇子府看望。大臣们这些日子,也天天吊着一颗心。就怕大皇子一去,皇上和皇后对着干起来。这天下才安定十年,可不能再起波澜。 现在听说大皇子退烧了,一个个也都跟过去看看。 一群人到的时候,大皇子已经醒了。皇上喜不自禁,坐他床边握着他的手,拍了又拍,嘱咐他好生歇着。随后又安排了六个龙卫过来,再三嘱咐贵公公好生照看,才带着百官出府散去了。 人醒了,现在大皇子府又被护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皇后纵使气得手心抓出了血,却也不得不承认,良机已过。那贱种命也太大了! 大概所有人都以为,这波险情已了。哪想才过了五六日,眼看大皇子已经能下床走上三两步了,突然一天夜里又倒下了。一个黑影出去,大半夜地提了太医院院首过来。院首一搭脉,这是中毒了! 至于什么毒,他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又两条黑影刷刷跑了两趟,捉了四个过来。五人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也未有定论。 但却肯定,这毒也就只是让人暂时昏迷罢了。这几日悉心照料,多喂些汤水,过两日毒排出来,人自然也就醒了。 就这?弄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让他昏睡两日? 几位太医虽然也觉得事有蹊跷,但诊断出来就是这么个意思,互相看一眼,又郑重点了头。 好吧!便放他们回去了。几位老太医倒没想让那二位壮士送他们回去,年纪大了,谁受得了那个颠? 皇上次日一早听说了这事,也觉得奇怪,不过既然五位太医院的翘楚都这么说,便先看看。 没想过了两日,大皇子半点醒过来的迹象也无。那五位自然又被“请”了回去。贵公公也没了笑脸,不是说两日必醒吗? 胡院首搭过脉,又让另四人也上前瞧瞧,五人又是一顿叽里咕噜。摆手,这毒没排出去,不应该啊! 随后便问了贵公公近两日的饮食,也尽是些利于排毒的流食。那就是这两日又有人下毒了! 总算知道这下毒之人的用意了。没想一下子毒死你,剧毒之药往往色味有异,难以成事。这种慢性毒药,反而不容易察觉,往往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中了招。 就这么一天来点,时间久了,自然就熬尽了。 这......! 几位太医也恼火。这可不关咱们的事,是你贵公公没把人照顾好。都叫你仔细些了,怎的还又被人下了药! 贵公公前日便已经仔细排查过一次了,并未发现有任何问题。但现在毫无头绪,也只得再来一遍。 次日又请了太医过府,还是那句话,又被投毒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怎可妄言这等大事 , 可纵使贵公公将大皇子府的人筛了一遍又一遍,几位太医对屋内的摆设用具看了又看,也没找出任何可疑之人或物来。 真是叫人急死了! 听说今儿早上,皇上满脸怒气地冲进了凤栖宫,里头噼里啪啦一通做响。一刻钟后,又气冲冲地离开了,身后宫内又是一阵儿地杯盏落地,宫女们噤若寒蝉,室内一片狼藉。 “那贱种真是长进了,竟使上了苦肉计!”皇后面上阴云密布,因嫉恨五官有些扭曲。 “这般粗鄙的伎俩,也就能糊弄了他去!若真有人下毒,何不一下子弄死他,非要拖上这么些天。” 苏世秀近来日日往大皇子府跑,一连十日,床上昏迷之人依旧半点不见好转。尽管他脑袋都抓破了,也别无他法。这既不发烧,又心跳正常的情况,他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问太医吧,太医只说,只要防止再次中毒,体内的毒药便可自行排尽。 那若是找不到下毒之人呢? 多则一月,少则半月,大皇子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还是得再交代出去。 眼看大皇子的情况愈来愈严重,再这般拖下去,便是找到那下毒之人解了毒,也得留下了病根! 他只好和大皇子府里的暗卫们轮番坐守于程宁煦床侧。这般日夜不离地坚守了两日,一概靠近人或物,都仔细查看,着人试毒。昨儿又一搭脉,还是那个样儿! 这就怪了!除了大皇子,旁人无一人中招。不仅屋内其余人等,便是试毒的那几人,也是如此。 尽管每日滋补的汤药灌下去,程宁煦的身体还是眼看着垮了下去。苏世秀在空间里翻来倒去,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或许还有一人能试上一试! 两月前见的那位叫钟灵的姑娘,说不得有什么稀世良药,能解此毒。既能拿出绞股蓝此等不凡之物,此等小毒或许也不在话下。 当下便去往宫中,找皇帝要一份圣旨。 “皇伯伯,南方瘟疫之事,您还未论功行赏呢!” “知道了。该你的跑不了,朕记着呢!”皇上只以为他看上了什么物件,才着急着要赏赐。若是往日,他少不得要仔细过问一番,如今却实在没兴致,只挥挥手,“看上了什么,自己问福全去拿吧。” 苏世秀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想岔了。 “不是我。。。。。。孙太医他们不清楚事情的真相,那药实则是一位姑娘卖与我的。我原先是不信的,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枯草,也能克瘟疫?后来试过了发现竟真的有用,才有了之后的事。所以,真要赏,也是赏那个姑娘。” “哦?还有这等事?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如何知道这些?” “或许得高人真传,是哪位神医的弟子也未可知。这些有本事的人,向来行事不羁,在穷乡僻壤收个徒弟也不足为怪。” 皇上若有所思地点头,“前一阵子煦儿刚醒的时候,跟我说过,他能醒来,也是一位神医的功劳。” “说他虽高烧昏迷着,却也偶有神志稍清醒的时候。前一天夜里,迷迷糊糊中,神医给他处理了伤口,还灌了他几颗小豆丁。他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哪想次日一早竟能睁眼了。他一睁开眼便检查了自己的伤口,果然发现那儿贴了一排奇奇怪怪的细小布条。” 苏世秀听着面色越来越古怪,他倒不知,当时随手留的字条还能在这时候用上。 “神医还给他留了话,‘无需换药,切勿干扰伤口,神医留’。” 说到这儿,皇上长叹一声。“可惜那神医形影不定、来去无踪,这些日子我也派人各处寻访,却没半点的消息。” 突然语调一转,有些希冀,“莫非你说的这个小姑娘,真乃神医亲传弟子?如此,煦儿说不定就有救了!快!宣那姑娘进京,她便是没有神医的下落,或许也能凭自己本事试上一试。” “您干脆给她个封赏呗,到时候她师父听了消息,没准自己就找过来了。” “是,是。福全,拟旨!” 一般到了朝代百年,皇家和初始打天下的各大功臣们,几代人繁衍下来,干吃官粮不干事的闲人便多了。到那时,皇帝往往会吝于封赏爵位。 不过眼下立朝才十年,朝廷养的人不多。加之皇上欲讨好神医,便格外大方,借着瘟疫献药的事,直接给钟灵封了个县主。 苏世秀拿到圣旨,心里舒出一口气。对不住了,姑娘!把你拖进这是非中。不过皇上是个仁厚的,你便是无法,也不会治你的罪的。捞个县主头衔,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他又跟皇帝胡搅一番,最后得以带人,亲去南方宣旨去了。大皇子之事不容再拖,索性几人都是个中好手,一路快马疾驰,七日后终于到了渭南城东的庄子大门口。 眼看只十来日便可返乡了,钟灵这两日正考虑是否要提前跟这几家透个气,也好有个心里准备。待一回乡,就把生意做起来。 正想着,突然庄子来了一群人。待来人走近,这不是那个买药的傻子吗?钟灵有点哆嗦,来这么些人,怎的,要砸场子啊! 哪想那傻子直接上前,拉了她到一旁。干什么干什么?咋还动手动脚的! 苏世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在钟灵觉得毛骨悚然,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知你也是穿越过来的。钟灵,我有一事求你!” 哈?不语。实则心里已经,啊啊啊啊啊!跳脚了! 苏世秀等了片刻,未有回应。只得又说:“大皇子与我情同手足,有我辅佐,皇帝老儿又偏爱他,将来必登大位。此时绝好的抱大腿机会,你真要放过?” 似乎不能再鸵鸟,默不作声了。钟灵抬起头,歪着脑袋弱弱问他:“你在说什么呀?怎可妄言这等大事,小心隔墙有耳。”还伸出小手指朝旁边那几个护卫指了指。 心想,还继位呢,这不就要嗝屁了? 苏世秀气得笑了,“装什么瘪犊子!你说,你那几株草哪来的?” 好吧,装不下去了。实锤,只得认了。 “何事?”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当局者迷 , “大皇子中毒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又联想到前些日子听说的,钟灵恍然大悟。“哦!大皇子的烧是你给退的?” 苏世秀微微点头,干咳了一声。装逼被同为穿越之人发现,有如抄袭被抓,稍尴尬、略羞赧。 “你前世是医生?什么年代的?咱们是一个世界的吧?”钟灵跟好奇宝宝一样,一连串问题扔出来。 “我的事以后慢慢再跟你说。你只说有没有办法解毒吧!” “我哪懂这个?”语气明显弱了。 “之前克瘟疫的药你哪来的?”明显不信。 “啥药?” “绞股蓝。” “哦!你说那个啊!那个真是从山里割的,没骗你。”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点,反应过来,“你是说绞股蓝可以克瘟疫?” 难怪!肯花大价钱买那么些。原来不是人傻钱多。 见她的反应,竟是连绞股蓝可防治瘟疫也不知,苏世秀大失所望。“所以你也不会解毒?” 只不过依然不死心,“你既然不知道用处,为何要采那么些?” “你不知道?淘宝上就有绞股蓝茶卖呀!本就是一味中草药。”不过据淘宝店家写的,前世也是到了宋代才渐渐入药,想来这个时代的人没用上也不奇怪。 见她这番说法,苏世秀满心的希望浇了个透心凉。他倒没想过是这样,只以为她绑定了什么了不得的商城,可以换些奇珍异宝呢! “你还有什么别的特殊药物没,都拿出来我拿回去试试?” 虽不忍叫他失望,钟灵也只能讪讪摇头。抿了嘴歪着头,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不过见他失魂落魄,便有心多问上几句。前面那样的剧毒都能解,为何这个能拖如此久的慢性毒反而这般要命? 事情虽然传到了这边,具体却是不知的。钟灵只知大皇子先是中了剧毒,命不久矣,皇上拿出了秘宝才给解了毒。不过刚解完毒,后脚就又中了新毒,也是怪可怜的! 虽然事情紧急,但这些天来,苏世秀日日绷紧了神经,很是疲累。现在遇到同为穿越者之人,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便也答上几句。 “太医们也不知是何毒,虽其毒性不猛,但那班人研究了十来天了,也没有任何进展。前头那回,是皇上用了一株天山雪莲才解的毒。”说到这儿,转头看她,“天山雪莲你知道吧?天下仅此一株,用了就没了。” “既然毒性不大,干嘛这样着急?”还大老远跑来找她!想到自己帮不上忙,浪费了人家的时间,钟灵心里小小有点负罪感。 “毒性是不大。但日日有人投毒,积少成多。太医说最多只能再熬个一月了。” 见钟灵不解看他,他也有些惭愧,“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就是找不到下毒之人,也不知那人是如何下毒的。许是提前下了毒引,现在只用寻常东西激发了毒性。既是寻常物件,当然也就无迹可循。”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又强调,“我与他日日同吃同住,他中毒愈深,我却啥事没有。那就只能是他体内有异了。” 见钟灵眼神怪异地看着他,苏世秀也恼了,这姑娘怎么尽想些有的没的!说正事,着急着呢!却还是违心地解释了一句:“分被子睡的!” “噗哈哈!谁问你这个了?”钟灵没忍住。完了正色问他:“你金手指是啥?有空间吧?不然退烧药哪来的?” “有啊,一个生物实验室。”苏世秀不解她为何问这个,随口答道。脑子还在唾弃自己心思不纯上,闹了笑话。 原来真是个傻的,先前倒没冤枉他! “既然有空间,你把他拖进去不就完了!管它激活毒性的东西下在空气里还是食物上。你把他扒光了,洗刷干净,再扔进去。谁还能把他咋地?” 苏世秀涨得满脸通红,呆呆立着,心中大呼,我tm是个傻叉吧!这么简单的方法却没想到!嘴上却不肯认输,还要强(四声jiang)一句,“寻常物件便可激活,放空间也不一定有用吧!” 钟灵白他一眼,死要面子! “若真是普通空气和水都能激活,那对方如何控制毒发时间,岂不是下毒引当时或当日便毒发?下毒和毒发时间不能分开,那这人折腾这一出有什么意思?这么干,不就是为了将二者分开,好叫你们找不着他吗?” “你那个不是生物实验室吗?实在不放心,弄进你们那啥无菌室里,要是怕不小心碰了啥不该碰的,你就每天给他灌点糖水和电解质进去,死不了就行。” 苏世秀被怼得哑口无言,好吧,他是个大傻叉。 钟灵看他样子,也有点不好意思,安慰他一句,“当局者迷嘛!” 苏含泪狂点头,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既已有了法子,苏世秀打算即刻就出发了。不过又恐出了什么别的纰漏,他便想带上这小姑娘。他们二人都有秘密,见识也不同于此间他人,遇事商量效果要好得多。 更何况,他出京便是来宣旨,找小神医的。回去将大皇子藏在空间里,若是以神医之口打掩护,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便拿出圣旨塞给钟灵,笑着看她。 “啥玩意?” “打开瞅瞅,这是谢礼!”一脸贼兮兮求夸奖的意思。 索性钟灵也打算搞一番事业了,去京都也合适。现在莫名奇妙得了个新身份,才得了人家的便宜,也不好拒绝,便应下来。 只不过得先跟家里人说一声,安排一下。她与苏世秀先走,余下的人待此间事了,愿意去京都的便继续北上吧。她提前去也能先打点好铺子的事情。 至于做什么生意,她老早便想好了,现在已是九月尾,时机正好! 终于可以卖水果了! 钟灵以前的梦想就是,好好搬砖码字,待赚够了钱就回国。在老家那边的小镇上开个水果店,想想就觉得日子幸福美满得很呐! 若说在现代,她还担心自己不会经营,赔进去养老钱。在这儿,哈哈哈哈,保管稳赚不赔! 做大户人家的生意,赚钱不要太爽。冬天卖反季水果,夏天卖荔枝,银子滚滚来吧! 秘诀在于:给瓜果打蜡!夏天窖藏了,冬天再拿出来洗干净了,谁能知道她如何做到保鲜的? 至于荔枝的事,先保密。一步一步来,先把今年冬季的钱赚到再说。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有效 , 此时将近金秋,爹娘他们北上的时候,正好沿途收些苹果和柑子。她再暗地里寻摸一批蜂蜡。把店面先装起来,等冬天到了,就坐等大雪天里收钱吧。 这县主的名号来得可真及时!若没点背景,在京都也混不开啊。 这小子傻是傻了点,但回回给她不是送银子,就是送身份的。这么想来,指不定还是她的福星呢! 苏世秀在村长等人面前宣读了旨意,便算为她只身北上找了理由。钟灵又一番安排下去,村长等人听得是云里雾里。 不过灵灵说了,这些都不打紧。咱们只需知道,咱就要发达了,就成了! 陈秀兰抓紧着给她收拾了一个包袱出来,又要塞一百两银子给她,被钟灵拒绝了。他们随后还得收果子,得不少钱。苹果和柑子,都应季。 母女两个你推我让的。在苏世秀告诉他们,县主有俸银之后,陈秀兰才作罢。不过还是塞了二十两给她路上用。 辞别亲友,二人便带着护卫往京都奔了。 钟灵习武已两月,轻功小有所成。二十条经脉已通了十二条正经。原本只待三月期限一到,她师父便会助她打通余下奇经八脉里的第一脉,不过现在看来,少不得要耽搁了。 习武的好处显而易见。若是以往,她哪敢这般跑马?现在虽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但还能勉强跟上,便是多亏了这改造过的身子。一行人快马加鞭,虽然为了照顾钟灵,比来时要慢一些,路上也才十日便到了京都。 一进城门,未曾停歇,苏世秀便带钟灵入宫面圣了。 “你就是神医的弟子?” 照着之前二人商量好的说辞,钟灵点点头,“回皇上,是的。” “看着年纪倒不大。” “民女今年十二了。” “那比秀哥儿还小一岁,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本事,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夸完了却问:“你可有把握医好大皇子?” 钟灵自信点头,“回皇上,民女有七八分把握。” “好,好,好!”高位之上的景帝听了,一时振奋不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皇上,这位姑娘虽懂防治瘟疫,那也不一定就是神医传人啊!”说话的是淑妃,刚进来的时候,钟灵已经跟着苏世秀见过礼了。 淑妃又转向钟灵,“钟姑娘,你可有信物或凭证,能证明你确乃神医传人?本宫虽信你有真本事,不过大皇子一事涉及朝纲,容不得半点马虎。” 钟灵便拿出苏世秀提前给她的拉链式创口贴。此物一出,便再无怀疑。这东西看着和前些日子大皇子身上贴的一摸一样,想来便是神医师门的独门秘技。那便错不了! 当下,皇上便让苏世秀带钟小神医去大皇子府。并传令,让太医们配合小神医的治疗。 甫一出了殿,钟灵问:“刚才那个淑妃什么来路啊?” “她啊,她是宁煦姨母。” “姨母?娥皇女英啊!”钟灵语气有些嘲讽。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头的情况我以后再同你细说。宁煦生母姜贵妃在立朝前一年便去世了,这淑妃是后来姜家派来照顾宁煦的。” 钟灵撇撇嘴,没吱声。钟世秀只当她小孩心性,记仇着呢! 二人到了大皇子府,苏世秀便麻溜地充当了狗腿子一角。 “都出去都出去,神医要给大皇子施针拔毒了。独门秘技,不得偷师!” 说着还赶鸭子似的摆动双臂。太医们虽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嘟囔几句,也还是乖乖收拾了家伙什,出门去了。谁叫人家有功在身,研制出了抗疫良药呢!再有,这个帮腔的纨绔是个好说话的? 太医们都这般,其余下人自然半句废话也无。房间里立马就空了下来。 苏世秀便让钟灵在房内,扒门缝处守着。他走到大皇子床前,预先落下了一层帐幕,才把大皇子扒光了。还不时回头瞅瞅,好兄弟的贞操,他得帮着守严实了。 做好这一切,他便带着光溜溜地程宁煦进了他空间。不一会儿,人出来了,应是安置妥当了。 “到时候他醒来,见到你空间咋办?” “不碍事,我收拾了一个小隔间出来,外头用铁链拴着了,他出不来。据太医说法,毒清个七七八八了才可能清醒,现在还早着呢!到时候我再给他喂颗安眠药,多睡上一日,再放他出来。” 这么狠?钟灵给他点了个赞。 外头的太医们依然没有离去,等着这边再回去加班加点、继续努力。他们也没着急,施诊嘛,是得要一会儿。 正商讨着,门开了,只苏世秀一人出来。 “你们都散了吧,明儿一早,若用得着你们,我再派人去请。今儿施过针,大皇子已经歇下了。” 不想我们在这儿碍眼直说呗,还大皇子歇下了。。。。。。大皇子近来可没起来过,一直歇着呢! 钟苏二人也不敢托大,晚间就守在屋内。 钟灵收拾了大皇子床上被子褥子等,让苏世秀抱回他空间洗了。她自己也有洗衣机,不过目前还没搞定给水管道加压的事,空间里并无自来水,不方便。 反正苏世秀他们实验室洗白大褂的专门有一台洗衣机,容量还大。洗完了又烘干了才拿出来,钟灵又重新铺设好。 次日一早,苏世秀便拖了大皇子出来,也不给他穿衣服,直接塞被子里。索性一会儿还得脱,费那个劲儿干啥? 又给他加了一个呼吸面罩,便让外头太医们进来了。隔着帐幕,在外头给把了脉。 胡院首眯着眼睛,凝神细查,忽地眼睛一亮,“毒性似是弱了半分。” 说着便让开,让其余太医们也瞧瞧。变化太小,他也不大确定,但愿是真稍有好转。 几位太医轮番上阵,他们各有自己擅长的断脉方向。一个方向上稍有半分改变不足信,许是误诊了。但多方一合计,都是那个意思,几位太医便点了头。 神医不愧是神医,这才施针一次,便能有好转。既然有效,多施几次,此毒尽除便指日可待。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几位老太医捏着胡子,仰头感叹。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京都局势 , 如此,诸位太医对这位钟小神医便更加信服了。有心讨教,却因医术传承问题,不敢造次。 既然病情好转,他们便分了班次,轮番倒。只留一小拨人在大皇子正院东厢偏房,以防有变,以便随时待召。整日静悄悄地,不敢稍做打扰。 这样过了四日,大皇子虽消瘦了,但脉象却越发强健起来。 这四日间,钟灵与苏世秀几乎整日整夜地守在屋内,无聊得很。二人除了轮番休息时间,每日也有两三个时辰共处一室,便聊天聊地。 经此,二人对彼此的了解也更深了一层。 钟灵没啥好说的,身世简单明了。主要是苏世秀在说。 说天下局势,前朝如何覆灭,新朝如何建立。说京中派系,以姜、苏两家为首的大皇子一派,以林氏一门为首的皇后党羽,以及如今已稍显势弱了的睿王等人。也说苏氏一门勇武及原主早年的趣事。 太祖三十四岁起义,此前不过徐州一望族嫡子,自然比不过皇族。虽有妻妾,却远远不及皇帝的三宫六院,是以子嗣并不多。彼时仅一妻二妾三通房,除了其妻林氏有一子一女外,仅那两位妾室各有一子或一女傍身。 后来战事一起,他更无心闺房之事。出发前,林氏将身边的丫鬟柳儿给了他,抬做妾室。王柳儿便随身照顾了他八年。王氏第三年有孕后,其部下吴建同便说和了自家妹子与他。可惜押错了宝,谁能想到当时未满四十的先帝没活过五十去! 王氏育有一子程安和,自生下便被送回了徐州。那倒霉催的吴氏,第三年也产下了先帝的幺女,程安宜。 如此说来,景帝兄弟姐妹六个,只两个弟弟。王氏生的晨王在先帝驾崩之时也不过才十一幼龄,且其母王氏本乃林氏之贴身婢女,二者荣辱相通,自不必多说。 但睿王就不同了。 其生母任氏虽只是商贾之女,起初在后院地位还不及另一位妾室严氏。那严氏不过宁郡一穷酸秀才家的小娘子,可见时人对商户的鄙夷。 程正平子嗣不丰,其中自然少不了林氏的手笔。当年任氏能成功产子,也多亏其地位低下。那严氏虽小门小户的,却也流产数次,最后只得了一个闺女程安雅。便是后来的长乐公主,现在的苏家二夫人,苏世秀二婶! 不过凡事都有转机。战事伊始,任氏便不同往日了,便是林氏也得礼让三分!任菲儿亲爹虽不是任氏一族的话语人,只乃一庶子,掌权的另有其人,为其父嫡兄任高胜。 任高胜其人也是个有魄力的,听闻此事,便借着任菲儿这个侄女,主动携全族来投,倾一门之力倾囊相助,不可谓不智! 虽江南商贾,有此眼光的不止他一家,也多有财力远非任氏可比的江南大族。但有直接姻亲关系的,仅他们一家。先帝立朝之时便册封其为济武侯,对他多有嘉词。 睿王便是任氏之子,当今天子景帝之弟。先帝在位的七年间,睿王一派可没少给景帝挖坑下绊子。不过现在既已成定局,这三年倒是安静了不少,似乎是无意朝堂,只做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如今京都以三公四侯这七家为大。尤以安国公林氏一门为大,镇国公苏氏和护国公姜氏二族次之。林氏以一挑二,两派也只混了个势均力敌。其余伯府将军府十来家,满京都的高门大户。 历来天下安定以后,皇帝封赏之时的意气风发过去,便开始琢磨着撸掉几家,巩固手中权利。 但先帝受病体所扰,并未有力行此大变。一个病怏怏的君主,虽旧日威严震慑尚在,却不足以撬动那些刀里过来的彪悍武夫。 景帝便更不行了!且不说他威信不如其父,就他那温厚的样子,人家不欺负他就不错了!那些有功之臣,哪个不是当年随他父亲征战的“长辈”?当年称他为“邦小子”的那群人,自诩乃景帝世伯,便是朝堂之上,也敢站出来“指点”他一二。 钟灵听得频频皱眉,这也太......搞不好就又要干架的节奏啊! 不过苏世秀比较乐观,谁叫他是男主呢!男主都站大皇子一派,其余人等便自请跪安吧! 第六日,大皇子隐隐有醒来的迹象,又睡了大半日以后,苏世秀便为他穿好衣服,带他出了空间。期间不知他哪里脑抽了,非得说自己是钢铁直男,不方便干这么猥琐的事,让钟灵为大皇子更衣。当然只配得两记白眼了。 次日一早,便传了出去。那位钟小神医找到了其体内毒引,解了毒,大皇子已经醒了! 人虽醒了,却也无甚精力,还得卧床静养几日。不过既然扬言以破其毒引,想来暂时无碍了。总不能一直可着这个少年虐吧,新招频出,自己也容易暴露。 这两日,钟灵便想忽悠苏世秀跟她一起去川蜀之地走走,若她爹娘还未曾出发,回来时还可以一道儿往京都来。 毕竟苏世子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让她一个人去,说实话,心里有点怂。便是现代,一个人的旅行也稍显落寞。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姑娘家,毕竟不如男子行事方便。 近日她打听过了,这里的蜡只用蜂蜡一种,好是好,额,就是不那么实惠。再者,也想改善民生,弄个新蜡出来,用作蜡烛。其实是心里痒痒,想弄条新路子捞钱。 大户人家尚可用清油或动物油膏做灯,普通百姓家,却是连那种烟熏火燎的桐油灯也不舍。至于蜡烛,主料是蜂蜡,太过奢侈,只有皇家或大户人家祭祀才用。 前世听川地的室友说,早年间,她姥姥还自己亲手做蜡烛,用的便是川地比较易得的虫蜡。 不过苏世秀放心不下大皇子,一颗老父亲的新操得理所当然。只推说:“我庶务繁忙,怕是不得空。” “你可得了吧,你能有有啥正经事?前儿我听大皇子府里的嬷嬷说,前头你在南方三月游,京都都格外安逸些。” 苏世秀尴尬摸摸鼻子,只得实话实话。给大皇子下毒之人还未找出来,他不放心。 二人当即便约定,若钟灵帮他揪出那人,消除隐患,苏世秀便陪她去蜀地走一遭。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强买强卖 , “不过,你去蜀地干啥?”苏世秀不解。“这儿可不是现代,要去可没那么容易。况且,入蜀当口山头林立,匪窝可不少!你可别想差了!” 钟灵白他一眼,“这我能不知道?就是因为不好走,才叫上你!” 想了想,若是要一起去,做生意的事定是瞒不过他的。 近来对这家伙了解愈深,越觉得,这傻子其实是个三观端正的好青年。尤其他那敢为天下先,忧国忧民的迷之责任感,令钟灵钦佩不已。 便想干脆拉他入伙。 “你想赚点银子花花吗?” 本以为这会是个好开头,抛出去对方便应眼睛一亮,耳朵一竖,但似乎......没啥反应? “不怎么想。”苏世秀老实说,又见钟灵突然垮下去的小脸,立马补救一句,“咋了,你有门路?” 这一问的添头也太过敷衍,钟灵不回他,反倒学了一句现代某位大佬的经典名言来嘲讽他,“我对钱没兴趣。” 又刺问他一句:“你家有矿啊?” 没想这厮竟老实点头! 苏世秀其人,当真未曾为赚钱一事操心过。前些日子,二人聊到现代种种,他只说,家里有点钱。实则,有点钱的意思是某市首富,出身豪门! 到了这古代,自不必说,堂堂国公府,天子近臣宠臣,银子自然不少。虽说正儿八经的矿不可能私有,但家底丰厚,说金山银山,也不为过。 不然,你以为“国公”是怎么来的?自然杀敌最多,战功最厚,才能分官最大! 那过程中,收缴的钱财,可大半都入了将领自个儿的腰包。不然,光靠情怀?谁会为了他人的梦想和情怀拼命去的?将来再可期,也不如眼下到手的利益! 所以,苏家便是现在无甚善于经营之人,立朝也才十年,只要子孙败家功力不那么深厚,吃老本也够几代人了。 原谅钟灵这种,现代出身山沟沟,穿越附身乡下娃的小可怜,实在理解无能,世上竟然有人对赚钱提不起神! 看着苏世秀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钟灵酸了。立志要当富一代,将来让她的娃也能理直气壮说,我对赚钱无甚兴趣! 言归正传,没兴趣最好不过,便不用担心他见利起意。 “你知道白蜡吗?” 见苏世秀摇头,钟灵总算心里有了些微慰藉。 “来,姐姐给你科普下!” 苏世秀赏她一白眼,不管现代还是现在,他都是哥哥! “说正事!我知道现代的时候,四川那边有一种白蜡虫,因其幼虫可以分泌白蜡而得名。幼虫寄生附着在树枝上食树汁而泌白蜡,看起来就跟积雪一样。” 这么一说,苏世秀就来劲了!钟灵暗地里总结经营,说什么赚钱,说为国为民不就得了! “有这等好事?那咱赶紧的!捉了那下毒的小妖,就往西边去。” 钟灵嗅到了一种金钱燃烧的味道,心中隐隐升起一阵不安来。“这么热情,你想干啥?” “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自然是找到了公之于众,让天下人有蜡可用,让川民有钱可挣。” “去你的吧!老娘的挣钱大计,你要敢白嫖了,老娘跟你拼命!”钟灵有种心痛的感觉,大意了,大意了! “......”苏世秀大概也觉得不厚道,想想这丫头家里破成那样,现在又激动成这样,都是穷的!越发觉得自己方才想法太过无耻,心中唾弃自己。 “要不这样?若真找到了,我出五千两把你这商机买下来?”见钟灵不为所动,他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个跟蚕一样也得仔细着养吧?你会吗?还得去培养可靠人手,人少了形不成规模,赚不了多少。人多了容易走漏了消息,还是个被白嫖的下场。干脆一笔卖给我,省事省力,多好,是吧!” 不愧是豪门子弟,虽对赚钱不感兴趣,却也耳濡目染了商业经。说得头头是道,钟灵感觉自己就要被说服了。 “你那么聪明,多的是挣钱的法子,不差这一条!” 得!这吹捧成了最后一根稻草,钟灵飘飘然,不得不承认,她听了很受用。 不过心中却暗暗捂紧了卖水果的想法,那可是她安身立命的生意,谁知道这位会不会又英雄脑上头,给她强买强卖了去? 苏世秀怕她反悔,当天便给她送了银子过来,连字据也没要,可谓财大气粗。照他这个败家法,他家的金山银山怕是不能跨越千山万水,传到下一代的手中了。 经太医们诊断,大皇子的毒已彻底解了。不过这一月以来,其身两度受创,怕是会影响寿数。太医们遂嘱咐其日后用心调养,也宽慰他,日后若是能遇上那等天才地宝,补全寿数也是可能的。 不管将来如何,人暂时是无恙了。景帝见了大皇子气色红润,担忧了近一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天灾人祸,一样不少! 不过想到这二事得钟小神医相助,最终都化险为夷。便心中越发觉得,那个县主封得值! 既然事情告一段落,也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先前因担心大皇子病情,景帝还未对南下归来的于将军一行人以及在南方协同处理灾情的当地官员进行嘉奖。现在万事无虞,便想要在宫中设宴,于宴上对这些人进行封赏。 此事便交与皇后,和淑妃、贤妃吧! 皇后得知此事,气得呕血。她贵为后宫之主,向来独断专行。现在却让她与两个贱妾协商办事,简直是将她的脸面扯下来当抹布! 不过这回本就是景帝有意敲打,自然不会因为她的不满而有所转圜。 日子便定在十月十五下元节。南方现已安定下来,届时景帝还要率百官祭天,以告上天,祈求天降福祉,眷顾天下。 距此还有几日,钟苏二人便正好趁此时机,又凑一块儿琢磨着,怎么去捉那下毒的小妖。 所需设备二人已选定,便是钟灵的那两套监控。 只是还得合计一个方案出来,好去引那人上钩。毕竟前事刚刚过去,正是雌伏之时,若无诱因,那人怕是不会主动出击。 设计这种事,两人都没经验。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提前练练也好。因大皇子特殊的身份,将来怕是不会少,苏世秀如是想。 正文 第七十章 姨母笑、老父心 , 白日不好掩人耳目,那人多半会夜间行动。不过,夜里正好!便是习武之人,目视也只比普通人强上些许,夜间能行动自如,也是仗着功力,对气息动静的感知更为灵敏。 监控无声无息地,夜里才好发挥优势。任你武功再高深莫测,也发现不了。据说,高人是能察觉人的视线的。想来监控只一死物,应是无虞。 当天拟定好计划,次日一早,二人便上大皇子府去了。 大皇子醒来已有两日,还未曾好好谢过二人。今儿身体已大有起色,正在院里施展拳脚,试着活动活动开来。 见那二人入得院内,收手停了下来,笑得温暖和煦,不负其名。 “这位就是钟姑娘吧?” 钟灵被他一笑看呆了,苏世秀用手肘推她一把,才反应过来。对着美人自然颜色和蔼几分,连连点头。 德性!本少爷长得不比他差,也没见你对本少爷笑得这般老妖婆似的。 原也没错,这二人在现代都已年近三十。他们二人的同学朋友,不乏结婚早的,人家娃都打酱油好些年了。 眼前这少年才十四岁,便是当不得正儿八经的长辈,姨母总是勉强能行的。还说人家钟灵呢!你苏世秀不也一副老父亲的心操着,日日乐此不疲吗? 苏世秀觉得她这笑瘆人,程宁煦却觉得十分舒服!他自幼丧母,父亲虽多有偏爱,却因一国之君的身份,再亲近也是有限的。再者,男人的关爱与女人总是不同的。 早年间得姨母悉心照料,也算弥补了他缺失的母爱几分。不过自三年前景帝为他在宫外单独立府,便是连姨母也不多见了。 景帝尚未登基之时,几乎日日将他带在身边,很是上心。一方面防着彼时的太子妃,一方面也对想对他亲自教导。 那会睿王势头不小,外有强敌,内部矛盾自然得先放一放。是以林氏倒不如现在这般激进。不过先帝六年,局势已十分明朗。 先帝平定四方已是垂暮之年,此前曾在一次大战中受了伤。前朝留下的烂摊子又让他忧心不已,日日勤于政事,往往批阅奏章到亥时,和大臣们商议各地要事到深夜也是常有的事。可谓是殚精竭虑,到第六年,身体已现油枯之迹。 便令太子监国,先帝在一旁督查教导。太子在宫中往往一呆便是数日,不得还府。 彼时睿王已明显被边缘化,大事已定,太子又不在府中,那还等什么? 没多久,宁煦便遇刺了,险些丧命。也不知是那会林氏一门势力尚且不足,不敢下死手,还是姜家为他配的暗卫太强,总算是有惊无险。 次年太子登基,便更无余力照看他。林氏一门日渐势大,他又已年满十一。景帝便打发他出宫修了皇子府。并给了他自己的旧部一队,这只是明面上的。 景帝当皇子的那七年,也培养了不少暗卫,便与了他十个暗卫并自己的亲信贵公公。嘱咐贵公公好生照看保护大皇子,也叫他自己学着培植势力,保护自己。 这三年间,刺杀频发,险情时有。他于逆境中来,虽已伤痕累累,无坚不摧。却怎么也填不满内心对温暖的渴望,是以他心越坚毅,面上便越发和煦。 不管怎么说,钟灵的这种笑容,算是照进了他心里。叫他内心十分舒适、暖洋洋。 苏世秀对大皇子使了个眉眼,大皇子便带二人入了厅内。三人凑一起一阵嘀咕,商议好,钟苏二人便出了府。 走出大皇子府,钟灵有一问,数日不得其解,方才商议之时想起,便问苏世秀来。 先帝与当今天子既然都是如此勤政爱民之辈,为何先前郢江豫中两府却无存粮?照说,这二府都是产粮之地,年年都应有富余才是。 原来各府本是有粮仓和储备粮的。别的地方不敢说满仓,但这两府乃天下粮仓,尤其是豫中,储备粮是满满的。 那粮呢? 前朝偏居一偶,苟且那么些年。立朝之后,先帝立志要收复冀北失地,以雪多年欺压之耻。奈何百姓饱受战乱之苦,颠沛流离多年,不忍再起战事,劳民伤财,一直到驾崩也未能如愿。 先帝揭竿的时候,当今已经是少年,后来跟着先帝南征北战,可谓是先帝手把手教出来的,和其父感情极深。 继位以来也是养精蓄锐,至去年已颇有成效。今年夏初暗中调了粮草北行,只等来年开春便挥军北上,驱逐鞑子,收复失地。 本想调走陈粮,不过月余便可收了新粮入库,两全其美的事。谁知多年来安顺的郢江府今年能涝成这样。 那就不能延缓战事,赶紧再调粮南下吗? 苏世秀笑了笑,“阿灵,你可知光这调度一事,就得耗去几成粮食。从冀北边境到郢江,押粮缓行,不说半年,三月肯定是要的。押粮的路上兵士得吃粮吧,还不包括路上遇上点事耽搁了,一不小心落了雨,浸了水,一发霉,再得损失一两成。” “左右往回运,加急也要数月。还不如等豫中收了新粮就近赈济灾民。历年来豫中也不过比郢江晚上一月粮食就熟了。” “当时豫中并未降雨,朝中还庆幸,涝害未曾波及豫中。其实当时已近一月未降雨了,你们那儿雨下了多久,豫中就晴了多久,大伙儿只顾着欢喜了,谁想涝是没涝,这一晴就晴了数月,旱死了。” 苏世秀摊手,“便只能等关中粮熟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你看关中、江南两地的余粮,便知两位天子传言不虚,实乃难得的仁君!” 钟灵点头,这也是他们的幸事。若是穿到一个掌权者暴虐无道的地儿,少不得要考虑揭竿搞事。生死难料不说,看着生灵涂炭,便是人在高位,也快活不到哪去。 似是看出钟灵所想,苏世秀感叹,“所以咱们更得保护好大皇子,不然覆巢之下无完卵,咱们日子也难过!”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瞧不起咱 , 次日一早,大皇子府的下人们突然发现,府门封了,不准出入! 正困惑慌张、奔走相告之时,贵公公召集大家前院说话了。 “昨日苏世子出门,不小心说漏了嘴。外头今儿一早传得沸沸扬扬,说我们大皇子身体受损严重,弱得现在随便什么就能要了命去!” 府里下人听了,哗得一下炸开了。这苏世子咋这般嘴上没个把门的啊?这种事能出去乱说吗? 倒是没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大皇子虽醒了,却柔弱得很,稍微久站都不能。 尤其昨日,苏世子二人来之前,比划了两圈,便大汗淋漓。后来与苏世子二人说着话,却都坚持不住,睡着了。苏世子走的时候,满府都听到了他的抱怨! 你在咱们府内抱怨就算了,咋个出了府还乱说呢?真是个不着调的! “事已至此,咱们只得小心更小心。就怕有心人听了,觉得这是个机会,又来害咱们主子!”贵公公语重心长。 “这段时间就幸苦大家了。苏世子也自知做了错事,闭府期间,就由他亲自带镇国公府上的人帮咱们采买了送进府来。以防咱们府上有内奸,得了外头消息来害咱们主子!” “上回下毒之人还未找到,这人极有可能是咱们府上的。所以你们也要相互监督。咱们争取早日揪出那人,便能出去了!” 底下的人神色各异。 不少人心中暗怪那苏世子不靠谱的同时,也暗恨那挑事的内奸,叫他们现在被圈在府内,进出不能。虽然贵公公说了,只是方便排查,但毕竟不同于从前,大伙儿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只盼望早日揪出那内奸,好回到从前。 大皇子府的正门以及另三个方向的侧门,钟苏二人都着人仔细把守了,不许放任何人进出。还细心挑选了一个嗜酒好赌的婆子,放在了西角门,另外的三个都安放了认真可靠之人。 实则是钟灵的那监控有点鸡肋,有距离限制。控制面板和摄像头最多只能相隔五百米,若是在屋内或者遮挡多的地方,甚至只能作用在百米以内。 大皇子府占地这么大,他们便只好专守一个门。这样也有好处,虚虚实实,紧中有松,便不那么招人怀疑。这般特意留下的破绽,很容易便能引了那人往西角门去。 白日不好掩人耳目,那人多半会夜间行动。不过,夜里正好!人在夜间目视距离极其有限,但监控的夜视功能却非常强大。无声无息地,在夜里偷窥才是正确的捉妖方式。 设置好这一切,二人意得志满的很!瞧,咱们虽没干过这种事,但电视剧看了不少,论起计谋来,也丝毫不差的嘛! 二人不知,与此同时,本应假装弱娇,卧床静养的大皇子,正召了暗卫来问:“可曾都安排好了?” 暗卫点点头,大皇子便挥手让他下去了,突然又问:“阿秀他们玩得如何?记得盯着点,别出了篓子。” 瞧瞧,人家压根没将他们二人当回事!人家自己单干呢! 也不怨大皇子不信任他们二人。 阿秀嘛!向来就是个不务正业的,近几年没干啥正经事,只要不捅出篓子,不用他在后头给他收拾,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至于那位钟姑娘,虽看起来一派正经靠谱的样子,却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听说乡下长大的,哪里懂个什么? 他们二人这么一闹也好,吸引了注意力,也卸下对方防备,他才好安排浑水摸鱼。 外头这两天风平浪静地,大皇子府虽然静悄悄,无人进出,旁人只以为大皇子要安心静养,闭门不出呢!皇上派人来问过一回,被苏世秀给打发回去了。只说,咱们在府内清洗人手! “主子,里头啥情况咱们在外面也不知。用不用属下去提醒她,别草率行动?” “蠢货!她隐藏的好好的,这么些年,大皇子从未怀疑过她。不用多事,以免得弄巧成拙。这明显就是设局让我们跳的,可惜终究年轻,手段太嫩!” 过了两日,府内又有新传言了。 苏世子他们在外头散播了谣言,说:“先前的传言是故意传开的,府里头下毒之人果然上钩了”。那外头的人听了,今日夜里还不得进来杀人灭口啊? 落在有心人的耳里,便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先前封府的时候,她还可以淡定从容,毕竟怎么查也不会查到自己身上的。这么些年,她可是大皇子最信任的几人之一。但现在听说他们在外散播了谣言,便有些坐不住了。 前几日大皇子的醒来,便是表示她任务失败了。这几日来,她虽然自信查不到自己身上,但难保对方不这么想。尤其是他们在外散播了谣言,对方怀疑她为了将功补过,急躁了,兵行险招,做了蠢事,也是有可能的。 她倒不担心那些人进来杀人灭口,他们应不会冒这个险。但很是担忧捏在那人手中的亲人。摆明了现在府内戒备森严,她也无法得手,便只能送消息出去。 当天便不着痕迹地打听清楚了府里的情况。 苏世子那个蠢货,安排个婆子堵门有什么意思,这么粗糙的陷阱以为她会跳吗?还有那个村姑,没见识! 也就是大皇子喜欢容他胡闹,好在现在大皇子还缠绵病榻,正是上好的时机。当晚便乔装收拾一番,寻了个无人的角落。 却说钟灵与苏世秀两人,自以为设计地天衣无缝,坐等鱼儿上钩收网了。没想满心欢喜了两日,二人日夜不停地守着监控面板,也没盯出个花来! 咋一个人都没有,没效果?不应该啊!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想着要不二人分为两拨,一人守西门,一人守东门。许是他们设置的贪酒好赌的婆子太过隐晦,对方太蠢,没能找到这个破绽? 倒没叫他二人苦恼太久,晚间亥时时候,大皇子突然派人来请,告诉他们人捉到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继而是怒火,那小子背着咱们行事,瞧不起咱!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最近的流行 , 二人到了正院,见地上躺着一人。大皇子正上首坐着,满脸哀伤,浑身颓废。 原本打算找他算帐的两人不由得就熄了火,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那地上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贴身婢女,杜鹃。此女乃其生母姜氏留于他的。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大皇子向来拿她当姐姐看待。实在想不通,为何连她也想要他的命! 曾经一起躲过多少明枪暗箭,那都是假的不成? 最初那人拿了她爹娘兄弟来要挟她,她本不欲相从。哪想当天晚上大皇子回府,担忧看她,她便心中一突,知道不好了。 果然,听说她那五岁的小侄女在园子里摔了一跤,一头扎花刺上,毁了容也坏了右眼。可怜的小囡囡,那般玉雪可爱,甜甜叫她姑姑、姑姑。那人怎么下得了手! 她恨啊!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听从那人命令,偷偷给大皇子下了药。后来大皇子被那钟姓丫头解了毒,她便日日忧心,担心那疯子杀了她爹娘泄愤。 封府那日,她还能安慰自己,外头以为自己在府中谋划,暂且不会动她爹娘性命。但今日早晨听到那样的传言,她便坐立难安了一上午。她人在府内,外头不知传成什么样了。心中忧虑爹娘兄弟,便只能铤而走险。 好在府里的人这些日子都被那两个蠢货要去守门了。那几道门现在被把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倒是难得正儿八经做事了一回。可惜蠢货就是蠢货,做事再认真,用错了方向,还是白瞎! 正正好!其它各处便松散得很。 她白日里打探过,那二人为了引人往西角门去,特意将整个西边的部署都减弱了两分。夜里便摸到西边花园一处隐秘的墙脚,四下扫视一遍,无人,便飞过了墙头去。 她刚靠近花园,便被大皇子设在府内四处盯梢的暗卫发现了。暗卫们并未动作,只待她出府,便正好悄悄跟上去。暗卫头头正招手,指挥手下的人跟上,却见前头那人噗通坠地,对面一支长箭正中其心! 好狠辣的手段!竟就蹲守在他们府外,随时准备将落网之人灭杀。 当即便分出五人去追那射箭之人,余下人上前查看那内贼是否还有口气在。哪想走进一看,这不是杜鹃姑娘吗? 几人面色陡变,却也不敢擅作主张,抬了尸体便往大皇子内院去。 钟苏二人听了焕然大悟,果然自己二人不是这块料!明明自己也是会武功的,却依旧是现代思维。只想着去堵门,却忘了,人家直接翻的墙,脑子抽了才走门呢! 中学时候,那些调皮耍酷会翻窗的男同学,谁还走门进出教室?不都是铃声一响,在全班同学的瞩目之下,甩甩头,一跃而入的? 二人正惭愧着,追那暗中射箭之人去的暗卫回来了。 “主子,没追上。” 大皇子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既然有备而来,大概便是追不上的。 苏世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阿煦,她许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早前那些年,总是真心的!” “我知道。。。。。。只是她有难处,为何不与我说?我就那般无能、不可靠吗?我已经长大了啊!” 如今人已被灭口,幕后之人无半点头绪,且已打草惊蛇,暂时便也只能这样了。 见大皇子不欲多说,他们二人也累了几日,便打算回去歇下,让他一个人静静。 出了府,二人便商议。 这回虽没能找到背后主谋,不过杜鹃已死,短期之内应不会再有变故。况且,大皇子处理这种事来,似乎比他们两在行多了。便放下心来。过两日宫中宴会一过,便出发去蜀地吧。 次日一早,苏世秀来看望大皇子,见他已无颓丧之态,暗暗放下心来。便和他说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 “为何突然又想离京?上回的事还未吸取教训?周姨可知道了?” 苏世秀哭笑不得,明明是个半大小子,却一副大人模样。 “阿煦,上回南下,最后不也没事?我也长大了,不会再成天逞强斗狠,无所事事了。而且,我也想帮帮你,总不能老是让你给我收拾烂摊子。” 这话倒没说错,周月英缺席的那四年,他心中一股闷气无处可解,便日日浑浑噩噩,与人斗恶。大都是程宁煦在他身后收拾。 大皇子认真看他,见他不似说笑,便拍拍他的肩,“好!” 又问他出京所为何事,他只说:“等我回来,带回来的东西,也许真能帮上你!” 他又想到点子是钟灵的,他虽买了版权,却也得给人把功劳落实了。便说到:“点子是那丫头想的,成不成,等我们回来便知!” 一晃到了下元节。早上祭拜过天地,到了晚间,各家各府的马车缓缓往宫门靠近。到了宫门口,各家整理一番仪容,便下了马车。又分了男女眷往两个方向去。 钟灵这些日子一直客居镇国公府,她虽是县主,却并无府邸。那日收了苏世秀的买断银子,近日正在内城相看屋子。 苏世秀劝她在皇城内置办,却被她怼回去了。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皇城内住的都是王公大臣不说,就那五千两,也不够啊!她无权无势的,可不想强插进去惹人讥笑。 “咱不是男女主吗?额,我的意思是,男主和重要女性角色,不一定要凑一起的那种。”摸了摸鼻子,“反正得走向人生巅峰,到时候还得搬家,多麻烦!” 感情你一直这样想的?钟灵古怪看他,实在不忍打击他 “你什么时候看的网文?” “大概五六年前吧!” “难怪!你不知道最近几年穿越了很多炮灰吗?” “啊?怎么说?” “字面意思!就是近年来穿越人士有点多,各种人设金手指,应有尽有。”又给他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最近一年尤其流行,主角变炮灰,炮灰变主角!” “啊?!”苏世秀一声哀嚎。 好好干,骚年!不过,别再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入宫 , 二人在宫门口分开,钟灵随苏府女眷一道儿走了。 钟灵客居镇国公府近十日,日日与苏世秀早出晚归,或夜宿大皇子府,并未与苏母周氏有多少照面。 不过周氏是个周到人。几次偶然的碰面,都不远不近地。既没有过分热情,惹人尴尬。也没有稍显冷淡,令人难安。倒不似先前所听那般的糊涂人。 她这身宴会的服饰都乃周氏准备,钟灵先前已经谢过,这会儿二人并行,没话找话,她只得又谢上一遍。 “多谢伯母用心了,这衣裙我很喜欢。” 周月英见小丫头圆圆脸盘,眼睛眯成月芽儿,高兴的样子看着很是招人喜爱。 “我早年也想有个娇滴滴的闺女,可惜没那机缘。年纪大了,自己打扮便没甚意思,就喜欢装扮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周氏也是笑眯眯,说着还帮她理了理交缠在一起的步摇坠子。“真好看!” 钟灵看得出她真心实意。 她自知算不得大美人,不过上了年纪的人,看小姑娘,大概都觉得好看。前世的时候,她回头看刚进大学时候的照片,尽管衣着土气,但年轻就是好啊!当年认为丑得想删掉的照片,那会儿也觉得可爱得紧了。 “您哪里就年纪大了?三十一枝花,正正是最好的时候。” “哈哈哈,是一枝花!不过啊,不是你们这般年纪的春花,伯母老了,最多算朵菊花。” 这让人没法接,人家只是单纯的打趣而已。要真认死理地劝说,诶,你不老,那就过分了。 虽是阖府一道儿进宫来,她们二人与程安雅却有几步距离,自己单独说着话。周氏又问她这些日子可还住得惯?北方饭菜吃得可还合胃口? 二人说说笑笑,已经到了揽月宫前殿。殿内来人已有不少,四人甫一出现在大殿门口,便招来了众人的目光。 实则是这周氏已四年未出,近来听说镇国公夫人又重新掌家了,没想竟是真的。 又转到旁边的长乐长公主身上,并未见其有何不忿神色,似乎和气得很。不过,便是心有怨言,她们这些人,谁也不会傻得挂到脸上。便不再看她。 周氏早年在军中,与这些夫人小姐的并无过多交往。立朝之后,武将家眷中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不过她深居不出这几年,也早就断了联系。 倒有人上前热络,只都不熟。客气几句,便拉了钟灵找了位置坐下来。 这会儿,大家才看到了周氏旁边的这位姑娘。年纪尚小,样貌看不大出来。不过一双杏眼滚圆,本应是个清纯娇憨样,看去却无不谙世事懵懂感,是个通透人。 只是不知是谁。环顾四周,周家人尚未到,应不是她娘家人。 大伙正暗自琢磨着,周家人来了。周月英远远见了,起身去门口相迎。 当先老中小三人,身后的婆子手里还抱了一个奶娃娃。 “娘!” “你来了多久啦?”周氏母亲见了她先问。 “才坐下。”说着往张氏身后看,“来,让我抱抱轩哥儿。” “哟,才两三天不见,轩哥儿又长胖啦?姑母都快抱不动了!” 她这一让开,周母张氏便见了钟灵。 “这就是秀哥儿请的那位小神医吧!” 钟灵忙上前,自是解释一番,自己医术并不如何,早年一番机缘才入得神医门下,云云。 殿内其余人等本就好奇这姑娘身份,又关注着这两家,这会儿听了,原来就是她呀! 武将家眷们只是没了兴趣。他们各家早十几年也都是山野村夫,山匪、走镖的、开武行的、宰猪的,都有! 而那些文官家的,心里如何想不知,反正有那么几家,面上的鄙夷十分明显了。不过一村姑!他们这些文官,别说早十年了,便是再早上百年,也大都是官宦士族人家,连朝堂上那几个山野莽夫都看不上,何况这个无甚背景的小农女? 各家又聊了一会儿,殿外来人。说时辰差不多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夫人小姐便起身往东边颐乐殿去了。 男子这边早就到了,各家已分好座位。苏世秀看见这边来人,便往这边招手。 周氏心下欢喜,虽知道这小子定不是见到自己招手,想着转头瞅了眼钟灵,秀哥儿似乎很喜欢这姑娘啊! 不过才十二岁的小丫头,怕还没开窍呢!若是十四五岁的大姑娘,外男如此热情,怕是得羞红了脸。瞧这丫头,只眯眼笑,半点羞涩也无。 唉!周氏有点没眼看自家那个傻儿子。 钟灵被安排在苏府位置。入了坐,苏世秀便凑过来。 “诶,我方才听说,上午祭祀的时候,皇上没带林氏去!” “哈?那皇后不得气死!” “你小点声!死不死的,到这儿了别乱说!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钟灵捣头如蒜,捂着嘴左右看一眼,拍拍小胸脯,还好还好! 又推他,“后来呢?” “自然是一通脾气呗!听说今儿凤栖宫又砸了不少东西。败家娘们儿!都是古董啊,御用古董!唉!” 钟灵白他一眼,你家古董也不少,你败家的功力不比人低。不过倒是提醒她了。 “诶?咱们要不往空间囤点瓷器物件啥的?万一哪天还能回去呢?” “你说的对!明儿我去家里翻一翻,字画啥的就算了,人物和历史上对不上,没用!玉石啥的可以搞搞。” 钟灵心里又酸了。挣钱挣钱!不知爹娘他们出发没有。 正说着话,皇帝带着一大家子来了。 众人起身离座跪下相迎,两人对视一眼,不情愿!现在想着造反还来不来得及? 往上看去,皇后倒是一脸端庄,笑容得体。 实则心里苦啊! 最近日子不好过。先是损失惨重,那贱种却没事!后来又被栽赃一回,皇上认定了是她下的毒。要不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那贱种又自己假装解了毒,皇上都要废后了! 今儿祭祀大典都没让她出席,简直打她的脸!后宫那几个狐媚子听了消息,今儿可都神气得很。她若是再闹,只会叫她们笑话。她便越要端庄得体,展现自己一国之母的风范。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封赏 , 各家落座,皇上问候过太后,便开宴了。 酒菜点心瓜果轮番呈上来,钟灵看得心中暗暗称奇。不过现代吃过米其林三星,什么样精致的摆盘没见过。倒没有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姑样。 先前瞧不起她的有几家,暗中打量着,本以为会看笑话。这会有些不甘地撇撇嘴,装吧你! 吃过米其林,只能说不会被眼前的东西震惊到。但谁也不是把米其林当楼下馆子天天地吃呀!就吃过那么三两回吧。所以,机会难得,钟灵虽姿态优雅,筷子却没停。 那些官家姑娘要格外矜持些,只勉强粘点点心入口。倒不是这样的东西家里天天吃着不感兴趣,毕竟每年宫宴也不多呀,能带家属的就更少了。 她们不吃,一是以免失了礼仪,二是一会说不定还有下场表演的机会。酒足饭饱了还如何身姿清越,灵动婀娜? 苏世秀见她各色果子吃的欢,便把自己面前那碟也推给她。 啥意思? 额,你不是想长高吗?多吃才能长高。 钟灵不好说自己在试吃皇家水果什么水平,做市场调研,只得囫囵点头。 “咦?这曲子咋听着有点耳熟?” 既有宴席,自然少不了歌舞。方才光顾着吃了,这会儿听了这曲子,被吸引过去。 “怎么了?” “这曲子有些熟悉。” “哦,先前听说这是从南边传来的新曲。说起来那位先生还与你有点缘分。”苏世秀笑得神秘。 哈? “那位先生姓毓名琇,与你是不是有缘?” “咳!咳咳!” “咋啦?说不定是个老头子呢!瞧你激动地!”语气里几分委屈巴巴。 “额,不是!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就是,额,算了!”想了想,还是捂紧马甲地好。 “啥呀?怎还只说一半的?说嘛,我不笑话你便是!” 见他那么执着,只好支支吾吾说:“就是。。。。。。毓琇,是我的笔名。” “哦。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不就是笔名一样吗?我还和差点和他同名呢。”这么一想,嘿,他俩也挺有缘的。 钟灵不知他又yy到哪儿了,“我是说,写曲子的人是我!” “你还会这个?以前学过古典乐?” “没~!我一五音不全的,那弄得来这么文雅的事?后来有了点钱,倒是找音乐系的学生学过一年小提琴。” 她说的“有点钱”是真的实打实的只有一点钱,和苏家的豪版“有点钱”不一样。 “那你咋会写曲子?还写得这么好?” “那不是我写的。是电脑合成的,不是跟你说过我学计算机的吗?” “哦哦!计算机还能干这个?你这专业还挺实用的!” 。。。。。。实用个屁!没有网,没有gpu、tpu,也就只能这种小打小闹一下。还得靠存在电脑里的东西吃老本。 学生物的多好,本来作为基础学科,就更实用。他还带了个实验室,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老天对你真是偏爱,凭啥同样的空间,我里头没水没电,你那里头啥都有?” “额,你那不是大吗?” 二人正吐槽着,其他人都歇了筷子。歌舞退下,皇上清了清嗓子。 “今日宫中宴请。一来,为了庆祝南边灾情得控,犒赏有功之人。二来呢,也热闹热闹、去去晦气。近来京都可不太平!” 说着瞧了眼皇后,皇后面色瞬间难看。太后见了,假咳了一声。皇上才言归正传,五六道嘉奖旨意发了下去。 “这回苏世子虽胡闹了些,却也误打误撞,做了好事。”说着转向苏世秀,“日后行事可得慎重些!你父亲就留下你这个独子,你若有事,你让朕百年以后,如何面对他?你忍心叫你母亲一人孤寡无依?” 说到周氏,他又免不了说她几句。 “你也是,浑浑噩噩这么几年,现在总算想开了。你是没了丈夫,可还有儿子!若是秀哥儿出了什么事,朕看你如何心安!” 周氏虽对过往这四年悔恨不已,但对皇上依然没什么好脸色,心中仍有怨言。 当年姜姐姐便是为他而死。后来先帝五年,睿王与他斗争日益激烈。她的丈夫,秀哥儿的父亲,也为他送了命! 见她默不作声,皇上也无奈,自己找话下了台阶。 “不过,此番最大的功臣,还是钟小神医!” 见钟灵站起来似有话说,他抬起手往下按了按。 “朕知道,那药是你师尊发现的。不过你师尊他老人家云游四方,形影无踪。既收了你为弟子,便是对你的看重。自古子承父爵,徒弟替师傅领赏,也未尝不可。” “何况,你救治大皇子有功。朕先前并未昭告天下,今儿便为你正名。钟灵听封!” “是!”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滋闻郢江府平昌郡宝溪县长清乡上河村有女钟灵,贤良淑德,品貌出众。因献药与救治大皇子有功,圣情鉴悉,着即封为从二品宜芳县主,赏银千两,畀以殊荣。” “皇帝,县主之位,会不会太重了?多赏些银子便是!”太后有些不满。 太后虽偏袒娘家人,却也不喜皇后加害大皇子一事。是以前些日子皇上落了皇后脸面,她也并未插手。 大皇子自幼丧母,中间又有那么些年,嫡子未出。太后早年对他也是疼爱了几年的。将来继位的只能是皇后之子,但也不能叫煦哥儿丢了性命啊! 因此,她并非因此事迁怒于钟灵,乃另有其因。 前一阵子,她想封娘家侄孙女为县主,被景帝借口否决了。 林氏一门已如此势大、景帝怎可能点头?他是性子宽厚,又不是傻! “母后觉得抗疫如此大的功劳配不上一个县主之位?还是说,母后看不上这丫头的出身?” 太后皇后也知不能拿身份说事。这殿内坐的好些人家,都不用往上三代,就这些人中上了年纪的,多半都没什么好出生!他们林家最近已经够惨了,哪能继续得罪人? 但她家的姑娘可不这么想!她出生没两年,便赶上了最好的时候。向来都是别人捧着她,高傲得很。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岂能被一个小小农女抢了去?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拿世子之位做赌 , 南方疫情不过持续了一月,能有多严重?定是那些人夸大了。 林明珠如是想,她母亲安国公夫人还未来得及拉住她。这位林家珍珠便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十一岁的小姑娘,气鼓鼓,“钟灵,你一乡下村姑,如何当得起县主之名?你若有自知之明,便当向皇上请辞!” 另外几家的小姑娘,也不服气。不过自家爹娘把持着,先前还有所顾忌。现在林家的小娇女既已跳出来挡前面了,他们还有啥好顾忌的。 一哄而上,纷纷讨伐这个势单力薄的新晋县主。 若是别的事,钟灵还能理直气壮怼上两句。但这药本不是她弄出来的,她只不过采了药,发现药效的乃苏世秀。是以她心里虚,哪有底气上前与人争论? 瞧瞧,这就是苏世秀回来以后,只爱跟钟灵一块儿玩的原因。都是些半大丫头小子,为点衣服头饰就能撕抢半天。叽叽喳喳,无理取闹,能不能干点正事! 苏世秀哪容钟灵怂?这草怎么也有她的两分功劳,剩下的都是他的。他爱让给谁就给谁,干你们屁事? 一群公主病,谁惯着你!这些小姑娘家家的,真是半点不可爱,忒烦!哪像我们家灵灵,多懂事、多知书达理啊! 站起来就对着林家小娇女火力全开,“她不行你行?你除了有个好家世还会啥?长得不行就算了,品德也不行!嫉妒使人丑陋,我劝你善良!” 那林家小姑娘听了,哇得一声就哭了!指着苏世秀,你,你,你! “姓苏的,你敢骂我妹妹!你一个纨绔,也有脸说我妹妹?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老对头林向志拍了桌子,就起来指着苏世秀骂。 “我是纨绔,不过好歹有些自知之明。方才皇上封赏于将军,我可没脸嫉妒人家升了官!不像有些人。”眼神往上一挑,轻蔑显而易见,气得林家兄妹吐血。 不过林向志与他斗智斗勇这么些年,自然不会一句话就被他给打发了。 “我妹妹可不是你这种纨绔,我妹妹德才兼备,京都谁不夸一句才情出众?可不是什么山野村姑能比的!” 这话虽有夸大的成分,却也不是凭空胡扯。京都多半的勋贵人家,都是武将出生,家学不深,自然比不上林家女。人家在前朝便是一郡之守,世代书香门第。 林明珠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对!钟灵,你躲在苏世子身后算什么?你可敢出来与我一比?” “你说比就比?你要不要脸?人家县主自小乡间长大,如何会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这些才艺是退得了敌,还是治得了疫?”苏世秀急了。 钟灵却不忍让他独自一人在前,得他如此相护,心中感动非常,怎可叫他因她受辱。 何况,这些姑娘家的,左不过就是琴棋书画,谁虐谁还不一定呢!再怎么说,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学霸,且还有秘密武器。 便走上前,“你想怎么比?” “我也不欺你,琴棋书画、诗、术,只要你有一艺能胜我,便算你赢!” 倒还有些傲气!应是个有真本事的,不是个无脑花架子。 “不用!你我公平比试,六试谁赢得多,谁便胜。” 苏世秀拉她一下,小声嘀咕,“你干嘛非要这样,一门的话,术怎么也能虐死她!” “我自然是有把握的。琴也不定要比琴艺,琴曲就不算琴啦?向来作曲高过演曲,你是知道的,这局我赢定了。” “那也才两门啊!” “我最强的是棋,说天下无敌也不为过,谁来谁找死!” 好大的口气! 苏世秀狐疑看她,钟灵低声吃吃笑,“你忘啦?我是学计算机的,围棋届有一只天下闻名的狗。。。。。。人家代码早开源了,我电脑里恰好就有预训练了的一只,搞ai的多少都会下载了研究研究的。” “我不信她门门精通,运气好的话,我拿素描上去忽悠一番,便是不胜,也能打个平手。如此就有三胜一平了。” 苏世秀按捺住拍手叫好的冲动,既然有把握,还怂个啥? “姓林的,咱们拿县主的爵位同你比,你拿什么来?总不会没脸没皮地想空手套白狼吧!” 林明珠羞红了脸,她还真没想过,毕竟怎么看,都是她赢。 “你想要什么?” 若论稀世珍宝,苏世秀还真没啥看得上的,前世今生,都如此。钟灵也没有收藏癖好,除非那物件有用,若只是稀有,并无实际用处,她也不感兴趣。 二人嘀咕一阵,苏世秀便对林向志喊话:“喂,林家小子!你不是把你妹妹夸上了天吗?既然那么相信她,你就拿世子之位来赌吧!若你妹妹输了,咱也不要你家放弃爵位,你就将世子之位让给你二弟林向同吧!” 林家小辈还未答话,皇后与安国公夫人王氏却双双变了脸色,大喊,不可! “胡闹!苏世子,如此大事,怎可拿来做赌?”王氏怒道。 苏世秀还未来得及怼,上头贤妃便嗤笑一声,“人家县主可是正二品的爵位,你家世子也是二品。人家的就被强拉来做赌,你家的就是金疙瘩了?况且,人家苏世子只是让你们世子另选其人,你们可是要求人家县主放弃爵位。” 见她羞红了脸色,又轻飘飘来了一句,“天下就你林家金贵不成?” 这话就严重了,纵是太后也闪了闪眼,对贤妃很是恼火。 不过贤妃向来与皇后怼天怼地,只要皇后不快活,她就快活了,她谁也不怂!只因早年间,她怀有一子,被那会还是太子妃的林锦绣弄掉了。 立朝之后,太子妃终于能朝嫡子的方向努力了,不过除了留给姜巧云的侧妃之位,先帝那会又做主为太子选了秦家女为太子侧妃。太子妃早秦侧妃一月有孕,哪想生下来的是位小郡主。没过几天,秦绿箩就早产了,生出来一个死胎,是个男娃。 这事做的匆忙,自然是留了痕迹的,所以大家都知道是林氏做的,不过当时的皇后与林家,以多年的后方协助为情,太子无嫡子为由,求先帝将这事按了下来。 秦氏恨啊!她与林锦绣隔着血海深仇,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管你皇上太后的,但凡能踩林氏一脚,她就上! 皇上太后因心中有愧,对她多有纵容,只要不发疯,一切好说。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开门红 , “安国公,你以为呢?” 苏世秀懒得理王氏,直接找上了安国公这个正主。 “前头你儿子女儿出来欺负人的时候,你可半点声儿没啃声!现在不会输不起,就出来搅合吧?你可是内阁首辅。若习惯了这般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可当不得内阁之位!”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修齐也不好出言反对,只怕引皇上不喜。皇上近日本就有打压之意,再借此撸了他内阁大臣的位置,也不是没可能。 左右嫡子庶子都是自己的儿子,且明珠板上钉钉能赢。便沉着脸,点头应了下来。 一时满殿的私语声。今儿个看了场好戏啊!虽然这位乡下来的县主铁定是输,但这么撩拨一下,林府往后可有得热闹可看喽! 本来嘛,那二公子才能便远超林向志那个纨绔。往日不过因着嫡母打压,父亲的但求家宅稳定,生母的委曲求全,与他自己生而带来的卑微,尚且能压抑几分。 现在被苏世秀架了上去。比赛可能只持续半个时辰,但心里的火苗怕是再无熄灭的可能!谁叫他离世子之位曾经这么近过呢?原来他埋在最心底的隐秘心思,午夜辗转难眠之际的所愿所想,并非遥不可及。 瞧!一场儿女之间的打闹、争强斗气,便将他推到了椅子旁边,只消再一步,便可正大光明坐上去! 其父已点头,皇上也冷眼旁观。林向志只好狠狠瞪了苏世秀一眼,嘱咐林明珠:“妹妹,你可得好好比,别误了哥哥!” 林明珠轻蔑一笑,“哥哥,你就把心揣回肚里吧!我你还不知道吗?京都都找不出对手来,何况那个村姑?” 如此就好!是啊!那村姑如何能与妹妹相比?这般想来,心下也踏实起来。斜睨老二一眼,林向志便稳稳坐下了。 林明珠当即步入大殿中央,冲钟灵挑衅一笑,指了宫女抱来的两把琴。 “钟姑娘,你先选吧!”又歪了头一副苦恼样,“你不会不知道如何试琴吧?” 钟灵并未入得场内,也没理会她话里的意思。只站起身来,“选琴就不必了,我不会抚琴。” “那这局你是要直接认输了?”林明珠一副就该如此的神态,京都娇女,合该如此。 “不,我虽不会抚琴,但我能作琴曲,林姑娘可会作曲?” 林明珠哈哈大笑,“钟姑娘,你识得曲谱吗?就敢放言能作曲?” “自是会的,就不劳你操心了。若我能当场做出五首曲子来,你是否认输?” “作曲我是不会的。不过,什么杂乱之音也能称曲吗?你若是能作出五首,不,一首!你若能作出一首好曲来,我便认输!至于曲好曲坏,皇上皇后都是身份尊贵之人,自有评断。” “好!” 说完,钟灵便坐下了。宫女摆上了笔墨纸砚,她坐对白纸,以拳头撑额状,似是苦思冥想。 实则手心捏了一颗小石子,正一字一字地敲着键盘。她这空间,意念所到之处,能随意取里面的东西到手上。又能将手上的东西放回到空间里的任意地方。 她便将这石子拿进拿出,一来一回间,每每重新放回空间,便稳稳落在她欲敲之键上。如此往复,虽打字速度有些慢,却也进展顺利。 初来有些不熟练,不过一刻功夫,也能将程序跑起来了。合成了十首曲子。 “钟姑娘,你坐了这么会了,可还一笔未动。总有个期限吧!若不然,你一直苦想不出,殿中诸位都有要务在身,就一直这么等着你不成?” “不用,再过两刻钟便好。”钟灵没理会她的嘲讽,淡定答到。 不到半刻钟,小程序便将那十首曲子都翻译好了。钟灵揉一揉掌心,终于拿笔开始誊抄了。 恰恰一刻钟的时候,她停了笔,吹干了墨汁。 “好了!” “钟姑娘,我可没听说哪位大家作曲是你这般的,画符也没你这么快吧?” 说话的是马家姑娘,其母乃林家庶女,嫁了马家庶子。因着林家的关系,她虽只是庶房嫡女,却在府中被其余姐妹高看两分。 因这份看重,马月荷自幼便爱巴结林明珠。现在大好的机会,自然要跳出来帮她踩上两脚。 “多说无益!”钟灵转身对一旁站立的宫女说:“烦请姐姐呈上去吧!” 皇上想着,谱子直接看起来不那么直观了然,便召了先前表演的琴师进来。命宫女将曲谱递给他,着他将这几首曲子都演奏一遍。 琴师接过来一看,这似乎是毓大师的笔迹啊!看起来却是新墨,笔迹未干。便皱了眉头,颇为不解。 “先生,如何?是否看不懂?您不用为难,直说便是。有些人随便的鬼画符,也好意思称那为作曲!” 那琴师一脸便秘地看着林明珠,有些怜悯。 “皇上,这字迹似与毓大师字迹一般无二呀。” “哦?当真?” 琴师沉默了少顷,答到:“皇上,微臣绝不会认错,毓大师的字个性十分鲜明。臣有一原本,皇上参照着,一看便知。” 宫女遂将那册子并十张曲谱又呈了上去。 皇上拿过来一看,嘴角抽了抽。皇后见状,也拿了过去看看,眼神也闪了闪。下面的人看得云里雾里,伸长了脖子探头,很是好奇。 “微臣斗胆,县主与毓大师可有何关系?” “先生好眼力,毓琇便是本人的笔名。” 哈哈哈哈!林向志大笑,里头的嘲讽不加遮掩。 如果说旁人,还可能不知这毓大师是谁。他林向志是谁?与苏世秀齐名的京都头号纨绔公子哥儿,日日游手好闲,不是与人喝酒斗气,便是听曲儿斗蛐蛐。能不知毓大师其名? 不会以为在毓大师家乡渭南呆过,便可以冒名顶替吧? 皇上瞥了林向志一眼,将琴谱递给琴师,“拿去演奏一遍吧,也好叫人信服。咱们一听便知。” 琴师立即便捧了那十张纸下去。落座抬手,一曲曲精妙绝伦的乐音便流泻而出。平常之处自有新意,新奇之处又和谐自然! 秒,秒啊! 不消多言,这一局胜负已分。 林家明珠气得扯烂了手帕,林向志更是脸色难看。这怎么可能?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势均力敌 , “哥,不过一个乡野村姑,有此机缘已是极其难得。她最多就这一个长处,其他五局我赢定了。” 听林明珠这么说,林向志面色才好一些。 “下一局比什么?” 钟灵也不跟她客气,打算接下来先比诗书两项。这样先一连输上两局,然后再比画。对方在领先的情况下,更容易掉以轻心。若是不那么拼尽全力,自己便是不能赢,也能打个平手。 皇后斟酌一二,便出了题。 “正值深秋,你们二人便以秋景作诗一首吧!” 林锦绣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年轻,傲气起来,不管不顾的!虽然对娘家侄女的才华有信心,但前有琴之一局,谁说得准呢?自然得稳中求稳。 前些日子听珍儿说,她们表姐妹两为在中秋宴上亮眼,特意在林府研习过几日。便是以秋为题,各得了一首好诗。虽两月已过,时令稍移,将那诗稍做改动,总比白纸一张,从头开始摸瞎来得好。 如此,便更稳当了! 桌案与笔墨纸砚摆上来。果然,不过一刻钟,林明珠便提笔,得了好诗一首。 钟灵若是拼劲全力,绞尽脑汁琢磨个三两日,机缘到的时候,未尝不能得一首精妙好诗。不过,时间紧迫,且她既已打算在棋、术两局赢她,也不便再多出风头。 摆烂才是正理,不然实在惹人生疑。 若说曲之一道,还有天赋异禀之说。诗书二类,却非经年累月浸润不可得。 旁的比如,她的画和棋在这儿的人看来,都是野路子。硬说是乡间野趣,自己闲来无聊时胡乱琢磨的,也未尝不可。再有什么,只管推到她那位“师尊”身上便是。 想到这儿,她朝“师尊”那边瞟了一眼。见她看过来,苏世秀当即摆出了一副大大的笑脸。钟灵淡定别过头,没眼看。 大皇子在上首瞧见了,嘴角也浮起一抹笑来。 她拖了半刻钟,连笔也未曾拿起,叹口气道:“林小姐高才,这局在下认输。” 这才对嘛!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先前那局,也太邪乎了。 不等他们欢欣鼓舞,对她例行嘲讽一番,钟灵便为他们添了一把火。 她朝上首行礼,道:“皇后娘娘,方才您已见过臣女在曲谱上的字迹了,想必您对林姑娘的字迹也不陌生。孰高孰低,您做判断吧!” 皇后想起她那鬼画符般的字迹,扯了扯嘴角。 “皇上,还是您来吧,以免旁人不服,说臣妾偏袒侄女。” 皇上倒没让她为难,“你的字什么水平,心里不清楚吗?还敢与人比拼!朕倒从未见过,哪位作曲大师的字能丑成你这样的。书就不用比了,林明珠胜。” 皇上气啊,这姑娘咋回事!除了作曲一项,别无长处,也敢与人斗狠。太不把朕的封赏当回事了! 林向志一扫方才的担忧,又一副欠揍样儿了。他妹妹头颅高高昂起,姿态高傲又矜贵。只有林家二公子隐在人群里,袖中的手捏了又捏。 “钟姑娘还有什么本事,捡最擅长的拿出来吧!可别留到最后,提前结束了比试,你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比画吧!我于灶间作画七八载,不信比不过你!”钟灵故作愤愤。 不过有前两局的不战而败做垫,简直如同过家家般,她越是气愤,对方便越是认定了,她死鸭子嘴硬。 先前作诗的案桌还在,只从新铺了画纸,比试便开始了。这回是皇上出题,“你们二人便取今日宴庆之景,自选主题作画吧。” 林明珠略思忖一番,便避了衣袖,提笔画起来。不愧是名门贵女,这么看去,宛然一副仕女图,也是赏心悦目。 素描的优势在于逼真。画人钟灵不擅长,但是画这大殿,她却在行。古人并无近大远小和透视的概念,更擅长写意。打定好主意,便也开始画起来,不过用的是宫女准备的炭条。 她虽嘱咐过一二,但也多亏那宫女做事细致。竟真能找到五种不同木材烧制的炭,软硬各有不同,很是合用。 小半时辰过去,宫女将二人的画呈了上去。 她们二人均是画的这殿内情形。不过,林姑娘的画立意深远,更为灵动。而钟姑娘的画虽刻板却栩栩如生,有画面立于眼前之感。 皇上难以取舍,便传命人将画传下去,让大伙都瞅瞅。最后定了平局。 殿内不少人这会儿心里嘀咕,这县主竟有几分真本事!作曲作画竟都精通。 比试到现在,已经近一个时辰过去,殿内各位已有些意兴阑珊,林明珠便想快速了结此事。 “下一局便比试术吧!”她决定拿出自己最擅长的来。 林明珠是林氏这一辈唯一的嫡女,其嫡亲的姑姑与姑祖母都曾为一国之后,林家自然也是把她往那个方向推的。 后宫之主须得打理诸多庶务。每月盘账、规划宫内开支、拨宴会款项、划来年各局预算等等,虽有底下的人分管,却也得皇后亲审。林家自然在术上对她严加要求。琴棋书画此类,只有别人向皇后表演的份儿,要那么些有何意义? 对于林明珠自请来送死,钟灵当然没话说,结局自然也很感人。 口算心算许还能有失误的时候,但她都一一写进电脑脚本里,再对照着出的题仔细来回核对了三遍,确认没有抄错,才回车键一按,出了结果。 至于现代小学生都会的代数方程,解题不要太容易。 结果就是,那林家兄妹俩个,并座上王氏,均都脸色灰白。林家其余众人眉头也尽是打结,虽心底如何做想旁人不得而知。 林家二公子也并对他的眉头多加修饰,总归嫡母也是不信的。要说他心里没有窃喜激动,谁信呀?只面色平静,不过分表露便是。 众人见了林向同极力绷住的严肃神色,心下感叹。安国公府休想再如从前一般了。阖府安宁,也只能是妄想!所有从前的桎梏,都在这一刻被粉碎,那二公子只怕心里早已滋生出无尽的渴望。 便是他事后能守住心里的欲望,一如从前,安国公夫人也不会放过他了。 二人各胜两局,平一局,最后这局便至关重要了。 成败在此一举,钟姑娘,我林向同今生如何,就看你这一局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兄友弟恭 , 两方对垒,林明珠也不敢托大了。便是她再孤傲,此事已不是她一人荣辱,容不得她再大度。 谁先谁后,掷骰而定,不能相让! 骰落,林明珠先行。她暗中舒出一口气来,此时心中竟生出窃喜之意。 殿内众人又有谁事前想过,一介村姑,竟让京都娇女如此小心应对。这县主便是输了,也一战成名了! 一子落下,白子先占星位。钟灵不紧不慢稳步跟上,也占了下手星位。二人你来我往,盘上已近十子,平分秋色。 殿内众人频频点头,这县主看来也是懂棋的,只是不知水平如何。王氏和林向志却绷紧了一根弦,紧张得很。没想这野丫头竟然深藏不露,能与珠儿相抗! 如此又落了十余子,林明珠越下越慢,面色凝重,额头已有冷汗浸出。反观钟灵,依然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每每林明珠子刚落下,几个呼吸功夫,她便也落了子。 看到这儿,谁高谁低已显然。 王氏母子已是脸上铁青,咬牙切齿。林家二公子虽面上还能勉强稳住,不过颤抖的唇齿却不由他控制,任谁见了,也知他心中激动和欢愉。 不过胜负未分,虽局势稍弱,也未必没有翻转的可能。再者,便是那贱种坐上了世子之位又如何?那贱人娘家不过一小门小户,随便使力便能碾死她。不过麻烦些。 想通了,王氏安抚好儿子,便大声对林明珠道:“珠儿,莫慌,娘信你!” 林明珠回头,见了母亲坚定的眼神,心下感动。方才的忐忑与不安去了大半。若说棋局上的势弱给她施了三分力,那此番比试败走便占了剩下的七分。既然母亲如此宽厚,哥哥如此信任,她堂堂京都娇女,又有何惧? 林明珠周身气势顿改。也不知是她当真茅舍顿开,还是钟灵为其气势所慑,林明珠下了几步好棋之后,钟灵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一子烂棋! 局势陡转,林明珠光芒愈盛! “哈哈哈哈哈!”虽有他母亲的话安抚在前,林向志已无惶然忐忑。但若输了棋局,丢了世子之位,便是将来再抢回来,也终究会被人耻笑一番。 现在形势大好,他胸中闷气尽出,不由得便拍掌大笑。 反观林家二公子,现在脸上的严肃神色倒是实打实了,一副颓丧。 果然还是不行吗? 也是!钟姑娘便是天纵之才,在乡间无人教导,能到这份上已是难得了。想他三妹妹,自四岁起,府中便请了诸多名家教导。终究还是身份有别,好的出生,她便已赢了多半。 一时扎进死胡同里!这出生带来的天涧横在中间,纵你再努力、再有天分,也难填平。他竟然妄想天涧变通途! 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怜悯,他越发觉得无地自容。每一个眼神都似乎在嘲笑他,乌鸡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钟灵收到的嘲讽也不少,不过,她先前心里早有准备,此时并无多大波澜,依旧无喜不悲。 从前便听说过,这只狗会时不时地“抽风”。突然落子在莫名其妙的位置也不少见,不过事实最终都会证明,所谓的“抽风”实则是神来之笔。 人类自古在棋盘上探索,虽因着许多前人总结的招数套路,而越发精益。却也正因这些经验,被困在有限的领域探索。阿尔法狗则不同,它不放过任何可能,对每一种可能都进行评估,全靠概率说话。 是以往往能有出人意料之举,且看看吧! 果然,二人行子至五轮,钟灵一子落下,局势便豁然开朗。黑子瞬呈压倒之势,白子再无翻盘的可能。 林明珠瞪大了眼睛嚯然站起身来,面上惨白、难掩震惊之色,这......这......怎么可能?明明......明明方才她还领先的! 不只是她,也不管是方才出言嘲讽钟灵的,还是自持身份,只在心中嗤笑的,甚至包括那些看好钟灵、静待下文之人,无一不目瞪口呆,不解为何情局能乍变如此! 不管众人如何难以置信,结局已显,胜败已定。林向志的世子之位,没了! 林向同双眼泛红。 一会看向高高坐于上方的太后与帝后三人,心中对他们将支持或阻扰赌约的践行忐忑不已。 一会又偷偷瞟一眼嫡母与兄长,却发现他们狠狠盯着自己,似有若他不主动请辞,便要将他当堂射杀之意。 余下时候,目光忍不住流连于殿中的那道倩影!他当然知道苏世秀与钟灵二人心思不纯,并非为了帮他。不过这都不妨碍,他对庭中那位女子的感激,与倾慕。 宜芳县主,不管林某此番能否如愿,此生你都是林某的恩人! 喧嚣私语淡下,终于到了今日的重头戏了!殿内众人翘首以待,尤其是大皇子一派,几位国公爷与侯爷,面上的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皇后太后自是不愿家宅不宁,眼下正是合力打击大皇子一脉的时候,若是他们内部自己起了纷争,少说也要卸去三之一的力道。 况且,也是最重要的!嫡庶、嫡庶,万不可乱了!二皇子便是占了嫡子的名分,这么些年才能挡在朝臣心中。不然,皇上早就立大皇子为太子了! 你以为他们不知志哥儿难成大器吗?他们也知,同哥儿是个好的。林府的将来,若是交到他的手上,便是不能更进一步,也能安稳传到下一代手中。 皇后、太后与安国公心中早有成算,将来叫志哥儿承了爵,只保他一世无忧即可。家族生意财政,还是得分出一半来,暗中交与同哥儿打理。不过,也仅仅如此了!世子之位只能是嫡子的。 可赌约在前,又有上首端坐的皇上看着,还有这殿中满朝文武的大臣盯着,容不得他们反悔!太后皇后一时也对林明珠生出几分不喜来,还有那个王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儿子没教养好,女儿也拉不住! 总之皇上当场便宣布了,这场比试钟灵胜。 安国公世子林向志自请辞去其世子之位,为其弟林向同请封安国公世子。朕感其兄友弟恭,堪为楷模,准了! 旨意下来,王氏母子三人险些吐出一口老血。得了便宜还卖乖,往人伤口上撒盐,过分! 既有定论,此事已了。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严家姑娘 , 今儿宴席结束,已是超时了。 大家看了一出戏,酒足饭饱,心满意足,便要各回各家了。宫女带领着,各家都往宫门口去。 路上,严家人凑过来,与苏家人招呼。 这回虽说是宴请百官,其实也只有三品以上出席。不过因着皇亲国戚的身份,严家才得以出入这等场面。不然,以他家最大也只一从五品的官儿。 严家虽出了个太妃,不过耐不住她弟弟太烂泥扶不上墙。严太妃的父亲严成化好歹还是个秀才,先帝期间也曾在礼部挂个七品的闲职。到了她弟弟严奇文这儿,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好在到了她侄儿这一辈,总算有了点出息。不过先帝已驾鹤西去,她也成了太妃,便说话也不如当年好使了。如今严同甫依旧在礼部任职,已是从五品的员外郎。对于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已是极其不错了。 要不怎么说,程安雅早年间并不与她舅家如何亲近呢!实在是入不了人家长公主的眼。 不过后来苏元明去世,周氏又撒手不管事,这位苏家二夫人才与严府走动起来。用意也不难猜,不过就是想谋了世子之位去。 老国公早年间背上挨过两刀子,立朝四年便去了。传了爵位给大公子苏元明,哪想苏元明第二年也不幸身亡。老夫人受不了打击,没过多久便追着他们父子去了。 如此,好好的一家人便只剩下了大房的孤儿寡母两个,与二房的五口人。若是以往,程安雅也不敢做它想。但周氏不理事,苏世秀又只是个半大小子,心思便活络起来。 她虽贵为长公主,却只是一个庶公主。无权无势,且向来也只听说王爷的子嗣请封郡王郡主的,公主的后代若非深得圣心,哪有什么封赏?长公主又不止她一个,哪像人家宁国大长公主?乃先帝嫡女,当今胞妹,将来新帝的亲姑母!其子女甫一出生,便被封了郡王郡主。 再说了,便是她能利用身份之便,为子女谋个好的前程,那也远不及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啊!越想便越是眼红,少不得要为子女谋划一番。 不过苏家人口简单,他们兄弟姐妹又亲密。她既不敢与夫君商议,也不敢在儿女面前透露半分。唯有娘舅家势弱,最是听话好拿捏。 严家姑娘自苏世秀回京,还未能有机会说得上话。以往不过是听从表姑母的话,又因他世子身份在,便刻意地去接近他。但这回南下,虽是因姑母的意思,她去挑起的,却没想过他真能自己主动南下。倒是个无畏的。后来又听说他这回在南边立了功,回京都以后又去请人为大皇子治病。种种看来,他似乎退去了以往的劣性,变得英武高大起来。 严书瑶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一个从前日日围着你转的人,突然长大了懂事了,却也与你疏远了。这让她有些怅然若失。 这会儿见到了人,便上前到了苏世秀身侧,“秀哥哥,你回京许久了,怎未曾与我们聚上一聚?前些天林世子。。。。。。”说到这儿,又改口,“前些日子林家大公子还与我们说,他新得了两只蛐蛐儿,要与你比试呢!” “哈哈哈,只怕他最近都不会有心情出来蹦跶了。”苏世秀刻意没理会她问的意思,只笑着打哈哈。 钟灵在一旁听了,揶揄朝他看去,“秀哥哥~~” 那眼神看得苏世秀如坐针毡,羞红了脸。只赶紧加快步子向前,拉开与严家姑娘的距离。 严书瑶见他竟是话也不愿与她多说,气得暗中扭了帕子。又想起近来诸事不顺,便感叹起命途多舛来!表姑母掌家被撸,苏世子归京了却不愿搭理她,今儿个林世子也被撸了! 原先她听说,苏世子近来日日与这位钟姑娘一起玩,她还能自持官家女的身份,没甚在意。哪想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县主。便是父亲见了,也得老老实实行礼! 她怎么就这么苦命啊! 这般想着,面上便带了出来。美人伤怀,我见犹怜。含羞带怯又叫了句,“秀哥哥~~” 听得苏世秀不做他想,拔腿就跑,边跑边喊:“阿煦,阿煦!” 钟灵苏世秀二人走在前头,已经出了宫门,大皇子的马车正在苏府马车处等着了。 见了他,苏世秀拍了拍胸口,幸好幸好!他倒不是厌恶那严家小姑娘,实则是他不擅长与这些小姑娘家家的打交道,尤其是安慰人。见到眼泪他就毛骨悚然。 见他们两过来,大皇子似乎很开心,笑得格外柔和。 “县主,阿秀,今儿的事谢谢你们!你们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嘿嘿,我只说了个大概的京中局势,点子是她想的。”苏世秀不好意思地挠头。 “县主聪慧过人,非一般人能及,改日宁煦定要向县主讨教一番棋艺。” 钟灵并不想多用这个外挂,她本人对围棋并无兴趣。与人对弈,除了装逼打脸,便只能当个机器的人工手,除了浪费她时间,没有任何旁的意义。便婉言拒绝了。 大皇子本就只是过来向他们道个谢,既话已送到,又见苏府其余人也到了,与他周姨和姑母打过招呼,便进了马车走了。 程安雅有心要问苏世秀几句,这些日子都见不到他人,便进了他们马车,只说那边那爷四个占满了,她不耐与他们挤。 行到半路,便纳闷道:“秀哥儿,以往你最是喜欢与瑶儿一块儿玩,如今怎么连话也不说了?” 照苏世秀的意思,一句“没话可说”就要扔给她,却被苏母抢了先。 周氏懒洋洋瞟了程安雅一眼。 “以往我不怎么与周家走动,秀哥儿便与他表兄弟姐妹们生疏了。前些日子带他去了周府几趟,他们兄弟姐妹玩得挺好。” 钟灵挑了挑眉,又听得周氏说,“严家姑娘应该也更喜欢与言哥儿他们兄妹玩吧,毕竟他们才是表兄妹。以前秀哥儿不懂事,硬要参合进去,白白耽搁了他们表兄妹亲香。” 原来古人说话是这个调调啊,这暗戳戳怼人的感觉听得有些舒爽怎么回事? 正文 第八十章 买房 , 次日一早,钟灵还未起,苏母便派人来请了。说是前些日子问牙行的消息有回信了。 钟灵一骨碌爬起来,囫囵洗簌一番,便往前头玉英阁来了。苏母正在正厅用朝食,见了她过来,问,“可吃过了?” “昨儿睡得晚,才起。”钟灵有些羞赧。 “那正好!陪我一起吃点吧,天天一个人吃,都没甚胃口。”苏母拉她坐下。 许是少年经历所致,苏母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一边喝着鸡丝粥,一边与她说话。 “方才前门来人说,那牙行一大早留了消息。你前几日问的房子,他们有了三处。问你何时去看看。” 钟灵夹了个枣蓉豆包,已是咬了一口,忙点头。待细嚼了咽下去,才回答她。 “我吃完就去。劳伯母费心了!” 刚吃完,丫鬟婆子本正要收拾了,苏世秀找了过来。他原是要去找钟灵商量过两天出门的事儿,没想扑了个空。听丫鬟说她上前院来了,便也往周氏这儿来。 苏母见了他大喜。自他回来,除了第一日的家宴,二人还未曾一起用过饭食。也不问他用过朝食没,直接让丫鬟添了一副筷碗。 大户人家嘛,下人们在准备吃食的时候,向来都往多了去备。保不准儿哪天伺候的主子只紧着一样东西吃,是以每样都是一人份足量的。多的便是院里下人们分一分了。 像苏母这儿,桌上虽每样只摆了一小碟,但厨房炉子上暖着的,还有。 苏世秀摆摆手,忙说不用。他虽未曾用过朝食,打算在钟灵那儿一起吃的。见了桌上还有,直接上手,吃了两包子。 拍拍手,“走吧。” “嗯?” “你不是要去牙行?方才来的时候,我听你院里的青柳说了。” 当着苏母的面,钟灵也不好问他,只好点点头。 二人出了院子,钟灵便问:“你闲着没事的?干嘛老跟着我?” “我这不是怕你被人坑了么?不识好人心的丫头,你良心被狗吃了?” 钟灵被骂得有些心虚,没多说啥,二人便到了牙行。 有苏世子在,牙人自不敢胡来。仔细介绍了三处屋子,都照她的要求,选了二进的院子。三处都在城北,说得再多,也不如亲自去看看。 牙人说了地址便自去取了钥匙,二人便坐着马车跟在他后头,往城北去了。 三处看过,都有些问题,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她暗中只着重观察了三家的地窖,第二家的格外大些,湿度也还好。 不像最后这家。一个二进的院子,竟学人家附庸风雅,硬是在后面单独隔出一块地来,挖了个小水池,种些莲养几条鱼。那地窖正好也靠着后面,弄得里头一股霉味。她都怀疑,这家要卖房子,是否便是因为被玩坏了。据这牙人说,那池子原先是没有的,是现在这位户主自己找人挖的,投了不少钱进去。 第一家的半点不透气,也要不得。 如此,便勉强要了这第二家吧。她回头再自己找人改改,里面少不得要仔细规整一番。 主要是,她一直住在苏府也不成样子。没准过几日,她爹娘一行人就要过来了,到时候,总不能也住进苏世秀家去吧?还是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先安置下来,小一点没关系。他们这几家人,连几条竹筏子都挤得下,前面苦点,等年底把钱挣了,翻过年来便充裕了。 再有,她也急需近日收购一批苹果柑子准备起来,再往后,怕是价格也不便宜了。 虽然来京之前,交代了村长等人,一路收些果子。但那伙人只知她打算在京都卖果子,又不知她有窍门,不定能收多少呢! 都是习惯了紧巴巴过日子的人,多半是舍不得一下子投进去那么些钱的。估计就买上十几二十两的意思意思,卖不出去,自己这伙人也能各家分一分,内部就给消耗了。 打定主意,也不纠结了。 城北这边住的,大都是朝中三品以下的官员,也算是好地段了,且又只隔着前面一排屋子便到了大街上。牙人要了一千一百两,钟灵看一看苏世秀,见他点头,便麻溜地付了钱。 朝中超一品的那几家,譬如苏府,都在皇城内。而这内城,又分了东西南北四块。三品以上的住城西,城南多为普通书香门第,城东住的又大多是些富户商贾。 钟灵虽是个二品的县主,毕竟势单力薄,不好去城西与那些大官扎堆。她那县主不过是个虚衔,无权无势的。万一与人起了纷争,旁人对她可能还客气,对她家里人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为免麻烦,还是安家在一群小官聚集地吧,便是作威作福也能行! 那牙人拿了银票,交了钥匙,自去衙门办手续去了。钟灵虽不知什么个流程,但量那人也不敢欺她,也就没多管,倒是方便。 虽她在苏府没什么可收拾的行头,不过怎么也得去苏府向苏母辞行,便还是虽苏世秀往皇城去了。 辞去苏府,她便自己到了新家。这回她倒没让苏世秀再跟过来,她这几日要收拾家里,他一个公子哥儿,五指不沾阳春水,能帮上什么忙? 倒是苏母,与了青柳那丫头给她。说她一人没个照应,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又见她这段时间对青柳颇为满意,便干脆送了人给她。 好在有青柳,不然,这会儿站在院内,还真不知该如何下手。原先想着,不过擦出一间屋子来她先住着。其他的就那么放着,等人到了,再各家自己打扫便是。 但真要住进来,厨房也得收拾,盥洗室、待客的花厅等等,哪样不得用上? 二人忙活了一上午,刚收拾出厨房,勉强弄了点吃食垫了肚子,牙行便送了房契来。 拿到房契,她格外踏实起来。帝都居,大不易,她也是有房的了! 下午就马虎了些,随意擦一擦。 “姑娘,咱们还是得去多买些人来。您贵为县主,出门总不能就奴婢一人跟着吧?还有,日后与各家往来,便是送信的,跑腿的,也得要人呀!” 额,先前苏母也叮嘱她,早日去买些人回来。 原先是想慢慢物色,这引外人到自个儿家里,她还真不习惯。也得慎重!便是青柳,也是相处了些日子,推不过,才能不把她当外人看。 她倒对买人没什么抵触,大不了心里当雇佣关系呗。只要买来的人自己不作死,她便也没必要拿卖身契说是,去掌旁人的生死,只当签了长约的佣人便是。现代管家佣人啥的,也不少见嘛!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果子入窖 , 下午时候,苏世秀来看她安置的怎么样了,也送苏母准备的一车得用的东西来。 前些日子在苏府的时候,钟灵便向苏世秀借人各处打听哪里有果子可收了。现在正好他带了人过来,钟灵便又借了人,给了地址,让他们去拉果子回来。 京都附近的庄子、村子可不少。不像别处大都种粮食,这些近郊的土地山地,多种些瓜果蔬菜的,供给城内。粮食哪里不能种?靠着这么大一座城,当然种些贵人们喜欢的瓜果更能赚钱。 一打听,最近收了苹果柑子的庄子农户的还不少。钟灵前几日已去看过了,给几家付了定金,让他们这几日摘完了,她再着人来拉。所以找房子的事才这般着急。 方才还在说买人的事儿,可不就缺人用! 钟灵虽未曾明说她要这么些果子作甚,但见她又是打听果子,又是打听哪儿有养蜂的想买蜂蜡,苏世秀便也猜到了几分。 想着等果子拉回来也得一阵忙活,后面生意真做起来,也需要人。便带她又去了牙行一条街,买了一户五口人回来。 这户人家的大人只三四十来岁模样,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也与钟灵一般年纪。看着像是老实人,不过这种事,向来说不准的,只能时间来验证。眼下挑选起来,只身份上过得去就行了。 拿了卖身契,又一家子全都在这儿,想来不会轻易背主了去。 不过刚领回来的前两日,她也只让这家人洗洗果子,再擦干,做些普通活计。到了第三日,放心下来,才开始让他们着手打蜡的事。 这两日里,她安放了监控在他们房里。这家里除了他们一家人,又只有钟灵与青柳两个,没有许多眼睛盯着,他们私底下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钟灵躲着听了两日的耳朵,确信这户人家是老实本分的。至少这家的大人是聪明的,拎得清!心中也长舒一口气来。 几人忙了十来日,终于把所有果子都裹了蜡,入了窖。 这窖钟灵也找人来休整过,还墙上地上都重新抹了石灰。底下四处也撒了不少防虫的药粉。加强、打柱地,七八日功夫,这地窖已经大变样儿了。钟灵看了十分满意。 又定做了三十个木头架子,每个都有二十层,放地窖里占得满满的。架子层与层之间的间隔不算高,拿来码果子上去,只恰恰能码一层。正是这样!因怕果子摞在一起,下面的被压坏了,她才特意弄了这架子来。 又在架子上铺了褥子有点缓冲,果子便上架了。 做完这些,钟灵便设了监控在地窖内。倒是有意外之喜,这套监控同时还能监测温度与湿度。如此,便更放心了。每日早晚查看温度与湿度。湿了干了便视情况增减窖内的水桶数。热了便晚间通风,冷了便日头最高的时候通风。 带着申永长这样仔细照看了三日,见他上手了,才交与他照看。这申永长便是买的那户人家的男人。 现在还未入冬,气温不算太冷。便每隔两日,在夜里最冷的时候,开了风口通风。事后关上风口,在关地窖之前,还得点燃放在里面的炉子,好烧掉里面多余的氧气,尽量降低果子的呼吸作用。 这样一连十日,钟灵在通风后,进去仔细查看过,一切都好。总之比起同批果子那些放在外头的,要结实许多。外头的用手按起来,已经有些软了。怕是离坏掉不远了。 原本打算宴会过后,便同苏世秀往川蜀之地去寻白蜡虫。不过这边暂时走不开,一忙便是大半月,苏世秀早等不及了,便派了人先去那边打听打听。 总之现在这个季节,白蜡虫大概都已经开始冬眠了,得等到三四月的时候才会产卵,时候还早,倒不着急。 顺便地,钟灵也让去的人帮她留意一下乌桕树。乌桕的种子外面包了一种上好的蜡,里头的种子也可榨油。榨出来的油不比这里人们用的桐油差。桐油味重,且烧起来有黑烟,但桕油却清亮,燃烧充分无残留,并无多少烟,做油灯再合适不过了。 她这般寻摸各种蜡,倒不是为了家里的水果生意。实则是单单卖个水果,似乎太小儿科了些。这一阵子在京都街上晃悠,也算对这个世界的衣食住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便生出了些旁的心思来。 前些日子她便发现,这里的绫罗绸缎,因是色织而非染色,倒是花纹颜色都极为丰富。不过造价不菲就是了,别说普通人家了,便是她住的这周围的六七品官员府上,也一年难得买上一两匹,平时多是用些素色或花纹简单的。 普通百姓自然都用棉布麻布,并无色织之说,尽是染色。颜色倒是丰富得很,花纹样式也不少。只不过,一匹布除了泛白的底色,都只一种颜色。 花样都是雕了版,将要做花纹的地方,把布夹在两块雕板之间。一块雕版不过小几子面儿那般大小,是以一匹布得同时夹好些雕版上去,再捆一起了下染缸。那不同的雕版之间不得留些余地么,才好转圜得开。 这样,颜色单一不说,花纹块之间也有许多留白。还是不大好看。 钟灵便想,前世在古镇体验过蜡染,是否能用在这儿呢? 照说,普通的蜡染还不如这夹染呢!毕竟,蜡染得一笔一笔描上去,这样便不能大批量生产。况且在布上作画可与纸上大不相同,去哪里寻许多手艺精湛的描画娘子?从生意上来说,是没什么优势的。 这里的人也知道,南边的深山里有人这般染布。蜡染花纹灵动,变化丰富,且可以整布作画,确实看起来要美一些。每年也从南边收几批过来卖。 不过,因蜡染都是冷染,颜色便不如夹染丰富。毕竟冷染着色不好。只因蜂蜡的熔点不高,若是如夹染这般,滚烫的染料里过,那描的蜡不得原地就化了啊?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亲人来 , 钟灵便是想,看看能否找到熔点高些的蜡,便能将染料稍微加热些许,着色固色便也都能改善几分。毕竟除了极少数,如蓝靛染一般,可以冷染的染料以外,其余大部份染色都需加热煮染,才能色泽饱满不容易褪色。 这也是为何,蜡染多为蓝色。 她知道,白虫蜡的熔点就比蜂蜡高了二十度,差不多八十到八十五度,视分子大小和纯度而定。蜂蜡不过六十到六十五度的样子,这么说来,其实白虫蜡应付不那么滚烫的染池,也够了! 不过,她还是想多寻摸寻摸。 大概率是找不到熔点这么高的蜡的。不过也没关系,真要追求色泽饱满,多过几遍染缸就是。染上一遍又一遍,费时费力了些,但也能差不离。 染房真弄起来,往后再各地寻摸,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媒染剂。若是找到了,冷水效果也不会差,颜色上便更不用愁了。 不过这都是次要的。若依然要依赖描画娘子描蜡,那也不成。便是比夹染图样好看些,也无法弥补其不能大规模生产的劣势。 钟灵便想,能否如夹染那般,也请人雕版。毕竟听新疆的室友说过,他们那儿的模戳印染就很不错!要么如大号的刻章一般,蘸了染料戳上去。要么刻成循环的转筒,布裹在上面滚。 这雕版不用似夹染的雕版那般严格,非技艺绝顶的老师傅不可为。因夹染的前后两块板得完美重合,不容半点偏差。若不然,染出来就有大大小小的的瑕疵,很不好看。 盖戳嘛,一个就够了!不用与另一块模子打配合,自然肆意随性许多。 模戳印染还不如蜡染的冷浸呢!毕竟也是冷染,且戳上去的染料也不如浸泡来的多。 不过,她打算试试盖蜡,而非盖染料,上去。这般在胚布上盖戳涂蜡,比手工描画起来,能省不少事!然后便随你泡什么颜料了。 先这样试试,把货卖起来。往后了,还是得弄出花布来,单一的颜色再怎么图样好看,也不如彩色的花布。她心中大约已有了腹稿,只等到时候染房上路了,再推出花布来。 只因这几年,用花布的人还不太多。 其实前朝的丝织品,也能染出多色。便是如今,前些日子的宫宴上,钟灵也见着了,皇后、公主们的衣饰皆是五彩斑斓,并非都是色织。色织图案大都规整对称,据她观察,那些华丽灵动的裙摆,图案可不是织出来的。 前朝彩色夹染,有专门的雕版。与单色夹染类似,板的内侧是纹路的沟槽。但不同的是,外侧还有一些连通到内侧的注水孔。这些孔按花纹预设的颜色来,不同的孔内倒入不同的颜色,然后上蒸锅加热。便能得到彩布了。 不过这样繁琐的操作,耗时耗力。也不能像单色一般,一次性往染池里进去许多布。得工匠一匹一匹单独地小心操作。且这种雕版,难度又大了许多。每年能得的布匹有限,便是前朝,也只皇城内的人家才得用。 本朝先帝感念民生不易,最初几年,宫廷便不曾设下这类布的指标。不过最近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些,哪有不爱美的?便是皇帝也挡不住宫妃们蠢蠢欲动的心,在边缘试探了几回,才慢慢地一年比一年要的多了。 照这势头,用不了多久,彩布便又能在贵人中间风靡起来。不过不管怎么说,民间是没有的。她若能降低成本,元宝滚滚不是梦。 不过这都是想法,缺人啊!一个人能干成啥事?便是加上申家这几人与青柳,也是不够的。 正念叨着,过了两日,村子等人来京了。这几日,宜芳县主大战林家明珠的故事,已经传到了南边去。他们一行人往北来,靠近京都的时候,也是听了一耳朵。 入了城便寻人打听宜芳县主的府邸。不过京都百姓只听说县主的大名,并不知其住址呀! 后来不知怎么地,丁小子离开一会儿,回来就说,打听到了。他们一群人才直接往城北来。 到了地儿相间,自然好一番话说。尤其是她爹娘,这些日子先是担心,后来听说了她的事,又是自豪又不敢置信,有好多话想问她。 钟灵奇怪,丁叔怎么也跟来了? 她以为,他一个人隐居在那山里头,若不是瘟疫的原因,怕是都不会随他们入关中。竟没想也到京都来了。若是真喜欢京都,以他的本事,早些年就来了,何苦窝在大山里头?钟灵现在可不是几个月前那个一概不知的傻姑娘了,对她师傅的武功在天下的排位已有了非常准确的认知。 不过他瞪她一眼,“你师兄与你都到京都了,为师不来,谁督促你们练功?” 说着便让她打一掌出来给他瞧瞧,自然又是一顿训。钟灵最近除了轻功,别的可真没咋练,唉! 还有就是,原先的八家,也只来了他们五家。 文发文福他们兄弟好不容易保住那么几口人,对京都这种达官贵人满地走的地儿,怕得很。只想回乡守着家里田地,好好过日子。这倒是,也合情合理! 王婶儿文利他们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虽然不舍他七叔七婶一家,但王婶儿就这么一个独子,又守寡多年,也只想踏踏实实过小日子。儿子erxiq能多多开枝散叶,便再好不过了。 他们两家不去,刘家便也不好意思跟着。毕竟那五家是血脉相连的近亲,他一个拐了道弯的亲家,实在不好凑上去。 两拨人一起儿处了小半年了,虽不舍得紧,却还是互道珍重,分道扬镳了。 买的这院子,前前后后有十四间屋子,五家人挤挤,不成问题。 原先还打算等他们来了自己打扫,不过自有了申家人,家里人手多了,钟灵便让他们将各处屋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了。还着申永长去买了棉被褥子铺上,只等着人到了。 各家都先去自家屋里规置休息一番,申家的刘氏便带了她闺女去准备饭食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为难 , 他们歇着,钟灵带春柳先去查看他们带来的果子一番。大概估算了下,一千斤左右吧。听着不少,但想想钟灵前些日子收的,一斤苹果二十文,一千斤也就二十两银子吧。 好在对此早有预估,她自己在这边收了七处庄子并十多个散户的,得了一万两千斤果子。他们这一路奔波,运东西不容易。再加上都是些小心谨慎之人,能收这么多,已是难得。 也是她舅公有魄力,卖了那三头驴,和那只骡子。本来没想卖骡子,那骡子已经长得高大不少,脚力不比马差。但它似乎认定了那母驴是它亲娘,黏驴得很!索性就都卖了。 得了钱,分一分,各家再自己添上几两,各自置办了一辆马车。提了马车,一家家地喜不自禁。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咱们不一样了!以前哪敢想这个啊,竟然连马车也使上了。 不过也就兴奋了前几日。 虽然此番北行,稍微大件的东西都没带,行李没多少,各人都是一个包袱了事。但一家人窝马车里头,实在太难受!也就钟兴维家里稍微宽敞些,她大伯家匀了三人过来,也只有五大一幼。其他四辆,都是六七人挤着,腿脚也活动不开。 实在是此番北上,路途遥远。原先他们不舍那些家当,但舅公说了,得赶在入冬前到京都,路上最多只能走一个月。不然,温度降下来,他们一群人又舍不得晚上住店,外头荒郊野外地睡着,生病了也不好说。 所以才舍了家当,买了马车,赶路赶得快。 走了大半月,好不容易挨到了京都附近,他们开始收果子,才好些了。只因又雇了五辆马车拉果子,人也能匀开一些。若不然,光赶路就已经苦哈哈地了,哪里还有精力收什么果子? 反正这伙人是再也不想坐马车了,咱宁愿两条腿走着! 钟灵让申永长与他大儿开始处理这些果子。首要的便是捡那些有暗伤的出来。 虽是靠近京都才收的,没运多久,但路上磕磕碰碰地,还是坏了不少。不过外边比京都价格好,听他们说,一斤才十四文,比她收的便宜了六文。便是坏了一些,这么拉一趟也不亏! 那些捡出来的,说是坏的,其实好些也就只碰伤了一点点。捡出来,这两日便去街上卖掉,本钱肯定是能回来的。前些日子他们的那批也捡出来了一些,都卖了十五文一斤呢! 因要长放,便格外仔细些,半点伤不能有!但凡有那么些微的苗头,都不行,肯定是存不住的。 这么一分出来,去了小半儿。 厨房里头三人已经开始往正厅摆饭了,钟灵便去喊各家出来吃饭。饭桌上便聊开了。 “灵灵,你给咱大伙说说,你和那林国舅家的小姐比试是真的?听着咋那么不邪乎呢?”她嘎公先问了。 钟灵自打见了她娘,看她欲言又止,便已经心下大呼不妙了。大意了! 这会儿已经琢磨过了,便答他,“嘎公,是真的。”说着轻微点了点头。 “不过,外头传得太假了!哪有那么神气的?” 听说是夸大了,五家人才踏实起来,这才合理嘛!那些人说的,也太离谱了些。 “我说嘛!咱家灵灵聪明着,这些日子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能赢那国舅家的小姐也不稀奇。”舅婆吴氏笑着打趣。 “怪道前一阵子,你与弘子成天各处地听曲儿,原来是有这个天分!”二伯母恍然大悟的样子。 又因为她自穿越过来,除了去卖野味那会,平时也偶尔帮各家合算些东西,大家都知道,她算术是不错的。倒不知具体有多好,不过那大家小姐,必是养在深闺里,大概对算术,屁都不懂一个吧!哈哈哈哈,是咱家灵灵占便宜了。 其他人对作画和下棋也不清楚。便是她舅公与她爹,能识几个字,对棋也是一窍不通。都是些六七岁的小子,乡里先生只管教识字背书就行,哪里还跟你说什么琴棋书画这类的东西?他自己都不一定懂! 总之就是糊弄过去了。 钟灵暗暗放下心来的同时,也偷偷瞟她娘一眼,知道这事儿没完。现在大伙儿都在,她娘不好问她,到了晚上,怕是还要叫她过去,仔细再问上一遍。 那会儿,才是真的难! 院里头捡果子的申家爷两个早就收了手,去厨房吃饭了。三五下地,已扒完饭了,出了厨房。这会正在院里打水,这院子靠近厨房的东侧有一口不大的水井,平日吃用很湿方便。 打了水出来,见厅里主家还在吃着说着,暂时没有叫她们去收拾的意思。刘氏便带了两个闺女也去搭把手,五人蹲院子里洗果子。两遍水将果子仔细清洗干净了,擦了先放一旁晾着。今儿晚了,先晾一晚,等明儿再裹蜡。 屋里的人终于吃完了,刘氏做过饭后并未熄火,又烧了几锅水,小火温着。这会儿各家自己打了热水,又提几桶井水上来,混了拎进屋子擦洗。 他们只以为申家的是过来帮工的,倒没想钟灵连人也买上了。总之也不叫那家人帮忙,都是干活的好手,哪用得着这个? 洗簌过,都早早睡了。 钟灵早在她娘给鼎鼎洗澡的时候,就找了个借口躲自己屋里了。怂是怂了点,但能拖一日是一日,实在是,她尚未想好如何跟她娘说。 一直拖到她爹娘入睡,几次都避开了。陈秀兰心中叹口气,也不逼她,明日再寻机会就是。却也因她这态度,越发忧心了。 日此一早,申家的已经起来开始裹蜡了。钟灵嘱咐他们,一会入窖的时候,记得将这一批单独搁一块儿,别和前头那批混了。 前一阵子太累,也一个月没沾床了,各家一觉便睡到了这个点。听到外头钟灵与申家说话声音,才起来几人。 钟灵与刘大娘几个已经准备好了朝食。原以为能吃过朝食,没想陈秀兰昨儿辗转了一夜,现在见了她,连朝食也顾不上,直接扯了她进屋。 完了完了,终于来了!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释怀 , 一进屋,陈秀兰便拉了她坐床上,板了脸严肃问她:“你啥时候学的能作画会下棋了?我与你爹怎的不知?” 虽问的语气有些微的凶,实则心里纠结得很!明明就是自己的闺女,但她近来的变化却又赤果果摆在跟前,容不得她不去思量。 钟灵知道这一遭是过不去了的。何况,藏拙肯定是不行的,她若是想发家致富,必然就要崭露锋芒。便是现在糊弄了过去,没个说法,往后了去,还是得再翻出来。 好在过了一夜,她已有了准备。 当即便哇得一声,扑陈秀兰怀里,哭了! “呜......呜呜......娘,这些日子我好害怕!我也不知道咋就会了这些,生怕自己是什么妖怪!” 她这般可怜兮兮又无助的样子,哭得陈秀兰心疼得不行。 “胡说些什么!什么妖怪不妖怪的!你是妖怪,那我与你爹成什么了?”瞬间放软了语气。 话说出去,又觉得自己失了威严,被她带偏了。正了神色又要问她。 “那你这些东西哪学来的?” 不过没有推开她,只是将她的头扶起来,让她坐好。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闺女哭得这般惶然可怜的,若是态度强硬,怕伤了闺女的心。 钟灵坐起来,两手抹了鼻涕眼泪一塌糊涂!陈秀兰见她这个样子,全无近日来的从容淡定和那股机灵劲儿,可不就是自己那个傻闺女! 虽然近来懂事了不少,但一遇到大事,还是得跟娘哭,跟娘撒娇。心里啥疑问也没了,当即拉了她在怀里,“娘不是要凶你,是担心你。你别怕,有娘在呢!” 就要这么糊弄过去,不过钟灵并不做此打算,还是得说清楚。 “小半年前我磕台阶上那回,不是睡了两日嘛!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就多了些东西。”低头说着,还弱弱抬眉往上偷瞄了陈秀兰一眼,又接着说:“就像,就像。。。。。。是上辈子的记忆那般。” 后头的半句,声音几不可闻。不过目的并不是让陈秀兰听不清,只做忐忑不安状而已,她娘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她本来就有原主记忆,所有以往她们母女间的事,都能感同身受。说起来,钟灵自己也不大确定,她与原主是否为同一人,只不过半年前那会儿,复苏了前世的记忆。或者,真就是原主没了,她穿越过来占了人家的身子。 总归从身体上来说,她就是陈秀兰的女儿!从情感上来说,她也记得过去的点点滴滴,与亲自经历并无区别。所有的感受,所有的关爱,所有的酸甜苦辣,她都能体味。你能说她不是陈秀兰的女儿吗? 是以撒起娇来,根本不用刻意表演。她的身体她的肌肉记忆都会自然而然地配合,表现出来,便是如以前一样,还是那副娇蛮样儿。 听她这样说,陈秀兰虽吃惊,却也能理解她为何害怕,一直瞒着他们夫妻两了。 又怜惜闺女。她这几个月心里装了事,还不知多惊慌呢!自己这做爹娘的,不仅没能早些察觉,还让她近来担了那么些事。 便抱着她以手抚背安抚她,也给她顺顺气,眼看着越哭越凶了。也不知是心里的坎终于过了,还是多日来的担忧终于撕破了,或是有人惯着,总之钟灵是越哭越委屈,越哭阵仗越大。 好一会儿了,钟兴维见她们母女两个还没出来,便也进屋来,喊她们出去吃朝食。 母女两个洗了把脸,才出去。旁人见了她们,也不多问,都大概猜得出是什么事。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啊! 照他们说,灵灵这些日子的变化是大了些,但困惑是困惑,却万不可能怀疑什么。这些日子以来,这丫头对他们这些亲人,是一如既往地亲近。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装是装不出来的。不是他们家那个丫头,还能是别个不成? 总之此事告一段落,大伙心里都有数就行了。他们夫妻两也没打算跟其余人解释什么。只单独嘱咐她,日后若要有人问,便都推到她那个师傅身上去吧。 钟灵方才在房内已经跟她交待了:给大皇子解毒与治疫药的事,都是人家苏世子的功劳。 这个他们原也知道。那回卖药的事,他们大伙都在,自然心里清楚这事儿和自家没啥关系。至于那苏世子为何要这般做,倒也没瞎乱猜。毕竟人家身份尊贵,而他们这群人啥也没有,总不能是图他们啥吧! 只能说走了狗屎运了呗!谁知道那世子到底咋想的啊? 吃过朝食,他们见申家的在外头忙活。便也都凑过去好奇看看。钟灵便跟他们仔细说上一说这给果子打蜡的事。 一群人听得半信半疑。索性也没有旁的事,钟灵便让刘大娘几人教他们。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活计,便都上了手。将到正午时候,越六百斤的果子,都裹上了蜡,穿堂风吹着。 便让申永长先去给地窖通风。没多会儿,通风好了。他们便与申永长一起儿将果子搬进地窖里去。 几人进去以后,倒不急着将这新果子上架子。钟灵先查看了一番之前的果子,顺手也拿了几个给他们瞅瞅。真的是光泽饱满,又硬实呢!比起他们前几日收的最新那批,都不差的! 一伙人惊喜不已。又有些后悔路上没多收些。有这样的密法,稳赚不赔啊! 就他们收的那点果子,能赚几个钱?便算你一斤涨个十文钱来卖,一千斤也才赚十两银子。何况他们只挑出来六百来斤,五家人一分,一家也就赚个一两银子。 若是以往,仅仅这么折腾十来天,便能挣上一两银,怕是做梦都得笑醒。但如今在京都讨生活,各种开销哗哗如流水,一两银也不如他们原先村子里五百大钱好使啊! 钟灵见他们这般垮了脸,出言安慰他们:“也不一定能成呢!先试试,不好弄多了。 现在是温度还行,等到了冬天,降了雪,这北方零下一二十度也是常有的事。可不像咱们家乡那边,冬日里冷的时候往往也才零下五六度。”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他们的打算 ,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安慰得也太过敷衍! “这有啥!地窝子里头本就比外边暖和。就咱们那儿,秋天收了甘蔗,不也是挖了地洞埋下去?好生捂着,搁一冬天都不坏的?” “就是,降温了咱不会在里头生炉子吗?” “哎呀呀,还是咱们太小家子气了。不知现在再往回去,还有没有得收?” “这个时候便是有,只怕也是自家就搁外头放着的。要么失了水分干瘪瘪;要么如苹果,肉都面了;要么如柑子,一股酒味了。还是算了吧!” 只频频感叹可惜。都说,来年一定要多收些。 一伙人便出了地窖,申永长与刘氏仍然在地窖里码果子。 今儿早些时候,申永长已出去问过上回那几家茶馆与酒楼了,说家里还有些上回那种磕坏了的苹果柑子,问还要不要。 自然是要的! 钟灵他们先前直接整个庄子地收,价格才压到了二十文一斤。他们这些酒楼要的也不太多,平日都是二十五文一斤的。这卖的才十五文一斤,可便宜了一大截呢! 那些果子虽有些碰坏了,但又不是烂的。茶楼总归是要削了皮切好了端上去的,酒楼总归是要切碎了用进汤品点心里。挖掉碰伤以后,都不妨碍! 这会儿,申飞虎已经用车装好了一筐一筐的果子,正出门朝前头大街上拉过去。 大伯他们见了,也不由地夸申家人,“灵灵,你请的这家人真不错!能干,手脚麻利,还勤快!” “大老爷,那家人不是请的,是姑娘买的。”青柳听了笑着为他解释。 哈?咱没听错吧? 见钟灵点头,才知道,竟用上下人了。咱这些人家,都是劳苦的命,哪里就有那个福气被人伺候了呀?真是不一样了! 钟兴维夫妇两倒是昨儿晚上就知道了。不止这个,他们还知道,闺女手里还有五千两银子呢!这回可不是与大伙分,五千两!前些日子来京的路上,听说人家县令便是因为贪了赈灾的一千两银子,被撸了官职下狱了的。 他们夫妻二人倒是想帮她收着,不过钟灵说了,她将银票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二人想着闺女大了,又是个有奇遇的,办事也稳妥,便作罢。主要是,想想这三个多月来,手里捏着五百两银票,他两都日日提心吊胆,夜里噩梦不断。若是收了那五千两,他两怕是觉都睡不着了。 还是闺女虎啊!这么多银票拿着,竟还能吃得香睡得好。 晚间的时候,各家还是一块儿吃了饭。好在正厅够大,摆了四桌。饭后,五家人坐一起唠嗑。 钟灵便问他们,可有何打算? 原只是随意问问,正好引出自己的意见。没想到,他们还真有成算。 也是!都是大人,若心中没个章程,哪会离乡那么远,到京都来?京都再好,那也是异乡,难扎根啊! 大伯便说了, “来之前,咱们合计过了。本没以为卖果子能挣钱,总不能坐吃山空。反正咱们也有些本钱,便想做点小生意。 咱们想的是,咱老家那边的鱼糕外边估计没有。鱼糕那么好吃的东西,既能入汤,还能做菜。又软又香,老少皆宜,应是好卖的。” 舅公也点头,“偶尔去县里能遇到些外地来的人,人家也喜欢吃!可惜这东西放不住,不然,那来往的商人,都乐意买些带到别处去。” 钟灵一听,倒真可行!鱼糕她也爱,鲜香嫩滑,清香可口。 像这种放不住的特产,是不具有传播性的。便是在现代,也没见鱼糕传遍大江南北,还是只局限在荆楚一带。很大部分原因都在于,它放不住。既然放不住,便不值当设厂子大规模生产。 当然了,小作坊做些出来,在地方每日卖一些,倒是可行的。离乡去外地做这个买卖的湖北人能有多少?总之这东西便是在现代都未能推广,在古代就更别说了。 至少她在京都的这一个月,没见到过。 那么,便不愁卖了! 不过这东西毕竟没有秘方,就是小本生意,至多便是每日给这附近的几家酒楼供货了。以前在南阳的时候,她同那位叫强子的伙计闲聊,知道香满楼一日也不过订半板豆腐。 这样也好,生意小,也不用招人惦记。便是没有秘方也无妨,哪位大佬会费那个心思,派人去南边学手艺?一般人家便是眼红,自己试着做,必然也做不出她伯母嘎婆这些老人家的手艺。 果然,她嘎公又说了。 “你嘎婆、舅婆同你大两位伯母都是做惯了这个的。到时候她们几个老的带底下媳妇儿们,就能把这门生意撑起来。前面咱们搭把手就行了。” 又看像她爹,“维子,这些日子你幸苦些,趁早将桌椅打些出来吧!” 钟兴维老实点头说是。 钟灵心下欢喜,这群人是有主意的,各方面都想好了。大人做事就是稳妥! 没想,还有呢!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南边的计划 , 两个都是极为稳妥的打算,不指望大富大贵,靠这两样在京都立足应是没啥问题的。 众人便商议,明儿一早就去钟灵说的那牙行问问,城外近郊哪里有地卖。最好还是买个他们此前在渭南呆过的那种小庄子。他们这些外来户,若是买了人家村里的地,少不得要与村民打交道。 地里种菜的手艺又不是什么难事,保管你头一年挣了钱,次一年那村里头的便都跟风种上了。你家的田在那儿,哪日来除草,哪日来灌水的,人家瞧得一清二楚,都不用上门来打听。 还是弄个庄子好!自己五家住里头,又没有外人。若是有那么一座山包包,一条河的与周边隔开,便再好不过了。 议定了他们的打算,钟灵也有事要说。 又跟他们说了白蜡虫一事。不过瞒下了卖消息给苏世子,得了五千两银子的事儿。只说,苏世子有这么一条门路,将来还是得有人去川地收这些蜡。 苏世秀原意也只是让当地百姓多一份收入,赚些家用。那些地方多是山地,产粮根本不够。若是能做这个,便能化腐朽为神奇,将来规划好了,不比平地种粮差! 引到北边来养的事儿就不用想了,既然它生在南方的山里头,自然是习惯那里的气候的。强行引到北边来,便是花大本钱搭了暖棚养活了,产量也不如南边。况且,真要弄起来,必然是整山整头得养,搭个暖棚能成什么事儿? 苏世秀又是个无心生意的。反正让谁去收都是收,这事儿,钟灵自然想承包下来。便是要交给他舅家周府去做,也不多他们参一脚进去。再说了,将来这消息传开,估计闻风而动的人不会少。 钟灵的意思是,趁现在消息未出,等过几日派去打听的人回来了,他们便抽出几人来,跟着往南边去。到那附近先挑好的山头买下几个。趁着天冷先请人将山地拾掇出来,等来年开春,多种女贞或白蜡树。 早点过去了,也能跟当地的山民讨教这白蜡虫的习性。 毕竟谁都不是傻子,那些山民祖祖辈辈生活着,总不至于没发现那些裹了白色蜡花的树枝格外好烧些。既然发现了,便是不知那白色的是蜡,也自然会想去收集起来,装盏里做灯油用。 若是用的好了,少不得得关注下,这白色的东西是怎么来的。说不定当地就有人养呢!只不过大山里头,没传开罢了。 总之就是先去问问,便是没人养过这个,也该对这白蜡虫的习性有所了解。 再有,这些日子也可以使些银子,跟城外养蚕的农户去讨教一番。二者应是有些通性的,但凡有那么一两点得用的经验,将来到川蜀之地去,养起这白蜡虫来,也能增加几分成算。 她这般说下来,众人听了都觉得热血沸腾,这是要干票大的节奏啊! 咱这些人能行吗?就是陈庆安,她舅公,他们这群人里头操持事情最顺溜那位,心里也打鼓啊! “怎么不行?舅公,有您看着,准保成事! 况且这半年来,咱们没少在路上走,中间还倒卖过一回山货,和那差不多!不都是从山民手里收了卖么?无非阵仗大些。 说起来,除了那些常年走南闯北的商队,普通商户说不得还没咱这些人走得多!比起普通老百姓,咱们已是有经验的了。 至于养虫一事,咱们若是能领先一步掌握技术最好,便是不能,也不用操心。” 见她说的笃定,众人忙问,“这是为何?那山头包起来可得投不少钱进去!” 这就得有大局观了! 你看苏世秀,一听了便觉得,这是项利国利民的好事!这样的好事,大皇子、姜家、苏家等人,必然是要暗中支持了。有难处克服难处,有问题解决问题。将来成了事,借着这股风将大皇子送上太子之位也是极有可能的。 再看现代,但凡国家的几年计划一出来,定了接下来几年的发展方向,多少人闻声便往那个方向一头扎进去? 上面定了调调,事必成!咱这些小啰啰就不必操心成不成得了事这种傻问题了。只需响应号召,顺应潮流,拿出身家来参上一脚,便能捞点利出来,够吹嘘好些年了! 是以钟灵只告诉他们,这不必担心,大皇子与苏世子会鼎力支持,立志将这事做得漂亮。到时咱们自己没研究出来咋养,也不过是失了先机。等大皇子他们研究出来,会教给当地民众的。 到那时候,咱们买的山头,价格估计得翻好几番。便是直接卖了山头,也能大挣一笔。不过,咱长远考量,还是照样雇了当地山民去打理吧。 这么一说,众人便心安了,左右总不会亏。 既然拿定主意要干,便也在心里暗暗打气。 咱这些人别的不说,对在山里头找落脚点却已熟悉得很了。这路走得多了,人也活泛了不少。不像起初那会儿,打听个事儿都害羞得很!到了一个地方,去哪儿打听,问些什么,心中都有了章程。 前些日子收果子,不也顺溜得很么?都是以往不敢想的。以前只知道埋头侍弄土地,哪里知道这些。 这事儿陈家四个舅舅与钟家文字辈四个哥哥,都合适!她舅公肯定是要去的,毕竟是村长,这些年没少担着事儿,心思还是要玲珑些。 不过舅公年纪大了,怕是不适合常年路上奔波。前面带他们年轻人去南边定下事来,以后上了路子,每年往返的事,还是得交给他们年轻人去做。 众人便商议,待苏府得了消息,便由她舅公带着大堂舅明达、小舅舅明远,与钟灵二哥文义、四哥文弘一起儿去。 本来是不打算带钟文弘的,但丁叔说,他功力已到二层,山中行走能多几分保障,一般人也不可能欺了他们去。 众人虽对这个二层没什么概念,但见他一掌下去,院里那棵碗口粗细的树就拦腰断了,便都吞了吞口水。 这小子!闷不做声的,就练到这程度了! 次日开始,家里所有年轻后生,都开始习武。不敢奢求丁叔教他们,但钟文弘指点他们练练,强身健体,涨些身手,总是行的。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熬肉汤 , 一大早练过功,吃了朝食,钟灵便带着五家的大家长们,到了前面北大街上的牙行。 入得其内,她直接找了上回带她看宅子的那个牙人,姓李。 李四本在后堂,听了前头有人找,赶紧地上了前来。 “原是县主大驾!”笑呵呵地上前。 本不知眼前这位姑娘,便是近来在京都声名大噪的宜安县主。上回苏世子带她来时,也并未认出。后来替她去官府衙门契时,他才得知此事。如今自然比上一回还要热情两分。 钟灵点头微笑,直接问他,“你这儿可有小点的庄子?五十来亩就够了。位置偏点远点无所谓,关键是要隐蔽些,与周围隔开。” 李四并未对她说的隐蔽有问,只想了想,又翻了翻册子,说:“有是有,位置也不算远。不过,可不小。” “多大呢?” 见她没有立马回绝,便知可商量,李四心下欢喜。 “九十五亩,就在城西五里那一片。西北两面背靠着山。南边倒是地势开阔,不过现在的东家早年间从西边的山脚下挖了沟渠引水过来,水不太深,也算有所分隔。” 众人听了这周围,倒是十分满意。真要寻完全与世隔绝的,怕是不容易。便是有,说不得也早被人收着了,这京都暗地里搞事情的人家可不会少。 只不过近百亩,也太大了些。 “价格多少银呢?”陈庆安试探问问。 “一千四百两。” 一亩地近十五两银子,这也太贵了!况且里面也不处处都能种东西。几人心中便打了退堂鼓。知道京都附近的庄子不会便宜,但也没想会贵成这样。他们家乡那儿,一亩中等地才五两银呢! 这五家来时,只一家凑了百两银子。按一亩十两,五十亩算的。若是超出一点半点的,还可以狠狠心再添点。可这一下子涨了这么多,虽心中感叹可惜,却说要再看看别的。 大不了咱日后多仔细庄子周围来人呗,也不是非得单独一块隔开来。 李四看出他们满意这处,不过价格方面不满意,便又主动降了价,说那东家急于脱手,一千三百两也可。 不过这那是一百两百的事儿?这是那一千两的事!自然是谈不拢的。 一群人又看了两处小的,大小合适,却都离京太远,都在城外十五里开外,且旁边一线之隔,就是别家的地。钟灵便还是想买先前那处。 大点也没关系,便是他们这些人忙不过来,大不了买人就是。她爹这伙人现在还如她刚来京都那会儿一般,习惯性地不曾将买人一事纳入考量。 便拉了他们到一边,说前些日子皇上赏了五百两银子。她卖曲子的事,大伙也知道了。总之就是她能出剩下那八百两,又说地多了可以去买些人来,还是想买前面那个庄子。 大伙一听,也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过不肯要她的钱,只说再去讲讲价,他们几家自己分摊了。 随便便让李四带他们去庄子里仔细看过了。几人越看越满意,只面上不显。 最后一番口舌,双方定在了一千二百两,又额外给了四点的契税银子四十八两,与打点李四的跑腿费二两。一起儿一千二百五十两银子,一家各出二百五十两。 回了城,便回家取了银子,又往牙行去。那庄子主家已得了消息,在牙行等着了。待哆哆嗦嗦交了银子,双方签了白契,便回去了。心中不免感慨万千,家底一下子去了一半儿,可得赚回来才行! 李四照样去办了红契来,到了午后未时便送了地契过来。这庄子就是他们的了。 一伙人也没心思再耽搁,当下便收拾了几个包袱,往马车上一扔。咱今儿个就搬过去吧! 上午去看的时候,就合算过了。那庄子里可有八个小院。他们一家住一个,丁叔住一个,还能多两个出来放杂物。 他们来之前,钟灵并不知他们有种地的打算,是以只在城内置了宅子。倒是失了打算。如今都要搬走,岂不白白浪费了? 不过这前面就是北大街,不住人倒也可以开铺子。 正街上的铺子,都不算大,后间的院子也比较局促。若要想要地大的,就得到街两边的巷子里去。有那嫌正街上施展不开的,便都将铺子开在后头巷子里。是以他们住的这宅子周围,也有好几家店铺,平日来往的人也不少。 譬如那些卖家具的、卖棺材、卖缸、卖牲畜,等等,因占地大,且销量不高,都不在正街上。 这倒正好,她爹将来说不定还是得拾回老本行,开个家具铺子。将来不拘是卖水果菜苔,还是开店卖蜡烛,都方便!便是最近做鱼糕,也可以在这处宅子里做。除了送货方便,也可以在宅子外间零卖一些。 几家当天下午就搬到了城西的庄子上,自然又是好一顿忙活收拾。一直忙到了酉时,才勉强吃上晚饭。又点了火把,趁着灶间的火光,各处继续洗洗擦擦。到了亥时,累得直不起身,才躺下。 不过各自躺在自家屋子里,盖着柔软的新被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今夜,就连做梦也格外香甜些。 倒没有因为前天夜里睡的晚,次日便醒得迟了。昨儿夜里看不太清,未能仔细打量咱这新家。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都起来了。这儿瞅瞅,那儿摸摸,就连娃子们也是兴奋地各处撒欢儿地跑。 吃过朝食,各家又坐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 首要的便是,要将这群地上跑的娃娃们,送去学堂。京都价高,目前来看,专门请个夫子来庄子上,怕是不合算。且不说他们少了两家人,再也,那夫子也是个外人啊!日日出入庄内,他们也没啥秘密可言了。 青柳倒是知道国子监和两家有名的大书院,但他们这种人家,也进不去啊!钟灵便想,得找苏世秀问问,国子监不敢做想,那两家书院,能不能塞人进去。 苏世秀近来倒没咋见着。只来看过钟灵一回,说最近在忙,钟灵就没在意了。 他忙啥呢?忙着熬肉汤! 以前上微生物学的时候,老师说,他们以前做实验,都得自己炖牛肉汤,用那汤料做基去培养细菌。不像现在的实验室,都是工业生产好了的各种成分,现取现用,方便得很。 还玩笑说,熬汤剩下的肉渣,他们都自己吃。听得下面一众学生羡慕不已,口水吞了又吞。真是年少无知啊!他这半月来,闻着肉汤就想吐了!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给我也弄点呗 , 他那空间里虽有不少琼脂、牛肉膏、蛋白胨等用来配培养基的存货,但都有定数。用了就没了,可不能随意浪费了。便想着,还是得自食其力,试试“上古疗法”,自己熬高汤。 又因只是知晓原理,听老师说过那么几次,并未实际操作过,一切都还得靠自己摸索。折腾了半月,弄是弄出来了,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决。 高汤自然是液体,用来培养微生物倒不赖。但若是想分离提纯菌株,则不可为。现代都是参进去些微琼脂粉,待琼脂凝结成膏状,便可将液体培养基变成固体培养基。细菌长在固体表面,分离提纯便容易得多。 看来少不得要亲自往东边沿海去一遭了! 琼脂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之所以被选来用在生物实验室里,不过是因为其物理性质恰好匹配罢了。固体熔化的温度高,液体凝结的温度反而很低。 其提取工艺并不难,只是得先去海边找那种叫石花菜的海藻。若找不到,随便有什么拿什么,只要是海藻,都可以试试。 便去向钟灵辞行,也有些事要交代她。他这一去少则一二十日,多则两月,年前肯定是要回来的。 谁知人去院子空,问了隔壁一家人才知,她搬到城外去了,说是什么庄子。他便去前面街上找那牙行问问,那牙行还真知道。他才往城外西边来。 没良心的丫头!搬家了也不说一声。 “长矛跟长棍两人到那边已有五六日了。昨日来的信,说事情有点眉目了。说不定再过两日便能收到确切消息。我已跟长剑说过了,若是他们再来信,就给你递过来。你多留意一些。” 钟灵点头,“你去海边干啥?去晒盐?” 这小子向来忧国忧民,她便只做这种猜想。见他摇头,“总不会是馋海鲜了吧?京都又不是没有!不过三四百里,运过来也还新鲜啊。” “想哪儿去了?我是要去捞海藻。” “哦,原来是去制肥皂!烧山集草木灰是太荒唐了些,捞海藻集灰倒不错。”中肯地点了点头。 “我去弄点琼脂回来。”苏世秀也不跟她绕弯子了,再等下去,不知这丫头脑子又跳到哪里去了。 “咋想着弄这个?你也好这一口?我以为你脑子里只有国家大事呢?” 啊?哪口啊? 见他困惑,“额,不是弄来做果冻、冰粉之类的甜品吗?我都是拿来做烧仙草和沙冰上的浇头的。”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弄来培养细菌真菌的,是正经事!” 钟灵白他一眼,“不就是发了霉的布丁吗?还正经事!” 额,你要非这么说,也不是不行。仔细想想,用那个培养微生物,和布丁面上发霉,也差不多。 不过怼归怼,该顺的羊毛也不能放过。 “你带多少人去?是悄咪咪地吧?不然别人光见你弄那么些,又不见你咋用了,不会起疑心的吗?” “这......不用这样谨慎吧!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况我都跑那么远去了,谁会关注我的一言一行啊?” “呵呵!以往可能不会,但你与大皇子越长越大,盯着你们的人自然越来越多。更何况,咱不是才摆了林家一道。诶?” 钟灵似是困惑地歪了头,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他们咋没来找咱们的茬儿?你就算了,估计也不敢惹你。咋连我也没问候问候?” 这毛茸茸歪头的样子真可爱,苏世秀这般想着便想摸摸,差点伸手出去。瞬间又清醒过来,以手作拳放在嘴前,“咳!” “他们家最近有点事多,你不在皇城里头可能不知,日日鸡飞狗跳,闹了十来天。”又变了神色,“不过这几日安静下来了,你可得小心点!” 又担忧看她,“你那三脚猫功夫不行啊!整日琢磨些没用的,你不是有五千两银子吗?咋还想着赚钱?赶紧练功才是正经!” 钟灵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家里有矿自然可以这么说,俺一大家子人呢!可不得“打猎”勤快些。 苏世秀心想,晚上得去找阿煦说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帮忙多留意一下这边。 “别打岔!方才说哪儿了?哦,对!你那琼脂,悄咪咪地去吧,别叫人发现了。” 方才还是个凶丫头,瞬间却笑得跟朵花儿一样,“那个,一堆也是弄,两堆也不费事儿,总归不是你自己动手,给我也弄点呗!” 说着似乎也觉得自己脸皮太厚,“大不了我付你点劳务费。” 苏世秀盯着她,心中乐呵不已,这丫头原是做这个打算!估计是想开个甜品铺子了,想要就直说嘛,多大点事儿? 却有心逗她一下,“你上回一个点子卖了五千两,我这个虽比不上你那个,五百两总值的吧!” 钟灵瞬间炸毛,“你怎么不去抢?那玩意能值几个钱?就算没有琼脂,我也能去山里寻魔芋,照样能用。”瞥他一眼,“最多一百两,不要就算了。” 嘟囔道:“等闲下来,我自己去南边山里寻魔芋去。” “哈哈哈哈哈!逗你玩呢!哥缺你那一百两?等着吧,回头给你弄回来。” 真的?钟灵瞬间切换了笑脸,抬头看他,眼里的期盼与讨好不要太明显,让苏世秀想起了前世家中的那只二哈。 嗯!什么时候也去寻寻看,弄只二哈来养吧。 得了好处,自然也得表示下关怀,慰问下人家的事业。倒不是敷衍,也真的好奇,“你养细菌做什么?不会是要提取抗生素吧?” 苏世秀摆摆手,“不是!那个咱们自己少量用用还成,大规模用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钟灵歪头瞧他一眼。 “用多了容易产生微生物耐药性,弄死一批微生物,却筛选出了更强的。到时候打破了这里人与微生物的平衡,这个时代的生物技术又跟不上,搞不好会出大乱子。 说不定这里的草药医术体系都会崩塌,毕竟以往总结的经验是应对原来那种微生物配比。” 钟灵听了个大概,“那你弄这个干啥?”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熟悉的配方 , 这里的粮食产量还是太低了。人尚且不够吃,还得分出一部分来喂养家畜家禽。他便想,若是能将秸秆类发酵了,拿来喂猪,可能省下不少粮食。 虽说这里的人家都兴割猪草喂猪,但猪草也只是猪食的一部分。猪是杂食动物不假,但猪草里的热量却不够。单靠猪草,勉强维持生存没问题,要想长壮长膘,基本不可能。 是以一般人家,都会再参点粗粮米糠的进去。米糠能有多少?主要参的还是粗粮。 说的这米糠可不是谷壳,而是谷壳与米粒之间的糊粉层。喂猪的都知道,便是参进去些谷壳,猪也是消化不了的。怎么进去,还怎么给你拉出来。谷壳基本上就是一点木质纤维,和干木头渣子没啥两样。不能消化不说,还有促进肠道蠕动的作用。 对于现代人,一听说促进肠道蠕动,那是好事哇!不不不,都是吃多了撑的,吃得太精细了,才这么想。肠道蠕动它还有一个别称,叫“刮油”。吃进去的东西还不等完全消化吸收,便被赶着排了出来。猪越养越瘦,不就是刮油么? 就算百姓不在意猪长膘的事儿,只喂猪草。秋冬两季也没猪草可打呀!剩菜剩饭?不存在的事儿!吃都吃不饱,还能有剩的? 苏世秀大学时期,睡对面铺的哥们儿,做的就是微生物方向。那哥们毕业以后,没有留在学术界,而是进了家大公司,专门研发农副产品的分解利用。 每次有新产品,就给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寄一圈。 其余几人,要不就是寄实验室新出的美容产品egf、生发剂等高大上的东西,再不济也是寄载药量大的新型创口贴,好歹能用上。 你寄几包发酵菌粉过来,算什么事?晚上捏包干脆面进去混着吃吗? 前些天苏世秀从桌子抽屉最里头,翻出来了几包,功能各不相同。当时便拆了包装,弄出来养着了。这些日子每包都收获了不少菌落,种类还不少!都小心冻存起来了,也留了几盘就在实验室里养着。 照说,按收的各种菌落的数目比例,大概是能估算出每种菌包内菌群的配比的。不过问题是,这些东西有的都搁那儿好几年了,大概是过期了的。虽然还有那么些生命力旺盛的,苟延残喘到了如今,其菌群的配比却失了真。 所以,虽然得到了许多有用的菌种,但它们之间的比例关系,他还得多试试。这一试说不定就是几年!实验室的培养基可不够他霍霍的,还是熬高汤实在。 既然钟灵问了,他便老实说:“我想培育些菌种出来,将玉米秸秆稍做分解了喂给猪吃,能省些粮食。这里的粮食产量太低了些!” 得!果然还是那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货,熟悉的原料,熟悉的配方。皇帝又不是你家的。 不过吐槽归吐槽,这种高尚的行为还是应该鼓励赞扬的。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脸慈祥,“加油,小子,姐姐看好你!往后我家的稻秆都给你留着,不要钱!” 苏世秀拍了她手下来,做什么没大没小的! “稻秆可没用,干枯巴巴地。也没啥营养,降解起来有困难。只有玉米高粱秆子才有用,本来就带点甜味,摘了玉米赶紧趁秆子还青的时候收了,就能行。” 额,我就是随口一说,谁跟你较这个真了? 苏世秀见她没甚兴趣,今儿似乎说多了些。以前那些女孩子,往往他刚开口,人家虽面上还礼貌性地听着,偶尔还点点头,笑一笑,实则心思早就飘远了。他又不蠢,对方目光涣散,眼神没有焦距,他自然看得出来。 可怜明明是个高富帅,却叫满腹的学识给耽搁了终身大事。二十九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原来那副好皮相,怕是连让人坐下,给他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哪还会努力装着感兴趣的样子?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你那家庭背景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干嘛非得藏着掖着? 总之今日与钟灵一番交谈,这丫头虽脑子天马行空,乱说一通,但却有趣得很! 苏世秀见好就收,免得再多说,连她也给吓跑了。索性事情也交代地差不多了,便告辞了。 事后钟灵才一拍脑门,忘了说书院的事儿了!都怪她太兴奋,只想着拿到了琼脂怎么开店怎么挣钱,就忘了这茬。 等到第三日得了空到了城里,上苏家一问,人早走了。唉!只得自己再想办法。这都是后话。 搬进庄子的次日,吃过朝食,大伙便盯上了庄子地窖里的一地冬瓜。灵灵不是说,瓜果都能裹蜡吗?这些冬瓜摘下来已有一月,就这般搁这地窖里,勉强也就能撑到年后。但年后到开春还有两个月青黄不接呢! 钟灵也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又指给他们看,这冬瓜外皮上那层白色的东西,就是天然的蜡质保护层,所以才能保存那么久。不过这个太薄,且摘下来搬运之时又免不了磨蹭去了些。若是完完整整地重新裹一层蜡,至少还能再多放两月。 她这么一解释,众人心中对这打蜡窖存的事业又多了几分信心。怪道冬瓜能存那么久呢!这现存的活生生的例子,咱这番定能成事! 原本就后悔没多买些果子,现在尚有机会弥补,便想这几日去附近的村子里再多收些冬瓜来。 是以这波人各自分了工,钉架子的,抹墙撒粉的,去附近村子庄子收冬瓜的,整地的,做鱼糕的,忙得不亦乐乎! 钟灵也忙。她自己一人出了趟远门,隐藏了行踪,化妆改装去了南边五十里开外的地方,收了一批蜂蜡进空间。便是先去那批有些不够用了。 还又去买了两批人,将他们放在城内的宅子里,照样儿地在屋里监听院里监视了几日。剔除了一些可能的隐患,才将人带到庄子里来。 添了人手,她舅公便着人将庄里那个蓄水的小池子挖大挖深。这池子原先也就十来米宽,那条自山脚引过来小沟渠,便是进了这池子里。 趁着如今深秋水枯,赶紧挖了。等开春来,蓄了水,再投几十桶鱼苗进去养起来。将来鱼糕做得多了,也方便。 正文 第九十章 两个活宝 , 城北聚鲜楼,一男一女先后进了东边的雅间,正是许久不见的林家大公子与严家大小姐。 严书瑶刚入得室内,还未坐稳,林向志便着急问她:“如何?这回可得手了?” 严书瑶摇头不语。 “哼!”林向志极为不满,一脚踹了旁边的凳子。 严书瑶自知理亏,见他恼怒,也没做声,只微微皱眉。 “上回你怎么说的?这回必叫那臭丫头自己乖乖滚蛋!我前儿还瞅着,人家在外头蹦跶得欢呢!” 向来对她和颜悦色的人,如今竟这般阴阳怪气,半点情面也不给人留。严书瑶哪里受过这等气,便也收起先前那副温柔小意,红了脸。 “前面那回本不怪我,原本已计划好了,要借秀表哥将她约出来。可你才说了两日,秀表哥就出远门了。我与那钟灵半句话的照面也不曾有,你叫我如何接近她?” “哟,说你一句就不乐意了?还当是从前呢,指望小爷捧着你?以前是做给姓苏那小子看的,现在他都不要你了,爷还惯着你? 还有,他算你哪门子的表哥?表哥表哥叫的亲热,莫不是怕得罪你那好表哥,才来敷衍小爷的吧?” 向来知道这林向志是个浑不吝的,以往却都是钝口子刀对着旁人,如今落到自己身上,真是有苦说不出。 严书瑶刷得一下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只好强忍着怒火,不与他争执。她还要借这草包行事呢! 少不得安抚他,先把人哄好。 “书瑶自然是真心要帮您的。并非我不愿,实则是那丫头邪门得很! 头一回是没来得及,可最近两次的人都渗进去了,最后却又都被她揪了出来。要说是巧合,那也太好命了!可若说是被她发现了,我的人露了马脚还有可能,可去的人都是大公子您派的,总归不会出了差错吧?” 话虽这么说,但在心里却认定,必是这个草包那边出了问题。绝好的机会就这么被他浪费了,蠢货!手下的人都调教不好。 这二人说的正是钟灵买人的那两回。 前一次买的人,当天她就识别了三个偷奸耍滑的出来。到了第二日晚上,院里突然潜进来两人,胡乱就抓了那三人中的一人走了,过了两刻钟又将他送了回来。 还好钟灵在空间内设了预警,不然睡着就错过了这出戏。虽不知这般骚操作是什么意思,但是对付想搞事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钟灵便一直留意那人。 果然次日一早,那人就拉拢了另两个赖皮,三人在旁密谋。她估计,那晚的来人既未表露身份,也不曾下达指令。总之她监视了那三人一整天,也没听他们说出啥有用的信息来。 知道有人在背后策划着阴谋,却不知其谁,计划如何,钟灵如鲠在喉。娘啊,宝宝还没准备好呢! 索性庄子里缺的人不少,将这批人剔干净了带去庄子后,她又去了那牙行一趟。这回却没当天便带人回宅子去,只说了,她还需要挑些人。尤其帮她留意一下能做饭的大娘、会梳头或会绣工的丫头。 这样,留给对方操作的时间空间都不少了吧!麻烦这回派几个高阶成员过来,屁都不知的就别送过来了。 过了两日,她特意多领了几人回来,就怕一不小心错过了她苦等的人。 真是糟蹋她这番苦心!实在是那两丫头太敷衍,好歹装模作样一下嘛!当天白日里便一副鹤立鸡群样儿,两人只一块儿说话,绝不与旁人多说半句。两人热络得很,哪里像是初次见面的样子。 钟灵正好遂她们的意,将她们二人单单安排在了同一间屋子。果然晚上门一关,里头就抱怨上了。 “香兰,你那边被子有没有味儿?我这儿一股脚臭味!” “别说了,我都不愿吸气!可惜公子让咱们乔装一番,香囊也没带,不然还能搁脑袋旁边遮遮味儿。” “我连衣服也没脱,就怕这床上有啥脏东西。都怪严家那狐狸精,出的什么馊主意!” “就是!怎的不自己派人来?就好串掇咱们公子,拿咱们当枪使。以前公子被她迷惑倒也便罢,如今好不容易转性了,她还倒贴上来,整日缠着咱们。京都哪家的姑娘如她这般不要脸?” “要我说啊,这些小门小户的,都上不得台面。还不如咱们这些做丫头的,落在富贵人家,咱吃的用的,哪样不必她精细?上回公子送她一支如意阁的簪子,你没瞧见,她那眼神。。。。。。” 听到这儿,钟灵已经困了。奈何那两丫头心思转到了吐槽严书瑶身上就再也转不出来。二人又说了半个时辰,全是些乌七八糟的破事儿,听得钟灵脑壳疼。最后直到她们说着说着睡了,也没听到是个什么计划。 不过好歹还算有点收获。虽早就猜了个差不离,京都她就得罪了那么几个人,这会儿也只是确认一下。 隔天夜里又听了会儿,依然没有半点收获。钟灵心中苦不堪言,正要洗洗睡了,却听她们其中一人叹气,“这样的苦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可如何是好啊!” 一个多月?这是要做啥? “暂且忍忍吧!等咱们把事儿办成了,在公子跟前长了脸,到时香竹与香梅那两贱皮子拿什么与咱们争?” “哈哈哈哈,到时我可得好好教训香竹那个贱人!你可别拦我,上回的仇我可还给她记着呢!” 眼看二人又要偏题了,钟灵无奈摇头。好在这回倒没说几句,便又拐了回来。 “香竹梳头的手艺虽不如你,也不差,咋就没派她来?依我看,公子本就更看重咱们两个。不然她两能对咱们这般妒忌?” “哼!那是!” “这几日你好好表现,在那村姑跟前好好露一手,到时宫宴上才能保万无一失。” “放心吧!乡野长大的,能有什么见识?我随意给她梳个发髻,只怕都得惊呆了。准保那日哄她乖乖听话,戴上公子准备的簪子。” 原来是除夕宫宴啊!既然簪子有问题,无非就是违禁品或越制品呗。估计是欺她没见识,便在这上头做文章。 真想将计就计呀!有些心痒痒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天生便是好斗分子? 这么两个活宝,虽废话多了些,浪费她时间。但话多也更容易说漏嘴嘛。若不是庄子里不方便来外人,她真想将她们两带回去。有这对传话筒,以后那一对狗男女再要害她,也好提前得个信儿。 正文 第九十章 狼狈为奸 , 尽管心中万分可惜,钟灵也还是依依不舍得放了她们二人回去。日后若是再有机会,二位姐姐,你们可别忘了小村姑,还回来看看哈! 这边林向志懒得听严书瑶扯些没用的,只要一想到那臭丫头害得他这么惨,心中的郁气就怎么也压不住! 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问她,“得了!我也不是怪你。你说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苏世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到时有他参合,岂不是更麻烦?” 严书瑶见他放软了态度,也正好借着梯子下了。只说还得再仔细想想,让他再忍耐几日。 林向志就不信这个邪了,小爷我奈何不了苏世秀,还奈何不了一个野丫头? 若是以往,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派人去套了麻袋,视对方身份,看是打还是杀。受这股子窝囊气! 最近这半年,皇上本就盯他们家得紧。是以他母亲隔几日便要唤他过去,叮嘱他一遍,这个节骨眼上,可万不能再给家里添什么乱子。若出了事,父亲姑母怪罪下来,可就真的再与世子之位无缘了。 前几日他娘还开导他,舅舅已从徐州出发,往这边来了。待他们到了京都,弄死老二不过个把天的事。且再忍耐几日吧! 不过让他咽下这口气是不可能的。便只好背着他娘行事,总归也不是出人命的事,不过先教训那贱丫头一番,能给家里添什么乱子?可恨这严书瑶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结果搞了这么久,连那野丫头的毛也没摸着! 竟然叫他稍安勿躁,还再等等。等你大爷的!一脚又踹在了那凳子上。 正郁闷着,眼神往窗外一扫。诶,那不是那贱丫头吗? 却说钟灵。昨儿下午家中出了第一批鱼糕,晚饭大伙就尝过了,还是那个味!如今已是十一月尾,天气转冷,前儿已经霜冻了。这样做好了放上一晚,倒不妨事。 今儿带了她嘎婆李氏与大伯母钟望儿来,便是要向这聚鲜楼推荐这道吃食。 林向志当即召了小厮过来,让他跟过去偷偷盯着,看她们来这儿做什么。 钟灵三人入了店内,直接要找掌柜的。刘老二正在后头盘账,听店内伙计说前头有人找,便上了前来。 眼神扫到那位年长妇人手上拎着的篮子,心下了然,还问:“三位可是有事?” 钟灵未曾答他,倒是先自报了家门。没办法,新的吃食若要取信于人,还是得有点震慑人的身份。 “原是宜芳县主,草民失礼了!” “刘掌柜客气!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一家人从南边来。在我们家乡,有一道老少皆宜的吃食,味道极其鲜美,凡宴必备,遇席必有。今儿便是做了这一吃食,拿来给掌柜的尝尝,请您给点意见。若是尝着觉得还过得去,我们家日后便打算长期做这个营生了。” 刘老二倒没大往心里去,吃食嘛,他见得多了,这几年越发地没什么能打动他的了。不过听这位县主如是说,想来虽不至于味道绝佳,但应不难吃。也不好直接驳了去,没见人家一上来就摆了身份吗?好歹拿去试试,才好对付过去。 便点了头,拿过来看看。入眼似豆腐、似芙蓉糕的方方正正一块,白如凝脂,上面一层鹅黄点缀,煞是好看! 当下心中已是满意了七分。只要不难吃,单凭这品相,也能卖出去。 又问了如何吃,李氏便捡了最简单的蒸鱼糕,说与他听。 “切了片码上一圈,再搁蒸锅里头,大火隔水蒸小半刻钟。拿出来再撒点葱花就成。容易得很!” 刘老二遂叫了一旁的伙计送去后厨,引她们三人坐下,亲自倒了茶。 这边暗中盯着的小厮当即回了房间,与他家公子说了楼下的事。林向志听了,乍然起身,嘴角一抹邪笑。两眼直勾、阴狠地样子,看得严书瑶两边的脑门血液突突地跳,有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去!叫那刘老二做好了给端到这屋来,就说爷近来没甚胃口,就想尝尝新菜。” “公子,你吃那玩意干啥?她一个村姑,能弄出什么精细的吃食来,说不定有毒呢!真要吃,也等别人先试过再说。” “你个蠢货!爷要的就是有毒!”说着踢了那小厮一脚,又朝严书瑶送了个得意的眼神过去,“怎么样?爷这点子比你那破主意的好多了吧!你也太墨迹了!” 严书瑶虽觉得这点小打小闹除了恶心下钟灵,别无它用,还会打草惊蛇,有些不大妥。但见林向志神情,便知拦不下来。索性也不是叫她去下毒,与她无干,是以敷衍地点了头。 哪想打脸来得太快! 先前那叫书棋的小厮得了令便去了。林向志又唤了另一个小厮书墨上前,让他赶紧回府去取一份药来。倒还有点脑子,知道嘱咐,别就在这附近的医馆买。 待两个小厮出去了,他又吩咐严书瑶,“等会菜来了,我把药粉拌进去,你就吃几口吧!” 啊???严书瑶难以置信,我没听错吧? “就意思意思吃两口!方才你可点了头的,怎么,难不成你想让小爷吃?” “就不能不吃?你装装样子不就得了?” “嘿!以前我咋会觉得你是个聪明的?我看你就是个十足的蠢货!” 得,这话杀伤力太大,严书瑶心头一口老血涌上来。还有什么比被一个蠢货骂做蠢货更羞辱人的?严书瑶觉得她今儿就不该出门。 林向志却不理会她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地,继续说:“京都谁人不知,小爷与她有过节?有人中毒自然得去请大夫,到时候大夫一查,你怎么说?你可别忘了,她还有个神医师父!说是半点医术没学会,但谁知道呢?” 额......这倒是,这蠢货竟难得聪明的一回。不过那也不能让她去啊!“就不能让小厮吃吗?” 那叫书棋的小厮去吩咐过刘老二,早回来了。她这话一出,就招来了一记白眼,这梁子结下了!书棋默默在心中给她记下一笔。 林向志也看她如同智障,“哪个小厮敢抢爷的东西吃?” 严书瑶自知今儿是逃不过了。心中恼火得很,又觉与这蠢货一处呆久了,她都晕晕乎乎,深感失了平日的周全。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巴豆 , “你打算下什么药?”逃不过,好歹有点准备。 “一点巴豆!放心,毒不死你,就拉点肚子而已。” 林向志轻飘飘一句话,却叫严书瑶怒火中烧,再也不想与这蠢货掰扯,起身就要往外走。 谁知林向志一个眼神,书棋便拦住了她。既能看场好戏,又报了方才祸水旁引之仇,书棋怎会放过? 总之她是不吃也得吃,今儿倒霉大发了! 严书瑶气急败坏,“让我一个姑娘家出这种丑,你怎想的出来?” 见其不为所动,便只得退一步,放软了语气,“我愿吃毒药,只要有解药便好。” 谁知那林向志却似与她杠上了,就抓着这巴豆不放。又是说下毒也太假了些,又是说不想事情弄大。 虽态度欠揍,但仔细辨来,那林向志说的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说若是下毒,钟灵只消让人回去再取一块来,当众吃上两口,他们的局便不攻自破了。 但拉肚子就不同了! 她一家都是下乡来的,若说几个村妇手脚不干净,做出来的吃食叫人吃坏了肚子,众人轻易就信了。便是她不认,非要当众再试吃一份,那也只表示她吃的那块恰好干净些。 总归会给众人留下这么个印象,日后不管她再卖任何吃食,都不会有人捧场。 不得不说,林向志的这一计倒真是缜密。法子简单粗暴,又够能恶心人。一旦命中,就跟踩了狗屎似的,叫人甩都甩不掉。便是被揭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也好对家里交代。 总之是草包千虑,终有一得。 话说前头那叫书墨的小厮回府去拿巴豆时,一直暗中盯着他们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追着那小厮也往安国公府去了。 那黑影反倒在书墨前头进了安国公府,一拐到了这府里二公子院内,却听说这位新晋世子爷去城东的铺子交接去了。便只好又往东大街来。 因其父早就有意,将家族产业分出一半来,日后交予他打理。是以最近这两年,林修齐私下对他多有教导。林向同也帮着处理些家族事宜,手下暗中培植了一批人。 那日自从宫中归来,便派了暗卫日夜盯着他大哥。也交代那暗卫,若是他大哥与宜芳县主对上,也要来报给他。 只怪这话没说清楚,毕竟林家与大皇子一派是敌非友,县主与苏家又走得近。那暗卫琢磨不透他的意思,是要帮哪边,便不好擅作主张。不然,这等小事,直接拦下那回去取药的小厮便是。 这会儿听暗卫说了北大街上的事,林向同便决意过去看看。 若不用他出面最好,毕竟林向志现在就是一炮仗,一点就着。他实在不愿这时候与之再起冲突。此时与其对上,搁林向志眼里,无异于虎落平阳被犬欺,将此视为挑衅。 不怕对手狠,就怕对手蠢。他这位大哥,蠢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父亲已同他长谈过,往日碍于姑母、姑祖母,才不得不压着他。如今既事已成定局,姑母她们也觉他大哥太不成器了些,便只好顺水推舟,说这样也好。 父亲还向他许诺,定会亲去安抚嫡母与大哥,让他无需担忧。但也希望他能暂避其锋芒,多忍耐些。就怕惹毛了他们二人,闹出许多事来。 王氏起初也闹了十来日,却撬不动这一对母子。只以为是因其娘家人不在京都,手中势力比不上叶氏。叶家虽门户不高,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四品京官。她娘家人虽是百年望族,却远在徐州,鞭长莫及。 殊不知,她丈夫与小姑已暗中倒了戈。若非有他们暗中阻扰,她身为府中主母,如何会连一个侧室也奈何不得? 林老二到的时候,严书瑶已经发作了。听楼内一众看热闹的说,方才那姑娘跑下楼的时候,肚子还一阵儿地作响,留下一阵臭屁。这会儿去茅房快有一刻钟了,还未出来呢! 姑娘家家的,怕是没脸见人了。 也有那心慈的,说人家这姑娘是受了无妄之灾。这林大公子也真是!好好儿的吃什么不好,非得吃这还未测过的新品。这下可好,他自个儿没事,倒叫人姑娘家的受了罪。 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这位县主不愧是乡下来的,什么东西都敢拿出来!做出来的吃食与他们人一样,外表再体面,内里却还是上不得台面。 林向志得了机会,正卖力地表演吆喝,逼着钟灵给个说法。 听得林向同一阵皱眉。心想,好在这二人下的不是什么剧毒,无非叫钟姑娘失些钱财,且静观其变吧。只要钟姑娘没事,他届时再把损失补给她便是。 正想看事情如何发展,楼上西边的雅间突然打开。出来两人,正是大皇子与其随从。大皇子冲钟灵点头招呼,二人才走下楼来。 边下楼边说:“县主,那鱼糕味道好极!可惜方才那一整碟都被我吃完了,不知府上可还有?父皇近来胃口不佳,我想带一碟过去让他老人家尝尝。” 楼下吃瓜群众哗然,这,大皇子也吃了?还吃了整整一碟,咋没事啊?听安国公府的大公子说,那位严姑娘才吃了一片,就那样大的动静。剩下的可还就在大伙眼前摆着呢! 莫不是大皇子说谎吧?人家那严姑娘可不似作假。哪个姑娘家会为了诬陷别人把自己害成这样?但是大伙也就心里想想,那可是皇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别人怂大皇子,他林向志可不怂。一个庶子而已,他对姑母生的嫡子都没客气过! 站起身来正要嘲讽他,却被刘老二抢了先。 “大伙勿怪!小老儿方才一时懵了,倒忘了这个理儿。 先前,林大公子非要尝尝这新菜。一出锅,在下便要亲自端到东边雅间去。 谁知大皇子也派人来,说既是县主所制,那定要尝尝。 草民便一盘分作了两碟。不过怕出了岔子,小老儿吃罪不起,便在分的时候,自己也尝了一片。确实滋味绝佳,也并未有任何不适之感。” 说着还转向钟灵,讨巧地说,“县主可还有?那一片可是将在下胃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嘴上不得劲地很。方才你们争执之时,小老儿尚在回味其中滋味,都未曾反应过来。”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南边来信 , 怪道他原先只做壁上观,说两句和稀泥的话,并未出来为她辩护。钟灵心想,原是在等风来,好看清形势。虽无意怪罪于他,知他的为难之处,但钟灵心中有气,遂不接他的话,只眯着眼看他。 刘老二心中有愧,摸了鼻子。 虽知这事儿就是那二人做的局,但先前他却不能站出来。这锅搁到县主身上,也就是被人谴责几句。但若是他忤了那位公子爷的意,店开不下去是必然,怕是一家老小在这京都也别想再呆下去。林家大公子其名,京都谁人不知? 虽这聚鲜楼在北大街上乃独一份,店面最大、生意最好。但也只是面上光鲜。若论势力,还比不过这条街上另外三家呢。那三家背后都站的有人,哪像聚鲜楼,店里最大的人物就是刘老二他本人了。 这两年越发地艰难了。没点背景,生意还那么好,人家早就想吞了他这店。几次三番地问他,有没有转让的意思。这如何能行?他这店可是祖传的。 至于找棵大树靠靠?他也不是没想过,旁敲侧击问过几位老友,思来想去,还是打消了这个心思。 照老友们的话,他觉着大树做靠和转让也没啥区别了。大树们口气都不小,一点蝇头小利人家看不上。但若是要让他奉上大半的盈利去投,他又不甘心。 总之就是,这聚鲜楼没啥背景。这也是为何钟灵单单挑了他家入手,不单单只是离她那宅子近的原因。刘老二夹缝中求生多年,便是看在她县主的身份上,也会试上一试。 不过眼下,既然大皇子都出面替宜芳县主作证了,刘老二便没了顾虑,适才出来解释。总不能为了林家那个恶霸,将皇子也得罪了。 众人一听,也是啊!先前便觉得有点不对劲,只不过哪里怪了,却说不上来。原是这个!怎说之前那么大一块鱼糕,就切了这么一小碟子出来呢!再如何不济,也得铺个盘底啊! 原来分了两份,可不就只够摆碟子的吗? 人证物证俱全,一干围观群众才信了。 正好这时,严书瑶从后罩房上前来。众人此番看她的眼神,就有点那味儿了。这姑娘也是个厉害的呀,太狠了! 严书瑶哪里管得了这些,出来就往外跑,赶紧回家窝着才是正理。等这段风声过去再说吧,最近这段时间是不能出门了。 是以并未觉察到众人眼神中的意思,和先前有何不一样了。总归不管之前还是现在,大伙看她的眼神都怪异得很。 事情如何已经清清楚楚。但看破不说破!都知道这位林大公子被撸了世子之位,近来正恼火着,更不敢惹他。 林向志见没讨着好,也觉得没意思。至于大伙暗地里对他的议论,他还在意这个?京都常年流传着他与苏世秀相亲相爱的故事,这点儿口水,连毛毛雨都不算。遂大摇大摆地带着小厮走了。 钟灵虽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但对于林向志这种人,除非她能一下子将林家拔起,让他依靠的势力倒了,便可以将他任意收割。否则,明面上还真没法按着他的头,让他认罪道歉。 就算此事争得一时意气,也只会让他跟鸡屎一样越沾越牢。 便是之前的苏世秀,家世与混性两者都不缺。与林向志相比,有过之无不及。这些年不也只是与林向志混了个势均力敌,没法直接ko吗? 总之只要林家一日不倒,钟灵便拿他无法。不过明面上咱咽下这口气,背地里还不能搞你吗?臭小子,你给姑奶奶等着! 林老二早在刘老二出来解释的时候,就暗中撤离了。 观众也都散了,此事已了,钟灵少不得要上前谢过大皇子。 今儿这一出,真是叫她有苦难言,这种事,撞上了还真只能自己认栽。但若不是深仇大恨,谁会干这种没品的事儿?这京都,哪家还没点生意的?你这般搞别人,人家就不能以牙还牙吗?以德报怨?不存在的!谁都不是圣人。 不过此仇日后再报,先过了眼前再说。 “多谢大皇子仗义执言!”钟灵走上前去,拱了手,格外诚心地道了谢。 又暗怪苏世秀那小子,成天在她跟前阿煦长阿煦短的。方才她也险些“阿煦”脱口而出了,还好及时反应了过来。 “县主无需客气,叫我阿煦即可。你与阿秀是朋友,他临行之前特意嘱托我照看你。再者,林家大公子此番设计于你,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你们师徒几番救我性命,我还未能正式言谢。此事怎好冷眼旁观?” “哈哈哈,不管如何,还是多谢了!” 不过,人家堂堂皇子的身份,都没拿出来显摆。却一口一个县主的叫着,虽知他无嘲讽之意,但听在钟灵耳里,却尴尬的很!何况,就这县主的名头,还是苏世秀转赠的功劳换的,怎好意思拿出来现。 遂摆了摆手,“既然如此,你也别叫什么县主了。我在家中行六,你唤我钟六、小六,或者小钟,都可!” “也好,那我便唤你阿灵吧。” 啊?钟灵抬头看向程宁煦,却见他眼角带笑看她,摆明了故意为之。行吧,你是皇子你为大,总比“灵儿”来的好。 程宁煦见眼前小丫头不乐意地瞥嘴,呵呵笑了,又问她:“阿灵可有旁的事要办?” 钟灵正琢磨这是个什么意思,却见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昨儿收到了南方来信,正想找你商量。若无别的事,楼上一叙如何?” 钟灵回头瞧一眼她嘎婆与大伯母,想到先前在家中,大伙已商定了价格,应用不上自己了。便过去说了一声,便随程宁煦上了楼。 进了屋,里面却空无一人。原先屋里必定不止他与其随从二人,想来已经走了。 二人落座,钟灵先开了口,“我以为阿秀想给你个惊喜呢,没想你已经知道了。” “哈哈,他拢共就只那么六个小厮跑腿,几个月在南边还跑了两个。又不愿找周姨,便只好跟我实话实说,找我借人了。” 钟灵听了深感惭愧。她与苏世秀两个,年龄都够这少年两轮了。一直说要帮人家,却一个向他借人,一个需要人家解围。混到这份上,羞愧呀!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不怎么产后代 , 唉,咱权谋上弱了些,好歹见识上不输。暗暗在心中搓了搓手,跃跃欲试,南边的事上可得好好表现。 “上回阿秀走之前说,南边已经有眉目了。一等就是十多日,半点音信也无,我正担心呢!如今可算来信了。信上说了些啥?” 程宁煦给她倒了盏茶推过去,“信上说,他们照着你说的到了那地儿,当天就进了山,找到了你说的那两种树和虫子。” 钟灵听了一扫先前的郁闷,心中得意不已。小煦子,瞧见没,姐姐还是有用的! 方才见她情绪低迷,只以为还在为前面的事生闷气。突然地却又神采奕奕,似换了副面孔。程宁煦暗笑,虽端的一副小大人模样,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心情不定的。 “不过在那周围问了一圈,打听了十来日,也没找到会养这个的。” 钟灵有些失望,又想,无非多费些时日,总能琢磨出来的。正待要问,是否有人知道这虫子的习性。 程宁煦已经面露难色,“而且,那些山民说,他们祖辈上有不少人尝试过喂养这个,却无一得成。” 啊?这......不可能吧?现代明明就有人养这个的啊!而且,她听说宋代就有人养了,所以必定不会是因为要用到现代的技术。 钟灵皱眉,“可知道是何原因?没道理在外面能产蜡,挪了个位置就没动静了呀!” “产蜡倒没问题。”程宁煦语气可惜,“他们从山里捉回来的蜡虫,只要还放到那两种树上,产的蜡不比深山里少。说是瞧着还稍微多些。许是家门口的树照料得精心,汁液更多,虫子吃的好。” “那还能有啥问题?”钟灵有些迷糊了,这不是都养成了吗? 程宁煦叹了口气,“那虫子不怎么产后代!也是,这样的东西,存在已是极其难得,若还能大量繁衍,老天也太眷顾了些。” 啊?这样啊!还能有生育方面的问题?这些虫子啥的,不都是一下一堆么? “不对呀!”说到这了又顿住了,自顾自挠了挠头,难不成宋代能养殖,已是培育了什么优良品种? 钟灵便想等苏世秀回来问问他,这小子对这方面在行。正心中遗憾着,又听得对面问她, “宁煦有一问,不知阿灵可否为某解惑?” 钟灵点点头,“何事?” “你如何得知南边有这东西的?既然让人去找,想来是不曾亲自见过的?” “哦~这个啊!我师父不是喜好云游四方吗?他还喜欢写游记,我便是在他的游记里见过。” 程宁煦眼睛一亮,“那神医可提到了养殖之法?” 额,钟灵有些心虚,生怕他要拿去看看,忙说:“这倒没,师父他老人家只是提了一句,并未细说。” 程宁煦倒没说要借来一看,这种师门之物,说不得人家的医术便是记在了游记里,如何能与人分享?莫要失了礼数,让人为难。 但是钟灵的心思却飘到别处了。游记,游记! 她想起来了,她那个四川的室友还说过,小时候曾跟着她姥姥姥爷走过一遭。说是去川南的大山里买虫种。 她姥姥家虽也靠着山,却在峨眉附近,背靠着大平原。而她那室友本人,家更是在盆地中间的城市里,在那之前,从未跋山涉水过。那一回沿途可是有意思的很,她还写过一篇很长的游记。 当时听着没在意,现在想来,怕是就是这个原因! 明明养着的有虫,却为何不自己留种,非得年年跑那么老远,去南边买虫种?估计就是峨眉附近,那虫子产卵太少! 为何到了南边就有虫种了呢? 莫不是南边气候更合适?她知道三文鱼产卵和生活就是分两地进行的。 或者,许是要找另外一种虫交配才能产许多后代?听说瓜果蔬菜什么的,就有许多得杂交才产后代。 不管如何,去峨眉南边的山里再寻一寻吧! 只是要斟酌一下,该如何与程宁煦说。 今儿便算了,下回再跟他如是说:因想找点蛛丝马迹,回去又翻了师父的游记。发现提到这虫子的那页,后头过了几篇,又提了一回。不过这回是在峨眉南边的山里,大概? 额,让她好好估算一下,至少得五六百里吧? 打定主意,便问问,“不知阿煦是作何打算的?” “我本想待此事成,再禀与父皇。如今虽不能扩大养殖,却也仍不失为一个好民生。只是信上写的也不甚详细,等他们从南边回来,再做打算吧。算算日子,他们如今只怕已在路上了。” 钟灵点头,心想,此事宜早不宜迟。明儿她便去大皇子府说翻了游记的事儿吧! 便先自请告辞了。这少年可是大忙人,不好耽搁他时间。 楼下嘎婆与大伯母已同刘老二商定好了。刘老二当场便预付了一月的定金,先每日送半板鱼糕过来。若是卖得好,日后再酌情添些。 钟灵三人收了银子,留了票据,便回家去了。 家中一干妇人正等着呢!见三人神色,便知事情已办妥,一时都振奋不已。 又与她们细说了聚鲜楼定的量,与明后两日要去的另几家店,和这宅子里的安排。 谁知第二日中午,几人才到城内这宅子来,便见了门外徘徊的聚鲜楼伙计。说是他们今儿一大早送过去的鱼糕,已经卖完了,问可还有。 这都是前一天下午现做了,叫留在那宅子里的下人,次日一大早送过去的,现在哪儿还有? 那伙计无法,只得跑回去问了他们刘掌柜。回来说,今儿多做些,明儿要两板。这几日正新鲜,点的人多,过了头几日再看看情况,是减为一板还是半板。 没办法,谁叫大皇子都说了滋味好,还要送一份给皇上尝尝呢? 那还不得都来尝尝啊!一尝,果然味道鲜美!搁汤里鲜得掉眉毛,蒸出来入口即化,烧出来又是另一番风味。 等回过神来,待要再点一份时,早卖完了!抢到的、没抢到的,都想着明儿还得赶早。 到了下午,城中其他酒楼得了信儿,还不等钟灵他们上门推销去,就已有人找上了门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京都传言 , 本来嘛,钟灵预计,借着大皇子这股风,鱼糕应会在城北卖得顺当。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才过了两日,气氛竟被哄抬到了,满京都都知道,各家酒楼新出了一种叫鱼糕的吃食。 这其中,还主要是那个林向志的功劳! 京都大小酒楼、茶馆,最常说的,便是皇城各家的新鲜事儿。其中,又以前安国公世子林向志,与镇国公世子苏世秀,二人的事迹最为出彩! 当然了,常年处于风头浪尖的严家大小姐,她的事迹大伙也不陌生。毕竟,那二位爷的事迹里,这位的身影可不少出现。 不过,以往说的都是,林家大小姐的温柔善良。今儿劝解了两位爷的大打出手,避免了无辜百姓遭受牵连。明儿又为那二位手下的受害者送去慰问。端的是冰清玉洁、菩萨心肠! 如此美名,得以与才貌双绝的林家明珠,并称为京都二姝。 可惜的是,这回却叫美名染上了味儿。 不知外头是如何传的,也或者许是其以往的端方柔弱形象深入人心。总之这事儿传出去以后,倒没人说她狠毒,反倒都十分同情这位大小姐。 严大小姐多年游走于两只猛兽之间,以其柔弱的身姿,誓死守护着京都普通百姓。总以为那两位爷对这等佳人会优待一些,这几年似乎也佐证了大家此等猜想,相安无事了四年。 谁成想,那林大公子简直毫无人性!这么娇滴滴的美人,也下得了手。 据说,当日有人在聚鲜楼雅间外听到了,是那恶霸下了药,再逼迫严大小姐吃下去的。娇弱的严大小姐如何反抗得了? 据严府的下人们说,这位娇滴滴的美人,数日来已虚脱地形销骨立,好不可怜! 那外头有些人的用心真是险恶,人家姑娘都病成那样了,还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哪个姑娘家家的会给自己下这种药?这是得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这般作践自己的名声? 总之因着这份对林大公子霸道行为的谴责,与对美丽善良的严大小姐的深切同情,不到两日,满京都的都知道了,前安国公世子强迫严家大小姐吃药的事儿了。 顺带的,也就知道了,那盘引发此事的鱼糕。这鱼糕,便是林大公子辣手摧花的见证!至于宜芳县主,那是谁?在哪儿?谁还记得有她什么事儿? 就连大皇子,也只得了一句,“最后被大皇子拆穿了计谋。” 热闹赶热闹,一时都要去尝尝这传说中的鱼糕。加之这鱼糕本身也是个好味道的,便顺势流传开来。 尤其是现在天冷了,搁到翻滚的锅子里,味道鲜得能吞掉舌头。便是不愿费那个事儿做饭,买回来切了,热水上蒸半刻钟就成,方便得很!就是再懒,冬日里也得烧锅热水烫烫手脚吧? 一块豆腐三文钱,一块鱼糕,你瞧瞧,这名字一听就是鱼做的!听说里面还放了上好的肥油,不然能那般滑嫩细腻?还有,就连最上面的那层黄色,都是刷的鸡蛋! 全是好东西,一块才十文钱,不贵!值当!舍不得去酒楼的,便都去北大街后头那宅子里买上两块。 一天下来,仅是宅子前院零卖出去的,便有三百多块。 京都物价历来便比别处高,是以花上二十文买两块,吃顿好的,对大部分京都人来说,还是很划算的。尤其是此时将近年关,大伙儿都图个心中舒坦。 这样一日下来,能净得一两银子。再加上酒楼订的,因批发,价格便要低上两文,一日也能赚上半两半银。 一个月就是四十五两,各家分九两,生活便算有了保障。有了保障,便也多了几分底气。反倒主动来催钟灵,咱南方的事儿咋说呀? 钱虽赚得多,但累也是真的累。天气越发冷了,做这些冻手得很!好在厨房灶内大火烧着,才稍微好点。不过门一开,风吹进来,还是冻死个人。 不过有钱赚,再累也开心。 这都是后话。 聚鲜楼那日,隔天下午。见鱼糕卖得好,钟灵便想,得亏了那少年的一句话,她家鱼糕才卖得这般顺当。虽不知人家是不是客气,上门的时候,也真的带了一盒鱼糕过去。 大皇子府的人对钟灵很是熟悉,又有大皇子交代过,是以钟灵一到大皇子府,未及通报,便被引了进去。 在花厅坐着刚上了热茶,大皇子便过来了。 “阿灵可是为我送鱼糕来了?合该我派人去取的!”大皇子略带歉意地说。 “看来你是真喜欢吃,我还以为是客套话。” “自然是真的!父皇胃口不佳,也是真的。怎么,阿灵莫不是觉得,宁煦好说场面话?” 额,咱能说,不是你,是你们家,都好说这类话吗?钟灵尴尬笑笑。 “今儿来还有一事......”便照着昨日想的那般,说了。 “当真!”柳暗花明,程宁煦格外高兴。 “师父游记上这般说,我也不确定。事实如何,还得再派人去看看。” “神医如是说,必然是没错的。前头神医说的峨眉有此虫之事,咱们不也照着找到了吗?”一时竟比她还笃定。 钟灵不由地便担忧起来,若是去了南边没有,那可就砸了神医的招牌了。 “可惜如今已是年尾,现在去,怕是无法赶回来过年。此事我还未与舅舅他们商议。最好便是年后,让舅舅亲自带人南,去促成此事。” 钟灵还要再劝,要不要先打探一番,若是她猜错了,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姜世子? 程宁煦却以为她另有话说,“阿灵勿用担心,此事既是你的主意,自然不会撇开你去。若是阿灵也想做这门生意,待我与舅舅商议好行程,再知会你。周家也是要去的,咱们几家一起南下,也好有个照应。” “哈哈哈,阿煦说笑了,我怎会担心这个!我家并无多少本钱,只能勉强参一脚进去。不及你们两家的九牛之一毛,想来你们绝不会在意。” 收了笑,又正色说:“不过会否草率了些?用不用先遣人过去打听一番?” “据信上说,那白蜡虫的雌虫于每年春初便会产卵。派下面人去打听,一来一回若是出了差池,怕是会错过一季。” 说着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来,“舅舅办事稳妥。有他带着,任那虫子藏得再深,只要有,都会寻到的。别人去办,我不放心。” 正文 第九十五章 腊八 , 见钟灵点头,他又打趣地添了一句,“当然,阿灵除外。若是阿灵愿去,必然手到擒来。” 额,美人拍起马屁来都叫人格外受用些。 二人说着话,外头却飘起了雪。 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雪啊!钟灵心中感叹,竟生出几分忧伤来,想家了! 不知苏世秀是不是也在想家。那小子最初几日还知道给她写信来,说说那边的情况,最近这些天,却是屁也没一个了! “阿煦,阿秀最近有给你来信吗?” 程宁煦笑的意味深长,“他就给我写过一回,还是十日前收到的。就那一次,还是问我林家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啊? 这话本就引人遐想,加之程宁煦明显揶揄的表情,钟灵刷得一下,脸红了。 那二货莫不是在肖想本姑娘吧?一时心里乱糟糟的,又是窃喜,又是烦闷。 窃喜什么,她不愿去细想,只想尽量避开。 烦闷的,却要拿出来理清楚,说服自己。 便是现代,也讲究个门当户对。他们二人身世相差悬殊,做朋友可以,做恋人怕是难。 况且,生在一夫一妻的制度下,突然降落到这对男子如此优待的世界,钟灵自问,换做是她,只怕也守不住心中底线,想要搞七搞八。听那小子说,他在现代可是守身如玉三十年,如今这情况岂不是在他心尖挠痒?叫她如何能放任自己去思量? 是以,钟灵从未想过,要在这异世寻一伴侣。在现代都能做单身一辈子的打算,怎会因为到了这更严苛的古代,反而有了转变?她如今有钱有房,又有仆人在候,一个人的生活如此美好。为何要想不开,将自己绑起来,送到一个笼子里,再也不得自由? 便是她,有着现代的思维与底气,尚且不敢迈出一步。就是因这世道对女子的不公。假使万幸,将来得一良人,二人喜结连理。若是生了儿子还好些,若是得了一个娇滴滴的闺女,叫她如何能放心,最终留她一人面对这个凶狠的世界? 何况,许是她多想了! 异乡都是同胞,异世自然要更亲近些。大概在他们二人心中,都已将对方当作亲人了吧。就比如此时此刻,她在想家的时候,也会想他。 如此一条条的道理砸下来,钟灵心中的旖旎散尽,终于踏实起来。 她向来如此。一路往上爬,靠的便是这份对自己的掌控力,绝不意气用事,叫感性操控了自己。只要在道理上认定的事,就去力行。 程宁煦见她神情来去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也垂眸闪了闪。 钟灵便要告辞。 外头下着大雪,程宁煦让人取了手炉过来,放到她手中。二人出得门外,才让人送她回去。 一连数日,大雪不停,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外头行路艰难,忙了一年的人们,如今都老老实实窝在家中,不愿出房门半步。她们家的鱼糕生意也暂停了。 一晃到了腊八这日。大早就听到外头嘎婆与她娘说话的声音,早就备好了的各样谷物放进去,大锅的腊八粥煮起来。 钟灵起了床,见各家妇人忙前忙后的,脸上扬着操持节日的喜悦。有点那年味儿了。 院里那群娃娃正堆雪人,打雪仗。钟灵也来了精神,搓了雪团子,与他们混战起来。 正玩着,庄里来了人。苏母派人送了腊八粥过来,一起儿的,还有好些海鲜,不用说,定是苏世秀弄来的了。 钟灵便让来人等了一会儿,陈秀兰盛了刚煮好的腊八粥出来,让那人带回去送给苏母。大雪天的,也免得他们再跑一趟。 没想到这样的天气,还有人给他们送粥来。好在今儿起的早,粥早就煮上了。不然这会儿,如何好意思让别人久等? 这冰天雪地的,海鲜虽易存,路却不好走。从东边几百里运到这儿来,怕是费了不少功夫。看着一桶桶的冬蟹对虾海蛎子,钟灵眼里火光明灭,一时沉默了好半晌。 陈秀兰唤她一声,才回过神来。 “这,咱也不知要咋弄啊!” “娘,我知道。阿秀同我说过。”挥去方才的烦思,钟灵又元气满满。没有什么是一顿海鲜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那就来两顿! 本就对腊八粥这种东西没甚兴趣,原先还打算勉强喝一碗,如今既然有这么些冰鲜,哪里还舍得叫那寡淡的粥占了胃里的位置?就是要喝,也得是海鲜八宝粥! 钟灵指挥她娘一顿收拾,肥美的螃蟹蒸起,鲜美的八宝粥熬上,白灼对虾煮着,内心说不出的满足。 正搓手搓脚地等着锅上的东西,门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门口立着一人,竟是程宁煦。 “阿煦,你怎么来了?” “阿灵可是不欢迎?” “怎会?顿感蓬荜生辉,开心还来不及。”钟灵展现了大大的笑脸,打趣他,“只是觉得你是个大忙人。” 程宁煦呵呵笑了几声,“先前一直不得空,未曾正式拜谢过。如今大雪下了几日,各地的事情都搁置了。正好又是腊八节,便准备了谢礼上门。” 说着又瞅了眼灶上的东西,“阿灵亲自煮的腊八粥?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提到灶上的东西,钟灵又咧了嘴,开心不已。 “阿秀才送来的!一会回去的时候,你带点回去。”说着又觉得不对,“额,勿怪,一时太高兴。想来阿秀也给你送了,哈哈哈哈......” 哪想程宁煦顿做委屈状,“我可是只言片语都不曾收到!这个没良心的,枉我为他忧心,竟如此地重色轻友!” “谁是色了?!宫里什么没有?阿秀是可怜我吃不上,才给我送的。”钟灵马上怼回去,像是被人说中了什么心思,硬要当即将那火苗苗扑下去。 程宁煦只笑着看她,并不说话。倒显得她做贼心虚了。 礼已送到,又与钟灵的各位长辈见了礼,程宁煦便带着新出锅的海鲜八宝粥走了。钟灵说要再给他装些别的带回去,却被他打趣道,“那是阿秀专门可怜你的,我家里什么都有,怎可还与你夺食?” 钟灵撇撇嘴。 人走了,这边一大群人才陡松口气。娘嘞!那可是皇子!咱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色素 , 程宁煦是潇洒地走了,只是这大雪天的,外头没几个人,他这马车就格外打眼。总之,当日,各家的小姐们都知道了,大皇子亲自给那个村姑县主送腊八粥去了! 上回在酒楼的事,借着林家公子的名头,故事传得很开。虽然普通老百姓的注意力被引到了林向志与严书瑶的身上,但京都的那些官家小姐,却只从中嗅到了大皇子与这位县主亲近的意思。 又是解围,又是送腊八粥的,即便知道是因为救命之恩与苏世子的关系,却也一时嫉妒羡慕恨地涌了上来。 外面如何,钟灵他们这伙人窝在庄子里一概不知。几家人一起喝了腊八粥,余下的全都分给了庄子里的下人们。这会儿,都坐在庄子里那间最大的厅里烤火呢! 娃子们弄点玉米糍粑地在一旁烤着,钟灵几次想拿了空间里的红薯出来烤,都忍住了。 原先带过来的那袋红薯,她在空间后院里种了。因没怎么用心打理,两个月前只收了一大筐。本就不多,只怕苏世秀会对这东西感兴趣,还是别糟蹋了。以后多收了再吃。 忙了这么半年,现在闲下来,大伙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嗑。 家里鱼糕上了轨道。池子也挖好了,等明年鱼养起来,又少了一笔开销。 男人们这边种红菜苔的事儿,地也翻整好了。 先前还带人割了许多茅草,切碎了摊地里,后来翻地的时候都给埋进了土里。这是他们那边祖辈传下来的做法。不能让草带根,也不能选那种见风就长的,不然来年尽长杂草。只割上面长长的叶子部分埋下去,终究会肥进地里去。 南下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定论,但他们已经定下了人选,只得大皇子那边来信了。到时候一家出一人,再加她舅公。钟灵家没有闲人,但可以派申叔去。 这三样是五家合伙的,但是水果的事,要还是钟灵在办。其他几家投进去的少,点子也是钟灵出的。他们觉得利亏欠太多,商议五家今年分上一层利,往后,他们就不参合了。 城内卖果子的早没了踪影。有些人家倒是窖藏得有,不过也尽是些干瘪瘪的了。少数家大业大的,去年存的冰够,一直到前些日子下了雪又接上。便可靠着冰好生存放了,倒是还有些秋天才收上来的果子,只不过也不多。家里一般的人物也吃不上,怕是得等到过年,看能不能分一两个。 原先打算翻过年来了再开卖。不过如今看来,趁着过年,卖上一波,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便交代家中卖鱼糕的下人,等过两日雪停了,要记得给来买鱼糕的人说,咱家过年那会,有果子卖。 这些都是生意上的事,看着满屋子的娃子们。舅公来了兴致,说要考校他们的功课。这几个月尽晓得瞎忙活,倒疏忽了家里娃子们的学业了。别是成天地疯跑,没识得几个字吧? 这些日子,他们就在隔壁庄子东边一个村子的学堂念书。每日早晨家中下人送他们过去,到了下午,城里做鱼糕回来的人再将他们带回来。 问了几个字,倒都还算经心,答得出来。看得出舅公颇为满意,又可惜地说到,“只是这些大小子们,才学了一半的字儿就断了。明达明轩两个,也整天地忙活,不得空读书。还是得想个办法。” 坐角落里的丁叔听了,眉毛动了动,没吱声。 次日一早,便领了一位老人家过来,也不解释,只说这人可做先生。 钟灵早就奇怪丁叔的身份,不过他不说,便也不好追问。相处了小半年,又是她与五哥的师傅,不至于引进来一个不安好心的害了自家人。 有了先生,不止陈明达两兄弟,便是钟灵几个哥哥,也跟着学。虽然一边读的书,一边却还如小儿般学的字。 过了两天,雪停了。钟灵收到苏世秀来信,说不日就要启程回京了,给她带了好东西。 她只以为是弄到琼脂了,便又开始物色铺子,想着趁年前开起来。出一批新年糖,应能大赚一波。 就只是卖糖果,铺面也不需多大。好铺子没买到,倒是租了一个。原先是卖果子的,只是如今要空几个月,正好要出租,就在北大街上。 如此,便是连装修也省去了。 钟灵遂只日日在家中捣鼓食物色素。好在菠菜红萝卜之流,上个月都还在地里,大雪的时候盖起来了,如今也还能找到些。便是有人家的菠菜被冻坏了,卖不出去,倒正好便宜了她。总归也是要捣碎了煮的,冻伤了也没关系,又不是腐烂了! 一起儿弄了四种颜色出来。南瓜里来的黄色、菠菜里的绿色、红萝卜里的红色。若是能弄出蓝色就好了,如此凑出三原色,便也好调出各类其他色来。只是蓝色的果蔬本就不常见。现在又是大冬日的,难! 陈秀兰见闺女唉声叹气地,便笑着问她,小孩子家家的,怎的这多烦恼? 一听,更是好笑。那染布的不都是些蓝色,怎还为这个忧心来? 染布的能吃吗? 当然能!那菘蓝前一阵子他们不还挖了当野菜吃吗? 也是钟灵现代思维,染料这种东西,哪能入口的呀?反而忽略了,这里的染料,都是草木染。纯天然提取的,既然这草木都能吃,没道理染料就不行了。何况,也就放几滴进去,稍微调几丝颜色出来。 遂在家中蒸蒸煮煮,又是过滤,又是研磨的。过了五日,弄出第一批粉来。不多,四种颜色,都只一小碗。不过既然摸清楚流程了,也不着急,只等苏世秀的琼脂到了,先试着做上一回宝石糖再说。若是不行,还得再将这颜色改进改进。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归来 , 得青柳提醒,将来各种事情多起来,总不能事事亲为,都指着她一人。是以这两日,钟灵经仔细思考一番,挑了四个得力的助手出来。 前些日子买回来的人,经这段时日相处,已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所谓挑选,不过是因才适用,根据她对各人的印象,选出合适的四人组合来。并无忠心与坏心思之别,留在这庄子里的,个个都是好的。 若说旁的人家掌控下人,是靠他们相互竞争与举报,辅以暗中监视。钟灵则是靠每十日一次的听墙角。 如今因不清楚这些人的习性,头两个月才要多费些心思。等过了头三个月,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便须得放开手去,保持适当的距离。 所谓人心不可测,再好的人,总会有些微阴暗的心思。若是事无巨细地都一清二楚,反而影响了与人相处。 君子慎独,又有谁能完全做到? 不客气地说,便是人家在夜深人静的背人之处,穿上女装,戴了假发,跳起艳舞,又与她有何相干? 若不曾窥见那一幕,那人在她心目中将永远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若是探视了人家的这一面,日后再想视其如当初,怕是会有些勉强。 选出的四个丫头,钟灵一一改了名。这四人性格各异,芝容成熟稳重,芝爽泼辣果敢,芝柔温婉细致,芝悦跳脱开朗。不过,都是聪慧之人。 选出来以后,就先交与青柳带着了。 钟灵又点了五个手脚细致的妇人出来,教了她们两日,等上手了如何制色素粉,便将此事交与芝柔了。 隔了两日,大清早上,钟灵还未起床,芝悦急急忙忙跑进来,“姑娘,姑娘,苏世子来了!” 自搬到这庄子以后,钟灵便在空间外睡觉了。以往是外面条件差,如今又不差钱,置办了绵软的被子褥子,在外面住着甚好! 这庄子上的几个小院,本都是青砖瓦房。他们搬进来以后,又叫人修整过,如今住着很舒服。 听得他来了,钟灵忽地掀了被子坐起来。感受到胸口急剧的跳动,她沉了神色,悠悠盯着地砖,如同木偶。 芝悦小声又唤了声“姑娘~”,她才收了神色,套了棉衣。 待梳洗过,到了家中正厅,见苏世秀正与鼎鼎嗷嗷叫。 鼎鼎已经半岁了,正是学说话的年纪。有时候能同旁人一本正经地唠嗑上半个时辰,只不过一字都教人听不懂。他叽里呱啦说一句,苏世秀便也横眉对眼地学上一句。二人你来我往地,越吵声量越高。到最后鼎鼎都急地,呜啊呜啊地叫了,怒了! 钟灵噗呲一笑,心情也豁然开朗。管它乌七八糟的呢,就这二货,还能叫本姑娘栽在这儿不成? 苏世秀听见笑声,转过身来,“你家这小胖子可真霸道,理论不过人家就耍横。” 钟灵白他一眼,“我的东西呢?” 苏世秀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绢布包来,展开了摊到她眼前,“呐!” 感情好东西说的是这个啊!布上卧着一对粗糙的海星耳环,钟灵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md,左右就是这一刀子了。 “苏世秀,你是不是喜欢我?”钟灵闭了闭眼,一口气说完,不错眼地盯着他。面上故作镇定,内里却心如鼓擂。 “啊?你怎么知道的?”乍然听她这么一问,苏世秀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这样答也没什么问题。 钟灵心中有千般打算,万般理由,要劝他改邪归正,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不过二人都年近三十,似乎一切的理由,都是敷衍。 最后只落了一句,“我不喜欢你。” 真到了这份上,反倒不那么紧张了,取而代之的,是心中说不出的颓然。 苏世秀听了也半晌无言,最后起身,将耳环塞她手里。 “没事儿。” 又四处张望一圈,缓了缓心中的失落,抿嘴笑了笑,“去看看外边的东西,我给你拖了好几车的琼脂来,可把我累惨了,大冬天的,都晒黑了。” 钟灵有些后悔,先前敲诈地无半分心虚,如今却觉得这东西是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 苏世秀似看出她的为难,便想囫囵扯两句了先撤退。 “昨儿晚上才到,一大早就爬起来了,我还得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这话说出来,又有讨可怜之嫌。多说多错,便不再言语。凑过去捏了她的脸蛋一把,便使轻功火速遁走了了了了...... 本来还在愧疚自责的钟灵,一下子什么想法都没了。是哪块脑子抽了,才会觉得对不住这厮? 龇牙咧嘴地恨恨叫嚣,苏世秀,你给老娘等着! 师父呀,徒儿错了,以后一定努力练功! 门口路过的丁叔,余光漠然瞟了她一眼,丢脸!当即便喊来她师兄,“去,把那小子给为师捉回来!” “师父,人都跑老远了!你徒儿我才学了几个月?人家学了几年?要追您自个儿去追,我练功去了。”钟文宏懒得再多说一句,摆摆手走了。 接下来几日,苏世秀都老老实实躲着,便是有事,也只喊长剑来回递话。 钟灵恨恨了两日,抓不到他,只得专注在做糖上面。 步骤简单得很,试了一遍,觉得效果不错。便教给了芝柔与先前那五个妇人。 将泡好了的琼脂条入沸水,用一个大锅煮着。买回来的糖化在另一口大锅里。 要用时,各舀一份出来兑匀,倒进四方平板模子里。然后趁热用竹签沾了色素在模子里随意画几笔,做出水墨风或者大理石纹路来。 随后放在架子上静置等待凝固即可。凝固以后的琼脂糖,有些像果冻一般。从模子里抠出来,切成任意的形状,再摊到铺了纱布的簸箕上风干。 两三日后,最外面那层便会硬起来。晶莹剔透,犹如宝石,遂称之为宝石糖。外酥内软,口感q弹,入口甘甜,应能俘获京都百姓的芳心。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道谢的与道歉的 , 这几日,钟灵带着芝柔与那五个妇人,将四色的糖果各做了几簸箕出来。见她们熟练了,才放手交给她们去做。 因步骤实在简单,一日下来,多少都能做出来。不过晾干却需得颇大的空间。钟灵便让庄子里的人照着地窖内的架子,又钉了二十多个出来。单独腾出一间屋子来晾干宝石糖。 今日上手捏了捏,第一批已经好了。 便拿了纸糊的盒子出来,各色宝石糖装了几盒。派青柳给苏母与大皇子一人送了两盒过去。 程宁煦收到以后,盯着盒子里的四色宝石,神色莫名。 “可给苏世子送过了?” 青柳笑了笑,“县主特意交代,半颗糖也不要给苏世子,不过却派奴婢给镇国公夫人送了一份过去。” “回去告诉你们县主,阿秀知错了,前两日还在我这儿忏悔。说是闹着玩的。”顿了顿又问,“你可知县主为何与他置气?” “奴婢不知。”想了想又说,“殿下勿忧,奴婢瞧着,县主已经消气了。” 待人走后,程宁煦拿了一颗红色的放入嘴里,好甜! 这边苏母收到东西以后,既没有让人给苏世秀送过去一份,也不曾让人叫他过来一趟,只当无事发生。谁叫这个臭小子一走就是那么些日?回来了,也不晓得来她院里陪陪老人家。活该被人嫌弃! 到了晚间饭时,苏世秀不请自来,说许久未一起用饭了。周氏意味深长瞥他一眼,也不挑破。 才吃了一刻来钟,周氏尚未三分饱,苏世秀却已隔了碗筷。 “早先用过几块点心,已经饱了!” 周氏不搭话,自顾自继续吃。余光见了她那傻儿子,从下人手中接过一盏茶,漱了口,眉头皱得打结起来。 “怎的这么苦?快给我拿块糖来!” 周氏身边得脸的嬷嬷,徐氏,在一旁看得乐呵不已。“世子,这茶向来便是如此,往日可没听到您叫苦!” “吃了糖,岂不还得再漱一遍?到时又得叫苦,用不用给你拿两块?”周氏搁了筷子,终于抬起头来,揶揄他道。 苏世秀自知伎俩拙劣,便不再遮掩。 “阿灵早先送过来的糖,您分我一盒吧!” 周氏嗤笑他一声,倒没再打趣他,叫徐嬷嬷去都取了来。 “我不爱吃糖,你都拿去吧。” 苏世秀红了脸,抱了盒子扔下一句,“多谢母亲。”便走了。 周氏听了他这句母亲,顿时呆坐于桌旁,流下泪来。 “夫人,您该高兴才是!”徐嬷嬷为她盛了碗汤,低声劝慰。 周氏拿帕子擦了脸,又在眼角沾了沾,“我高兴,我就是太高兴了!” 却说苏世秀回了自己院子,进了屋,便躺在软塌上,将那盒子抱在怀里。美滋滋地拿了一颗出来放进嘴里,顿时心情舒畅,发出一身长叹来。 一颗糖吃完,便收了盒子到空间里。便对外间喊道:“长剑,准备马车!” 长剑心中暗自琢磨,今儿个怎么非要坐车了?以往不都骑马的吗? 他哪知,他主子正在屋里对着镜子整理了妆发呢!骑马吹乱了怎么办?大冬日的,任你再如何地神仙美颜,冷风呼哧呼哧招呼过,都能当即便村夫。 当然得坐马车里,悠哉游哉地过去,才能以最好的状态,展现在心仪的姑娘面前。 磨蹭了半晌,才出了屋子。 得了人家的糖,怎么也得去道谢吧?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也的大门内,也出来了一辆马车,载着林明珠往城西去了。 上回聚鲜楼之事,林向志没能讨着便宜。事后便还是想实施最初的计划。可惜去找了两回,严书瑶都不肯再理他,回了府便同他妹妹抱怨诉苦。 林明珠本就恨钟灵恨得牙痒痒!早就想出这口恶气,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那贱丫头日日窝在城外的庄子里,鲜少出门,也无甚交际。她实在是无从下手。 林向志即便被撸,那也是父亲唯二的儿子,祖母父亲依然看重。而她就倒霉了!母亲责怪她,越发频繁地向她抱怨。父亲祖母虽待她一如从前,可她就是觉得,一切都变了。就连走在路上,也总觉得府中下人在背后议论她。 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那么大的脸,如今她在府中的地位早已大不如从前。她依旧是安国公府的嫡女没错!可嫡女之所以尊贵,便是因为在家时其母掌权,即便将来嫁人,父母驾鹤西去,其嫡亲的弟兄掌着府中大权,便能便依然风光。 如今,将来当家的不是她胞兄,而是庶兄。人家自有一母养大的妹妹。她便只得往旁边挪一挪,给人家同母妹妹腾些位置出来。 向来被人轻视的小透明,如今竟都能与她分庭抗礼了,叫她如何不气? 起先她并不愿与其兄长为伍。林向志什么德性,她这做妹妹的最是清楚不过。他能有什么好点子?不出馊主意就不错了!前不久,不还在聚鲜楼被人当场拆穿,嘲笑了好一阵子吗?如今可不比从前了,他怎的还不知收敛些? 正气闷呢!哪知道兄长前来找她,却是让她把那野丫头约出来,还让她去讨好接近那野丫头。真真是气煞她了!直接一茶碗往门口砸去。 好在,林向志及时喊出了计划。她觉得自己定是最近被折磨得疯了,竟然会认同他,觉得这主意不错。 后来一问,原来是严家那个白莲花出的主意!这就难怪了。 她向来看不上严府那小门小户的丫头,什么“京都双姝”?就她,也配?那个矫揉造作的五品官之女,也就只能靠着两个男人上位了。 当下便决定,要代她哥哥,亲自上门去向钟灵道歉。其实最好的,便是叫林向志去道歉。只不过,以林向志的名声,他去了反而有些刻意,让人生疑。 林明珠遂拿了她兄长准备的金凤簪,就往城西去了。 总归往日也不曾见那野丫头如何打扮,怕是对此道半点不通。哪里用得着给她什么好东西?想他们这种乍富乍贵之人,不就喜好穿金戴银,恨不能堆砌满身么?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捏回去 , 一大早起来,钟灵刚练过功,还未吃朝食,便见庄子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这么早,谁呀? 眯着眼看了会,咋看着有点像那货家的马车? 钟灵当即回了屋,欲找个东西,一会治他! 防熊喷雾?额,不行!听说这个杀伤力挺大的,会伤及呼吸道。若是他没躲开,中招了,这儿可没法急救。 气枪呢?动静太大了些吧? 门栓一闷棍敲晕他?万一不小心下手重了,敲破了脑袋咋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闹哪样嘛?还报不报仇了? 就在钟灵左右纠结之时,苏世秀已经到了。他老远便瞅见她了,见了自己就往屋里跑,还生气呢? “阿灵,阿灵?” “大清早的,你瞎叫什么?”再不出来,整个庄子的人都要被他召来了。 “阿灵,你别生气了。上回我错了,你要是觉得亏了,大不了让你捏回来。你随便捏,我绝不反抗!” 以往二人说话都逼着旁人,就怕说话间蹦出什么现代词来,被人听见了。这回却因斗着气,钟灵不愿与他一块儿说话,便就大剌剌站门口。 恰好钟兴维在前头听见了,好你个瘪三,敢如此轻薄俺闺女! 操起钟灵先前拿了又放下的门拴,就往苏世秀身上砸下去。 “小小年纪不学好,敢欺负俺闺女,看我不打死你!”苏世秀只得四处逃窜,钟兴维举着门拴紧追不舍。 钟灵摸了摸鼻子,果然自己还是不够心狠。真要怒起来,譬如她爹,拿起来就打,哪里还考虑为他留后路的问题?可惜不是自己亲自上手。 不过可惜归可惜,倒不影响她双手抱肩倚在门框上,欣赏这出戏。 眼看他身上挨过两棍了,她爹似乎也跑不动了。钟灵才幽幽开了口:“爹,您听岔了!您想哪儿去了?上回他给我捏了个像猪头的泥人,现在给我赔礼道歉呢!” 哈?真的吗,闺女?你可别唬我!爹打的可是世子! 钟兴维瞟苏世秀两眼,见他冲自己讨好笑笑,一个劲儿地点头。“是,是是!上回是我的不对,不该让人把阿灵捏那么丑。伯父,我这就让阿灵给我捏一个更丑的。” 钟兴维狐疑地收了门拴,走几步又回头瞟一眼。每每回头,苏世秀都奉上大大地无害的笑脸,看得钟灵眼疼。 待她爹走了,她又风凉话说起。 “啧啧,打得真狠!怎么没打死你?” “阿灵,你不生气啦?” 钟灵别过头去,不理他。 “上回送你的耳环,你喜不喜欢?” “还行吧。” “那可是我亲手做的!我见当地渔户的小姑娘们都喜欢做这些戴,特意挑了最好看的一对穿的。” “难怪那么粗糙。不就一对海星尸骨吗?还分好看不好看。” “阿灵,你要不戴着我看看?要是觉得长了短了,我还可以帮你改改。” “别得寸进尺!” “你做的糖真好吃!也好看。我今儿就是专程来谢你的。” “那糖可不是给你的。” 。。。。。。 就是再硬的心肠,也被捂软了。何况,钟灵心中清楚,她并非无意。 二人说着话,一如从前,却都默契地不再提那日的事。 没一会儿,申大娘刘氏摆好了朝食。 “你来这么早,用过朝食没?” “没呢!”又眼神晶亮地看着她,意思不要太明显。 “来吧。” 苏世秀屁股一沾凳子,哧得一下弹起来,才又慢慢坐下。 陈秀兰见了,瞪了钟兴维一眼。“还请苏世子勿怪,这莽夫事情都未问清楚,就乱来,下手也忒重了!” 苏世秀立马就狗腿道:“您叫我阿秀就好!伯母严重了,不是很疼。” 见钟兴维对着他冷哼一声,马上又补了一句,“一点儿都不疼,伯父也是关心阿灵心切。” 陈秀兰在桌下踹了钟兴维一脚,还哼哼! 钟兴维这会儿已经回过神了,这小子指定图谋不轨! 不然,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爷,自己不过一平头百姓,打了他,还这么客气地?瞧那谄媚地样儿!别叫老子捉到你的把柄,不然,就是拼了老命,也得给你把腿敲断! 在陈秀兰的热情招待下,苏世秀吃了三个鸡蛋,又喝了一大碗粥。其实钟灵想说,娘,人家不缺鸡蛋吃。 吃过朝食,二人在庄子里转转,顺便消消食。 上回不欢而散,钟灵未曾得机会问他,此去多日,实验室的事情如何了。 说着说着,到了庄子门口,远远见着,又来了一辆马车。今儿似乎格外热闹啊! 二人继续往回走,待那马车追到跟前,一个头伸了出来,与他们打招呼。 怎么是她? 钟灵可不觉得她们二人有何交情。“不知林小姐来鄙庄有何贵干?” 林明珠噗呲一笑,“还文邹邹的!贵干没有,就是来找你说说话。” 林明珠索性下了马车,任车夫在口头跟着,与他们二人一同往前走。 “钟灵,实不相瞒,我今儿来,是来道歉的。” 啥意思? “下元节宫宴那回,是我小家子气了。你得封县主是你的本事,我不应因嫉妒便诋毁你。况且,县主又不是只有一个,我没必要与你争这个!我自会凭本事去为自己挣一个封赏回来。” 这是,想通了?名门贵女,果然有骨气! “林小姐言重了。钟灵并未将那日的事放在心上,何况,你也并未对我造成伤害,不必介怀。” 意思是,行了,我原谅你了,请回吧! 谁知林明珠还继续跟着他们。 咱们虽然没有竞争关系,可以冰释前嫌。但是没必要成朋友吧!咱们不是一个阵营的啊喂,姑娘! “林姑娘还有事?” 林明珠点点头,“另外,明珠也有意代家兄向县主道歉。上回之事,是家兄鲁莽了。本该由他亲自前来向你致歉,不过想来县主也曾听过家兄的名号,明珠便是想绑他来也不得。” 说到这儿,还偷偷中瞟了苏世秀一眼,暗想:这纨绔改好了?怎的看去一副斯文样,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正文 第一百章 化敌为友 , “对于家兄这等行径,明珠虽不敢苟同,却又无力改变。只得代兄致歉。望县主海量,不要与他计较。” 钟灵原先并不太在意林明珠说什么,只敷衍她一番。毕竟她们二人是敌非友,不管她说什么,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谁想小姑娘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钟灵便也有些同情她了。这么个兄弟,摊谁身上,都不好受啊! 何况上回比试,她虽侥幸赢了人家,但人家那才艺才是实打实的。这么一个优秀又骄傲的姑娘,却被老天强行赠送了一个如此不争气的哥哥。因为哥哥犯下的罪行,不得不低下头颅去向自己昔日的对手道歉。 弱者低头只会让人怜悯,强者低头却会令人痛惜! 女孩子之间的感情总是很莫名。一方面冲突来得容易,稍不注意就可以开撕。另一方面又同理心来的泛滥,往往一个女孩收到的最暖心的慰藉也是来自于另一个女孩。 钟灵自身便是个要强的,最是见不得强者失意。 这小姑娘又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大大方方任她打量。想来,也只是被娇养大,傲气是有,但本性倒不坏。 是以,虽处敌对阵营,也不妨碍她对其心生相惜。 “林姑娘不必如此,在我眼里,你与令兄乃两个独立的个体。林向志将满十六,已算半个成人。且你年岁还比他小,他的事自有他自己负责,你不必为他受过。” “县主大度!明珠多年为兄长的恶行所困,常感羞愧。得县主今日一言,明珠也觉豁然开朗。如今想来,我们二人虽为兄妹,却又各有主张,不可混为一谈。” 说着还停下来,拱了手,向钟灵施以一礼。 钟灵自是回以“不敢担”云云。 苏世秀在一旁看得皱眉。也不知这姑娘是真是假。从他记忆来看,这林明珠倒还真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曾与林向志那小子为伍。 不过,她们二人无非说几句场面话,并不影响什么,就随她们聊去吧。若是林明珠要顺势提出什么要求,他再出言提醒就是。 所谓旁观者清,苏世秀倒没像钟灵那般,情感套进去了。 “哈哈哈,都说不打不相识,我与县主也算如此。非我自夸,以往我常感叹曲高和寡,京都竟无能与我匹敌之人。”说着还冲钟灵眨了眨眼,“人说对手难逢,自当相惜!明珠唯愿,你我二人能成为朋友,时常一起切磋各艺,互有长进。可惜你我身处对立,明珠恐难如意。” 钟灵听了也是唏嘘不已。如此高风亮节、多才广艺的女子,着实让人欣赏。 “京都纷争,本与我无干。谁要挣谁自己挣去,他们男儿想必不会抓着咱们这些女儿家的事不放。你我君子之交,未必不可为。林姑娘不必过于忧虑。” 林明珠听了钟灵这句话,大喜。 三人此时已在钟灵家中庭院,林明珠当即召来车夫随从,着他们将带来的赔礼搬进去。 “今儿便不多做叨扰了。来日方长,日后你我二人再来彻夜长谈。” 说完拱拱手,潇洒地上了马车,回去了。 今儿有苏世秀在一旁盯着,不方便将那金簪拿出来。可以欺那村姑没见识,却难将苏世秀糊弄过去。 不过既已取得那村姑的信任,届时在宴会前,二人相见,她再亲手将金簪插在她发髻之间,岂不更为稳妥? 若钟灵知道她此时心中所想,一定会大叫,这tm是个人格分裂症的重度患者吧! 先前的光明磊落、霁月清风,那孤傲、那气度,绝壁是真心实意的!如今的这份恶毒与奸诈,也半分不假。一个正常人,何以做到如此地步? 人走了,钟灵还在感叹,可惜可惜。 苏世秀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这么走了?难不成是他疑心太重? 当下便劝钟灵先将那些礼物都暂且封存起来,待他回府以后,派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将物件一一查验过再说。 总归也没什么坏处,且防人之心不可无。欣赏归欣赏,才初次相交,她们二人立场又不同,多查验一番总是好的。 便点了头。 又跟他说了,后日她在北大街上的糖果铺子开张。若是有兴趣,可以来捧场热闹一下。 这还能没兴趣?自然忙说好,答应下来,才回去了。 一晃已是开张日。 昨日苏世秀派过来的苏府嬷嬷,已经将林明珠送来的东西,一一查看过两遍了。都是稀疏平常之物,并无任何异处。 钟灵大舒一口气,就怕查处什么来,那多可惜。她当真蛮欣赏前日的那位姑娘的。 今日钟灵早早地起了床,匆忙用过朝食,便带了春柳与四个芝往北大街上的小铺子去了。 此事乃她一手操办,家中其余人等只偶尔关心过问几回。一会,这几家人还得以客人的身份,去她那小店给她捧场。 他们这边刚从马车上取下来些要用的东西,一一归置好,苏世秀便也到了。 又等了一刻钟,吉时已到。 钟灵便开了嗓子,说了几句吉祥话开场,随后便交与春柳了。 春柳细说了今日的各项开店酬宾活动。什么买一斤送一斤,买五斤送六斤啦。什么累积在本店消费十两,送新鲜柑子一斤。累积消费二十两,送新鲜苹果一斤。 每说上一句,她身后的四个芝便抓一把糖扔出去。一时气氛高涨,围观百姓也各种吉祥话不要钱地往外冒。 待春柳说完,几人开了店门,随之而来的便是繁忙的过秤,包装与结算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糖果店,钟灵遂并未通知其他人,只前日同苏世秀提了一嘴。没想到不止他带了礼物,就连大皇子也派人送了礼过来。 还有一份神秘大礼,来人只搁下礼物便走了,并未留下姓名。苏世秀看着眼熟,像是林家的下人。钟灵遂以为是林明珠派人送来的。因不便大庭广众之下,公开与她交往。 只能说,这是个美妙的误会了。林家二公子哭晕在了茅厕,明明是他悄咪咪地送过来的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宝石糖 , 这边糖果卖得热闹。一斤才卖二十文,倒是不贵。大伙儿都一斤两斤地买,先尝个味儿,好吃回头咱再多买些。 也有图今儿实惠的,便先问买了的人家,甜不甜啊?好吃不好吃呀? 得了人家的肯定,这才一口气买上五斤。可比一斤一斤地买要多得一斤呢! 不过这会儿捧场的都是些普通百姓,想着新店开张,咱来凑个热闹,人东家多少会撒点糖果子图个喜庆。 也有不少一下子便称上十斤二十斤的豪爽之人,怕是家中人口不少,也有闲钱。 不过,都离那送柑子送苹果的线还隔着点距离。 虽知道这时候,便是有柑子和苹果,也不会是什么好品相了。但再干瘪,也是果子呀! 挡不住好奇,有人便道:“光听着你家吆喝送果子,也没哪个见着。莫不是赚吆喝不花钱吧?拿出来给咱大伙儿瞧瞧呗!” 青柳听了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直接从柜台里拎出一篮子的柑子苹果来。 好家伙!咱莫不是眼花了吧?四下扭头看看,发现其他人和他一样一样儿的瞪大了眼睛。这......是真的? 这么好的果子就直接送了?莫不是唬咱的吧? 一时议论纷纷。 不过,再怎么的,咱今儿也得尝尝! 只能说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竟能好十几二十家的一凑,现代的团购搞起来! 待终于拿到了那斤柑子,这些人家当场一分,立马便有那围观之人催促,赶紧剥开来尝尝。 十好几家人,一家能分多少去?拢共才一斤,不过六七个柑子。多的是两家分一个,三家分的都有。便不肯尝,要把那几瓣拿回家去,给家里小儿老娘尝尝。 不过自然也有占了大头的,当场便剥开来,搁一瓣儿到嘴里。一咬,果汁顺着嘴角溢出来,又伸了舌头来舔。看得周围一干起哄的观众也跟着口干舌燥,伸了舌头,吞了口水。 咋样啊?是不是柑子味儿啊? 不是柑子味,还能啥味儿?好吃,新鲜! 那人又囫囵塞了两瓣进去,看得旁人羡慕不已。便也找相熟的商量去,看能不能也凑出五十斤来,咱捞个一瓣来尝个味也好! 吃了柑子的,便想苹果。可惜今儿买上这么些,已是勉强了。等改日得了银子,再来吧! 没一会儿,有城里大户人家的马车路过瞧见了的,也有家里下人嘴馋买了回去尝的,被主家瞧见了,又遣人过来买。 一出手就是二两,还有,这般好看的苹果,拿给我们姑娘尝尝。又问这样周正的果子哪里来的,可能单单买这果子? 哪儿来的,但笑不语。 至于想买,有呢! “明儿我们家,在后头街上,就卖鱼糕的那地儿,要卖这两种果子。还请大伙儿得空,也去捧个场!” “那感情好!我们姑娘这几日想果子得紧,明儿一定去凑个热闹。糖不好多吃,果子却是不怕的!” 又问,“不知作价几多?也好说与夫人听。” 青柳瞧一眼钟灵,见她点头,“苹果一百文一斤,柑子六十文一斤。” 那丫鬟点点头,价格倒是甚为合理。 看得周围一干普通人家眼红不已。方才那么几瓣柑子,咱自个儿都舍不得入口。瞧瞧人家,不过一个小丫鬟,出手就是二两,还送了咱这群人无一尝过的苹果。 不过先前没想过这样稀罕的果子还能有多的,只以为是人主家拿来做彩头的。 这会儿说了价格,虽听着吓人,但也有不少人家起了心思。 咱没那闲钱五斤十斤地买,但咬咬牙,称个一斤或者两家凑着分个半斤的,还是可行的。 过几日除夕夜里,拿出来家中各人都分上一个半个的,乐呵乐呵! 不知明儿果子那边,可有开张大吉的实惠。若是也能买一斤送一斤,那就赚大发了! 便开口问。青柳只笑着说,明儿也有优惠。不过,这果子难得,只有前五十人有送的。 那咱可得赶早了! 当即决议,不管有钱没钱,定要去凑个热闹。 申时过了一半的时候,那么些糖果,竟然卖完了。好在前些日子,一日比一日做的多,今儿晚上回去,还能再收一批干的来。 便关了门,清点今儿进账。 几人一数,竟有七两多银子!算下来,今儿怕是半卖半送出去了七百多斤。大概也就是这个数了,前几日做的不算多。 想来日后差不多一日能得个二三两银子。虽说今儿卖得便宜,但既是年关,又新开张,必要比平日卖得多上许多。往后稳定下来,一日怕是只能卖个百来斤。 不过这东西不费功夫,成本也不高,再刨去铺子与人工,一日净赚一两总是能行的。也算不错了! 一斤冰糖五十文,溶了能出十斤宝石糖。毕竟就图个甜味儿,也没谁直接整颗冰糖吃的,一斤兑十斤,也够甜了。 钟灵也问过苏世秀了,那琼脂倒不难得。费些时力,却并无多少成本可言。那边他找了个隐蔽的小渔村,让人捞上来煮了制的,他们并不知这东西要做何用,只给点工钱。他回来的时候又抹去了行迹,到了京都附近,才现了行。 “若是用完了,下回咱们一起去,多弄些。” “干啥要一起去?” “我那空间太小,你这得需不少吧?便是泡发吸了水,两斤总得兑进去半斤粉条吧?所以还得你去。我给你带路。” 见他得逞的神情,钟灵心中竟莫名有些心疼,便点头说好。 又想这糖也单调了些。除了好看,也就只个甜味,稍微儿地有点色素带来的瓜菜味儿。 还是得去寻摸哪儿有母牛,多弄些来。到时候煮了牛奶进去,做成奶糖,应比这宝石糖还好卖些。 苏世秀听了哭笑不得,平日里看起来啥都知道的姑娘,竟连这个也不知。 “阿灵,牛奶可不是母牛产的。不是,普通母牛也产奶,不过那只是产崽往后一段时间。现代的牛奶是专门培育的奶牛,人家日常地就产奶,不是一个东西。” 这倒是!总不能买一群母牛来,让人家一胎接一胎地生子吧,那也太残忍了些。繁殖后代,是一间很伤母体的事!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年味 , 总不能养上千百头母牛,就为了偶尔有那么十来头生了小牛犊,挤点奶出来。 “诶?北边的游牧民族奶多,要不我派人去那边收奶豆腐?”钟灵想到这个,“只不过是羊奶,还得先试试,看能不能除了那个膻味儿。” 北边那些人之所以不安分,年年秋来都要南下抢粮一波,也是缺粮逼的。若是拿粮食与他们换奶,想来必是乐意的。 倒不是说,他们养的羊就品种奇特些,产奶量高。只不过因其牧养的数目庞大,每年夏季水草丰茂之时,乃羊群产奶盛期,自己喝是喝不完的。 至于马奶牛奶,他们自己也不多得。牧养的主要还是羊,马也有一些,不过他们好酿马奶酒,怕是无甚余下的。牛更是少见,养了不过是图方便,转场时拉东西来的,用不着那么些。 苏世秀皱了眉,“怕是不行!当今并不许两边通商。” “啊?为啥呀?仇恨是有,但以粮换马匹的事,咱们那里古代也不少见啊!” “这些年朝廷虽攒下了不少余粮,但多少都不够的。天下百姓何其多?自己人都还未填饱肚子呢!粮食哪能随便拿出去? 再者,若是喂饱了人家。他们又多年抢掠成了习性,难保不会恃强壮的时候南下。到时对方人力旺盛,打下来,苦的还是自己人。这与为敌方送营养有何分别?” 好吧!确实不好说。 那便暂且这样吧!索性自己这小店也不是开到大江南北去的。一日也不过百来斤的生意,便是需要奶,一日四五十斤,也尽够了。 遂想,不若自己在庄子里养羊好了,省得那些个的麻烦。还可以名符其实地薅羊毛,这北方的冬天,还真冻死个人! 慢慢来吧!不急,怎么也得等年后了,到时再推新吧。 得益于多日来的造势,但凡有人来买鱼糕,都告诉人家一声,咱家二十六那天,要卖些果子,新鲜地很!是以知道这事儿的人家不少。 次日大清早,普通百姓人家不说,都想图那个开张优惠,早早地便排起了长队。便是好些大户人家,因不晓得他们存货有多少,也遣了下人过来排着。咱们可不是图那个实惠,就怕来晚了,卖完了。 事实也如此!钟灵只每日拿出千斤来,卖上三日。余下的,还是要留到年后去。 开门两个时辰,便一抢而空了。 这几家人见了,都乐呵得合不拢嘴。咱原先只以为,能按收上来的价格翻个倍,就够吓人了。哪晓得,能一下子翻上好几倍,卖出这个价去,这真是! 下午一回去,钟灵便给各家送去了银子。一家十两。本就有定数,这几家一起儿入窖了六百斤果子,本钱是他们自己垫的。苹果和柑子对半,算下来一起儿四十八两,钟灵给补了二两凑个整。 各家得了银子,自是兴奋不已。咱今年可得多置办些年货! 自昨日中午,这个庄里共用的大厨房,灶间的火便未曾停过。 先是烧了滚烫的热水出来,浇到才宰杀的鸡身上,给鸡去了毛。又洗了上好的肥肉出来,剥了才煮的白嫩鸡蛋。忙到天黑,才给这些收拾出来。 又借着灶间火光,竟舍得费了油灯点着,继续忙活。 各样的卤料包进纱布里,用线头扎紧了,扔进翻滚的大锅里。又豪气地倒了小半袋盐进去。待卤水煮好了,才将先前准备好的鸡、蛋、肥肉小心浸到锅里去,卤味搞起来! 留一人在灶边看着锅里,拿长筷子时不时翻两下。卤好了先捞出来搁竹筲箕上晾着,再搁些新的进去,继续卤。 余下一群人站着坐着的,都围在那边的案桌旁。和面揉面的,擀面的,剪口子翻饺子花的,七八个妇人嘴上说着话,手上却不停。 分甜口和咸口,往面里头参进去些微的糖或盐。也就这点味儿了!既没有馅,也没有什么别的花头。 不过一面粉皮子,竟叫这群妇人弄出了多般花样! 便是原先对这等吃食毫无兴趣的钟灵,待翻好的饺子花下了油锅,出来油酥酥的,闻着那味儿,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不过心想,也就闻着香。再怎么的,也就是一点儿面粉,能好吃个啥? 哪想这世上除了娘觉得你冷,还有嘎婆觉得你馋! 她嘎婆从筲箕里筷子夹了一个出来,几口气给吹凉了,塞到她手里,一脸慈爱看着她,“拿去吃吧!” 我......额,您是不是误会了啥子? 但又见一干长辈们笑眯眯打趣她,咱灵灵还是个孩子呢!如此欢喜的氛围,怎可扫了大伙儿的兴?只得欢欣鼓舞地接了过来,咬上一口,还怪香的。 一群人忙到深夜,才收了手。这日子都是算好了的,一日忙一家的,不弄完可睡不了觉。因这几样不可提前太久准备上,五家人便作了五日,今日忙完了这家的,次日便弄下一家的。 如此,总算在除夕前一夜都给备上了。 年味的一半是卤味、油炸味,另一半却是窗花、年画,和新衣! 钟灵的新衣陈秀兰早半个月就做出来了。也没拿出来让她试过。钟灵实在心痒痒得紧。记忆中,便是她家条件稍微好些,往年也不过扯一身花布来。她娘裁出来,给她做一层罩衣,套在又肥又大的棉袄子外头。就这,也叫村里一众小姑娘们看了眼红。 今年可是钟灵自个儿买好了布拿回来的,靛青的花草暗纹素色绢布,她心仪得很!拿回来便喊着让她娘给安排上了。 陈秀兰怪道,“这么个素净颜色,哪里好过年的?你要真喜欢,娘回头再给你做。过年得穿红的!” 我不,我拒绝!我当村姑这么些年,脸色与这些京都姑娘家的相比,本就黑上好几个色号,还让人家穿大红,是亲娘吗? 在钟灵的死缠烂打下,陈秀兰只得妥协了。不过两边各退一步,钟灵好歹给另配了桔色的绲边。陈秀兰那一起儿比划了一下,倒是提亮了不少,终是点了头。 那是,蓝黄乃绝配!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团年饭 , 做好以后,陈秀兰就收起来了,连试都没叫钟灵试。 “央求也没用,这是新衣,得留到过年穿!” “万一哪儿不合身,还得改改呢?” “娘都给你做了这么些年了,瞅一眼就知道,这还能错的?” 钟灵只得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到了年三十这日! 一大清早就爬起来,在陈秀兰的督促下,泡澡盆里好生搓了个澡。洗洗刷刷干净,才美滋滋地换上了新衣。 里里外外,全是新的。 自个儿先上下瞅了几眼,又对着那铜镜扭来扭去,瞧见了个大概,合身,好看!还原地转了一圈,娘,你瞅着咋样啊? 陈秀兰温柔看她,我儿长大了,真好看! 钟灵听了,心里更是美滋滋。找了个借口便让她娘先去忙别的了。然后一头钻进空间卧室里,对着墙角的落地更衣镜,啧啧称赞! 这手艺真是好!改收的地方收,改放的地方放,既不臃肿,也不显紧绷。 对着镜子臭美了会儿,又想着今儿过年,好歹画个淡妆吧! 首要地便是上一层薄粉,提亮肤色。旁的只意思性加重了下眉尾,画了条内眼线。没打高光,只于脸颊两侧加了阴影,减减如今尚在的婴儿肥。 一番涂涂抹抹下来,样子虽未大变,人看起来却格外打眼了些。 出去陈秀兰瞧见了,只盯着她抿嘴笑了笑,倒没咋吱声。闺女长大了,嘴上偷偷点了口脂,难怪方才赶我出屋呢!呆里头折腾这么会儿才出来,原来就为了这个! 别说,还怪好看的,啥时候偷着看来的? 以往都只一日两餐,辰时末用朝食,酉时初用夕食。 今儿却不同,早上起来只一人打两个鸡蛋煮酒酿吃,姑且垫垫肚子,可不能吃多了。年三十的得吃团年饭,于午时四刻时候开席。 今儿五家得一起吃团年饭,就摆在庄子大厨房配套的大厅内。 这个院子格外大些,里头用料也与别处不同。想来应是这庄子原先的主家建了,方便他们偶来庄上小住的。因这处格外好些,五家便谁也不曾住进去,特意地留了,以备有大事用。 最近这些日子,各家都在这处的大厅内生了火盆烤火。昨日已着人仔细打扫过了。眼下已摆了四张桌子,就等着开席了。 到了时间,下人们便开始上菜。第一盘菜上桌的时候,外头院里便由舅公这个辈分最高年纪最大之人,点了炮仗。一时女娃娃们往屋里躲,男娃子们在外头捂了耳朵兴奋垫着跳。 待鞭炮声歇,菜也早上齐了。 舅公舅婆、嘎公嘎婆、大伯二伯、丁叔与詹先生坐了主桌。原先在村子里,这都是旧例,并无甚好客套的。不过如今有先生在,舅婆与嘎婆坐上头,就有些不得劲了。 好在丁叔与詹先生一再安抚她们,客随主便。她们二位长辈若是下了桌,那他们二人也没脸坐这桌上了。便是如今,叫维兄弟坐别桌上,他们二人已是惶恐。说着便要去换钟灵她爹上去。 你推我拉几个回合,终是坐定了。 其余三桌便没甚讲究了,随意坐。随没个讲究,大伙儿还是默契地选了年轻男人们一桌,妇人带着娃子们另坐了两桌。 见都坐稳了,主桌上的八人轮番说上两句。无非是些今年的总结,来年的期许,对大伙儿的激励。 终是动筷了! 你们大人们叽里磨里地,俺们这些娃娃们早就等不及了。干盯着桌上蒸鱼糕、卤鸡腿、蛋饺,还有那流油的咸菜扣卤肉流口水了,还有完没完? 有哪还小的奶娃娃,口水擦了又擦,哪里忍得了这么些?就要伸手去够,被他娘一筷子将手拍下去,瞪上一眼,不可胡闹,没规矩! 好在知道这等场合不能苦,上头爷爷奶奶盯着呢!只得委屈地撇了小嘴,嘟囔着,一会儿叫我吃我也不吃啦! 他娘就捏他脸笑笑,没理他。 哼!瞧不起人,求我都不吃!啊呀,说完了呀,娘,赶紧给我夹筷肥肉呀,我要吃肥肉! 惹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那边两桌都好喝点小酒,你敬我,我敬你的。这边妇人们得一边盯着孩子碗端稳了,还得给这个那个地夹菜。一会儿还得腾出手来帮这个擦擦嘴,帮那个出出鼻涕,总之不得嫌。是以两边吃的都不快,一顿饭硬是吃了近一个时辰。 吃饱喝足,还未及将饭菜收下去。 主桌上的大家长们咳嗽一身,各自从怀里摸出一把红纸小包来。 娃子们一个个地上去给长辈拜年,下来便是一兜的铜子儿,嘴都咧开了花。 然而,大概这事在哪儿都一个样儿。下来还没捂热,便被亲娘给接了过去。 “来,娘给你收着,免得你弄丢了!” 不管相信不相信,委屈不委屈,都得交出去!也有那虎的,硬是不肯给,当娘的也就笑笑。这么些人看着呢!回去了就裤子一扒,拿来不拿来?最后还是得乖乖上缴,何必呢? 完了还给个甜枣,“可不少钱呢!你要是弄丢了咋办?娘给你收着,又不要你的!哪回说要买糖,娘没给你买的?” 呜呜呜,次数多了!哪回要糖吃,不得磨上半日口舌的?只不敢说罢了。 歇了会儿,见时辰差不多了。钟灵便换上了县主的朝服,顺带补了个妆。陈秀兰也整了整身上衣裳,将鼎鼎给她姨母带着,二人便坐了马车,带着青柳与芝容两个丫头,往皇城内的宫门口去了。 今儿傍晚,宫中还有一宴。 因从城外出发,住得远,二人便出发的早些,免得路上有事耽搁了。到的时候,宫门尚未开,她们便坐在马车里再等等。 没一会儿,有人敲了马车窗。钟灵探头出去,不是苏世秀是谁? 见他一身紫衫长袍朝服,腰间一条金玉带。墨发扬起,白雪作衬,落在钟灵眼中,自是俊逸非凡! 哪知对面那人心里也是风暖花开,阿灵今儿格外美! 二人四目相对,好半晌,苏世秀才找了话头,“你们来多久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差点被你丫给骗了 , 苏家这等身份地位,是无需在宫门外等候的。苏母同陈氏和钟灵打过招呼,便丢下她家的傻儿子,带着其余众人一块儿进宫去了。 二人聊着,林家的马车也到了。林明珠探头出来,见了他们二人,对着钟灵做了个口型,大喊“钟姐姐!” 钟灵见了乐呵不已,冲她摆手。苏世秀见了也没多说。 林家自然也不会在宫外多做逗留,守卫只看了她家的马车一眼,便放行了。 林明珠坐在马车内,神色莫名。那苏世秀近来看着,倒是顺眼了许多! 她今年十一,比皇后嫡子大三岁。早些年,姑母便同她说过,女大三抱金砖。当时不晓其意,如今自然是懂了。虽是父亲他们的想法,可见惯了姑母的威仪,她也觉得如此甚好。 况且,以她的身份,京都门当户对的就那么几家。姜家是死敌,自然不用作他想。苏家嘛,虽与姜家往来不多,但同程宁煦那个野种却十分亲近。况且,就以往日苏世秀那个纨绔样儿,她也看不上。 至于旁的那几家人人艳羡的侯府,却从不曾入过她的眼。 如此,多年下来,她早就将自己视作将来的太子妃,未来的一朝之后! 不过近来,姑母对她似有不满。她母亲两番入宫,姑母都让带上了林明月那个贱丫头。以往可从未听姑母关心过她,如今倒是惦记上了。上回还跟她母亲说,“明月今年七岁了吧?倒是只比我们烨哥儿小一岁。” 这是几个意思? 原本她是愤怒不已的。可自上回在那姓钟的野丫头那儿回来,她便忍不住想起那道陪在她二人身后,跟了一路的身影。心中甚至隐隐对姑母的意思有了些许窃喜,松了一口气。便是她母亲在一旁抱怨,也并未起波澜,反倒能开导王氏几句。 那人瞧着高大了不少,也没了往日的脾气。既温柔又细心,还为那野丫头抚去身侧伸出来的树枝,他怎么会对一个乡下村姑如此体贴?若是换成自己,改多好! 在家中这几日,她一面地责怪自己,不该作此想法,她的目标应是那至高位置旁的宝座。一面又忍不住嫉妒那野丫头,怎的能叫那人一改多年纨绔,如此温柔相待? 她依然觉得,上回比试。那丫头于作曲一门许有天赋,但那画不过灶间粗鄙木炭所作,无半分灵性,如何及得上她?还有,那局棋不过叫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随便乱下的一步棋,最后竟是靠着运气,扭转了乾坤。 总之,上回是她大意了。再有一次,定要将她踩在脚下,一雪当日之耻! 这般想着,马车已是到了皇后宫前。她遂定了定心神,整理了衣裳头饰,下马车入得殿内了。 这边宫门外,又来了不少人家。不过,外头天寒地冻地,便是朝中武将,也大都一改往日的骑马,在马车内窝着。如此,苏世秀一人立在外头,就有些打眼了。 如今时辰尚不算太晚,虽天色已经暗下,但宫门口点了宫灯,外头又是白雪笼罩,倒显得亮堂。远远地便看见那边马车外立了一人,走进竖着耳朵一听,原是那苏世子啊! 京都看得上苏世秀的大家小姐,怕是没两个。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身份在那儿。这些姑娘家的虽看不上他,但见往日对他们冷嘲热讽、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意的这么一个浑不吝的角儿,如今却对一个她们不放在眼里的村姑那般殷勤。岂有此理! 还有大皇子!前些日子听说,大皇子也对这村姑不一般,还亲去送了腊八粥。 一时间,眼刀子都不知甩了多少。 好在没过多久,宫门便开了。各家便都下了马车往里走,这些贵女们一来得当心脚下路滑,二来还得在寒风中保持仪容,便不能再分出心思来管别人。 钟灵才觉得周围的眼刀子少了些,暗中瞪了苏世秀一眼。 一群人被引到颐乐殿时,那几家先到的已经在殿内坐好暖和上了,看得这群才来的人羡慕不已。 要不,大伙儿怎么都想往上爬呢!瞧人家这几家,半点罪不曾受。 咱们这些人,可是一路吹着冷风走来。脸上妆粉可能还凑合,但发髻怕是早已不能看了。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赶紧找了自家位置坐下,捧着手炉缓缓才是正理。旁的,等咱们暖和上来了,再说吧! 这边钟灵才带着陈秀兰坐下,便见斜对面林明珠对她使了个眼色,眨了眨眼睛,又指了旁边的偏殿,便率先出去了。 钟灵思忖了稍倾,便同她娘说了声,去去就来。也往那偏殿去了。 “钟姐姐,过年好!”林明珠见了她过了,一脸笑意相迎。 “同好同好!”钟灵也眯着眼笑。 “钟姐姐近来可忙了,又是卖糖果又是果子的,怕不是都忘了明珠了吧?” “哪能呢?我专门给你留了一份。你若方便,给我个地址,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就知道你没忘了我!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们府里的苹果,干瘪瘪的,还一股酒味儿。依我看,捣碎了就是果子酒!” 钟灵听了乐呵不已。 “我可听说了,你卖的果子新鲜着呢!可不惦记着?”林明珠说的眼中带光,似是十分期待,钟灵见了也开心。送礼总要别人真心喜欢才好。 正说着,林明珠上前,从袖中拿出一小锦盒来,递给钟灵。 “钟姐姐打开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钟灵心中暗自懊悔,自己并未准备礼物,这可如何是好?又见那姑娘含笑,满眼期待看她,还将锦盒往前送了一送。 如此诚心诚意,又想到自己送礼时的心意,便也不忍拂其意,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锦盒,入目一支金簪。 “此乃我外祖母之物。当年外祖母有一闺中密友,这簪便是那位姑婆所赠。我六岁生辰时,她老人家将此簪赐与我,便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觅一良友。如今她老人家早已驾鹤西去,若是能看到今日,怕是不知有多高兴呢!” 她的言笑晏晏落在钟灵眼中,只叫她觉得浑身发寒。 金簪金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个神经病,姑奶奶差点就被你给骗了!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 钟灵与苏世秀两个,在现代也算是学霸之流了,自然都不是傻子。只不过二人都未曾有过多少勾心斗角,是以并不会设计伏击旁人。但因其机敏,旁人若要设计她二人,也不容易。 此番林明珠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成功,实在是其功力深厚。其情真意切绝非简单的“作假”二字能概括,毕竟,钟灵原先并非毫无防备。 就是这般,钟灵才越觉得头皮发麻。这姑娘绝壁是个神经病,妥妥地人格分裂!不然,何以能做到如此地步? 来而不往非礼也! 尽管心中愤怒异常,钟灵也按捺住,面上半分不显。不动声色地从空间里取了一个掌心大小的物件,收于隐在袖中的左手内,又将那物件放回她悬挂于玄关的钥匙扣上的毛球体内。 此时林明珠已向前一步,取了锦盒之内的金簪,稳稳插在了钟灵头上。又退后一步,对着她左右歪头打量两眼,煞是认真模样。 “钟姐姐,好看!” 钟灵勉强扯了个笑脸出笑,“如此意义非凡之物,钟灵实在受之有愧。既如此,我也有一物要赠你。” 说着便将锦盒收于袖中,顺便暗中取了钥匙扣下来,只将那毛球拿出来。上前一步,系于林明珠的腰间。 “此物乃我师父于海外仙岛收集的灵鸟玄羽所制。这玄羽不只胜在美观,更能调养人的身息。若常年佩戴,必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说着颇为依依不舍地看了她腰间的毛球一眼,“便赠与你吧!” 唉!还真有些舍不得,那毛球真是她的心爱之物。 林明珠本不指望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不过这玄羽球看着着实可爱得紧。又听闻是神医所制,且这些羽毛又不似寻常鸟羽,乃她生平未见,倒是真心实意地欢喜。 不免也生出几分得意来,几句敷衍之言,就叫这村姑全心相付! 本就对这玄羽球满意不已,再又为了稳住这野丫头,林明珠便还将那毛球挂在腰间。 二人依依作别,各自回自家位置上去了。 待坐稳以后,见苏世秀频频担忧地朝钟灵望去,林明珠收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了又放。好在她特意将那金簪插在了那野丫头右侧,这个角度是看不到的。便是看到了,隔那么远,谁能看得清? 钟灵只得朝苏世秀安抚一笑。 正这时候,景帝一家子也来了。 落座之后,皇后朝钟灵头上隐晦看了一眼,又见林明珠朝她点头,面上也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倒是陈秀兰,方才对着上方行礼之时,瞧见了钟灵头上的金簪。遂压低了声音,偷偷问她一句,“灵灵,这好看的金簪,哪儿来的呀?” “娘,是林家大小姐送我的。我回过礼了,您别担心。” “林家?哪个林家?咋听着像上回找你比试的那姑娘?那能安好心?你可别被人哄了!” “不会的。我们算不打不相识,关系好着呢!上回她还来了咱庄子上,您不是还说这姑娘看着好么?” “哦......是她呀!”便没了下文,想来是亲眼见过,放心了。 钟灵暗想:瞧!我说吧,任谁见了那副姿态,都会信的! 总算找到了点安慰。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哄得团团转,方才的气愤之后,这会儿只剩下羞愧了。陷在对双商的深深怀疑中不可自拔,好在被她娘给扣出来了。 宴会无波无澜地到了一半儿,景帝心中松了口气。每回都得折腾点事儿出来,今儿总算安安心心吃了一顿。大过年的,总算还省点事!赶紧吃完了,各回各家去吧! 向来都是女主人好宴请,多多少少有些炫耀的成分。听着来客的恭维,对她家中各样各处的赞叹,便觉得舒心!太后与皇后也不能免俗。她们常年深居宫中,比之一般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男主人,譬如景帝,便想着敷衍了事。像除夕夜宴请的这等惯例,避无可避,应付过去就行了。平日旁的事,就不要浪费了吧?当然,上回庆贺南方劫后大安,与他爱子大病初愈,不在此列。 有人祈祷今日能顺遂挨到结束,有人却心痒难耐地熬着,就等着时机一到,便出来点炮仗! 这不,众人方歇了筷子,林明珠便端了国酒站起来,往钟灵这边来。 “宜安县主,明珠为上次宫宴上的事儿向你道歉......” 苏世秀听了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要做什么?不是早道过歉,还成好友了?这臭丫头想搞事! 林明珠自然听不到他心中的焦急,依然笑容款款地举了酒盅,“县主,还望你我能冰释前嫌。明珠先干为尽!” 钟灵但笑不语,也举了酒杯,正待要喝,却听得她一声惊呼。 “啊!县主,你这头上的金簪,怎的......” 话还未说完,便听两声,“噗......噗噗......” 殿内众人本就关注着她们这儿,此时听了那边有人放屁,顿时目瞪口呆!这林家姑娘咋这般没礼数?今日怕是脸都要丢尽了! 她们二人站得近,远的人不知是谁。但此时宜安县主捂着鼻子往后退的表情,与那周围几桌人张大了嘴看林家姑娘的神色,谁还能不知,是林明珠放的屁呀! 林明珠此时惊慌失措,哪里还记得金簪的事儿,只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不是我,不是我!我......” 话还未完,又是“噗噗......噗噗噗......”两声,这下她真的涨红的双脸,因这声音,就是从她身下发出的! 可明明!她放没放屁自己能不知道吗?真的不是她! 林明珠就要哭了! 又是两声,她没脸见人了,当下便扭身往便殿跑了出去。留下身后一干看好戏的、皱眉的、暗爽的,唯有她母亲王氏,急急忙忙地起了身,追着她去了。 皇后在上头瞧见了,心中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林家的脸都叫她给丢光了!” 又扭头瞧月姐儿,还是这个好!畏缩是畏缩了点,日后慢慢教就是了,总归不会生出这么些事儿来。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勉强借你再戴上两日 , 前排大皇子早在林明珠出列之时,便提起了一颗心。此时见事情陡转,不似预想那般,程宁煦与苏世秀都朝钟灵看去。只见她老神在在地倒了杯果子酒细品,是这丫头干的吧?? 这边便殿内,王氏拉着林明珠,“今儿怎么回事?不舒服你不知道让宫女带你去?这又不是别处,你姑母姑祖母家,你憋着作甚?” “娘!怎么你也不信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林明珠依然一副哭腔。 “那先头吃菜时,咋就见你坐立难安的?不是吃坏了肚子?” “没有!那会儿我是......娘,肯定是钟灵那个贱丫头!”林明珠突然想到什么,激愤异常。 “今儿我和哥哥本是要教训她一番的,那会儿我等着着急。哪想到这贱丫头如此奸诈?” “那你怎不和我说?上回怎么跟你们兄妹两个说的?那贱丫头邪门得很,叫你们别轻易招惹她,等你们舅舅到了再说!你们非不听话!这回好了,又着了人家的道!” “就是怕您拦着,才瞒着您的吗?我与姑母说过了,姑母听了都点了头的!” “行了行了,别扯这些了。你说说,那贱丫头怎么你了?” “我哪知道?她就只给了我......”说着提了那毛球起来,“定是这个东西!” 一时羞愧难当,“亏我以为她被我耍得团团转,便没对她设防。原来那贱丫头早就埋伏上了!” 便将前前后后都与王氏细说了一遍,母女俩才往殿内来。这回倒是没再敢将那毛球系在身上,只由身后的婢女拎着。 到了殿内,便将那毛球往殿中央一扔。 “钟灵,你敢害我!” 见她怒目圆睁的样子,钟灵这才觉得看着顺眼些。小姑娘家家的,成天憋着坏,就不怕憋坏了? “林姑娘,你怎的如此冤枉我?”钟灵一副委屈样儿,谁还不会装了? “你还装!那放......那声音就是这毛球弄出来的!” “林姑娘,你冤枉我就算了,怎的还冤枉我师尊?”钟灵一副不堪受辱,义愤填膺的样子。 殿内众人听了,这咋又和神医扯上关系了? “谁知道你施了什么妖法?” “林姑娘,咱讲点道理成不?”钟灵无奈站起来,“先前是你瞧见了我这玄羽球,心下喜欢,非强抢了去。我还想请皇上主持公道呢!” 说着便到殿中央捡了那毛球起来,仔细拍了拍灰,很是珍爱的样子。又顺势朝上头往地上一跪。 “皇上,这玄羽球乃臣女师尊费了多年时间,收集海外灵鸟玄羽所制。臣女向来爱重,从不敢轻易示人,只小心藏于袖间!今儿因是除夕,又是宫宴,这才将此物拿出来。 谁想林姑娘先前在便殿见了,非得抢了去! 臣女哪能依?她便......” 说着,钟灵朝上面瞟了两眼,才嘟噜出来,“她便拿人来压臣女。臣女想忍得一时,定要找您做主的!谁想,她竟恶人先告状!” 一时弱小被人欺的可怜样儿,惹得殿内众人议论纷纷。 “你胡扯!”林明珠当真是气炸了。这贱丫头竟还敢倒打一耙! “明明是你这贱人亲手系在我腰间的!我堂堂国公府嫡女,要什么没有,能稀罕你这破东西?” “林姑娘!咱们二人可没交情,便是有,那也不是什么好的交情。方才在殿中,你还像我道歉来的。我如何能将东西挂你身上去?即便是我挂的,你不能扯下来吗?还戴了这么久?” 是啊!你林明珠怕是恨不得将人家踩脚底下吧?还会任由人家县主将东西强塞给你不成? 殿内众人听了,都觉得这林明珠不像话。抢了人家的东西,还又想将屎盆子扣人家头上。 瞧瞧人家县主母亲那面色,给气的! 好在在王氏追出去以后,钟灵便安抚过陈秀兰了。陈秀兰知晓前因后果,本就厌恶那林家姑娘。此番听她一口一个贱人地叫着,更是恨不能撕碎了她。不过想到闺女的叮嘱,才不得不按捺下来。 林明珠此时有苦说不出,只一口咬定,是这毛球的问题。怎么来的不说了,总之你钟灵是认了,这东西是你的吧? 皇后便叫了太医过来,先是为林明珠诊了脉,又小心查看了那毛球一番,无事啊! 因着是神医之物,又听说是灵鸟玄羽,自是不敢怠慢了,只拿手捻那灵羽,算是看过了。 毕竟,人家县主抱着又是吹灰,又是抚摸的。真要有什么东西,这会儿肯定也早处理干净了,不然人家县主能自己那般拿着? 总之最后结论就是,林明珠无理取闹,冤枉人家宜芳县主。 再怎么不愿相信,林明珠也只能自认倒霉。哪想钟灵还趁火浇油,一时叫她咬碎了牙! “林姑娘,我原先便跟你说过了。这玄羽有佛家静心之效,师尊嘱咐我不能离身,便是希望我能藉着它修身养性。” 说着歪了头,“此番你体内排出诸多浊气,许是好事。乃灵羽替你净化身心之效,你该谢我才是!你瞧,我拿着它这么久,就半点动静也无,便是我心平气和之故。” 又似是不舍,“我观你生性易怒,这般暴燥,要不我勉强借你再戴上两日?” 谁要你这邪门东西?林明珠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景帝原先听说是神医亲自为爱徒寻的物件,已经暗怪这林明珠不懂事了!这会儿又道是她自己品性不好,暴露无常,才有先前一番动静。真是不明是非,得了好处还不知感恩! 此时真相已明,便要三言两语将此事做一了结,安抚宜芳县主一番。 哪知那林明珠紧咬不放。 “钟灵,此事不论。先前我向你敬酒赔罪之时,见你头戴一根金簪,上有九凤盘旋。如此公然挑衅皇后威仪,用此越制之物,你意欲何为?” 此话一出,林明珠已变换了神色。只见她盛气临人,不复方才跳脚慌忙之态。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不得安生 , “宜芳县主,可有此事?”上首皇后不怒自威。 “回皇后娘娘,许是县主看错了。臣女家境贫寒殿上谁人不知,哪有闲钱打金簪来戴?” 殿内众人嘴角抽了抽。且不论上回皇上赏的五百两银子,还有你卖曲子那些,就说近几日红遍京都的宝石糖吧,尤其是那引众人疯抢的新鲜果子,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你说你没钱?谁信啊? 林明珠才不管她有钱没钱,让她将头偏过来,让大伙瞧瞧。 原先怕被眼明之人识破,提醒了这野丫头,林明珠便将那金簪插在她右后方。不仔细盯着她看,还真没谁能注意到。 再者,殿内大佬们如此多,谁有那个功夫去盯着她看啊?便是先前嫉恨她的那几位贵女,自大皇子进来后,也是端端方芳地坐着,眼神往那边瞟。 除了一心想搞事的林家兄妹两个,还真没谁关注她。是以钟灵在殿中坐了那么会儿的,也没谁见着林明珠说的那金簪了。 若是以往,总有那些狗腿子,没见过不打紧,跟紧林家明珠的指示,上就得了!不管有还是没有,既然林明珠都跳出来了,必是安排得妥妥的了! 但今儿林明珠才丢了脸,先前又有些疯癫状,是以,便是她的头号狗腿,马月荷,也没能站出来支持她。 明珠表姐今日如此不稳,已是失手一回了。这局怕是也不一定,还是再看看吧! 钟灵一副怕了你的表情,无奈转过头来。果然,光溜溜什么都没有! 林明珠也不见慌。无非是那贱人见形势不对,收起来了呗。又问过林向志,知道她全程也未曾离席,只用对她们母女搜身便是。 她便一口咬定,绝不可能看错。皇后本知她的计划,便顺势皱了眉,要问钟灵的罪。 不过,凡事都讲求个人证物证,便要让殿内宫女将她带下去搜身。 陈秀兰大惊。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看见了的。一时握紧了钟灵的手,焦急不已。心中已有打算,若真搜出来了,她便上去顶了罪,说她一介民妇,只觉得这样好看,才无知犯了罪。 钟灵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小声说:“娘,无事!先前偷偷塞给苏世子了,谁还能搜他的身不成?说不定,他早不知给扔哪儿去了。” 陈秀兰才安心下来。 不过,搜身岂能是你姓林的随口污蔑一句,就能搜的? 上面的贤妃娘娘秦绿箩看戏看到这儿,只以为这丫头叫林家人给设计了。先前的事儿,叫林家丢了那么大的脸,那几声响动出来,林锦绣那个贱人脸都绿了! 哈哈哈哈!畅快! 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些大老爷们地,转眼就能忘了。 但姑娘家家的,谁还没个敌对的?就林家人那德性,多的是想踩那林明珠一脚的。日后但凡人家不高兴了,就能拿这事儿出来刺她一回。便是她日后能坐上皇后的位置,那也有妯娌和后宫其她女人,人家可不一定会怂她!这辈子也别想完完整整地体面了! 秦绿箩便瞧着钟灵格外顺眼,也不想叫皇后如意,便出口拦了。 “上回非要找人家比试,这回又是抢人家师尊所赐之物,还自个儿放屁怪人家头上。” 她可不会替她们留什么体面,明晃晃地“放屁”两个字甩出来,林家人才好上些许的脸色再次红了又白。 总归大伙儿都知道这两位互看不顺眼,谁也没觉得贤妃此言如何。这几年,这位娘娘活得可放肆了,说句放屁又怎么了? 只听贤妃继续道:“这会儿又不知是闹的哪出,非要诬陷人家戴凤簪。合着你们林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侄女儿一句话,当姑母的就要上去按了人家的头强搜身,啧啧!” “贤妃!”太后不满地叫了她一声,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过,若是这就怂了,那就不是秦绿箩了。 “怕不是你家侄女特意打了金簪,又塞到人家县主身上,要嫁祸人家姑娘的吧?”说完又捂了自己的嘴,咯吱咯吱笑,“对了!这凤簪只你林家人戴得。说不定不是特意打来陷害的,只怕自己早戴上了,如今不过拿来栽赃一番。” 一番话说的林家众人脸上颜色变了又变。皇后怒得拍了案桌,皇上却只扭头去,“你少说两句!” 看得钟灵在下面乐呵不已。哈哈哈哈哈,坏事做尽,自有报应! 若不是林锦绣当年害人子嗣,哪能有如今? 秦家也是书香门第,其父定远侯乃内阁大臣。想来秦绿箩当年必也是知书达理,温柔端方的大家小姐。这可怜的女人,若不是遭逢大恸,如何能变得泼辣至此? 事情说到这个份儿上,便是搜出来了,也没什么意思。贤妃硬说是林明珠栽赃的,已叫她占了先机,便也无法再借机发怒了。皇后有些疲惫,便挥挥手让宫女退下了。 谁知林明珠一连几番被羞,这会儿跟着了魔似的,非要来搜。宫女不去,那就自个儿上! 却不想,方才起身,袖里一物哐啷落地,原是一支金簪。不是九凤盘旋是什么? 这也太不要脸了!感情都没提前做局,做的这样打算!想要偏殿搜身之时强安上去不成? 皇上见了也大怒,林家人竟猖狂至此! 这......钟灵当真没有想到。 她不过是之前趁第一声屁响之时,林明珠慌乱四顾之际,以手摸簪子,将它收于空间内。然后又伸手碰了林明珠衣袖一下,飞快将簪子塞到了她袖子里。 原以为到时候搜她搜不出来,反倒从林明珠身上搜了出来,便可叫她丢脸了。没想贤妃从中插了一脚,上面皇后已有退意,她还暗道可惜。哪想会有这样的惊喜? 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回真是天助我也! “林明珠以下犯上,多方对宜芳县主无理。藐视皇家威严,作乱宫宴!此乃安国公管教有失,皇后约束自家人无力所致。即日免去安国公首辅一职,由定远侯暂代。皇后于凤栖殿自省十日,宫中诸事,暂由淑妃贤妃二人打理。” 说完,扔下一句,“想好好吃顿饭,都叫你们闹得不得安生!”就甩手走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守岁 , 景帝怒气冲冲地走了,太后不由心中感叹,儿大不由娘! 他就这般罚了皇后与国舅,将林家架在火上烤,可曾想过她这做母亲的感受?不过想到今儿明珠那丫头也太不像话了,同一个乡下丫头斗什么气? 太后兄长早几年便去了,如今林家当家的乃她侄儿,也就是皇后嫡兄。自老国公故去,太后对娘家的牵挂便也少了些。 想娘家好不假,却也不愿他们将手伸得太长。 皇后嘛,倒还说得过去,好歹嫁到了这宫里来,是后宫之主。可这侄儿,却也跟着的,将这皇宫当自个儿家了。还有没有君臣之别?可还曾将她这个姑母放在眼里? 侄儿自然是比不过亲儿的。便是偏袒娘家,那也得是他们母子站在高处,俯身扒拉娘家一把。若是娘家的这对侄儿侄女欲要登堂入室,做他们母子的主,那是万万容不得的! 是以,太后也没多说什么,“哀家也乏了,都回去吧!” 贤妃便带着二公主心满意足地走了。皇后看着她们母女的背影,眼里说不出的阴沉。 殿内众人早已起身,丫鬟小厮们捧了手炉候着。大皇子也准备回府了。 上头淑妃却唤他一声,将他喊住。 “煦儿,你身子近来如何?可调养好了?” “姨母放心,煦儿已无大碍。太医说,只需再用心调养半年,便与常人无异了。” 姜世子见了,也走过来,嘱咐淑妃道:“你与三皇子在宫内也要小心。如今这情形,皇后许会与你们母子为难。” “大哥,我省得。”淑妃柔柔出声。 挨着他母妃的三皇子嘟了嘴,脆生生说:“大哥好久没进宫看泰儿了,泰儿一个人好无聊。” “你大哥是大人了,有好多事要忙。母妃陪你不好吗?” “大哥不来,泰儿也见不到父皇......”声音里的委屈,兜都兜不住。 程宁煦歉疚不已,“泰儿乖,大哥明儿就进宫来看你,吃过饭再走。” 程宁泰这才昂了头,满眼希冀。姜昊英心疼摸了摸他的头。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天家? 当今圣上已算子嗣少的了,只三位皇子和三位公主。其继位三年了,后宫依然只原来太子府的那五人。等过了年,只怕就会有人奏议选妃了。 淑妃又问了大皇子几句关心话,才让他们舅侄二人回去。下人们已牵了马车过来,在殿外候着了。 苏母拉了陈秀兰母女两个,“外头天寒地冻的,我送你们到宫外。” 待都入了内,马车便动了。 苏世秀欲要问钟灵,方才是怎么回事。却又碍于两位长辈在,不得方便。只好忍捺了一路,临分别时候,才得了机会。 “外面冷,我代母亲送伯母她们过去吧。” 周氏意味深长瞥他一眼,点点头。 出了马车,一股冷风吹来,钟灵打了个哆嗦。讯速找到自家的马车,爬了上去。 安顿好后,不等苏世秀问,便又探出头来。伸手勾他上前,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遥控放屁机,整蛊专用。亚马逊上销量过百万呢!” 便喊了前面申叔赶车,回家去了,留苏世秀在风中凌乱。 什么放屁不放屁的,与他何干?他只记得方才,耳边酥酥麻麻的,奇痒难耐! 这边陈秀兰母女到了庄子,直接就到了今儿早些时候摆饭的厅内。 他们那边的习俗,除夕夜是要守岁的。 里头早不知什么时候,一群人已经玩上了叶子牌。边上摆着的有,油炸饺花子、南瓜籽、各色花糕点心,火盆上吊的有热汤,炉子上烧的有热茶。 屋内几人上了年纪的,抽着大杆子烟。因闭着门,里头烟雾缭绕,那边几张桌子远远瞅着,倒像是她们踏错了另一方领地。 看样子,已是做好了彻夜与瞌睡拉锯的准备。 嘎婆正站在一旁,看他们几个爷们儿玩叶子牌。听得门口动静,便转过头来。见是他们母女,立马将手里的炒瓜子顺势搁进兜里,问:“饿不饿?早先剩的还有菜,给你们热了?温的汤也有,再给你俩泡个饼子?” 钟灵忙摆头,“不用忙了,嘎婆,俺们不饿。您去看牌吧,我跟娘去看看鼎鼎。” 小孩子是熬不住的。这边吵闹,姨母便带了鼎鼎在东厢客房内。钟灵甚至怀疑,这守岁,是不是大人们为了彻夜玩牌,立的由头。 大点的娃子也还没睡,正兴奋着。非得屋里屋外地来回跑,长辈们喊也喊不住。一进一出间,大门开开合合,回回一股冷风灌进来!喊上两三回还不听,便要将那几个娃子捉过来,屁股上拍两下再放。 “六姑姑,你也来剥瓜子吗?”五岁的大侄女软绵绵问她。 钟灵怪道,剥瓜子作甚?扭头一看,乃是她五哥喊了几个小的,在进行剥瓜子比赛呢! 四个小萝卜头,一人眼前一堆瓜子仁儿,一粒也舍不得吃。就见她小表弟推了自己跟前一堆到钟文弘跟前, “表叔,我又剥好了一堆。还是我最快吧!” 然后就见五哥那个不要脸的,摸了摸小杰子的头,笑眯眯收下了那堆瓜子仁。一把一把地往嘴里送。 见钟灵看他们,他还拈了一小撮问她,你要不要? 钟灵瞪他一眼,个黑心的! 便与陈秀兰去往东厢。推门进去,里头床上整整齐齐躺了五只,睡得正香。旁边三个妇人就着火盆,磕着瓜子,低声说着话。三姐靠在一边,听她们闲白。 见她们母女过来,陈秀梅站起身来,“大姐,来,你坐我这儿。我得去正屋那边瞧瞧,康康怕是玩野了都。” 说着揉了揉脖子,支着腰出去了。 陈秀兰坐下,与舅母、三嫂接着说话。钟灵看过鼎鼎,便借口太累,先回去了。三姐钟文静挽了她的手,“我也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了,和你一起走吧。” 姐妹两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一个太困,一个心情低落,谁都没说话。 钟灵想家了。 遍插茱萸少一人!如今想到这句,心窝子酸疼。 等回了自己屋,一头扎进了空间里,便抱了一家人的照片,蹲在沙发前大哭。 每逢佳节倍思亲。原来以为异国相思已是最苦,如今异界相隔,此生不得再见,才更叫人心伤。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庙会 , 次日清早,整个庄子静悄悄的,大概都在补觉?。临近午时,才渐渐出来几人走动。 昨夜的后遗症很是明显,钟灵的两只眼睛肿的老高。 陈秀兰见了,只以为她尚未睡饱。便赶忙囫囵捣弄出点吃的来,暂且让她垫了肚子,就赶她回屋,让她再去睡会。 “晚上还得去庙会呢!不赶紧睡会怎么成?” 因她们母女昨儿入宫了,五哥他们便也没去庙会,打算今儿一起去逛逛。 想到这个,钟灵也有些迫不及待。这地界,一年到头,也就逛庙会这点娱乐活动了。可不能错过了! 她爹还颇为可惜地感叹了句,“可惜近日不得闲!” 往年接近这时候,他都要加紧打些小玩意儿的出来。小马车、陀螺、狗子猫的,不拘什么,都能卖的不错。拿到庙会上摆个小摊,倒比平日卖大件赚得多。 申时才恰恰过了一半,钟文弘就各家吆喝着,咱出发啦! 响应的人倒不算多。年轻媳妇子的,有奶娃娃要照看,没心思出门。上了年纪的祖父母辈,也没那闲情逸致。 除了钟灵和姨母带着康康,最后就只那到了年纪,却还未及说亲的姑娘小子们四个,和三个满了五岁的小家伙们。 一行十人,分了两辆马车,早早地就往城内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南大街这边已是人来人往了。 留了申叔与刘大爷看马车,他们这十人便往人群中去了。 泥人面人糖人、套圈的、杂耍的、弹唱的、斗鸡问鸟的,应有尽有。几个大的还好,那三个小家伙,一路咯咯叫,这也要,那也稀奇。 走到戏台子跟前,已过了大半时辰。 戏还未唱起来。问了铺设台子的人,说是再有个两刻钟,就该开唱了。 来听戏的人,大都自带了小板凳过来,也有那不嫌麻烦的,搬了家中竹椅来。 钟灵等人哪有这样的经验? 像这样在外头唱的戏班子,原本在他们家乡,几年都听不上一回。瓦市里唱的,都有人家固定的场地,收了票钱,自然也有现成的长条凳。 若是以往,随手折根树枝子,地上扫扫不就坐得了? 但如今个个都是新衣,且周围都是体面人,没别人这般做,他们便只好站着。 不过,有需求就有市场。钟灵觉得,咱在这附近转转,说不定有卖凳子或租凳子的。 他们来的方向上没见着,五哥、小舅和小堂舅便往那另外的三个方向上去寻了。 果然!没一会儿,人回来了。说是南边和东边都有,一个租,一个卖。 三人便又去那出租的地儿,一人拎了三四个回来。 戏将将听到一半儿时候,大皇子与苏世秀带着三皇子来了。 “我说吧,他们肯定在这儿!”苏世秀对程宁煦邀功道。 “你咋知道我们要来?”五哥问他。 “来不来只猜到了一半。但若是来了,这个点正是唱戏的时候,往戏台子这儿找,一抓一个准!你们乡下人就好这一口。” 钟灵瞪他,城里人了不起啊? 找到了人,苏世秀便要拉钟灵去别处走走,“听戏有什么意思?你要喜欢听,回头我们府里请了戏班子,让你听个够!” “那能一样吗?人多了热闹,听起来才有意思!” “镇国公府里的人,可不比这儿少。”程宁煦笑着说一句。 虽说今儿不是上元节,但只隔了十五日,灯笼又是老早就扎好了的。这会儿拿出来先用用,也可。 是以,北边的状元街上,现下便已挂满了灯笼。乃才子佳人聚集之处。 原先他们十人,是从西边来的,倒不知有这个。便是知道,以他们肚里那点货,大概也不感兴趣。 这会儿听说要去那边猜灯谜,抢对子,钟灵半点兴趣也无,坐着听听戏,多惬意不是? 不过苏世秀有心要在她面前表现一回,再加上她小堂舅也想去试试,便只好跟着去了。 是了,陈明轩倒是打小读书的。 钟文弘听了这么会儿的戏,也过了瘾。他又是个好凑热闹的,最后一行六人,一起往状元街去了。 “妹妹,你看,那边是不是那野种和那贱丫头?” 林向志正百无聊奈,四处乱瞟,正好瞅见了刚到街口的钟灵一行人。 照说昨儿的事情刚过,这时候,他们兄妹两应在家中身居不出才是。 不过,等不了上元节了。历年灯会,猜谜抢对,最终都会评出一男一女两位魁首出来。 林明珠经昨日一事,莫说外人了,便是他们府里人,看她也颇为不善。 她急需要拿出什么东西来,向父亲姑母证明,她还是那个天之骄女。只不过近日时运不济,才一连栽了两回! 此时恰恰开头,她正卯足了劲儿破关。光是博得头筹还不够,她要将第二名远远甩下,才更显其惊才艳艳。 这会儿听了林向志出声,本不耐烦。她正抢时间呢!随后领会了话里意思,当即便偏了头,看过去。不是那个贱人是谁? 至于林向志口中说的野种,如今已不在她考量范围内了。钟灵可谓是一匹黑马杀出,将其心中一切闲杂人等靠边,一气儿冲到最前头,牢牢霸占了林明珠的心头最恨! 她这才是稳居榜首,将第二名甩下远远一大截。 心思一转,林明珠脸上便是狂喜。真是天助我也,今儿定要将这贱人踩在脚下! 林向志见了他妹妹神色,便知她所想了。 不过,照他说,老是这般小打小闹的,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痛快些,来点直接的。文攻嘛,哪有武赫一半儿的效果? 他最是不耐烦,能简单粗暴的,作甚还要废那个功夫? 遂撇撇嘴,不怎的上心。 又许是计上心来,面上浮现一抹邪笑来。 兄妹两各怀鬼胎这一幕,早已落入了暗中一人眼内。 那人隐在人群里,大冬日地摇着折扇,笑地平易温和,一副翩翩君子样儿。眼底闪烁的光芒,却比林向志还诡异。 收了折扇,对身后说了声,“走!”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黄雀在后 , 林明珠脑子飞转,每过一步,便新得一枚红签。 引得围观众人喝声连连,博得十分好彩! 破题的同时,她也暗暗关注那边。 钟灵一群人已经入场,到了这条街内。 大皇子不肖说,素有美名,与太傅之孙胡昊然并称京都二才。 不过今日,他并未打算下场。既然才名已落实,也好歹留些机会给旁人吧! 钟灵不好招摇,遂也无甚兴趣。只落后一步,看苏世秀与她小堂舅破题。 起初,几人都只当苏世秀闹着好玩。 他肚里多少墨,程宁煦可是一清二楚。 此时一连八回已过,他竟都答对了。惊得程宁煦对他肩膀拍了又拍, “阿秀,好样儿的!我竟不知,你还有如此才情。” 又恍然大悟, “怪道近来也不见你如何出门。听周姨说,你时常一人窝在屋内,原是在用功苦读! 阿秀,今年可要下场考童生试?” 苏世秀原本想说,家中有现成的爵位等他继承,考那玩意儿作甚?不能吃不能喝的! 但转眼瞥见钟灵,又改了话头。 “嗯!今年是要去试试的。” 钟灵也颇感意外。实在是苏世秀在她心中的形象,依然停留在纨绔和二货原地踏步呢! 不过细想来,他也是正儿八经名校毕业,便也不足为奇了。 惊讶的不止他们,那边留意他们的兄妹两,也大为震惊。 林向志不信不屑,“定是那野种,暗中将谜底告诉了姓苏的臭小子!作弊的货色!” 林明珠却心中窃喜,“秀哥哥果然不同往日了!才貌俱全,堪为良配。” 遂破题越发上心了。 今日若是他们二人双双博得头筹,并为男女魁首。到时站在那高台之上,受众人追捧称赞。 该何等美妙? 秀哥哥,你可得加油啊!明珠在那边等你。 此时她已忘了要踩钟灵的初衷。 毕竟一眼看过去,那贱丫头手里可是半点红也无。 又见她与灯笼隔着两人,不曾上前。 林明珠不屑撇嘴,连一试都不敢,何谈与她做对手? 不知若是苏世秀得知,奋力破题之后,还有这出等着,会不会吓得丢了手中那把红签。 林明珠焦急地频频朝那边看,生怕她的秀哥哥落后了,后继无力。 她的亲哥哥林向志,也同样着急。 安排的人咋还没动手? 兄妹二人心中各自揣着事儿,都不曾言语。 “阿灵,你喜欢哪个灯笼?我去给你赢来!”苏世秀踌躇满志,自信满满。 与平日不同,今儿若看中了哪盏灯,还得先破了其上的谜面或对子,才有资格买下。 钟灵点头,笑道:“一会儿若是瞧见了,定不与你客气。” 倒是三皇子,指着前面一支青铜宝剑长灯,兴奋大叫:“秀哥哥,秀哥哥,泰儿想要那个!” 有人捧场,苏世秀心中极为快意,自是义不容辞。 留他们四人在原地,自领着程宁泰往前面去了。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待他们二人到了那长灯跟前,苏世秀琢磨灯上的谜面之时,一直暗中密切关注他们的人,瞅准了时机,打翻了两盏灯。 一时那一圈场面出现了片刻的混乱,保护三皇子的两个暗卫不知怎么的,总有人有意无意挡上一腿。 苏世秀也被人隔开了,正转身四处拨开旁人,去寻程宁泰。 林向志的人本就在一旁候着。不过是胆怂,没那把握,才一直未动。 见如此天赐良机,当下冲上去,一把蒙汗药捂到三皇子脸上,扛起他就跑。 两暗卫转眼间不见了三皇子,此时人流也已稍散开些,二人当下追着前面的人而去。 暗卫不知那二人是谁,苏世秀却看得清楚! 不是林向志那草包的人是谁? 这二人并非日常跟在他身后的狗腿子,乃其置于府外一处院子,专门为其做些偷鸡摸狗,龌蹉事之人。 苏世秀常年与他对垒,自然比旁人多清楚几分,当下认出人来。 那二人不过三流货色。暗卫追上去,必能将人夺回。 苏世秀也瞅见那边的兄妹二人,当下飞身跃起,落到那二人身侧。 还不等林明珠惊喜,已提了林向志,往回去。 早在他们这边出现骚乱之时,大皇子等人便往这边来了。 此时见得苏世秀将林向志往地上一扔,又未见得三皇子与那两个暗卫,便心下了然。 “林向志!你好大的胆子!”大皇子怒喝一声。 若是这样,就将人吓着了,那就不是林家大公子了。 “程宁煦,你是皇子不假,可也不能随意折辱臣子!你今日欺我至此,我定要进宫,向皇上姑母与姑祖母讨个公道!” 输人不输阵,林向志倒表现得淋漓尽致。 程宁煦不与他多言,只冷冷看他。 少顷,那追出去的两个暗卫回来了,手里拎的有两人,正是苏世秀先前见的那二人。 暗卫怀中抱着一孩童,应是三皇子。 到了跟前,将手中二人往地上一扔。 “殿下,属下失职!” 此时众人已看到,那孩童不是三皇子,只衣着颜色相似。 “属下二人追上去之时,并未见得有旁人。想来他们不止两人,这二人只是障眼法,抱走三皇子的乃是他们同伙。” 听了这话,林向志心下大喜! 便是苏世秀认出人来了,又如何?总归没有证据,证明人是他弄走的。 没想到这两个丑八怪行事如此稳妥! 是了,林向志的这两个狗腿,照说已是其手下办事靠谱之人了,却不得跟在他近前。 这二人比起日常跟在他后头的那几个,也算才能出众之辈了。 不过,因其相貌平平,林向志便不喜将他们带在身后。只有事要办时,才去传唤他们二人。 此时林向志只以为,这二人在仓促之时,竟做下如此缜密的安排。 不光掳走了人,还找了替身来转移视线。实在叫他吃惊。 看来日后少不得要多多重用这二人,丑就丑点,多忍耐些吧! 那趴在地上的两人,心中却懵了圈。 这......咱抱走的明明就是三皇子啊!咋就换了人? 不过眼下却不是交流的时候。他们二人虽被抓了个现行,可捉的不过一庶民之子,只肖说是玩笑,即可洗清罪行。 此时万不可自乱阵脚,漏了口风。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追究 , 不管林向志三人心中如何作想,大皇子听了那暗卫之词,当即便命人去信九门提督。 没多久,苏元朗便亲自带了兵来,将这整个街区围了。 来的路上,已分作了两路。 因这么会过去,对方指不定早离了这边。遂也遣人去关了城门,不许进出。 又加强警戒,增添巡察队,绝不叫一只苍蝇飞出城去。 既是掳去,不曾于暗处击杀,那便暂时无性命之忧。 如今这边街上人群密集,正热闹着。于熙熙攘攘中搜寻,自是不妥。 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抽红包! 对方若是有心要藏,有这混乱遮掩,最是容易糊弄过去。叫人忽略了细微之处,放走可疑之人。 可眼下这庙会才开恰恰开始,一个时辰都尚未过去。此时强行驱散百姓,未免惹来民怨。 何况,便是真行驱散,也未必效果就佳了。 遂只着人严格把守,未曾扰乱街中正酣的新年节气。 如今这一片被围得水泄不通,进出的一应人和物,都得先经仔细盘查,才得放行。 左右无性命之虞,若人还在这附近,总归是要走的。 且守株待兔吧! 带晚上庙会结束,人又都排查干净,散尽了,他们便可逐渐缩小圈子,必叫那暗藏之人无处遁形! 如此大的阵仗,街口的百姓和摊贩瞧见了,顿时便引起了一阵恐慌。 但不过片刻功夫,便被苏元朗带人安抚下了。 见官兵并无恶意,也无甚明显动作,众人才又安心下来。 听说三皇子被掳走了。这般大事,合该配合。 街里头的人还不知晓外头的事,依旧热闹非凡,不曾受半点影响。 有那听下人或旁人说了那边消息的,见街上如此平静,毫无波澜,便只以为没什么大事。许是事情已了。 做好这些,程宁煦才命人,将林向志三人带到了一处僻静之所,分开审问来。 一面又派人,为那昏迷的小童去请了大夫过来,只等人醒来。 另一面也遣人去问,有哪家丢了孩子的。于人群中去寻那小童家中长辈来。 房内,程宁煦不复往日的霁月风光之态,面上沉寂如水。 “林向志,你最好老实交代! 你那两个手下被捉了现行,任你如何狡辩,也脱不了干系! 你当皇家威严是儿戏来的?今儿便是问到皇祖母那,也得扒了你的皮!” 林向志老神在在,冷嗤一声,当小爷是吓大的? 总之不管他们如何危言恫吓,就是不予理会。 其间,倒是跳起来过好几回。 大骂程宁煦与苏世秀两个,公报私仇,私设公堂! 程、苏二人正头疼之时,房门响了。 外间大皇子的贴身护卫,青虹来报,找着那孩童的父母了。 程宁煦便令其下属好生看管林家大公子,这才与苏世秀出了房门。 边走边问:“那边的两个可问出什么来了?” 青虹摇头,“那二人依旧一口咬定,只说当时趁乱抱走了那孩童,是闹着玩的。别的一概不肯多说。” 程宁煦听了眉头越发紧锁。 说着,三人已到了一对年轻夫妇跟前。 负责此事的赤霄便上了前, “殿下,此事似有蹊跷!” 程、苏二人挑眉。 “据这夫妇二人说,那孩童当时就在他们二人中间牵着。不过眨眼的功夫,连对方衣角都没瞧见,就不见了人影。” 此话一出,程宁煦便若有所思。 林府经昨日之事,如今正是低调潜伏之际,行事必谨慎三思。 才一日过去,且他带泰尔出来,不过临时起意。 如此仓促之下,林府或者皇后没有缜密计划,应不会轻易出手。 不然但凡被人抓到蛛丝马迹,父皇盛怒之下,皇后之位都难稳! 这般看来,此事乃林向志个人所为,林府不曾参与进来。 既如此,单凭林向志这草包,其手下不似有如此能人。不过眨眼功夫,便能将人掳走,其身手之飘忽,绝非常人能有。 若林向志能有这等好手,何不直接派了去掳走三皇子?而是派了这么两个只三脚猫功夫的? 毕竟先前事发突然。 若不是那二人功夫不行,哪能叫暗卫追上,抓了回来? 想通此处,程宁煦才出言:“这么说来,这幕后另有其人?” 此时再联系前头审问那胡、张二人的情形,青虹也看出点不一般来。 胡、张,便是林向志的那两个狗腿。 “殿下,如今想来,方才那二人所言,似乎也有旁的意思!” 青虹说完,又转向苏世秀,问道: “苏世子,三皇子失踪之前,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灯笼,曾有片刻混乱。你可曾注意到是何人所为?此人有何可疑之处?” 苏世秀低落摇头。 他当时得意忘形,只知道今儿要在人前秀一把。旁的什么都没留意。 本就在心中自责懊悔了好一会,现在更是羞红了脸。 程宁煦见状,拍拍他的肩膀, “阿秀,此事在我!当时应多派几人看着泰儿的,你勿要过于自责。” 便转向青虹,示意他继续说。 “如今看来,那灯笼之事,许也不是他二人所为。 原先只当是他二人推脱之言。 许是有旁人特意制造了混乱,为他二人提供了便利,他们才趁机而起。” “你是说:林向志是被人利用了?有人借他之手,将人掳走。后来又掉了包,将自己摘了出去?” 程宁煦瞬间便想通了首尾。 青虹点头。 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各人都低头沉思不语。 苏世秀极力欲要弥补他的过失,遂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有何处能用上他的地方。 以他与林向志的多年“痴缠”来看,那货绝不是个受威胁的主。 不过,那就是个草包。倒是可以言语上对其进行诱哄,一准儿给全兜出来! 遂主动请缨,要独自一人去套林向志的话。 程宁煦听了,也觉颇有道理,便让他去了。 既事有蹊跷,他与青虹等人,当下便又去了关那胡、张二人的屋子,再要细问他们一回。 也着赤霄安顿那孩童的父母,并嘱咐:那孩童一旦醒来,便来报。 说不定,还能找到那背后之人的些微痕迹。 这边早前林明珠见哥哥被抓走,便要追着苏世秀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扫尾火葬场 , 林明珠不知内情起因,但林向志的贴身狗腿子,书墨,却是一清二楚的。 书墨见他家公子被抓走,便知事情败露了。 只盼望胡四与张三两个,能跑得快些。只要没被抓个现行,便谁也不能强按他家公子的头。 眼下那伙人是还没反应过来,才留了他们四个,只抓了他家公子过去。 这时候只有自个儿销声匿迹的份儿,哪里还敢往前凑? 便拦了林明珠。 “大小姐莫着急,公子暂时无事。咱们还是先躲起来,再看后事吧!” 她不着急! 她哥哥能有什么事儿? 无非是那两个又起了什么冲突。毕竟,他们二人两看相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又恼苏世秀不懂怜香惜玉,竟如此无视她! 更没说看在她的面上,与她哥哥化干戈为玉帛。当着她的面,便抓了人走,给她难堪,叫她夹在中间难做。 此时想追上去,不过是想借着他们二人的冲突,从中调解,也好与她秀哥哥说上几句话。 便要训斥书墨,叫他让开。 “你这狗奴才!你主子都被人抓走了,你就在一边看着?” 书墨有苦难言。 小的也担心公子啊!但以他家公子的身份,便是被抓了过去,也无非就是言语上刺问几句。 可要是他们几个过去了,严刑逼供妥妥的。 受罪事小。 但若是遭不住,漏了嘴风,事后被他们公子追责。那才真叫受罪! 他们几个,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身后都有一大家子的人! 正想哥儿四个先躲起来,静观其变。至于他家小姐,爱去就去吧,总归人家也是有身份的。只要别扯上他们几个就好。 哪想就见那边噗通扔地上两人,不是胡四与张三是谁? 旁边一暗卫怀里,还抱着个孩子。隔着些距离,只以为是三皇子。 便以为,掳人被当场抓了个现行! 那更是不能凑上去了。这会儿凑上去,顶锅吗?当下便借口回去报信,几人都往皇城安国公府去了。 林明珠见这四个小厮如此慌张,还有那野种,向来好装出一副宽厚大度的姿态,此时也脸色阴沉地可怕,便意识到,这回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近来她的名声已跌落谷底,今儿好不容易补回了些。还是莫要参合进去了吧!免受牵连。 便只讪讪作罢,带了丫鬟,悄咪咪地,也回府去了。 那会儿街口尚未被封,他们两拨人前后地到了安国公府。 林明珠到她母亲院中时,书墨已禀了消息与王氏。 她原本想,总得知会母亲一声。意思意思,也省得事后王氏说她。旁的便懒得再管。 哪想王氏见了她来,当先地便是一顿数落。 “非得拉着你哥哥出去!他要生事,你怎的不拉着点?” 林明珠满心委屈。 她好不容易赚了些喝彩,便因此事而断,不得不回府来窝着。 本就是受了牵连,还被母亲一顿怪罪。 便顶嘴:“哥哥都这么大了,他行事自有自己的主意,都未曾与我商量。我哪知他要做甚?” 王氏撒了气,也有些后悔说话太重。又听她说不知情,便缓了神色。 “你哥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昨儿你父亲才因你被皇上斥责,回来便嘱咐了,咱们阖府上下,最近都要小心低调行事。 他本就是个好玩闹的,在府里都不见得能安分,你还拉他出去! 如今惹了这么大的事,可如何是好?” 林向志也不真是草包,行事之前,自然也是做过多方预设的。 原来计划,掳了人,便先藏到他城外暗置的别院内,让苏世秀他们干着急。 隔两日还是要放回来的。 便是露了行迹,叫人戳破了,知道是他干的,那也不打紧。 左右他姑母是那小子的嫡母,他便是程宁泰正儿八经的表兄。到时大可仗着表兄的身份,只说: “我见这小子好玩,便带他去城外别院玩了两日。派人给你们去信了的呀!咋了,没收到信儿? 啊呀,这小厮该罚!这么大的事儿,都能忘了。 我们在城外一概不知,倒叫你们担心了这么两日!” 总归他身份尊贵,无非挨骂一顿,谁还能把他怎么着? 可如今这情形,当场便被抓了现行,倒不曾设想过。 四个小厮本就是回来讨主意的,如今见府中主母也一筹莫展,心中便越发地慌张了。 好在王氏也是徐州望族闺秀,手段才情自然也有。何况做了这么些年的国公夫人,初闻此事有些惊慌,此时镇定下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我儿不过是见场面混乱,不忍三皇子遭了踩踏,才着人带他出那地儿。苏家小子与大皇子怎的不知感激,反倒恩将仇报?” 一时倒真的激愤不已。 感情林明珠好自说自话,演技那般炉火纯青,是从她母亲这儿来的。 王氏当下便要去找大皇子要人! 不过未免多生事端,便嘱咐林明珠捂紧了消息,切莫叫她父亲知道了。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昨儿回府,她已因林明珠吃了安国公的挂落。 今儿若是再被怪教子无方,使安国公彻底厌弃了他们母子三个,她们的好日子可就真到头了! 即便因她娘家,这国公夫人的位置还能勉强坐着,往后在府里,怕是也没了地位。 孽障啊!又在外头惹事生非,今儿就不该让他们兄妹两出门! 林明珠这才又听了原委,心中对这个哥哥恼怒不已。 他只顾自己心里快活!这事儿便是成了,他能讨着什么好?也就心里爽快些。 没半点实际的好处,却要冒这般风险去捅马蜂窝,真真是个草包不着调的! 林向志向来肆意惯了,能稍微想通后路,已是十分难得。哪里管得了那许多? 正所谓:动手一时爽,扫尾火葬场。 王氏便将此事瞒下,带人暗中出了府,要去帮她的那个孽障收尾。 书墨那四个小厮领着,便到了城南这边。离着状元街还有几条街的距离,便不得往前了。 听说安国公夫人要进去,下面兵士不好做主,便找了他们首领。 苏元朗也没拦着,便让人带了他们,往前头街上大皇子几人处去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谁想是个赝品 , 大皇子方才到了那关着胡、张二人门前,便听赤霄来报。说安国公夫人在前头,要求见他。 这时候来,无非是找他要人。眼下情形未明,自是不能放林向志回去。 哪有心思同她掰扯? 但又听赤霄说,王氏在前头闹出的阵仗可不小。 这儿不过是他们临时找的一处落脚,乃程宁煦名下,临街的一处酒楼。 外头人多,王氏又仗的有舅母的名份,自然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遂只得上前头店里去。 知儿莫若母,王氏心想,志哥儿定不会轻易认了去。 是以未等大皇子到前头来,她便先问了守在堂内的紫电两句,欲要探听情形。 紫电自是不肯多说一字,只杵在那儿。不管问什么,都是一句“卑职不知”,给搪塞回去。 关注v.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不过,这便够了! 如此口风,自然是志哥儿还未认下此事。若不然,何须如此谨慎? 再有,若是早认下了,只怕此时就该找他们安国公府问罪去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找上门来? 如此,便好说! 当下便酝酿了情绪。待一见得大皇子身影,便满脸怒气,当先发难,质问他道: “大皇子好大的威风! 果然皇子就是不一样,身份尊贵得很呐!便是咱们这些亲戚,也不顶用了。 我家志哥儿怎么说也是你表兄。纵使你对兄长无半分敬重,不认咱们这门亲。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 我儿好心,恐三皇子遭了踩踏,这才着人带他离了那边。 不指望你感激他,却也不能任由你们如此诬陷。 我倒要找皇上太后说个理去!” 程宁煦一听,挑了眉。 虽不知这中间有何误会,叫这王氏如此言语。但话里意思,却叫他觉得,不枉此行。 “夫人莫要胡乱猜测!大公子众目睽睽之下掳了人,岂能因其身份特殊,宁煦便放任其为,不予追究?” 又瞟了一眼那四个小厮,都是时常跟在林向志身边的,自是眼熟。 便接着道:“况且,夫人当时并未在场,不知个中情形,岂能听你一面之辞?” 书墨几人,早就担心事后被主母问责,怪他们带坏了公子,没从旁劝诫着。 此时自然要全力找补。得了机会,便抓紧的上了钩,站出来道: “殿下,我家夫人不在场,小的四个可是在的。 我们公子心善,见了那边混乱,不忍三皇子裹挟其中遭了罪,当时便令胡四张三两个,去将三皇子带了出来。 苏世子与我们公子不合,京都谁人不知?您莫要听信他一人一言!” 说得好!等的就是你这句。 “安国公夫人也这么认为?” “自然!我儿最是心善。 到底三皇子也是他表弟。 你们身份尊贵,可以不认咱们这门亲戚。但我们却不能昧著良心,眼见他有危险,还坐视不理! 我儿派人带走三皇子,也只是救人心切,你们可别寒了好人的心!” 程宁煦这才满意点头,吩咐青虹:“去,将林公子带出来。就说,他母亲与小厮已当众指认了他。有什么话,都招了吧!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这话一出,王氏与那四个小厮顿时懵了圈。 什么意思? 咱们也没说啥吧?怎么就指认了? 这边苏世秀才与林向志聊上,就听青虹说,人家母亲与小厮亲自指认了。 林向志自是不信,只以为他们诓他。 莫说他,便是苏世秀,心中也如此以为。 林向志白眼一翻,“这种伎俩也拿来小爷跟前现!” 苏世秀也无语摸了摸鼻子。 青虹不与他多说,“安国公夫人就在前头坐着,殿下派卑职来请林公子去前头问话。” 这......见他不似说笑,林向志渐渐收了面上的不屑与嬉笑。 怎么回事? 苏世秀拉了青虹,单独到一旁。青虹一本正经点头,三言两语地便与他说了前面的事儿。 苏世秀拧了眉,“要不你先带胡四与张三过去? 林向志这货,可会胡搅蛮缠得很!便是有他母亲与贴身小厮之言,也能赖了去。 他只需顺水推舟,说让胡四与张三救人不假,可他们却不小心弄错了人。三皇子之事,还是与他无关。 胡四与张三两个却不同,原先不过怕被他家公子秋后算账,才硬撑着,宁愿受刑也不肯认。 如今既有他们当家主母之词,左右人也不是他们掳走的,想必能当场认下。 认下了,咱们才好追究细问。” 青虹听了深以为然,遂又转身去了另一头,带了胡四与张三去前头候着。 待到堂内问过他主子,得了应允,才将那二人带出去。 那两个进了大堂,听了这边情形,先是对着书墨四个斜眼冷哼了一声,这才说。 “小的二人确实受了我家公子的令,要将三皇子带出去,乃是为了保护他。 不过小的二人眼拙,那边又混乱,当时便认错了,抱的是先前那个小童。” 瞧,便是这两个,也知道轻重!决不承认,抱走了三皇子。 既然不曾抱走三皇子,自然对后头如何被掉了包,无可奉告。 大皇子已失了耐心,此时已过大半时辰,泰儿还不知如何呢! 青虹见了,便也不再与他们虚与委蛇,厉声喝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 前头你们二人可不是这般说辞。你们不是口口声声称,不知三皇子在此么?还假模假样问,三皇子不应该在宫内么? 怎么?如今想要改口?签了字、画了押的口供,岂容你们二人儿戏!” 当下要将他们二人拖下去问罪。 胡、张二人也知,事到如今,单凭他两,是圆不过去了的。 又怕继续遭罪,那里头的刑罚可不好受。总归这篓子也不是他们捅破的,前头有两拨人顶着,怕什么? 便认了。 自然不是认下,计划掳人之事。 只是说,当时抱了三皇子走,后来被抓回来以后发现,被掉了包。他们二人弄丢了三皇子,唯恐被咎责,这才一直不肯认的。 这般小心翼翼说出来,眼看大皇子微微点了头,才终于松了口气。 王氏与书墨四个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大的乌龙! 王氏面色阴沉,怒火中烧,盯着书墨四个,似要在他们几个身上烧出几个洞来。 四人心中惶恐不已,恨不能缩到地里去,只望自己几个是隐形人。 王氏冷哼一声,看样子回头算账是跑不了了。 那四个瞬间觉得浑身冰冷。 既出卖了他家公子,又引了主母记恨。此时几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时明明看那暗卫抱了一个孩童,衣物颜色也是一样儿的,谁能想到竟是个赝品!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玉坠 , 他们这边纳闷儿,另外一边的人却气得吐血! “废物!咱们制造了那么好的机会,还拖着那两个暗卫那么些时候。” “是啊!眼看那两个跑远了,咱们才收的手。再缠着,就该叫那两个暗卫生疑了。 都到了这份儿上,那两个竟还能被捉回来!这林向志养的都是些什么饭桶!?” 几人愤愤、郁闷不已。 许久未听得他们主子出声,一回头,原先桌前坐着的人,不知何时对窗而立了。 元见上前问到:“主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的人没露行迹吧?” “没有!选的都是生人,身上干干净净,面貌也无特征。绝对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那就好。原先也没将那林向志算在内,不过恰好见了,欲借他之手,一举两得。 那边如今既已知道人被掉了包,必知晓后头有人。咱们便不方便再出面,送泰儿回去了。” 说着转向元见,吩咐道: “一会你再找个脸生的,悄悄地送回去吧。” 又想起方才属下几个的话,安慰他们: “你们也不用气馁。今儿本不是为了这个,林向志只是顺带的。 再者,如今也不算完全没用。 林向志欲要劫持皇子,总是实打实的。任他如何狡辩,也得有人信。不过面上抓不到把柄,治不了罪罢了。 今儿晚上过后,我那位好皇兄指定对林家人更加厌恶了。” 云见几人点头。 “主子可要再见小主子一面?” 睿王摆摆手,“不了。往后不同了,不差这么会儿。” 这边大皇子见地上跪的那两人认了,便着赤霄去将林向志带过来,一面又让青虹继续审问。 明摆着人不在他们手上,便也不做他想,只看能不能从这几人口中寻到蛛丝马迹来。 “三皇子在你们手上失了踪迹,你等难辞其咎。若你们能提供线索,找回三皇子,将功赎罪也不无可能。 如若不然,但凡三皇子有何闪失,必叫你们生不如死! 你们仔细想想,今儿晚上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胡四、张三两个自当苦思冥想。 除了那两盏灯笼翻得突然,也就只有被撞的那一下了。 他们二人扛了三皇子,才刚要出了人群,便有人撞了他们一下。彼时二人心中慌张,只顾着遁走,便不曾细究此事。 保护三皇子的两名暗卫又尚在人群中耽搁着,便也没能瞧见这一幕。 只撞了一下,便掉了包? 程宁煦心想:看来,又是身手敏捷之人。与那打翻灯笼,制造混乱的,应是同一拨人。 不过,线索到这儿,就断了。 胡张二人只知被撞了一下,旁的便毫无印象了。连人是高是低,也不知。 照说今儿带三皇子来庙会,也不过晚间临时起的意。不应有人提前布置才是。 今日下午乃是宫中家宴,只他们程氏一族几家在场。 原本并未有来庙会的打算,只是席上,泰儿说想看灯,左右年节无事,这才答应的。 事情毫无头绪,几人正苦恼着,林向志到了堂内。 见了王氏与那几个,又听了事情原委。不免在心中大呼,吾娘坑我! 不敢对王氏出言不逊,便只能狠狠瞪书墨几人。意思显然,爷等会再收拾你们! 不过,耍赖是必然。遂弹了弹衣袖,吊儿郎当地,正欲开口。 酒楼大门开了。 门口守着的紫电,带了一老一幼进来。 那老丈怀里抱着的,不是三皇子是谁? 程宁煦接过三皇子,便让乌夜上前,将人上下左右地,仔细查看了一遍。 “殿下,三皇子倒无大碍,只轻微中了点迷药。用不了一刻钟头,便能醒来。” 得了这话,程宁煦这才开始盘问那老丈。 “刚才前面街上,有个黑衣人拦了小老儿,给了小老儿一锭银子,让把这孩子送过来。 还威胁我老汉说,若是没安全送到,明日就灭我满门。” 那老汉说的又是愤恨,又是忐忑。 来的路上,生怕出了什么纰漏,现在可算将人送到了,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对方既是有备而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马脚。这边只稍微问了几句,便让那老汉走了。 这是几个意思? 一群人被搞糊涂了。 一个晚上又是抓人又是送人的。只不知,这抓人和送人的,是否乃同一批人。 这样明知暗处有人盯着,却找不见人的感觉着实叫人难受。总感觉有什么事,要不由掌控了。 关注公..众号,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今儿晚上闹得这么大一出,人仰马翻的。好在眼下三皇子人已无恙,便要先将人送回宫去。 至于林向志与王氏几人,总归也没什么证据,明面上也不能耐他们如何。日后再慢慢算账吧! 谁想那林向志反而倒打一耙,说他们无缘无故关了他这么一个晚上,目无王法、冤枉好人云云。 程宁煦懒得同他纠缠, “林向志,你原先做的何等打算,你我心知肚明。今儿是人找回来了,才不与你计较。你以为,今儿泰儿若是有任何闪失,你还能在此叫嚣? 青虹,他若再要胡搅蛮缠,你便将他绑了,带到宫里去,让他找皇后说去!” 扔下话便走了。 林向志这才讪讪住了嘴。 宫里皇上和淑妃早些时候得了消息,正担忧着。这会儿见了三皇子安然归来,自是欣喜不已。 听了大皇子的禀报,皇上又免不了盛怒一番,吩咐继续严查此事,决不可放过此等胆大包天的贼子! 至于林向志参合的这一脚,着实也叫皇上对林家的不喜,又新添了一成。 待终于尘埃落定,人都散了。 淑妃这才抱着三皇子,又是前前后后地好一番检查。 虽方才太医已为其把过脉,断言他身体并未有异。但今晚之事太过蹊跷,当娘的不再亲自查看一遍,总是不放心的。 待为其脱了外衣,见了他脖子上挂的一串玉坠,吓得当场就往后一坐。 瘫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母妃,你怎么了?地上冷,怎的不起来?” 三皇子纳闷问,只以为今儿叫他母妃受了惊吓,一时心中愧疚,低头自责道: “是泰儿贪玩,叫母妃担心了。 那几个黑衣叔叔没有伤害泰儿,还陪泰儿玩,蹲下来让泰儿骑马,还给泰儿糖吃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往事 , 这玉坠是她打小戴着的,乃早年护国公夫人特意请人打的一对,她与姐姐一人一个。 四年前那夜之后就不见了,她原先以为,被皇上收着了。 后来有一次,皇上偶然说到这个,“笑笑的玉坠叫煦儿戴着了,让他留个念想。朕记得你们姐妹的乃是一对,能否借给朕瞧瞧?” 她当时纳闷儿,“臣妾的那个,不是在皇上哪儿么?” “朕何时拿你的坠子了,如何不记得有此事?”皇上听了更是一头雾水。 想到那夜无故消失的玉坠,不知为何,她一时心中慌张不已。白了脸色,赶忙糊弄道: “是臣妾记岔了。那坠子早不知什么时候落哪儿了。皇上若要看,等哪天臣妾找到了,再拿给您瞧瞧就是。” 自那以后,她便时常有些令人心惊胆战的怀疑。只不过,泰儿如今都已三岁了,这几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她这才渐渐地淡忘了。 期间偶然想起,也只当是自己多想了。这般小的物件,那夜被扯掉了,也是可能的。 也不知是不愿去细想,还是真弄丢了。 如今这玉坠乍然出现,其中意思,便容不得她再自欺欺人。 先帝六年时候,身子骨连勉强支撑也难,便令太子监国。 眼看只等先帝驾崩,太子便将继位。 然她入太子府彼时已六年有余,却一直被太子以礼相待。 当初来的时候,乃是以照看宁煦为名。可若再这么清清楚楚地下去,将来他荣登大位,她要以何名份,再跟到宫里去? 到时若是不能名正言顺入宫,便只得被遣送回姜家。那她这些年的苦苦等候,又算什么?已经离他如此近了六年,又如何能再远离了去? 思来想去,便于一日晚间,他到她院里来看煦儿之时,在酒菜中下了些微虎狼之药。 欲要铤而走险,将他灌醉迷晕了,以成好事,达成她多年夙愿。 虽因着姐姐,他只当她做妹妹看待。但也正因如此,他向来对她不曾设防。 只是不知后来为何,连她也醉了,不省人事。 次日清早醒来,发现她躺在床上,锦被之下,不着寸缕。而太子就在她床下地上。 彼时她已是二十五岁的老姑娘,自然知道,褥子上那抹鲜红是什么意思。 一时心中欢喜不已。 哪知那人醒来,见了他们二人如此情景,一时羞愧难当。一连半月,都不曾往她院里来。 便是要见宁煦,也只在前头院里,趁宁煦读书时候叫过去,关心几句。 心中怨怼是有,不过,她不曾后悔,只因名份已定。 当年送她入府,姜家本也是瞄着侧妃一位去的。其实京都谁人不知,这当中的意思? 便是先帝,也特意地留了他的一个侧妃之位空悬。 只独独他一人,不将她当自己人看罢了。 可能真是老天怜悯,她这些年的痴心等侯。一月过去,她月信也还未到,已是迟了十多日了。 心中隐隐欢喜,每日煎熬焦灼着,只等日子过去。将到二月之期时,暗中请了大夫搭脉,果真怀上了! 她一时又哭又笑,感叹多年苦等,终有了结果。 这孩子来的及时。他虽依然不敢与她对视,却也时常来看望她。每每嘱咐她担心身子,切莫多想,劳累了。 她心中甜蜜不已。以往他也对她也多有关怀,但如今不一样了。她怀了他的孩子,这是男人对女人的关爱。 次年诞下泰儿,随后两月,先帝故去,太子登基。 以她的身份,自是荣登妃位,随他入宫了。 只是,原先以为,因怀着泰儿的缘故,一年过去,他们才不曾亲近。 哪想这三年来,他们之间,却也不曾更近一步。 除了煦儿偶尔进宫来看望他们母子,皇上得了消息,便也一起过来。时间充裕时候,也一起用晚膳,有如一家人,倒是温馨不已。 他自己一人时,却鲜少踏足。 后悔吗?因那夜之事,她竟是再想单独靠近他,也是不能了。 但她不悔! 若不是那一夜,如今,怕是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眼下看来,这资格,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想到这儿,姜巧云捏紧了手中玉坠,久久发怔。 她心如乱麻,便让宫女先带三皇子下去休息了。 随后便慌忙回了自己寝宫,仔细回想那日情形,似要找出蛛丝马迹来,说服自己,莫要多想。 却无甚头绪,摩挲那玉坠间,发现,那玉坠底下竟刻的有字。 待拿起来细看,赫然一个“康”字! 她瞬间血色褪去,如坠冰窖。这......是什么意思?怎可能!? 那夜的前些时候,睿王有一日晚上来找过她。 彼时太子局势已稳,便也正正是程安康最最失意的时候。 那晚他喝醉了酒,半夜摸到太子府里她的小院来,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他程安邦? 父皇如此,你也是这样! 明明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却愿意无名无份跟着他! 他有什么好的,你们都这样偏向他?” 一时疯疯癫癫,歪来倒去。这话听在她耳里,叫她心惊肉跳。 好在她这院子偏僻,一来她也确实无名无份,不好与府中妻妾靠着。二来太子看重,便不让旁人去打扰她。倒是无人听见。 她只得赶紧安抚他,让他小声些。 哪知那人静倒是静下来了,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云儿,他就要登基了,你如何还能再跟着他? 你随我走吧!往后我就做个闲散王爷,与你琴瑟和鸣,只守着你一人过一辈子,好不好?” 她刻意不看他眼内的神情,自是不肯的! 当年姐姐到了京都,被京都世家骄女背后笑话:只会舞刀弄枪,不知琴棋书画!遂特意地请了师傅暗中学习,只为不给他丢脸。 而她呢?年幼便与姐姐不同,只爱诗书。姐姐去后,她反而整日腰间的鞭子不离身,就为学的像姐姐,让那人多看她几眼。 哪个要与你琴瑟和鸣了?她只愿舞刀弄枪。 那晚以后,她便让太子加强了她院子周围的警戒。又提心吊胆了几日,未见得睿王再度发疯来找她,才安心下去。 不过,也正是那晚,她才开始思量:太子登基后,她该何去何从,才有了那夜往酒菜中下药一事。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访 , 姜巧云辗转难眠了一整夜。 次日,便早早地带三皇子出了宫。曰,回护国公府省亲。 大年初二,乃外嫁女携夫君、孩子回娘家拜年之日。 如今皇后被困凤栖宫,宫里一切事项,都由她与贤妃打理。出宫的事自是再容易不过。 到了护国公府,又说:“好些年没在府里过夜了,我以前的小院可还有人打理?今儿想要带泰儿,在家中歇上一晚。” 护国公夫人自是只有高兴的,连声说好。赶紧地便着人去收拾。 说着话,大皇子也到了,来给他外祖父母和舅家拜年。 昨天夜里只记得操心三皇子人完整回来就好,未曾关心他是否受了惊吓。 现在见了三皇子,少不得要过问几句。 “姨母,泰儿昨儿夜里睡得可还安稳?” 姜巧云夜里只知忐忑难安,哪里有什么心思管三皇子? 况且,经一夜反复,她不得不承认,那夜事有蹊跷。纵使她再不情愿,也须得认清事实。 既如此,若人真是睿王掳走的,又听泰儿说,那些人趴在地上,让他骑马玩。 那能受什么惊吓? 不过,没见着那玉坠之前,整件事情就只听起来叫人迷糊。如今知道了背后真相,姜巧云心中便有些发虚。 遂抱了三皇子在怀里,要将此事遮掩一番,轻声哄三皇子,“泰儿不怕,娘在这儿。” 泰儿瞧着精神头还足啊?不似受了惊吓的样子。 大皇子虽有些奇怪,不过也只当她昨儿也受了惊吓。并未多想。 程宁煦带来了三大车的年礼,又给这一大家子好好拜过年,才随他舅父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姜昊英自然先得过问下昨夜的事。 只是如今什么头绪也无,又不知对方是何意思,是敌是友也不知。 便只得嘱咐他,多加小心。 程宁煦今日来,是要找他舅父商议南边的事情。派去的人,年前两日便已到了京都。 不过,恰逢年节,便将事情放了几日。今儿才找他舅父商量来。 他们二人先大概拿个主意出来,明儿才好与周家和县主定下安排。 姜巧云昨儿彻夜未眠,如今等待的时间也是难熬。下晌时候,正好瞌睡上来,倒不如睡上一觉。 醒来时候,天已经暗了。听人说,大皇子已回府了。 她又勉强吃了点东西,挨到了晚上。等夜深人静时候,睿王来了。 有玉坠与前程往事在,此前她心中已有猜想。如今见了睿王,更是将八分变作十分。 不过,她自是不愿相信,只质问程安康, “别以为这样故作玄虚,我就会信了。不过一个丢失多年的旧物,在哪儿捡的仿的,谁又能知?” “云儿,非要我说出你身上特征,你才肯信吗?”程安康依旧满眼深情,无奈宠溺的语气道。 姜巧云面色铁青。 他越是如此惺惺作态,她便越发憎恶!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骂他下流无耻! 程安康也不恼,只一味表白心迹: “云儿,那夜回去,我本欲待天明,就去向父皇请命,求他将你许配给我。 过了一夜又冷静下来。想你人在太子府,太子虽不曾给你名分,但京都谁人不知你是太子的女人? 若我执意求娶,闹出兄弟相争的戏码,岂不是害了你? 唯有徐徐图之。 哪想当日,父皇便立了你为太子侧妃。 我得了消息,便吐出一口血来。醒来时事已成定局,彼时我心中万般悔恨,却已无可奈何!”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真心却叫苍天作弄,好不可叹可惜! 姜巧云却冷嗤一声, “许配、求娶?你正妃侧妃俱全,也配谈求娶? 莫不成你会为了我休了罗氏?你若真将罗氏休了,再捧到我面前来,我倒还能高看你一眼! 明明内心龌龊,却还要来装得一副痴心样,白白叫人觉得恶心!” 话说得重,程安康面上挂不住,倒收了先前那副样子。只是面上依旧温和,不曾发怒。 “那时候太子风头正盛,欲对我赶尽杀绝。我自身尚且难保,如何忍心让你与我绑在一起? 我倒无所谓,左右也已跌到了泥地里,就怕连累了你!” 不说皇上还好,一提皇上,姜巧云更是满脸鄙夷。 “别自己龌龊,便也当旁人都如此!皇上生性宽厚,若真要对你赶尽杀绝,你还能安稳活到现在?” 程安康最是恨他皇兄,见姜巧云如此骂他,却对皇上维护,一时火气上来。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装得一副对你姐姐有多深情,不也照样三宫六院?比我又能好到哪去?” “你也配与皇上相比? 你不过一趁人之危的奸诈小人!皇上对我姐姐如何,我比谁都清楚,轮不到你来挑拨! 为了自身利益,做下禽兽之事,却还要装出一副为我考量的样子,当真叫人作呕! 你若能拿出他一半的真心实意,再来同我理论!” 骂得睿王脸色青了又紫,沉默了好半日,才平息了心中怒火。 “云儿,你信我!对你的真心,你还不知道吗?就算有罗氏几人,只要你在,我绝不多看她们一眼!” 睿王言之凿凿旦旦,就差指天起誓了。 姜巧云只嘲讽一笑,不理会。反倒问:“这四多年来,你为半句不曾像我透露?” “云儿,以往我哪敢跟你说出真相? 以你对我那位好兄长的痴情,若是一开始便知道怀的是我的孩子,岂不要自己吃了堕胎药。 总归面上太子已经占了你的身子,为你确定了名份。那孩子挡在中间,难保你不会觉得只是多余。 我便打算,等上几年,待你与泰儿有了感情,再告诉你。如今见你对泰儿如此疼爱,我这才敢说出真相。” “我看你是怕我嚷出来,坏了你汲汲营营的名声吧!还有,别泰儿泰儿地叫得热乎。泰儿与你没有关系!”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会有人信你的话? 你们本为叔侄,便是相有相似,谁又能说什么?便是滴血认亲,你们本有血缘在,也证明不了什么。 你若再要强行攀扯,休怪我无情!”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苦思冥想 , 见她言辞激励,面上神色又是狠决,程安康心中失落不已。 自私是有。但他自问,这些年来对姜巧云的惦记,却也不假。 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 虽然来之前便做过此等打算,没想她真能对他如此绝情。便是有泰儿在,也依然能毫不犹豫,一脚将他踹开,眼里只有那个伪君子。 他心中恼怒。 不过总归也没作多大指望,她能迅即做出转变。 况且,他还留有后手。想到暗中寻摸了数年,终于寻到的那人,一时心中得意不已。 遂依旧笑意暖暖道: “事情来的突然,云儿如今不肯信我,也情有可原。往后日子长了,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如今你既不愿,我又怎会逼你?” 姜巧云警惕抬头看他,什么意思?这么好说话? “如你所愿,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对外人提起。 不过,云儿可曾想过? 如今你不过是仗着你姐姐,才能得他另眼相待。才使你有了幻想,觉得他关心你,便情愿苦等。 若有一日,出现了比你更能让他寄托对你姐姐相思之人。或者,更能唤起他对你姐姐的愧疚。使他不再多看你一眼,你将如何?” 见姜巧云神情紧张,抿紧了嘴,他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又是畅快! 到时候,你还会目光只追随那一人,一如既往地对他死心塌地吗? 哈哈哈哈!想到此,程安康不欲多说,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照说他费了这般周折,不应如此轻易放过此事才是。不过姜巧云虽心有疑惑,但因得了保证,心下便安稳了大半。 遂也不愿再多想此事。 总归,不会有什么,比这事被皇上知道,更坏了!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其他一切,都不打紧。 次日,大皇子府。 程宁煦同他舅舅姜世子,正在府内议事厅,与钟灵、苏世秀、以及苏世秀其舅周宏勇、表兄周宇嘉商议南边的事。 因各家早有耳闻,已各自做好了人选,如今只不过汇拢了,知会一声。 大皇子说了大致安排。姜世子又道,南边开春早,此事宜早不宜迟,最好这几日便出发往南边去。 苏世秀也是要去的。以他的专业知识,去了,说不定能帮上忙。 虽说动物学与植物学在如今的专业课表里,已不如其他科目被重视。但多多少少,他总学了些。 况且触类旁通,有那么些理论知识在,比起这些人,他对虫子的各发育、生活阶段,总要了解得多些。 还有,养虫也得养树。至于怎么将树养好,让树多发枝条,多储汁液,也得他亲去把关。 不过,苏世秀并未当众言明,他心中另有打算。 怎么也要在京都,陪某人过了上元节,再自个儿摸过去。总归他的两个小厮知道地方。 那伙人便定下,初五大早出发。 事情商定,钟灵便要回去通知她那边的人。不过,苏世秀也跟着,说路上同她商量点事儿。 至于什么事儿,自然是报仇的事! 上回聚鲜楼下药一事,苏世秀并不在京都,回来才听人说起。不过,既钟灵自己都不在意,便也只是暗戳戳地记在了心里。 二人想着,先前撸了他的世子之位,虽说是他们兄妹俩自己找上门的,但也多少对这位“多年挚友”有些愧疚。 再者,下药一事,事后又因其名声,鱼糕才能在京都大卖。 索性也无甚损失,他们便想着大度一回,不与他这等小屁孩计较。 哪想林向志这货简直是皮痒!混招层出不穷,不整点事来不舒服。这回竟要掳走三皇子,且捡的正是人在苏世秀手上的时候! 如此轻视他,敢在他手上掳人,且人真还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弄丢了。苏世秀又是羞愧又是愤怒。 遂打定主意,要给姓林的小子一个教训。叫他日后不敢再轻易招惹他们,肆意胡来。 可是设计整人之事,上次他们二人在大皇子府捉内贼,已经败北过一回。便是钟灵,也只是将计就计,反击过一回。 主动挖坑,二人还未有战绩。心中没底,少不得要凑一起商议一下。 二人便讨论,要如何整?自然是挑林向志最在意之事下手,这个方向没错。 说以前,林向志最在意的,自然是他的世子之位。可如今,人家的那位置已被他们二人给撸了,反倒无欲则刚了。 可若要想达到目的,暗中敲闷棍必然是不行的。须得让林向志知道,就是他们二人干的,且有威慑力,才能让他日后避着他们二人走。 得有把柄捏在手上,才行!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脑子转过弯来了。 既然林向志如此看重那位置,现在心中必然存着夺回的意思。 只要他们二人能拿住把柄。一旦林向志有异动,他们祭出把柄,便能叫他再无复位的可能。如此,那小子还敢作妖吗? 想到这一步,他们二人心中激动不已。咱俩进步了啊! 至于什么把柄能有如此威力,自然最好是与对世子之位有发言权的人挂钩最好。 譬如,那把柄会叫其父安国公不喜。或者冒犯其姑母,让皇后厌恶。又或者,干脆罪大恶极,惹皇上发怒。 不过,后面那两位大佛都在宫内。一是难得接触到,二来又身份尊贵,他们不好操作。 便将目标定在了其父安国公身上。 到了这一步,计划便算有了大纲。就差,如何叫安国公不喜了。 难! 最简单、最狗血的,自然是,额......让林向志睡他爹的小妾,然后他们二人再捏住证据做挟。 但人家小妾从未得罪过他们二人,若如此设计,怕是有伤天合。 女子何其无辜,这两人无论如何,也不愿做下此等恶行。 二人又作了诸般设想,都一一否决了。 什么诱使林向志给他爹下毒啦,让林向志去刨他家的祖坟啦等等,都不切实际。 他们办不到啊!林向志又不是个白痴,会听他们的话乖乖自取灭亡? 再有,若是打断他的狗腿,或者设计让他自个儿作死,叫他成了残废,也能有此成效。古代接班人都图个四肢健全。 但这也太狠了些! 没了世子之位,人家照样儿地是个贵公子,好吃好喝地,依旧潇洒。 但伤人身体,弄成残废。呃~~二人心中鸡皮疙瘩,唾弃一番,他们真下不了手。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装神弄鬼 , 一路送到了家,倆人也没琢磨出个三五六来。 不过,第二日大清早,苏世秀又来了庄子上。且虽极力遮掩,看起来也还是极为亢奋。 钟灵见他过来,也是高兴。 原来,昨晚这二人分别之后,又各自在被窝里琢磨了许久。倒是都挤了点东西出来。 二人遂又脑袋凑一起,一阵儿嘀咕,交流彼此的想法。 也算是革命友谊进一步牢靠巩固。 ?有钱一起赚,有妖怪一起打,有坏心思一起上! “阿灵,你机灵、主意多!要不你先说?若是你的好,我就不献丑了。” 苏世秀有些难为情,生怕说出来被她嫌弃拙陋,惹她笑话。 他这么一顶高帽子戴下来,钟灵也不愿意先说。 若是她先说了想法,还不如苏世秀的好,岂不丢了面子。便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骂我坏心眼儿多?你先说!” “哪有?我是真心夸赞你。”苏世秀赶忙解释。 见钟灵白他一眼不语,他讪讪摸了鼻子,只好扭扭捏捏道: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那我可先说了,你不兴笑话人!” 钟灵立刻点头,换上笑脸,“赶紧的吧,别废话了!” “我想着,咱们也不一定非得拿住他的把柄。咱们也可以吓唬他,一来出出气,二来要挟,额,也算是把柄了。” 苏世秀试探说了自己想法,见钟灵认真听着,便也来了自信,娓娓道来。 “我空间有一些液氮和干冰。我们可以做出他祖父托梦的幻象,训诫他不可胡作非为,尤其不能来招惹咱们两个。 并扬言,若是不听训诫,改日必要托梦给他父亲,将他逐出家门。” ”哦~装神弄鬼呀,挺好!” “你真如此觉得?可别哄我。”苏世秀见她未有兴奋的样子,有些不得劲。 钟灵知道有些敷衍,被他识破了,便只得认真下来,道: “额......是有几个小问题。 装鬼的时候,咱们去哪儿弄他祖父来? 我可不是网上某些仿妆大神,什么都能画出来。再说了,我也没见过他祖父呀! 还有,装神弄鬼什么的,怕是吓不着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呀!” 听得是这两个原因,苏世秀放心下来,笑笑道: “这没问题! 你才来京都没多久,不知道这事儿。前安国公去世也没多少年,我那会已经记事了。 这小子打小受宠,养得无法无天,就是因为和他祖父长像极为相似。 我们只需去偷拍几张他的照片和视频,到时候我再照着记忆里他祖父的样子,ps一番,适当添些皱纹白发上去。以假乱真不成问题! 再说了,地底下出来的人,又没特意地收拾打理,有些偏差也正常。 给他乱麻破布批上,再涂抹些脏灰,做出一副惨样,谁还能留意那点细微差别? 对了!到时还可以说,那臭小子在人间胡作非为,他祖父却在地底下为他赎罪受折磨。若是再不改好,就要托梦去他父亲,将他逐出家门!” 钟灵越听越眼睛越亮,倒真可行! “你还会修图做视频?” “生物狗多少都会些吧!如今发文章不比早些年了,经常要插动画进去描述。我自己对做视频也有些兴趣,特意琢磨自学过一段时间。” 哦~~ “至于要让他确信一事,也容易。 你不是有刷单来的迷你投影仪吗? 既不打算用真人去装神弄鬼,我便想,提前做好了动画,添些阴森可怖的背景与音乐进去。 到时候投影在虚空,便是他有所怀疑,却看得着摸不着,只有虚影。事实摆在他面前,不信也得信! 再辅以干冰制造出阴冷的效果与烟雾缭绕的氛围。 咱们只管蹲在你空间瞅着,准保吓得那小子屁滚尿流!” 哈哈哈哈,好! 钟灵听到这儿,也觉得这点子妙极! 又提出些许小疑问,都一一解答落实了。便也为他的计划添砖加瓦,说点自己的意见。 “你记得他祖父的声音吗? 若是记得,我可以将你的声音录下来,去试着做各种变换。 你听一听,看哪种最像他祖父的声音,挑出来。 到时候咱们在空间蹲着,你还可以装作他祖父与他对话。 你只需对着麦说话,我实时给你转换了,另用一个随身蓝牙小音箱搁在外头,一边播放着。” 嗯嗯嗯,这样有对话,能随林向志的反应做出应对,就更真实了! 苏世秀捣头。既得钟灵夸赞,又完善了计划,一时兴奋不已。摩拳擦掌,就要行动。 钟灵见了,暗暗庆幸,只以为他得意忘形,倒不用再说她的想法了。 没想还不等她松口气,苏世秀便凑过来问: “阿灵,你的还没说呢!” 钟灵支支吾吾, “那个,你这个就行了。我的留着下回坑别人吧!” “那怎么能行,万一我这个不成呢?” “不成再说吧。”竟是死活不肯松口。 苏世秀怕惹恼了她,只好转移了话题。说了上元节一过,他就要南下去一事。 索性也没有旁的事,二人便打算明晚就行动。 今儿先分头,苏世秀去偷拍做视频,钟灵去调试变音程序。 等弄好了,晚上还得找个地儿提前预演一下。 就庄子上那个空着的屋子吧!就是他们几家跨年烤火的那个。 那院子安静隐蔽,不怕弄出声响。 且因为在那吃的团年饭,里头墙上新抹过一层白灰。投影效果便要好些,应不比安国公府的屋子差到哪儿去。 说定,苏世秀就要走。 陈秀兰喊他吃朝食,他却也只剥了个鸡蛋,便匆匆告辞了。 “这孩子......” 陈秀兰话还没抱怨完,回头就发现,她家闺女也不见了。 倒是钟兴维,朝桌上努努嘴,碗里少了一个鸡蛋两个饼。 便只能无奈摇头,与娃她爹操心,这闺女与苏家世子玩得这般要好,将来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这等勋贵人家,可不是他们能肖想的。苏母周氏虽看着和善,可到底门第有个高低,实在是相隔太远。 她疼了这么些年的闺女,可不是送到别人家受苦去的! 夫妻俩说着心中忧虑,便打算,以后得多看着点,少让他们凑一起。 女儿家的名声重要,如今已翻过年来,灵灵十三岁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王氏娘家来 , 苏世秀回城,便看了一出好戏。 听说安国公夫人王氏的娘家人,昨儿下午便到了。不等那边安顿好,王氏便带了林家兄妹上门。 结果那母子三个一去不返。 安国公府的人早知会有这么一闹,却没想,动静能这般大! 原以为不过两家人关起门来,坐下好好谈一谈。他们再安抚王家人一番,给些好处,这事就算过去了。 哪想,这王家人在路上走了月余,竟是一回信儿也不曾给他们捎来。 这......! 林修齐只得通过下面沿途官员的只言片语推算行程。 估摸着快到了,小年那日,便叫安排人,日日去城门口守着。 这天寒地冻,又是大过年的,去的人估计就只早晚点个卯,意思意思,便回家躲清闲去了。 昨儿这才错过了。 今儿一早,林修齐便也匆匆上门去。 一来去接他舅兄过府,为他们接风洗尘。二来,也去接他们母子三人回来。 林修齐暗恼,这家里没个能顶事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若是在城门口截着了,请到家里来,哪里还有这些事?如今人已进了自己家中,还不知今日能否请得动呢! 便越发心中觉得,这世子还是同儿来做的好! 诺大的一家子,面上瞧着风光,其实都是虚的。再这么下去,迟早败落了。 林家原先也不过普通书香人家,到林修齐祖父那辈,才算发迹了。 其祖父林鸿达,年少多才。然而时运不济,殿试只位列三甲。 不过,既有才能,此后入了官场,倒一路顺遂。刚过四十之年,便已坐到了一郡之首的位置。 后来又有他姑母嫁入临郡的百年望族程家。此后十余年,林鸿达一边悉心教导三个儿子,一边督促族中子弟进学,又着力扩大族学、置办家产,这才稍微有了些许大家族的样子。 只可惜,到底不如经世累年的豪门望族。 虽有皇后太后二人提携,族中子弟入朝为官的不少,但除了个别有真才实学的,掌了实权,旁的都只领些虚职。不过说出去好听些,白吃皇粮罢了。 眼下看着如日中天,不过是靠着众多姻亲关系撑起来。这样的关系,得势时自然好说,但若有一日失了势,顷刻便能瓦解。 本就是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 如今他们几个堂兄弟尚在,勉强撑着这个局面。若有一日他们这几人走了,可是不敢想! 这么些后辈,也就同哥儿与他四叔家的逸哥儿看着能顶事些。 他们出生在了林家最好的时候。瞧着家大业大,不愁衣食,便不学无术,只知享乐。 其实也不全怪这些小辈,族中氛围如此! 便是他们各自的父亲母亲,怕是也这般认为。不图他们有什么出息,便疏于对子孙的管教,只求身体安康、肆意快活罢了。 这不,打理这府内前院的,乃族中旁枝一出众后生。林修齐便是交代了他,要派人去城门口,守王家人。 虽说是下面人躲懒。但下面人如此行事,本身就是指认,上头的人办事不牢。 指定是觉得,咱们这样人家,只有别人捧着的,哪还需要看旁人脸色? 下面的人最是会察言观色。上头的人不在意,人家自然便也不会上心。 这般想着,马车已是到了城西王家大门前。 也没让小厮先去叩门,林修齐自下了马车,带着人往门口去了。 谁想,竟是好一会未有响应! 知道今日会有为难,只以为请不动人,没想竟是连门都不让进。唉! 不过,今儿既然来了,断没有就此回去的道理。王家也不过是出口恶气,总不会真将他拒之门外。 便又多等了会儿,总算来人,让进了门。 苏世秀从城外西边庄子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那边门口围了好些人。 大过年的,就爱凑热闹。吹着冷风也有那心思去瞧别人家的笑话。 林国舅进门之后,外头的人才散了。 然而进了门内的林国舅,境况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会儿正在敞了门的客厅坐着冷板凳,火盆子也没一个。 随行的小厮愤怒不已,就要冲厅内候着的丫鬟质问,却叫林修齐一个眼神拦下了。 今儿本就是来赔罪的,受了这些,才能给王家人台阶下。 那小厮不知两家内情,自是不解,王家何来如此底气。 若是再早几年,自是没有的。 可如今立朝已十年。王家入朝为官者,虽最上头的位阶不如林家,但胜在中坚力量厚实,这就是世家的底蕴。 太祖起事时,林修齐正是双十年华,早两年已娶了王氏过门。 起事这等大事,自然不会是一时意起。 纵使不能对旁人流露半分,对其岳父,程正平总是要透个底的。不然,任他程家再如何家大业大,也撑不起一场蓄谋已久的事变。 林鸿达提前得了消息,便为其孙林修齐,聘了王家女为妻。 这王家可了不得,乃徐州姚安第一大族,便是放眼整个徐州,也难有出其右者。 王老太爷早年遭奸人排挤,又窥天下似有乱像,为保家族周全,便携族内子弟隐退了朝堂。 然偌大家业,在太平盛世里尚且招人惦记,在乱世,岂不更是催命符? 彼时正是南朝末年,乱世多乱事。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王家当年隐退之事也是迫不得已,彼时仅余几个芝麻小官,已有搭线找靠山之意。 林鸿达官虽不算大,却胜在乃姚安本地一郡之首,保家族平安应是无虞的。 是以林鸿达一上门求娶,王家老太爷便当场应下了。 改朝换代,有多少新贵崛起,就有多少高门大户倒下。王家算是抱对了一根细小腿! 就是不知,是王家老爷子高见呢,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王氏一门子弟本就多有才干。 且这十年间,因着姻亲关系,太后、皇后为其大开方便之门,如今早已在朝堂上稳稳扎住了脚跟。 王氏嫡亲的兄长,王经纶,便是徐州府的布政使,乃从二品的地方最高父母官。 王家此番入京,虽有为他们母子撑腰之意,更多的,却是要从徐州出来,往京都发展。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上门赔罪 , 喝了两盏茶,王经纶总算姗姗来迟。 嘴上道着歉,话间却无多少诚意。 “林国舅,王某有事来迟,还请见谅!” 林修齐赶忙起身,惶恐摆手,“兄长当前,弟怎敢轻狂。莫要折煞小弟了!” “兄长王某可不敢当!您乃一国国舅,我王家不过市井人家,如何敢乱攀关系?” “兄长若执意如此,弟只有无地自容了。” 林修齐无奈叹息一声,又深作了一揖,才又道: “弟知兄长因何气愤。但此事实非我所愿,乃皇上亲自下旨,弟如何能抗旨不遵?” 王经论只冷哼一声,并不搭理这话。 “当时殿中情形,实是骑虎难下。兄长也知道,皇上近年来对我们林氏一门警惕得很!” “谁与你计较这个了?当时不得已,那事后呢? 过后你大可找个由头,再将志哥儿换上去。更不该任由那叶氏母子骑在我妹妹外甥头上!” 林修齐大呼冤枉, “兄长,这内宅之事,自然事事都乃慧芳做主,何来欺压之说? 便是同哥儿,我也多番训导他,不可因为做了世子,便对他嫡兄不敬。” “那慧芳如何同我说,叶氏腰杆硬了,对她冷嘲热讽的?再如何,叶氏也不过一妾室,简直岂有此理!” 说到后面这句,王经纶愤慨拍了桌。 林修齐只得保证再三,决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回去便再对叶氏严厉敲打一番。若叶氏不听训诫,犯了僭越,他绝不轻饶! 王经纶见他如此表态,也知暂时只能如此了。便话头一转,“此事你可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 林修齐知他问的是世子之位一事,在心中暗自吐苦水。 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他还能再上折子为那孽子请封不成?怕皇上拿不到把柄办他么? 便是能行,如今他也不大愿意。 不过,心中如是想,却不可表露出来。 正左右为难,要如何应对,王经纶已是不耐烦,冷哼一声,质问道: “难不成,你打算让我儿诗云就这么嫁与你家那个,既无爵位还身无半点长物的纨绔?还要搭上半数家财?未免想的太美!” 额......你也知你那外甥是个不堪用的?你舍不得将女儿托付,却想强迫我将家族生存托付? 不过,王经论能如此挑刺,他却不能。谁的崽谁来扛,这没毛病。 只能在心中又添不平。可惜那孽子已经长大,不然,回去定要将他按几子上,抽得他屁股开花! 不过说这么多,总算提到正事。想他一国国舅,何须如此看人颜色?不还是穷的! 王家有钱啊! 王家小闺女四岁时,他家老爷子许以半数家财,作为王诗云嫁妆相陪,两家即定下了婚约。 林家需钱财办事,王家欲要借势。可谓是两厢满意,各自欢喜。 虽半数乃虚言,毕竟,谁也不知王家家财几何。不过,一笔巨资必然是没错的! 要知道,林氏一门族中,并无甚善于经营之人。名下产业每年出息也不过两万白银。 如今姑母倒还好,已不需什么开销。但他妹妹与二皇子,里里外外打点,银子如流水进去,多少都是不够的。 自两家定下婚约,便越发亲近了。 王家借着各样节礼,每年送来的钱财有五万之数。不然,皇后太后也不至于如此相帮王家。 这突然间的,若是两家因这事生了嫌隙,仅凭账面上那些银子,别说来年了,只怕今年就撑不下去! 想到这儿,林修齐手心捏了一把冷汗。无论如何,今儿先将人哄好再说。 “不知兄长可有何高见? 不瞒兄长说。这二月来,弟心中搁着这事,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只不过弟天资愚钝,思来想去,也没甚好的法子。还望兄长给出个主意。” 见林修齐满脸为难,端的是苦大久矣!王经纶也不去细究其真心还是假意。即便只是嘴上说说也无妨,他自有办法叫他给落实了。 也不推脱,爽快应道: “依我看,这问题都在那位宜芳县主身上! 虽说是孩子间打赌的玩笑事,咱们做长辈不该参合进去。 但细想来,这赌注对人家县主可没半点好处。 那小姑娘在殿上被苏家小子撺掇,一时没转圜过来,也是有的。如今只怕心中早有悔意。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我听说,那位县主打小家境贫寒。比起不痛不痒的别家事,应是更喜金银丝帛等物。 咱们何不体贴些?若是那位县主欲要更换赌注,应下来便是。 既是孩子们的玩闹,人家正主自己双方愿意的事,咱们这些大人,便是皇上,也不好拦着不是? 改日我备上一车好礼,你带着志哥儿上门去,给她家中送些赔礼,再好生道歉。 便是她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她家大人还能不懂事? 到时候你再上个折子,让志哥儿兄弟两个,再哭诉哭诉。 皇上旨意上既然称赞了他们兄弟“兄友弟恭”,没道理只见做哥哥的友爱下面的弟弟妹妹,甘愿让出世子之位,而这做弟弟的却没半分表示! 弟恭弟恭,我猜同哥儿如今心里指不定多为难!受兄长如此重礼,只怕寝食难安。 咱们做长辈的,若是不能体察他们小辈的苦处,便是失责了。 便是皇上,也断没有打扰人家阖家欢乐、兄弟和美的道理。” 这话说的! 王经论一口气说完,林修齐在心中频频惊叹,叠叠大呼。真是不要脸,端的无耻! 若不是心疼他那二子,老大那孽障又不成器,听了如此高论,他也合该拍手称赞的。 同哥儿打小就要省事些,如今好不容易坐上了这位子,他如何忍心再强迫他让出来?还要做出一副受之有愧,求志哥儿收回的样子。 这舅兄未免也太霸道了!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姑且先如此应付过去吧,便只得木然点头。 并在心中开导自己,那钟姓丫头接受与否还难说。先拖上一段时日,容他想想旁的法子。 这受制于人的境地,当真不好! 尤其近三年,王家越发拿乔尊大了。这钱财上的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总不能他家人前风光,人后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预演 , 舅兄此类世家子弟,高高在上久了,便以为人人都图那点赔礼。真当那宜芳县主是村姑了。 不过,没见过那丫头其人,谁又能知,一个乡间小姑娘,能有如此才能?叫他家明珠一再栽跟头。 林修齐心想,王经纶若是轻视她,多半也得吃苦头。就先让他去试试吧。 却说苏世秀回城路上,正琢磨着要如何将林向志约出来。 白日里不好潜入安国公府去,晚上又光线不好,不利于拍照。 正好便见了安国公在王家门口那出戏,才知林向志在王府。 这王家初来乍到,连府邸也是早些年托王氏置办的,来之前未曾亲自瞧过。 如今正是安顿的时候,府内应该松懈才是。 是以待安国公进去以后,苏世秀也没耽搁,沿着人家院墙找了个隐蔽处,就飞身跃进去了。 又躲在暗处探听了王氏母子的院子,顺着摸了过去。等照片与视频到手,便打道回府,宅屋里p图去了。 钟灵这边也是顺遂。才到午间,便已测试好了程序,只等人来。 到了晚间,苏世秀果然摸过来了。 二人轻手轻脚,到了那边无人的主院内。 甫一入得厅内,钟灵便迅速关了大门。缩着脖子,双手抱肩,边跳脚边连声呼,好冷好冷! 苏世秀内力深厚,一路冷风到城外来,也没觉得有什么。 见钟灵如此,便招手唤她,“阿灵。” 嗯? “过来!过来我给你捂捂手。” 啥?你小子是如何将此等没羞没臊的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钟灵倒给气乐了。 “我用内力给你暖暖身子。” 钟灵见他依然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似有诈,便想,也行吧! 别说只是输内力了,便真摸了小手,也没啥大不了的。 便凑了过去。 苏世秀见状,内心荡漾得很!还不忘自我催眠,这助人为乐,一举多得的事乃双赢。何乐而不为? 钟灵没经历过这种事,自是不知,传输内力是件多么私密的事。 虽然不到二人直接触电的程度,却也超出了心有灵犀的那一点点通。 总之,甫一开始,钟灵便觉得浑身颤栗发痒,体验十分“奇妙”。 却见苏世秀仍一本正经,不觉有异,便只以为,输出方该是没什么感觉的。 她若脸红矫情,未免叫苏世秀笑话,反倒显得她想多了。 便强忍着,只装过无事。 苏世秀一直偷偷注意着她的神色,见这丫头先是坐立难安,后又故作淡定,好生可爱。 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来。怕被识破,迅即又收了笑容回去,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模样。 钟灵心痒难耐了一刻钟,便实在受不了了。且身子已大概暖和,便自行收回手,打断他, “行了行了,我好了。正事要紧,咱们开始吧。” 苏世秀颇为遗憾收手。 木事,机会是创造出来的,有一就有二嘛。 便拿出做好的视频,放给钟灵看。 那背景,那灯光,那生效,啧啧,钟灵看了毛骨悚然。 只得一门心思在心中提醒自己,视频里那货是林向志。其余都是假的,不怕,一点儿也不可怕。 苏世秀见她神色,便趁机暗中往她边上凑近了些,倒没被推开,是默许了。 便心中大呼,果然书上诚不欺我!追女孩子就该一起看恐怖片。 钟灵看了个开头,便让他赶紧给关了, “挺好挺好,就不用全看完了。 我一知道内情的人,瞧着都害怕,何况姓林那小子? 话说,你怎么做出这么恐怖的东西的?不会是心理变态吧?” 苏世秀方才的得意之劲瞬间退去,当即警醒!可不能弄巧成拙,好事变了坏事。 既要展现他的勇敢,男子气概。又不可太过,显得太过无情。 “这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点蕃茄酱加黑胡椒牛排吗?我就当林向志是一块牛肉,照着黑椒番茄炖牛肉来做的。” 这般说来,倒蛮有意思! 方才阴森森冷飕飕的氛围退去,钟灵也拿了电脑出来。让苏世秀对着麦说了几句话,便导进去生成了二十种变音。 苏世秀一一听了,都还缺那么点意思。钟灵便一键按下去,又出来二十个。 如此听了百来种,总算有一个以假乱真的了。 “就这个吧!有九分相似了。和相貌一个道理,有些差异也实属正常。毕竟在底下受了多年的折磨。” 钟灵便从保存的参数里找到了与之对应的设定,加到程序里了。 又模拟了实时对话三个回合。苏世秀按下回车键,便对着麦说上一句。再按一次就,电脑便照着先前选的变音吐出一句。 有些微延迟不打紧。毕竟,老人家说话吃力,又受了那么些折磨,说话不容易。 两边都没问题,接下来便要全部整合起来,演练一回了。 钟灵万般不情愿。 先前只在电脑上看,已经怪瘆人了。如今还要投影到墙上,真是! 只得硬着头皮,心中默念着黑椒番茄炖牛肉,还是挥不走心里的异样。 为了效果,他们将从空间拿出来照明的灯也关了。 一个人站在黑暗中,钟灵又有些害怕了。 “苏世秀,你别不吭声啊。说句话!” “不肖子孙,你害得爷爷我好苦啊!” “谁叫你说这个了?”听了耳边人说了一句,那边音响又播放一遍变音,钟灵吓得跳脚。 “不是,你啥也别说了。闭嘴!” 模糊中见苏世秀放下麦了,钟灵气愤,“你是故意的吧!” “哪有?不是你叫我自己先熟悉这操作的么?我就照你说的,试试声音转换而已。” 见他满脸委屈,钟灵懒得与他争论,“就这样吧,我看行,效果挺好!” “不试完吗? 阿灵,你这般害怕,明儿要是露馅了如何是好? 还是再看看,锻炼锻炼吧!” 苏世秀还想再劝。方才这丫头情急之下,抓了自己袖子,可是叫人心里甜蜜得很!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要试你自个儿试,你与那恶鬼作伴儿去吧。 明天我蹲在空间,又不是在暗处。灯火通明的,怕个球球?” 苏世秀暗道可惜,只能如此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行动 , 不过,某人大概是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这招不行,就另起一灶。 “阿灵,方才为你暖手,消耗了我大半内力。回去路上好冷的。而且眼下我脚步虚浮,万一不小心栽沟里去,会冻死的。” 又装得可怜兮兮。 “欺负我不懂内力还是咋的?那么点热量,能耗了多少去?” 苏世秀在心中点头,嗯嗯嗯,就是欺负你不懂。 不过,面上却装得一本正经, “那不一样!若你自己运力生热,是不用多少。可若是旁人如此,中间不得有损耗么?” “你想闹哪样?” “我就在这儿凑合一晚得了。缓一宿,明儿早上就好了。” 边说便试探看向钟灵,“就是......就是......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咱们这儿才闹过鬼,我心里慌!” 你特么没谈过恋爱是骗鬼的吧!手段如此老练! 苏某人一直光棍中,自然也就一直在学习中。努力脱单脱贫从未放弃! 比起身经百战者,其理论知识丝毫不差! 不过,既是理论,头一回实践,有所偏差也正常。 这不,用力过猛,钟灵直接白眼伺候。没给他一拳,已算客气了。 苏世秀原也不指望她能答应,不过是卖可怜,以退为进。 “那你让我进你空间去睡,你那不是有好些房间吗?” 想得美!那是我的私人领地,谁也别想踏足! 钟灵冷笑一声, “你想进去?行啊!不过,进去了就别出来了,就在里面做我的小忠仆吧!” 没想这姓苏的竟是连节操也不要了,居然点头,连声应“好”! 这还能让人咋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钟灵眼皮子都快掀破了,只得认输。 不过,这货倒是提醒她了。明晚还是要进她空间的,看样子明儿白日里,少不得要提前布置一番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抱两条被子出来。” 关注vx公.众号,看书还可领现金! 苏世秀眼睛一亮,也行! 想到可以裹着心仪的姑娘盖过的被子,心里美滋滋,忙点头。 钟灵这会儿回过神来,“你套路我!滚回你自己的空间睡去。你那实验室一年到头都是一个温度,别以为我不知道!” 追女孩子第一要素,不要脸。第二要素,坚持不要脸! 苏某人被戳破了,依然能气定神闲。 “实验室里哪好睡的?冷冷清清的。就算要 再说了,我原先就在里头打了个盹儿,就给弄到这儿来了。万一我一觉睡回去了咋办? 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害怕的?” “谁稀罕你了吧?”钟灵嘴上说着不屑,心里倒真有些忐忑。 这货虽二了些,好歹还能一起唠嗑说说话。不然,真给她憋死。 她出国的最初那两年,合租的是两个外国妹子。一个月说不上中文,人就特别难受。心里不得劲,就想找人说会儿中文。 南方人初到北方,若是一脸吃上十来日的馒头面条,准保一门心思地想弄点白米饭来吃。 不然实在难受,都是一个道理。 若是这货回去了,她找谁话家常去?咦,想想都觉得慎得慌! 钟灵便利索抱了两条被子出来,塞给他。 苏世秀美滋滋地接了。 这货今晚手段频出,钟灵不耐烦他。见他铺好了被子,便上前踹他一脚,“我回去了。” 苏世秀暗中送她回了小院,又见她进了房间,这才转身回去。 回先前那院子是不可能的。人运气一溜,便往城内去了。 至于怎么进城。早些时候出来时,都能躲过那些巡逻的,这会儿夜正深,巡逻也乏,自然更容易。 次日傍晚,钟灵早早洗簌便先睡下了。晚上要出去浪,不得先养精蓄锐么。 苏世秀来时,直接潜入了她的房间。 好在如今她虽用上了婢女,却也只是交代她们办些事情。一应起居生活,都乃自己打理。 屋子也没有什么外间内间之分,自然也无婢女守夜。 许是炕下火力太猛,屋里有些干热。钟灵便踹掉了被子,睡得大字摊开,很是豪放。 苏世秀并没有半分守礼的意思。 君子言行什么的,还是让圣人去表率吧。他苏世秀就是个俗人。喜欢的姑娘在前,你让我闭眼?我特么还是个男人吗? 还贱兮兮地上手摸了把小脸。上回捏的那次,因要快速闪退,都未能体会其中滋味。 如今趁人睡着,一个劲儿在心中感叹。 我家阿灵真是可爱得紧!好软好嫩!好想啃一口! 不过,有贼心没贼胆。左右纠结了会,才又退到窗外去。对着里头轻声唤,“阿灵,阿灵!” 钟灵从床上惊醒坐起,又听原是苏世秀在窗外唤她,这才轻松下来。 穿好衣服爬起来,这才到了院内。 二人检查了一遍要带的道具,便蹑手蹑脚出了院子,往城内去了。 “阿灵,你轻功怎的没啥长进?这么慢,要不我拉着你?” “咱们又不赶时间,怕什么! 你这两日怎么回事?才过了年,雪都没化,你发的哪门子的春?别整日琢磨些有的没的,尽想着占我便宜!” 被无情拒绝的人消停了会儿,又来。 “阿灵,你累不累?要不你歇一歇,我抱着你走?” “闭嘴!”确实有些累了,不爱说话。不过,都不及心累。 此后一路无言,安安份份,眼下已能远远望见城墙了。 二人便循着苏世秀出来时的那处薄弱豁口,到了城墙底下。 左右检查了无人,苏世秀一个眼色,便率先越过墙去了,留钟灵一人在这仰望城墙兴叹。 翻不过去啊! 苏世秀在那边等了会,不见人过来,遂又翻了出来。见了她难为情的样子,瞬间明白过来。 这...... “你抱着我能飞过去吗?”钟灵主动问。 天赐良机,奈何功力不够! 苏世秀强忍着打断自己狗腿冲动,心中气血翻腾。叫你穿过来以后不好好练功! 机会白在眼前,却无力拿起,连声叹可惜,悔得肠子也青。 带着人往前飞倒容易,但若要往上,可就太难了! 这般的高墙,若是再有几米,便是他自身也难行,更遑论带着一人。 只能暗暗在心中立志,今晚回去就开始苦练武功。以阿灵那三脚猫功夫,日后还怕没机会吗?如此,总算心意能平。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您与父亲说说 , 最后只得借着长绳,踏着城墙上去了。 皇城城墙倒是矮得多,不消借力,二人便轻松飞了过去。 昨日安国公好生一番安抚,总算将王氏母子三个接了回去。不止他们三人,一起儿的,王经纶也携妻儿进了安国公府。 两家冰释前嫌、言归于好,倒看不出此前的剑拔弩张、拒人于门外。 是以钟灵与苏世秀一路潜行,到了安国公府。又由苏世秀领着,二人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林向志的小院。 待确认屋内人都熟睡了,才入了正屋的外间。 靠墙小塌上睡的有两个小丫头。苏世秀上前当先一手刀,劈晕了那二人。头一回试,下手重了些。也不知明儿一早这两丫头会不会脖子疼。 这才入了内间,林向志睡得正香。 “哈哈哈!” 床上那货突然大笑,吓得钟苏二人以为入了圈套,神色陡变。 笑声戛然而止,又无后续动静,二人这才反应过来,是那货做梦呢! 昨日安国公当着王家人的面,允诺了再允诺,保证了再保证。说: “只等过几日得空,便带志哥儿去城外,找那宜芳县主家里人说说。诱之以重利,威之以重胁,定要让那丫头更换了赌注去。” 随后便上折子,还要带着同哥儿,叫他主动请辞。只说是得兄长如此相待,受之有愧,着实难安。 是以这会儿,林向志梦里,他又成了世子。不过,苏世秀却落魄潦倒,不成人形了。 梦里苏世秀日日酗酒买醉,摇摇晃晃地从他面前经过。他自是扬眉吐气,对苏世秀好一顿嘲讽讥笑,实在是畅快!遂仰天大笑三声。 钟苏二人只得无语吐槽,这大晚上的,抽什么风? 好在夜正深,人都酣睡着。且这外头还隔着一个外间,声音倒没如何传到院里去。 二人在屋内左右转上一圈,才选好了位置。 先是将小块干冰仔细安放在了他床底,二人这才出了内间。 为方便事后收尾,他们将投影仪好生卡在了内间门外雕花楞子上。又戳了个小洞方便投影进去。随后仔细调整了投影角度,确保能投到侧面的白墙上。 最后往门下缝里塞了迷你音响进去。做好这些,二人才闪身躲钟灵空间去了。 苏世秀等了一晚上,就等着这一刻呢! 哪想进了空间,原先一切幻想瞬成泡影。 本以为,能一窥她以往生活的样子,或许还能被带着参观一番。结果进去就发现,四周几块屏风挡着,只面前一个小显示屏。 意思显而易见。哪儿也别想去,就搁这儿蹲着吧! 还欲踮脚四处打量一下,却在钟灵的目光之下弱弱缩头,老老实实开始干活吧。 二人先静音调试了外头的投影一番,确认无误,这才激动兼忐忑地按了播放键。 这回可一定要成事,不然,他们怕是没有勇气再入这一行了!设计人之事,真是太难了! 外头渐渐声起。 林向志梦里正心情舒爽,突然地就觉得哪儿不对劲。 围着他恭维的人渐渐地不再对他献殷勤了,那落魄的苏世秀也突然翻转了脸色,回过头却是一张血盆大口,要来吞他! 他吓得惊呼一声,已是醒来。 醒来恍惚间明白过来,原来方才是梦。 只不过还未等平下心来,便坐起惊觉,床尾那面墙上,似是有鬼影! 四周幽幽水流声,伴着沉闷的乐音,缓缓升起。那乐音不知是何等乐器而奏,倒是从未耳闻过。渐渐又渗入几分阴冷,越发显得急促与紧张起来。 突然凡音退去,只留三两声空灵的玉石敲击之音。本应是空缈仙音,却在这静谧的夜晚透出几分诡异来。 林向志顿时睡意全无,毛骨悚然,“谁......谁在哪儿?别装神弄鬼!小爷可不是吓大的!” 几句话说的外强中干,明显底气不足。钟苏二人在空间里头听了,对视会心一笑。 外头氛围已酝酿的差不多了,墙上的人影突然转过身来。 “祖...祖......祖父!” 林向志双眼瞳孔放大,牙齿打颤,舌头打结。 “您......您怎么在这儿?” “孽障,你害得老夫好苦!” 可以的!钟灵冲苏世秀竖起大拇指。 “祖......祖父,您在说什么?孙儿,孙儿为何听不懂?” “你在人间为非作歹,我却在阴间代你受过。你瞧瞧老夫这满身的伤口,都是你这个孽障惹的祸!” “什,什么......?”林向志大惊。 “你若再不知悔改,祸害老夫,下回我便去托梦与你父亲,叫他将你逐出家门!你可记得了?“ 林向志囫囵点头。 林新宇只林修齐一个儿子,彼时又只他与林向同两个孙儿。又因林向志与他肖像,是以往日对他多有偏爱。 因而自打看清那鬼影乃其祖父,林向志倒没多少害怕了。总归是疼爱他的鬼,应不至于害他。 也不知这货脑回路怎么长的,竟对这虚影无半分怀疑,反倒恭敬得很!不似平日纨绔的样子。 这倒不算什么,随后的骚操作,才叫空间里蹲着的两人刷新的三观。 只见那林向志含羞带怯,扭捏撒娇诉苦道: “祖父,孙儿好苦呀! 孙儿好好的世子之位,被老二给抢了,父亲也帮着他。 您老人家下回托梦给父亲的时候,能不能也同他说说,叫他尽快上折子,把孙儿的世子之位还给孙儿?” 噗......! 钟苏二人在空间听了这二货的话,没忍住笑了。 苏世秀端了端身姿,咳嗽一声。这才按下回车,对着麦道: “可以!只要你表现好,下回我就与你父亲说!”想了想又补充道,“与你姑母也说!” 林向志大喜过望,“多谢祖父!孙儿就知道,祖父最疼孙儿了!” 托付了自己的事,这才得空操心起他祖父来。 见虚影衣裳褴褛,上头血痂叠累,又混上脏灰,林向志虽嫌弃,却也对林新宇有几分真情。一时也心疼不已。 “祖父,您在那边受苦了!可缺什么?孙儿让人去准备,今儿就给您烧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开朝 , 也不管他祖父有无响应,林向志只知眼下机会难得,正是图表现、赢好感的机会,是以又深情呼喊: “祖父,孙儿好想您哇!您得空,一定记得回来多看看孙儿!” 临了补上一句,“父亲与姑母也时常念叨您!” 这是还惦记着他那事呢! 钟苏二人觉得这画风不对劲。再说上会儿,这货怕是要凑上去求抱抱也说不准。便果断决定先结束这段。 虽说没怎么吓着这货,不过殊途同归,结果还算满意。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林向志日后不来找他俩的麻烦就成。 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果然凡事都讲求个勤加练习!这不,比起上回捉内贼来,可好了许多。 “行了!今儿上来就是警告你,往后切不可作恶。 尤其是那两个!就是你一直好同人作对的苏家那小子。还有,听说最近京都来了一位县主。 他们二人往世累积了无量功德,随意冒犯不得。你也不想日后到了这边,下油锅煎,入火海熬吧? 谨记!谨记!” 林向志心中咯噔一下,原来这二人来头这么大?!立即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想不想! “孙儿一定牢记!” 只是往日宿怨已经结下,不知现在避开那二人还来不来得及。 欲要再问,抬头却发现,人已经走了。室内一如往日平常样。 林向志索性也不睡了,这会儿就要起来,叫人准备些例常祭祀物件,给他祖父烧过去。 尤其是金元宝!得多烧些。 虽然方才老人家没说缺什么,但他老人家那样子,看来日子过得很是拮据啊! 便是用不着那么些元宝,拿去打点也好。 实在是苏世秀那小子太招人嫌,他怕自己忍不住,就要上去弄那姓苏的一回。 若哪天真没忍住,又连累了祖父,祖父得了金元宝,多使些去打点,也好免受罪过。 到底是疼了他那么些年的嫡亲祖父,做事打算起来,林向志倒是细心实意。 好在外间的两人,早在遥控关掉投影仪与音响之时,就出了空间。干冰已消尽,二人遂只将投影仪与音响收走。 钟灵才收了东西,便惊觉背后一只大手揽过来,随后身子便是腾空而起。 这是拦腰被抱了!? 又惊又怒,更有些紧张。 不过眼下不是大闹之时,只用手拧身后之人,低声怒骂,“流氓!” 苏世秀低头呵呵一笑,“阿灵,我们得赶紧走。一会儿动静大了,可不好脱身。” 特意压低了的嗓音低沉沙哑,在钟灵头顶响起,弄得她晕晕乎乎,只觉头皮发麻,脑子嗡嗡作响。 加之耳边从胸腔传来的男子强劲有力的心跳,钟灵一时不再言语,安安静静鸵鸟样。 还在心中开解,事情从急,情形特殊。也不知是在为苏世秀开脱,还是有说服自己不去注意恼怒中夹的一抹异样情绪。 苏世秀垂眼见怀里人儿安静乖巧,心中生出无限欢喜。只心中长叹,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叫人觉得甜蜜的事了! 扬起的嘴角扯平了又忍不住咧开,可惜钟灵瞧不见某人这傻样儿。 初五便是开朝日,休息了这九日,今儿事情格外的多。 首要的,便是各部各门核实去岁开支,商议新年预算。 各班子早已自己内部核对过一遍,总结的账目年前便已移交户部审批了。今日朝堂上,只御前再过一遍。 一切有条不紊,没甚波澜。 不过,到了分拨新一年预算,却似炸开了锅! 各武将自不必说,本就是些粗汉子,嗓门大。 便是平日里端着斯文的文官,不管是面薄的年轻人,还是德高望重的老者,都伸长脖子红了脸力争,决不相让! 本来嘛,各部各门的开销都有定数。虽说往年也有些微上下浮动,不过到底有旧例可循,只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番。 今年却因南方灾情,户部要着力灾后重建,工部要拨款修河道堰坝,都是要钱!且数目不小。 这京都的官员吧,知道南方受了灾没错。灾情具体几何,知晓详情的,却不在多数。 只道,那么快就平息了,想来也不甚严重。 人户部有那么些灾民要安置,也才多拨了一百万两,你工部照比往年,却想多要二百万两去! 不会是你贺思淼要拿去修自家祖坟吧!这祖坟可得讲制式,别僭越了! 听听,多刻薄的话?这都能说出来。 贺思淼恼怒,这说话的武官忒粗鲁了,没修养! 却也在心中暗暗叫苦,他也觉得要多了。可国舅昨儿深夜才突然找了他,就是嘱咐他,要往多了报! 原本他私下探听过,打算只多报一百万两,与户部作伴儿,有骂一起挨。 如今平白多出一倍,火力全对着他一人,心中叫苦不迭。 想来有工部这边的比照着,户部的提议应轻易就能过了。户部那几人在一旁偷着乐。庆幸至于,也自问,咱们是不是算漏了什么,要少了? 这朝廷全年的开支,都是有定数的。你家要多了,人家就得吐出些。 便是知道这两部都有正儿八经的理由,那也不乐意!刀子割在谁身上,谁疼谁知道。 你那边的事儿重要,咱们这儿的也不差啊!这这那那的开销,年轻就做了规划,一笔都不可少! 殿上争执不下,林修齐手心捏着一把汗,心也焦灼着。 立朝才十年,下面的爪牙还未能全方位各处渗透进去,势力尚未密织起来。是以贪腐并未成风,层层般剥便没那么严重。 林家这才那般穷! 往年受贿为人行方便之事也没少干,但这能算个什么?只有建立好了体系,一层一层的进贡源源不断流进来,那才是又大头、又稳定的进帐开源。 林修齐这也是头一回,干这么票大的,心里多少没底。 前儿个为王家接风洗尘,送走王经纶,一个人又在书房琢磨了整整一宿再一日,才于昨晚,赶在早朝前,下了决心。 这些年,林家在六部各有渗入,只工部势力最大。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选秀 , 且工部支出,不比户部那般透明。若想无声无息操作一番,并非难事。 户部赈灾的银子,要么换了粮食分给灾民,要么直接发拨下去,都是有定数的。 中间当然可以少发或者漏发。但既要抽出一定比例来入自个儿腰包,不拘多少,总归是一大笔。 便会有一大批灾民受影响。稍不注意,便能捅出来。 修河道堰坝则不同,一来工期长,上工之人都来来去去的,少有从头跟到尾的,都没个定数。 关注v.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是以据劳力大小、上工日数,各人结算的工钱多有不同。既有如此差异,便是做些手脚,也基本无据可查。 倘若被人捉住了一个两个的错漏之处,也无妨!只间小铺子,账目上的失误尚且无可避免,何况偌大一个的工程? 再有,在用料上,也可马虎些。 河里的事,谁说得准?不比灾民没收到粮食那般证据确凿,修好的河道,你总不能呼风唤雨,弄来一拨大水验证一番,这堤修的结实不结实。 照说,这河道便是不休整,堤坝便是粗制滥造,也没事! 以往这二三十年间,郢江的水何时成灾过? 去年之事实属异常。这样的事,总不会倒霉催的立马又再来一回。 既然没那天时,自然便不用操心暴露的问题。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林家在工部多年的经营。 譬如,正在这殿上据理力争的工部尚书贺思淼,便是他堂弟媳的兄长。贺思淼在位上多年,下面的人手也早已或换掉或养熟,多是这些年安插进去的人。 只地方上还得多用些心罢了。不过,也可借此机会,将势力发展到地方去。 林修齐观殿上争论渐渐平息,便要站出来表态一番。先前不好帮腔,不过是避嫌,恐惹人猜疑。如今既多方退让,有了初步的结论,便出来主持公道。 到最后,工部比照往年,多排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户部也多领了八十万两。 这贺思淼不愧是个能人!年纪不算多大,只四十出头,便已坐到正二品的一部尚书之位,实在难得。 这不,才一晚上,他便做好了各类账目。明明白白写得,这多要的银子乃情非得已,都是有正经重要的去处的。 纵然其他人心有不甘,却也无法驳回去。只得抠抠紧紧,勉强压一些砍一些。 一个尚书之位,自然比不过林修齐此前的内阁首辅之位。 贺思淼比林修齐还要虚长几岁。不过林家这等皇亲国戚,自是不可照常理论之。 林修齐虽年前被撸了内阁首辅的位置,如今也依旧是内阁一员。得景帝如此器重,自然少不了他作为天子嫡亲表哥与舅兄的双重身份。 开支预算一事议定,虽各人心中多有遗憾,奈何皇上已定音,便没甚好多想的。 接下来便是,有事奏议,无事退朝。 哪想睿王出列了! 这睿王唯恐天子猜忌,似乎立志要做个闲散王爷,近年来可是低调得很。 虽任着兵部尚书的位置,但往日不过一人形木偶立在殿内,对事不发一言。然则大可不必如此谨慎,景帝是个宽厚的仁君,未必会将他如何。 更何况,他那兵部尚书不过一虚衔。 若是前朝,兵部尚书可是香饽饽,掌兵权的事,谁不抢着要?但如今立朝未久,兵权都还在五军都督手上。 五军都督府虽面上得向兵部汇报,再由兵部奏请皇上裁定,调遣升迁之事,也由兵部从中拟定传达。 但这些个都督,除了原先苏家的左军,现在由故去的老国公的养子兼女婿领着,其余的四个,哪个不是国公侯爷的? 都是些大爷!乃随时可面圣之人,人家能向你兵部汇报个啥子劲儿? 况且,兵将都是人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能听兵部那些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的调令? 所以,整个兵部,如今也不过做些文案工作。 本来嘛,他们兵部的诸位尽是些文官。既不懂领兵,也没上过战场,还是莫要参合咱们军中之事了。 如此,被架空也就不足为奇了。 方才殿内多方人马如此争执,睿王也未曾多发一言。是以众人心中好奇不已,是何等要事,连睿王爷也忍不住了? “臣弟请奏! 皇兄继位已有三载,便是为父皇守孝,如今也尽可退去素衣了。 如今天下太平,皇室开枝散叶才是头等大事。眼下只公主皇子各三人,实在算不上子嗣丰茂。 臣弟提议,今年春上选秀,为皇兄充实后宫。” 是了!百官听了深以为然。 先帝年迈且身有暗伤,自是无甚心思操持这等事。景帝自登基以来,一直以为父守孝为由,也不曾选秀。 民间才有为父母守孝三年的说法。历朝天子向来“以日易月”,守孝不过一月。如今三年之期已过,天下太平,是该大选一回了。 “此事容后再议。天灾刚过,朕如何能劳民伤财、大动干戈,只为个人享乐?” 此时已不需睿王多言。此事一经提出,自由百官相劝。 这不,景帝才找了借口推脱,便有臣子上前。 “皇上,这如何是个人享乐?皇家血脉乃天下大事!往日乃臣等失职,竟疏忽至此。此时刻不容缓啊!” 群臣纷纷附议。 多心中忏悔,未能尽到为人臣子的职责,竟忘了为陛下选妃一事。多亏睿王爷提醒,是该抓紧办了。 陛下这后宫冷冷清清的,只五位佳人,还不如他们府里呢! 想到自家后院的几房妻妾,心中不免有些自得,陛下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咱们啊! 窃喜之余,也更加惭愧。 总之不管景帝如何推脱,百官都铆足了劲儿给驳了回去。 为天子分忧乃其一。 更重要的是,翻了年过来,景帝满打满算,也才三十四岁。日子长着呢! 便是自己没有适龄的闺女孙女的,族中旁系总有。但凡能送一人进去,往后大好的仕途便不在话下。 瞧瞧人家林国舅,未满四十,却何等风光?不都是人家姑母妹妹的功劳? 他们这些人大把年纪了,还得对这后生点头哈腰的。这殿内之人,谁心里没点嫉妒?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王ji升迁 , 前头早朝迟迟不散,最后不知怎么地惊动了太后。 此事也不全算政事,乃半个家事。操心儿子子嗣之事,太后天经地义便有一言之地。遂算不得干政,竟亲自带人到了这大殿来,要来促成此事。 景帝对太后素来敬重,不然,有大皇子母子之事在前,明明心中怨恨林家,还能任林家坐大如此? 百官相劝,太后督促。最终是松了口。 花朝节那日,秀女入宫初选。 距今仍两月有余,景帝又再三强调从简,便不需大办。既轻快些,再赶上一赶,应来得及。 此事便定下了。 散朝以后,百官退去,皇上独留了王经纶入御书房述职。 王经纶虽官至从二品,却乃地方官员,未经得诏自是不可擅离职守。 王家本乃徐州大户,自立朝,他在徐州经营已有十年。 景帝登基那年,睿王党自是埋头缩影,在朝堂上隐匿下来。而当初的太子一党,则是飞黄腾达,升官发财。 王经纶便是三年前升任的徐州布政使。 王家这几年本就有往京都发展的意思,又眼看王经纶三年任期将到。原定于今年年初,便要托吏部上折子请调京都。 谁想去岁下元节,在京都的王氏母子出了那事,王经纶便只好提前数月,托人上了折子。 后来又等了月余,得景帝批准入京述职,这才动的身。若不然,也不会下元节发生的事儿,翻过年来才到了京都。 王经纶此等世家子弟,多有真才实干。其在任上三年,虽无大功,却也算治理有方。 景帝见了吏部的考核效绩,很是满意。早在去岁,阅了折子没几日,便找内阁商议过了对王经纶的安排。年前估摸着快到了,又召内阁再议了一回。 只景帝没给个准话。但林修齐估摸着,应是顺天府尹没跑了。 林修齐此时正往宫外去,一路上心中要呕出血来! 原先林向志之事一出,王经纶的折子一上,林修齐便知道,这是要上京理论来了。 便想着,要在此事上为舅兄额外使些力,借王经纶升迁之事,来安抚王家人。 这才在皇上找内阁商议之时,着力推荐。又在第二回议事之前,找另几位阁员运作了一番。 还不止如此。 便是皇上愿意听他们的意见,那也得有好缺才行! 他又暗中打听了几位年事已高的要职大员,竟无一人有归家含饴弄孙之意。 最后无奈,你不想体面,我便帮你体面。只得下手细查了那几位。 谁家没点龌蹉事?这不,强行地便让原顺天府尹给贬谪了。 那徐家年前便出了京都。天寒地冻地,虽不及告老还乡那般悲戚,却也是惨兮兮地。 京都见了的人家,谁不心里感叹一句,可怜见的? 若知道是他林修齐干的好事,少不得要骂他心黑。 如此波折,这才为王经纶谋了此等好差事! 谁想,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王经纶竟翻脸要不认人了! 顺天府府尹虽只是正三品的官级,比照他原先任的徐州布政使的从二品,还降了半级。不过,京官向来就比地方上的官员要来的尊贵些。 更何况,顺天府尹可不是普通京官。 顺天府虽不过寻常州府的一郡大小,只辖这东西南北方向上的四个县,却乃天子脚下。 日常所涉之事都乃达官贵人的要事,轻轻松松,便能有政绩。再有,既管理着京都这片地,自然也格外容易入天子眼。 此等要职,向来都是由二品大员降级出任。总之,王经纶这回绝对算是飞升了。 林修齐苦闷不已。 原本还在为吏部修河款之事窃喜。河款年初就能拨下去小半,林家再怎么进帐少、开支大,撑个大半年总是没问题。 有了底气,便不用再受制于人。林修齐在殿上便心下松快,惬意得很。 后头讨论选秀之事,他也是心思飘忽着,一旁计较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林修齐暗自打算,一下朝就回去放他家那个混帐出门。 那混帐最会惹事,便是这两日皮紧了些,也只是面上。只需稍微撩拨一下,定会忍不住去找苏家小子与那丫头的麻烦。 惹怒了那两人,王经纶赔礼道歉的点子自是不成,那也怪不到他头上。 这样既全了他看好同哥儿的心思,也不会断了两家的往来。 甚好甚好! 哪想,散朝时听了景帝留王经纶御书房议事,林修齐便松快不起来了。 倒忘记了这茬! 王经纶若升任顺天府尹,便将一举成为京都重臣。自然无需再倚赖林家势力。 而林家将来又不由王氏母子继承,王家如何还能心甘使上那么些银子? 往后两家便是和睦,只怕也不会再有五万之数了。便是能有一万,也合该他们窃喜了。 林修齐叹息,愁! 这河道款也只一回,哪能长久的?还是得找门路啊! 思来想去,便决议回去便交代叶氏,去向济义侯夫人探探口风。 此事他早前便琢磨过,只还在犹豫,如今却是下定了决心了。 若论有钱,这京都谁能比得上济义侯? 任家封侯便是因为镶助先帝大业。立朝之后,又得先帝投桃报李,得了爵位不说,族内子弟也分去了不少皇商的名额。 前朝时期,尚有不少江南大族财力远出其右。但新朝这么几年,便是不足称独领风骚,也少有能与之匹敌的。 只是,任家乃睿王一派。林修齐这才迟疑了大半年,总归志哥儿也还小,如今也才十五。 不过任家与睿王也不是一体的,不然,任凭他家如何富有,林修齐也断不会打这个主意。 睿王虽装得与世无争,别人信,皇上与林家却不会信。 若是与睿王沾染上了,不用皇上厌弃他们,便是他宫里的姑母,也饶不了他。 睿王外祖虽是任家人,却只乃一个庶子。若不然,以任家门第,也不会送嫡女入别人家为妾。 任太妃是嫡女没错,却只是庶门嫡女。 这故去的老侯爷,乃任太妃嫡亲大伯。现在的济义侯,乃其堂兄。 照说便是如此,两家也合该一体。 只不过,早年因睿王妃之事,两家生了嫌隙。如今虽面上仍作一体,内里却是连话都少说。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波三折 , 先帝起事之时,睿王年纪尚小。后来到了年纪,人却已在军中。是以并未说亲。 彼时的济义侯,有意亲上加亲。任高盛便遣了自家儿媳常氏,上门为其小孙女说亲。 这任高盛只是任氏大伯,非睿王外祖,多少还是隔了一层。老济义侯如此相帮程家,自是希望关系能更稳固些,将来也能多得些好处。 常氏与任氏说是说定了,却只口头上定下了婚事。既无信物,也未曾走正儿八经的排场。 常氏两子一女,尤其疼爱任雨萌这个幺女。 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倘若程安康不幸遇难,她闺女可如何是好? 是以这事只与任氏私底下说了,并没有声张出去。 对其公公,常氏只说定下了便含糊过去。任高盛也不曾要信物来收着,婚事向来由母亲打点,常氏收着自是妥当。 彼时先帝倒没想过,要靠姻亲来拉拢任家。毕竟,任菲儿就是任家人。有这层关系,两家已算稳固。 任氏远在千里之外,便只以为,无人为程安康操持终身大事。便想做主,为其求娶军中将领之女,也好拉拢下属。 那任氏为程安康定了亲,并未向先帝通气,也是有着自己心中的打算。 她娘家人已是站在她身后,便想借程安康的亲事,来拉拢另一方势力,才好与林氏抗衡。遂可以隐瞒了此事。 不过,与程安康,却是去信了的。 只说了这事儿。并叮嘱他,若军中将领家中有适龄女子,自己多上心一二。 此后两年,程安康年已十八,先帝便在军中为其问了罗家女为妻。其母却早在徐州为其应了任家女。 程安康只装作不知两边情况。况且彼时战事正酣,都只口头说合。 待到开朝,程安康已二十。两家闺女都已成了十八岁的老姑娘。 任家只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儿。谁知程安康母子见罗星茂封了侯,又掌着五军之一的中军,便铁了心要娉罗春芳为睿王妃。 济义侯自然是大怒! 他家小孙女被耽搁这么些年,这小子却转身要另娶他人?就要御前理论去,其儿媳常氏却支支吾吾说,未曾有信物,更不曾有婚书。 任高盛气得吐出一口血来,大呼,妇人短浅误事! 常氏面上惶恐忏悔,心内却并无多少实意。 公公可以不在意她闺女的名声,只求家族前程,她这做娘的,却不能不多考量一番。 彼时谁知道睿王会不会有个万一呢? 不过,害闺女错过了如此姻缘,常氏对任氏的怨怼却不少。这任菲尔竟胳膊肘往外拐! 如此,两家已是生了嫌隙。 不过睿王母子自知理亏,姿态放得低,赔礼道歉一番,济义侯便面上揭过了。 谁知,隔了两日,那任氏回娘家来,竟要以侧妃之位纳了他家孙女! 如此羞辱,实在是欺人太甚! 同样的都是侯位,罗家的闺女能做正妃,他家的雨姐儿却只能做个侧妃? 任氏却心里打的好算盘。 人姜家还是国公府呢!姜家那嫡女不也做了程安邦的妾?且未等到立朝便过世了,连侧妃都不算呢! 大不了,咱们也让雨姐儿先生下长子就是。 有我这做姑母的看着,还能让罗氏欺负她不成? 一番话说的常氏火冒三丈,指着门口,让她赶紧滚! 他程安康有多大的脸? 不过一妾生子!还是仗着他任家的钱财,才在皇上面前得了脸。 往前看,林氏母子可曾拿正眼瞧过他们母子?便是在任家,谁又看得上任高山那一房? 这任高山,便是任菲儿的父亲,任高盛的庶弟。 真真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这任菲儿早已不是当年的受气包,如今得势,摇身一变,已是一国贵妃。 哪里受得了这等子骂? 当时便恼羞成怒,刺常氏一句。 “你家雨姐儿都是老姑娘了,还这么端着! 瞧不上我儿的侧妃之位,我看最后能落着什么好!可别等到要进庙里做姑子了,再来求我!” 这话叫济义侯知道了,也怒不可遏,直言要断了与他们二房的关系。 什么家族前程的?老子都一个小辈指着脸羞辱了! 阖府赶了任氏一行人出去,再不准他们上门。 好在睿王是个上路的,又过来好生一番赔罪,这才解了门禁。 他诚心相求,又以外孙自居,不停地自责。说正妃之位乃他的过失,因他未能提前得了消息与父皇说。 只不过罗家乃父皇亲自牵的线,他为人子,实在无法拒绝。心中对任家表妹愧疚不已。 两家不能亲上加亲,他遗憾不已,遂再次拿出侧妃之位,求娶他家的另一位庶女。 这样替换了,既可以全了两家的面子,毕竟外头已有风声,只需解释说传言有误,定的是任家庶女便好。 这番操作,虽知晓内情的任家人会有些尴尬,不过家族利益在前,睿王又摆了如此低的姿态,给出了诚意。 济义侯便应下了。 却没想,真是天要断他们两家的关系。 任菲儿听说这事后,却不肯认这桩亲。 非要纳她们二房,她嫡亲的娘家侄女任秋彤为侧妃。还说,她儿侧妃的位置,怎能让一个小小庶女来占了? 其实吧,不过是想拉她娘家人一把。 其父任高山虽也是人家子弟,但却是个不成器的。又只一庶子,早年分家出去,并未分得多少银子产业,日子过得拮据得很! 这任菲儿就想了,反正她大伯家已有了侯爷的爵位,日子本就过得好,掌着任家偌大的家业,不缺这么一搭关系。 任家大房自然又是气得一阵心肝儿地疼。 便是睿王有心再舍出一个侧妃之位,任家大房也不可能同意。 姐妹二人同伺一人,若无特殊原由,不过平白惹人笑话。如今他任家可还有脸面可言?都被这一对母子给作践没了! 睿王心中对任氏颇有怨言,没见过母亲如此扯儿子后退的,一时头疼不已。 他这每一个位置都是有用处的,还有其他的人家要拉拢。却不得不舍出一个来,唯恐最后血亲反成了仇人。 奈何他忍痛拿出来,任家却不想再接了。 总之,最后任家大房是彻底地恨上了这庶房的母子两。 小娘生的,就是上不得台面!眼皮子浅,这都做的些什么事儿?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元节 , 一晃到了上元节这日,苏世秀早早用过夕食,便催着底下的三个弟妹出门了。 上回庙会,苏世秀单独一个人行动,没带他们三个。回来就听这三个抱怨, “大哥自打从南方回来,就与我们生分了。出去玩也不带咱们!” 苏世秀只得解释,上回去的时候,有他们严家表兄表姐领着,便用不上他。 三小只才不听这些。老二苏世言偷偷问他,“大哥,你是不是与瑶表姐吵架啦?” 两个堂弟本就与严书瑶玩不到一起,倒是最小的那个妹妹,因都是女孩子,严书瑶倒能笼络几分。 苏芸芸听了她二哥如此问,这才了然,哦了一声。又拍了胸脯保证。 “大哥,下回我们不带她,你还带我们去玩吧!” 自打前儿起,苏芸芸便一天往他院里跑上好几回。一再叮嘱他,大哥这回可别忘了,出门时候要来叫我们的! 今儿约了钟灵看灯,还得带着三小只灯泡,苏世秀心中苦闷。 不过想到一会阿灵收到礼物的喜悦,又美滋滋起来。 是以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苏家的马车便往皇城外去了。三小只也乐得早些出门,小孩子家家的,都好出去玩。 马车上,苏世言与苏世清倒还算安静,小小人儿坐得端正,明明眼里也是和芸芸一样的雀跃。 苏芸芸掀了马车帘子,看了一路的各家灯火。 忽地见了周家马车,冲那边大喊:“梅姐姐,梅姐姐!” 两拨人少不得又并做一拨,如此,队伍便有了七人。灯泡越发地亮了。 这两家在京都也算是奇葩,人口都极为简单。 苏家老国公夫妇两个,本就是寨子里的大二当家的。二人乃真心相爱,且在征战中也算势均力敌。 像别家那样,老爷子飞黄腾达以后,多纳几房妾室的事,自是不可能在苏家发生。苏家老太太李飞燕可不是吃素的。 况且他们有二子一女,也不存在他老苏家断了香火的说法。 老大苏元明与周氏本就两情相悦,于军中定了终身。加之有老娘李飞燕看着,苏元明也并无妾室。况且,他去得也早! 老二苏元朗娶了皇帝的女儿,长乐长公主。虽只是个庶公主,那也是君!自是没有纳妾的道理。 他们二老追随先帝之时,也带上了寨中一半愿意相随之人。其中,就有一万姓少年。 万全武乃是孤儿,得苏李二人带到寨中抚养长大。像他这样的孩子,寨中还有好几个。苏李二人只当顺手为之,并未放在心上。 但那几个孩子心中却当作天大的恩情,虽无养子的名份,却有养子的事实。 苏家老三苏元芳,便嫁了万全武。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很好。 这万全武也是个勇猛的。 如今老国公与苏家老大都不在了,老二苏元朗便意留京都,照看家里。遂领了九门提督的差事。 苏家的左军便交给了万全武,现任左军都督。如今,带着苏元芳在任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琉璃盏 , 钟文华并未出面破题,只暗自琢磨。便是偶尔先有了答案也不言出,要等旁人问掌灯之人核对时,再自行心中计较。 钟灵好奇,“大哥今儿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见其微微点头,依旧笑得十分内敛,钟灵不禁感叹, “大哥就该多出来走走。 平日里得了空也只坐在家中看书练字,没见有个轻松的时候,实在是太愁人了!??” 钟文华含笑应声说好。 往后是得多出门走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可惜灵灵说过些日子找他有事,前些日子便没有跟去舅公去南边。算起来,那伙人走了已有十日了。 本来钟文弘也是要去的,只是丁叔突然改了主意,说他也想去南边看看。有他师父出马,便用不上他了。 再就是,这几个小子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 其实也不过比照年前虚长了一两月而已,却因为翻过了年,岁数上突然地多了一年,家中妇人便紧张起来。 说什么也不让这几个未成家的小子去,要留他们在家中相看人家。 最后四家都派成家了的小子顶上去,大伯二伯家的文义文怀,与外公舅公家的明理明达。钟灵家去的仍旧是申叔。 一行人没走几步,就到钟灵的糖果铺子设的灯笼摊前。 这般看过去,啥也瞅不见,只因围了里里外外的好几层人。 这行人心下好奇得很,这丫头莫不是又捣鼓出什么新鲜玩意了? 便是陈钟庄上的人,也只知前些日子她那丫头带人在做这个,具体的却是不知。 对了,如今城外西边他们那处庄子,就叫陈钟庄。 五家不比以往,如今只当一家人。 钟家的姑娘小子们,都跟着钟灵与鼎鼎,唤陈家两位阿公外公舅公。陈家人也随这姐弟两称呼钟家人。 庄子上以外公舅公两兄弟的辈份最高,这庄名便以陈家在先,叫陈钟。 今儿设灯的,不止那些手艺精巧之人。街上来往之人如此多,各家铺子自然不会错过此等打名声的大好机会。 钟灵早些便交代芝柔,做些琉璃盏出来。 虽然她那铺子如今京都无人不知,不用费心吸人眼球。但节气之上,讨个喜庆吉利也好。 芝柔是个极为手巧心细的。 钟灵只与她说了大概步骤,连演示都未曾,这丫头就应声说明白了。后来做好了,拿给她看的时候,还说了自己做的改进。 钟灵欣喜不已。 她如今还不知要如何培养手下的人。当初选这四个芝出来的时候,便是取了各自的长处。 不过,当初只以为她们比旁人多擅长了两分,大概是过往经历中接触得多。 没想这四个频频给她惊喜。竟不是熟练所致,实乃天赋使然。虽这一技之长也有勤加练习的功劳。 钟灵很爱中世纪现代风格的那个装修调调,奈何美是美,价格也很匹配。 她只得自己琢磨,在网上搜了好些diy的点子,其中就有一个很流行的麻绳灯罩做法。 做起来也简单。 将麻绳泡入胶水中,另吹了气球起来,再将浸了胶水的麻绳往上面缠。 等胶水风干了,这麻绳也硬了定了形,便可戳破气球,只留球形的麻绳外罩。 这罩子用在灯泡上,很是温馨。 类似的,她便想用自家的宝石糖,做出五彩的琉璃盏来。 不仅好看,还能吃! 也不需如平常花灯那般大,就只拳头大小便好。 家中现成的蜡还有多的,她便与芝柔说了。将蜡搓成小团,在琼脂糖津里滚上几滚,再搁置了风干。 待稍干了,便刷上各样颜色,待颜色干透了,再入琼脂糖津滚上一回。 如此试上几回,做出适合的厚度来。 搁架子上晾干的时候,底下留了圈口大小没上糖。正好便可以化了蜡从此处流出,也自此处放进去女子吃酒的小盅,倒些清油入酒盅。 琉璃盏便好了! 做出来的成品连钟灵都惊艳了。 这丫头自己便是个绣工好的。原先钟灵只说了胡乱涂抹些色彩,没想芝柔自己作了绣工花样,还要更好看些。 还照着上头花,配了此花的香粉在清油里。 色、香、味俱全! 如此玲珑剔透,美轮美奂,又极为精巧的样子,自是吸睛无数,这才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苏世秀等装扮显贵之人,又有钟灵自称铺子东家,一行人轻易地便拨开了人群,到了中间来。 便是苏世秀有着前世今生的阅历,见了这琉璃盏,也得称赞这心思灵巧,手艺精细。 本就是图个乐子,自然不会在灯谜上为难人。钟灵嘱咐芝柔,只市坊间收集些寻常都知的谜面歌谣啥的,做个样子。 他们这会儿到的时候,桌上稀稀拉拉地摆了七八盏灯。 钟灵只以为框里还有,可是做了六十六个呢!便让芝柔多拿些出来摆上。 谁想竟是都卖完了! 这才多大一会儿? “阿灵,你这糖果屋干脆新品便推这灯好了,必然又是大卖。”苏世秀提议。 钟灵无语之余,也有些得意。哈哈哈大笑,直道好主意! 只剩这么些,陈钟庄上的几个娃娃倒是大度,说咱们回去再请柔姨做。 便让与了周家的小少爷与苏家的三小只了,也给这里里外外的围观群众留一半。 庄上几个娃子很是自豪,这灯可是咱们家做出来的! 得了琉璃盏,四小只兴奋不已。 平日里多喜欢吃糖的人?更别说是宝石糖了! 如今却舍不得舔。 都道要拿回去,好好收着。等明儿一早,便请小伙伴们过府来,少不得拿出来炫耀一番。 怡怡几个见了,虽是主动让的,却也眼馋。走动起来也快些了,只想赶紧回家去。 钟灵见了,懊悔没提前几日拿给这几个小的先玩玩。 这会儿入了街里头些,来来往往人群里,偶尔也能见到别家的小娃娃捧的有,无一不是爱不释手。 苏世秀先前没细看,这会儿发现这灯还带香薰,倒是暗合他的心意。 便要哄苏世言,将他的那一盏灯拿出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送礼 , 苏世言哪肯? 少不得花些功夫,又是许诺改日带他去骑马,又是保证以后多带他出门玩的。最后那小少年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苏世秀捧着小琉璃盏,里头灯火引着他胸腔内那颗火热的心,一跳一跳的。 也等不了灯火将歇,人群将散了。现在就要将礼物送出去。 索性这儿三家都有人看着,因上回庙会之事,派的婆子小厮护卫等人也多。 苏世秀便转身嘱咐交代一番,才悄悄凑到钟灵旁边,小声说: “阿灵,我有事要与你说,咱们去那边吧!” 钟灵只以为他有什么不方便说与旁人听的,毕竟他们二人往日聊天内容,多与这地界不合时宜。 便也与大哥说了一声。 还交代,如果她晚些时候没回来,便不用等她。可能是有事耽搁了,晚点她自己回去。 这丫头有武功傍身,虽然只些花拳绣腿,但一般人定奈何不了她。再有,苏世子往日都周到,或派人送她回去,或亲自相送。 钟文华便点头了。 这二人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苏世秀有停下来的意思,钟灵便有些狐疑。 “你有啥事?在这儿说啊!还非得寻个风水宝地不成?” 苏世秀心下暗悔。先前只顾着激动欢喜了,不曾留意这周遭哪儿好说话,也未曾踩点。失策了! 不过,他对这京都熟悉得很,便干脆停下来,在脑子里琢磨一番。 其实嘛,放花灯的那湖边就挺不错。只是眼下这片各处尽是人,都不好说话。 万一有机会牵牵小手,也得被周围的人群给吓跑了。 不好不好! 便干脆拦腰一抱,飞上屋顶去了。 钟灵陡然这么身子一腾空,啊呀叫了一身,便大骂,“苏世秀,你有毛病吧!还有,这是抱上瘾了?” 不过还未等苏世秀安抚讨饶,她便安静了下来。 只见底下灯火组成了一条璀璨星河,里头人影攒动,这般从高处看来,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苏世秀见她面露惊叹,也心生得意。 爬屋顶这等浪漫的事,先前竟没想到!还好脑子及时转了回来。 二人在屋顶坐定,这会儿也不着急说事了。只静看人来人往,尘世纷扰。 如此置身于外,似乎连底下的喧嚣也远了去,让人的心不由平和下来。 极静便生出丝丝缕缕情愫来。 钟灵有些不自然,欲找话说。想到方才出来,便是要说事的,遂胳膊肘怼了怼身旁之人,问: “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甫一问出去,便后悔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问话,此时碰上苏世秀眼里的专注与认真,钟灵心下一惊。 便知怕是不该相问,心下大悔。 聊聊月色啥的多好!干嘛非得自个儿送上去问这个? 不不不,钟姑娘,聊月色也是不行的!到了这份儿上,怕是聊什么都不行。 苏世秀从空间里拿出那盏琉璃灯,又捉了她的手过来,小心放在她手心。 “阿灵,我有礼物要送你。” 啊???钟灵满脑子问号。 这特么的是个逗逼吧! 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现金/点币等你拿! 这东西是她家的。才在她眼前转的手,在外头溜达了不到半个时辰,这就敢拿到她面前来,这般敷衍人? 白瞎了姐的心跳加速、小脸飞红! 苏世秀见其神色,痛惜此前大好的氛围尽散。 只得在钟姑娘看智障的眼神下,从空间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瓷瓶来。 哦~~原是这个! 苏世秀也不卖关子,直接揭开瓶盖,一阵极淡的清香幽幽漫开来。 随后又往琉璃盏内滴了三滴。 香味随着跳跃的灯火升起,忽明忽暗,一阵旖旎缓缓侵入,些微缠绵萦绕不散。 钟灵捧着琉璃盏,如有千斤。 “阿灵,喜欢吗?” 钟灵刻意不去看对面那人眼中的深情,只垂头点了两点。 “本打算新年那日,上回逛庙会的时候送你,结果出了那事。这才耽搁了。” “你喜欢这味儿吗?我觉得极为衬你。” “前段日子我琢磨着给你准备新年礼物。想起在南边研制药粉的时候,有一株独有异香,便想做了香水来送你。” 听他这般自顾自说话,钟灵实在不好再缩头鸵鸟。又讶异这东西竟是他亲手做的,一时心中肿胀,感动不已。 便扬起了笑脸打趣他, “我倒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可惜白白浪费在了你这等对金银不感兴趣之人身上。不然,又是一间盈利的铺子。” 苏世秀立马接过话头,献殷勤道:“你若想学,我教你便是。如此就不算浪费了。” 额!谁要抢你的东西了? 见她不赞同,苏世秀无所谓道: “这又不是什么独门秘技,我不过是仗着前世的见识,才捣鼓出这个来。 便是不说与你听,你回去试上一两回,也一准儿能弄出来。 只不过这香稀奇些,我在京都倒不曾见。若不是那回机缘巧合,我也不会想到拿它做香水。” 他这般说,钟灵一想,也是!大不离便是利用蒸馏,提取出精油来。 这个她前世也看人家做过。 有一回和同学去西部某州的东部玩。沙漠里的山谷绿带,周边多是些葡萄酒庄与薰衣草农场。 她们一行人去农场摘薰衣草的时候,也参观了人家做薰衣草精油的小作坊。 本以为会是什么高深复杂、高逼格的事,没想小作坊就是小作坊,只一口大锅架在那儿,盖上连一根长长的管道,入冷凝池。 总之,不是什么难事。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入怀 , 苏世秀斟酌一二,才问:“阿灵,你可有回礼给我?” 额......并没有。 看他满脸期待,钟灵略囧。 “明儿我可就要南下去了。”苏某人装地可怜兮兮。 说到南下,钟灵倒是有所准备。 苏世秀帮她良多,她却一直未有机会表示。此番他要出远门,她特意准备了些东西。 心想,不如此时拿出好,充作回礼好了。 “我给你准备些在外用的东西。 也不知有什么得用的,不过衣食住行为大。这四样到位了,便过得去。” 说着从空间拿出一件雨衣一双长筒靴来。 “山里雾重湿气大,这雨衣你收着。是我给一亲戚代购的,可能有些大。” 苏世秀心里美滋滋,不过对于这偏大的说法,却不能认下。 便嘟囔:“我如今还未满十五,等过两年,一准儿小了。” 钟灵懒得理他,她那表姐夫可有一米八五。 “这牌子的雨衣质量挺好的,轻薄透气又结实。你可以穿在外衣里面,应不会臃肿。” 苏世秀捧着雨衣,乖乖点头。又眼神示意那靴子,也想要! 钟灵便将靴子也递给他。 “这也是我姐让我买的,本是一双雨靴。不过我怕打眼,前儿才寻了皮子来,用胶水贴了面。” 说着有些难为情,“贴的不好,你别笑话。” 苏世秀看那上面的褶皱与拉扯之处,忍俊不禁,不过内里却是暖意一片。连番感叹,阿灵真好,如此关心我! 还有呢! 钟灵又掏了一个电炉子,一口小锅出来,还有一打方便面。 “之前给过你几条被子,便是路上有何不便,你也可进空间里睡。 这炉子与锅子也是。若是一时找不到吃的,便自己煮面煮粥吃吧。” 说着揭开锅盖,原来里头放了一小袋米。 “应急用,就不那么讲究了。” 想想又埋汰他, “讲究了你也不会!我估计你也不懂生火,才特意地准备了电炉子。” 苏世秀只眼神温柔,听她细数嘱咐。恍惚升起夫妻清平日子的温馨来,只觉得格外舒心。 她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苏世秀将东西都一一收好了,便不错眼地盯着钟灵看。 这丫头对他未尝无情,只不知为何,不肯正视。都说小别似新婚,没准儿这回他一离京,这丫头便想通了。 只不过,离开前得将她带进门才行。不然,柔情蜜意没有,反倒人走茶就凉。可别真凉凉了! 便屁股一点一点往她身旁挪, “阿灵,我这一出门,少则半年,多了一年两年也说不准的。你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钟灵知道他想问什么,奈何她这边还没捋清楚,便只作不知摇头。 苏世秀暗自叹息,如此瞻前顾后可行不通。看来还是得使力推上这丫头一把! 遂直接长臂一伸,揽了佳人入怀。 又赶紧趁坏中之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压低了声音,颓丧失落地道: “我这回南下,路上艰难险阻。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要是遇上点什么,还不知回不回得来。” 钟灵翻了个白眼,低声呵斥他,“放开!” 苏某人继续可怜兮兮,摇头道:“不放!” “你放开,让人瞧见了笑话。” “咱们在暗处,下面人在明处,便是火眼精金,也瞧不见咱们这边。你可别唬我!” 钟灵懒得同这泼皮无赖理论。 如今尚未开春,夜里还是很有些冷,更何况在这屋顶上吹着冷风? 只得自我安慰,就权当一人形大氅吧。 也是鸵鸟得炉火纯青。 习武之人,本就不畏寒。更何况,这是要将身上披着的狐裘大氅的面子往哪儿搁?不知会不会气得掉毛。 见怀中之人没了反抗,苏世秀暗戳戳窃喜,心里美得直冒泡儿。 二人相依相偎,静看此间人潮涌动,灯火明灭。 钟灵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人尽灯未歇。 夜深人寂静,情迷意缱绻。 “啊?我睡着了?”钟灵抬头问。 苏世秀见她迷糊的样子,呵呵低笑一声,“嗯,睡得可真香!还有口水。” 是吗?又低头看他胸口,果然一滩水渍,钟灵不好意思挠挠头。 “什么时辰了?” 钟灵边问边从他怀里坐起,顺便将肩上多出来的披风还给他。 “下面才散,应亥时未久。本也要叫醒你了,再晚,伯父伯母可该着急了。我送你回去。” 苏世秀说着便站起身,捏捏胳膊活动活动腿脚。随后便伸手过去,要拉钟灵起来。 钟灵见了面前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指根掌缘处多有厚茧,不知怎的,看着颇叫人安心。 遂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放了自个儿小手上去。借着力顺势起来了。 许是久坐脚麻,更许是起来时某人暗中使了力,钟灵再入其怀。 苏世秀顺势便揽了她,二人往城西飞掠而去了。 钟灵躲在他披风里头,只冒出一个小头透气。一路无言,暗自思忖着二人如今这情形。 待进了庄子,苏世秀放了她下来,正要张口,钟灵已经扭身跑开了。 只往背后挥挥手道:“今儿太晚了,明儿一早我去城外送你,有什么话到时再说。” 她得回被窝里理理清楚,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这人是个狗皮膏药型的,她装傻充愣也有一阵了,可是行不通。 苏世秀见她逃也似的速度,暗笑,也不能逼这丫头太狠。 今儿够了! 边转身回城去了。 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他们二人走得快,前面那伙人也才刚到不久。 这边钟灵到小院门口时,见里头灯还亮着。便知她爹娘都还未歇下,只怕还在等她。 才推门进去,便见正厅大门开着,钟兴维夫妇两正坐在火盆边。 那二人听了这边动静,扭过头来。先是放下心来,随后便是唬了脸,让她进屋坐下问话。 方才听了她大哥的话,二人忧心之余,也下定了决心,约束这丫头刻不容缓。 那苏世子明显对他家闺女有意,只是这些大户人家的子弟,能有几分真心?便是如今心诚,往后日子长了,可难说。 他们小门小户的,便是说理也没处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