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祈年间李怀仙》 南国录 第一章 固州侯弑兄登帝位,玉衡星降世落留州 圣人云:“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 一个王朝不管建立多少年,有多坚固的城池,只要人心变了,一切就会瞬间变成断壁颓垣。 李浊清衣袍节碎,气喘吁吁地把剑搭在自己大哥的肩头。此时李浍洁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 李浊清:“后悔吗?想活命可以说。” 李浍洁:“后悔没早点杀了你。” “那咱们,下辈子见吧。” 元祯十八年春,南邙固州侯李浊清勤王入京,先斩太子李浍洁、四皇子李油淼于观星台,后将父皇李欻囚于含风殿。又改南邙为固并重新划分国家版图为六郡二国三岛,六郡之下分为一十八个州府统治天下,改年号天祈,余则依前朝之制。 只要战争的硝烟散去,秩序就会在不久后恢复。而战争被忘记也只是时间问题。 天祈元年秋,七月晦,临兴宫内。 年轻的皇帝仰头躺在龙椅上,耷拉着眼皮看着群臣,百官肃立。李浊清轻咳几声,一边眨眼一边说:“百官近日多有上书,我,嗯,朕都已过目,如今国家战事方定,新朝初安,立足未稳,应当与民休息。那三使司,吩咐门下各大小官员,将朕意起草为诏,传至天下各郡州府,使天下州府官员知晓朕抚恤军民之意。然后提醒郡中所封公侯,宜捐献财帛并出府兵若干,帮助各地军屯镇压起义与山林贼盗,啧,没事儿了,就这些吧。”,说完给了领班太监一个手势。 黄公公:“有事可奏,无事则退。” 只听行列之末有人说:“陛下,臣有一言,昨夜亥时天朗气清,北斗星异动,有一星宿坠落,臣以为不祥之兆,请陛下多多提防。” 皇帝正揉着腰,回头看了一眼说:“不不不不,你丫的等等,朕问你,你管啥的?” “臣是司刑攘戎司主簿程群。” “司刑攘戎司主簿,啧,不是,那个司礼安民司出来,两件事,第一把你部门的名字给我改喽,太拗口。第二什么时候校书郎也能登殿了?”皇帝两根手指捏得死死的指着首相姚公佑。 公佑不急不慢回答说:“答陛下,臣不日必上书奏请拟改本部名称;其二前朝之制,每五日议政,朝堂上需有三司九卿共四十九位官员站班,方能坐镇天下。新朝初立,官员甚少,遂准许此四品以下官员上朝议政。” “嗯,行,充数的是吧,我说丫这么无聊,行了,咱们不搞形式主义,以后这个级别的可以不上朝了。你要非按章程办事,那就等春闱把人招够了再说。不过这个事儿得讨论讨论,他说的星宿坠落,是真是假,你知道不?”皇帝问姚公佑,又转过头去跟程群说:“你司刑攘戎司的咋还关心星象了?你们部门这么闲啊?”程群连忙摆手,不敢应答。 姚公佑笑着摇头答道:“此事要问钦天监主事。” 这时殿下一人出列,李浊清看见就问:“计爱卿你知道?” 此人正是司礼安民司下辖钦天监主事,姓计名施字中允,自幼学道,奇门、堪舆、卜卦、观星不一不通,为京都达官贵人所推崇,坊间有美名称其为玉蝉真人,并有传闻说计施差一步就可升为地仙。 计施欠身说道:“答陛下,今日入朝前钦天监小童已经把昨夜星象绘图交予臣了,只是还未来得及查看。” “那你现在打开,拆解一下星象之意,看看是吉是凶,也断了人们的胡思乱想。” “谨遵谕旨。”计施从袖中抽出卷轴打开看了一眼说:“确实如校书郎所言,昨日戌时起玉衡星便有异动之象,微微晃动且愈加剧烈,直至亥时随一道紫红相杂的光束直直坠落下来,依臣所见,是玉衡星君或星君身边的仙童降世,来世间一展功业。” 陛下思索片刻问道:“计爱卿大才,是否已经知晓这星宿下凡将投胎何处?” 计施:“臣告罪,此事臣不得而知。” 陛下摆摆手忙说:“唉,爱卿说的哪里话,不知者无罪矣。” “陛下,这词儿用得不对啊。” “那就恕我不知者无罪了。” 计施一笑:“陛下大才。” “得了得了,还有事吗你们?”李浊清身子往前一欠身,直腰便可离开。 黄公公熟知皇帝习惯:“各位大人,今日就到这儿了,退朝。” 李浊清欠起身拍拍屁股走了,群臣转身出门四散。 计施在前面走着,后面有人喊他,“中允先生,等老夫两步啊。” 计施转身拱手说:“姚公何出此言,论年龄我可还长你十岁呢。” “欸,计大人,您自幼修道,怕早已经能窥仙门,有长生驻颜之术,虽年长我十岁,看着却似小我二十岁不止。”姚公佑边说边摆手。 “哪儿有什么长生驻颜之说,只不过是施平日里修心养性,即绝七情六欲,便无所伤身而已。” “哎,您是修道之人,自然是我们凡夫俗子不可比的。”姚公佑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我有一事相问,方才大殿之上,陛下问及星象之意,中允兄非是不懂而是不说吧。您自一十六岁顿开心境,轰动京师,当是时我为六岁小儿,亦知京中有圣人现世。之后您又修习各种数术近四十年,我不相信大人算不出这星宿分身坠落之地啊。此种猜疑怕是不光我会有,陛下也会有,而计大人也绝对知道自己隐瞒此事会招致陛下的猜忌,所以我不明白中允兄不惜遭陛下猜忌也要隐瞒此事是为何?” “我与公佑相交甚久,岂会不知我心中所思。廉贞星宿降世,定有天机在身,如此天下必会被此人搅弄风云。但此事若由我口说出,就等于将自己无端陷于这涛浪之中,难再逍遥;而任其发展既不伤害自身,又不会扰乱天地本来的运势,何乐而不为?所以也烦请姚公休再挂牵了,于自身无益啊。” 公佑知道不会问出答案,看计大人表情,也难猜到什么,毕竟他永远是一个笑眯眯的面相,只得作罢。二人作揖分别,回家去了。等二人走后宣恩殿旁闪出一个黑影儿,不一会儿李浊清在从文阁听见叩门三声,他翻了一页书,梗了梗脖子说了句:“放下走就是了”。他放下书打开刚刚出现在桌上的纸条只见上写:“施,避祸尔。” “果然如此,也是好事一桩啊。” 李浊清对面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儿,双手捧着一本《国史》,偷看了他一眼。李浊清注意到了之后会心一笑,就问他:“你是不是想问我计施不说实话算是什么好事儿。” “是,父王。” “恪儿,世间有这几种人,其一无才无德者,不堪大用,为兵为民,以资国用。其二有德无才者,这种人不能办事,但可以推崇为圣,以开教化,以固统治。其三有才无德者,这种人会办事,好笼络,最适为官。其四有才有德者,虽然是办事的好手,但是他们在乎对错,心里有自己的一套衡量,所以既不好笼络又难用来办事。而且他们的那套衡量不一定和咱家的一样,懂吗?这种人不能脱离咱们的视线,是威胁最大的人,必须要让他们为官,但是用在哪儿又都不安全。计施正是这第四种人,所以如今计施不敢插手国事,才是皇室之幸。” “孩儿明白了,父亲大人讲的是帝王用人之道。” “欸,聪明,今天到这儿吧,一会儿有人来,你找你娘玩儿去。” 太子刚走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戎装,两只眼睛刻意的收敛着杀气,手里带着一个折子来了。 黄公公:“启禀陛下,廖子兴廖大人请见。” “提前约好了,让他进来吧。” “诶,廖大人请进。” 廖子兴进来行礼,说话单刀直入:“陛下,这是此次进京后囚禁的文武官员和二位皇子门下客卿的名单,连带家属共计三千五百四十二人,如何发落,请求陛下定夺。” 天祈帝转了个身,看着眼前这个人:“下次没人就叫哥,你和别人不一样。” “臣不敢。”廖子兴还是一本正经的。 “那就爱你怎么样吧,反正以后咱俩见面的机会不是很多了。明日去司刑攘戎司领个牌子,再带一万三千精兵,具体挑人你自己来。择日启程去往凉州,我封你凉州伯,出任平西抚司使兼平西将军,替我把守好西边边境,这块地方交给谁都不如给你放心。羯陀,弓月,西辽都不足为惧,蕞尔小国不成气候,你随机应变就好。家眷随行,但西边穷苦,如若怕子嗣找不到好的先生,我从宫中找个读书的跟着去,再不行,让廖文留下来在我御书房跟恪儿一起读书,韩先生你知根知底,其弟子方子义,当年十二岁就能享誉文坛,如今做了参州的辑月使。” “陛下厚爱,臣万死不惜。至于廖文,臣打算教他武艺,识字的先生我去当地找就行。刚刚说的事情还请陛下定夺。” 天祈帝一边翻看折子一边问:“黄公公,给我弟搬个凳子,让他坐下。把这折子给攘戎司去,别让我弟跑了。你啊,马上就要走了,能不能让自己歇歇,这一年都没停了,受得了吗?对了,这些人有没有想入朝为官的?” 廖子兴坐下说:“禀陛下,只有几个人有此想法,大多数还是誓死不从。” “陈公秀可在其中?” “陈公秀不肯背主,已经自尽了。臣去他家中搜查只剩妻子还在,今晨也在狱中自尽了。” “唉,当年的太子要是能重用这些人,哪儿轮的着我坐这个位子。”天祈帝叹气后说:“行了,圣旨估计拟好了,明天到攘戎司领了东西就去吧。不过还是小心为上,边关再怎么也比这儿危险。” 廖子兴再拜,转身离去。 李浊清起身站在门前望着廖子兴的背影,又翻眼皮看看天说:“沧海乌云,渺天下之广色;静水流深,看星月之长风啊。此刻安定,不过谁知沟渠之下,是否暗流涌动,走一步看一步吧。” 黄公公急忙忙带着奏折返回来,躬身问:“陛下,攘戎司的文儿下来了,问您怎么处置这些战犯呢。” “尽皆枭首,喂与军犬。” 时间一晃过了十年,固国整顿吏治,开科取士,广揽群才,鼓励各地开垦农田,休养军备,总算是让久经战乱的国家恢复了安定。 而这一日,留州慧安王府来了位奇人。 南国录 第二章 人在喧嚣,心向绝尘 天祈十年,四月十五日,留州,慧安王府。 李煌在天祁之变后全家从京都移居留州,想离开这个伤心地,虽然战争只持续了一年,但是这一年里他有很多好友都死在了战争中和战争之后。自己的兄弟,也被囚禁在深宫中,做了所谓的“太上皇”。自己最喜爱的几个侄子也因为争权而死。 现在唯一能给他慰藉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和两个招人喜爱的孙子。二孙子自小羸弱,更是倍受老王爷的疼爱。 这一日老王爷李煌在家带着小孙子练拳,和往常一样边打拳边和孙子说话:“倾儿,今日生辰,你高兴不?” “高兴。” “爷爷教你的拳法厉害吗?” 李云倾兴奋的跟爷爷说:“厉害,隔着老远树上的鸟就让我打下来了。” 老爷子哈哈大笑,歪着头问云倾:“傻鸟飞进咱家啦?” “我把你笼子里的画眉赶树上了。”李云倾说完拔腿就跑。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廖氏从屋中走出,看见爷俩满院子追着跑,上前抓住李云倾跟老爷子说:“爹,沅沨来信了,说要我带着云锦,云倾去京城。” “欸,行啊。”老王爷咬咬嘴唇说:“京城那么乱,你们要不再待两年。” “爹,沅沨进京做官两年了,刚开始一切都还没安顿好,再加上您舍不得这俩孙子,我们也就没去。虽然留州离京都不远,但现在终究是一家人分居两地,沅沨自己在京都孤单不说,没爹陪着对孩子也不好啊。再者说朝廷规定入京改名才能进谱,云锦云倾这么大了该去了。”廖氏知道王爷舍不得孙子,但也没办法,一家人终归是要团圆才好。 “那你们……准备准备吧,还有就是这俩名字得我来起,司礼安民司里那些酸文人我信不过,一会儿让人给我拿几块云层糕进来。”老王爷背着手边走边说:“行了,准备准备吧。” 母亲让下人们准备马车行李,自己去房间收拾细软,李云倾看见丫鬟姐姐端着一盘儿云层糕往老王爷屋里送,拦在丫鬟面前:“姐姐,给我吧,让我给爷爷送进去。” 丫鬟一时间不知所措,推诿着:“您别闹了少爷,还有您可千万别再叫我姐姐了,要让夫人听见,不得打死我。” “没关系,你就给我吧,你给我,我就不叫了。” 丫鬟把盘子递给云倾,还是不放心地说:“小少爷您可小心。” 云倾摆摆手“行嘞,你放心吧。” 云倾叩门就进去了,看见爷爷面前摆着纸笔,拿着书,就走到老王爷身边把云层糕撂下,问爷爷在干嘛。 老王爷瞧了瞧他,把他抱腿上,拿着一张纸跟他说:“倾儿,你喜欢‘怀仙’还是‘怀安’?” 云倾指着纸上的字说:“我喜欢‘怀仙’。” 爷爷笑笑:“那你以后就叫怀仙了,把怀安给你哥。” 爷爷把云倾放自己身上,云倾不解的问:“我为什么改名字啊?。” “你叔叔规定的,皇家在外地的子嗣必须入京受封才能用皇家的族名进家谱。” “为什么这样啊?” 爷爷想了想,问他:“怀仙想听故事吗?爷爷给你讲讲咱家的来历,你就明白了。” “想,爷爷你讲吧。” “大概五百年前,当时有几十个小国家战争不断,其中有羯勒族以武立国,开疆扩土,先后灭了十几个小国家,又把弓月,西辽,羯陀三个大一点的国家,都赶到了最西边。之后以宁为国号立国,定都在现在北邙的上国城。宁国二百年年国祚,国中沈氏一族长期掌权。元庭帝时,大将军沈傲趁机造反,改宁为燕。等沈家传到第四代康帝沈离,当时咱李家高祖圣武皇帝李林去南方平叛,借着这个机会,攻取了南国六郡十七州,自立为帝,国号南邙,才有了咱家这一支的人。” 老爷子笑笑说:“你高祖爷爷当年也是一品人物,沈离死后哀帝沈图改国号为北燕,亲率几万兵马来我南国边境想要攻取南方六郡,结果朝中丞相林江趁机造反,沈图知道消息后又急忙返回京城平叛,但他手下侍卫早被林江收买了,在途中就杀了他,林江改国号为北邙,此后北方皇室就姓林了。” 老王爷叹一口气:“当然咱们家也没消停多少,高祖李林称帝后八九年就驾崩了,逸文帝李钰继位不久也驾崩了,到了我哥哥李欻这一辈,总算命长一点,可是子孙不和,你那几个叔叔伯伯打的跟热窑一样,等你大爷当了皇帝之后,怕咱亲戚们不承认他,就有了这个规定,所以你和你哥哥都得改名字进京。” 老爷子一低头,发现怀仙已经睡着了,咂咂嘴:“你奶奶的。”,老爷子招呼丫鬟进来把怀仙抱回屋去。这时门外来了一个先生,老道宽额白颊,瘦瘦的容长脸,长眉黑髯,须有半尺,眯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脸上微微带笑,仙冠束发,紫带青袍,穿得整齐,走过慧安王府又倒了两步回来,伸出两指在空中做叩门的动作,隔着十余米长台阶上的大门就砰砰作响。白日里大门砰砰作响,自然惊动了两旁的护院,二人不知所措,但门前只有这么一个伸着手的道士,就问他:“老道,这是你干的吗?” 老道点点头应下,看二人想问缘由就直接说:“我是你家远亲,与老王爷有话说。前去通报即可。” 护院将信将疑,留下一个看着,另一个跑进去通报,留下的这个好奇刚刚的事儿,就悄咪上前问:“道长,您是不是跟仙山上的神仙们学的艺,刚才那两下挺厉害,您还会啥,能让我看看不?” “哦?你想看什么啊?”老道笑笑,撸起一直袖子。 护院一听乐开了花语无伦次的说了起来:“我昨天去听戏了,戏里演的那些修道的都会飞天遁地,请神捉鬼,一张符纸就能变出来火球什么的,道长您都会吗?” 老道斜眼一笑说:“会不少呢,不光会还能教,我教你隐身,想学不?” 护院扑通跪下了:“道爷诶,您大恩大德,教我我还能不想学啊。” 这时候刚刚的护院回来了,让老道进去,老道一边扶跪着的护卫,一边说:“行,待我教完他隐身术。”然后捏了一个剑诀,从护院小臂往下一划,这只手就没了,转身往里走。护院开始没反应过来,结果乐着乐着感觉不对劲,护院刚想说话,就听见老道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以后赌博也别从主顾家里偷钱。” 老道轻车熟路进了王爷的书房,作揖见礼,王爷看了看他疑惑的问:“先生是我哪家亲戚?” 老道笑眯眯的说:“并非亲戚,并非亲戚,只不过进门想找个托词好来见王爷,有些事要和王爷说说。” 老王爷自是心知肚明皇家怎么会有做道士的亲戚,只是听护院说这道士有异能便想着让他进来见见,现在听老道讲有事,索性就说:“那你就说,不用有所顾忌。” 老道从怀中拿出一柄三寸长的剑,递与王爷说:“您先把这个收好,留着等家里小少爷去京城的时候务必带上,有了这个可以保命,后者您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传说这世上有廉贞星君降世一说?” 留州就在京城边上,当年皇城中许多人都看见流星向西北方向坠落,传言四起,人们都说这星宿是转世到了留州或者参州。老王爷自然是知道这些事的。 老王爷点点头示意老道往下说,老道伸出手用长袖半遮二人,小声说:“这家中小少爷便是上天廉贞星君一转,此子若不加以保护,恐命不能长,小少爷三岁时是不是一场大病,几乎要了命?” 老王爷细想了想确实如此便说:“正是如此,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老道又拿出一个装了朱砂的锦囊递给王爷:“小少爷可是天祈二年四月十五日卯时出生?” 王爷点点头。 老道继续说:“此八字纯阴,易招鬼神近身,若是善者对于少爷有益,但若招来恶鬼,便危害极大,以防万一,好坏都挡住它。让小少爷把剑和锦囊都带在身上,一是杀身之祸可解,二可保小少爷十六岁前不遇到鬼神。不过天地之间福祸相依,如若十六岁之前用此锦囊傍身,那十七岁时必定招来祸患,彼时就只能看造化了。” “先生,这不是饮鸩止渴吗?” “可惜只能如此。”老道摊手:“小少爷不用此法,就可能连十六岁都熬不过。所以还请老王爷将锦囊用上,入京之后可以让小少爷去寻奇人异士学习傍身之法,让他自己去解十七岁的磨难不就行了。您是皇亲国戚,此等人脉想必还是有的。” 王爷躬身作揖说道:“道长计谋甚妙,此大恩无以为报,不知道是何方人士?又师从何处?如何知道我家这些事儿的?” 道长忙扶起老王爷说:“我师父是擒龙观行云真人,钦天监主事计施计中允和我算是同门。我路过此地,感应到了这宅中的仙气。又掐指一算,知我与小少爷有缘,故来相助。但此时此刻我俩还不能打照面,我这就得走。” 老王爷一生见多识广,也知这学道者忌讳颇多,便不再留他。从书桌底下拿出来一百两银票给了老道,老道拿钱道谢就出了门。等老道一只脚刚踏出门槛,躲在门后的护院就立马跪下抱着老道大腿,求他还自己的手。老道乐了,告诉他过一天就好,没等护院撒手,化作一阵青烟就散了。留下护院张着嘴愣在原地。 老王爷自己在房间里回想着刚刚老道说的话,心里七上八下,想不让怀仙进京,但这又决不是长久之计。就考虑老道说的不错,打算写几封信给自己在京城的老友,让他们多照顾自己的这两个孙儿。于是回到书桌,刷刷点点的写起了信,灯火之下只见信封上写着:江辞云先生亲启。 南国录 第三章 出京城勒马路遇兄 翌日清晨,家奴院工还在洒扫庭院,李煌让丫鬟叫了廖夫人过来。 廖氏进屋后,看见婆婆在里屋床边坐着,老爷子还在伏案写什么东西。她就一直在桌前静候,过了一刻,“除了夫人,少夫人,其他人都走。”老爷子示意下人都出去,对儿媳说:“现在,屋里都是咱家人,我有事儿交代一下。” 老爷子把信封起来,廖氏偷偷看了一眼,书桌上好像已经有了七八封信。老爷子把信整成一打,拿出一条粗绳一圈圈的缠起来,又继续说:“这是八封信,然后我还绑了一个包袱,里面有一柄铁剑,一个香囊,一部经书,这些你都带上,昨天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廖氏点点头:“不仅听说了,昨晚我还召集了全府的家丁丫鬟去看了虎子的新手是怎么长出来的,让大家引以为戒。” 老爷子手一直没停,也不抬头只是接话:“做的不错,不过这不是重点。昨日的先生和我说……云倾就是这些年来传说的星君转世。” 廖氏睁大了眼睛,紧皱双眉:“这怎么可能?” 老爷子接着说:“其实未必不可能,昨日先生走后,我算了算,怀仙大概就是当年星宿陨落九个月后出生的,时间上确实吻合。” 老爷子看看廖氏,知道廖氏的脑子已经乱了,说:“到京城之后,更不似现在这样太平。全靠你和他爹罩着孩子,你俩首先就不能乱,才能好好护着他。” 廖氏说:“到京城后,我肯定先和沅沨商量。” “嗯。”老爷子本就对廖氏很放心,廖家世代习武,都是豪爽人。廖氏是女子不假,却不似寻常大家闺秀,只会绣花沏茶;若为男儿,征战沙场亦无不可。笑笑说:“这就好,包袱里的香囊和铁剑,要给怀仙随身携带,道长吩咐这两样东西能帮他逢凶化吉,必须随身带着。然后这几封信是我给京城各处老友写的,无非是问候一下他们,要他们关照一下沅沨和这俩小的。最后就是嘱咐你的,你和沅沨守好秘密,这些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此事败露,只会让局面更糟。好啦,找人带怀安、怀仙转转留州,留下念想。后天就走,再呆下去我就更舍不得了。” “是,爹,那我下去了。”说完廖氏就走了。 老太太连连叹气:“你说咱家怎么这么多事儿啊?要不让怀仙留下别去了,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老王爷停顿片刻语重心长的说:“你我死后,他依谁?沅沨和廖氏死后,他又依谁?人终归是要能自己活着,才算是活着。” 转眼两天过去,周管家带了七八个家丁、四五个丫鬟,护着廖夫人和两个小少爷从留州往皇城去了。按道理说京畿重地,从来就没有山贼土匪敢扎堆,又加上官道居多,此行应该没有险阻。可一出州城到了官道上,廖夫人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车马声,她撩开车帘吩咐人放缓速度,有一刻的时间就看见远处来了一队军马,军旗上写着“廖”字。 “二哥!”廖夫人朝着车队大喊:“老徐,你去道边等一下,等队首军马到了,跟他说李家少夫人、廖家妹妹在这里。” “好嘞,少夫人。”老徐说完就去路边等着了。 没过一会儿,廖将军扬鞭打马,走到马车旁一勒马缰绳,直接从马上翻到了王爷家的马车上,坐车上的俩孩子吓了一跳。 云锦吓得大叫出来:“啊!” 廖将军伸出手,“嘘,别害怕”呼噜呼噜俩孩子的头说:“大的是云锦,小的是云倾?” 廖夫人点点头:“都改名了,云锦改叫怀安,云倾改叫怀仙。” “这名字好听,老王爷起的吧。” “猜中了。” 廖氏指指廖子兴跟俩孩子说:“这是你们子兴舅舅。” 俩孩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站起来行礼:“舅舅好。” 廖将军左看右看:“上次见云锦都还是个娃娃呢,现在这俩孩子都这么大了。一个个生的真是俊俏,比廖文可好看多了。” “廖文马上马下,勇武过人。去年嫂子来信说廖文都做军中校尉了,年轻有为,这俩孩子还什么都不会呢,和廖文比差远了。哥,你这次进京做什么啊?” “朝廷说是要我进京述职,但是肯定没那么简单。陛下可从没把四个将军一起请来述职的时候,肯定是要有大动作了。我当时就感觉奇怪,就跟来下旨的太监打听了一下。他说前阵子有只怪物顺永江游进子掖湖,陛下连夜诏攘戎司、抚远监,治外使,辅国将军商议此事,江大人猜测这是北邙要以此挑起战事,所以这次陛下把四位护国大将军一起请过去,肯定是要商量打仗无疑了。” “原来如此。四位?护国大将军不就三位吗?” “那是明面上,私底下还有一位。” “云安城主。” 廖将军点点头说:“坐拥四万云安军,造反都轻而易举。若不是皇家势力,国家能安心让他存在吗?” “兄长说的是。” 廖子兴掀开车帘,对老徐说:“老徐,你们这一队人是来送夫人进京,还是要跟着夫人一起进京。” “欸,廖爷,这几个丫鬟是跟着进京的,我和小周子这几个都是护送的。” “那你们回去吧,我帮你送了。” “那感情好,廖爷您等一下,我们把自己东西带上就走。” “行。你们动作快点。” 江临郡地处南国最北端,横长纵短,留州王府到皇城两千多里,即便一般马车十日路程也就到了,更何况这次搭得廖家军马,四日就到了。廖氏下马到正厅坐了会儿,就听见外面咚咚的脚步声。沅沨急匆匆地走进门,一把把廖氏抱起来,问她:“可想死我了,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在半路遇到哥哥了,乘军马来的。” “咳咳,嗯。”沅沨紧忙把廖氏放下,转着圈朝屋里四周看。 “你找什么呢?” 沅沨疑惑地问:“咱哥呢?” 廖氏指指门外说:“早进宫述职去了,陛下召见他。” “哎,你早说啊,吓死我了。”沅沨又一把抱起廖氏,说:“我也刚下朝,没遇见他啊。” “这次不仅仅是述职,还有要事相商,估计是秘密入宫的。” “这样啊,云锦、云倾呢?” “赶四天路累了,睡觉去了。” “那咱俩也去吧。”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 “我不是为了睡觉啊。” “你个死鬼,晚上再说。” “我可等不及了。”沅沨抱着廖氏进了屋,“啪”得把门关上。 怀安跟怀仙在自己屋内比剑,怀仙又输给了哥哥,在台阶上一坐,耷拉着脑袋。 怀安“别不高兴,早晚能赢我。” “没不高兴,就是害怕。” “才到半天你就闯祸了?” “咱妈说爷爷给在京都的老朋友们写了七八封信,让我去送。” “干嘛让你去啊?家里仆人多呢。” “说跟我有关系,我也没多问。哥,你知道我怕生,要我老命了。” “不怕不怕,我陪你去行不行?” “真的啊?哥你真好。” “咱俩一起去,有你的事儿你就去应付,我就权当散心,两全其美,多好。” “嘿嘿,行。”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商量着明天到底先去谁家,后去谁家,老爷子没交代,但是次序肯定不能乱;即使不一定有人知道这个次序,依旧得按规矩往来。 李沅沨端着碗边吃边说:“你瞧你这点儿起子,你妈一句话给你吓得,让你去是说我去的时候得带上你。让一十岁孩子去各府拜访,那都不合规矩,考虑事儿动动脑子啊。” 廖氏拿筷子按住李沅沨的筷子:“欸,你说话别太冲,他胆儿小。怪我没说清楚。你现在要想的是先去谁家后去谁家,不是训孩子。” “计大人吧,我们关系好,而且对云倾的事有帮助……” 话还没说完,怀仙一扭头问:“对我有什么帮助?” 李沅沨心里一颤给廖氏使了一个颜色,意思说:“你还没告诉他呢?” 廖氏摆了摆手,跟怀仙说:“你不是爱学些星象卜卦之类的东西吗?计大人是朝廷的钦天监主事,专司星象卜卦,有你爷爷的面子,说不定还能收你做徒弟。” “真的?” “娘不骗你。”又一指李沅沨:“你继续说。” “江辞云江大人从一品辅国将军,朝内武官之首,位高权重,而且和咱爹关系最好,应该先去见他。” “然后呢,这还有姚公佑姚大人,元明卿元大人,刘仲衡刘大人,林思明林大人……” “林大人上个月上书乞骸骨,现在估计都到云州老家了。改天我把信给驿站让他们送过去吧。”李沅沨边说边往嘴里塞肉片。 “那还有一个黄玉祥黄大人。” “别瞎叫,黄玉祥可不是大人。” “那是啥?” “宫中五品,执笔内侍。” “太监啊。” “啊。”李沅沨挑一挑眉问廖氏:“你以为?” “咱爹这信不都是给京中好友写的?” “是好友啊。” “这里头还有事儿呢?“ 李沅沨点点头,问俩孩子:“你俩吃完了?“ 俩孩子摇摇头,李沅沨一指丫鬟说:“把饭给少爷们端屋里吃去。“等俩孩子走了,廖氏用筷子敲敲桌子,问沅沨:“能说了吗?” “能啊,这俩人年轻的时候关系可好了。你也知道咱爹这人不在乎门第身份什么的,娶你的时候,不也是老爷子排除重难,答应我让你进门嘛。” “你好意思说,你该干的事,全让老子担责任了。” “嘚得得,说正题,可就突然一天,黄公公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咱爹说自己喜欢他,还要拉着爹私奔,爹一气之下暴揍了他一顿,俩人就绝交了。就是那天,咱妈的婚姻第一次受到了挑战,挑战者还是个男的。你嫁过来这些年就没发现咱妈看咱爸看的特别严啊?” “感觉出来了,但我就以为是妈醋劲儿大。现在我明白了,怪不得这些年,老爷子出门遛个鸟咱妈也跟着。那这怎么又联系了?” “唉,这么多年了,事儿早差不多了。在宫里有人帮衬不也是好事儿啊。” “咱家都是王爷了,还不够身份?” “执笔太监知道的事儿,比王爷不多?而且怀仙这事儿只要暴露,就说不准会牵连多少人。有宫中大太监随时报信儿,能安全许多。” “对对对,说的没错,那挺好。” 李沅沨斜眼一笑:“吃完了吗?能开夜宵了吗?” “你怎么吃不够啊?” 南国录 第四章 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 “所以今天到底去谁家?一晚上也没想出来个顺序?” “想清楚了,林大人的信让老赵送到驿站,让驿站的人去送。元大人、刘大人我都不熟,让老李备两份礼带着信送过去就得。姚大人是我上司我带着云锦去。计大人、江大人我带着云倾去。黄公公得我自己去,到时候指不定说什么,不能让俩孩子知道。你感觉行不行?” “行啊,分配的不错,为什么带着云锦去见姚大人?” “十几岁的孩子了,先给他引荐引荐六司的人,让官场的人对他有个好印象。” “咱云锦本身就是王爷家的孙子,过两年再考个功名,这还不能当官?” “能啊,给你一中散大夫,一直待着,四五年不给你转正,有没有俸禄都不一定,更别说让你去处理正经事务了,说不定等到袭爵都当不上正经官儿,你说呢。” “那是挺麻烦的,那你俩什么时候去?” “早饭前已经告诉老李了,现在估计去街上买东西了,等一到巳时我就带着云锦去姚大人家拜访。” 廖氏想应一声,突然又问:“不用预约的吗?这大人没官架子?” 沅沨笑曰:“姚大人还真没官架子,有事直说的主儿。” 廖氏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丈夫问:“这种人会因为交情帮着别人在官场引荐人?” 沅沨摆摆手:“你放心,一则他爱才,咱家云锦肯定够格,二则别人的面子不看,咱爹的面子绝对认。” 廖氏点点头应允了:“那行,买点人喜欢的东西。” “少操点心吧,这就不用你嘱咐了,都能办好的。” “你要是都能做好,我就不用操心了。” “嗨呀,行啦,信我信我。” 巳时至,父兄二人携干果蜜饯和云层糕若干一起往首相府去了,李怀仙自己在屋里读书,读到“云生朝霞外,山映寒水里,江上波涛送客来,客坐轻舟起”,廖氏端了一盘两米酥进来,问儿子:“读什么呢?” 怀仙把书一举让廖氏看到书衣说:“《折扇记》,从爹桌子上拿的。” “给我看看,我记得你爹也不爱看话本啊。”廖氏拿过来翻了翻前后说:“这是司礼监国书馆正在审查的样本书,你爹就是管这个出版的。” “天下所有书的出版流通都归老爹管吗?” 廖氏把书给怀仙说:“也不是,地方上也有书局,当地流通的书由当地书局的批文就行,到你爹手里查阅的书都是要在整个南固流通的。” 怀仙一脸兴奋:“我爹管这么大的事儿?” “这算什么啊,财和政都没他的位置,就管管书算什么本事。” 怀仙心里不服,但是从来不敢和母亲有争吵,岔开话题继续问:“那我爹能找到书的作者吗?” “肯定的啊,书商得给国家上税,作者有国家和地方的两份佣金,修改书中内容也会和作者交流,当然能找到。” “那我能和作者见见面吗?” “等作者来京都商议之时,让你跟着不就好了。” “行行行,爹这个官做的真好。” “这书真有这么好,把你给迷得,《国史纪年》看几页了?我可提醒你啊,再过几年科举得考《国史》,不考这个。书再给我瞅瞅,我看看都写得什么。”廖氏拿过来翻了翻首页附的大纲说:“这上面写着,故事是根据前朝陈公秀与其夫人的经历改编而来的,能过审吗这个?” “为什么不能过?” “这里面的人是前朝的谋士啊,就很矛盾,如果写他们的好,会遭人骂,说这书与国家意志不合,洗白前朝罪臣。写他们不好,会有人说你抓着前朝的人不放,心胸狭窄,总之这个题材两处不讨好,最好是不写。” 怀仙点点头,若有所思,廖氏转身要走,又回来把书给儿子放书桌上,嘱咐到:“千万别弄坏了,看完了给你爹放回去”。 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廖氏问沅沨:“怎么样了,姚大人喜欢怀安吗?” 沅沨笑曰:“你让他自己说说。” 云锦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说:“姚大人问了我不少问题,说我答得不错,等明年直接考国司试。” 廖氏问沅沨:“国司试什么意思?” 沅沨笑笑:“你儿子升官可比我快,国司试就是国家六司的直招考试,由六司出题录取,考上了直接做五品主簿,就不会有我跟你说的有人考完科举还再做几年中散大夫的事儿了。” 廖氏开心地抚了抚怀安的头。 怀仙拉拉怀安的袖子:“哥,你厉害啊。”怀安憨憨的笑笑。 沅沨一指怀仙说:“明天可就是你了啊。” 怀仙一慌:“啊,我还没怎么读过书呢。” 沅沨一撇嘴:“废了个话,我们知道,是带你去见江大人和计大人,放心吧,都知道你还小呢,也没人考你,你机灵点儿就行,记得见人比我的大的叫伯伯,小的叫叔叔。” “诶,好嘞。” 第二天一早,二人带着礼品和书信让家里小厮赶着马车就到了江大人府上,江辞云一听是老王爷的儿子孙子来送信拜访便亲自出门迎接,将二人揽入内堂喝茶,江辞云打量着怀仙,对李沅沨说:“小少爷生的着实俊俏啊,几岁了?” 李沅沨用手拍拍怀仙:“自己跟江大人说。” “江伯伯万寿,吾乃固州李氏次子怀仙,今年九岁。” “嘿,有礼貌,这名儿一听就是老王爷起的,九岁,和我三闺女一般大,读书还是习武?” “兼而有之,跟祖父学过拳法,跟母亲学过剑,跟哥哥读过书。” “我就喜欢机灵孩子,以后学文跟你父兄学,习武呢,就来我这儿,将军府里多的是兵器和武夫,让他们陪你练。” “谢谢伯父。” 江辞云转身问沅沨:“他母亲会剑法?你小子娶得谁啊?” “贱内是凉州平西抚司廖子兴的二妹。” “噢,他家的闺女啊,这不奇怪了。那个,老张,你去带着小少爷到演武场去,跟三小姐玩玩去,我和李大人有事儿聊聊。” 家丁带着李怀仙去演武场之后,江辞云问李沅沨:“你大舅子是不是来京城了?” “是,我听说了,永江来了水怪,您猜测这或许是北方的国家要以此为借口开战,所以陛下才把这几位都招来了。” “几位?不光你大舅哥?” “这个您都不知道?” “陛下没跟我说,私诏几人进京的。” “这次陛下把四个护国大将军都招过来了。” “四个?” “还有……云安城主。” “果然如此,也对,按说这都不是秘密了,朝廷任由一个江湖势力手握四万重兵,怎么可能。” “那是。” “今天中午别走了,在家吃饭吧,摆一桌,你跟我也说说你家老爷子的情况。” “将军您客气了,这饭不能吃,我还得去趟计大人家呢。” “诶呀,没事儿的,下午你们再去,实在不行赶晚上去,老计那人没脾气,不挑理。”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先谢谢江大人款待。” 二人在屋里杂七杂八的聊着,李怀仙被老张带到了校场,迎面就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姑娘穿着小号的铠甲,拿着二尺长的钢刀跟一个长胡子的老兵在对砍。他仔细看了看铠甲里装着的姑娘,心想:面容如此姣好的姑娘,怎么喜欢舞刀弄枪? 老兵一边挥着刀一边说:“三小姐,这刀劈左边。” “来啊”少女调转刀身,一个横扫将对手的刀崩开。 钢刀砍在一处发出“崩”的声音,李怀仙觉得极为悦耳,不由得鼓起了掌,小姑娘看见有人来了,示意老兵停手,问老张:“这小孩儿谁?” “三小姐,这是留州惠安王之子史书馆郎中令李大人的二公子。” “你介绍这么长干嘛?你是感觉我能通过你那个长长的前缀认识这个人吗?” “朝中李大人的儿子。” “这样多好。”三小姐拿刀指了指李怀仙问:“你会武功吗?” 李怀仙尴尬的瞅了瞅老张一摊手,老张说:“这是我家三小姐叫月容,生性好武。”江月容继续问:“你到底会不会?”李怀仙摆了一个拳法的架子,江月容看看他,晃了晃自己的钢刀说:“你这是要空手接白刃吗?”李怀仙说:“你还是给我把剑吧。” 于是校场上里的近的兵卒都聚起来了想看看这两个没满十岁的孩子,能打出什么花样。 江月容将钢刀横在自己身前:“你手中的剑可是廖坦大师所铸,你可小心了用。” 李怀仙把剑往地上一戳:“舍不得用,你借我干嘛?拿个便宜的给我不就好了。” 江月容性格直冲:“就给你用了,我还告诉你,本姑娘不缺这一把剑用,你要是今天能赢我,它就送你了。” “真的?” “真的,看刀。”话音未落,一股刀风就到了李怀仙的耳边,他往后一欠身,把剑搭在刀背上,一个化剑就让江月容的刀没了劲力,江月容看对方还有两把刷子,假意收刀,等怀仙递剑刺出的时候,一个崩刀,剑差点飞出去,怀仙一个进步靠到江月容身边,刀就到了他的身前,他手中一个崩劲打到江月容手腕上,钢刀随即从手中脱落,李怀仙的剑就架在了江月容的脖子上。 “你还有气功?” “会啊。” “行了,拿下来吧,剑送你了。” 李怀仙收剑抱拳拱手说:“姑娘,承让了。” 这时候老张赶过来说:“李少爷,三小姐,吃饭了,江大人和李大人叫你俩过去呢。” 南国录 第五章 幼年宝剑归原主,少壮习得惊天术 回来路上,在马车里沅沨问儿子:“江辅国家的姑娘没打过你?” 怀仙点点头,那姑娘手劲儿大,刀用的重,所以特别容易拆招,她但凡少些力气,刀再快些,结果就不同了。 “行,在家没白学,你爹是个学文的,我也不懂你说的这些,看来你母亲和你爷爷武功可以啊,江辅国可是对你满口的夸赞,你赢的那把剑呢,让我看看。” “父亲你喜欢?” “我不感兴趣,我想你母亲可能会喜欢,等回家你问问她。” “我刚赢回来的,还没捂热呢。” “你傻啊,你就说送给你母亲,她也不会要啊,就算喜欢她要了,你想玩儿还不是随时玩儿啊。” “那我多着一道程序有什么用呢?” “让你母亲高兴啊,显你有心。” “阿爸,虽然我不想直说,但是你这样有点虚伪。” “你想长大就得学会这个,还有别张嘴就是虚伪,这叫客套,人之常情而已。” “行,我回去照办。” 到家之后,怀仙看见母亲正翻着那本《折扇记》看,等望见俩人进门就把书合上了,拿起团扇扇了几下问:“你也真行,去人家家一次吃人一顿饭,也不知道是去拜访的还是蹭饭的。” “这次不光蹭了顿饭,你儿子还和江家三小姐比武来着。” 廖氏赶紧起身过来看看儿子问:“啊,没事儿吧,打疼了没?” 沅沨哈哈大笑说:“担心啥,打赢了,你教的这儿子可没丢人,辅国大将军家的闺女输给了文官的儿子,够我吹的了。” “哟,可以啊,平时看你练剑没感觉厉害啊。只怕是那江家小姐更没能耐吧。” “有点自信,吃饭的时候我见江家三闺女了,和怀仙一个年纪,面容姣好,五官端正,长得可爱极了,不像是愚笨的孩子。” “诶哟”廖氏一拍怀仙胸脯说:“那你还挺厉害啊” “不光厉害,还赢了把剑回来。说要送给你呢。” “来来来,拿来我看看。” 怀仙去中庭找老李拿了剑,噔噔噔的进屋:“娘,就是这个。” 廖氏接过来一看便觉得熟悉,拔出剑鞘看了一下剑脊上的烙章说:“嗨,我当多珍贵的东西呢,这是我爹打的。” 二人惊谔“没这么巧吧。” “你看这剑脊上刻的:“秀存廖氏丘平铸剑”,这把剑叫秀存,我小时候经常玩儿的,后来江家打仗兵器不够,从我爹这儿订了三百把钢刀,这把秀存就送给他做礼物了,现在让你给赢回来了。我还想过两年你有本事了,让你姥爷给你打一把新的呢。” 李怀仙赶紧接话:“没关系啊,这把是赢回来的,新的该打还是打。” “真贪,跟你爹一个德行。” “我爹哪儿贪了。” “行啦行啦,这个话题停一下,咱们该干嘛干嘛,你去跟老李头说去买上两方好好点儿的镇纸,等明天当礼物给中允大人带过去。” “中允大人真的是奇能异士?” “那是自然,传闻中允大人还差一步就可登仙界了。” “做神仙?” “做神仙。” “那他差哪一步啊?” “这就没人知道了,计大人和我同朝为官,钦天监和司礼监就挨着,计大人和你爷爷还有我关系都不错,人好,跟谁都聊得来。” 夜风摇摇晃晃,树叶婆娑,李沅沨站在院中叹气,用手轻叩庭前的大树,过一会儿就讪讪地回去了。 翌日父子二人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朝着城南去了,到了一个棕红色漆门的宅子,俩人下马车进门,怀仙一脚踏进去就觉得哪里不对,又把脚抽回去,再进来就不再感觉哪里不对了。计施不知道从哪里闪出身,迎门走来,看见了刚刚的事儿,拱手说:“小公子可是慧安王爷的二孙子啊?” “诶,是,您是,计叔叔好。” 李沅沨用手一拍他说:“叫计伯伯。” “啊?” 计施眼睛弯弯得笑着说:“是啊,我今年四十有六,你爹爹三十五尔尔,你说该叫我什么?” “可是您看起来那么年轻。” “计大人见笑了,小儿见识短浅,不识仙人之姿。” “行,别客套了,进屋喝茶。” “计大人今天找您来,有正事儿聊,让这孩子自己去正厅喝茶,咱俩去书房谈可好。” “行。” 怀仙被仆人领着往正厅去了,左脚一踏进门就又一阵怪异感涌上心头,他愣了一下,倒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就进门喝茶去了。 李沅沨把计施拽到书房,还没开口,计施先说了:“这是我家,你拽着我到处跑好吗,我都快五十的人了,可经不住这么折腾。” “大人莫要玩笑,再过二十年我老了,你也老不了。”李沅沨到了书房,俩人坐在低桌的两边,:“大人,你可知怀仙身世?” “着实不知啊。” “您这可是骗人,来我留州老家的那位道人可自称是您师兄,您会不知?” “我着实不知道,这是他自己想办事儿,干嘛带上我。” 计施一看他满脸不信就接着说:“其实留州王府至此二千余里,我的功力还不足以感知小公子是不是星君转世,但是他踏进皇都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有仙人进城了,你俩来之前我在家中各个门口都布下了唯有仙体能感受的结界,所以刚刚小公子进门一再迟疑就是因为这个。” “你这老人儿,这结界对我儿子没坏处吧?” “放心放心,就是能和仙气产生共鸣的东西,不会伤及身心的。” “我是来找你问出路的,不是让你试我儿子的。” “问什么出路?” “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啊,我现在养他就像养一个火裂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爆,还是先伤自己人的那种。” “我师兄自会保他,他腰间的香囊和剑不就是最好的防身之物。” “这你也知道?” “我自然认识。” 正当此时,只听一个声音说:“师弟别来无恙啊。”二人一齐看向屋门口,李沅沨瞪大了双眼,因为这个声音和身体根本就不匹配,原是自家的老李站在那,木呆呆的说话:“师弟,你听我说。我欲以此子为徒,请替师兄授他二三傍身之技,待我雨山归来,必有重谢。”这句话说完,老李就跌倒在地,计施吩咐人拉下去灌他几杯糖水。李沅沨伸手指指,还未说话,计施答曰:“我师兄用的传音之术,需要有一个媒介,用的他。你家仆人因为帮忙传音消耗太大晕过去了,不过也简单,灌点儿糖水就好了,别担心。”沅沨点点头,不由得赞叹法术的神奇,转身站起来作揖行礼说:“万望计大人帮忙,教我子成才啊。” “行,这也算是我的机缘,让我有幸教神仙法术。走吧,去茶厅,问问你儿子的意见。” 李沅沨便起身边说:“问他干嘛,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你这个人太独断,孩子是你生的,但是人家有资格选自己怎么生活,不是你说什么就什么,人要是不喜法术,便可不学,一切都得由个人自己选。” 李怀仙在茶厅等了许久,见二人归来,立马起身行礼,计施问他:“小公子,我要是收你做我擒龙观第二十一代弟子,你乐意吗?” 怀仙看看自己的父亲,父亲指指计大人对怀仙说:“实话实说。” 怀仙拱手说:“计大人,星象斗数,法术功夫,我都欢喜,唯一样,我不想入教可以吗?” “可以,做我教门外弟子,只学艺,不做信徒。”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计施拉住他:“先别拜,我师兄才是你师傅,我只做你师叔教你技艺。” “那怀仙在此先谢过师叔传艺之恩,也应有一拜。” 计施从自己床后拿出一道符说:“行,好师侄,这道符是我门人的标志,你收起来。从后天开始每月十六,二十一,二十六,二十七来我家中,我传你技艺。等过些日子你师傅从雨山归来,再让他教你。” “好嘞,师叔,先学什么啊?” “隐身术和遁术,轻功我不会,不过也简单,没事儿多往江辅国家多跑几趟就行了,不光能学一身武艺,说不定还能给你爹拐个儿媳妇儿回来。” 怀仙一时哑口,李沅沨说:“别逗他了,嘴笨脸皮儿薄的,答不上来你的话。” 从那天起,李怀仙每月五天有去江家习武,师叔说江家的轻功踏尘步正是学自擒龙观,每月有四天在计施家修习术法。但是这一个月来计施并未开始教他法术,只是草草教完一些内功口诀后就领着他读书,计施一句,李怀仙一句。 “万物之消息兮,与天道偕行;江湖之移动兮,随光阴齐转。孕造化为天地兮,看云华之生茂;宥人世于灵台兮,数方寸之清明…”怀仙念完问计施:“师叔,这句什么意思啊?” 计施悄悄他:“悟不出?” 怀仙摇摇头:“悟得出。” “你想问的是学这有什么用吧?”计施把书放下,摘下养目镜说:“对吧?” “我确实不知道学这个跟法术有什么关系。” “先让你明白了这许多道理,才不会仗技行祸,这书中讲述些许天地流转之大道,阴阳运行之正道,探寻的是人生最终的东西,只有让这些东西在你心里扎了根,你才不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和心啊。钱权酒色能迷惑人的东西太多了。” “且不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这些东西又有什么错呢?” “若不是修道之人,这些东西没错,但是作为修道之人,这些东西只会误你修行。” “世间名利太多,争不过来,何况我也不喜,何必争呢。” “有这想法就很好,你还没有意识之间就已经跨过了很多人一辈子也跨不过的坎儿了。” “可为什么,要对欲望畏之如虎呢?” “师叔给你讲个故事,当年仙门有一项法术极其诡秘,即是言出法随之术,你想到什么就能实现什么,所有人趋之若鹜,且这项法术还修行不难,大批人修行此术,都成功了。” “那不是很好吗?” “对啊,他们都实现了愿望。” “那这和修炼心性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未曾修习心性就学了这‘言出法随’之术,练成之后第一个心思就是自己已经会如此法术了自己还会不会死,死了怎么办。然后愿望就实现了,几日间,数万修士和一时兴起学法的凡人因此而死。法术继而成为了禁术,未曾修心先学绝技,没有什么好处。” 怀仙若有所思,还未晃过神来,计施起身说:“得了,今天结束了,下月十六再来吧。” 南国录 第六章 江辞云意在招婿 天祈十年四月二十九日,江辞云在檐下拿着茶杯漱口,两眼向上翻,想着:“最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打仗,辅国将军府就是众矢之的,自家男儿受苦也就罢了,这俩闺女怎么办呢?”。 江辞云正想得出神,江夫人掀帘出来,从背后轻拍他一下问:“大清早的,怎么愣神了。” 江辞云摆摆手继续想:“正好最近和沅沨家来往密切,这俩孩子要是嫁入王府,是不是就能免受牵连。”想到这江辞云吐了口茶问她:“老王爷那俩孙子,这几天来咱家学武,你见过他们没了?” 江夫人点点头:“见过了啊。” “你感觉人怎么样?” “长子朗目疏眉,宽仁俊秀,一等人物。次子风骨灵巧,清朗拔群,似有仙人之姿,个个都很好啊。” “咱二闺女比怀安大一岁,三闺女和怀仙同岁,也都懂事儿了。你说是不是和李家商量商量,给他们定个亲?” “原来你想这个呢,我没意见啊,沅沨是皇亲,这俩孩子都彬彬有礼,文武双全的,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啊,只是这些孩子才认识没几天,月容和怀仙是天天在一起玩儿了,南君和怀安还没见过面呢,你能给人家定了?更何况咱同意了,李家也不一定答应啊。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也是我欠考虑了,这样吧,人天天来,咱们也该回访一下。我是走不开,但是你们没事儿啊,你今天带着闺女,买点礼物,去李家看看吧,也瞧瞧廖氏的为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透露透露这个想法,万一他家也有这个意思不就成了。” 江夫人白他一眼:“你还是着急,这俩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才多大啊。” “诶,我心急惯了,这俩孩子是真的好,我怕让人给抢去了,听话啊,你今天去一趟。” “行,谁让我女人家家的,也没事儿干呢。” “就知道你好。” 江夫人让仆人先从家中带了几食盒的鲜花饼和玫瑰花露当作礼物送去李府,通报一声自己要去李府拜访。等吃完了早饭,江夫人带上两个闺女乘马车往李府去了。路上江夫人觉得车中气闷,便掀开帘子朝外看着,时不时能看到车边有士兵经过,心想这是不是又要起战事了,就这样想着没一会儿就到了李府。 廖氏出门迎接江家母子,等江夫人一下车廖氏就请安说:“江夫人今日来此,无所招待,只是略备茶点,快请进吧。”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仓促而来,打搅你们了。”江夫人推推几个孩子说:“给李夫人请安。” 三个孩子齐声给廖氏请安,廖氏素爱孩童,就询问几子排行,江夫人挨个介绍说:“这个是二丫头,小名南君,今年十六岁;这是三丫头,小名月容,跟怀仙一个年纪;这是我长孙儿,名叫江岚,小字含山,今年五岁。” 廖氏叹口气说:“您这么年轻,都有孙儿了,真是羡慕啊,我家这俩儿子,连个定亲的人都还没。” 此话正中江夫人下怀,可还未张口,廖氏就招呼众人进府,江夫人就只将这件事暂且记下。进府之后几个孩子去后院玩耍且不必说,两个夫人在大厅聊了起来,廖氏问江夫人:“姐姐,这含山的父亲是?” “岚儿是我家大儿子江安所生。” 廖氏接着问:“我看二小姐、三小姐不过及笄,大少爷已经有了子嗣,他们的年岁差很多吗?” “说来倒是件伤心事,我自生下江安之后,又生了二子江兴,三子江岭,可都没活过一个月便早夭了。后来才又生下这二丫头、三丫头。” “妹妹实在不知,提到了姐姐的伤心事,真是抱歉。家里可还有其它的孩子?” “有,辞云还有一房侧室,生有一女,名唤江韵诗,才两岁,还带不出来。” “真羡慕你,女儿多乖啊。” “诶,这有什么好的。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家的这两个小少爷,机敏灵巧,一表人才,着实讨人喜欢。” “姐姐可是过誉了,不过顽石两块,还差得远呢。” “何故如此轻视自家孩儿,依我看不是顽石而是璞玉。近几日这俩孩子天天去我家学武,一来二往辞云是喜欢的不得了。今天早上漱口的时候在那愣住了,你猜怎么着,我一问才知道,他是想啊正好我家俩女儿和你家两个小少爷年龄相仿,看看能不能给他们订下婚事,如此一来,即得儿女婚配又结两姓之亲,岂不妙哉。” “我自然是高兴,咱两家门当户对。南君和月容又都若名花皎月,无论模样谈吐,都是大家闺秀,和我心意。就是不知道沅沨怎么想的,等今晚他回来我问问他就是了。不过姐姐,我们最好也问问这几个孩子怎么想的,毕竟是人家的婚事,咱们一句话给定了,也不好啊。” 江夫人笑着拍拍廖氏的手:“看你开明的,我一家武人习气,都没注意到这些,听你的,有时间一定先问问孩子。” 廖氏暗暗思忖,觉得自己轻率了,这么大的事答应快了,未和沅沨商议,就赶紧岔开话题:“姐姐,我们一家刚来京都,不知道这城中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或者最近城里的新鲜事,所以无处可去也没地儿打听这些,正好无聊,您给我讲讲呗。” “最近城中倒没什么热闹的,就是突然增兵了,光是我们辅国将军府就出了八百兵马每日绕城巡查,今日我在马车上想透透气撩开车帘又看到了其他编制的兵丁绕城巡查,但也没有听说最近有什么不太平的事儿,让人挺奇怪的。” 廖氏这次多了心眼,就搪塞说:“这个事儿咱女人家家的也掺和不进去,江辅国身兼大任也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江夫人两眉紧蹙:“说是这么说,我到底是不放心。这样吧,妹子,我倒想起一件热闹事儿,下月初一擒龙观那有庙会,到时候咱俩领着这几个小的一起去玩玩儿,正好我去庙里给你大哥求个签,祈祈福,你看怎么样?” 廖氏思忖一下,还未应答,欲知廖氏如何抉择,请看下回。 南国录 第七章 廖子兴回家急饮马,李沅沨进宫似受刑 话说江家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和孙子一起去李家拜访,聊到近日京城的变化,江夫人说自己心中不安,所以邀请廖氏五月朔日去擒龙观上香。 廖氏想来京中之后还未走动,这一来正好出去看看,也能和江家交上朋友,是件好事,就应允了下来了。 江南君一步一顿的拉着蹦蹦跳跳的江月容进了后院,怀仙看见二人进门急忙迎进屋里,月容才九岁并不知晓此行的目的,江南君早得到了母亲的嘱托,所以留心观察这对兄弟。 李怀安小心翼翼地问:“两位姑娘远道而来……” 江月容打断他说:“就三条街。” 怀安人人尴尬继续说:“路虽不远,这车马之中……” 江月容继续说:“我江家的军马甚是平稳。” 一时间空气都凝滞了,江南君在桌下偷掐了一下小妹的手对这对兄弟说:“我家小妹混迹军营之中,不识礼数,万请宽恕。” 李怀仙摆摆手说:“没事儿,我俩都习惯了,令妹一直如此。” 江月容一撇嘴:“哼,姐姐,你看他。” “好意思怪别人,你早该改改这脾气了。” “呜……” 怀安看江月容不会再插嘴就问:“姑娘看来是读书人,最近在读什么?” “只读些诗词文赋,不曾涉猎经典。” “那姑娘喜欢读谁的诗呢?” “本朝文人方玉明的诗就不错,用词清雅,擅长描绘景色,从不直接写情,却能让人在平铺直叙之中感受其深情。” “我倒不曾度过其大作,姑娘可能记诵一二。” “海隅桥上草茫茫,一朝白露,满街青幌,薄雾沉沉降。清风渡旁鸟毳毳,舟移月缺,花铺云桥,多是星河异放。我并未记诵许多,只这首长短句是昨日看的,还记下了些。” “倒是有些意思,却没感觉有多少文采,比之前朝杨琮、二商不是差远了。” 李怀仙咂咂嘴:“谁说人必须要做第一啊,人写的差点就不能写了吗?” 江南君呷了口茶说:“正是如此。” 李怀安顿了顿说:“细细一思倒也是文笔淡雅,似清冽山溪,浸润树石。又如微风拂面,让人心醉,有时间我一定找一本来……” “明明没什么意……”江月容又要抬杠,被姐姐一把捂住嘴。 这时候老李进屋,跟这几位小姐少爷说饭菜已经齐备,要他们去吃饭。等几个人落座,江夫人跟他们说:“两位小少爷,等下个月初一我和你们母亲要去擒龙观上香,你俩要一起吗?” 廖氏先开口说:“夫人说的哪里话,他俩闲着也是闲着,多两个拎包的人,咱们也清闲一些。” “就是就是,让他们一起去。” 江南君发觉自己妹妹的嘴是无论如何也挺不下的,索性就不拦她了,转而跟众人说:“五月朔本是城中大的庙会,年年都很热闹,其实到时候可以让母亲和姨母去上香,咱们去隔壁的谪仙楼参加诗会怎么样?” “诗会?” “对,姨母,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年轻的公子小姐参加,让怀安和怀仙去也能认识不少朋友,要不在京城多无聊啊。” “妹妹,南君说的不错,应该让孩子们自己去玩儿玩儿。” “那好吧,就听你们姐姐的,你俩还不快谢谢人家。”廖氏指了指怀仙和怀安。 杯盘狼藉之后,又商量了一下初一游玩儿的时间,江家人就都回去了,怀仙和怀安给母亲请安后也都回房午休去了,廖氏在正堂看了会儿书,刚说要回屋休息,就听到有人跺着重步走进门来廖氏急匆匆地出门迎接,看见是自家哥哥,就问他:“怎么在宫中待了这么多日,跟皇上都谈什么了?” “你直接把我妹夫叫出来,有些朝中的事不能和你们说。” “他一早就去国书馆了现在也没回来啊。” “那行,先准备口茶,渴死我了。” 俩人进正厅对坐,廖氏吩咐下人备茶。 “哥,到底出什么事了?要打仗了?” “这是你猜的啊,不是我说的。” “你快说吧。” “确实要打仗了,不过不是两国交战,是围剿怪兽。” 廖氏边倒茶边问:“就是你说进子掖湖的那只?” “对,前线传来的消息,那只巨兽体长有七十余丈,在湖中兴风作浪,肌体坚硬,刀矢不入。” “这么可怕?” “这不是最可怕的,这只怪兽最近有准备从子掖湖游出的迹象。” “那岂不是要,顺江而下,直逼皇都?”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所以已经吩咐寒亭府官兵截堵航道,让怪兽游入寒亭湖,这样可以让皇都暂避一时。” “那这…” “饮鸩止渴,都知道,所以现在的命令是对外加强戒备,对内立马围剿。” “对外?” “因为这本就不是天灾,这只水怪是由上游的北国人故意放下来的。这个算盘打得不错,因为怪兽巨大我们不得不派重兵齐聚一处,这样一来其他军区就会兵力空虚,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趁虚而入攻打戒备不严的州府。” “那这些都是战备的事儿啊,找沅沨干什么?” “写话本。” “写话本?” “对,围剿是迟早的事儿,御敌也是。现在要的是把影响降到最低,国家层面要下正式批文来安定民心,国书馆也得赶紧找写手,写一些围剿怪兽的故事,正面宣扬一下,避免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以此来鼓动民心,让老百姓先乱了,那麻烦就更大了。” “这就是你给我讲过的上战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对不对。” “唉,谁家的儿子不是儿子啊,能不打就不打,能少死人就少死人。” “这样啊,我赶紧让管家找他回来呗。” “我等半天,以为你早吩咐人去找了。快快快,火烧眉毛了。” “诶,好,你别着急。” “算了,你别去了,我骑马一溜烟儿就到了,我再进宫一趟,你们在家等着吧,多做点饭,我晚上在家吃。” “诶,你去吧哥。” 而此时李沅沨正在宫中却不在国书馆,而是陛下的从文阁内。 “老弟啊,最近我大侄儿,二侄儿都来了,咋也没带进宫看看?” “近日来囯事颇多,臣弟知陛下辛劳,未敢如此,又想到今年七月便是家国大祭,到时候怀仙和怀安自然是要进宫入谱祭祖,到时候多的是见面的时间,自然就想再等等。” “诶,贤弟有体恤之心,朕心甚喜。最近确是多事之秋,也罢,等俩月就等俩月。” “嘿嘿。” “不过贤弟,最近国中生乱,你可知晓?” 李沅沨自是知道,但还是装傻一问:“臣弟不知啊。” 南国录 第八章 欲往渝州铸神器 “贤弟你可没说实话,你大舅子可都跟我说了,他告诉你了。” “诶,哈哈哈,臣弟怂惯了,哥哥您也知道。” “我明白,那叫你来干什么你知道吗?” “方玉明不肯写,臣弟找了况凝和谢涔来写。” “行,有人办事儿就好了,文人谁还没点儿怪脾气了,但是我们说好以后可不许骗哥哥我了啊。” “臣弟谨记,臣弟谨记。” “行了,去吧。” 李沅沨出门,抖了抖衣服,甩了一把汗到地上,就抬脚往家走,出望湖门就看见自己大舅哥飞马迎面而来,李沅沨挥手示意不用来了,等廖子兴马至进前就跟他说:“事儿陛下跟我说了,都安排好了,咱回家。” “你要我好跑啊,结果我刚到你又要回家,折腾死我了。” “哥啊,练练心性吧,你这脾气太急。还有你咋说漏嘴了,把我知道水怪的事儿告诉陛下了?” “我没说啊。” “你没说?”李沅沨恍然大悟“他诈我。算了,不是第一次了。” “上马,回家。” 二人一起回家,廖氏吩咐家里的厨子准备了廖子兴爱吃的菜,吃过饭后廖子兴带着俩外甥在院里练剑,李沅沨和廖氏在屋内喝茶,见廖氏满目愁容,李沅沨问:“你最近怎么心事儿那么多?” “怀仙不是你儿子啊?明明处境那么危险,你天天都不在乎一样。” “他不是我儿子你就惨了。”李沅沨打趣说,看妻子是在说正事就又回答说:“这是他的命我们改变不了的,所以才会让他去跟计大人学道啊,等他学有所成的时候,就算不能改变命运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吧。” “唉,也对,我再担心也没用。后天我要带怀仙和江家的母女仨人一起去擒龙观上香,江家的二女儿南君还邀请怀安和怀仙去谪仙楼的诗会。” “挺好的啊,结交一些朋友,都是京城的富家子弟,以后谁用不着谁啊。” “唉,确实。”廖氏叹着气说。 “行了,想开点吧。” 廖氏还是不放心李怀仙就说:“你说最近又要打仗了,怀仙的命又不好,说不定就倒霉了,要不然等诗会完了咱把他送回老王府吧。” “你看你又来了。” “是你儿子不是。” 李沅沨知道拗不过她,就说:“行行行,你看啊我给你盘算一下,往老家送肯定不行,咱爹妈是狠了心才把怀仙送出来的,要是因为这个往回一送,那怀仙这辈子就别出留州了。所以咱们要送的话也是把怀仙往我老丈人那边送,让他去渝州躲几天。” “是该让怀仙去看看他姥爷,可这个理由说服力不大啊,他才来京城几天就又让他走,他不能答应。” 李沅沨斜着眼笑笑:“咱这傻儿子还不好骗?前阵子你不是跟他说能让他姥爷给他铸把剑么,就拿这件事儿来做文章,稍微忽悠忽悠就去了。” 廖氏歪头问:“比如?” 李沅沨呷一口茶,放下茶杯说:“这样,一会儿叫他过来,我怎么骗你不用管,顺着我的话说就行。” “你真行?” “放心。”李沅沨抚抚廖氏的手大声喊:“怀仙啊,你的剑带过来让你妈看看。” 李怀仙小步跑进屋里坐在茶桌前饮了一口茶:“娘,给你。” 李沅沨却一把接过秀存说:“仙儿,你可知道这把剑的玄妙之处?” 怀仙说:“玄妙,不知道啊。” “你计师叔没给你讲过吗?凡天下神兵皆有奇迹,而你外公廖坦可是铸剑大家,所以这把剑肯定会有玄妙之处。” “那它到底玄妙在哪儿?” “但在你手里难以施展啊。” “啊,为什么?是因为我功力差吗?” “这是你外公给你母亲打着玩儿的,后来你母亲不用了,就送给了江辅国家的人,在他家放了这么多年,早就没了灵气,若是江家三丫头用说不定可有神机,毕竟这是把女子之剑。” “意思是这把剑在我手里就是把普通的剑喽,那爹为什么跟我说它有玄妙之处。?” 李沅沨用手肘推一下廖氏,廖氏知道该自己骗人了就说:“这把剑小时候在我屋里摆了四五年,但我还真没发现有什么玄妙的地方,待我近日给你外公寄封信,一呢问问秀存是不是有玄机;二让你外公给你打一把你自己的剑。” “这个东西有区别吗?” 李沅沨看妻子话没说到重点就接过话头说:“当然了,你的剑要和你的生辰八字、出生时的天象有所关联,还要一抹你自己的血开锋。” 李怀仙疑惑说:“每个人的剑都要这样?” “自然也不是,当两国交战之时动辄几十万兵丁对垒,南固常备军即有十余万,战时甚至增兵到三四十万。如此一来,各种兵器都需要当时打造,旧兵器又要修缮,自然要比这随意多了,如果每个人兵器都要经过这么严谨的测算,对面的人都打到家门口了。” “这样啊,不过生辰八字好说,记在信里就好。那我的血怎么给外公送去?” “用琉璃瓶子装好,抽干了气,再用冰冻实,把瓶子用棉花包裹住之后,再加第二层冰,外面贴上苇草,最后用木盒装起来。运至渝州,快马加鞭有三日夜就到,等那时再储入冰窖,待剑成之日再用。” “听起来就挺麻烦的,其实我直接去渝州一次不就好了。” 李沅沨装作为难的样子:“这么远的距离,我们都不放心啊。再说你才来几天,京城还没混熟呢,又要出去了。” “没事儿爹,我还没见过外公呢,一直想过去看看。再说您不是教导我,千里之行必有千里之见识嘛,我就当出看看了。” “那好吧,既然你想去那我就同意了。你想什么时候去啊?” “等诗会之后,我去和计大人、江大人辞行以后再去。” “行啊,我家小呆子懂规矩了。”李沅沨看看廖氏:“管用吧,我一直跟你说来了京城就懂规矩了。” 廖氏知道李沅沨邀的是把儿子骗到渝州的功,就笑着说:“你说的都对。” 等到亥时,人都进屋了,廖氏躺床上跟丈夫说:“还有件事忘了,今天江夫人来不光约我们初一去玩儿,她还想想跟我们家结亲来着,要把南君和月容许配给怀安和怀仙。” 李沅沨当即坐起身来:“什么玩意?” 南国录 第九章 江南君诗会动方寸 李沅沨腾的坐起来问:“你怎么说的?答应了?” “怎么会,我跟江夫人说,咱家孩子都不错,结个亲挺好的。” “这不还是答应了?”李沅沨着急的问。 “没有,我说虽然合适,但还是要看看你的意见和孩子们自己愿不愿意。” “呼。”李沅沨长舒一口气说:“幸亏没答应。” 廖氏不明白问:“怎么了,江家的姑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不是。” “那是江家有问题?” “也不算。” “你快说,因为什么啊?” “咱这皇上是怎么坐上位置的,你知道吧。” “天祈之变。” “说是这么说,其实就是篡位吧。” “对。还篡了自家兄弟的位置。” “所以他最怕的就是被人给篡了,尤其是咱们,王爷家的子弟。” “那又管咱家订亲什么事儿?” “朝中一方王爷的孙子要和辅国大将军的女儿结亲,身份地位有了,还想再要兵权,这不是想造反是想干嘛。” 廖氏紧张的说:“我没这么想啊。” 李沅沨指指脑袋说:“但是你不能阻止别人这么怀疑。以后可长点心吧。” 廖氏也无话可说,二人就此睡了。 等到五月初一,江家母女三人先乘马车去西坊接了李家的母子三人后,几个人就往北坊去了。 刚入北坊的楼牌,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道观,东西有四十几米,上下有七八米,院内还有一座十一层的石塔。四面有柏林遮蔽观墙,几个人走进院内,明明是庙会,人却不多。院内种着白果树、松树若干,地上种着大片的兰草和冬青。有石亭、石桌、石凳,正殿上有匾额“擒龙观”,是前朝皇帝亲笔御书。 廖氏奇怪地问:“今天城中庙会,外面人山人海,为何这擒龙观中人却不多?” 江夫人接过话去:“妹妹你有所不知,新帝登基时,立擒龙观为皇家寺院,从那时起五月一的上午只接纳官员与皇亲,下午才接待平头百姓。” “原来如此。” 李怀仙又问:“那我师叔说,擒龙观自创派以来,不断壮大,现在有弟子三千。可这么大点儿的道观够他们每天吃住和练功吗?” 江夫人笑笑说:“擒龙观最开始是在这里创立的,后来弟子不断增加,俨然发展成了一个门派,这个地方就不够了。第二十代观长就把主观留在了这里,让几位高功驻守,在百里之外的祖龙山阳又建了一座更大的道场,现在大部分擒龙观弟子都在龙祖山上的道观内练功生活。” 李怀仙点点头:“原来如此,谢谢伯母。” “这孩子真客气,对了,小少爷,今天你师叔来吗?” 李怀仙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那行,我和你母亲去上香,你们几个就去谪仙楼吧。” 李怀仙说声:“好嘞,万事小心。”几个孩子往谪仙楼去了。跑堂马三儿是这里的老江湖了,一见是几个富家的少爷小姐来的,就知道是来参加诗会的,就将四人领上了三楼。 这层楼左右有二三十米见方,众人见江辅国家的女儿还带了人来,就问起这两位少爷是谁,江南君向众人引见说:“这二位是留州慧安侯的长孙与次孙,吾两家乃是故交,李家两位少爷出来京城,今日来此是来交交朋友。” 就听见下面议论纷纷,“这是当今皇亲诶。”“什么,这是我家亲戚?”“看,这俩人长的好俊啊。” 只见有人上前搭话:“李少爷好,我们是渝州王潜、王征、王登,王衍。此次来京城是为了增长见识,也是为了交交朋友。来,满饮此杯。” 李怀安对答到:“诶,您好您好。”将杯中酒饮尽,又拿起另一杯说:“我家小弟还不会饮酒,这一杯我也替他喝了。” 李怀安去和渝州王氏饮酒,江南君就领着李怀仙和江月容去认识大家,帮他们一一引荐。 “这是莒阳薛氏薛尚字子明,寒亭陈氏陈冲字冲化,这是卢隆林氏林端林正辰,这是云州钟温钟成月、钟处钟子桓,参州徐响徐远音。博阳陆聪陆仲颖,陆武陆伯达。” 江月容抱怨说:“姐姐,快完了吗?” “唉,我这个妹妹啊,怀仙你别见。” “没关系,没关系,劳烦姐姐你了。” 等各人都落座了,见一白衣书生模样的人站在石台前说:“各位,各位,安静一下。今日诗会,有宾朋满足,使小店蓬荜生辉啊。我做为这次诗会的承办方和谪仙楼的少东家,希望大家能够吃好喝好,玩儿的开心。更期待有大作产生。天祈十年谪仙楼诗会开始!” “今天咱们这里的人都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谁先谁后怎么分?”王征站起来问。 “自愿呗。”陆聪说。 “抓阄吧。”钟温说。 王潜站起来说:“今天有两位身份最高,乃是慧安王之孙,待将来袭爵也是当朝王爷。就让他们二位先作如何?” 李怀安摆摆手说:“我兄弟二人才疏学浅,不通文墨,再加小弟年幼,必无所作。” “别谦虚啊,慧安王当年出了名的文武双全,您二人也定文采不凡,应当一展笔墨,必然技惊四座。”王潜说。周围人也跟着起哄,说非二人开场不可。 “弟弟,你行吗?”李怀安侧过身去问怀仙。 “行吧应该,我勉强写写。” 李怀安起身问:“未知规矩,可有题材和体裁的限制?” 薛尚说:“并无限制,只要写心中所思所想即可。” 只见李怀安执笔蘸墨在纸上写下: 天凉无星落,风月予长空。 镜下云若水,婆娑半夜中。 生来有诗意,遇君则笔穷。 灯下几窥视,未觉笑意浓。 薛尚和王潜起身鼓掌,王潜说:“李公子果然文采不凡。” “过奖过奖。”李怀安推推怀仙说:“该你了,老弟。” 李怀仙抖抖手,鞠一躬:“小弟为学不久,若是拙作还请大家担待。” 铺纸蘸墨,李怀仙在纸上写下: 霜华凝游絮,慢露惹风铃, 来年燕子去处,人尽雨方停。 其他人都附和着说不错,江南君只觉心头一震。 薛尚笑笑说:“小公子这哪儿是不通文墨啊,明明下笔有神。但是为何不把这个子字去掉,这样不更通顺。” “我觉得有这个字更通顺。” 南国录 第十章 计中允传艺擒龙观 “小公子有自己的见解,那更好啊。” 李怀仙转身回到座位,其他人叽叽喳喳的说着,继续推举下一位写诗的人,江南君拿了一杯茶推到李怀仙跟前:“到此还未休息,来口茶润润喉。” 李怀仙捧起杯:“谢谢姐姐。” “姐姐”两个字好像提醒了江南君什么,她说不出来,只是想起来母亲要把妹妹许配给李怀仙,要把自己许配给李怀安。 “唉。”江南君叹口气,李怀仙注意到了就问:“怎么了,姐姐。”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感觉群英满座,而自己才疏学浅,惭愧罢了。” “姐姐无需多虑,问道者有先后,后者不一定不如前者,学东西有耐心就好。” “诶,小公子说得对。” 李怀安戳戳怀仙:“可以啊,写的不错,今晚回去我非分成五章给爹娘讲讲不行。” “哥你也太夸张了吧。” 等时会结束,薛尚和王家兄弟一起和这几人道别。江夫人和廖氏也在擒龙观找道士们念经卜卦忙碌了半天,半路上却遇到了计施,李怀仙深鞠一躬:“师叔!” “哟,逛庙会来啦?” “对,正好遇到了师叔,我要和您道别告假。” “告假?” 廖氏说:“对,计大人,我们想让怀仙去渝州看看他外公,过几天就走。” 计施在身后掐一个指诀,就知道了廖氏的本意,无奈女人的多虑,也理解一个母亲的担忧,就跟众人说:“怀仙刚刚学艺半个月,只是功法入门,让他自己去渝州是不是太危险了?这一路上可能会有山贼土匪不说,就算遇到了虎豹豺狼也很难应付啊。” 廖氏说:“没关系,找几个押镖的护送他就好了。” “诶,用不着,从我们辅国将军府带几个好手送他去就好了。” “这倒也可以,不过还是要他再学点东西才能去,这样我也放心,也好给我师兄交代。” 廖氏点头答应:“那我自然高兴,不知道什么时候合适。” “现在就合适,江夫人,李夫人你们继续带着这几位小姐、公子玩儿。这孩子我领走了,这几天我在擒龙观训训他,过三天给你送回来。” 几个人还未反应过来,两个人就已经消失了。都明白计施并非凡人大家也就不担心了,又吃了会儿,玩儿了会儿就回家了。到家后廖氏又吩咐人去擒龙观问了问缺不缺衣食被褥,老李回来说:“计大人吩咐过他二人在屋中传功,并不让人进门,衣食被褥早就让人买好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这计大人还真挺负责的。” 李沅沨说:“确实,计大人看似不问世事,其实最是热心,再加上和老爹是故交,所以怀仙的事儿他挺上心的。” “那再好不过了。” “今天诗会弟弟写了首长短句,还不错,好几个人跟我说他九岁就有这个急才,将来不可限量。”李怀安说。 李沅沨听儿子写了东西,提起了兴趣就问:“呦呵,他写的什么呀?” “霜华凝游絮,慢露惹风铃,来年燕子去处,人尽雨方停。” “这是他写的?有两把刷子啊。不过这里面写的东西跟他不搭调啊,他没经历过啊。” 廖氏说:“这应该是他读书所感。” “什么书?” “你要审核的那本《折扇记》,你最近天天忙,没空儿审,他都替你看完了。” “怪不得,这就说通了,我刚刚还奇怪,寻思这词儿写的也跟方玉明的文风挺相似的。” 这边一家三口吃饭。那边计施在擒龙观里跟李怀仙面对面。 “这次远行啊,一定注意安全。” “好。” “把旁边那本书拿起来。” 李怀仙拾起一本书,上面写着:擒龙观功法。 “学这个?不薄啊。” “这是目录。” “咕嘟……”他咽一口唾沫。 擒龙观三十六功法 六门剑法 三十一路游龙剑,二十四路亢龙剑, 八十一路登龙剑,十六路惊鸿剑, 十二路玉华剑,七路乘风剑。 三门拳法 十五式擒龙爪,六式缠丝手, 七十二式两仪拳。 三门枪法 十六路霸王枪,三十二路点钩抢, 十一路金蛇枪。 三门暗器 九路八卦扇,七路拂尘功, 三路金钱镖。 两门器功 无患刀法,提壶功。 四门指法 太和指,通天指,洞天指,拈花指。 四门轻功 纵云功,摘星功,踏尘步,齐云功。 四门内功 吐纳功,内丹经,会龙功,移络功。 一门护身功法 困龙功 四门绝技 天地通,形意功,太师功,枯禅功。 两门神技 坍府功,净衣功。 擒龙观十三术 符箓术,长生术,传音术,占星术, 堪舆术,隐身术,五行术,五遁术, 分身术,变化术,游神术,捉鬼术。 言出法随(禁术) 李怀仙打开这本书见第一页是擒龙观的所有功法与术法,而后面的页数是对每一项功法和术法的描述。他也看到了师叔近日来教过他的吐纳功和踏尘步。 “那个,师叔,你打算教我几天?” “三天。” “这每一门功夫、术法都是擒龙观的前辈花无数心血,穷其一生钻研出来的,您确定我三天能学会?” “对,而且你至少要学三项,我帮你挑还是你挑?” “您挑吧。” “吐纳功和踏尘步你会一些了,有了内功和轻功的底子,这样一来学东西会快一些,但还是不够。这样吧,我教你三路金钱镖,七路乘风剑和净衣功。” “我看目录里净衣功被列为擒龙观二神技之一,直接学这个?” 计施打坐呼一口气说:“净衣功是一门特定的功夫,更是一种境界,它是内功达到极致的一种表现。达到这种境界后你可以用一股内力消除自己衣服的一片污渍但不干扰衣服甚至衣服上层的气流都不会因为这股内力而打乱,这个效果就要求你可以完全控制自己内力释放时的精度和力度,丝毫不差。” 李怀仙把眉毛调成一高一低问:“所以您是怎么确定我可以学会的。” 计施坚定的说:“当你学会这门功法后,不仅内力可以日进千里,以后学任何东西的速度都超过其他人十数倍。” 李怀仙懂了哭腔:“师叔,您听我说话啊,我才十岁。” 计施依旧坚定的说:“听我的,你可以。” 李怀仙咬紧嘴唇说:“我学,我学。” 南国录 第十一章 人之生气之聚也 “那啥,师叔,这功法有人学得会吗?” “有啊?” “是您吗?” “我啊,我刚入门第四层,你师爷行云真人是现在活着的修士中净衣功最厉害的,已经是净衣功第七层了。” “一共呢?” “三十二层。” “师爷练了一辈子才第七层吧,让我直接学这个?” 计施并未回应他,而是已经开始净衣功的演示,李怀仙见师叔已经开始练功,无奈的跟着师叔一起学,两个人坐在草埔上双手半合十四十五度朝上,虚领顶劲,气沉丹田,开始只是进行简单的呼吸,慢慢地计施闭上了眼,李怀仙也跟着闭上眼,可是闭眼后他就睡着了,等他再醒来时,计施告诉他他已经学会净衣功的第一层了,他按照师傅教的功法,微微运功就感觉浑身的气在乱窜,乱窜一会儿之后,这几股气就开始散发出体内,然后又收回,又散发,来回进行了数十次后,这几股气息凝聚成为一股在体内按照周天大穴游走起来,李怀仙感觉身体有了从未体验过的轻盈,而心感受到了从来未有的安静。他追着计施问自己到底怎么学会的,计施闭口不提,只是继续教他运功的技巧。 原来李怀仙闭上眼后计施就将一张昏睡符贴在了李怀仙额前。等李怀仙睡后,计施在原地默默念起了咒语:“千音难觅,万术不出。列光阴成阵,绝三界音信,阻六道瓜葛。阵成!” 计施为了施展游神术,现在周围设下了结界,一是为了阻隔内外环境,不让外人知道怀仙的身世;二是在用游神术时防止怀仙的“仙根”飞散。 游神术本是出阳神的功夫,能让自己体内的灵魂离体而游,但计施的游神术早已用的出神入化,可以将别人的灵魂请出体外。而李怀仙更特殊,他的灵魂中还藏着天神的魂魄。 计施双手捏起剑诀,左手搭在右手的脉上,用右手指向怀仙,向上勾手,口中念着:“魂灵速来。” 只见一股气团从李怀仙的身体中腾空而起,慢慢的具象成一个青年人的模样,一袭红衣,足有二尺的长发,头带一条镂空金错银抹额,披一件鹤氅,双脚虚空,含胸拔背立在计施跟前。 计施躬身拱手道:“上仙勿怪,南固国留州计氏子孙名施字中允,今有事相求,来烦上仙。” 只见这青年慵懒的悬坐在半空中说:“别谦虚啊,小子我看不透你,但我知道你也不是凡人。凡人不会请仙,一般修士可以出阳神也不能请别人的。更何况你还能在请阳神的同时把我这一股精神和怀仙的分开,所以你绝对不是一般人。” “我也是修道之人。” “果然,那你请我出来干嘛?” 计施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告诉他,这个青年点点头:“我本是玉衡星君下界,投胎历练,但我不能对他的选择有任何干涉,只能看着他经历这一切。” “可是小子听说下凡历练很苦,如果只是看着他经历一生的话,苦在何处?” “苦在情绪,他这一生的伤痛和喜怒哀乐等等状态都会以百倍的力量加在我的灵魂上,只有定力足够好,心境足够虚淡空明,才能不被影响。对他来说是历练身心,对我来说就是心态的纯粹折磨,挺过去才叫历练。” “辛苦上仙了,那我说的事儿,您能办吗?” “放心吧,只要直接不干涉他自己的选择,就不会违规。只是替他学一下功法的话也不会有人发现。” “星君,正是这本。”计施将净衣功的典籍拿过去递给他。 只见星君迅速将书从头翻到尾,将书递回去:“好了,三十二层学会了。” 计施看呆了,他好像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缺少的是什么了,修行几十年来换来的不动如山的心性也第一次有了波动,但他只是恍了一下神就立马又回到了最初状态说:“这是擒龙观一派的绝顶功法,绝对不会有人能在一时间全部学会,所以还请上仙先别施展太多。” “唉,长久不动脑子欠考虑了,忘了他刚十岁。能施展多少?十层?” “以怀仙现在的状态,一层足矣。” “行,听你的。” 星君将自己灵魂中功法的一部分和怀仙的灵魂置换,等怀仙醒来时就已经学会了这净衣功的第一层。 “你就是天资好,所以学什么东西都快,别瞎想。” 师叔既然这么说了,李怀仙也没有质疑的理由,只是惊奇自己怎么突然就学东西这么快了,擒龙观一派的神技,自己在睡梦中就已经掌握了,完全找不到学会神技后该有的真实感。 “既然学会了净衣功,那就继续学习其他的吧。” “那师叔您接着教。” “今天学这三路金钱镖。” “金钱镖?” “对,其实也不特别,就是飞镖的一种,但擒龙观的镖法是靠气来操纵镖。你既然已经会了净衣功,那你的心性和对内力的掌控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用气去操纵镖,那就是不再靠手的腕力和指力?” “对,不再靠肌肉记忆去发射,而是靠气来操纵它。其实已经不算是武功了,而算在遁术中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遁术是将自己从一个地方传到另一个地方,而且要借助媒介,擒龙观就有五行遁术,借助这五种元素能达到遁走身形的效果。而再高一阶的传音术就是五行遁术修行到一定程度之后,将声音当作自己的一部分‘遁形’到某个地方。再高则能达到摘叶飞花的境界,你可以将任意的东西作为传送的对象,而且可以把任意东西作为媒介,到这个时候万物都是媒介,就相当于你不再需要媒介。且能控制传送的速度,自如的操纵任何东西,所谓摘叶飞花即可伤人也。” “弟子谨记,弟子谨记。”李怀仙接着问:“那我还不用学到摘叶飞花的地步吧。” 计施假意思考,顺手取了茶针,一瞬间就飞了出去,停在了怀仙的印堂上,他反应了一秒,才去躲这根茶针,计施笑笑:“当然不强求,只不过学的越高越好嘛。” “师叔,以您术法的境界,七步之内就可取人性命吧,那您每日上朝,陛下都不担心吗?” 计施笑笑:“他知道我不会这么做,自然安心。” 南国录 第十二章 艺成将行千里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般来说不都要打好基础才能学更高阶的功法吗?五行遁术我都还不会,直接学金钱镖?” “你还直接学了净衣功呢。” “我......” “其实低阶的功法本既是高阶功法的入门,也是筛选,把那些自制平庸的人剩下,低阶的术法就够他们学一生了。而那些有天资的人就可以从低阶功法开始循序渐进慢慢练到高阶功法。” “那......从净衣功开始学呢?” “天资卓越,如有神助。” “嗯,我信了,我信了。” “你就倒着学,从净衣功开始往基础学。” “凭师叔安排。可是我现在挺迷茫,世道如此人就必须随着世道变化吗?一身正气不可行走于世吗?” “无能者连善良都是一文不值的,好好学吧。” 李怀仙按照计施的话运起了净衣功,控制周身的内力,并将一股内力分出体外去包裹茶针,再去控制这股内力的移动,最后“咚”一声,将茶针钉在房间的镖靶。计施在身后鼓着掌说:“成了,果然学得快。” 江家这几日开始了消停日子,练兵倒也从来不曾停下,但少了这两个活宝来学武,少了很多滋味。 “妹啊,李家的俩少爷最近都没来吗?” “怀安哥哥来过一次,说怀仙最近都要在擒龙观呆着,跟计大人学艺。他也要准备准备国司试,就都不来了。” “倒是后悔前几日没和你们一起玩儿。” “奇了奇了,我姐姐想练武了。” “嗨,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我自己天天呆着也挺无聊。” “我姐姐这是去了次擒龙观被城隍奶奶附体了吗?怎么变了个人。” “去你的,乱说话,小心给你嘴缝上。” 江月容捂住自己的嘴呜呜的说话。 江南君把手里的书卷成一个轴,往前走几步,江月容一溜烟跑到门后扒着门框:“好姐姐,别气啦,该睡了。”。 “行,铺床吧。”江南君叹一口气随口吟出:“悠悠星夜雨未眠,流水送华年。” 江月容回头问:“你说什么?” “没事儿,睡吧,乖。”江南君坐在床边拍着她,哼着歌,看看妹妹,又看看窗外的月亮。 突然江月容说话了:“阿姐,你今天很不开心吗?为什么感觉你有些气郁呢?” “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对啊,怀仙教我的。” “哦。”江南君顿了一顿问:“你喜欢怀仙吗?” “不喜欢。” 江南君感觉自己笑了一下,急忙问:“为什么啊?” “他这个人假。” “假?” “对,他跟谁都是,刚认识的时候呢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看着很老实。只要一熟络了就变了,牙尖嘴利,刻薄尖酸。” “比如呢?” “他老是明里暗里的讽刺我。” 江南君阴阳怪气的说:“哦,原来啊,但那是我可爱的妹妹应得的啊。” 江月容转过头眯起眼看着她说:“你也欺负我,看我晚上睡觉怎么踢你。” 江南君伸出双手:“那你看我现在怎么咯吱你。”两姐妹在床上闹起来。 虽然到了深夜,计施还在领着怀仙练功,才两日,李怀仙已经可以自由地操纵两根茶针向不同的方向飞动。计施告诉怀仙这就够用了,明天开始学剑术,等学会了七路乘风剑,就可以安心让他去渝州了。 第二天清早,二人站在擒龙观大院儿里,计施滔滔不绝的说着:“擒龙观的武功大都以气操纵,剑法也一样,七路乘风剑本就剑招精妙,又有几招是以气运剑更做到了一般剑法做不到的动作。让你学习金钱镖就是为操纵剑做打算,你既然已经能同时操纵两根茶针,那以气运剑也不会太难,今日将这些剑招记在心中,能够演练下来,就已经足够你御敌了。” 李怀仙边练剑边想着这三日的经历,心想这擒龙观绝非寻常之地。因为自学艺以来他感觉自己已经如脱胎换骨一般,内力充沛,气息绵长,还学会了暗杀之技,现在又学了新的剑法和御剑的法子,而学会这些只用了短短三天,不禁咂咂称奇。正在出神时,计施拿着剑攻到了他身前:“现在走神不会出事,临阵之时如此,还有命吗?” 两把剑磕在一起,铮铮作响,二人又将真气灌输在剑上,所到之处,木石皆崩。 计施命格属水,真气泛出蓝色;李怀仙命格属土,真气泛出黄色。二人打在一处,一刻钟后,就再看不见人。外人看来这根本就是两团气在不断碰撞,又一刻钟怀仙体力渐渐不够,动作慢下来,计施用手指弹开怀仙的最后一招,把剑一收说:“就算我是在喂招,你能坚持两刻钟也够厉害了,好了,这下我彻底放心了。” 怀仙也将剑收起,前进两步跪下磕一个头说:“我和师叔虽无师徒之名分,但师叔却有对我有传艺之恩,师侄在这里拜谢了。” “唉,你说你又不是我徒弟,我下这么大力气干嘛。哈哈,行啦,回去吧,别招我不高兴了。等你师傅回来,让他请我吃饭就行。” “师叔你给我介绍一下我师父呗,等我见了也能认识啊。” “你师父啊,姓沈名约字逸尘,是我二师兄,长的仙风道骨一表人才,修为也在我之上,只是这个心性太过于轻浮,哈哈哈,先不给你抖黑料了,等你见了他自己感受吧。” 李怀仙彻底跟计施道别往家去了,他运起轻功没有半刻就到了家,他在门口伸出手,摇着头看着自己,感觉自己真的变化太大了。管家出门嘱咐人办事儿正好看见李怀仙朝门内大喊:“李大人,夫人,小少爷回来啦。” 廖氏从屋里出来时,怀仙已经蹦蹦跳跳到了院里,廖氏一把搂住他:“孩儿啊,你可还没离开娘这么长时间呢,这几天怎么样,累不累,想吃好吃的吗?” “诶,没事儿,娘,这几天学了不少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行,没饿着就好。可惜你刚回来就又要出门了。” “我这出门一趟既长见识又能去看看姥爷,妈你就别担心了,有什么要给姥爷带的吗,你准备准备。” “东西再说,走,厨房天天给你炖着汤呢,喝汤去。” 南国录 第十三章 李怀仙带艺拜访 江辞云心急嫁女 李怀仙在擒龙观跟随计施学艺三天后,又在家歇了两天。五月初六廖氏打发家里的丫鬟、家丁去市场上采买小少爷前往渝州路上用的东西,又跟怀仙说:“儿砸,江夫人那天,千叮万嘱叫咱们不要雇人送你了,让你去辅国将军府领几个好手送你去渝州就行。你今天去一趟吧,跟人客客气气的,领几个人来。” 怀仙答应了,吃过午饭装戴整齐,提了两斤杨梅和蜜饯往江府去了。江府看门的老张一见他就说:“小少爷,您可有几天不来了,把东西给我,我来提着,您别累着。” “这不是要出远门了,江夫人要我来府里领几个人,护送我,我就来了。”怀仙边说话边恭恭敬敬的把东西递过去。 老张进去通报,怀仙悠悠荡荡的走进门,老张出来叫他,还没走动,江辞云走出来说:“算了,一会儿再进屋,走,大爷带你挑人儿去。” 怀仙鞠一个躬:“好嘞,江伯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教武场走,江辞云听着怀仙的脚步不禁感叹,这才几天这孩子的踏尘步就已经这么好了,果然天资聪颖。但是又仔细听听他的呼吸,感觉不对就说:“行啊你小子,东西学的真快。这个踏尘步能学这么快的,我还没见过第二个。但是你内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既听不到你呼吸,也感觉不到你有内功了?” “诶,这有什么关联吗?” 江辞云不解的说:“啧,练过内功的人往往学会藏气,气息不会那么粗糙,也就不会听到你的呼吸,但能感觉到你体内的气在运转。一般人就是听得到杂乱的呼吸,感觉不到运转的气,你现在的情况对应不上。” “我也刚学,不是很懂这个是怎么回事儿。” 江辞云想了想说:“对了,你江伯母跟我说了计老仙儿把你带走练功了,这几天是不是叫你新东西了?” 李怀仙点点头:“教了,教了不少。” 江辞云笑笑:“嗨,我就说吧,要不然不可能进步这么快,都教什么了?” “七路乘风剑。” “嚯。” “三路金钱镖。” “可以啊。” “净衣功。” “什么玩意儿?”江辞云转过身问他:“我记得你小子挺老实的,咋开始胡说八道了。” “江伯伯,确实学了,我师叔逼我学,我也没办法。” 江辞云靠过来用手按住他的丹田:“你运一下气,我试试就知道了。” 李怀仙一运气,江辞云就感觉自己的手和怀仙的内功对冲的厉害,而怀仙的内功也不再是他教过的行气方式,吐纳术练一辈子也达不到李怀仙现在内功的高度。他把手抽回来暗暗地想:“奇了奇了,这小子难不成真学会了净衣功?”他用手捏捏李怀仙的脸,问他:“你小子不是神仙转世吧,神了可是,踏尘步进步这么快已经是神奇了,这个年纪能学会净衣功,你不是神仙我都不信。” “啊,哈哈,哈哈哈......”因为怀仙一直缺少学艺的真实感,所以对自己学会神技的事儿也说不出所以然,就只是尴尬的赔笑。 江辞云带着他继续往校场走,一路上对他夸奖不断,更是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女儿嫁到李家,尤其是这个二小子。 到了校场,江月容正在与军士对练,不同的是今天江南君也来了,只不过她在校场的台下坐着,还带了本诗集,正在打理头发,好像刚来一样。 江月容一看就李怀仙就叫他:“诶,小弟弟过来,陪我练练。” “别胡说,你比怀仙还小三个月呢。”江辞云指指女儿又说:“不过你们以后不能瞎比试了,你现在可绝对打不过他了。” 江月容不屑的说:“怎么可能。” 江辞云:“你别跟我犟,你真打不过他了。不过今天你别捣乱,我俩有别的事儿。” 江辞云往原地一站:“老张,你去喊一声,感觉自己武功可以的,老家是云州的,渝州的都过来这边集合。” 过了半刻钟,来了二三十个人,个个身强体壮。江辞云一挥手:“开打!”几十个人打在一处。最后江辞云挑了渝州王却,王湛,林朗星,云州房义山,英绰,让这五个人送怀仙去渝州。这几个人武功好,万一遇到歹人可以做怀仙的帮手,又是云州和渝州本地人,对来回道路十分熟悉。两方约定好明天一早辰时就出发。 当晚江辞云躺在床上问他夫人:“那啥,和李家结亲的事儿问过了吗?” 江夫人睡得半梦半醒,揉揉眼说:“诶呀,你没完了是不是,天天问,人李家想让这几个孩子自己决定,看人自己的意见。” 江辞云不耐烦的说:“他们懂什么啊,让他们自己来,那不瞎闹呢。” “哦,咱俩的婚事不是自己决定的?廖氏那天还给我讲了讲沅沨当年是怎么排除万难推掉了和永宁公主的婚事而娶了廖氏。既然两家家长都这样,凭什么要去管孩子们呢?你一管他们,再让孩子来个反问给你问住了,你下的来台?” “我我我,我嘴笨,算了......诶呀,不行啊,无论如何也得抓住他家这俩小子。” “行行行,知道你喜欢怀仙,你也动动脑子啊,女儿家的心是很软的,喜欢谁让她们决定不假,但是咱们可以暗中引导啊。” 江辞云愣愣地问:“怎么引导?” 江夫人本身就困,现在让他问清醒了,一肚子没好气的说:“我当初怎么看上你个呆子,你没事儿在南君,月容面前多说说这俩少爷的好话;平时注意注意女儿们喜欢什么东西,等你教这俩孩子武功的时候,暗地里再鼓动鼓动怀安和怀仙给咱女儿送一下;平日里练武的时候,让这些孩子们在一起切磋,只要你把他们放一起,一来二去不就熟络了,开了头什么都好说。” “诶呀诶呀,好主意好主意,可怀仙去外地了啊。” “他就不回来啦?行了想赶紧睡吧,困死我了。” “诶,好好好,睡。” 南国录 第十四章 云州城升台祭天 当晚夜深了,廖氏去西厢房看了看,知道俩孩子都已经睡了,自己偷偷溜进书房,突然,蜡烛亮了,吓她一跳。 李沅沨随手把火石火镰放在砚台旁:“你半夜偷摸出来准备干嘛?” “给我爹写封信,嘱咐他多留怀仙几天,怀仙想回来给他拦住喽。” “那你为什么偷偷摸摸的?” “这事儿你敢让他看见?他不得飞起来跟你急啊。” “唉,这是生了个冤家啊。” “我还嫁了个冤家呢。” 第二天清早李怀仙带着母亲的信,一路上的衣食和秀存剑坐在马车里,廖氏在外面隔着车窗嘱咐他一定随身带好护身的香囊和小剑,敢弄丢了打死他。嘱咐完后,随着车夫“驾驾驾”的声音,车外的五个人也各自催动马蹄一起往南方去了。 所有车马都是辅国将军府出的,李沅沨以为是两家关系好才有这样的待遇,江辞云想的是要让两家关系更好才给了这样的待遇。 车中还放了许多东西,有水果茶点,李怀仙坐在车里问:“这些也是给我的?” 王却在车外打一个响指:“没错,小少爷,这都是二小姐,三小姐给你带的,昨天夜里我们收拾车的时候,他俩给你放在车里的,让你在路上吃。” 怀仙拿起一本《四明杂记》说:“这两本书是南君姐姐准备的吧?” 王湛回答说:“当然,三小姐不爱看书。” 英绰转过身说:“等我回去告诉她,免不了你一顿打。” 几个人哈哈的笑起来。 军马行的极快,日行二百里,不到两日便到了参州夹在长门都和云州的一角,又过了望北溪,按速度再走一天就能进入云州的地界了。一路上几个人给怀仙讲了不少江家的故事,几个人休息的时候就开始谈论武功,相互拆招,有一次王却和王湛两个人在比剑,却被李怀仙用两根树枝给分开了,当两个人发现自己尽全力才把两根树枝制服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原来李家的小少爷武功这么高。接下来的几天每个人都要跟怀仙过招,却往往都不是对手,怀仙现在就像一只刺猬,到处能扎人。不光剑法奇巧,身形诡异,还能同时操纵身边的器物当做暗器进攻,近距离对招时,怀仙还能用劈空掌来拨开别人的剑。几个好手本来以为自己功夫了得,却发现在比剑时永远占不到一个十岁小孩儿的便宜。 几个人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凶险,而日行二百里的速度也足够快,所以这一队人马一直悠悠荡荡的往前行。 五月九日,下午几个人到了云州齐梁县,王却向后大喊:“老英,义山,你们家到了。” 怀仙在车里掀开帘儿说:“房哥,英哥,云安城不也是用兵之地吗?你们怎么还去长门当兵呢?” 房义山说:“唉,小少爷啊,谁还不想往京城走走呢,地域广阔,机会也多。” “京城哪儿有云州大啊?” “哈哈,毕竟还小呢,长大你就懂啦。”英绰笑笑说:“小少爷坐好喽,咱们进城啦。” 英绰和房义山一进城就跟人四处打招呼,云州有四大姓,齐梁县英氏,其中云安城城主英招最为显赫;而晋南县方氏、邢阳县房氏本是一家,后来分族而治;山原县秦氏乃是燕时武帝沈傲赐姓,其中大户是山原富商秦凯和武术名家秦露汎。 几个人进云安城,英绰领着他们进府,手里举着云安城的腰牌,畅通无阻,李怀仙指指英绰示意这什么情况,王却说:“咱英绰可是云安城主的亲侄子,他爹是云安城的二把手。咱这儿人们的身份除了您,就是他了。” 五个人在外面等着,英绰进屋和父亲说了这次回来的意思,英朗跟这几个人点了点头,特意拉着李怀仙进正堂问了问老王爷的身体状况,最后让下人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一路上常常住在车里帐篷里,只有一晚找到了客栈,而客栈的床特别小,睡惯了大床的李怀仙根本受不了这种赶路的生活,今晚他终于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觉。他们这次到达的时机很巧,第二天就是云安城军出征的日子,他们准备在这里看云安军升台祭旗之后再走。 第二天清晨卯时李怀仙还在睡梦中,就被外面的喊杀声吵醒,原来那几个人早起时看他很累,就没有叫他。此时,云安城到处都已经是人头攒动,他简单的穿了内衬的衣物,从包袱中扒出一件斗篷披上,匆匆的往校场赶去。他一步一步登上看台跟几位兄弟打完招呼后,就转身看着台下,这些士兵在较场上排列成队,按照这里的军制,十人一伍,百人成团,千人为营。列阵之时,营与营之间旗帜有别,团与团各有间隔,他粗略一算,这台下足足有二百个团。 而校场之外,也挤满了送行的人,看热闹的人。今天的云安城热闹极了,但谁都知道,热闹过后就是悲伤。在亲人看来,这些人不是出征,而是在走一条离死亡最近的路。 李怀仙站在台上喃喃的念:“谁人起烽火,断送好少年。” 英招听见了他的诗凑到他身边说:“小王爷倒是有悯人之心啊。” “诶,英伯父,我只是感觉这么多正值风华的少年战死太可惜了。” “心有慈悲是好事儿,但是以您的身份必须记住一句话,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做为一方诸侯,将来你的话可能会影响很多人的命啊。” “谢伯父点拨,小子听得懂。” “哎,那就好。”英城主转身对随从说:“老刘,给李少爷打点下行李,准备几样礼物,今天为小少爷践行。” 又转过身对他说:“我这城中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而兵器之类的也不适合当做礼物送人,这样吧,这个腰牌小少爷收下,以后路过我云州,保证这云安城您出入无碍。” “真的?谢谢英伯父,不过您还是改改这个称呼吧,老是称我称您,我担待不起。” “诶,习惯就好,您身份在这儿摆着,礼数是要有的,军队最看重的就是身份。” 南国录 第十五章 诗酒人间,路遭横难 五月十三,中午吃过饭,英绰和房义山留在云州,王却,王湛,林朗星几个人就再次启程前往渝州,李怀仙恋恋不舍的上车,几个人拿他打趣:“小少爷,不想走啦?”李怀仙扶额说:“唉,我是真睡不惯小床,以后这几天睡车里的时候就算了,咱们要是租客栈的话能给我找间大房吗?” “就这个啊,没问题,英城主送了小少爷四百多两盘缠,就这路上的小破店,买个把都不叫事儿。” 沧明郡分为甘州,云州,渝州,浮兰江由北向南纵贯沧明郡。一行人顺江而行,此时已近小暑,天气渐渐燥起来,李怀仙觉得车里闷,便掀开窗帘,朝外看着。云州多丘陵,山色苍翠,溪流潺潺,这一路又有鲜衣怒马的少年相伴,李怀仙与众人沿路赏景,还学会了喝酒,兄弟三人怕这事儿让将军知道,免不了责罚,每次怀仙还没灌一两口就被三兄弟夺走了酒壶。 赶路就在车上聊天,闲暇就在草地比剑,累了席地而睡,轻呷素酒急纵马,仗剑慢走天涯。这是十年后的李怀仙再也体会不到的轻松和自然。 这几日每天夜里李怀仙都会打坐运功之后再睡,内功给他带来的好处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修行的乐趣。 因为自从内功成型后,他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不光是自己不一样了,在他眼里的其他人也不一样了。 现在他眼中的每个人好像都被包裹在气团里,这些气团颜色不一样,大小不一样,稀薄也不一样,未曾修行的人身上那团气往往稀薄松散,而修行人则浑圆坚实。 因为气的这些特点,慢慢地他感觉自己几乎不用肉眼看就可以分辨身边的人,不管这个人换了什么衣服,改了什么发型,就算变了长相,只要还是那团气就还会是那个人。 很显然即使是这几个辅国将军府的好手,没有内功的他们,也只能停留在末流水平。自己的内功初窥门径,武功就已经远远超过他们。但李怀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门内功已经是人作为人可以修成的绝顶技能。 带到中午时分,几个人停车整顿,李怀仙把剑别在腰上,跟哥仨打了声招呼,要去河边撒尿。 他走了一会儿,找了棵树,方便完,系上腰带,想往河边去洗洗手,正走着,自己的脚突然被绳索套住了,并且有一股力将他拽倒,然后把他往树上拽,电光火石之间,他抽出腰见的秀存,打一个滚然后翻身跳起来,并在空中割断绳子,动作干净利落。然后俯下身,将剑倒背在身后,一个独眼白须的中年人领着一个少女现身,“嚯,没事儿吧,我们在捕猎来着,本来想套兔子,看附近没人就放在这里了,差点儿伤了你,对不起啊。” 李怀仙看对方不像坏人站起身来,但还是把剑攥在手里说:“倒也没什么大碍。” “后生可畏啊,现在的孩子们功夫都这么高了吗?” “你们明明看见是人了,为什么还要用绳子套我?还说不是故意的?” “诶诶诶,您可误会我了,小老儿我是个修法术的,我在这绳子上浸了我的气,遇到动物它就会自己收束起来,把猎物吊在树上。”老者咳嗽咳嗽:“想必小公子也是个门内人吧,若不是在剑上灌了气,我这绳子一般人可砍不开。” “好眼力,擒龙观二十一代弟子李怀仙。”李怀仙朝二人拱拱手。 “哦,擒龙观的后生,怪不得身手这么好呢。”老者拍拍少女的肩膀:“玉格,杀了他!” “是。”只见少女从长靴中抽出短刀朝李怀仙跳过来,刀刀瞄准要害。 李怀仙一一挡过,然后立马向后十步,和少女拉开距离。他半蹲在地上问:“可是我擒龙观的哪位叔叔伯伯惹过您,咱们说清楚,别一上来就动刀啊。” “跟你们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能商量,我的眼睛就不会瞎了。” 少女继续强攻不止,怀仙一边接招,一边说话:“姑娘,你青春年少。” “铛”的一声,两把剑碰在一起。 “姑娘,你豆蔻年华。” “铛” “何必为这种人卖命呢?” “铛” 李怀仙看劝不动,运起净衣功将内力全副灌输在剑上,一个挥砍将少女的短刀崩的脱手,却未来的急闪躲少女左手打出的暗器,回身时就看见一根发簪直插在自己的右肩上,鲜血迸流,跪坐在地上。 “内功一流,身法诡谲,功夫会的也杂,可惜就是年纪太小,还没有江湖经验,这么好的苗子今天可就栽在这儿了,哈哈哈哈。” 中年人掏出一根铜锥朝怀仙的膻中打过去,怀仙迷茫向右闪避,但是右臂已经不听使唤,整个身体根本没有平衡感,站起来又跌下去。但突然那根铜锥就消失了,怀仙以为这个人又用了什么法术,直接将铜锥打入自己体内。但他抬头看到中年人摆出了疑惑的表情,好像他也没明白自己的铜锥打到哪儿了。 这时候天空中传出来一个悠扬的声音说:“这么大人了,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然后就看见从远方飘来了一串落叶,这串叶子落在地上画成一个圆圈,就在这个圆形中出现了一位老者,身高六尺,鹤发童颜,左手拄黎杖,右手掐着天师诀。 中年人细细打量一番,老者却先发言:“咳咳,别看了,行云真人谢一欢。” 中年人拍少女一下说:“打不过,走!”然后二人借土遁溜走了。 “年少有为啊,这么大就能学会净衣功,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您是?” “你正牌的师爷。”谢一欢扳起李怀仙的手,将发簪拔起,又把一粒药塞进怀仙的嘴里说:“咽了,然后卸下自己的气力,净衣功改变了人身体本来的气血流通方式,平时能帮人保持气血充盈,但在受伤的时候却反而会加重伤势。” 李怀仙很听话的卸掉净衣功,等待着老者再次说话。 南国录 第十六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李怀仙静静的看着老者给自己包扎伤口,看老者不说话就想开口问他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还未张口,只听老者说:“好好嚼,别张嘴。”然后继续帮他包扎:“我是你如假包换的师爷,擒龙观第十九代观主,你师叔和师父都是我亲传弟子。最近我也遇到了瓶颈所以出来各处走走,没想到有机缘救了你一命。” 老者看李怀仙老实下来,就接着跟他说:“刚才那个人叫丁烬,是个修法术的,最善暗器和毒功,年轻的时候犯了事儿,遭人围捕,围捕的人中就有你三师叔竹生,丁烬当时被竹生打瞎了一只眼,然后逃了,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对擒龙观的人记恨在心,正好你倒霉遇见了他。” 李怀仙不解到:“三师叔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让他跑了?” “竹生在那场追捕中中了毒,回来后就亡故了。” “三师叔都死了,他还要追究?而且本不就是他有错在先吗?” “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否则就自首了,怎么还会逃跑?竹生死了他又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眼睛瞎了。记住喽,永远不要用自己的思维去考虑他人的事儿,即使对方是个坏人。” “那师爷,刚刚为什么不抓他?” “时机未到。” “抓坏人还要时机?” “要。” “您现在直接杀了他都不是问题啊。” “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事要这个人推动,把他杀了,时间线会乱的。” “可是......” “行啦,有些东西不是教出来的,你再跟你师叔,师父们待几年自然就懂啦。” “那行。”李怀仙坐起来又跪下:“徒孙给师爷请安了。” “拉倒吧,快起来,你现在可没我安全。”谢一欢拉起他说:“走,师爷架你回去。” 一路上李怀仙战战兢兢,但看师爷慈祥就放下了戒心说:“师爷,我一共几个师叔伯啊,您给我讲讲呗。” 行云真人自二十岁就开始收徒,四十岁时当上擒龙观第十九任观主,二十年来只收了六个徒弟。大徒弟萧长戎字驱虎为人刻苦,学了一身高超的武艺,擒龙观三十六门功法中,其一人身兼二十五门,是创派以来数一数二的武学天才,可是有得必有失,他命中毫无仙根,最基础的法术都无法入门,现在做了定北候府韩缉虏麾下的先锋将军兼武教头,说是先锋将军,但往往只要他出手,仗就算打完了。 二徒弟沈约字逸尘,即李怀仙的师父,是擒龙观二十代弟子中最有慧根的,三十一岁时自创了十六路惊鸿剑,被列入擒龙观三十六功法之中。 三弟子韩若筠字竹生,自小体弱,本来是谢一欢最疼爱的徒弟,但在协助京都尉追捕丁烬时,受毒而死。 四弟子计施字中允,道号玉蝉真人,是近百年来最有仙根的弟子,掌握了擒龙观七成的功法和术法。京城中时有传闻他差一步可登仙,但是由于某种原因,他始终无法突破人间的限制。 五弟子方墨棋字书琴,十六岁时偷学禁术,已死。 六弟子曲巽字临风,十六岁时偷学禁术,未死,但失踪。 谢一欢自己总结过:“三五已死,一走六逃,唯有二四仍在道中。” 谢一欢把李怀仙一路扶回车边,说了声:“谦受益,满招损。”就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几个人忙过来看李怀仙的伤势,问他发生什么了,李怀仙将刚才的事儿一一说清楚。几个人从此就不敢让他单独行动了,李怀仙吃喝拉撒,三兄弟都轮流陪在身边。 大概到渝州的时候,李怀仙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要没有剧烈的运动,就不会有疼痛感,他也自己慢慢学会了用内功来治伤,其实早就有很多门派的很多功法可以用来疗伤,净衣功本身也有疗伤的运行方法,但怀仙现在的用法是他自己在没人传授的情况下自己摸索出来的。 廖坦本是一个普通的铸剑师,后来因为手艺好,自然找他的人就多,又收了不少徒弟,攒了不少钱,后来更是在渝州渝南县龙首山附近开了一块地,建成了南国最大的铸剑山庄,朝廷多次在战备不足的情况下来这里采购兵器。几个兄弟把李怀仙送到廖坦家中后,廖坦设宴款待了众人。之后三兄弟各自回家,约定好李怀仙想要回京时,就派人去王家报个信,三个人就来接他一起回京城。 廖坦第一次见自己的小外孙,喜欢的不得了,几日的接触下来,又知道了小外孙文武双全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只不过廖氏在信中交代了怀仙的身世和这次把怀仙骗来渝州的原因之后,廖坦也时不时为自己外孙的前途担心。 他前思后想,感觉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外孙铸一把趁手的兵器,以后遇到危难,可以做傍身之用。 正好女儿也是用这个借口把外孙骗来了,廖坦就开始里自己的打算,外孙会剑术和镖法,那就打一把剑和十根弑龙针,留着慢慢用。 外孙现在手里有秀存,这把剑本就是廖氏小时候用的剑,二尺的长度,足够这个年纪的孩子用了。所以现在要打一把给外孙长大后用的剑,廖坦铺开纸笔,开始了设计:“三尺三寸长,一寸六分宽......” “仙儿,这把剑已经设计好了,是给你以后用的,你看看满意不?” “外公给什么我就要什么,您的手艺肯定没问题。” 李怀仙这次去渝州确实去对了,因为现在的京城真的不太平。 云安军日行三百里,不过五日就到了寒亭湖,但人困马乏,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云安缺少水军,对阵三日,还未伤及湖怪,就已经死了一万人。而湖怪被激怒,还有了要出寒亭湖顺江入京的迹象,京城中姚公佑、柳寒生、江辞云、刘仲衡等十位大臣甚至上书合议迁都。 李浊清又下令三个边塞军镇各出五千兵来京备战, 再各派一万人去前线驱怪,即使如此,前线战况依旧胶着,几万人天天在湖边面对这一只随时会发狂的湖怪,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身边的好友和亲人不断葬身湖内,以至于连附近的童谣都在唱:“寒亭水,红又红,万家子孙不白头。” 南国录 第十七章 江南君难眠作绝句,小和尚夜丧凄凉地 半个月以来,湖怪每日不听叫闹,连长门都郊外的百姓都能在夜里听到“哟哟”的叫声。六月初,寒亭的战报传至各处,三个君侯不断招兵,不断派兵,无端端消耗了许多精锐,终于让湖怪安静下来。十几天的奋战,死伤军民人数超过两万,换来的是湖怪前腿受伤,背鳍受损,因为一定程度的伤口感染,终于势弱下来。 李浊清又下急令让定北候府快出人来京勤王,因此韩缉虏召集身边众将商讨出兵事宜。 韩缉虏在帐中端坐问众人说:“此次出兵,不可掉以轻心,北方战区与其它地方不同,是国家重中之重。一旦出错,失地是小,百姓必然遭到屠戮。军师,你来分析一下三个军区的情况。” 定北候府的军师姓徐名璋,是武侯山学派的弟子,曾随韩浸山学习兵法,就是这段时间,他和韩浸山的儿子韩缉虏交上了朋友,天祁之变时他多次帮助韩缉虏出谋划策,一起建功立业,国家安定后就一直在定北侯府做军师。 “大家都久历沙场,不用我过多解释,我只是浅浅的说一下,镇南王府地处西南边陲,久无战乱,远无敌国,近无内敌往外派多少兵都无所谓;平西抚司位于国家西北,与北邙、羯拓接壤,不远外又有弓月和西辽,本应是战乱所在,但是羯拓、北邙、南国三国世代为仇,所以谁也不敢先挑起战事,西北反而太平;而定北候府所处最为凶险,西线无险可守,灵拘关是唯一可守的要塞。而北邙最强的白狼军就驻扎在光州,如果我们大量派兵到寒亭驱怪,白狼军肯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候北方不保。” 韩缉虏看看大家说:“我感觉这就是他们的本来目的,北方顺永江放出巨兽就是为了调虎离山,使北方空虚,然后略地。” “对,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本来的算计。但对我们来说,该做还是得做。” 韩缉虏起身问:“基本的战局大家都清楚了吧,现在听我号令,萧长戎领三千弓弩手和五千长矛兵前往寒亭湖,助国家除怪,即日启程。” “得令。” “魏文步带四千短刀兵入京,保卫京都。” “得令。” “王捷领五千兵马前往灵拘关增援,坚壁清野,加固城池,时刻提防北邙入侵。” “得令。” “潘南国与我坐镇定北候府,随时准备支援各方。” “得令。” 定北候府又开始和云安城相同的一幕,哭声,笑声,豪情,畏缩,父亲,儿子,兄弟,全了。 李怀仙走了有一个多月了,京城里也不断变化,水怪大闹寒亭湖的事儿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城内人心惶惶,不少人整日关门闭户,还有人携家小逃亡留州避难。李沅沨和廖氏是皇亲,自然有恃无恐,就算这个国家出事儿,他们也是能存活到最后一刻的那批人,李怀安甚至还在安安稳稳的准备自己六司试。 江辞云最近忙的几乎没回家,回家也是急匆匆的看一下家里有没有出什么大事儿,喝口茶就又走了。 江月容还小,本来就对家国还没有概念,所以根本没有被京城的慌乱氛围影响。倒是江南君忧心忡忡,现在让她担心的事儿太多了,父亲和哥哥都是前线的将军,只要打仗这个家就可能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如果父兄战死,母亲也一定会崩溃,那么剩下她和尚不经事的妹妹,到时候日子会很难。而刚刚让她萌生好感的人,现在离家千里,路远世乱,万一出事,他又怎么招架?虽然带了家里的好手出门,但是对面人多的话,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一个花季的少女,正是胡思乱想的年纪,又一下子这么多事情落到心里,而她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剩下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 六月的天,刚刚有些许闷热,夜里空气清凉,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江南君看妹妹睡了,自己披了件外衣,站在阁楼的栏杆旁,倚着栏杆,一仰头看见了北斗七星,自己在栏杆前,今夜的星星很亮,只是北斗七星第四颗的光有些微弱,她正看的入神,一阵寒风吹过,风丝悄悄的绕进她的鼻子里,打出一个喷嚏,她自言自语到:“怀仙,怀仙,这个名字起的合适,他还真是个让人怀念的小仙儿啊。” 然后自己傻乐起来,直到感觉手心有些发汗,就进屋去了。还是睡不着,她就坐在书桌前,又提笔写起东西来: 风吹长夜皎玉轮,惊动寒亭湖縠纹。 云锁高楼山浸月,星启金乌江映人。 她起身吹了灯,回卧房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不想惊动睡觉轻的妹妹。 京城内人心惶惶,战场上的人更是如此,不过一个月,就已经有两万余人死于巨兽的攻击,葬身鱼腹,已经有好几处军队发生了哗变,只不过规模小,立马就被镇压了,并没有造成太多骚动。 有一股云安城兵在赶路途中,经过曲宁府金谷县山阴村的时候,因为森林瘴气迷了路,所以在林外休整,打算第二天天亮再继续赶路。 这一股人有四五十个,就地扎营,有一个长的很俊秀的小和尚去山后找水时失踪了,他本是云安城外寺庙里的僧人,因为兵源紧缺,被迫还俗,应征入伍的。只经过三四个月的训练就出来打仗了,还没什么经验,本来只是小事儿找口水喝,结果被瘴气迷晕,昏倒在了林间。 等第二天一群人反应过来他失踪时就立马去林间找他,结果发现了小和尚的尸体,躯干已经被抽空了,留下一具又硬又臭的干尸,其中几个人看他可怜,一起把他埋了。 这一行人埋完小和尚就准备穿林而过,继续赶路,可他们就这样在树林里绕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出口,而再想按原路返回,走出森林的时候,发现他们进林时一路所做的标记都已经消失了,眼看夜幕马上就要降临,林间瘴气一起,这些人都可能会死在这里。 南国录 第十八章 林震情迷风雅妖 说书人曾言:“君王正,臣子明,国泰民安,有凤来仪,天下太平景象;君昏臣暗,四海不宁,才有妖魔出现。” 夜幕降临,这些人决定不报团等死,而是散开去寻找出路,奇怪的是,今天晚上没有出现瘴气,这样一来,就算找不到出口,至少不会被毒死。 英城主小妾生的三儿子英寻就在这个队伍中,他自己走在森林里找寻出路,突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穿着轻纱的女子,他准备上前查看,却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不是该有恻隐之心的时候,她若是一般女子,现在早就死了,根本没必要救了;如果她没死,那她就很可能不是人。英寻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紧找路吧。” 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就又见到了那个穿着轻纱的姑娘躺在树旁,他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继续往前走。 一刻钟后,树下躺着的还是这个姑娘,但长期行军的人对地形是很敏感的,他察觉出地方已经变了,刚刚那里是草地,树也是绿叶,而这里竟然有雪,树也已经是光秃秃的了。他就在原地站着根本不敢动了,身后传来了阵阵凉风,这里静的出奇,这么大的林子里,连声鸟叫都听不到。 他下意识的抽出双刀,一把比在身前,一把背在身后,一片树叶落下,他一刀将树叶在空中砍断,树叶渗出一摊血来,他疯了似的撒开腿就跑,根本不管自己在往哪儿逃,最后他看到自己逃出了森林,回到家,和家人一起吃饭。 与此同时,森林里的一只女鬼两手捧着英寻的大腿骨,在贪婪的啃食着。英寻自己也在贪婪的吸吮着着自己另一条大腿骨的骨髓...... 第二天,在森林找找路的人又看到了英寻的尸体,白骨散落了一地,脑壳也被剖开了,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半张脸,有些人看见他之后就吐了起来,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愿意埋这具尸体。 这四五十人又在林里走了一天,眼看水袋已经见底了,干粮也要吃完了,再走不出,只会死人越来越多。 到晚上的时候,他们找了林间的一块空地,点起火把烤着最后几块腊肉。 有一个新兵是云安城外的人,家里世代务农读书,家里给他起名叫林震。林震少年丧父,老娘因为伤心哭瞎了眼睛,他刚刚守孝结束,准备再入城中拜访贤士,重新读书,谁料想进城遇上了抓丁,那些征兵的人根本没有管他读书人的身份,就直接带他进了军队。连年的打击让这个年轻人伤心不已,而这次出行又这么凶险,他坐在火堆旁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家里就一个瞎了眼的老娘,靠着邻居照顾,我要是回不去,我妈怎么办啊。” 另一边的老兵叫申荣敲他一下:“就你家有娘啊,能好好种地谁乐意出来打仗啊,有钱人把孩子送来军队就是混官儿来了,咱们就是来垫底送死的。” “你可别乱说,咱城主肯定不这样,否则,他能把自家儿子派过来吗?留在城里当个管事儿的不比战场安全多了?你瞎说什么呢。”有一个叫温澄的老兵火了起来,英寻平时对他们不错,他听不进去这样的话,叹了口气感叹到:“唉,小公子人是挺好的,可是命不好啊。” 夜深了,所有人席地而睡,这个小兵起夜去树后方便,却看见树边躺着一个穿轻纱的女子,在呆呆的看着他,他紧张的失了语,张着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那个女子却起身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拥吻起来,女子将嘴巴松开,用手指抵住他的嘴说:“公子这么俊俏,为什么要与那些粗人为伍,不如和我隐居这山林,做一对世外鸳鸯如何?” “我......我不敢。” “怎么不敢了?” “你不是人,你是鬼。” “哼哼,公子是读书人,却如何不明理呢?岂不闻,阴阳二气,聚以生人。人又如何,鬼又如何,我不过是比小公子缺了一道阳气罢了,你陪我在此修炼,等我采够了血石,恢复了阳气,不就又是人了。” “采血石?你靠吃人补阳气,那前两天的小和尚和英少爷?” “对啊,年轻人纯阳之体未破,正是进补的好料,一个人能顶的上三份血石。” “那你岂不是要吃我?” “并非如此,我前两天刚刚知晓进补之道,身体空虚的紧,所以没顾得上他俩人品如何,就急忙给吃了,但是我现在有了六份血石的滋养,已经可以化成人形,立于世间了。” 女鬼用手托起林震的下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有了活着的能力,自然要想想变成人以后要如何生活。公子生的俊秀,又是个极为孝顺的人。你就留在此地助我修行,等我恢复人形,咱俩就回家,一起赡养母亲大人,到时候以我的法力,何愁没有好日子呢?” 林震吓得双腿直抖,但是感觉女鬼说的话不无道理,在这乱世里,普通人根本没有谈生活二字的资格,倘若可以有了她的帮助,自己以后不但不用在外拼命冒险,还可以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他找不到不答应的理由。 这个女鬼倒是肤如凝脂,骨架清瘦,体量高挑,五官也精致端正,还因为阴气十足,在眉眼间带了一丝妖媚。这是以他的身份地位财力学识,在他本来人生轨迹中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姑娘,只因为她是鬼所以两个人才有了在一起的可能。 林震盯的出神,女鬼“嘿”一声把他从想象勾回现实:“公子盯着人家,好生害羞呢,那您是应,是不应?” 林震红着脸说:“应,我应了。” 女鬼拽起他的手,二人奔至林间深处,女鬼一挥手在一颗大树上开了一个洞,二人在树洞里迫不及待的又吻起来,直到彻底压不住欲火,林遥一直是老实孩子,未经人事,但有这样的美人在侧,俩人半推半就的也就做完了。 林遥躺在树洞里,女鬼依偎在他怀里,褪去了吃人时的獠牙和红瞳,娇弱的和寻常女子一样。 林遥问她:“你怎么会死在这里,又怎么会变成鬼停留在人间?” 南国录 第十九章 常悦儿吐露心声,申常凯落草为寇 林震看着自己怀里娇弱的女子,完全不能把她和吃人的厉鬼联系在一起,他用拇指和食指轻捻着她的头发,这个女人美成了欲望,让他感觉岁月好像停了一样。 他吞吞吐吐地问:“你...那个......你叫什么啊?” “我姓常叫悦儿。”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永宁郡王府的歌妓,最善唱词。” “那你又怎会流落至此啊?” “曲宁府来郡王处做客,看上了我,永宁王把我做顺水人情送与曲宁知府,差府里的小厮驾车送我过去,结果半路上小厮对我起了歹心,将我在此奸杀。” “古人云,天下将乱,则禽兽出。” “后来我含恨难走,化作恶鬼杀了那个小厮,之后就一直以恶灵的形态停留在这里。前阵子有个道人带着一个女孩从这里路过,发现了我,他们本来想要将我诛杀,可我诚心求饶,他们就放了我。那道人还教会了我一个在林中起雾障眼法,告诉我吃够三十一份血石就可以补足阳气,再变成人。” “那道人是个好人啊。”林震用手拍一下她叫了声:“悦儿”。 常悦儿扶一下他的肩膀,跨坐在林震身上,两个人又缠绵起来。 李怀仙到渝州呆了很久,廖家还有个老三,也就是李怀仙的小舅舅廖子琳,家里有四个孩子,怀仙天天和四个堂兄妹到处玩儿,也过得开心。 在渝州每日白天到处疯跑,晚上在自己卧室偷偷练功。他发现自从学会净衣功后,体力都比往常好了,而且精神百倍,不会困倦,却也丝毫不影响入睡,往往沾枕头就着。 进来寒亭湖战况焦灼,国家还在准备对外战争,所以铸剑山庄所有的伙计都在忙着打造兵器。外公也亲力铸剑,不过他打的是给怀仙的这把,外公每日在炼炉旁赤着上身,汗流浃背,李怀仙偶尔来送一趟凉茶,离得老远就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响着。 李怀仙最近在下一盘很幼稚的棋,他记住了师爷的教诲,谦受益,满招损,所以想隐藏自己的一身功夫,反正自己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不让这里的人知道自己会功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之所以说他幼稚,是因为他跟随计施学艺的事情,母亲早在信里通知外公了。他的包里有一封是虚的,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还有一封是八百里加急,专门告知廖坦,李家送李怀仙来渝州的原因。 八百里加急要比李怀仙来的早太多,再加上廖虞娘那犀利的文笔,让廖坦以为自家要来一个纨绔跋扈,而且武功高强的恶霸。所以老早就跟自己儿子打好了招呼,看好了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一定不能这个恶霸给欺负了。直到怀仙拖着病体,缠着绷带从车上下来,彬彬有礼的鞠了一个躬。廖坦才反应过来,是女儿惊世骇俗的文笔,将自己带入了幻想的大坑里,眼前的外孙可能是自己第三代人里,最灵秀的一位。 最近有一批武器要押韵送去镇南王府,事关重大,廖坦让廖子琳亲自去,一听爹爹要出远门,四个孩子都兴高采烈的要跟着,还要带怀仙一起去,廖子琳骂他们是胡闹,这是押韵战略物资,谁让他们去玩儿了。 最后廖子琳带了大儿子廖远城和怀仙去,让这两个孩子长长见识。对廖远城来说是一种培养,是廖子琳在挑选下一带接班人,带怀仙去,是因为相对而言他不担心怀仙的安全,因为妹妹在信里说怀仙的武功可能已经不低于他了。 这次他们要去的镇南王府在河内县,渝州分为两县一镇,坤唐县,河内县,渝州渡镇。路程不远,但是要多次跨过河流,好在水流平缓,并不会对人有什么威胁。 坤唐县自各族纷争之时,就已经设立,因为地处大陆最南端,难涉刀兵,所以几百年来,连地名都没换过,就可以对这里安稳的生活可见一斑。而传说,在人统治大陆之前,这里的主人是金仙一族,而金仙族存在的最大也是唯一公布的证据就是这里的坤唐钟,坤唐县因此得名。 那是一座高十余米,重达几万斤的大铁钟,人们相信除了出说中的金仙族人,当代人不可能将它举起。 话说这女鬼和林震在山林中厮混多日,染了一身人气,已经不像鬼了,活脱脱入了妖道,让林震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风雅妖”。 由于最近二人“新婚伊始”,风雅妖常悦儿无暇布阵,那群云安城的兵丁已经找到了出路走出了这篇树林,但他们走回了森林的入口,不过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了,他们出林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村里的各个人家敲门,求水,求食。 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一个月来不少军人从这里经过,其中不乏**,流氓,还有山贼专门乔装成兵丁下山劫粮,附近的林子还闹鬼,所以这个村子的老百姓几乎都出去逃难了。他们只能各家各户的搜索,看看哪个锅里还有剩米,哪个缸里还有剩水,用这些来解这几天来的饥渴。 这里老百姓们走的匆忙,还有不少东西被剩下来了,他们把搜来的粮食凑在一起,一群人找了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在正堂下升起篝火,又有人抓了只山鸡,几个人一边烤火一边吃了起来。 “呜呜呜,总算有口热的了。”一个年轻的孩子哭的张开了含着满口嚼碎了的鸡肉的嘴。 所有人都不怎么说话,因为最近几天过的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有饿死的,有渴死的,还有在他们眼中被野兽吃了的。 温澄慢吞吞的说:“英少爷已经死了,咱们没有领头人了,还怎么去汇合?” 申荣反问到:“汇合,这树林你敢走?” “那能怎么办?回家?” 申荣往地上一摊:“回家,把咱都当逃兵压起来,英少爷还死了,再给咱们加一个兵变的帽子,全家都给你砍了。” “就会跟我抬杠,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找个山头落草,人们就以为咱都死了,至少不会牵连家人。” 南国录 第二十章 晚来梅花遥映雪,早启行舟下长门 温澄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落草?我们是军人啊。” “你想保家卫国,但是你要死的时候有人管你吗?” “可我们的刀是国家给的,是用来杀敌的,现在却要用来杀自己人?” “要不然呢,你回去,全家跟你一起死。” “反正我不落草。” “那我们都走,你自己留在这儿吧,没人管你。” “我要回家,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死。” “我去你的,你回去了别人问你,你怎么说?因为你想回个家,就把我们的家小都害死吗?” “我,我能怎么办?” “你就跟我们落草就对了,别管别的了。等在山上安稳下来了,我们就连夜回家把家人接过来,这里的村子空了,我们就在这里落户,有屋子有地,不好吗?” “唉,行。” “诶,你这老小子,总算心眼儿没那么死,来,这鸡腿给你。” 又有三四个人进屋来,大喊:“哎!看我找着啥了,米酒,他们走的急,埋在地里的,让我挖出来了。” “快来,快来,馋了好几天了。” 一群人各有心事,但能喝一口热酒,也都暂时放下了负担,喝的酩酊。 一众人喝的断片儿了,有的还在趁着醉意胡说,有的已经倒在了地上打鼾。这时一阵阴风吹入门内,温澄就感觉有点冷起身找被子。常悦儿随着风立在了门口,林震从后面追过来,抓住她的手说:“别了,别了,咱就算吃人能不能等下一波,这些人跟我在一块相处了半年多了,谁我都熟,你要是吃了他们,我以后没办法再面对你啊。” “相公为何有妇人之仁,既然你知道我要吃人修炼,那吃谁不是吃,有什么区别呢?替罪羊就不是一条命了吗?” “我,圣人云,见襁褓坠井而生恻隐,乃人之常情也。一只狗养几年,我都会舍不得吃,更何况这是和我日夜相处的人啊,我真不忍心。” “相公,这些人现在都醉了,吃了他们我就可以直接成人了,他们还感觉不到痛苦,已经是最好的死法了。道理我已经说的清楚了,别惹我生气,你撒手。” “别别别,咱回家等别人行吗,真别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 阴风吹进屋里的时候,温澄站起来关门,就瞧见了门口的二人,在二人拉扯的这段时间里,温澄早就把屋里的人摇醒了,人们听见门口谈话的内容,酒就醒了一半,一个个爬起来,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刀剑,准备背水一战。 常悦儿挣脱林震的拉扯,一股妖气震开了门,却发现众人都站在门后,手里的刀剑出鞘,都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温澄大喊:“林震,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又为什么还要为虎作伥,你别忘了自己是人,还是云安的军人。” 林震听到这里变了脸说:“你那么激动干嘛?我没死不是好事儿吗?我怕她要杀你们我还拦着她,这怎么就是为虎作伥了?还有我什么时候想做军人了?我是个读书人,我想被拉过来送死?” “我......” 申常凯一把推开温澄说:“你跟他啰嗦啥,他早被鬼迷心窍了,现在想吃我们呢。”然后当头一刀朝常悦儿劈过去,常悦儿闪身躲开。 林震拔出腰间的剑大喊:“别动她,她没那么坏。” “砍死这对狗男女!” 这群人一拥而上,而常悦儿也伸出了几寸长的指甲,准备就地杀了这群人。 “当”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常悦儿回头看到和自己缠绵多日的那个男人将剑砍在了自己身上,林震也愣了,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剑根本砍不动她。 常悦儿这段时间吃了不少人,这几天又采阳补阴,已经修成了鬼身,刀枪不入。砍在她身上的那把剑,从中间断开。 一瞬间,好像世界变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时间是一个过渡,将人们从现实过渡到残酷。 人们意识到一般的刀剑根本砍不动女鬼,已经有人翻窗户逃走;林震愣在了原地,他想重回人群的“投名状”,变成了两处不讨好的绝命剑;而常悦儿大笑了几声,本来被压制的魔性,重新占据身体,瞬间又变成红眼,头发四散,接下来,就是一场无声的屠杀,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变成了尸体,有的无头,有的心肝被剖开。 林震在一个矮房檐下,将头埋在双腿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常悦儿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他张口说:“不用说了,你也杀了我吧。” “滚吧,你我再也没有干系了,以后再见到你,我就杀了你。” 林震站起身,拍拍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出步子的,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和土地的界限,好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能力指挥自己的肢体,完全靠本能迈开腿,一步步的走着。然后他感觉自己倒在了地上,身体和腿已经没有了连接。 常悦儿头也不回的,向林深处走去,“我可忍不到下次了”,然后舔舔自己手上的血说:“还是那么可口。” 等附近的人们逃荒回来,就掩埋了地上的尸体,从此这里有了痴情女鬼的传说。一到夜晚,家家闭户,再也没有人敢夜间出门,白天也没人敢走进山林的深处,只是为了生火时会在森林外缘砍一些柴,也是三五成群而来,并且砍够柴后马上就走,绝不逗留。 李怀仙最近总是奔波在外,这几个月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马上或者马车里度过的,他虽然不喜欢着家,但也熬不住这无聊的日子。现在每天赶路,其余时间就是练练剑,背背诗。从京城来渝州的那天,南君姐姐送的那本《四眀杂记》,是他最近唯一的娱乐。 渝州此时已经入秋了,李怀仙在马上悠悠哉哉的往前行,一朵梅花从他头上拂过,正好想起昨晚读到的一首诗: 木叶铺闲院,风雪入凌寒。 冰花隐百色,玉龙盘行船。 旧梅枝头远,黯黯锁重烟。 遥看不知落,欲到月华前。 他裹了裹斗篷的领子,发现真的已经有小雪花落下来了,想想自己已经出来几个月了,还没给家里递过一封信,是该写写信寄回去了,写什么呢?也写首诗吧。就自己在心里打起了腹稿:“晚来梅花遥映雪,早启行舟下长门。” 南国录 第二十一章 星河辽阔 马蹄提提踏踏的响着,廖子琳勒马等了李怀仙两步一拍他说:“这些天我发现你这孩子怎么老走神儿啊,注意力从来不集中,干什么都能溜号,这骑马呢,万一你摔了,我姐姐不得从京城飞奔过来找我算账啊。” “诶诶诶,舅舅,我错了,我专心点儿。” “说话算话啊,你可别再走神儿了。”廖子琳甩甩鞭子,一打马又跑到队首领路去了。 留在队尾的行伍长超前喊:“前方又是沙丘地,坑洼不平,大家一定小心了。” 廖子琳在马上抱怨说:“镇安王府养那么多兵,干什么吃的。南方又不用打仗,就天天闲着,拉出几个团来修修路不好吗。” “诶,外甥啊。”廖子琳朝身后大喊。 李怀仙拍马往前走一段,让二人的马齐平问:“怎么了舅舅?” “镇南王府你可有了解?” “我不知道啊。” “哪应该看你还小,没跟你说过,这可是你家嫡亲。” “嗯?” “镇南王府的王爷叫许海宁,是当今国舅,他妹子是许皇后,天祈之变的那年他领的靖难军还是是一支主力队伍来着。” “原来如此,那见了面我得客客气气的。” 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许海宁家是边境的王爷,还是外戚,十年八年也就进京一次,和京城中的王族间本就格格不入,现在更只剩下了血缘纽带,早就没有了宗族的情感。更何况天祁之变后,王族人人自危,有重权重兵的,就更是步步为营了,所以各个王族的人之间关系并不亲近。 “舅爷,那李家还有别的王爷吗?” “有啊,不过也不多了,永宁王李渐温,仙海王李泗涪,别的没了。” “这都谁啊?” “你叔叔大爷们呗。” “诶,我意思是舅爷您介绍详细点儿,说下都什么关系。” “李泗涪是当年的二皇子,天祈的时候和你叔站一起了,得以保全。永宁府封王李渐温,是当年大名鼎鼎的沙场王爷李燃的长子,和你爹一个辈,但比你爹大,你应该叫伯伯的。” “喏,那仙海是个什么地方?” “仙海在东边,是雷州的一个海港。” “名儿挺好听的。” “嘿,城里的孩子们就是风雅啊。” “除此之外再无亲友?” “以我所知应该是没了,天祈年该斩的斩,该流的流,不剩多少了。” 李怀仙顿了顿说:“那惠安王府是怎么得以保存的呢?” “老爷子眼光好呗,他看出来现在的皇上,当时的老三有帝王气度,所以将宝押在了他身上。而当时你大舅正是地方上的七品千夫长,听老爷子的劝,带了两千五百人投身三皇子麾下,天祈后被封为了凉州伯领平西抚司使。” “那我爷爷凭什么判断的啊?” “这我哪儿知道,想是老爷子从小看着这些皇子长大的,知晓他们的脾气秉性吧。” “也许吧。” 廖子琳勒住马,朝身后喊:“后队注意,再有十里就要进城了,所有人不许扰民,不许生事。” “这里又叫什么名字啊?” “坤唐县,刚刚从坤唐县县界过去了,等咱们回家的时候,舅舅带你去瞧瞧稀罕物件儿。” “什么稀罕东西啊?” “等再回去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队人入坤唐城,门口的兵丁就引着他们往镇南王府去,南国的建筑不同于中原地区,这里土地平旷,河流众多,且冬天很短,所以房屋墙壁很薄,大户人家还开了专门的通风墙,即使一般人机也会开一个小窗,专门迎接暑夏的凉风,现在是初冬,所以人们大都用墙皮纸将窗户糊起来,到夏天再将纸皮揭下。 李怀仙到现在也就是十岁出头的孩子,但好像自他入京城开始,就有一股莫名的力牵着他走,带他见满了这个时代的大人物。 他自己也暗暗盘算,擒龙观师祖谢一欢,差一步可登仙界的师叔计施,一品辅国将军江辞云,云安城主英招,做平西抚司使舅舅,虽然自己本身的出身就非寻常人可比。这一行的经历也让人惊异,自己只是误打误撞去方便一下,就差点丢了性命,这些事当时来的太快,都没机会反应,但好多事情就是后怕,当时没有感觉,在一段时间之后回想时,就会很害怕。 这次又要见镇南王,令李怀仙困扰的是,戏文里所有的镇边将军都是老臣的形象,白须白眉,气宇轩昂,可真像是李怀仙见过的这几位南国将军都很年轻,与戏文里那种大家长的形象差的很多。 正想着,许海宁已经出了府门,李怀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下了马,现在进了镇南王府,镇南王已经迎面过来了。 只听沉重的脚步伴着大笑,一个中年男人出来给所有人打招呼,“小王爷好啊,惠安王身体可好啊。” 李怀仙一拱手说:“身强体壮,还能练武呢。” “那就好,那就好。一别十年,上次见老王爷的时候,好像还是你的满月酒。” “那我是没赶上啊。” “哈哈哈,那是自然,走吧,屋内看茶。” 本来只是送些刀剑,镇南王是不会亲自接待的,这些都是皇室内部的面子。 吃过时,许海宁听廖子琳说李怀仙武功了得,便摆开擂台,要自家的少年子弟出来和李怀仙比武。 许海宁有三子一女,许亭然,许叶舟,许觅寻,许小婉。三子和李怀仙各自比武,皆在三招之内败下阵来,许海宁胞弟许山行的长子许龙城拍案而起,跳上擂台,一剑劈在李怀仙身前,李怀仙只简单运起净衣功,用一团气包住了许龙城的剑神,他便根本无法挥动这把剑,这时一旁的许山行大喊没规矩,将自己的儿子训斥下了台。这场儿戏才得以结束。 李怀仙打心底里就没有瞧得上的同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拥有多么惊人的力量,唯独输给的好像就是上次那个姑娘,不过也不算输,毕竟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受的伤。 南国录 第二十二章 盐铁专营 李怀仙以一身武艺力敌许家四个青年人,许海宁吩咐人给廖子琳一行人安排住处,第二天再启程回府,许龙城输在李怀仙之手,并不服气,所以夜里在屋中安排了茶点把现在家中的青年人聚在一起,想让李怀仙彻底下不来台,只是派人去了,李怀仙长了心眼儿,并没有答应他,所以这次计划也作罢了。 第二天清晨鸡鸣时,李怀仙便起身推开窗,看见窗沿上放了一封信,他以为是许龙城给自己下的战书就随手捡起来想撕了,可是转念又一想,今天就走了,和这种人结仇并不是明智之举,就索性将信装进自己的包裹里,拿毛巾湿了脸,抿了几口差,就等着队伍出发。 这时候天还早,李怀仙因为修习净衣功,所以精气充盈,早早就醒了,除了他,家中只有厨子在厨房忙忙活活的开始做饭,其他人都还在睡觉。 他正往窗外望得出神,突然有人从窗沿下站起身来,吓了他一跳:“我去,你谁啊?” “那个,你别害怕,我叫许小婉。” “许小婉?四小姐?” “对,你记得我啊原来?” “嗯,记得。您有事儿吗?” “有,没有的,就那个…信你收到了吗?” “信?”,李怀仙转念一想这应该是许龙城安排来的,信口说:“收到了,收到了。” 小姑娘异常兴奋地问:“你看了吗?” 李怀仙猜这信应该还是战书,但是自己今天就走了,也不想有太多瓜葛就说:“看了看了。” “太好了,那我走了。”小姑娘转身下了楼梯。 四小姐刚走,李怀仙就听见表弟叫自己就收拾东西下楼去了。 安民司里,李浊清叫了安民司主事姚公佑,还有卢郎中和几个员外郎,姚公佑深鞠一躬:“不知陛下来此,为有何事?” 李浊清抿了口茶说:“主事,郎中,皆我朝股肱之臣,国家兴亡全赖诸公,星夜诏汝等来此,是为了谈谈最近的国事。” 姚公佑接过话来:“陛下,是否是因为近来战事频频,国库空虚一事而来。” “唉,瞒不过你,这天降凶兽,是我国家不幸,但是如今抱怨无用,除兽才是根本之计,但是自朕登基以来一直是怀柔之策,留富于民,国家没几个钱。我看了看你们报上来的账目,近几个月下来,军粮,抚恤,武器,辎重已经把国库耗得差不多了……” “陛下,如今已有良策。” 李浊清一点手:“是盐铁吧,天祈四年北邙军与平西抚司在银谷对峙,朝廷军资供应不足,子兴就在当地实行过一段时间的盐铁专营,自己筹集军费。” “陛下切中要害,但剿除恶兽毕竟是一时之事,而国家运营是长期之事,我们最近商议要先在京畿地区实行两年的盐铁专营,然后不断在各地推行,在十年内实现全国专营,在各个州府设立盐铁司,废止所有私人盐商,出农具外的所有私人铸铁也废止。” 李浊清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岔开手说:“四年。” “陛下,这时间太紧了,可否八年?” “五年。” 姚公佑一跺脚:“行,下月初一推行。” “有几点小意见,盐商也得活,而且运营他们比你们熟,可以先诏安,你们管着他们,让他们做事儿就成。” “唯恐他们上下其手,从中取利啊。” “找两个好的帐房先生就好了,国家也就十几个州府,你还招不来几十个帐房?” “陛下放心,一定办好。” “冶铁一样,最好也是以招安为主,否则必然动荡。他们手里已经有了不少好铁匠,可以直接征为国用,这样又少你们一堆工作,岂不美哉。再者我也有私心,子兴他爹我坦大爷就是南国最大的冶铁商,而且不止一次在国战的时候给国家提供战备,没法下手啊。” “陛下,您想的我都明白了,这事儿一定办好。” “行,事儿交给你们办,我再信不过了。然后…三司改六司的事儿一年了,怎么也没有回声了?” “陛下,这其中利弊良多,一时难以理清。” “那您倒是把计划给我说一下啊。” 姚公佑立马跪下说:“折煞我了。” 李浊清抬抬手说:“行啦行啦,我就是生气,快说说现在有的计划。” “司礼安民司拆分为礼乐司与安民司,司吏缮衡司分为律吏司和缮工司,司刑攘戎司分为执刑司和攘戎司。” “这分法还行,这是第一级,后面的呢,分成什么了?” “就是卡在剩下的事儿上了,各个部门之间有的功能重叠,有的留下了空子,且近年来冗官,冗费也伤及国家财政,所以正打算以这次分司的计划,去除冗官冗费。” “这都是你们的事儿了,我要个好的结果,大概多久。” “三个月。” “给你五个月,不许出任何纰漏。” “陛下放心,这项一定办好。” 李浊清站起身来打个哈欠:“得嘞,再有事儿,递折子就成。老黄,走了。” 姚公佑领着众人躬下身:“恭送陛下。” 李浊清带着人走出了安民司说:“得了,老黄,明天起给你放假,自己玩儿去,我有点事儿办。” “陛下,您可别闹了,上次您出宫一个人没带,娘娘差点把我给骂化了,我可不敢。” 李浊清一叉腰:“我和娘娘谁大啊?” “谁骂我谁大。” “混账,你胆子大了是吧。” “陛下,您别让我为难啊。” “你就偷偷的爱干嘛去干嘛,让我自己玩儿行不行?” “不行啊,娘娘那边交代不过去。” 李浊清歪嘴一笑:“那这样,我拟一道圣旨,明天呢,你去给我皇叔送过去,公公宣旨,这她总没理由说你了吧。” 黄公公腾一下就红了脸:“不知…不知道是哪位皇叔。” “这还用问,去不去,一句话。” “老身去,去,行吧。” 李浊清笑着用手指着他:“嘿嘿嘿嘿嘿嘿,你呀,就得这么治你。” “那您出去干嘛?” “放心吧,不乱走,我就是去江家看看。” 南国录 第二十三章 似是故人来 从镇南王府回家已经有五六天了,在家的日子简单且单一,就是怀仙领着舅舅家的孩子们练剑,几个人从东城打到西郊,从南邬跑到北岭,这天廖子琳斜倚在睡椅上,带着家里的孩子喝茶,边喝茶边翻最近的时报,过了一会儿放下书说:“倾儿啊,最近北方又不太平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咱这儿呆着吧,天下再乱南国也没乱过。” “出什么事儿了舅舅?” “前方的线报出来了,京畿地区的海妖巨兽就是北邙国放下来的,调虎离山,让咱们国家的兵力集中在寒亭湖,然后搞偷袭。” “舅舅你具体讲讲。” “十月十五,北邙国一直地方军队领了五千人夜渡依兰湖,停在了雨山和汉新岭山口,咱们派了两万人去另一边堵着,结果又是调虎离山,另一支三万人的北邙军队长躯直入灵拘关,然后在奎、汀州二洲攻城略地,咱们有四五个县,七八座城都在别人手里呢。” “两万人去堵五千怎么想的?” “哟,能感觉出来不对劲啊?有内奸,咱们的探子谎报军情说对面来了一万五千人。” “咱们的情报网这么脆弱?” “这次挺莫名其妙的,讲道理一般探子是一次派十个,这十个人绝不允许知道其他人的任务,但是十个人回来都说五千,绝对有环节出了问题。”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啊,等以后问你二舅吧。” 这场战争持续到现在,国家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各方面资源都其次,死人太多了。 李浊清用过了膳换了一身青袍扮作老道,拿了一支招妖幡从昌乐门出了宫,溜溜达达的过北坊往东坊江家去了,到门口,几个小厮前来问:“道长何事啊?” 李浊清看看他们说:“进去跟你们大人通传一声,就说‘夜凉惊天色’。”下人们也听不懂,就进去说了,不大一会儿江辞云穿戴整齐的来门口把李浊清请了进去。 俩人进屋以后,江辞云把门带上问:“陛下您自己出来的啊?” “这不是想来问问你啊,现在怎么办啊?” “我也没办法啊,打仗我懂点儿,打怪兽我哪儿会啊。” “你是辅国大将军,国家有难了你没办法?” “其实陛下,臣我想了这么久,还真有个人能管得了,只是不一定好请。” “谁啊?” “计施计大人。” “他不是学占星的吗?” “也会功夫,也会法术。” “我也知道,但是他一个人有多大用啊。” “陛下你听我说,我早打听好了,擒龙观观主行云真人的真传弟子一共有六个,现在还有仨活着的,老大萧长戎现任定北侯府先锋将军,只会武,没有法术,老四就是咱计大人,还有一位二师兄,姓沈名约字逸尘,你那个侄子李怀仙就拜他为师了。” 李浊清点点头问:“然后呢?” “去托计大人找他师兄,这个人不像咱计大人那样想逃离世外,而且在捉妖方面有专长,这是现在最有希望的办法了。” “那你没去找找?” “我这不是等您来呢,我肯定是请不动啊。” “那还等什么呢,一起去,现在走。” 所以人们就看见江家的大门打开后,一个老道左手扛着幡,右手拉着辅国将军,上了一辆北去的马车。 李怀仙最近在闲的无聊就自己从家溜出来,路过一个卦摊,被算卦的叫住了:“小友,来算一卦啊,灵斗派铁口卦,不准不要钱啊。” 算卦的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穿了一身破衲衣,暗自想:“这孩子身上为什么会有擒龙观的功法真气?” 李怀仙被人叫住瞟了一眼说:“看您这身衣服,这卦可不怎么准。” “我这卦准与不准,您一试便知。” “叔叔,您既然有这样的好算术,何必在这儿啊,算算哪儿有钱,自己去捡了,换身衣服,吃顿饱饭不更实际吗?” “诶,小友错了,并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命里就该如此无衣无食,无所作为。” “嗯?” “无衣无食,无所作为就不会招致飞来横祸,但是我又要活命啊,所以只能退一步,求其次也。” “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李怀仙走两步做到卦摊前的凳子上问:“那你是怎么个算法啊?” “拆八字,看风水,面相、手相、星象我都会,任您选?” “灵斗派铁口卦没这么多本事吧?” “技多不压身嘛。” 李怀仙站起来就要走:“拉倒吧,你的话我越听越不信。” “诶,别走,你随便问,我说的不对你再走。”那人站起来拉住他袖子。 “那我从那边来?” “北边来。” “往那边去?” “这儿就是目的地。” 李怀仙转身坐下:“行,说的没错。” “看吧,没骗你。” “那你帮我算算,今年这场大战什么时候停?结果如何?” “各有胜负,再有六月即可。” “原因呢?” “算天算地,只有结果,其余之事,一概不知。” “知也不答?” “哈哈哈,然也。” 李怀仙低头掏兜:“那行,卦金多少,我给你。” “不收卦金,我想换着问小友几个问题,你答我抵卦钱。” “那你问,我看看是什么问题。” “你可是擒龙观的弟子?” “对啊。” “看你不过十五岁,学了多久啊?” “一个多月。” 算卦先生点点头:“后生可畏啊。” “那你师父是计中允?” “我一身本事是计大人教的,但沈逸尘才是家师。” “也不错,你师爷还好吗?” “你问这么多干嘛,认识?” “认识认识,我这一身本事也是跟着谢先生学的,只不过太懒,学不了正道,现在用这些旁门左道混个生计。” “那我该叫声师叔了。” 算卦先生连忙摆手:“别别别,已经不再是门人了,我称不上,担不起。” “师爷现在好着呢,四处云游,几个月前我意外受伤,是师爷救了我,有着一面之缘。” “那我就安心了,谢谢小友。” 南国录 第二十四章 雨山遇友 江辞云一个鹞子翻身,进了计施家的后院,闲庭信步的进了书房,他倚在门框上,用指节叩了叩计施的桌面说:“计大人,快出门接人。” 计施慢慢起身,边起身边说:“这么大人了,也不怕伤了筋骨。” 俩人又到门口把李浊清放进来,计施打发所有下人离开后院,亲自沏茶,“陛下今日所谓何事而来?” 李浊清撇撇嘴:“你就不着急?那个玩意儿伤可快好了,再折腾几天,可就进京城了。” 计施头也不抬边沏茶边说,“陛下放心,我固国天命所系,如今龙脉安定,不会出事儿的。”说完又摆出了自己那张笑脸,把一杯茶递给李浊清。 李浊清接过茶,不解的问:“这事儿不解决国家能安定的了?” “嘿嘿,您来我这儿这问题不就能解决了。如今战局有二,一是北方战线,二是寒亭水怪,我已经一封长信通知了我两个师兄,他们自有妙计助阵攻敌。至于这寒亭水怪我只能让他安定一时,其余的事只能待北方战乱停止以后,让我二师兄去办了。” “具体呢?能不能具体一点?” “陛下莫急,现如今我逸尘师兄正在韩大人帐下帮忙呢。” 李浊清呷了口茶:“啧啧啧,你们这些半仙啊天天神神叨叨的,真要是不了解的谁会信你们啊?” “某一生本不为他人而活。” 李浊清摇摇头,继续喝茶。 “放心吧陛下,如今韩大人帐下有我萧、沈二位师兄帮忙,必可大获全胜。我明日清早就前往寒亭,先以符咒镇住水怪,等我师兄从北方归来,让他亲自除妖。” “这事儿你做不了吗?” “术业有专攻,这件事还真不能少了他。” 几个人又喝了一会儿,江辞云和李浊清就离开了,计施在屋中开始裁纸,然后将纸叠成一只纸鹤,夹在两手之间,大喝一声:“开”,纸鹤就变成了一只真的白鹤,不过就是小了点,计施凑在纸鹤头边说:“李怀仙,你该回京了,师叔计施。”,然后小白鹤就朝南方飞去了。 李怀仙算完一卦回了家,猛然想起来一件事,见到舅舅在正堂休息就问:“舅舅,咱们从坤唐县回来的时候您说要带我看稀罕东西来着,还记得吗?” “啧,回来急了,我给忘了,你咋在路上不说啊。” “我也忘了,那你跟我说说吧,那是什么东西?” 廖子琳清清嗓子:“这个吧,一口大钟。” “啊?” “上古之时,人畜共域,有金仙一族统治天下,人与畜皆为金仙族豢养……之后,金仙一族消失殆尽,人族掌握天下重权。” “这,之后前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仙国史》上这一块是片黑漆,没人知道记得是什么。” “这书就一本,不能换一本查查吗?” “所有书都是按始本来的,这儿都是一块黑漆。你要是想知道有空问你爹吧,他是管这个的,说不定知道。” “那您这是要说什么呢?” “金仙族的传说就留了这点儿,人们也不知道具体他们是什么样的,甚至有人怀疑他们到底存不存在,而它们存在的唯一痕迹就是坤唐县的一口大钟,钟口直径就有十丈,现在人绝对铸不出来。” “也就是说因为人们造不出来这么大的钟,所以这就成了传说中那个金仙族存在的唯一证据了。那还挺可惜的,我还挺有兴趣看看这口钟的。” “再送东西的时候,带你去。” 李怀仙刚点完头,就有一只小白鹤从窗口飞了进来,廖子琳抄起一块镇纸,捅了捅他,他一扭头,那只白鹤就撞到了他脸上,变成一张纸,上面写着:李怀仙,你该回京了,师叔计施。 廖子琳在一边疑惑地看着,问他:“这什么东西啊?” “舅,这是我师叔计大人,送来的信使,要招我回去。” “京城里仗打完了?” “我也不知道,他就说要我回去。” “神神叨叨的也正常,毕竟你师叔是个高人,能明白他们这样人的人不多。吃晚饭的时候跟你姥爷商量商量吧,该让你回去了,钟咱以后再看,机会多呢。” “行。” 廖坦听了怀仙要回京地消息,从藏剑室里拿出那把已经铸成的剑,又从木架上拿出一管袖箭筒,将弑龙针装进去,当袖箭也好,按着外孙子自己的功法做武器也好,都随他,只是会无端端地担心罢了。 沈逸尘在雨山修行了一段时间,在山洞里参悟天地通,这是一招可以请天地之力助战的功法,只有学会了这项功法,才能有能力灭了寒亭湖的大妖。 正在瓶颈之间,他感知到了附近杀气渐起,就从山洞里出来,掐指一算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他摇摇头:“唉,又不轻松了,下山吧。”他从山洞里出来,几步滑下山坡,掐一个指决就飘到了山脚。 韩缉虏亲自带兵去了雨山和汉新岭山口,在帐中暗自分析战况,如今固国情报网已破,很多敌军的消息无法探知,只能凭经验去应敌,而灵拘关仍在拉扯,分走了一大部分兵力,必须要以最少的人,去应对山对面的敌人。 对方原来是五千人,现在多少人未知,可能会有的进攻方向,一是从山口顺江攻过来,一是向北增援汀州,一是向南攻寒亭与皇都,南北都已经布好了战局,现在就是自己要提防着对面顺江而来。 正在想着,帐外传来一个声音:“韩将军,别来无恙啊。” 韩缉虏抽出腰刀大喝:“谁?” “擒龙观第十九代弟子沈约沈逸尘前来见我一个老朋友。” 韩缉虏不由得心中暗喜:“这场战争要结束了。”大踏步走出帐中,将沈逸尘请进帐内,“沈兄,你怎么来了?” “我在雨山修炼,正巧感到你来了,我就下山来看看你。” “哈哈哈,擒龙仙人名不虚传,这次你可得帮帮我啊” “帮你什么?” 南国录 第二十五章 沈逸尘定下风刀计 “帮我什么?你下山不会就是为了来见我一面吧?” 沈逸尘摆摆头说:“可不就是来见见你,叙叙旧嘛。打仗的事情有我萧师兄辅助您,还用得着我?” “你师兄这不是去京都守卫了嘛,你就帮我一次,哪怕多给你们观里添些香火钱呢。” “别瞎说啊,无功不受禄。” “我懂,你帮我了不就有功了吗?咱这钱给这也就有礼有节了。” 沈逸尘揣起袖子说:“但是咱先说好了,我怎么安排你怎么做,我能做的是改了机缘带来的结果,但是不能改命运带来的结果,怎么样办是不办?” “咱以后能不能说点明白话,别老跟打谜语似的,你们擒龙观都这毛病吗?也不是啊,你师兄那人就不这样啊。” “就是说这个忙只能帮一半,另一半是天命我帮不了。” “得嘞,能帮一半也可以了,让咱少死人比什么都合适。” 沈逸尘自己从书桌后扽出一只凳子说:“你现在手下有多少人啊?” “两万,自从来了就在这堵着山口来着。” “那你赶紧的打发人回去,对面就来了五千,根本用不上,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赶紧派人回去守着汀州。” 韩缉虏疑惑地问:“真的假的,消息准吗?” 沈逸尘从凳子上站起来低着头拍拍袖子假意要走,晃着脑袋说:“咱可都说好了一切都听我的,你要是不信,我这就走。” “别别别,两军交战,上者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 “说这么多,到底听不听我的?” “听,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将你麾下五千人调回镇南王府守卫家人,再有一万人调去汀州前线。” “好,没问题。” “你的先锋十营派去汀州,但天字营,地字营,人字营,临轩营要把长刀留下,到了当地再配武器。” 韩缉虏啧“这可都是长刀兵,你让他们把刀留下。” 沈逸尘腾得站起来,韩缉虏赶紧又把他摁在凳子上说:“都由你,我闭嘴,行了吧。” “把神机营留下,其余人你再安排。” 这一天日落以后,韩缉虏便将各营长尉叫来商议,第二天清晨各个部队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韩缉虏抱着肩膀倚在大帐旁边,看着漱口沈逸尘说:“仙人,我这大部队可遣散的差不多了,能说说你的计划了吗?” “一个字:等。” “等什么?” “等风来。” “我跟你说,这次我可都听你的,玩儿的不小,要是你再这样神神叨叨的,不说人话,我可真大嘴巴抽你。” “兵书里,没少讲地形吧,古人云: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但是我为什么又让你把这大部队遣返了呢?” “你问我?” “我就是要用这天地之力来应对敌军,明白了吧,你那些兵用不上了,所以我才让你把他们遣返。” 韩缉虏指指天说:“天地之力就是一场风?”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有这一场风,我就能退敌。你吩咐神机营的人将长刀兵的刀柄断去,留下刀刃,再磨薄一些,三日之内完成,七日后,便可退敌。” “我好想知道你要做什么了,但是就这风,能把刀片吹起来吗?” “放心,这雨山与汉新岭甬道狭长,冬季常有横风,尤为剧烈。” “那也吹不起来啊。” “诶呀,我是个学法术的,放心吧,到时候只要一道符纸,那风还能再烈上十倍,保证对面人马俱惊,提前吩咐咱们的将士在山顶等待,看令旗放手,这刀刃借横风之力便能将北邙虎狼全歼。” “你这主意好啊,那我立马安排神机营去办。” “这个办法也不是我的,是别人想出来的。” “谁啊?” “某家远祖,当年宁国权臣沈氏妙才。” “我跟你认识这么长时,一直没听你说过,闹了半天你竟然是前朝后裔。” “唉,提这个干嘛?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每朝都有权贵,但不论身份有多高,到最后,不都没落了。” “说的也是。” “想当年宁朝东闭侯周轩谋逆由南向北意欲攻打昖州,沈妙才就是用此风刀计退敌,得以在子掖湖一战擒获周轩,平定了当时的莒阳之乱。” “是啊,前人有言:若无沈郎兴国计,怎得后宁一百年。不说了,我去了啊。” 沈逸尘自己回到大帐,坐在蒲团上开始运气,这里的战局已经稳了,他在想以后的打算,必须在一年内结束乱局,否则刚刚安定的国家必将进入万劫不复。而这所有乱局的源头就是那只湖怪,他已经和计施谈好了,先让他用一万贴镇妖符去定住湖怪,给自己修习天地通留出时间,当他学会这项绝技之后,就有了绝对的实力灭掉这只大妖,从而结束国家的乱局。 擒龙观三十六功法中有四项绝技,天地通是专门灭妖用的,由第十二代观主来梦寒所创。当年天下妖物频出,来梦寒作为观主亲自带领十个亲传弟子,周游天下,除妖灭怪,在人生的最后几年里,总结除妖的历程,写成了几本回忆录,十四代藏经阁弟子王持安在抄写回忆录时发现,有一本回忆录中每一行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一些通顺的句子,他索性将所有的回忆录都拿到藏经阁,把每行的第一个字都摘出来,最后凑成了两本功法,一本是天地通,一本是拂尘功,都列入了擒龙观三十六功法,王持安更因为这件事成了第十四代副观主。拂尘功是体术,历代弟子习武者,几乎都能学会,而天地通不同,是一项可以借天地之力除妖,蕴含着巨大能量的法术,但百年来还没有人真正的学会过,毕竟这项功法连来梦寒本人都未曾修习,它在外人看来只是一项假设出的功法,而天下许久未曾出现大妖,所以这项绝技一直被尘封。如今真的出了大妖,沈逸尘想起了这本功法,修习它就是为了铲除湖怪,哦,对了,这只湖怪现在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苍龙。 南国录 第二十六章 风刀计成 汀州失地 李浊清和江辞云从计施家里出来,慢悠悠的往回走,李浊清问江辞云说:“计施说让咱们等战报就行了,你放心吗?” 江辞云挠挠头:“信吧,擒龙观传至今日已十九代,有几百年之久,并非浪得虚名,而这一代的几位高功,个个都非常人,臣前些年去定北侯府巡查时,有幸见过第十九代大弟子萧长戎,此人实力非同小可。” “哦,那他和计施比起来呢?” “陛下,您有所不知,萧长戎没有仙根,只学了体术,学不得法术,所以这俩人没得可比。” “即使没学法术,也能让你说出非同小可的评价,有多厉害?” “这么说吧,天下为将帅者,他算得上武功第一,而见识与谋略也都是一品人物。” “啧,韩将军今年多大了?” “五十有七。” “萧长尉呢?” “四十有八。” 李浊清咂咂嘴说:“那盼着在这次战乱中,萧将军多立功勋吧。” 江辞云紧皱双眉问李浊清:“陛下这是,有易侯之心?” 李浊清点点头说:“然也。” “陛下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啊?” “这次两国交战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陛下细说。” “各地郡侯手握重兵,多者如定北侯府,四万有余;少者如镇南王府一万九千多人,而京城的禁军只有五千,一到情急之时,还得让他们出兵保卫京师。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倘若有一日他们要造反呢?等大战过后,必须改革兵制。” “陛下所言不无道理,那您有具体想法了吗?” “有了,军镇不多,家上云安城,也就四个,每个军镇最多招揽两万军士,然后扩充禁军至两万。各地府兵由八百下调至六百,一在削弱各地兵权,二在让士兵解甲归田,不也能让国家更加富足嘛。” “陛下所言极是,等大战过后,我一定着手办理此事。” “以前年轻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把事情都做了,现在才知道,有你们真好啊,最近战争不休就够累的,再加上盐铁改革,三司改制,现在又得改革兵制,好几天了我一个好觉都没睡过。” “陛下宽心,切勿过于操劳,身体是第一位,古语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您总得身体好了,才有可以细微掌勺的精准啊。” “得嘞,听你的,正好也忙的差不多了,这几天我就早点睡。” 正说着,一个兵丁骑着马从他二人身边飞奔而过,突然又折回来,兵丁转身下马跪在江辞云身边:“将军,来战报了。” “嘘,大街上瞎喊什么。” 李浊清伸出两根手指抽在江辞云身上说:“好意思说人家,你叫了半天陛下了,我都没说你。” 兵丁又赶紧跪下给李浊清请安,李浊清示意赶紧起来,兵丁将战报给了江辞云转身要走,江辞云拉过兵丁的马,让他自己回辅国将军府,他载着李浊清骑马进了宫。 二人回到从文阁,端坐整齐,李浊清问江辞云:“战况如何了?” “战报上说,敌军大败,十二月初七两军交战于雨山和汉新山间的隘口,韩将军请了沈逸尘以咒术请来骤风,用风刀计,枭首敌军四千人,另有一千残部仍在追捕之中。” “好啊,言出法随啊这是,那看这样子早在半个月前计施就和他师兄商量好了,一直瞒着咱们呢。啧,这个老狐狸,也就是算不过他,要不然非得整整他。” “这样一来解了陛下的心腹大患,今夜可以安眠了。” “唉,也算吧,但是现在要等汀州的战乱也停了,我才能彻底安心。” “陛下放心,有我固国虎狼之师,天下早晚能定。” “等打完这场仗,就是整顿内政之时,到时候我固国四境安定,国富民强,还怕各方国家不臣服于我大固吗?” “陛下所想,必然会实现。” 李浊清又仰坐在椅子上对江辞云说:“留下吃饭吧,怎么样?” “陛下用膳,我就不掺和了,事情还多,我早些回去。” “不差一顿饭,今天高兴,我再吩咐人把计中允,姚相,子兴都叫过来,你们几个陪我吃一顿,咱们几个好久没这么亲近了。” “那臣谨遵圣旨。” 天下大势,瞬息万变,正在他们高兴的时候,天下就不安定了,晚饭计施没去,他留下一张字条,孤身奔向了寒亭湖去给苍龙下符咒。而在近几日驻守灵拘关的王捷投诚北邙,主动献关,只是一时间战报还没送回京都,这件事还未上达天听罢了。 当时沈逸尘就已经算出了一件事,天字营,地字营,人字营,临轩营的长尉早与王捷有约,要在回汀州的时与王捷前后夹击其余将士,所以让他们留下了佩刀,致使原本的计划失败,王捷自己献关。而也有人秘密将这四营长尉要造反的事情告诉了临渊营的长尉,赵长尉请各营长尉喝酒,趁夜间静谧,将这四营长尉枭首,临时重组军队立马去汀州反攻,但毕竟形势危急,灵拘关被夺,汀、奎二州也失去大片领地。 沈逸尘让韩缉虏带兵立马前去支援,自己在雨山再看守数日。他在雨山修炼时自己算计,经此一役,北邙国用一只巨兽和四千军马的损失,就换走了南固国一万七千多名军士和一座战略关隘,北邙国一定出了一个不凡之人,此人精于算计,而且能操控巨兽,将来一定是南国劲敌,但如今除妖才是要紧之事,必须要放在第一位,至于这件事可以等等再想。 他坐在床边翻着天地通的秘籍,再有两页就可以融会贯通了,再在此地守十天就回京城,到时候怀仙也就回京了,他就可以带着小徒弟去除妖了。至于他的猜想可以告诉自己师弟计施,让计施去办就好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师弟根本没有救天下之心。 李怀仙带着姥爷给自己打的兵器,离开了铸剑山庄,和王却,王湛,林朗星汇合之后,启程往云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