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求娶黄月英》 正文卷 第一章 名为大白的狗子 建安三年,秋。 襄阳。 荆州州牧府。 后院花池边,一位剑眉星目、面若冠玉的年轻男子躺在竹榻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大白啊,人家穿越都各种系统老爷爷傍身,咱这什么都没有……不合适吧?” 青年忽然低头看向竹榻旁。 那里,卧着一条雪白的中华田园犬,没有一丝杂色。 “汪!” 名为大白的狗子怏怏抬头,吠了一声。 “那退一步,让我比吕布武艺再高点?” “汪!” “带诸葛亮郭嘉庞统司马懿赵云张辽孙尚香高顺张郃回来呢?” “汪!” “最后的要求,叼几把五四式回来可好,也不用太多,随便来个几万把意思意思……” “汪~呜……” 狗子意思一下的嘴刚刚张开,已经被一只大手握住,原本的吠叫也变成了低沉的呜鸣。 “我看错你了,你特么是真的狗啊!” 青年盯着狗子的眼睛,一声长叹。 他名刘琦。 谁能想到身为军博馆讲解员的他,就趁没人的空挡打了一下盹,醒来便发现自己成了荆州牧刘表长子。 在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回去之后,他便把目光投到了这位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活物上。 一日五连问,日日皆不同! 如今已经是第五日了。 可惜。 依旧没什么卵用…… “大兄,大兄,你这是在干嘛?”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刘琦放开狗子的嘴转身,笑着看向眼前年约八九岁的男童道:“三弟来了,为兄在陪大白耍呢,夫子留下的功课做完了么?” 来人正是比他小十岁的刘家老三,刘修。 “大兄,能不能先不说这个,我来找你是有事要说。” 刘修嘴巴一撅,走到刘琦身旁,揉了揉竹椅下大白的头,不满道。 “好好好,三弟请说,兄洗耳恭听。” 刘琦敛起笑容,正襟危坐。 见面就给一个小学生提作业的事的确有些不地道。 “大兄,我前日去找阿翁时,听说继母要给二兄说门亲事,那女子也是蔡家人。” 刘修仰起小脸,眸中带着几分不忿。 “三弟,蔡家妇既然已经嫁了阿翁,那便是阿母,你今后切勿在人前再言继母二字。” 刘琦抬在空中的手僵了一瞬,随即认真对刘修说道。 来自后世的他十分明白,刘表迎娶这位荆襄大族蔡家二女,只不过是一桩世家和权贵的政治联姻而已。 二弟刘琮比他小两岁,貌似也已懂得这个道理。 只有年龄尚幼的三弟刘修,对老爹刘表在他们兄弟三人生母死后不久,便娶了蔡家二女之事耿耿于怀。 是继母没错,可嘴上叫出来那便是不敬。 不敬便会让蔡氏不悦,将来指不定就会给你穿小鞋,还会让蔡家不满。 蔡家不满,便能让荆州世家不安,荆州世家不安,这荆州便稳不了。 汉末天下,说是世家天下也不为过,有钱有粮有坞堡有私兵,想支持谁就支持谁。 主公让咱不满意? 小事。 咱换一个人辅佐就行了。 老爹刘表来荆州时,孤身匹马入宜城,有的只是一张被封为荆州刺史的圣旨。 没有蔡家联合蒯家和其他世家的支持,这荆州刺史就是个空架子,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荆州牧刘表。 “大兄,我知道的,就是在你面前我才这么叫。” 刘修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四周,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他隐约觉得自己这位大兄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他可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抬眼看了一眼日头,忙向自己屋子跑去,一边跑一边告别。 “大兄,阿翁应该快要下堂了,我先去习字。” “好。” 刘琦微笑挥手,心头波澜渐起。 蔡家果然准备扶持自己二弟了,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的他当然知道为什么。 老爹刘表今年五十有六,在这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大汉朝已经是高寿中的高寿了。 他虽然知道老爹还能活上十年,但蔡家不会知道。 为了稳固蔡家的地位,选一个蔡氏女子嫁给下一任荆州之主当然是最稳妥的选择。 而他这个嫡长子刘琦,却偏偏不喜世家,尤好结交黎庶子弟,宁愿待在军营也不愿去蔡家逛逛。 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符合世家的要求。 如此任性的代价便是。 蔡家拥立刘琮为荆州牧时,荆州豪门竟无一人反对。 刘琦只能找诸葛亮出谋划策,以刘备为外援才在江夏站住了脚。 在老爹临死前想见上一面,都被蔡家拦在了门外,不过一年便郁郁而终。 最后江夏还是便宜了曹贼曹孟德。 “大白,你要是再不起点作用,少爷我就只能出卖色相了。” 刘琦望了望天际,低头再次看向地上的狗子。 自己尚未及冠,无权无势。 要想稳住自己的地位、干一番事业就不可能绕开世家,更不能和世家交恶。 让世家放心,还要可靠有效,最重要还得是现在的他能做到的法子。 只有一个。 联姻! 让自己也成为世家之人,才能真正得到世家不遗余力的支持。 “汪!” “你瞅啥,这可是你逼我的!” 一人一狗正在互瞪之际。 院门外,一声大笑未言先至。 “哈哈哈,我儿大才,这活字印刷之术真乃神技也,连你舅父和蒯主簿都交口称赞。” 一位玄衣红裳、头戴冕冠的老者,手拿几页书稿,在一位年约三十许,风韵犹存的妇人伴扶下,走进院内。 “孩儿拜见阿翁阿母。” 刘琦连忙起身行礼。 眼前这位头发花白,身形高大,威严中带着慈爱欣喜之色的老人,正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刘表。 身旁的妇人便是自己的继母蔡氏,荆湘蔡家蔡讽的嫡亲二女,镇南将军军师蔡瑁的二姊。 “吾儿无需多礼,你看看这个,有此印刷之术,天下古籍再无孤本之忧矣,为父新编修的五经章句很快便能传遍天下。” 刘表笑着摆了摆手,把手中的书稿递给刘琦。 自家这大儿谦恭有礼,长相又酷似年轻时的自己,他甚是喜爱,就是整日不愿与世家来往,让他颇为头疼。 “恭喜阿翁,编书之事成矣。” 刘琦接过书稿,眼见几张纸页上皆是大小笔风相同,以隶书撰写的‘五经章句后定’六个大字,立刻出言恭维道。 这不仅是便宜老爹编撰的心血,在后世也是著名古籍之一。 还是两日前请安时,听说老爹刘表要找人录书,他就随口把活字印刷术说了一下,老爹看来果然是上了心了。 “呵呵,皆是吾儿之功,吾儿想要什么赏赐?” 被小小拍了个马屁的刘表拉住大儿的手笑眯眯问道。 “孩儿不要什么赏赐,不过孩儿看上了一个女子,想请阿翁代为提亲。” “哦?” 刘表眼中惊异一闪而逝,笑道:“吾儿明年便是及冠之年,定一门亲事倒也合适,不知哪家女子有此等福气,能被吾儿看上啊?” 身为荆州之主,刘琦又是他嫡长子,他这句话算不上过分。 “回阿翁,孩儿想娶的,乃是姨父之女月英,还请阿翁成全。” 正文卷 第二章 来自亲爹的算计 闻言。 刘表和蔡氏皆是一怔。 “琦……琦儿,你说要娶月英为妻,可是真的?” 蔡氏望了望好似还未回过神来的夫君刘表,不可思议看向刘琦,眸中由惊转喜。 这位大儿竟然转了性子! 求娶之人还是大姊姐家那整日和木头为伴、二八之龄却无一位世家子弟愿意提亲的月英丫头。 这对蔡家来说可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孩儿确想娶月英妹妹为妻,还请阿母代儿问问大姨和姨父之意……” 刘琦面露几分难以为情之色,回的却毫不迟疑。 既然决定要与世家联姻,他又怎么会忘记黄月英这位荆州蔡家和江夏黄家的双料掌上明珠。 他可是了解过的。 黄承彦的祖上,乃是汉和帝年间那位人称‘天下无双,江夏黄童’的黄香。 江夏黄氏一门三太尉,极尽尊崇。 如今到了黄祖这代才稍显没落,可也牢牢把着江夏太守的位子,麾下兵马数万之众。 虽说黄承彦只是支脉,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弟。 后人皆以为黄承彦是寒士出身,才会隐居南阳。 却未想过黄承彦既不务农,也未出仕,整日和庞德公、司马徽等人游山玩水,总不能每天都吃喝都是西北风。 尤其东汉这世家门阀天下,寒门子弟随随便便名动荆襄怕是不容易。 更别说荆州首屈一指的世家嫡女又不是大白菜,岂是一个庶民百姓想娶便能娶到的。 “好,好,阿母这就去,琦儿你想通了便再好不过。” 蔡氏眼睛都眯成了月牙,露出眼角几道浅浅的皱痕看向刘表道:“夫君,妾身这就去遣人告知大姊一声。” “可,小君且去。” 刘表笑颜道。 “孩儿送送阿母。” 刘琦送蔡氏走出院门,回头便看见老爹刘表已然敛起笑容,目光炯炯盯着自己。 “琦儿,你随我来书房。” 未等刘琦开口,刘表已经迈步往院外走去。 “唯。” 刘琦行礼跟上,丝毫不觉得意外。 自己态度变化这么大,老爹要是不奇怪他才要担心了。 …… 书房内。 刘表在桌案前坐下道:“琦儿,你可是遇到了大贤?” “回阿翁,不曾。” 刘琦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老爹这是怀疑有人给自己支了招啊。 世外高人虽说一时好用,可隐患实在太多。 与其将来用无数话来圆这个谎,还不如现在就断了这个念头。 “你既爱慕月英那丫头,之前为何从未听你提过?” 刘表微微点头,望着自家儿子奇怪道。 “阿翁,孩儿对月英妹妹倾慕已久,只是先前一直碍于礼数,不曾明言,可转眼便是及冠之年,想来阿翁阿母也要为孩儿张罗亲事了,孩儿思虑良多,还是应面对真心才是。” 刘琦脸不红心不跳,作为一个后世之人,倾慕黄月英这等三国奇女子好像不怎么过分。 而且他这具身体可是清楚知道,黄月英并不是后世记载那般‘相貌丑陋,发黄肤黑’,反而可以用天生丽质来形容。 在大汉这个看脸的年代,两大世家数代改良后的结晶,说长得有多丑,他是不信的。 “面对真心?” 刘表眉毛一挑,似笑非笑望着刘琦道:“真不是听人说你阿母要为你二弟做媒,你才知要面对真心的?” 嗯? 三弟是老爹派来的密探?! 刘琦身子一僵,心底‘咯噔’一下,心思急转。 不对! 这位三弟素来与自己亲近,不会是老爹的人。 难道说!!! 是老爹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与自己亲近的三弟,借机来试探自己的反应…… 想到此处,刘琦不由怔怔抬头。 看着老爹刘表嘴角已然浮起的一抹弧度,还有那成竹在胸的模样。 刘琦瞬间明白。 他,竟然真的被亲爹算计了! “为父还以为你整日与那些白身厮混,无欲无求了,原来还分的清孰轻孰重嘛!” 眼见儿子哑口无言,刘表随意翻开了一纸卷宗,走马观花浏览着,眼角余光观察着刘琦的神色,颇为自得。 蔡氏几日前委婉提过蔡家有一女和二子刘琮相配,知会其意的他顿时产生了刺激刺激大儿的想法。 大儿若能有所察觉并有所动,自己便用印刷术之功,封他个能常和军师蔡瑁、蒯家兄弟打打交道的官职。 若是不能察觉其中的风向,只能说明他不适合自己座下这位子,攒些功劳将来外放为官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没想到这一试之下,结果让他大喜过望。 “阿翁此言差矣!孩儿在市井阡陌并非一无所得,反而受益良多。” 刘琦上前一步,直视着老爹反驳道。 开局就被老爹算计了一把,虽说是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算计,可也是算计啊。 这要是不找回场子,还不得被开除穿越籍! “那我儿倒是说说,你在市井学到了何物?” 看着信心满满的刘琦,打心眼里不怎么相信的刘表往后仰了仰,带着几分调侃道。 “阿翁可知,这活字印刷之术,便是孩儿从乡间稚童的黄泥玩具所得。” 刘琦不慌不忙,与刘表对视着。 “如何得来?” 刘表身子微微前倾,眼中好奇之色浮现。 帮了自己大忙,让荆州众多贤士大赞不已的奇物,竟然是稚子手中的玩具?! “那日儿观两稚童以黄泥结块,相同者数十,以树枝刻痕区分,自有序列,凉干之后乱之,以先列出者胜。” 刘琦娓娓道来。 都是自己小时候玩剩下的,变通一番说出来自不费力。 “不错,确有同工之妙。” 刘表思衬一番,笑赞道。 “阿翁,说起来,孩儿还曾听一南地游侠儿无意中道过一言,起初未觉有何不对,近日却越发觉得可疑。” “我儿但说无妨。” 正在兴头上的刘表大手一挥。 “长沙郡府多北人,不似流民似护卫……” 刘琦稍微低了些声音,缓缓说道。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刘表眸中喜意渐散,一丝凝重爬上眉头。 刘琦颔首立在一侧,不再言语,任由老爹自己去想。 这位便宜老爹入主荆州之后,唯有两次算的上惊险。 一次是初平二年孙坚围了襄阳。 另一次便是建安三年,被亲曹派桓阶说服的长沙太守张羡振臂一呼,占荆州近半的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皆反。 这场叛乱一打就是几年,硬生生熬死了张羡,老爹才打赢了他儿子张怿平定了叛乱。 现在他的印象里还没有张羡叛乱之事,可建安三年已过大半,就算没反也快了,必须给老爹提个醒才是。 良久。 “吾儿是怀疑曹孟德派人去见了长沙太守张羡?” 刘表回过神来,凝视着自己这位大儿道:“张羡此人虽与吾不合,但性刚且直,为政清廉,素有君子之风,百姓慕之。吾主荆州以来,又不曾怠慢于他,他何故叛我,使百姓陷于水火?” 淮水以北,在大多江南人眼里都算北地。 眼下,袁绍是自己盟友,这般不打招呼来荆州的便只能是朝廷中人了,那就只能是曹操的人。 “阿翁,当今天下,谁为正统?” 刘琦心底一叹。 老爹的政治手腕起码八十五分打底,可军事敏感度明显在及格线外八百米。 这要换成曹孟德,听到心腹报告手下有人要造反,这会儿派去查探的细作都在五里开外了,岂会呆坐在这和你慢慢讲道理? 没办法,谁让这位是自己老爹呢,他还真得先慢慢讲道理。 “自是许都天子。” 刘表眉头微蹙,都什么时候了,这孩子怎么还问这等不经脑子的问题。 许都那朝廷虽是被曹操控在手中,但大义却犹在,嘴上还是要承认的。 你不见袁术那竖子僭越不过一年半,众叛亲离,四方讨伐,都快找不着北了么。 “那阿翁不尊许都旨意,反与袁绍结盟;去岁袁术称帝,阿翁不派一兵一卒讨伐,隔岸观火。阿翁以为,在张羡此等君子眼中,会如何看待阿翁?” 刘琦再问。 “这……” 刘表愣住了。 袁公路那蠢货僭越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自己一心自保于荆州,独立于乱世之外,在旁人看来又何尝不是列土封疆、图谋自立? 自己与袁术,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曹操占着大义,手下一堆能人,若真派一才思敏捷之士加以蛊惑…… “来人!” 刘表一声大喝,正欲传人探查长沙动向,却被身旁一道声音打断。 “阿翁且慢,没有实证,若贸然派人前往长沙,只怕会打草惊蛇,孩儿愿亲自前往长沙一趟。” 刘琦主动请缨。 明年老曹和老袁就该怼上了。 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在荆州府大堂上获得足够影响荆州世家们决策的话语权。 让他们把眼界放到逐鹿中原上,而不是一心等着降曹。 活字印刷术太小,迎娶黄月英也只是向世家们表明态度,八字还没一撇。 可这场料敌于先的平叛之功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可,你乃长子,若那张羡已有反意,琦儿你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刘表一口否决。 这大儿眼看便要成长为栋梁之才,怎能让他亲身犯险? “阿翁放心,孩儿已有定计,若孩儿入长沙张羡未反,孩儿定然能说服于他;若张羡已反,孩儿即使不能平叛,也定能全身而退!” 老爹会反对,刘琦早有预料,但这长沙他非去不可。 自己总不能说桓阶就是曹操使者,老爹你派人去把他抓来就是。 他都没见过桓阶,刘表能信那才有鬼了。 只能自己亲自跑一趟,找个机会把桓阶控制起来。 至于全身而退,他还真没担心过。 长沙郡不仅有堂兄刘磐,还有三国最大器晚成的名将黄忠。 他们在叛乱中都能毫发无损,大不了自己去了长沙先找他们。 唯有平叛。 得好好准备一番。 正文卷 第三章 南阳少女,江上锦帆 南阳。 晨阳初升,为雾山村披上一层金色的霞衣。 村落中央一座独门小院内,蹲着一位身着紫衫的妙龄少女。 年约十六七岁,头梳堕马髻,一缕黑丝落在额前,俏皮儿可爱,轻纱遮面,秋水般的眸子专注而认真。 左手一柄单面凿,右手一把木柄小锤,盯着地上一段早已被划为数截的方木,口中念念有词。 “以黄铜切块,刻以反字,排列于框内,涂以油墨,纸敷其上,书页即成,此为活字印刷之术也。” 锤起凿落,木屑纷飞,不时溅射在少女遮面的轻纱上。 半晌之后。 少女拿起身旁的墨盒,将墨汁刷在其上,瞅了一眼四周,眉头稍蹙便舒展开来,举起白湛的小手按了下去…… “果然好用,能想到此等点子,这位外兄也是个奇人。” 看着手上清晰的‘黄月英’三字,少女嘴角微微上扬,伸了个懒腰,身段玲珑有致。 啪嗒! 一声轻响,院门开启。 看着满面喜色的阿母,还有跟在后面目露思索之色的阿翁。 黄月英连忙将右手背在身后,乖巧起身道:“阿母,何事让你这么高兴?” “月英,你二姨从襄阳传来的消息,刘使君长子,也就是你那位外兄指名要取你为妻,阿母同意了。” 蔡母眉开眼笑。 她和夫君黄承彦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儿,自小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所以黄月英迷上木工之事,她都没有在意。 可女儿及荓之后,却无一位世家子弟登门提亲,还传出不少女儿相貌丑陋的流言蜚语。 她怒了! 想想自己堂堂蔡氏长女,夫君也是荆襄名士,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可每欲辩解都被夫君和女儿以‘不必理会庸人之言’劝下。 恰好夫君又在南阳结识了几位贤士,一个姓徐,还有一个姓诸葛的,据说年方十七,夫君常夸他有经天纬地之才。 她索性也带女儿搬了过来,看看有无机会撮合一下。 没成想今日二妹就派人传来刘琦意欲提亲的消息,她都没给信使喝口水的机会,就让他回去禀报了。 就是要让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看看,老娘的女儿是嫁不出去吗? 是你们不配! “他……啊呸呸……” 黄月英杏目瞪圆,正欲开口说话,却把遮蔽灰尘的面巾吸进了嘴里。 忙从耳畔取下面巾,露出完美无瑕的容颜来,惊讶望向母亲:“那位外兄要娶我为妻?!!我们总共才见过三面……” 她第一次见刘琦,还是四年前二姨嫁给荆州牧刘表。 还有两次便是在蔡家坞堡,给外祖父蔡讽拜年的时候。 “州牧之子的眼光又岂是那些庸人能比?” 蔡母大赞了一句,笑道:“阿母去做饭食,你阿翁和你说。” 黄月英看着母亲走进厨房,眼中带着几丝疑惑望向父亲黄承彦:“阿翁,我觉得这位外兄娶我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是没那么简单,送信来的是蔡家老仆蔡安,我和他谈了两句,他说你姨有意把一个蔡氏旁支之女嫁给刘荆州二子刘琮。” 黄承彦平静道。 “那阿翁你怎么不劝住阿母。” 黄月英蹙起眉头,自幼聪慧的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父亲话中之意? “阿翁没有阻止的理由。” 黄承彦淡然道:“月英,你是荆州蔡氏和江夏黄氏的女儿,生来就是世家之女,所以,你的夫君也必然是官宦世家之后,你可明白?” 黄月英抿了抿嘴唇,轻轻点头。 来的是蔡家老仆蔡安,那就说明外祖父蔡讽已经知晓了此事,显然也是赞成的。 至于江夏黄家那边自不用多说。 自己出身便能衣食无忧,甚至不用学习女红之事,追求自身喜好,皆是因生在世家所得。 现在,便是她回报世家的时候了。 “另外,阿翁也以为,刘琦或许是最适合你的人,他不似官宦之子,你不像世家之女。” 黄承彦微笑道。 他是真搞不懂,这两小辈为何与别家子女就是不一样。 但给女儿找一个好归宿是他这个父亲的心愿。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笑了。 好像的确如此。 他都不务正业弄印刷术这玩意儿,自己刨刨木头、劈劈竹子啥的他应该也不会反对吧,不如先去考察一下? “阿翁,我要去襄阳。” “现在去了也没用。” “为何?” “蔡安还说了,他从蔡家坞堡返回府上时,看到刘琦带着几车硫黄、火硝去了码头,听说要去长沙,按时日来算,现在应是快到江夏了。” “硫黄和火硝……” 黄月英眉头微皱:“他带这么多药石去长沙作甚?” “为父连这两味药石有何用处都不知道,如何得知?” 黄承彦无奈摊手。 “我去书房查查看。” 黄月英放下手中器具,一烟溜往书房跑去。 …… 江夏。 大雾弥漫。 沔水(汉江)与大江交界之处,一艘两层楼船顺流而下。 楼船之上,旌旗飘扬。 刘琦蹲在船仓内,检查着身前的十几个木箱,这里面,存放着他搜刮全铺得来的硫黄和火硝,其实就是后世的硫磺和硝石。 他想尽早平定叛乱,赶在袁术灭亡之前掺和一手,让老曹不那么顺利拿下徐州。 火药这改变历史进程的玩意儿,无疑是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方法。 现在的硫磺和硝石只能天然采集,所以他这次弄到的不算太多,但是对第一次面对热武器的汉朝兵卒来说,不少了。 正当他检查完毕迈步出门之时,脚下战船忽然一顿,让他一个趔趄。 “郎君勿忧,前方有战船拦江,应是江夏水军,不知发生了何事,我等这就前去交涉。” 门外,脚步声匆匆而来。 亲卫的声音随之响起。 “水军拦江?” 刘琦打开房门,便听到江面已然传来一声大喝。 “黄射!长沙有匪乱,你洞庭水军已开拔湘水剿贼,你不领兵支援,在这大江之上堵我作甚?!” 长沙有匪乱? 难不成张羡已经反了! 刘琦心中一动,快步走向船头。 两艘悬挂‘荆州’‘黄’字战旗的艨冲战船戈矛林立。 还有一艘正向下游驶去,欲对停留在江面的几艘小船形成包围之势。 小船上,一名身穿红色锦衣的赤膊大汉叉腰大喊,目光却不住打量着缓缓而至的楼船。 “一派胡言!长沙动乱,洞庭水师怎会不事先禀报江夏大营私自剿匪?” 水军舟师上,一名身穿校尉盔甲的武将手按剑柄厉声呵斥道:“倒是你甘兴霸,好好的将军不当,既辞官归故,又为何来这大江成群结队?怕不是匪性难改,又想当一回锦帆贼?” “放屁!黄射小儿,乃公亲眼看着洞庭水师打着剿匪之名入了湘水,还会厮哄你不成?乃公辞官乃是因大江难舍,你若再辱我声名,休怪某与你不死不休!” 赤膊大汉勃然大怒,从船上抄起一柄大环刀指着那校尉怒骂! “怕你不成,弓弩手准备!” 校尉抬起手,怒视大汉。 身旁,一阵令人牙酸的拉扯弓弦声响起。 “来人,带上这枚手信,请黄校尉和那甘兴霸上船一叙。” 刘琦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枚私印,递给身旁亲卫。 “喏!” 亲卫接过小印,迅速奔向船舷一侧拖挂的小舟。 半刻钟后。 两道身影出现在甲班上。 刘琦还未上前迎接,那位身穿校尉盔甲的青年已经大笑着上前而来。 “哈哈,大郎怎会独自前来江夏?我与家翁得知大郎将要迎娶堂妹,皆是不胜欢喜!” “琦见过黄世兄。” 刘琦笑着迎上去见礼,眼前之人果然是黄祖之子黄射,看来黄家也已经知道自己要娶黄月英的事了。 尽管‘大郎’这个称呼总让他有些不好的联想,但这个时代的长子还真就这么个叫法,他也只能认命。 “刘家大郎,你来的正好,你这世兄好生不讲道理。某告诉他长沙出了乱子他不去剿匪,老甘我只是不想待在南阳吃土,邀几个老友来大江转转他就要剿我。” 一旁。 甘宁冲刘琦大吐苦水。 “甘兴霸!今日大郎来江夏,某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再告知你一遍。洞庭留守水师人不过三千,他们的职责唯有看守大寨,若真有匪患,他们自会告知江夏再出兵,如今,江夏大营并未收到任何消息。” 黄射盯着甘宁,强忍怒火道。 “某只是实话实说,谁知道报信的信使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甘兴霸,你!” 二人吹胡子瞪眼,眼看又要剑拔弩张。 “黄世兄,甘将军,你二人不必争吵,我应该知道怎么回事了。” 刘琦上前一步,隔开二人面色微凝道。 “大郎你知道?” 黄射震惊看向刘琦。 甘宁也望了过来。 “甘将军,你真看见洞庭水师去了湘水?” 刘琦看向甘宁。 老爹值得称道的军事作为不多,派别驾刘阖策反了甘宁可谓神来之笔。 可惜眼光着实不行,只给了一个杂号将军的名头却不重用,颇感失望的甘宁便遣散部下,辞官隐居至南阳。 白白把这位智勇双全的虎将送给了孙权。 还好。 现在甘宁没有离开荆州,还被自己还遇到了! “某对天发誓,洞庭水师确实入了湘水,大小战船二十六,一飞庐,十艨冲,其余皆是冒突、走舸。” 甘宁郑重其事道。 “什么?!这可是洞庭水寨全部大船了,何处生了此等匪患,为何长沙竟无一丝消息传出?!我得尽快报于家翁。” 旁边的黄射却已大惊失色。 甘宁连战船数目类型都一清二楚,显然不是虚言。 “因为洞庭水师根本不是去剿匪的,也没有什么匪患,他们是去投靠长沙太守张羡,自然不会派人禀报江夏大营。” 正文卷 第四章 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刘琦不急不徐道,他当然知道这位世兄如此激动的原因。 荆州水师分为两部,襄阳一部,江夏一部。 洞庭乃是江夏水师演武之地,筑有大寨,设船坞,江夏水军的大船也多有在洞庭修整的。 楼船者,一层曰庐,二层曰飞庐,三层曰雀室。 列女墙、战格、树幡帜,开驾窗矛穴,置抛车、垒石、铁斗,状如城垒。 堪称三国版航空母舰。 他脚下这艘也是飞庐,一艘便可容纳军士近千人! 乃是大汉水师绝对主力战船之一。 而另一主力。 正是艨冲! 船体狭长,便于冲突敌船,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开掣棹孔,左右前后有弩窗矛穴,敌不得进,矢石不能败。 通俗点说就是皮糙肉厚,能抗能打,和后世战列舰有的一拼。 一艘小型航母加十艘战列舰,再加上其他战船十来艘,这尼玛妥妥一个完整舰队啊。 这种配置进剿的匪患还能叫匪么? 那是叛乱! “洞庭水军去投靠了长沙太守张羡?!” 黄射望着刘琦一脸不解。 老爹又不曾克扣他们钱粮,好好的他们去投靠张羡作甚,这可是叛乱的大罪! “刘家大郎,你是说长沙太守张羡要起事作乱?” 甘宁却是右手磨砂着唅下短髭,面带疑惑望向刘琦。 “张羡要作乱?这怎么可能?!” 黄射回过神来诧异道。 “世兄,甘将军说的不错,长沙太守张羡素与家翁有隙,如今受曹操说客蛊惑,起事在即,琦就是为此而来的。” 刘琦看着黄射,道:“劳烦兄长尽快通知黄太守,当速速整军备战才是。” “大郎,你说张羡作乱在即,何以得知?” 黄射看着刘琦再问。 荆州牧刘表和长沙太守张羡有隙已不是一日两日。 自刘表与袁绍结盟后,张羡就曾上表抨击过,言辞之激烈近乎州牧府人尽皆知。 只不过张羡为官正直,深得民意,刘表又不想荆州起乱子,这才压了下来。 “黄射,某说你还是当个长史县令啥的合适,这校尉一职还真不适合你!” 甘宁斜睨着黄祖嘲讽道:“洞庭水军投奔长沙,定是得了张羡的消息,整部脱离江夏大营,你以为瞒的了多久?再不起事,等着你阿翁带兵堵着长沙府要人吗?” “你!我不跟你计较。” 黄射怒瞪了甘宁一眼,自知理亏转头看向刘琦道:“那大郎,为兄这就先回西陵禀报家翁,你坐大船到了营中,再为你接风洗尘。” “好,兄长,请你转告黄伯父,家翁已知此事,钱粮绝不用担心。” 刘琦又叮嘱了一遍。 在来长沙之前,父子二人就有了分工。 他带着老爹的小印来查探真假,便宜行事。 老爹刘表坐镇襄阳,确认府库兵甲钱粮,真动起刀兵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为兄明白。” 黄射匆匆跳下小船。 目送三艘艨冲离去,刘琦看向依栏打量着楼船的甘宁,问道:“甘将军今后有何打算?” “我?” 甘宁回头看了一眼前方缓缓而至的几叶小舟,笑道:“如今天下大乱,唯有荆、益州二州之地还算安稳,益州某是回不去了,荆州眼看也要乱起,某和兄弟逛完这大江,就回南阳耕地去罢。” “恰逢乱世,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将军壮年之际,一身本事尚未所施,就此归隐田园岂不可惜。” 刘琦上前两步,与甘宁并肩大声道。 甘宁偏头,异样看着刘琦。 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此话好生霸气! 真不像是从刘表儿子口中说出来的。 他来荆州四年余,进了无数言,始终不得重用,也看清了荆州牧刘表一心只求自保于荆州,外无征伐之心,这才辞官隐居南阳。 “还是说,将军此番再来大江,是想离开荆州探探前路?” 刘琦也偏过头来,与甘宁对视着再问。 闻言。 甘宁身子一顿,心中大震。 他此番来大江,一为和老友叙旧,二正是不想留在荆州只是蹉跎岁月,探探消息,只待时机便离开荆州。 刘琦怎么会知道某心中想法? “哈哈,刘家大郎你说笑了,老甘我水匪出身,除了争勇斗狠也没啥别的本事,刀口舔血的日子过惯了,还是和老友逛逛大江种种地来的舒坦。” 甘宁眼角扫过着甲板上数十名戒备森严的亲卫,抚着栏杆笑了两声道。 “将军无需自谦,刀口上舔血好几年,还能放下刀剑虚心求学入仕为官,非大志大毅者不可为也。” 刘琦轻笑,不急不徐赞道,把甘宁眼中那丝惊诧尽收眼底。 “郎君过誉了,我与郎君素未谋面,郎君却对甘某却如此了解,郎君何意还请明言。” 眼看打马虎眼没什么用,甘宁索性也不躲不避直视着刘琦,打量着眼前这位尚未及冠的青年。 他投奔荆州见晋见刘表之时,刘琦才十五岁,还不到入堂听政的年纪。 此后便在外为官,很少再去襄阳,关于这位州牧府长子与世家不睦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却从未过多关注。 如今见这第一面,刘琦不仅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甚至还猜到了他想离开荆州的想法。 难不成这位州牧府长公子一直在藏拙? “如今天下大乱,而荆州四战之地,无险可守,却在家翁治理下成为一方乐土,百姓安居,钱粮充足,若再不兴兵事,迟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刘琦认真望着甘宁道:“琦想请将军留在荆州。” 甘宁看着眼前目光真挚的少年,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若某不愿留在荆州,执意要走呢?” “来人!” 刘琦退后两步,挥了挥手。 “呛啷啷!” 数十名亲卫拔剑出鞘,挡在刘琦身前。 “踏踏踏~” 一阵密集脚步声传来,楼梯处冒出无数手持弓弩的士卒。 “郎君还真是看得起我甘兴霸,这么大场面,某是受宠若惊啊。” 甘宁指着几处楼梯口密密麻麻的箭簇,望着刘琦大笑。 “琦既知将军之能,若将军不愿留在荆州,那只能请将军上路了!” 刘琦站在人墙之后同样大笑道。 “别!郎君英明果决,此乃刘使君之福!荆州之福!某愿留!” 甘宁连忙摆手,敛起笑意,侃然正色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 “宁,参见主公!” 正文卷 第五章 黄祖的选择 江夏水军大营。 码头。 一艘楼船缓缓而至。 刘琦和甘宁走下跳板,便看见一位身材魁梧、胡须花白的老将领着一众将校迎了过来,黄射正在其后。 “哈哈哈,今日总算到了。” 老者上来便笑着拍了刘琦几下肩膀,上下打量着:“嗯,面色红润,还高了不少。” “刘琦见过黄太守。” 刘琦赶忙上前抱拳行礼。 “今后便是一家人,贤侄怎的如此多礼?别说那么见外的话,叫我一声叔父便是。” 黄祖责怪般道了一句,拉着刘琦的手朗声道:“走,先入大帐再说,老夫我早已备好酒菜,为贤侄接风洗尘。” “多谢黄叔父,那琦便却之不恭了。” 刘琦自是借坡下驴,随口问道:“黄叔,刘琦让射世兄转达长沙太守张羡即将作乱一事,叔父久经沙场,可有破敌之法?” 话一出口,刘琦便见黄祖身后,黄射神色不自然地动了两下,眼中还有几分愧疚之色。 “贤侄勿虑,洞庭水军校尉胡亮擅离职守,老夫已派人前去调查。” 黄祖看着刘琦神色认真道:“至于张羡是否真的叛乱,兹事重大,当查探清楚再从长计议,不过老夫已命五千精锐、战船百艘枕戈待旦,随时可为先锋前去平叛。” “五千精锐……” 刘琦默念了一遍,顿时明白自己那位射世兄神色羞愧的原因了。 看样子和自家老爹一样,黄祖也没相信自己儿子口中张羡叛乱之事。 不过好歹给自己准备了五千人,差不多够用了。 正要接话,却见甘宁已上前几步行礼急道:“黄太守!洞庭水师擅离职守,乃是某亲眼所见,张羡叛乱,刘使君与郎君皆知,长沙郡兵都不止五千人,这五千人平叛怎够?!” “哼!你是何人?!身居何位?老夫如何平叛,用得着你一介水匪来指手画脚?” 黄祖眉头一皱,冲着甘宁呵斥道。 “黄老……” 甘宁脸色由红泛青,眼睛死死瞪着黄祖,‘匹夫’二字还未骂出来。 一句冷清之声已然叫住了他。 “兴霸,退下!” 甘宁闻声回头,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刘琦,瞪着黄祖退回到原位。 自下定决心舍弃从前之后,锦帆贼这段经历就是他的逆鳞。 “多谢叔父,刘琦还真有些饿了,这便去大帐用膳,黄叔请~” 刘琦微笑看着黄祖,头也不回道:“兴霸,你在帐外等候。” “诺!” 甘宁躬身抱拳。 “贤侄请~” 黄祖目光在刘琦和甘宁身上扫过,愣了数息忙出声道。 …… 大帐之内。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之后。 黄祖才对坐在身旁左侧的刘琦道:“贤侄,张羡作乱之事,你从何得知?” “叔父,张羡作乱已是必然之事,侄儿自有方法,暂不便告知,兵贵神速,刘琦稍后领前锋大军先行,黄叔务必再多做些准备,报于州牧府。” 刘琦起身再道:“叔父,不知军中可有木炭,可否送侄儿一些,侄儿有大用。” “自然,大江湿寒,木炭是常备之物,稍后便派人送到贤侄船上。” 黄祖笑着看了一眼帐外,低声道:“贤侄,甘兴霸此人,本事是有,可贼人出身,又叛过刘季玉,可用,但万万不可大用,贤侄务必谨记。” “谢叔父提醒,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刘琦自有分寸。” 刘琦点头应下。 他好像明白甘宁投奔孙权时,黄祖拦下甘宁却未重用的原因了。 两人并肩走至大帐门口。 “叔父还请留步,今日之恩,琦来日必报。” 刘琦再拜。 “好,既然贤侄执意先去,老夫也就不阻拦了。” 黄祖回头看向黄射:“射儿,带你这位贤弟去见见那几个校尉。” “喏!” 黄射抱拳行礼。 望着着跟随黄射而去的青年背影,黄祖微微敛起笑容,道:“苏飞,你观刘琦此子如何?” “主公,刘使君这长子好像不似传闻所言……” 主座右侧,一位身穿盔甲的络腮胡汉子起身道。 正是当今江夏都督,苏飞。 “是不似传闻所言,与老夫年初前往襄阳拜会时都大为不同,你作何评价?” 黄祖眼中泛起几丝回忆道。 苏飞沉吟一番,开口道:“喜怒不形于色,沉稳有大将之风,两日内竟能让甘兴霸此等悍匪令行禁止,实乃……” “实乃御人有术!” 黄祖笑着看向西北方:“看似整日混迹于军营阡陌,实则暗中积蓄实力,或许连襄阳那位都不知道,他这位长子自己组了一支密谍。” 这位侄女婿拿着荆州牧私印而非公文,显然襄阳也未知晓长沙叛乱之事。 可举郡叛乱这等隐秘之事,襄阳和江夏都未察觉,除了刘琦安插在长沙府中的探子,还有谁能探得? “主公,末将观这位郎君方才之神情,好似并未将主公提醒他提防甘宁之言放在心上。” 苏飞起身,走到黄祖身旁道。 “无妨,老夫提醒他防人之心不可无,乃是好意,如何用人,是他的事。” 黄祖浑不在意看着苏飞道:“老夫听说北方那位曹孟德,手下也是世家子弟与庶民贤士并举。” “主公是说,这位郎君有曹孟德之风?” 苏飞震惊道。 “明面与我等世家联姻稳固地位,暗中积蓄实力以备不时,我黄家这位女婿啊,比他阿翁看的明白。” 黄祖似笑非笑道:“苏飞,通报襄阳,全军备战!” “主公,真要尽起三军?” 苏飞迟疑问道。 他说方才那句话就是提醒黄祖,刘琦重用甘宁将来或许会不再倚重世家。 却没想黄祖已然看的透彻,却依旧要全力帮刘琦。 “苏飞,你我亦君亦臣、亦师亦友,吾垂垂老矣;射儿为政尚可,从军不过千人之将。 刘琦今为刘荆州嫡长子,又是我黄家之婿,今日老夫倾力助之。若成,则我黄家少则三世无忧,或可复往日荣光也不一定;若败,最多不过损兵折将,伤筋动骨而已。” 黄祖看着苏飞,眸中精光乍现:“为何不博一把?” “某明白了。” 苏飞低头拱手,出门而去。 正文卷 第六章 初战 洞庭湖上。 一支百余艘战船的舰队浩浩荡荡。 “郎君,那江夏大营至少可屯四万大军,可黄老匹夫竟然只给五千兵马,连分兵都不成。” 甘宁抱着一桶黑色的粉末来到楼船顶层,看着尚在登高远眺的刘琦愤愤不已道。 “兴霸勿要一口一个老匹夫,怎么说那也是一郡太守,还是我未婚妻的大伯,你要叫顺口了,将来改不过来我可保不住你。” 刘琦翻着白眼,这位老哥暴躁的性子史书上可一点没记错。 “嘿!” 甘宁嘻笑一声,放下木桶道:“某这不是着急么,郎君你是刘荆州长子、又是他黄家的女婿,黄老……太守还只给这么点人,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已经很给面子了。” 刘琦直起身长舒一口气道:“一个未登门的女婿,能换来五千军,百艘战船,不少了。” “这还不少?” 甘宁疑惑看向刘琦。 “兴霸不要忘了,在家翁来荆州之前,我那位黄家叔父就已经是江夏太守了,蔡家和蒯家也是荆襄世家之首。” 刘琦笑望甘宁,看向身后道:“如果我不是要娶黄氏的女子,只凭一个无权无势、无官无职的州牧之子身份,江夏能派五百护卫都不错,怎会准备这么一支大军来。” “郎君倒是看的明白。” 甘宁笑了笑,皱起眉头道:“可五千人剿灭叛乱水军尚且嫌少,没有援军如何攻下临湘城,又如何平叛?” 他不是蠢人,刘琦一提醒他就明白了话中之意。 荆襄世家根深蒂固,荆州并非州牧府的一言堂。 可临湘城可是长沙郡首府,墙高城厚,五千人只能过去送人头啊。 “兴霸,若我说以五千人攻下临湘,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刘琦回头笑道。 “五千人攻下临湘?郎君你没开玩笑吧。” 甘宁楞了愣,不可思议望着刘琦。 “当然没有,我可是准备了这么久。” 刘琦抓起一把黑色粉末,用手搓了搓,感觉不到手心颗粒物的存在,满意点了点头道:“兴霸,那些硫黄和火硝也都碾成粉末了吧。” “都按郎君的吩咐,和这一样在桶里装着呢。” 甘宁一指地上的木桶,不解道:“郎君,这炭粉和那两味药石粉末,于攻城有何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琦卖了个关子,吩咐到船舷站岗的亲卫:“来人,将其他船上所有粉末都搬到我的坐船来,每六桶硝石、两桶硫黄、两桶木炭倒在一起,混合越均匀越好,即日起,船上禁止保留任何燃火之物。” 黑火药的配比,在元代之前,硝石七成,硫磺和木炭各一成五。 而元代时发现将硝石削减为六成,木炭和硫黄各两成之后爆炸效果更好,就流传了下来。 “喏!” 亲卫领命而去。 看着仍旧目露忧色的甘宁,刘琦忍不住宽慰道:“兴霸,你说我等此行任务为何?” “不是平叛么?” 甘宁试探问道。 “不,那是次要的。” 刘琦摆了摆手,笑道:“我等是先锋,主要任务乃是为大军探路,平叛之事,能平则平,不能平难道家翁和江夏真能坐视不管?” “这……是某癔症了!以为就我等五千人去平叛呢。” 甘宁一拍脑袋,猛然醒悟过来讪笑道。 这是他跟随刘琦的第一仗,老想着大干一场立个大功,却忽略了这本就不是刘琦一个人的战争。 “所以,援兵一定会有的,我已让亲兵带着家翁的私印去了攸县让我堂兄刘磐相助。” 刘琦笑道:“如果我那位黄叔胆子大一点儿,他这次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若他胆子不大……” 甘宁看着胸有成竹的刘琦反问。 虽然他不知道‘钵’是什么玩意儿,但这词他差不多听的出来意思。 “那他就还是江夏太守,我未来夫人的大伯,仅此而已。” 刘琦望着后方轻声道。 “报~” 一名亲卫匆匆而至,单膝跪地道:“禀郎君,黄太守遣快船来报,江夏水军已全部开拔,让郎君尽快探明敌情。” “哈哈哈,黄老匹夫终于英明了一次!” 甘宁闻言大笑,扭头看见刘琦和一众亲卫的目光,连忙改口:“是黄老太守,某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叫他老匹夫。” 数日之后。 湘水。 刘琦坐在房间内搓着皮纸,旁边已经放着几根已经卷好的引线。 “郎君,斥候来报,前方二十里,两艘艨冲横拦江上,船锚连在岸上,吃水很深,应该装了重物,大小船皆不得过,张羡已经有防备了。” 甘宁走了进来,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虑。 又是艨冲拦江? 这次还装了重物? 有点耳熟啊…… 刘琦摸着下巴,他这位黄叔对阵孙权的江夏之战就用过这招。 要不是凌统、董袭冒死砍断了链接船锚的缆绳,破坏了船阵,孙权估计又得无功而返。 不过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 “兴霸,你不是常问这些药粉何用么?告诉将士们,今日一轮试射,二轮实弹!练了这么多日该他们发威了!” …… “军侯!军侯!醒醒,咱们援兵到了!” 洞庭水师楼船上,被亲卫摇醒的李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江面已然出现的无数桅杆,最后一丝睡意也变成了一身冷汗。 “来人,快快,迎敌!迎敌!” 李成惊叫着从炭炉旁起身,拔剑四顾道。 “军侯,那是江夏战船,没有敌军……” 亲卫茫然抓了抓脑袋。 “放屁!那就是敌军!快去传令,让各船准备迎敌!” 李成一巴掌拍在亲卫脑门,回头盯着缓缓而至的战船。 江夏军来的太快了! 校尉想借剿匪之名脱离江夏,果然还是被人捅了出去。 “李军侯!” 背后传来一句急促而熟悉的声音。 “胡力你来的正好,你速去临湘城禀报校尉,江夏军打来了,我暂且拖住,你让他请张太守早做准备!” 李成回头看向来人,神色稍缓。 他是校尉胡亮心腹,对身前这位校尉从弟自不陌生。 “好,我这就……都尉小心!” 胡力正欲转身而去,忽眼角扫过李成头顶,一个飞身向前扑去。 嘭! 重物落地声随之响起。 甲板上多出一个大坑来,木板折了几块却没有断裂,一个多加了几道箍的木桶完好无损,正骨碌碌滚动着。 “多谢胡老弟,要不是你,我今日只怕是要被这木桶砸成肉饼了。” 李成爬起身来,心有余悸向身旁之人道谢。 “李军侯,你可知江夏水军为何抛掷的不是石弹而是木桶?” 胡力随之起身奇怪道。 “不知,胡老弟,这木桶你就别管了,速去通报校尉。” “那我去了,李都尉多加小心。” 胡力也不多嘴,迅速往楼梯口跑去。 “胡老弟放心,方才是我大意了,没有……”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 李成的声音戛然而止。 楼梯下到一半的胡力,发现自己身体更不受控制的往船弦撞去。 “军侯!!” 胡力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甲板,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奔向二层。 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不由自主捂住了嘴,跪倒在地扶着栏杆干呕起来。 甲板上满是血迹,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都尉,此刻只剩一个头颅还算完整。 那个圆滚滚的木桶却依旧完好无损,在残破的甲板上左右滚动着。 “不!我不能死!我还要去临湘禀报大兄!” 胡力抬起仿佛灌了铅的腿,伴着耳畔络绎不绝的巨响,还有无数同僚的惨叫,向着船舷的小舟爬去…… 正文卷 第七章 噩耗 临湘城。 张府。 长沙太守张羡坐在主位上,一众亲信分列左右。 “诸位,当初刘表不顾朝廷圣意,执意与袁本初结盟,而今袁术作乱,他却按兵不动,此等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如何值得我等效忠?” 张羡站起走到大堂中间,朗声道:“此番我等响应朝廷,乃是大义之举,外有曹司空在扬州策应,起事必成!” “太守英明,起事必成!” 左右文武立刻起身恭维道。 张羡脸上带着几分欣慰,看向左下手位之人问道:“伯绪,去往零陵、桂阳二郡的使者可有消息送回?” “回太守,派往零陵郡使者已经回来,已答应随府君起事;前去桂阳郡的使者遇山洪冲垮了道路,耽搁了几日,派信使传来消息,尚需十日准备。” 留着山羊须、年约四十许的桓阶起身回道,眼中的笑意遮掩不住。 荆州江南四郡,除了武陵郡外,张羡做过三郡太守,都有旧部在,加之民心向张不向刘,只要三郡同时起事,大有可为。 而他作为说服张羡之人,只要坚持到曹司空援兵而至,他就是第一大功。 “嗯。” 张羡点点头,偏头看向右侧一人道:“胡校尉,湘水封锁可够严密,若黄祖真派水军前来,能否挡住黄祖十日?” “张太守放心,末将以剿匪之名带战船出来,黄祖知晓消息就得晚上数日。” 胡亮起身自得道:“且我已命可靠之人以两艘艨冲横拦江上,楼船在后和两岸多置投石机,湘水浅狭,江夏水军人多之势无法施展,莫说十日,就算一月也守得。” 他本就是长沙郡人,收到张羡来使的三十个金饼,加之事成之后朝廷水师一军之将的官职,他可是将浑身能发掘的潜力都激发了出来。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胡校尉了,若真能拖延黄祖一月,你当为首功!” 张羡不失时机大赞道。 “末将定当为太守赴汤蹈火!” 胡亮满面喜色,正要下拜。 “府君,祸事了!” 大堂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张府管家领着一名衣甲焦黑的小校匆忙而至。 还未等张羡说话。 胡亮已快步奔出去扶住了小校的肩膀,看着来人有些焦黑的面颊,诧异至极道:“胡力,怎么是你?!出了何事?!” “大兄……出事了,江夏大军打来了。” 胡力扶着胡亮的肩膀瘫坐在地,双目无神哽咽道。 “什么?江夏大军打来了?!” “胡亮,你方才不是说黄祖还未得到消息,这是怎么回事?” “不错,胡亮,你来半月都未到,江夏大军就打来了,你得给我等一个交代!” 听闻胡力所言,堂内众人再也坐不住,纷纷奔至院内,看着胡亮兄弟二人面带惧色喝问道。 “都别慌!看看你等这点出息,敌军还未至,自己先乱起来了,不过一支偏军而已!” 张羡回头扫过众人呵斥了一句,眼见众人不再说话,眼巴巴望着他,这才解释道: “我等起事邀的皆是亲信之人,黄祖绝不会知晓,就算他亲自来,也不过问责胡校尉一人之事而已,又怎会尽起大军?” 众人闻言,左右望了望,复又纷纷安静下来。 胡亮感激看了张羡一眼,抱着族弟才又问起来:“胡力,到底发生了何事,李军侯呢?” “大兄,湘水上出现了江夏水师,百来条船,李军侯下令迎敌,可敌军抛石车投来的不是石弹泥丸,而是木桶……” 听到不过百来条船的时候,众人已彻底镇静下来,皆目带钦佩之色看向张羡。 果然是一支偏师! 若是偏师,有脚下坚城在,那就没什么好怕了! “后来呢?” 胡亮摇着族弟追问。 “后来那木桶就引来了天雷,把李军侯劈死了……身子都劈没了……全是血……好多好多天雷就劈在了船上……” 胡力大哭起来,眸中带着无尽惧意抱着胡亮:“大兄,江夏大军有人会引天雷啊,守不住的,我们快跑吧……” 他靠着那股心气儿从江上逃了回来,如今见到熟悉的兄长,内心的恐惧再也抑制不住。 “闭嘴!天雷岂是人力能所控,你看看这天,哪里有打雷的迹象,你莫不是伤了脑子胡言乱语?” 胡亮一把捂住族弟的嘴,看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回头望向张羡:“太守,请让人带族弟下去医治,江防之事,末将亲自前去探查。” “好,来人!” 张羡招了招手,两名张府仆人上前扶着胡力走向后堂。 “大兄,我没有胡说,真的有天雷,真的有天雷啊……” 胡力发疯似的回头大嚷,全然没有理解他这位族兄的苦心。 “太守,末将这就去。” 胡亮忙道,生怕张羡改了主意要砍了他这位族弟。 “胡校尉放宽心,我观令弟盔甲焦黑,或许是被火油熏了口鼻才如此胡言乱语,老夫还不至于因此事害他性命。” 张羡神色平静拍了拍胡亮肩膀安慰道。 “多谢太守体谅,族弟这是第一次经历战事,应是被吓着了,末将稍后便去告诫于他。” 胡亮拱手抱拳道谢。 “胡校尉不必如此,第一次经历战事难免惊慌过度,好生安慰便是。” 张羡点点头,吩咐道身旁亲随:“派人去城外接应回来的溃卒,勿要引起百姓恐慌。” 这几日俱是晴天,天雷之言他是断然不信的。 亲随领命而去。 正在此时,门口拐进一名身穿长沙郡卒都尉盔甲的大汉:“禀太守,探马来报,湘水之上出现江夏战船,有大批兵马正在登岸。” “胡校尉,看来你不用去查探了。” 张羡眼中怒意一闪即逝,看向众人朗声道:“不遣来使就敢发兵临湘城,黄祖还真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老夫便要看看,到底是何方妖人故弄玄虚,诸君,随我迎敌!” “谨尊太守之命!” 尽管众人心中万般作想,但此时皆是齐齐抱拳,异口同声。 开玩笑。 这时候再不表忠心,是嫌城头悬挂的‘张’字大旗不够红么? 正文卷 第八章 城上城下 城头,看着已有扎营架势的江夏军阵,张羡微微皱起眉头。 此番江夏军来次的目的不是找他要人么? 按理应是黄祖父子中的一人挂帅才对,为何军中悬挂的是‘刘’字大旗? “太守,江夏军立足未稳,不如趁其不备,由末将领军冲杀一阵?” 胡亮指着远处的正在扎营的江夏军,自告奋勇上前。 “万万不可!我军新败,敌军大胜,他们敢在我军城前扎营,必是有所防备,此时出击,恐正中敌军下怀,万一兵败,敌军裹挟败军进城,那可就全完了!” 桓阶上前两步急声道。 对他而言,此时不败便是胜,只要撑到曹司空派兵前来,他的首席功臣就稳如泰山,自然不愿冒一点儿险。 “胡校尉,老夫知你立功心切,不过我军不知敌军底细,城内兵马尚不满一万,且多为新卒,依托城墙拒险而守尚可,出城野战只怕福祸难料。” 张羡宽慰着胡亮,也无疑为此战攻守之势定下了调子。 “唯。” 胡亮拱手退下劝道:“太守,战事将起,城楼之上有末将巡视便好,还请太守和诸位先去城门洞内暂避一番。” “好,那就有劳胡校尉了。” 张羡也没拒绝,拱手行礼。 他本就是文士,如今又是知天命之年,站在这里除了成为城下的靶子之外,并无太大帮助。 “有劳胡校尉。” 太守府众属吏此刻也一改昨日面孔,纷纷跟着行礼道。 要不是太守张羡非要来城头巡查,他们才不愿冒着被冷箭射杀的风险来这城头之上。 现在能回到城门洞内,那可再好不过。 毕竟城没被攻破以前,那里可以说是城内最安全的地方。 目送张羡几人离去。 胡亮看着城外的江夏军阵,心中隐隐诞起一种不祥之感。 族弟昨日天雷之言,在太守听来是胡言乱语,错把火油引起的燃烧当成了天雷。 火油虽不常用,但在江夏水军之中并不罕见,乃是鱼油混合其他油脂而成,他与族弟都是见过的,绝不会弄错。 这能引天雷的,到底是何等奇物?! …… 江夏军营。 甘宁回头看了一眼几近拼装完成的抛石机,活动了下紧绷的肩膀,看着身旁的刘琦笑道:“郎君,张羡竟然未趁我军立足未稳之际出城攻击,看来这位太守大人不怎么知兵事啊。” “我军携大胜之势尾随而至,张羡准备不足,出城一战,咱们败了还可以再来,他们败了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固守城墙在他们看来乃是必胜之法,他们如此做法并不奇怪。” 刘琦也笑了。 “郎君英明。” 甘宁恭维一句笑道:“某只是奇怪,应该已有败兵进城告知了这老儿火药之事,他竟然坐等我军架好抛石机,长沙郡兵难不成都是铁打的?” “兴霸,若昨日之前,有人告诉你有一物能开山裂石,媲天雷之威,你会信么?” 刘琦偏头看着甘宁。 “嘿!自然是不信的。” 甘宁随即明白过来大笑道:“郎君,甘宁戎马十余年,还从未打过这样的仗,‘哐哐哐’几个木桶过去,敌军当即就降了,这火药也太凶猛了些,有这等神物,何愁战不能胜?” 那日亲眼见到火药桶爆炸的威力,他和操纵抛石机的兵卒几乎都愣住了。 一个石弹下去只是一砸一个窟窿。 而一个火药桶过去,却直接是一幢房屋灰飞烟灭,且重量还比石弹轻的多,他们能在敌军抛石机之外发起攻击。 那两艘横在江上的艨冲,硬生生被炸成了无数碎片。 待他们冲过去准备接战之时,除了少数军卒驾小船逃走之外,剩下的活人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除了有个倒霉蛋跳战时被铆钉扎穿了腿,江夏水军无一人阵亡破敌数千,俘获无数。 可以说他们这四千多人就敢大摇大摆进攻临湘城,甚至兵卒都还有说有笑,毫无惧意,都是因为见到了火药的威力。 “兴霸,火药威力虽大,但限制也颇多,雨天就无法使用,引线的制作和把控都极为严格,稍有不慎还会伤到自己。 何况这也是敌军第一次见到火药,才会误以为天雷,等我们再用几次,敌人知道这不是天雷了,自然就不那么惧怕了,说不准也会弄出来这东西,不可大意。” 刘琦微笑道,火药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是个人都会怕。 可只要他没弄出来可以制作枪炮管的钢铁,这火药始终就是炸药包、手雷、地雷这种低级玩意儿,本身限制就大。 若真能丢几个火药桶都能让敌军投降,金朝和蒙古的骑兵就不会攻下两宋的都城,后金也不可能入关统治中国三百年。 未虑胜,先虑败。 在这冷兵器为主时代,没人敢保证自己百战百胜。 一场小败就有可能让敌人得到火药,就算不知道配比,但就这三种成分,只要加以时日,总能琢磨出来。 “郎君深谋远虑,甘宁受教了。” 甘宁小小拍了个马屁,心中却是越发安稳。 他是亲眼见过刘琦用什么制出来的火药,甚至配比也没有瞒着他,材料的确不怎么难寻。 这位小主公头脑清醒,丝毫没有被初战大捷冲昏头脑,无疑有着明主之姿。 “去问问抛石机是否已准备好。” 刘琦头也不回道。 身旁亲卫驰向后营,不一会儿,便返了回来:“回郎君,已组装完毕。” “传令全军,推进到抛石器可以将火药桶投上城墙的位置!” 刘琦下令。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 四千余江夏军应声而动,护卫着十余架抛石机,缓缓前进。 “吼!” “吼!” “吼!” 阔剑叩击盾牌之声,伴随着士卒口中整齐划一的号子,逼近城下! “所有抛石机自由抛射,我只有一个要求,把火药桶给我投过女墙!” “喏!” 传令兵领命而去。 刘琦凝视着城墙,见过了湘水之战后的场景,此刻他的心中一片平静。 或许是因为换了具身体的缘故,他对硝烟掺杂着血腥的气味没有丝毫不适,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嗡!” 稍竿划破天际的破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冒着蓝烟的木桶划过他的头顶,飞向城头…… 正文卷 第九章 某乃魏延 城墙上。 守城的长沙郡卒望着城下缓缓逼近的军阵,不少人握着兵刃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们中大半还是第一次上阵。 “敌袭!!!” “当心投石!” 瞭望塔上士卒凄厉的呼喊声响起。 无疑在城墙上所有人的心底都锤了一记重锤。 敌军进攻了! “蹲下!都蹲下!躲在女墙后!” 城墙各处的兵卒在各自伍长的指挥下,尽力伏低了身子,默默祈祷投石不要砸中自己。 “嘭!” 一枚木桶撞击在矛尖破碎开来,其中之物纷扬而出,散落一地。 “木屑?” 看着地上残破的木桶和纷飞之物,胡亮皱着眉头捧起一把快步走下城墙。 “太守,江夏军进攻了,抛石机抛过来的正如族弟所说,是木桶。” 城门洞内,胡亮将木屑和木桶碎片放在了桌上。 长沙太守张羡、长史桓阶和一众幕僚皆围了过来。 “只是木屑,没有用火油浸过。” 桓阶撮起一小把,放在鼻口间闻了闻,望着众人疑惑不已。 “把木屑装桶内投上城来何用,难不成他们没有备足石弹?” 有人不解道。 “诸位可否记得胡校尉从弟,他盔甲上痕迹便是火烤所致,这木屑虽无大用,却是极好的引燃之物。” 张羡指着桌上的木屑看向众人:“老夫猜测,江夏水军先用木桶抛掷木屑,后以抛洒火油引燃,使我水军艨冲迅速失火,李都尉一时不备,这才中了敌军奸计,诸位觉得是否可能?” 刚刚说完,便有人站了出来。 “定是如此!看来今日他们还想故技重施,用此计让城内像舟船那般失火,让我军自乱阵脚。” 一位幕僚指着城墙角落里的几堆沙袋,恭维道:“殊不知张太守早有防备,在城内各处都堆积着细沙,就是用来扑灭火油引发的失火。” 众人互相望了望,这或许是最合理的解释。 若真有人真能引来天雷,恐怕这天下就不会改朝换代了。 人力怎能敌得了天威! “黄祖老儿奸计不过尔尔,真是痴心妄想!” “太守先见之明!” 又是一阵马屁拍来。 张羡摊开双手安抚众人道:“诸位,我等既已洞悉江夏军手段,还请诸君各安其位,临湘城高墙厚,粮草充足,就算黄祖亲自来,也未必攻的下……” “轰!” 闷雷般的轰鸣在众人头顶炸响。 有灰尘簌簌而落,落在众人的官帽上。 此时此刻,却无一人取下官帽拍打。 门洞内鸦雀无声。 张羡安抚众人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住了,脸色有些发白,颚下胡须微微抖动着。 “太……太守勿忧,或……或是旱雷也说不准,史书中就有过记载……” “轰!” “轰!” “轰!” 接二连三的巨响。 让正要安慰张羡的一名长沙府属吏剩下的话语卡在了嗓子内。 “我的腿!我的腿!” “二狗子,天雷打来了,还守什么守!快跑,保命要紧!” 从城墙上涌下来无数四散奔逃的士卒。 “都回来,临阵脱逃是死罪……” 不少官长老卒忍住心底的惧意奋力呼喊着。 可与逃卒歇斯底里的惨叫声相比,他们阻拦的声音显得那么有气无力。 “站住!都给我站住!不准逃!” 城下,胡亮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至门口拦住奔逃的士兵大吼。 此刻他无比明白,不管城上是不是天雷,只要江夏军进城,他这个领兵叛逃之人必死无疑。 唰! 拔剑在手。 “啊~” 惨叫声后,一名奔逃的士卒应声倒地。 “临阵脱逃者,犹如此人!” 胡亮牙根都快咬出血来,举起带血的阔剑,眼神凶厉瞪着众逃卒:“都给本校尉回城墙上去!” 溃兵们被吓住了,停下脚步,畏畏缩缩不敢再逃。 张羡和桓阶对视一眼,心中腾起一丝希望。 若是能震慑住这些逃卒,这城或许还有的守。 “临阵脱逃,格杀勿论,没什么好说,尔等也想如他这般乎?” 两人快步走出门洞,来到众士卒身前,指着地上的尸体道。 看着往日熟悉的太守今日的凶残模样,士卒们犹豫着开始回头。 “胡校尉,本太守命你带他们守住城墙!” 张羡当即下令,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指望眼前此人了。 “喏!末将定不辱……” “噗呲!” 一根长矛穿喉而过。 胡亮最后一个‘命’字卡在了喉咙内,灼热的鲜血喷了张羡和桓阶一脸。 两位文士愣在当场,脸上惊惧交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太守,城墙之上处处是天雷,胡亮要我们回城墙受死,你也要和他一样吗?” 长矛缓缓抽出,胡亮尸体倒下。 一个身着长沙郡兵皮甲、略显稚嫩的面孔出现在张羡眼前。 “你……你是何人?” 回过神来的桓阶抬起颤抖的手,眼神愤恨盯着眼前的年轻士卒。 他们最后的希望,就这么没了…… “某乃魏延,左司马麾下亲卫什第三伍伍长!” 年轻士卒面无表情看了桓阶一眼,拔出染血的长矛,任由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从红樱上落下。 “大胆魏延,你敢胁迫府君,是要造反么?” 门口站着的几名太守府亲卫反应过来,上前呵斥道。 腰间战刀还未抽出,溃卒之中已走出几人,手持长枪顶在了众亲卫身前。 “造反?呵!你们可知城下来的是江夏驻军?太守听信奸人之言,让我等抵抗荆州王师,这才引来了天雷!你们为何不上城墙看看?” 魏延冷笑一声,枪指城墙之上道。 听闻此言。 溃军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城上之事与我等何干?我等之职乃是护府君安危,魏延,快快放了府君。” 领头的亲卫长大喝一声。 “那我等弟兄都该死之人乎?我等绝不答应!” 魏延盯着几名亲卫狠戾道:“再上前一步,我保证张太守死在我等之前!” 爆炸还在继续,垛口碎裂声和受伤士卒的惨叫不绝于耳。 不用上城头。 听都能听出来城楼上的凶险。 “我等不答应!” “不答应!” 众溃卒群情激愤,更多人握紧了手中兵刃上前,怒目而视着几名亲卫。 几名亲卫面面相觑,不由退后了两步,看向领头亲卫长。 亲卫长额头冷汗直冒,现在自己再多说一句,恐怕就得被乱刀砍死,只得把目光投向张羡。 魏延拄着手中长枪,顺着亲卫长的目光回头看向张羡:“魏延恳请太守,勿要让临湘城生灵涂炭,打开城门,恭迎王师进城!” 正文卷 第十章 请降 看着眼前此景,张羡心头一阵苦涩,无奈冲亲卫们摇了摇头,示意不在抵抗。 亲卫们这才立在原地,回刀入鞘。 “老夫并非造反!老夫心向朝廷无愧于心,此天要亡我,非战之罪也。” 张羡目望苍天,伸出双手,看着身前之人道:“魏伍长,老夫的项上人头还要留下片刻,为我长沙百姓求情之用,劳烦你敷住老夫双手,带老夫去见城外江夏军主将。” “太守不可!” 桓阶连声急劝。 张羡这是要彻底放弃啊。 他若放弃,自己这个主谋可是十死无生,绝无幸免之理。 “多嘴!” 魏延倒过枪杆扫向桓阶腿弯。 桓阶躲避不及,向前窜出几步跪倒在地,忍不住大骂道:“魏延匹夫,你敢?!” “有何不敢?” 魏延不屑看着跪在地上的桓阶:“若不是你撺掇太守背叛荆州,临湘城怎会受如此之祸?某杀了你的心都有,可惜你的命不归某管,城外自有人取你性命。” 桓阶闻言一怔,瘫坐在地,面色逐渐苍白,额头隐隐有汗水渗了出来。 “太守,魏延只是小小一伍长,杀胡亮只是不忍心让临湘生灵涂炭、为自己和众弟兄求一个活路,实属迫不得已,又怎敢对太守无礼?” 魏延恭敬道了一句,让开半边身子对张羡道:“出城之事,唯有太守亲自出面。” “呵呵,想不到我长沙郡卒中还有此等英武之辈。” 张羡异样瞧了一眼魏延,平静道:“魏伍长读过兵书?” “只是识的几个字罢了。” 魏延没有承认,也未否认,仍旧恭敬道。 “小小年纪便有此智谋,殊为难得,若遇明主,不失将军之位。” 张羡道了一句,抬步便走。 “太守谬赞了。” 魏延随即跟上。 主战派胡亮已死,长沙太守张羡拱手而降,长沙之乱算是平了。 平定的首功肯定是那爆炸之物,但那玩意肯定没法领赏,这首功说不准就会落到魏延头上。 在胡亮大意不备之时一击致命、说服溃卒同仇敌忾向亲卫皆是智。 如果魏延是一个校尉,哪怕是都尉,此刻捆着张羡出城定然是大功一件,升官晋职指日可待。 可他偏偏只是一个伍长。 此时捆着张羡出城,对方主将可能会大喜,可其他上官和同僚就不一定会大喜了。 你当一个小小的伍长,就敢捆着太守出城受降,让你当了将军那还了得? 功劳不全是你的,咱们连汤都喝不上。 打压和排挤必不可免,容身那是难上加难。 若是张羡牵头,魏延只是陪衬,则一切都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既能入了对面主将的眼,又不会当那个出头的椽子。 走至桓阶旁,张羡扫过城内燃起的几处硝烟,平静看着这位被士卒架住的老友道: “伯绪,老夫虽不相信天雷乃人力所能控,但事已至此,这位魏伍长说的不错,不能再让城内百姓受我等拖累了。” 言罢。 径直往城门而去。 没有丝毫求情之意。 在他看来,他们都是必死之人,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 城外。 刘琦眺望正着城门楼都被掀飞大半的城墙。 他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但也绝不是老爹刘表那样的好好先生。 有火药桶扔进城内他自然也看见了,可此刻绝不是心软的时候。 “报!启禀郎君,临湘城有兵马出城。” 一名斥候跪在了中军帅帐前。 “什么?张羡派兵出城了,这老货可算敢出城一战了,哈哈哈,正合我意,来了多少人马?” 斥候话音未落,帐内发呆的甘宁接过话茬大笑着就要出门。 跟着刘琦近月之后,甘宁终于发现了跟着这位小主公作战的弊端。 自己没有机会出场了! 站在后方看敌人被炸的人仰马翻固然很爽,可哪有自己亲手砍下敌军的头颅来的痛快。 现在听到张羡派兵出城,他的两眼是直冒星光。 “回甘将军,临湘城是有兵马出城,不过,是来投降的……” 斥候望着风风火火的甘宁迟疑道。 “投降?!” 甘宁抬起的步子停在了半空,大为恼火看向斥候:“你说他们又投了?” “……是。” 斥候连忙低下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爆脾气的杀神,心中忐忑不已。 “行了,你下去吧,传令后军,停止投射!” 刘琦开口下令。 “喏!” 斥候如蒙大赦,匆忙离去。 刘琦扭头笑望甘宁:“兴霸放心,仗肯定有得打,荆州没有,扬州还有嘛!” “扬州?” 甘宁思索了一瞬,眼前一亮:“郎君要去讨伐袁术?!” “御敌于荆州之外,自是得先打出头鸟。” 刘琦目望东方,挥手道:“走,咱们先去看看这位张太守是不是真的降了。” 此刻,张羡领着长沙郡府众属吏缓缓来到两军阵前,魏延和郡卒们押着桓阶紧随其后。 江夏军中迅速涌出一队兵马,包围住来人。 “来者何人?” 领头都尉大声喝问。 “老夫乃长沙太守张羡,求见你们主将!” 张羡听着不再发出轰鸣的城墙,暗淡无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明亮。 “原来是张太守亲自出城,晚辈刘琦,见过张太守。” 江夏军卒迅速让开一条道路。 一青年拱手而至,身后跟着一位身穿明光铠的将军和一众亲卫。 “刘琦……还真是故人之子,想不到两年未见,你竟能为一军之将了,刘荆州后继有人啊。” 张羡看着身着铠甲,从人群中走出来的英武青年,惊讶许久,才摘下官帽正色跪地道:“张羡见过刘郎,长沙之乱,皆因吾一人而起,张羡死罪,但求一死,还请刘郎不要难为长沙百姓。” 张羡这一跪,长沙众吏顿时跪了一片。 “张太守请起,你是长者,又是一郡之守,家翁未在,太守对晚辈行如此大礼,岂不是折刘琦的寿么?” 刘琦扶起张羡,目光扫向他身后众人:“长沙之乱皆因太守一人而起?我看未必吧,桓阶何在?” 正文卷 第十一章 心生反相 这一声问,张羡和跪在地上的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这位刘荆州之子怎会知道桓阶是主谋! 难道自己众人谋划之事早已被襄阳知晓? “回刘郎君的话,桓阶不在这里,他被人打折了腿,被后面的兵卒扶着呢。” 一名长沙小吏跪在地上答道。 桓阶被打断了腿? 刘琦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张羡。 按理他应该是张羡面前的红人啊,怎么有人敢打断他的腿。 “确是如此,伯绪被一个叫魏延的伍长打伤了腿,胡亮也是被他所斩,就连老朽也是他的俘虏。” 张羡也不作隐瞒,带着几分苦意道。 刘琦眼神转了转。 魏延?! 还这么猛! 该不是那位魏延魏文长吧。 魏延老家义阳,本就是荆州人,此时在长沙做郡卒也不是不可能。 “这我倒是要见见那位伍长了,还请张太守帮刘琦引荐一番。” 刘琦不动声色,行礼请求道。 “敢不从命。” 张羡抱了抱拳,引着刘琦走向后方道:“张羡有几事不明,还请刘郎解惑。” “张太守不必多礼,你我战阵之上是敌人,战阵之外你是长者,又是前辈,刘琦能答的自然知无不言。” 刘琦神色平静道。 “多谢刘郎,刘郎仁义犹有刘荆州之风,不知刘郎寻桓伯绪所谓何事?” 看着礼数倍至、说话滴水不漏的刘琦,张羡眼中浮出几抹赞赏之色。 本来还有些担心老友的安危,现在看到刘琦对待自己得礼数,他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虽然他刚才已然想过,刘琦早已知道他们谋划之事。 但不确认一番,总是不愿死心的。 “太守何必明知故问?我找桓阶何事,太守应该比刘琦明白。” 刘琦微笑看着张羡:“至于太守说刘琦仁义胜于家翁,只怕是谬赞了。” “呵呵,刘郎过谦了。” 张羡叹了口气,再问道:“老朽还有一问,那发出惊雷之声轰塌角楼者是为何物?” “此物名为火药。” “火药,果然是有名字的……。” 张羡自言自语道了一句,不由偏头再问:“郎君可否告知老朽,这火药是由何人所制?此番之败,老夫未败于刘郎之手,却败在此人之手,不见上一面,只怕老夫会死不瞑目啊。” 话音落下,未听刘琦作答,却听刘琦身后传来‘噗嗤’一笑。 张羡不悦扭头看向尚在捂嘴之人道:“将军何故发笑?老夫所说乃是实言,若无此物,刘郎之军再多上倍数,也未必能攻下临湘城。” “嘿嘿,张老头你口口声声说败于炼制火药之人、不败于郎君之手,可这火药本就出自郎君之手你怎么说。” 甘宁大笑道。 “这火药竟是刘郎所制?!” 张羡回头,不可思议望着刘琦。 你堂堂州牧之子,怎会制这等匠人之物。 “兴霸不得无礼。” 刘琦轻斥了一句甘宁,看着张羡点头道:“这火药确实出自刘琦之手。” “后生可畏……” 张羡沉默良久,感叹了一句,抬手一指前方:“那便是魏伍长和伯绪了。” 刘琦放眼看去。 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和另一位兵卒搀着一位中年男子。 或许不能叫搀,叫拎更为合适。 “你就是魏延?” 刘琦上前问道。 “小人魏延,拜见郎君。” 魏延恭敬下拜。 眼前之人虽年轻,但走在首位,还由太守张羡陪同,地位肯定不会低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年岁几何?” “十八。” “何地人士?” “南阳郡义阳县。” “很好,我叫刘琦,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官职仍为伍长,你可有意见?” 刘琦打量着跪地的魏延,话虽询问,口中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他没猜错。 老天待他不薄,甘宁、魏延已入手,再把堂兄刘磐的副手,老爹亲命的镇长沙中郎将黄忠扒拉到自己手下来,自己这武将小班底都快有了,就差几个谋臣就齐全了。 说起谋臣,自己未来岳父那地儿应该有两个大佬,可惜现在莫得机会回去见他们。 “多谢郎君提拔!” 魏延连声道谢。 周围已投来一片羡慕目光。 这位魏伍长虽官职没变,但身份已是天差地别。 荆州牧长子、未来的荆州牧亲自相邀,这明显的亲近之意,怕是给个郡兵校尉都不换。 “起身吧。” 刘琦点点头。 自己这小班底里,甘宁只是脾气不好,大事不含糊。 这位爷可不止脾气不好,连性子都一起不好了。 关二爷够孤傲吧,可人家也只是轻士族、敬下属。 可魏延硬是能自负到上下级都敬而远之,比关二爷都能得罪人。 继五虎将之后堪称蜀汉武将第一人的魏延,竟因为政治斗争死在杨仪手里,到底冤枉不冤枉,他也不知道。 万幸现在魏延还是个伍长,自己还有把他扳回来的机会。 二人问答之际,声旁忽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嘿嘿嘿,刘琦,吾观魏延此人面相,心生反相,今日他敢杀上官、挟太守举城而降,你就不怕他来日取你项上人头去敌营邀功?” 桓阶冷笑看着二人。 此言一出。 周围众人的目光顿时凝聚在了魏延身上。 刘琦身后有人已目带警惕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延。 桓阶乃是荆州名士,名士之言,总比常人多了太多说服力。 魏延站起一半的腿顿时又跪在了地上,单膝变成了双膝,额头之上汗涔涔一片,却又无法自辨。 心中只有无尽的悔意。 自己在城内就不该用枪杆横扫,捅过去多好! 哪怕会让张羡不满、让上官和同僚排挤。 也比此刻被州牧之子忌惮,稀里糊涂送了性命好的多。 “伯绪!” 张羡眉头一皱,看向桓阶的眼中多了一丝不满。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好友此时竟然还来了一出借刀杀人之计,实在有损名士之风。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招借刀杀人可谓致命一击! 魏延杀胡亮、挟他出城乃是众人看到的实情。 换做他是刘琦,哪怕是换做任何一个身居高位者,听到此言难免心生芥蒂。 就算事后不胡乱安个罪名处死,不再重用也是必然之事。 想到此处,他不禁偏头望向身旁之人。 刘琦又会如何做? 正文卷 第十二章 都是惯的,杀一个就听话了 心生反相? 刘琦心中一阵冷笑。 这句话,倒是和演义中诸葛丞相那句头生反骨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惜你不知道,劳资可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对这些玩意从不感冒。 “没想到桓先生还会相面,不知桓先生有没有为自己看过,是长命百岁之相,还是死于非命之相?” 刘琦看了一眼桓阶,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如果还未看过,现在也还来得及。” “刘……刘琦,你此言何意?” 桓阶终于紧张了起来,颤言问道。 看到江夏军是刘琦为帅,不是那些粗鄙武夫,他心中才浮起了生的希望。 毕竟刘表都对他礼遇有加,你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也得留我一命。 他也正好借此良机报了魏延一箭之仇。 可刘琦所说话语中,威胁之意溢于言表,由不得他不紧张。 刘琦没有作答,亲手扶起魏延道:“魏伍长深明大义,擒贼主谋桓阶、诛叛将胡亮,乃此战首功,赏百金,入州牧府亲卫营为什长!” “多谢郎君!魏延愿为郎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魏延再度跪地,只不过这一次,与方才心境截然相反。 张羡站在一旁,望着刘琦。 入亲卫营? 还官升一级。 这可真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魏延了。 这位刘郎比他阿翁更有胆识,论收买人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吓唬伯绪那话是否狠了些…… 不对! 那话不是威胁,刘琦是真要杀他! “刘郎!” 张羡急忙上前想要求情,却见刘琦已转过面来。 “张太守,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此事还是免开尊口。” 刘琦沉声而道。 “刘郎,临湘已破,桓阶在荆州素有名士之称,杀之有百害而无一利,只会给你招来骂名。” 张羡只得退回身去,看着一步一步走向桓阶的刘琦道了一句。 尽友事,听天命。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名士便不行?名士就可以叛乱免死?都是惯的,杀一个就听话了。” 刘琦头也不回冷峻道。 “刘琦,你!你不能杀我!我要见刘荆州!” 桓阶看着步步逼近的刘琦,惊恐瞪大了眼睛吼道。 想要挣扎后退,却被两名长沙郡卒紧紧架住,动弹不得。 “你还有脸去见家翁?家翁对你不可谓不厚,看在你的面子上还了孙坚尸首,还辟你为官,可你是怎么报答他的?” 刘琦厉色反问。 “以往都是桓阶之错,如今桓阶知道了,但听刘荆州和郎君吩咐,求郎君饶我一命,我不想死啊……” 眼见挣扎没用,桓阶自己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唰! 刘琦从身旁亲卫腰间抽出阔剑,剑锋斩过桓阶后颈。 一颗头颅滚出老远,哭嚎求饶声戛然而止。 “桓阶煽动叛乱、图谋不轨,现已伏诛,随魏伍长擒贼者有功,升一级,赏十金,尔等校尉之下,皆原职无罪,愿随军平乱者,有赏!” 刘琦举起手中长剑,振臂而呼! “郎君英明!” 甘宁和魏延异口同声。 “郎君英明!” “郎君英明!” 江夏诸军闻风景从。 听到自己无罪,还可能有赏的长沙郡兵更是欢呼雀跃,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刘琦将剑插回到亲卫剑鞘中,来到张羡身旁道:“张太守,此人风骨,也配叫名士?” “桓伯绪,晚节不保啊,哎……” 张羡看了一眼桓阶的尸身,扭面而叹。 晚节? 你还真是高看他了。 若不是我出了点意外,你恐怕就不会活着意外了。 刘琦心道。 原本的长沙叛乱,张羡病死,儿子张怿城破被杀。 桓阶这个始作俑者却躲了起来,一直苟到曹操占了荆州又出仕。 这等小人行径,让刘琦开始对桓阶就半点好感也无,必杀之而后快! “传令!大军入城!不得扰民,凡趁乱生事者、奸淫掳掠者,定斩不赦!!” 刘琦开口。 传令士卒领命而去。 “郎君有令!大军入城!不得扰民,凡趁乱生事者、奸淫掳掠者,定斩不赦!!” 看着数名传令兵奔走呼告,江夏大军缓缓开始入城。 刘琦扭头看向身旁道:“魏延,给你个任务,抄没桓阶家产,全族收押待审,族中男丁凡达记事之龄者,皆斩!!” “喏!” 魏延抱拳欲走。 衣袖却被人一把扯住。 “刘琦,桓阶已死,祸不及妻儿,你又何故滥杀无辜?枉老夫还说你有仁义之风!” 张羡一手扯住魏延衣袖,眼睛死死瞪着刘琦道。 “张太守,刘琦方才就说过,你谬赞了,我可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仁义之风。就算有,那也只对朋友和君子,不对敌人和小人,你是君子,刘琦敬你,而桓阶不是,他是小人,还是敌人!” 刘琦望着张羡,指着身后反问道:“你能拉住魏延一个,还能拉住这万千长沙军吏?” 张羡闻言面色一白,不由松开魏延衣袖颤声道:“可总不至如此……总有无辜之人啊……” 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站都快站立不稳。 “张太守,刘琦知你心怀大义,桓阶想必也是以此劝你归附朝廷,可当今之朝廷,还是汉家朝廷吗?!曹孟德屠徐州,他这个当朝司空可是得了陛下旨意?因一人私怨却让全城陪葬,徐州百姓哪个不是无辜之人?!” 刘琦上前扶住张羡,挥手让魏延离去:“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 张羡脸色又白了几分,望着刘琦拌了拌嘴,却一句话也未说出口。 “这,便是乱世!我没杀他全族,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刘琦目光从张羡身上移开,目望北方缓缓开口:“太守,时代变了!” …… 数日之后。 临湘城外。 黄祖和苏飞骑在马上,看着城门楼上飘扬的‘刘’字大旗,还有正在清理断壁残垣的兵卒,彼此对视了一眼。 “苏飞,五千人定长沙,你能做到么?” 黄祖指着城头问向苏飞道。 “主公,你若只给末将五千人,末将恐怕制不出火药,也不敢来长沙,更别说攻下临湘了。” 苏飞自嘲道了一句,向黄祖抱拳道:“刘郎君可谓之初生猛虎也,恭喜主公!” “呵呵,该恭喜的是襄阳那位才对,老夫不过沾了个光而已,就是我黄家这位贤婿随手砍了桓阶,还近乎诛了桓氏一族,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乱子。” 黄祖摆手笑了笑,眉宇间多出两分忧色。 “桓阶某乱,罪有应得,能有什么乱子?要说乱子,怕是刘郎君回去少不得被荆州牧责怪一番。” 苏飞大咧咧笑着,回头看向城门处,眼前一亮道:“主公,刘郎君来了!” 黄祖扭头而望,城门处已奔出数人。 “琦拜见黄叔父,见过苏都督。” 刘琦领着甘宁魏延下马行礼道。 “贤侄快快免礼!老夫一路快马加鞭,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得到是贤侄攻下临湘、生俘张羡的消息。哈哈哈,连这位苏都督都说贤侄乃猛虎之相!” 黄祖大笑下马,扶起刘琦道。 “黄叔、苏都督过奖了,皆是江夏将士用命而已!” 刘琦对苏飞再行一礼,让开半边身子道:“黄叔,都督,请!” “好!长沙既定,贤侄可有向襄阳报捷?” 黄祖拉住刘琦的手,几人一同往城内走去 “还未曾,听张羡道零陵也有意随他起事,琦已让人前往通知堂兄刘磐,让他率军前往,想等零陵事定后再往襄阳报捷。” 刘琦答到,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看向黄祖:“黄叔,琦想荐射世兄代为长沙长史,代行郡守之事,安抚长沙百姓,为何不见世兄其人?” 听闻刘琦此言。 黄祖脚步微顿,略显浑浊的眸中精光一闪,呼吸都凝重了一瞬,才回复刘琦:“老夫先行而至,你那不成器的世兄自是留守船上,贤侄让他暂代长沙长史一职还是免了,阅历资历皆不足矣,何堪大任。” “黄叔,为官者在德在能而不在长,射世兄心思缜密、才德不失,尤为合适,此事琦自会在捷报中禀报荆州牧。” 刘琦不容推辞道。 “呵呵,既然贤侄注意已定,老夫也就不多言了,长沙之乱结束,贤侄如今有何打算?” 黄祖也不在坚持,笑问刘琦。 “张羡以家翁结盟袁绍,不讨逆贼袁术而反,刘琦想向黄叔借兵三万前去扬州讨贼!不再给心怀叵测之人以口实。” 刘琦敛了敛神色,沉声对黄祖而道。 “贤侄想去扬州征讨袁术?” 黄祖皱了皱眉头,望向刘琦道:“贤侄,征讨逆贼固然重要,可此去时日长久,你当与刘荆州商量一番才是,还有你与月英那丫头的婚事……” 他本想问的就是刘琦准备何时与黄月英完婚,毕竟这种事唯有生米煮成熟饭才能万无一失,迟则生变。 毕竟刘琦之能渐显,万一袁绍、曹操之流要与荆州联姻,月英这正室之位可就不稳了。 “黄叔,袁术如今众叛亲离日薄西山,我此去也只不过是为荆州谋个大义之名,琦这次就先斩后奏了。我保证,回来就与月英完婚!” 刘琦当即拍着胸脯道。 “好吧,贤侄话已至此,老夫再横加阻拦,就是老夫的不是了,刚好,老夫发兵之前问襄阳要了一批军粮,回到江夏也该到了,今日你我就各修书一封向襄阳表明情况。” “多谢黄叔!”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此战皆是刘琦和江夏军之功,刘琦亲自上表黄射为长沙长史代行郡守之事,于公于私,刘表都不会反对。 用不了几年,长史变郡守也顺理成章。 作为交易。 这三万江夏军,便是黄家得到长沙太守之位付出的价钱。 四个时辰后,十数骑快马从临湘飞驰而出,直奔襄阳。 正文卷 第十三章 襄阳堂上,诸葛先生 襄阳。 州牧府大堂。 荆州牧刘表站在堂中坐立不宁,镇南将军军师蔡瑁,州牧府主簿蒯越,还有蒯良等一众谋臣武将皆在堂中,面色凝重。 堂末还临时添加了三张桌椅。 门外,还有一个少女不时探着小脑瓜看向堂内,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蒯主簿,黄祖要的军粮是否运出?” 刘表看了一眼右侧之人。 “回使君,首批军粮五万石已顺沔水而下。” 蒯越起身禀道。 “如此便好!” 刘表面色微微缓了缓,这才看向堂内谋士道:“诸位,长沙太守张羡作乱,我儿刘琦和江夏太守黄祖已先行前往长沙平叛,此时尚无消息传来。 但张羡此人,在荆南四郡之地素有声名、根深蒂固,若有他郡以作呼应,仅凭江夏一军平叛唯恐不足,襄阳大军尚在备战,诸位有何教我?” 堂内众人一阵缄默。 几日前看了黄祖书信,他们才知长沙作乱,而且州牧长子刘琦领着五千人去当了先锋。 那可是一郡之地,就临湘城的兵马都比你多几番,更别说有其他郡策应张羡了。 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州牧长子,去当这个出头鸟作甚? 现在好了,你先跑去送了,咱们能说的都不敢说了。 万一出错了主意,让你有个好歹来,咱还不得给你陪葬? 片刻之后。 望着仍未有一人出言的堂下,刘表回到座位上,面若寒霜扫视着众人。 正欲发怒。 却见大堂末处,从那临时设置之位上,站起一位身着白色袍服的英俊少年。 年不过十六七岁,在这大堂之上却泰然自诺,毫无一丝紧张之意。 “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为何会出现在议事大堂之上?来人,把这稚子给我赶出去!” 有人看到这张异常年轻而陌生的面孔,呼唤道门口的侍卫。 “哈哈哈,使君问计诸位哑口无言,见我年幼不问是非驱离反而张口就来,这议堂,不待也罢!” 少年冷笑转身便要离去。 “阿亮留步!你受吾之邀来此,何需与庸人一般见识。” 又有一人连忙起身,拦住即将出门的少年,将他拉回原位。 被骂作‘庸人’的州牧府幕僚却是暗自底下了头,不敢再言。 少年他不认得,这拦人者他却是认识的,沔南名士黄承彦。 州牧都敬重的名士,还是未来的亲家公,再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还口。 “禀使君,这两位皆是吾之好友,皆有经天纬地之才,这少年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而这位姓徐名庶字元直。” 黄承彦指着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为刘表介绍起来,生怕刘表再误会那可就尴尬了。 事关自己未来女婿性命,他可是好说歹说才把这二人请下山来。 “原来阁下便是徐元直徐先生,表素闻先生大名,却一直不得见,今日可算如愿,平叛之事先生可有教我?” 刘表惊喜走下坐席,来到徐庶身旁拜道。 “使君过誉了,庶尚无计策,不过吾这位好友之才胜庶百倍,他愿为使君解忧,却受如此对待,实为不公。” 徐庶还礼冷声言道。 话中之意,刘表听的真切。 这位徐先生不是不知,他是在为这位诸葛小友抱不平啊。 “此事皆为表之过错,表定然重重处罚此人,还请元直先生勿要介怀。” 刘表道着歉,来到诸葛亮面前行礼道:“诸葛小友,对不住,想不到三四载未见,你竟已长这么大了,不知小友可有奇计?” 三年前,他举荐诸葛玄任豫章太守,诸葛玄把两个后辈小童托付给了他,他随口安排下来,便未作过多关注。 去岁诸葛玄死在西城民变中,诸葛亮请求和弟弟去南阳守孝,他自无不允,未曾想过,曾经的小童已经成长为他都要请教的栋梁之材。 诸葛亮瞅瞅徐庶,又看了一眼望眼欲穿的黄承彦,这才朗声道:“堂上诸君不敢言话,皆因为事关使君之子性命,可竟无一人想到,刘郎君此刻已然大胜班师,只是捷报未至罢了!” 我儿已经大胜?! 刘表愣在当场。 大堂之上众谋臣也呆住了。 短暂的寂静后,大堂之上顿时乱成一锅粥来。 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刘琦从未领过大军,就仅仅劳师远征、以弱击强这二点,就犯了两条兵家大忌,如何能胜? 不少人看向诸葛亮的目光里已满是鄙夷之色,这点常识都不懂,也配叫经天纬地之才? “诸葛先生此言可有依据?” 镇南将军军师蔡瑁眼中浮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欣喜,起身问道。 他也不相信自己这位侄儿能胜,但他期盼如此。 他乃荆州军师之首,又掌管情报,张羡叛乱他没有一丝察觉本就是失职。 只是因为他是刘表的妻弟、刘琦的舅舅,刘表才没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伤他的面子。 私下里两个姊姊已经是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现在听到此话,总算让他有了一抹希望。 “对对,先生何出此言啊?” 刘表也回过神来,满脸希冀望着诸葛亮。 “亮曾闻刘郎君南下之前,在城内大量采买了硫黄、火硝两味药石,又听先生之女言,此两味药石皆有助燃之效,诸君可有耳闻?” 诸葛亮不慌不忙扫视着堂内。 众人左顾右盼一番,目光又纷纷移回到诸葛亮身上,有人还带着一丝古怪之意。 刘琦满城采买硫黄、火硝传的沸沸扬扬,他们都是襄阳城内的名流,自然也听说了。 甚至还有不少人,特意打听了这两味药石的用途,尤其这硫黄,内服可是有壮阳之效…… 但知晓又如何。 这位长郎君不务正业采买这些东西玩乐,难不成还是为平乱? “是故,刘郎君即使南下游玩备以作常用,也不用备数千斤之多,既是如此,此等易燃之物刘郎君又为何人而备?” 诸葛亮说着,看向刘表道:“刘使君,郎君南下所为何事应该告诉过使君缘由吧。” “不错,我儿曾说长沙郡守府来了北地使者,张羡或会作乱,只是老夫当时并未相信,只答应他可以前往长沙探查一番。” 刘表眸中敬色浮现。 诸葛亮目光如炬望着堂内众人,笑出声来:“呵呵!枉诸位还自诩为智谋之士,大事临头,还不如刘郎君一弱冠之人看的长远!” 大堂之内。 有人神色已一变再变,怒目而视向诸葛。 被如此小视,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由频频看向刘表,希望这位州牧来给他们主持公道。 可惜这位州牧大人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这位小先生的话语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众多愤慨的目光。 “亮险些忘了,亮也是尚未及冠之人,吾虽不知这两味药石具体何用,却知刘郎君料敌于先、有备算无备,此乃必胜之道!” 诸葛亮视而不见,继续嘲讽着众人。 “诸葛亮,你休要狂妄!汝所道之言,皆不过臆测而已,若不是这般,我看你如何与刘使君交代!” 一人愤然起身。 却见门外忽然连滚带爬奔来一人,头上顶着一个碗大的包却依旧笑容满面。 “使君!大喜,大喜啊!江夏黄太守和大郎君遣人前来报捷,长沙之乱已平,主谋桓阶受诛,太守张羡被俘,正在压往襄阳路上!” 此话一出。 大堂内已是鸦雀无声。 “刘平,报捷之人何在?快快让他来见我!” 刘表吩咐道门房管事刘平,喜笑颜开向诸葛亮躬身一拜:“诸葛先生真乃大才也!” 正文卷 第十四章 选择 不多时。 刘平领着一人进入大堂。 “卑下亲卫什长魏延,拜见使君。” 风尘仆仆的魏延单膝跪地,从怀中翻出两封书信、褪下背上卷轴恭敬递出道:郎君和黄太守捷报在此,郎君特别交代,卷轴中之物可使我荆州水军更进一步,请使君过目。” 蔡瑁挥退侍者,亲自上前取过书信递与刘表,心中长疏一口气,这下总算给两个姊姊有交代了。 “魏什长请起,你与我和在座诸君说说,长沙之乱如何而平?” 刘表抬手虚扶了一把魏延,接过书信和卷轴笑意盎然道。 他是真好奇自家这位儿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这么快就平了张羡。 当然,借机让儿子长一把脸也是必要的。 “谢使君!” 魏延起身而答:“郎君亲自领兵五千攻城,以火药轰击城头,临湘城半日而破,张羡自敷请降,郎君亲手砍了唆使张羡作乱的桓阶,大军入城,命我等抄没桓氏家产,桓氏男丁记事者皆斩,长沙遂平。” “什么?!我儿亲手砍的桓阶,还下令处死了桓氏一族男丁?” 刘表把拆开一半的信封拍在桌案上,骇然起身质问到魏延。 堂下。 一众谋臣武将脸色也是尽皆一变! 咱们这位使君可向来以仁义闻名,怎的这位大郎君杀心竟然如此之重。 门口处,诸葛亮和黄承彦脸上也流露出一丝不自然。 唯有徐庶淡定如常,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之色。 “是。” 魏延躬身禀道。 桓氏最幼者桓阶之子桓祐,年岁十一,高三尺余,早已记事,就死在他眼前。 使君说处死了桓氏一族男丁,应是没什么问题。 “我儿糊涂啊!桓阶此等名士怎可说杀就杀,还几近灭了桓氏一族……” 刘表一声长叹,颓然而坐,望向魏延:“我儿可言何时班师?老夫要亲自问于他!” “回使君,郎君说张羡以荆州不义而反,他自当为荆州讨大义而归,领江夏军三万已下扬州。” 魏延低眉颔首接着道:“卑下记得郎君下令时,张羡也曾劝过郎君,郎君以曹操屠徐州回了张羡,还说‘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音落下。 大堂之上再次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惊震中的荆州众吏有人眼中精光闪烁,有人脸上面带忧色,目光却皆向一人而去。 刘琦以曹孟德为例,此时出兵讨伐袁术,更是毫无保留展示了他的野望。 荆州。 终于要逐鹿天下了吗?! 就连事不关己的徐庶和诸葛亮,也不约而同向上首位之人看去。 此乃天赐良机! 趁群臣皆被刘琦之言所慑,尚未明辨利弊之际振臂一呼,再有支持者推波助澜,定能云者景从,大事可成! 即使今后他们想反悔,也不得不由大势所趋。 如今这位刘琦郎君能堪足够,众人没注意到半日而下临湘的火药,十有八九也是他之功劳,更是杀伐决断之辈,荆州无后继之忧。 合荆襄八郡之富饶,无双之水军。 两代明主齐力,必能开创一番大业! 主位上。 刘表看着堂下数十道投望而来的目光,愁眉紧锁良久,才露出笑颜道:“今日乃大喜之日,来人,摆酒设宴,庆长沙之捷,也为我儿出征讨贼壮行!” “喏!” 自有侍者领命而去。 堂上众吏也在思虑了一瞬后,纷纷拜道:“多谢使君!” 使君既未支持,也未否决。 此刻进言,恐怕两头不讨好,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好。 诸葛亮和徐庶四目相对,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 宴席之上。 觥筹交错。 黄承彦去而未归,徐庶低声问向身旁之人:“阿亮,你以为刘荆州此人如何?” “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少谋而寡断,不昏,但庸。” 诸葛亮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微微一叹。 “哈哈哈,怪不得阿亮不惜堂上犯众怒,看来是从未想过入仕荆州。” 徐庶笑着饮下一大口酒道:“不过此人竟能生出刘琦此等英武之辈,你说怪也不怪?张羡作乱,荆州未知他先知,他是不想如这位刘州牧一般,被荆州世家牵着鼻子走啊。” “听元直所言,似是对这位刘郎君极为满意?你莫要忘了,桓阶有罪,族人何辜?他竟将桓氏男丁尽数处死,恐不是良善之主,亮不喜之。” 诸葛亮眉头微皱,望着徐庶沉声道。 “礼曰刑乱国用重典,此等谋逆之举,不过诛一族男丁耳,何过之有?” 徐庶盯着诸葛亮正色道:“阿亮,你尚不知人性之恶,可我明白,欲成大事,不可留后患!” 诸葛亮抿了抿嘴,无法反驳。 他知徐庶当年为友报仇,本可杀掉那豪绅一家,正是因为心生怜悯,只杀了那虐人为乐豪绅之子。 可那豪绅却不依不饶,杀了他好友,还以他母亲作挟,才让他束手就擒险些丢了性命。 不得不改名换面,至今有家不能回,更无法赡养老母。 “阿亮,我打算前往扬州一趟,见一见这甚为凶猛的火药到底是何模样。” 眼角诸葛亮不再说话,徐庶主动说道。 “元直,你决定了?!” 诸葛亮面色一凛,好友这明为观火药,实为观人之意他又怎会听不出来。 “没有,不过去扬州走一趟又有何妨?” 徐庶咧嘴一笑。 “元直要去扬州?使君方才决定,让镇南阳中郎将文聘领兵五万支援刘琦,元直正好同去!” 诸葛亮和徐庶闻声扭头,看向身后跟着两人的黄承彦异口同声道:“刘使君改变主意了?!” 两人一男一女。 他们倒是都认得。 手中拿着一封半开书信,面敷轻纱的少女正是黄月英。 而另一人正是大堂上那位报信的什长魏延。 “没有明言,或许只是爱子心切吧。” 黄承彦沉思片刻道。 黄月英却是将一封小信塞入袖中,又从信封中摸出一张叠着的纸页来看着二人道:“两位兄长,这位魏什长可是专程来找你们的哩!” “找我们?” 徐庶和诸葛亮诧异对视一眼,顿时偏头望向魏延。 “魏延见过徐先生、诸葛先生,郎君让卑下代为问候二位先生,待他回来之后,一定登门拜访。” 魏延上前行礼,异常恭敬。 桓阶的那招借刀杀人,更让他心底警钟高悬。 越是面对文士,越要小心谨慎。 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用刀之辈。 “魏什长,刘琦何以得知亮与元直?” 诸葛亮疑问出声,眼神不由看向黄承彦。 他们与刘琦可是没有半分交集。 就连刘表也只是听说过元直,而从未知道过有他。 这位素未谋面的刘郎君,好似对他们异常熟悉一般。 “阿亮勿要看我,我可没和他提过!” 黄承彦轻笑摆手否认,眼中同样多了几分诧异。 “嘻嘻~两位兄长,刘琦这几年游走于市井是在藏拙呢,说不准早已听过你等名声,你们看,他还会这个!” 黄月英欣喜不已,展开了手上纸页。 徐庶和诸葛亮闻声而望。 纸页上显然是一张以墨汁画出来的弩机。 只不过这弩机的机匣,却比他们见过的要大上不少,而且旁边还特意画了一排箭矢。 “想不到刘郎君竟对兵器之物还有涉猎?” 徐庶大为惊讶道。 “嗯嗯,刘琦在信中还说了,此物名为连弩,若是我能打造而出,这弩今后就由我来命名!” 黄月英眼中异彩连连,说着便弯成了一道月牙儿。 “月英!两家既已同意你们婚事,那琦儿便是你未来的夫君,你怎地还一口一个刘琦,不知尊卑!” 黄承彦瞪着黄月英轻轻呵斥了一句,眼底喜色却更多了几分。 刘琦在征战之余还不忘给女儿写信报安,已让他很是满意。 这按照女儿喜好来事,还给女儿命名之权,这已经不能算宠爱,简直是溺爱了。 “女儿知晓了……” 黄月英脸上喜色为之一僵,旋即吐了吐舌头看向黄承彦:“女儿现在不是还未嫁嘛,还能叫上几天,等他回来我再改口也不迟。” 黄承彦顿时哭笑不得。 诸葛亮看了一眼黄月英那俏皮可爱模样,心底没来由一酸。 叔父诸葛玄死后,他带着族弟来到南阳隐居这两年,他拜会这位黄先生良多。 这位年龄与他相仿,落落大方,不拘一格的先生之女,自然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若说心底没有点感觉,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转眼之间,这位先生之女便要嫁人了,良人却不是他…… 他端起酒樽猛灌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咳~” “诸葛先生!!” 魏延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走到诸葛亮身后替他拍着脊背。 “阿亮!” “诸葛世兄,你不是不善饮酒么?” 两声惊呼叠在了一起,还有一句疑惑的问候。 “无碍,无碍,亮只是一时看那连弩出神,忘了眼前杯中是酒而非茶汤!” 诸葛亮擦着被呛成泪眼花花的眼角,找了个借口苦笑而道。 “这可不行!这是刘……我那未来夫君送我的,可不能被诸葛世兄你先做了去!” 黄月英忙收起图纸,脸上一红。 “哈哈哈,想不到阿亮竟然也会对兵器之物感兴趣,那位刘郎君既做的出火药,画的出连弩图纸,未必想不到其他奇物,让魏什长帮你问问如何?” 徐庶长笑不止,看向魏延大开玩笑道。 “唯,卑下这就着人前往江夏,询问郎君。” 魏延起身行礼。 把四人看的一愣,面面相觑。 “魏什长你这是……” 徐庶敛起笑容,疑惑而道。 他与魏延可不是上下属,魏延根本无需如此。 “郎君吩咐过,让魏延听从两位先生吩咐,遇事不决可派人询问于他。” 魏延再度躬身行礼。 诸葛亮方才还扶着脑袋的手顿时放下了,与徐庶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这哪里是让魏延听从他们吩咐,分明是派个人看住他们。 “呵呵,先生,世妹,还有阿亮,看来这扬州庶是得去一趟了。” 徐庶起身而笑,向着眼前三人一一拱手。 “嗯嗯!有世兄相助,我那……刘琦也定能旗开得胜,早日归来的……” 黄月英狠狠点了两下头,忽觉自己这么对徐庶说话有些过分,到口的‘未来夫君’也改了回来。 “哈哈,世妹放心,庶定尽全力助刘郎年前归来与世妹完婚……” 徐庶却是毫不留情戳破大笑。 “世兄!” 黄月英俏脸通红,忙把头埋在怀里不敢抬起。 “好,那今日便当为元直壮行!共饮此杯!” 黄承彦回到坐上斟满酒杯举起。 “还有我!我也要助世兄一路平安!” 黄月英也不埋头站在一边了,也凑了过来倒上一杯。 “干!” 诸葛亮举起酒杯,只觉这杯中之酒,比起方才还要苦涩…… 正文卷 第十五章 徐庶到来 扬州。 彭蠡泽上。 刘琦和甘宁、黄忠正趴船上的舆图前。 自己把堂兄刘磐支到零陵,长沙中郎将黄忠则被他已老爹的名义要到了自己身旁。 “禀郎君,魏什长回来了。” 一名亲卫进门而报。 “哦?魏延回来了!” 刘琦领着二人快步出门,只见魏延恭敬站在甲板上,身旁还有一名文士,不禁大笑上前行礼道:“没想到元直先生竟亲自前来,刘琦有失远迎!” 甘宁和黄忠却是异样看了徐庶一眼,微微拱手,却未言话。 郎君心心念念的大才,竟然只是一位二十六七的小青年? “庶见过郎君,见过两位将军。” 徐庶回了一礼,问道:“庶代好友问一句,我与阿亮躬耕于南阳,声明不显,郎君如何知晓我等姓名?还一眼认出在下,并非吾那位好友诸葛亮?” “哈哈哈,元直所问,琦可以作答,不过回答之前,元直先得为琦解决一两难之选。” 刘琦目带狡黠之色望着徐庶。 “郎君英武之才,尚且两难,庶可不敢言定能为郎君解忧,郎君请说。” 徐庶笑着回视刘琦,话虽未说满,眸中却也尽是跃跃欲试之意。 这位大郎君在考校他,又何尝不是他考校刘琦的好时机呢! “如今袁术大势已去,仅剩庐江、九江、沛国三地;豫章则为江东孙策所占,除此之外,会稽、吴郡、丹阳三郡也尽在孙策之手。 而我军列于彭蠡泽上,北可击庐江,南可进豫章。我这两位大将一个以为当北进,一个以为当南下。” 刘琦说着,伸手一指身后笑道:“兴霸、汉升,今日大贤在此,说说你们的理由。” 二人对视一眼。 甘宁先上前拱手道:“先生,袁术对我荆州无甚防备,甘宁以为北击庐江,绝无战败之忧,或可一战而胜剿灭袁术,尽得两郡一国之地,亦可得大义!孙策今也是讨贼之师,南进豫章有失大义!” “末将以为不然。” 黄忠看了一眼甘宁,面向三人道:“袁术败局已定,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有反抗之力,曹操和孙策都不愿强攻,我荆州又何需触这个霉头。 而孙文台死于荆州,江东乃是我荆州死敌、心腹之患,不可不防,我军袭豫章削弱江东实力,再谋袁术不迟! 至于大义,我等只知扬州牧刘繇已死,扬州被乱贼袁术所占,孙策占豫章又没有陛下之命,我军如何得知?我荆州只是出兵平乱而已,有何不可。” 两人说完。 目光便聚焦在了徐庶身上。 “两位将军所言,各有其理。” 徐庶嘴角微动,偏头看向刘琦:“不知郎君是愿做周公,还是愿效光武皇帝?” 甘宁和黄忠神色一变。 汉室尚在。 这话可是大逆不道之言。 要是在别处说,徐庶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徐庶这可真是直言不讳了。 “愿做周公如何,效仿光武皇帝又作何?” 刘琦眉毛一挑道。 “将军欲作周公,那便大军北进庐江,趁各路诸侯无备,直捣九江活捉袁术。” 徐庶目光扫着三人,话音一转向刘琦:“不过我猜郎君定不会做此选择。” “为何?” 刘琦再问。 其余二人也是齐齐望来,眼睛也是越瞪越大。 刘琦本就是皇室之后,若为周公,必成一段千古佳话。 而这徐庶,竟然一句话就把郎君定为有不臣之心。 “郎君若要匡扶汉室,必要还权于天子,可这满朝文武皆是郎君之臣,天子可放心否?若郎君自罢群臣,群臣可无怨言否?” 徐庶侃侃而谈,盯着刘琦肯定道:“值此乱世,为周公者,必有杀身之祸!” 甘宁和黄忠望望徐庶,目中不屑之色渐消。 设身处地而想,倘若若是天下大定,刘琦为做周公而免了他们的官职,他们肯定是第一个反对的那一批。 “元直所言可谓鞭辟入里,那元直以为我军应当南进豫章否?” 刘琦笑问。 他本来就没想过做什么周公,现在有这么一位先见之明的谋士相助,日后以理服人也会简单许多。 “南进豫章当然必要,不过庐江也可一试。” 徐庶目望刘琦。 “南北并进?” 刘琦眼神微亮。 “无需大军前去,只需一使者足以,袁术败亡在即,庐江郡也必然是人心惶惶,可派使者劝降庐江太守刘勋。” 徐庶目光扫过三人,看向刘琦:“我军若攻豫章,刘勋必然会听到些许风声,已不可能有偷袭之效,试一试劝降何妨?” “徐先生高明!” 甘宁大赞出口。 他原以为自己的北进之言已经没戏,没想到这位徐先生硬生生想到了南北并进之法,还是可行之计,总算让他不觉得比黄忠矮一头了。 “甘将军过誉了。” 徐庶谦虚一笑,向刘琦进言道:“郎君,庶以为等文将军到来,大军合在一处,以迅雷之势攻下豫章,更能震慑刘勋,促使其降于荆州。” “元直所言甚是,不过嘛……” 刘琦笑望三人:“若孙策命别人守豫章,我或许还要等文将军到来,可是他偏偏派了孙贲来,我军三万足以!” “郎君何以如此确信?” 徐庶目露疑惑。 甘宁和黄忠也大为不解。 “琦别无他长,唯独识人。” 刘琦半开玩笑道,他对孙策这个堂兄还真有点印象。 孙策与袁术决裂后,袁术要任他为九江太守,他抛妻弃子就回了江东。 老曹从荆州南下,他又吓得要遣子为质保全豫章,亏了朱治把他劝了回来。 能力平平,胆子最小! 再说了。 万一没猜准,还有火药可以开路,自己这半月来在长沙和江夏可没白待。 “如此说来,郎君知晓庶与阿亮也是识人之功?” 徐庶眉毛一挑,脸上皆是不信之色。 “哈哈,那刘琦也不开玩笑了。” 刘琦干笑两声,敛言正色道:“吾三年前组建一支密谍,其名锦衣卫,打探天下情报,元直与诸葛先生,皆在锦衣卫人才录中。” “原来如此,郎君数年之前就已为今时谋划,庶佩服。” 徐庶躬身一拜。 “传令大军,多举旌旗,把沿途船只也征用上,声势要大,南进豫章!” 刘琦厉声下令。 徐庶信没信他也不知道,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总得为自己的未卜先知找个理由。 自己身为州牧之子,又在市井军营混迹多年,笼络几个人为自己打探打探情报,还是有一点儿可信度的。 等自己手上有了实权,再把锦衣卫组建起来,顺理成章! 正文卷 第十六章 不战而逃 豫章郡,孙贲和豫章太守华歆正在巡视着府城粮仓。 刘繇病死,被百姓推举为扬州刺史的华歆竟然坚辞不授,白白便宜了他堂弟孙策。 他从寿春只身逃回,自家这位堂弟就让他来了豫章,说是协助华歆,实际上则是接管。 毕竟这种时候,还是自家人才最放心。 孙策明白,他也明白。 所以他踌躇满志,准备在这豫章建功立业。 “太守,大事不妙!赣水上突然出现大批荆州军,我们该如何是好?” 一名郡守府属吏匆匆来到二人面前禀报,身后还跟着一名报信的斥候。 “什么?!荆州军!他们不是还在平长沙张羡叛乱么,怎么会来豫章?!” 孙贲大惊失色。 这屁股都没坐热呢,荆州军就到了! “孙将军有所不知,张羡之乱已经平定,平叛之人还是荆州牧刘表长子刘琦,传闻刘表一心自保荆州,看来是有所误传啊!” 华歆给孙贲解释了一句,叹了口气看向斥候:“可探明荆州军有多少人?” “回太守,赣水上全是荆州军战船,楼船、艨冲近百,绵延数十里,应在十万之上。” 斥候连忙回道。 “十万大军……” 孙贲接了一句,脸色又变了几分。 “你下去吧。” 华歆挥手让斥候退下。 袁术僭越一年多,天下诸侯群起讨伐,荆州却未出一兵一卒,众人也都明白了刘表的自保之意。 可荆州安稳太平了好几年,兵多粮足,刘表随时拉起一支十多万的大军绝无问题,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荆州此时出兵,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料,可能也超乎天下诸侯的预料。 “华太守,贲初来豫章,对郡府不甚了解,城内有兵马几何,能否一战?” 孙贲神色紧张盯着华歆问道。 “豫章今有郡卒一万二千人,州牧留下的残军万余人,加上将军带来的一千步卒,再征发城内民壮大概有三万之数。” 华歆沉思开口道。 “华太守,我军占据地利,粮秣充足、又有坚城可守,以三万对十万,倒是可以一战……” 孙贲攥了攥拳头,多了两分信心。 若是不战而退,他可就真没脸回去见孙策了。 “孙将军,还有一事,荆州军中有一物,其声如雷,其威可开山裂石,是为攻城利器,张羡之乱之所以如此之快被平定,与此物脱不了干系,将军若要坚守,切记不可孤守城池!” 华歆出言提醒道。 “威力可开山裂石?!” 孙贲愣神片刻,狐疑斜睨着华歆道:“若荆州有此等神物,那我等还打什么仗,华太守莫不是怯战,编出此话来诓骗孙某吧!” “在下也不愿相信,只是提醒孙将军而已,华歆既已归顺江东,那便是江东之臣,是战是和,皆由孙将军而定,歆定竭力协助孙将军守城!” 华歆不卑不亢,转身便走。 孙策派孙贲来的目的,他当然也再清楚不过。 他好歹也是一郡太守,钦佩孙伯符的勇略才主动归附的江东。 此刻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孙家亲属如此怀疑,真当他没一点儿脾气! “华太守留步,此事皆是孙贲之过,孙贲也是急昏了头,不该怀疑太守,以华太守之见,我等此刻应该如何是好?” 孙贲一看华歆真的要走,急忙上前陪笑挽留道。 现在试探出华歆没有转投荆州之心,豫章又毗邻长沙,他对这攻城利器也不由信了几分,刚刚升起的一点守城之心也湮灭殆尽。 尤其他在豫章人生地不熟,若是真得罪了华歆,除了手下那千把人,能不能调动府城内一兵一卒都是问题,更别谈守城了。 “歆有两策可献于将军。” 华歆回头拱手道。 “华太守请说。” 孙贲闻言一喜,华歆没有介意对他而言可是好消息。 “一为将军带兵出城,试探荆州军虚实,华歆守好府以为退路,毕竟荆州如此大张旗鼓,有虚张声势之嫌,不过此举乃是兵行险招,稍有不慎将军会有兵败之险!” 华歆盯着孙贲缓缓道明。 孙贲犹豫片刻,目露艰难之色看向华歆:“不知华太守二策……” “二为将军带豫章之粮、和愿意随将军离开的扬州军支援伯符将军,告知荆州出兵消息,让伯符将军早做准备。 扬州大半为伯符将军所占,刘州牧留下的残军不少也为丹阳、吴郡之人,想必能回到家乡他们也愿意随将军离去。” 华歆再次开口,看着孙贲渐渐泛明的眼睛,心底微微一叹。 “荆州和我江东有血海深仇,荆州出兵之事,必须尽快报于伯符才是,华太守,那我这就去准备,你随我等一同离开豫章,伯符若是知道你能助他,定会大悦。” 孙贲不假思索道。 此举不用他冒险,又能给江东带去大批粮草兵马,就算丢了豫章,伯符也不能怪他。 十万大军,还有神物相助,不是为兄不想守,是实在守不住啊。 “孙将军,华歆就不随你一同离去了,我是豫章太守,有守土安民之责,荆州军来了找不到我这个太守,又没找到粮食,若是杀民泄愤,华歆可就百死莫辞了。” 华歆看看身后,又看向孙贲道:“孙将军与伯符将军说明就好,他定能明白吾之苦衷的。” “那好吧,华太守保重!” 孙贲无奈应下。 华歆此举是仁至义尽,他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事事还需倚仗华歆的他,自然也没有强迫带走华歆的念头。 目送孙贲离去。 华歆叫过一名亲随道:“你现在就出城,去见荆州军主将,就说豫章太守华歆愿降,让他切莫乱杀无辜。” “喏!” 亲随领命而去。 华歆稍稍放下心来,自己此举虽说有骑墙之嫌,但是没得罪孙策,也未得罪荆州,还能保全豫章百姓,此乃万全之策。 …… 荆州军大营。 刘琦和徐庶正在楼船里涮着镬斗。 所谓镬斗,正是大汉朝的火锅。 虽然没有辣椒花椒之类的玩意调味,但刘琦依然吃的津津有味,清汤锅刷河鱼胜在一个鲜字。 “郎君,若是孙贲没有弃城逃跑,你这耗费钱粮无数的虚张声势可就白做了,魏延在江北处境……” 徐庶夹起一块鱼片放入嘴中,笑吟吟看着刘琦道。 “元直尽管放心,我的情报不会有错,孙贲若没有弃城而走,我就把火药配方尽数告于元直,且元直想去何处,琦绝不阻拦!” 刘琦端起一盘葵菜倒去镬斗笑道。 “可别!庶若是真知晓了火药之秘,恐怕还没走出这房门就得被乱刀砍死。” 徐庶放下刚端起酒杯的手,指着门口直摆。 “哈哈哈,元直说笑了,刘琦可能算不上一个正人君子,但言出必行还是能做到的,就算真被人知晓了火药配方,此物出自我手,还能有人比我更玩的转这玩意?” “这倒是实话,郎君威武!干!” “干!” 二人把酒言欢。 门外传来敲门声。 “郎君,有人求见,他说自己是豫章太守华歆派来请降的信使。” “带他进来!” 刘琦笑着看向徐庶:“元直,如何?” “郎君算无遗策,庶佩服,自罚一杯!” 徐庶大笑,斟满酒杯一饮而尽。 正文卷 第十七章 好人不该死 “小人拜见两位将军。” 信使看着眼前两个比他还年轻的青年郎君,愣了一瞬连忙下拜道。 “孙贲已经走了,华歆让你来请降的?” 刘琦随口问道。 “是,华太守派我出城时,孙将……孙贲正准备离去,现在已经过了五日,孙贲应该走了。” 信使躬身答道。 “孙贲还没走华歆就派你出城了?” 徐庶抬起头来盯着信使,眉头微皱与刘琦对视了一眼。 “是……” 信使被二人看的头皮发麻,不知所谓迟疑道。 “如此说来,华太守送了孙贲不少好东西啊,你可知晓?” 刘琦面无表情开口问道。 “回二位将军的话,孙贲走时,带走了豫章府衙仓库里的大半粮食,还有丹阳、会稽籍的兵卒……” 信使低头战战兢兢道,额头大滴汗珠滚落。 自己一句话没说,全被这两位给猜出来了。 他不知道这两位郎君如何知道的此事,却知道自己小命儿可能要玩完了。 郡守请降于荆州,却把粮食兵马送给了江东,荆州军不大怒才怪了。 可怜自己成了最先背锅的那个。 “你回去告诉华歆,刘琦来了,让他七日后自缚于城门之外请降!” “是是是,小人定把将军之话转告给太守。” 信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慌不大跌跑出门外,连华歆的交代也忘了告知。 屋内。 刘琦脸黑如炭。 嘴里的鱼片突然不香了。 “看来这位华太守还是决定两不得罪啊,郎君,其实他这么做也算不上错。” 徐庶自然能看出刘琦的不满,幽幽叹了口气宽慰道。 华歆既然能在孙贲还在的时候派出信使,说明他并没有被孙贲挟制。 以他在豫章的威望和实力,既然决定降于荆州,拦住甚至拿下孙贲也绝不是问题。 他却任由孙贲离去,那便是不想得罪孙策! 既然不想得罪孙策,他就不会让孙贲空手离去,送上重礼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必然之事。 这点他能看出来,刘琦显然也看了出来。 “我知道,这次我可以原谅他,让他自缚于城门外就是让他知道,没有下次了!” 刘琦舒了一口气,起身走向楼船顶,回头下令道:“命甘宁率前军登陆,向豫章府城开拔,黄忠率中军和后军殿后。” 这话他当然也明白。 乱世之中,这样的人数不胜数,无非是为了自保,没什么可以过多苛责的。 更知道这样的名人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毒士’贾诩。 这两位可谓是汉末把‘良禽择木而栖’做到极致的人物。 都转投了势力最大的曹操,做官都是好官,做人也足够低调,最后都位极人臣。 可是把原属于自己的东西送给了别人,送就送吧,还送这么多! 这就让他很不爽。 自己必须得给这位敲个警钟才是,风吹两面倒的骑墙派,在荆州行不通! 等讨完袁术,回军就去南阳把贾诩弄身边来! …… 府城外。 华歆被两名随从捆着双手,眺望着远方已经能看到的旌旗。 身后,官吏百姓跟着站了无数。 豫章斥候一日三报,城内之人也知道了荆州大兵压境的消息。 “太守,那刘琦不过一稚子耳!如此怠慢与你,怕是还有杀身之祸,你又何需听他吩咐,大不了我们随你一起投奔那孙策就是!” 一名乡佬拄着拐杖,老泪纵横劝说着华歆。 “就是!” “是啊,太守,我们愿意随你迁徙。” 跟着的百姓纷纷叫嚷起来,一个接一个跪倒在地。 对他们而言,荆州于他们无半分恩惠,这样为民主事的好太守却是千里挑一。 与其让荆州派一个不知什么样的太守过来,哪怕随这位好太守背井离乡他们也愿意。 “各位豫章乡亲父老快请起,我华歆能得你们如此厚爱,本就受之有愧,若是让你们随我远离故土,那华歆就是豫章郡的罪人了。” 华歆急忙转身,双手被绑缚的他,只能示意随从扶起跪地的百姓。 “不,太守,我等不起,我要为你请命,让那刘琦放了太守,你是好官,好官不该死!” 人群中有人嚷道。 “吴家伢子说的是,华太守不能死!我等要为你请命!” 德高望重的乡佬附和了一句,百姓们跪的更坚定了。 “我华歆不会死,不过去襄阳做官而已,各位父老若是还跪拜于我,那我华歆可是不死也要死了。” 华歆望着百姓两眼泛润道。 “是啊,各位父老快起来!那刘荆州的郎君马上就要到了,若是看到你们跪拜的不是他而是华太守,那华太守才是真的要被杀头了,各位听从华太守吩咐就好。” 亲随中懂事之人立刻匆忙说明。 乡老也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喊到:“大家都起身,起身听太守吩咐,切莫多嘴!” 百姓这才纷纷起身,站在华歆身后静静等待着。 远处。 刘琦和徐庶、甘宁等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那么多百姓跪拜一人他们还是能看到的。 “郎君,这华歆看来又是一个张羡一样的人物,不好杀了啊。” 甘宁偏头看着刘琦,脸上却还隐隐带了些许喜色。 他当过官儿,也知道这样受百姓爱戴的好官有多难得, 如今站在荆州立场上,他巴不得荆州这样好官越多越好呢。 “郎君本就没准备杀他。” 徐庶接过话茬,同样看向刘琦建议道:“要不和张羡一样,也把他送到襄阳?” “先去听听他怎么说,驾!” 刘琦轻轻扯了一把缰绳,胯下坐骑步子快了几分。 大军缓缓来到府城门前。 “华歆,你可知罪?!” 刘琦跨在马背上,居高临下质问到身前之人。 百姓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眼神在刘琦和华歆之间逡巡。 “华歆知罪,还请刘郎君勿要怪罪府百姓。” 华歆双膝跪地。 “自然,此事皆是你一人之罪,和豫章百姓无关,刘琦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你回城收拾行囊,准备去襄阳吧。” 刘琦朗声道。 华歆认罪的这么快,还真让他没了动杀心的借口。 他还想要豫章的民心呢,华歆自然杀不得。 “谨听郎君吩咐,不过华歆尚有两事不明,望郎君告知。” 华歆起身恭敬道。 “说。” 刘琦回视着身前之人。 “郎君兵出荆州,所求为何?” “讨伐叛贼袁术,义不容辞。” “郎君带来豫章的兵马多少?” “不多不少,三万而已。” “歆明白了。” 华歆看着嘴角微微上翘的刘琦,深思片刻后抬头:“在下有一不情之请,郎君既伐袁术,荆州尚未派出太守之前,华歆请暂代豫章太守。”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华歆华子鱼 嗯? 刘琦意外看了华歆一眼,和徐庶交换了一下眼神道:“我的态度你也应该知道了,若孙策回军……” “华歆必死守城池,战至一兵一卒,决不食言!” 华歆当即立誓道。 “那便好,给华太守松绑,刘琦代家翁免豫章一年赋税,至明年秋收之前,豫章若遇难处,皆可向荆州求援。” 刘琦点头开口道。 话音落下,华歆身后百姓皆是难以置信看向刘琦,随即满面喜色。 “多谢郎君,恭迎郎君入城!” 被随从解开双手的华歆,微微一怔,躬身下拜。 “多谢刘郎君,恭迎郎君入城!” 百姓已纷纷让开一条路。 “今日我就不进城了,待征讨袁术凯旋,琦定来拜会各位乡亲,也望华太守谨记今日之言。” 刘琦在马上冲众人拱手,缓缓调转马头。 “华歆必不敢忘,我等恭祝郎君凯旋!” “恭祝郎君凯旋!” 华歆和众百姓再一次齐齐行礼,迈步相送。 两里之外。 直到看不见荆州军的影子,百姓才纷纷驻步,仍旧看着荆州军离去的方向。 “太守,这位刘郎君没有怪罪你,还让你给我们当太守,还免了我们一年的赋税,这些都是真的吧?” 拄着拐杖的乡老气喘吁吁,眼中却是神采奕奕。 “是真的。” 华歆搀扶着乡老微笑道。 “那老朽就放心了,这刘郎君可是个好人啊,下次会稽那姓孙的小崽子要是还敢派人来府,老朽一定第一个上城头把他骂回去!” 乡老笑呵呵道。 “哈哈哈,乡老说的是,他若是还敢来,我们就是锄头也把他撵回去!” 立刻有百姓笑着附和。 只有他们才知道,免除一年赋税,遇到灾荒还不用逃难是多么可贵。 “是啊,是个好人,还是个干大事之人,一句话就收服了豫章民心,断送了我投孙策的念想。” 华歆看着近乎欢呼雀跃的百姓,眼中泛起几丝星芒:“就让我华子鱼看看,你又能否扭转这乱世乾坤……” 远方。 徐庶回头遥望府城的方向,笑着看向刘琦:“郎君此计大善!如此这般,就算华子鱼反悔,也唯有只身一人逃走。” 刘琦一愣,道:“我方才还真未想这么多,华歆把粮食送给了孙策,豫章府库空虚,万一出个什么天灾人祸,百姓不用背井离乡,有个依靠而已。” 想想大汉鼎盛之时,可是有上千万户,五千万口。 一个汉末闹下来,魏蜀吴三国加起来不到三百万户,九百万人,损失了五分之四,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 “是庶孟浪了,郎君高义,庶佩服之至!” 徐庶微怔看向刘琦,随即双手抱拳,躬身一礼。 “元直过奖,我想那华子鱼应该也是如此作想,这样最好,那他就不会想着跑路了。” 刘琦拉停马足,回头认真望向徐庶:“元直,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承蒙郎君不弃,庶愿效犬马之劳!” 徐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元直快快请起!” 刘琦跟着跳下马背,双手伏起徐庶,自己这文武班底,终于开始渐起雏形。 “某还在道后队为何停下,原来是徐先生变徐军师了,这可是喜事!” 甘宁拍马而至,看着手还未放开的二人笑道。 “不错,今我军得徐军师,当如鱼得水也!” 刘琦抚掌大笑。 “对了郎君,还有一事,我南地将士多习舟楫,少乘马匹,连着几日行军,又未在府修整,就连某也有些吃不消,有将士大腿侧早就磨破了。” 甘宁拍了拍自己大腿,对刘琦说道。 船上的战马不多,只有一百多人匹。 所以这一百多骑马的士卒除了充当斥候,还要为大军探路,找寻扎营之所,可以说除了不用两条腿跑路,其他能做的都要做。 “兴霸稍等!” 刘琦一拍脑袋,望望四周,快步走向一片叶子落完的藤蔓丛。 大汉朝的马有马鞍没马镫,毕竟这玩意东晋才出现。 战马骑起来须用力夹紧马肚子,对腿壁的磨损也大的多。 只是他骑的不多,继承的这具身体,君子六艺马艺最精,又完美继承了刘表的基因,体貌雄伟,身长八尺有余,骑这种蒙古马没不觉着费力,一时又忘了这回事。 “郎君,你这是作何?” 看着刘琦砍下两节藤蔓拖了过来,绑在了自己的马鞍上,还在自己两脚边打了个结,甘宁眼睛瞪的老大。 “兴霸,你把两只脚放在这两个环里试试。” 刘琦说着,把甘宁的一只脚塞进了结内。 甘宁试探着把脚放了进去,踩了几下试了试,嘴角渐渐浮现几丝笑意。 随即,那笑意随即越来越浓,走出几步后,猛然站起身来松开马缰道:“郎君,这下舒服多了,脚有了撑的地方,老甘我都能骑射了!” 二人身侧,徐庶眼中已是异彩连连,忙上前急道:“兴霸切勿张扬!郎君,这一个藤蔓看似简单,实可为骑兵重器,如今我荆州尚无骑兵,若是北方诸侯和异族学了去,那可就祸事了!” 看到徐庶如此紧张,甘宁也连忙捂住了嘴。 此物让他一个骑术平平之人都可以骑射,若是在北方那边,公孙瓒、袁绍等人训练骑兵可就更容易了,这可是大威胁。 “元直兴霸不必如此,这藤蔓使用之法的确可为骑兵重器,不过一眼就能看穿的重器还用不着遮遮掩掩,和它相比,还有一物才能叫真正的重器!” 刘琦看着紧张的二人,摆了摆手宽慰道。 马镫虽然好用,但实在太过明显,敌人也能一看就会,而马蹄铁若是做薄一些,隐蔽性可比马镫强太多了。 “也是骑兵用的?” 甘宁连声问道。 “嗯,不过此物比较精细,得工匠来做。” 刘琦看着甘宁道:“兴霸,告诉将士们,自己找东西做这样一个马搭子放在马鞍上,黄将军也从水路赶来,再坚持一下,咱们找个地方就近上船。” 袁术的地盘没剩多少了,魏延还去了庐江未归。 他还想趁各路诸侯还不知道荆州出兵,对他没有防备大捞一把呢,在豫章浪费时间大可不必。 “好,我这就去!” 甘宁兴奋答道,疾驰而去。 “郎君,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徐庶目带着惊奇之色看着刘琦,先是火药,然后又随手做出了这等奇物。 这位主公脑子里,好像总有些别人不知道的玩意儿。 “元直,有些可不是我想的,我在市集厮混那阵,曾见到一本西域传来的书籍,里面有一些中原没有的记载,还说大汉朝以西,有安息、贵霜帝国,最西边的罗马帝国,疆域比大汉还要大。” 刘琦随口为徐庶普及起世界地图来。 “还有比大汉更大的国家?!” 徐庶再一次愣住了,看着西边出神。 “不错,我起初也不相信,直到我结合书中之理制出了火药,当初少不经事,书买来看过就扔一边了,现在再想看,却再也找不到了……” 刘琦佯装叹了口气,断了徐庶想追问的念想。 等自己回去,是得找个机会把马镫和马蹄铁这些东西弄出来了。 荆州尚无骑兵,但南阳有啊! 贾诩这个老毒士和张绣的凉州余部。 小孩子才做选择,年青人自然得让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正文卷 第十九章 庐江归附,刘晔之谋 寒风凛冽。 刘琦坐在桌案前,正努力想着马蹄铁的草图。 “郎君,好事,魏延回来了!” 徐庶满面喜色闯了进来。 “魏延回来,庐江应是拿下了,走,我们先去见他!” 刘琦脸上随之一喜。 让魏延这么一位将来可当一面的大将,去当一个信使他可从没想过。 这要是刘勋脑子发热把魏延给砍了,他哭都没处哭去。 奈何魏延自己主动请缨,徐庶也说魏延遇事有急智适合当使者,他才无奈同意。 现在魏延平安回来,他悬着的心也总算可以放下了。 “不错,正是如此,不过魏延此行可甚为凶险,多亏有贤士相助,魏延才得以归来,而且那人已随魏延一同而至,郎君应会很乐意见到此人。” 徐庶笑呵呵道。 “哦?是何许人也?” “郎君既有天下贤士名录在手,不妨一猜?” …… 大堂内。 两名青年围坐在炭炉旁吃着蜜饯攀谈着。 “刘兄,你是魏延的救命恩人,魏延在你面前绝不虚言,我家郎君胸怀大志,英明无双,又能礼贤下士,将来必成大事,你此次随我前来,绝不会后悔。” 魏延捻起一颗梅干送入嘴中,笑着对身旁一名文士说道。 “魏什长,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百遍了,在下不正是想看看,让你不惜血溅五步、以身赴死也要胁迫刘太守归顺荆州的刘郎君,才随你来此吗?” 文士苦笑着烤了烤手,叹了口气道:“当今天下,有实力匡扶汉室的皇室宗族也唯有荆州一脉,若郎君有此大志,在下必倾力佐之……” 魏延悄悄看了文士两眼,没敢接话。 我家郎君可没准备匡扶汉室啊! 算了! 这种劝人之事还是交给郎君去烦心吧,我只管听令就好。 两人不在言语,房间里仅剩木炭燃烧的噼啪声。 “魏延,你怎可如此莽撞,刘勋可有伤你?” 房门还未打开,刘琦带着几分匆忙的关切之声已然传了进来。 “延拜见郎君,有郎君率大军压阵,还有这位刘兄相救,魏延幸不辱命,并未受伤。” 魏延连忙起身走向门口,回头看向随之起身的青年文士。 “嗯,零件都还在,没事就好,下次可切勿如此鲁莽了。” 刘琦上下打量了魏延一番后,这才看向魏延身后与徐庶年岁相仿之人道:“先生姓刘,听元直言先生有大才,莫非先生便是闻名扬州的刘晔刘子扬?” 文士闻言微怔。 徐庶已上前一步大笑道:“哈哈哈,果然一切都瞒不过郎君的锦衣卫,今日徐庶算是服了。” “锦衣卫?” 文士茫然抬头。 “刘兄,郎君设锦衣卫查探天下情报,庶在路上只说了魏延之事,特意未说刘兄之名,郎君便凭借只言片语猜出了刘兄身份。” 徐庶笑着对文士解释道。 “原来如此。” 文士行礼道:“在下刘晔,拜见郎君。” “先生免礼,先生救了魏延,于我荆州也有大恩,该刘琦拜见先生才是。” 刘琦躬身回礼。 对于眼前之人他并不陌生,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之后。 年少成名,被称有佐世之才。 单人独骑平定乡匪郑宝得数千兵马,没有拥兵自立而去投了庐江太守刘勋,甚得倚重。 能在此时劝服刘勋,救下魏延也只有这位同宗了。 “不敢,晔只是对吾主说了句实话而已,魏什长一旦身死,荆州必然大军压境,庐江绝无幸存之理。” 刘晔谦道。 “那刘勋可要多谢子扬兄先见之明了,魏延若身死,我必倾荆州之力,让刘勋三族陪葬!宁可错杀一百,不会放过一个!” 刘琦嘴角含笑,可话语中的杀意却不容置疑,让人不寒而栗。 “郎君既设锦衣卫对天下大势了熟于心,又有徐元直此等智谋之士相佐,不知郎君志向何为?” 刘晔神色微动,眼神扫过刘琦身后平静如常的徐庶,还有近乎热泪盈眶的魏延。 心中一凛,抬头问道。 随口一说便是诛人三族,看来自己这位同宗不光礼贤下士,还是杀伐决断、异常护短儿之辈。 “若刘琦欲效光武皇帝之举,子扬兄会不会扭头便走?” 刘琦回视着晔。 二人目光对视着。 “刘……” 魏延却是脸色大变,郎君如此直言不讳,自己这救命恩人要是答错半个字,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正欲上前提醒,却被徐庶一把拉住。 徐庶望着刘晔:“此乃人生大事,刘兄要考虑一番也实属正常,我等莫要打扰。” 声音虽小,可在这仅有四人的大堂里,自然是几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呵呵,听得郎君此般宏愿,就算刘晔现在想走,又岂能下得了船?” 刘晔直爽一笑,拜倒在地:“刘晔拜见郎君!” “恭喜郎君,再得一良才!” 徐庶上前恭贺,魏延也是喜不自胜。 “子阳兄请起,你我同为刘氏宗裔,自当互勉扶持才是。” 刘琦扶起刘晔。 他敢这么直言的原因,皆因知道眼前这位可是曹魏三代元老。 在老曹和曹丕这对多疑父子手里都没有栽了跟头,皆因他和荀彧不同,对汉室正统没有死忠之心。 “郎君,袁术十数日前派人传令刘勋,他已与吕布结盟,曹军攻下邳无暇攻九江,他想乘此良机和庐江一道出兵,夹击孙策,晔觉得此不失为一石二鸟之良机。” 刘晔目光炯炯望向刘琦进言。 “子扬兄的意思是,以庐江之军攻孙策,荆州军经庐江直奔寿春?” 刘琦问道。 “郎君英明!” 刘晔再拜。 “子扬都提醒的如此明显,刘琦若再不明其意岂不是个榆木脑袋。” 刘琦看向徐庶:“元直以为此计如何?” “刘兄和郎君皆以为可行,庶又何需置喙。” 徐庶看向二人嬉笑道:“庶只好奇袁术又与吕布结盟,刘兄可知吕布此次是否又要嫁女?” “这个倒是不知,莫非徐兄对此女有意?” 刘晔也笑了。 袁术僭越之时结盟吕布,为儿求娶吕布之女,吕布却把送出去的女儿半路追了回来,还和袁术反目成仇,已成天下笑柄。 “这有何难,待我军攻破寿春,兵临徐州为元直求娶吕布之女又何妨?” 刘琦偷揶道。 如今已是十一月,吕布撑不了多久了。 传说中的吕绮玲长什么样他不知道,但吕布手下有两员大将他可是眼馋已久。 徐州自己是必定要插一脚的! “郎君切莫说笑,听闻此女武艺高强,甚是勇武,恐为家母不喜,庶娶妻还是要温柔贤惠者好。” 徐庶笑着摆手拒绝,目光一转看向刘琦道:“倒是郎君纳之为妾,又可为贴身亲卫!” “徐兄此言甚妙!” 刘晔大赞。 “温侯要是知晓二位所言,恐怕当即得吐血三升而亡,如此便宜曹操可不好!” 刘琦玩笑了一句,看向刘晔正色道:“子扬以为刘勋此人可用否?” 他是真不记得这人后来怎么样了…… “刘勋此人,好大喜功,可用,但不堪大用,郎君若要以他为将,当派一稳重之人协从。” 刘晔沉思片刻道。 “命长沙中郎将黄忠为先锋,兵进九江!” “命镇南阳中郎将文聘领兵一万,进驻庐江,与庐江太守刘勋共击丹阳!” 刘琦下令。 “喏!” “对了,告诉甘宁,把会使用火药的江夏水军也分于文聘一部,作应急之用,小霸王孙策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属下这就去传话。” 亲卫匆忙离去。 十二月。 九江边县成德城头突然竖起荆州大旗,豫章与庐江两郡为荆州所得的消息不胫而走。 四方震动! 正文卷 第二十章 任性的袁术 寿春城。 仲氏朝堂上。 “刘勋竖子误朕!” “刘景升这老儿不好好守你的荆州,来朕的扬州作甚?!” “还有刘琦这稚子小儿!总有一日,朕要将他们剥皮抽筋!” 袁术身着饰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的黑黄色冕服,头戴冕旒冠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一众文武分列左右,低眉颔首沉默寡言。 荆州出兵,庐江失守,对形势已经相当不利的仲氏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想将那二人剥皮抽筋的希望恐怕是不可能了,人家把你剥皮抽筋倒是还有可能。 “张勋,可否派人把纪灵追回来,刘景升这老儿出兵,这是抄了朕的后路啊!” 终于骂累了的袁术坐回到主位上,问向堂下。 事到如今,他就是傻子也明白,荆州军能不声不响来到九江郡,刘勋必然投靠了荆州。 他和刘勋约定夹击孙策,也无非是为荆州做嫁衣而已。 “回陛下,纪灵率军前往丹阳已近半月,寿春城外早有曹军斥候游曳,派人过少必被曹军所阻,若派人过多,城内马匹唯恐不足……” 张勋拱手上前,愁眉不展道。 “好吧。” 袁术无奈点头,看向另一人:“阎卿,朕悔不该未听你之言,你可有奇计退敌?” 他也知道,城内仅剩的千余骑是他最后的退路,再派出去万一没追回纪灵,自己可就只能等死了。 “主公,象早已说过,汉室虽微,可未有暴虐,称帝只会引来诸侯攻伐,如今孙策、刘勋叛离……” 阎象出列。 话到一半,就被话语声打断。 “好了,朕问你可有退敌之策,此时说这些又有何用?” 袁术不耐烦看着阎象,眉宇大皱。 “桥蕤兵败被俘,雷簿率部奔逃,曹操若与孙策合力,寿春旦无幸存之理,然主公却得以避难淮南,巧施离间,引吕布伐刘备,曹操救之,吕曹二人反目,我军这才可独战江东,赢得喘息之机,主公可知何故?” 阎象好似丝毫没有察觉袁术的不悦,不卑不亢道。 “何故?” 袁术只得耐下性子,出言再问。 眼前这人虽然又臭又硬、说话也有不敬,还接揭他短,但对自己忠心耿耿他还是知道的。 此刻还指望他退敌呢。 “孙曹二人皆不愿与主公搏命,让另一人占得先机,当下与此情大为相同……” “阎卿是说我……咳,朕!” 袁术大喜过望,欣喜起身,轻咳一声掩饰失言复又坐下道:“朕鸿运齐天无需避祸,可等刘曹孙三贼自相攻伐?” “非也,象还未说完,今时与彼日虽有相同之处,却又大为不同,曹操不攻主公,有徐州之地可占;孙策不伐主公,有扬州四郡可平,可刘琦呢?” 阎象抬头看着面色已然不悦的袁术道:“荆州以‘讨贼’之名而来,扬徐二州却已被瓜分殆尽,刘琦十数万大军出荆州会甘心独占庐江而去否?不会!荆州军必会攻城!” 这一番自问自答下来,仲氏百官头低的更低了,深怕被坐上那位看到自己脸上的惧色。 城中虽还有两万兵马,可荆州军可是号称十五万,或许多有不实,可半数应该是有的,若加上刘勋的庐江降卒,起码十万打底…… 他们可是实打实的要攻城,不是曹操孙策之流虚张声势。 “他刘琦就不怕曹操、孙策攻他后路?” 袁术忍住大起大落即将爆发的怒意愤然开口。 “怕,自然是怕的,所以他让刘勋回了话,出兵配合主公攻伐孙策,曹操又被主公盟友吕布牵制在下邳城,如此这般,他就不怕了。” 阎象不急不徐。 “嘭!” 桌案上装着玉玺的盒子晃了晃。 “竖子小儿!朕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发兵!发兵!朕要先灭了这小儿!” 袁术击案起身,暴跳如雷,眼睛死死瞪着众臣:“噗~” 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摇摇欲坠。 “主公!” “陛下!” “陛下!” 阎象一声急呼,正欲上前扶住袁术,却见两道身影比他更快。 正是袁术的从弟袁胤和女婿黄猗,两人急忙扶袁术坐下,平复着胸口。 “朕无恙!只是气急而已。” 袁术拿袖口胡乱擦拭了两把嘴角,便挥退了弟弟和女婿,看向众臣:“今日就退了吧,明日再议。” 说罢,便大步往后堂走去。 “恭送陛下。” 群臣行礼告退,没有任何意外。 毕竟随性上下朝已不是这位陛下第一次做这等事了。 阎象默默走出殿外,抬头望天。 万里无云,冬日明媚,而他的心头却分外沉重。 作为最早跟随袁术的那批人,这位主公对他是有知遇之恩的。 他深知这位主公性格乖张、玩世不恭,但绝不会有头无尾。 今日这么匆忙离去,只能说明刚才的咳血远比他们看到的严重。 可他又不得不说! 如今局势已然严峻如斯,若他再报喜不报忧,那就只能万劫不复。 他也只能叹一句,刘琦挑了个好时候啊! “阎君,阎君,陛下请你过去。” 一名宦官匆匆而至,气喘吁吁道。 “可还有他人?” “回阎君,并无。” 阎象点点头,跟随小官宦来到后殿。 寢宫之中。 他看到了半靠在床上艰难的取茶杯的袁术,旁边却无一人照料。 “主公,为何不叫医匠?!” 阎象慌忙向前,替袁术取过茶碗。 “就叫了你来,朕不想让人看到朕此刻的丑态。” 袁术接过茶杯,拉着阎象的手认真道:“主簿,满朝文武就你一个敢跟朕将真话,朕悔不该未听你之言,才落得今日之下场,你说,如今朕该如何是好?”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向北入豫州向大将军求救,让出寿春引曹操与刘琦相攻。” 阎象眼中含泪,沉声出口。 “向那家奴求救?!” 袁术眼一瞪,随即露出一丝自嘲苦笑:“吾平日多以家奴称呼于他,只怕他不肯相救啊。” “会的,主公手中有玉玺,只要将玉玺献给大将军,他必会接纳主公。” 阎象肯定道。 “嗯,有理。” 袁术微微点头,再问道:“主簿何以断定吾弃寿春,曹操必与刘琦为敌?” 从兄袁绍对玉玺的渴望,可是在虎牢关讨董卓时就有了,只是阴差阳错这玉玺才落到他手里而已。 他一万个相信自己这位从兄挡不住玉玺的诱惑。 “吕布,有勇无谋反复无常之小人耳,能挡住曹孟德多久?” 阎象不屑望了一眼窗外,接着道:“主公,寿春城内财物粮草尚且充裕,我军撤离必不能全部带走,曹孟德绝不会看到寿春城不废一兵一卒落入刘琦之手。” “可吾若弃守寿春,纪灵还有那三万大军……” 袁术似是意动迟疑道。 “后路已断,纪灵将军恐怕回不来了。” 阎象叹了口气。 庐江被荆州所占那刻起,奔赴丹阳的纪灵大军便已然是弃卒。 寿春自顾不暇,哪还有多余的兵卒给他们运送军粮。 “我的三万大军啊!” 袁术也不禁一阵肉疼。 “主公,象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阎象迟疑片刻抬头。 “主簿有何计?快快道来!” 袁术眼神微亮。 “主公可让纪灵降于孙策,如今荆州势大,孙策恐难以抵挡,主公若留命让纪灵降于孙策,孙策便有余力拖住刘琦一阵,主公可从容而撤。 二来孙策军中多出三万张嘴来,纵然能胜,也无法追击主公。” 阎象拱手抱拳。 “好!此计甚妙!” 袁术大笑:“不过吾不会让纪灵降于孙策,只会让他降于刘琦!” “主公这是何意?” 阎象不解。 让纪灵降于刘琦只会壮大荆州,孙策只会更快被灭。 “刘景升那老儿与我为敌久矣,他断了朕后路,朕恨归恨,却无话可说;可那孙伯符,朕本欲委以重任,他却举族叛朕,朕恨之入骨!” 袁术咬牙切齿道:“阎卿,传令,弃守寿春,让纪灵归顺刘琦,让他灭了孙策这厮最好!” 阎象想了想,拱手应道:“唯。” 主公任性的毛病又犯了。 不过这次。 他懒得阻止。 现在他们只想活着去到冀州境内,江淮之地孙策和刘琦孰胜孰负,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还有这种好事儿 “元直,子扬,你们说袁术这是何意?!” 成德。 城门楼上,刘琦望着身前二位谋士,头上斗大一个问号。 袁术弃城他可以理解,守不住就跑嘛,公路兄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想让他和曹操相争也不难猜,就算不弃城,他掺和徐州早晚也要和曹操对立,咱不在乎。 可大张旗鼓让纪灵归降于荆州,咱可是来打你的…… 还有这等好事?! “庶也一头雾水。” 徐庶眉头紧锁半晌,叹了口气:“不过袁术北逃,多半是想求救于袁绍,曹军精锐皆在徐州,留守豫州之军恐难以抵挡,我军想活捉袁术却也不可能了。” “不错,寿春城中乃是袁术最后的看家本钱,仅凭豫州那几个郡国的守卒,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 刘晔接过话茬,看向刘琦道:“曹操必会分兵阻击袁术,而我军士气正盛,各部无不有奋勇争先之心,不管袁术目的为何,此乃我军取寿春之良机!” “子扬兄所言甚是,此机天予,不取反咎,郎君当尽快进占寿春才是。” 徐庶出言附和。 “谨遵两位军师之命。” 刘琦嬉笑了一句,看向门外:“传令下去,全军开拔,攻占寿春!” ...... 下邳城外。 曹军大营。 中军帅帐内,炭炉旁正围坐着三人。 “公达,奉孝,长沙张羡不到半月就被平定,桓伯绪身死,豫章、庐江也被刘琦所占,此子怕不是又一个孙伯符,你二人有何看法?” 曹操掰下一小块盐巴放入煮沸的茶锅内,给身旁一位文士斟满茶碗,又给自己斟了一碗。 “主公,刘琦旬月之间平定长沙、连下两郡,所图定然不小,不可不防。” 荀攸伸手接过茶碗,吹了吹碗面儿道。 “嗯,这个吾自然知晓,我军在长沙的细作已然探得,刘琦克长沙并非天威相助,而是我等从未见过的器物,否则,吾都不知天命究竟在许都,还是在荆州了。” 曹操笑了笑,看向右侧一位身材单薄、面露忧色的青年:“奉孝为何一言不发,少见你如此模样。” “主公,嘉以为,刘琦此子,将来或可为主公最大劲敌!” 郭嘉伸手从炭炉上取过酒壶,饮下一大口道。 “奉孝何处此言?!” 曹操面色微变,沉声而问。 荀攸也放下了茶碗,扭过身来正色望着郭嘉。 这位青年虽小他十余岁,可却是他叔父荀彧亲口举荐代替戏志才之人。 尤其是去岁,在众臣皆以为袁绍不可敌之时,他却提出对阵袁绍的十胜十败之论,众人无不叹服。 可今日他如此凝重,显然在他心中,刘琦的威胁已然超过了袁绍。 “长沙之乱被平之后,嘉仔细看过每一封关于此子的情报,桓阶一族男丁尽没,皆是出自刘琦之口,比那坐谈客刘景升杀伐决断的多。 计攻豫章,劝降庐江,华歆华子鱼、还有庐江刘晔刘子扬,俱是天下闻名的贤士,据说还有一位姓徐的贤才,皆在此子麾下,再加之荆州地富民殷,还有那堪比天威的攻城之物……咳咳咳……” 郭嘉大口饮着酒滔滔不绝,一口酒呛住,不由涕泪四下。 “奉孝!” “奉孝!” 更近的曹操连忙起身,替郭嘉轻抚着脊背,轻叹道:“奉孝,你还不到而立之年,身子骨却如此之孱弱,这酒水之物,就不要如此沉迷了,学学我和公达,饮饮这茶汤有何不好?” “多谢主公劝诫,只是这茶汤咸涩无比,实在难以入口,嘉与旁人不同,这酒反倒是越喝就越清醒。” 郭嘉缓过气来,坐回到座位上,带着几分精芒望向曹操:“听闻主公与庐江太守刘勋有旧,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中平六年,勋为沛国建平县长,吾逃出洛阳暂留建平时得他资助,不过如今已十年未见,他认不认得我这个旧识难说……” 曹操回想了一番,回望郭嘉。 他明白郭嘉话中之意,可当初那点感情比起功名利禄来。 一文不值! “有旧便好,刘琦以大势迫使刘勋归降,如今又让他与孙策交战,这便是我等机会,或许还能一探那奇物究竟。” 郭嘉轻笑道。 听闻此言,曹操与荀攸眼前皆是一亮。 “不错,刘琦能否为主公劲敌暂且后看,不过奉孝之计,只需一心思敏捷之士足以,无论成与不成,都值得一试!” 荀攸大赞出口。 “好……” 曹操正欲应下。 大帐门帘突然被掀开。 “主公,斥候来报,袁术舍弃寿春逃往豫州,还大肆宣扬让扬威将军纪灵率军降于荆州。” 一位身高八尺,壮如铁塔的汉子走了进来禀报道。 “袁术逃了?!” 郭嘉和荀攸同时望向门口。 眼前之人正是主公的新任亲卫统领,有‘虎痴’之称的许褚。 “是啊,主公,军师,袁术这厮放着坚城不守,去豫州那平原之地如何逃脱?还让大将降于敌军,你们说他蠢不蠢?” 许褚瓮声瓮气说道。 “仲康啊,袁术这次可不蠢,可以说难得聪明了一次。” 曹操一声轻叹,看着茫然抓了抓脑袋的许褚,挥了挥手道:“去告诉众营将军,来大帐议事。” “喏!” 许褚应声而去。 曹操这才看向身旁二人,带着些许急躁道:“袁公路逃窜豫州,是想让吾与刘琦相争,可如今下邳又未攻下,三难之选,两位军师有何教我?” “只要主公愿意放弃寿春,刘琦便找不到与王师开战的借口,我军以步军围城,继续倔渠水淹下邳;让夏侯将军率虎骑支援豫州,一切皆可从容不迫,何来三难之选?” 郭嘉微笑看着曹操道。 “呵呵,奉孝莫要取笑与吾,袁公路仓惶而逃,多年搜刮所得的财物定不能尽数带走,我大军连战经年,钱粮耗费颇丰,寿春不可弃也。” 曹操笑了笑,浑不在意郭嘉的打趣。 “主公,攸有一计……” 荀攸拱手正欲开口,帐外已传来众多盔甲碰撞之声。 “袁术这蠢货,竟然被一稚子小儿吓破了胆!” “那可是三万大军啊,眼睛眨都不眨就送给刘琦了,他怎么不直接投刘琦算了!” 一众曹营武将愤慨不已的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兄长,袁术逃往豫州,汝南首当其冲,元让只有五千人守汝南,恐难抵挡,就让某率骑兵去支援元让吧,豫州尚在屯田,不能乱啊!” “主公,末将也请求前往!” 两员武将进帐便跪倒在地,望着毛毡大椅上身披红髦的曹操。 “子和,妙才,吾知道你们担心元让,勿要心急。” 曹操走下坐位扶起曹纯和夏侯渊,回头看向荀攸:“公达,你有何奇计,道来便是。”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玄德公 曹军众将也齐齐望来。 “主公,袁术兵马不足,又是逃窜,恐怕没有那个闲心坏我屯田,汝南有夏侯将军和程仲德在,守住郡府无碍,不过,攸以为此不失为一良机,或许我军不用凿渠,诱吕布出城即可。” 荀攸出列,拱手而道。 “公达,吕布有陈宫此等智谋之士辅佐,岂会轻易中这诱敌之计?” 曹操也反应过来。 他还留了夏侯惇和程昱这一文一武镇守汝南,县城守不住就不要了。 只要袁术攻不下郡府,汝南就乱不了。 “主公,吕布若是事事肯听陈宫之言,就不会落到此等境地,此人有勇无谋,又被我军围困数月,早已心神大乱;就算吕布不出城,我军也可顺势进军寿春。” 荀攸自信笑道。 “公达是说我军在前往寿春路上设伏!” 曹操恍然大悟,不由大笑看向荀攸身后:“奉孝,你以为公达此计如何?” “主公,公达此计甚妙,不过我军还应当分出一支兵马,派往兖州。” 郭嘉伸手一指挂在帐内的舆图,眼角余光瞧了一眼帐末。 “兖州?” 曹操和荀攸同时顺着郭嘉的手臂看去。 “嘉以为,袁术此番逃往豫州,并非是想扰乱主公屯田,豫州多平原,一旦滞留日久,我军回师,只能自寻死路,袁术惜命之人,绝不会如此行事,其真正目的,乃是往冀州投靠袁绍。” 郭嘉上前几步,走到舆图前:“而豫州前往冀州之路,许都横拦中间,我军重兵把守,定不得过。” “而往西则为司隶,就算河内太守张扬不拦也要翻越太行才能到冀州,而占据太行的黑山贼乃是袁绍死敌,袁术不敢。” “袁术想往冀州,唯有一条路,向东经兖州进入袁谭镇守的青州,故我军只要遣一良将,守住兖州往青州之路,袁术便再不能逃脱了。” 听罢,曹操和荀攸眼前一亮,连帐内众将也是频频点头。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哈哈,奉孝不愧为世之奇士,不知奉孝以为,让何人前往兖州截住袁公路合适?” 曹操指着郭嘉大笑看向众将道。 既然两位军师都说袁术不会扰乱他的屯田大计,那他就放心了。 袁术去兖州还需绕一大圈,而徐州去往兖州的路途则近上数倍有余。 他有充足的时间调兵遣将,将袁术拦在兖州。 “军师,末将愿往!” “郭军师,就让末将去吧。” 曹氏、夏侯氏武将跪了一地。 这可是截伪帝袁术,万一运气好给生擒了,这不仅是稳打稳的首功,说不定就彪炳史册了。 这个机会身为武将谁又愿意错过? 郭嘉一一扫过众将,目光停留帐末三将身上,轻笑道:“玄德公,不如就由你带所部兵马前往兖州,拦住袁术这乱臣贼子可好?” 听闻郭嘉点将。 众人无不往帐末看去。 为首者身长七尺有余,满脸错愕,垂在身侧的双臂近乎过膝,尤为显眼。 身后两人皆身高八尺,一人蓄着二尺长髯,丹凤眼微眯不问旁事;另一人钢虬满面,豹头环眼,脸上已布满欣喜之色。 顿时。 一众武将中传来了几句嗤笑之声。 这三人他们都认得。 守不住徐州的徐州牧刘备,和他的两个结义兄弟关羽、张飞。 “末将遵……” 刘备眼中露出一抹疑色,出列正欲回礼。 身前。 有人却先他一步。 “军师,为何让刘备一外将前去,我等比他更为合适!” 曹洪大步出列,不满瞪着郭嘉。 要不是主公与我等相救,这刘备指不定就被吕布给宰了。 怎么有这等好事儿,军师你还让给他不让给我们呢。 “子廉,不得对军师和玄德无礼!” 曹操厉声呵斥。 曹洪这才讪讪退了回去,死死盯着站在帐末的刘备。 “郭军师,既然曹将军愿往,不如此次就由曹将军前去,备兵少将寡,若拦不住袁术可就愧对陛下与曹司空厚爱了。” 刘备望了一眼曹洪,拱手推辞道。 曹洪这才满意收回目光,满眼希冀望向郭嘉。 “曹子廉,你敢辱我大……” 眼见刘备受辱,豹头环眼着登时勃然大怒,指着曹洪便要还嘴,却被身旁之人死死拉住。 “翼德,还不退下,休要对曹将军无礼!” 刘备急忙劝下张飞,这才看向曹操行礼:“司空,备着实无力阻挡袁术,还请司空另择大将。” 曹操眉头微微一皱,望向郭嘉。 荀攸也开口道:“奉孝,玄德公兵马确有不足,你看……” “公达多虑了,玄德公近日已收拢徐州散卒数千,再有兖州之兵加以协助,拦住袁术断然无碍。” 郭嘉不容置疑望向曹操:“主公,阻拦袁术,玄德公最为合适,绝无二人!” 眼见郭嘉如此决绝,荀攸不再劝言,回头不动声色对曹操使了个眼神。 “好了,吾意已决,众将皆有要务,尔等无需再言!” 曹操知意,冷声道了一句。 众将连忙躬身颔首,站回原位不敢再有丝毫言语。 “玄德,奉孝少有如此决意之举,你又是吾信任之人,此番拦住袁术这逆贼,一切就仰仗于公了,吾会派人通传兖州守将,定让他配合于你。” 曹操急步上前,拉住刘备的手情真意切道。 “多谢司空,备,定不辱命!” 刘备握着曹操的手,热泪盈眶。 “如此甚好,此去兖州尚需一段时日,玄德,你现在便下去准备吧。” “唯。” “兵凶战危,玄德此去多多保重!” “司空保重。” 二人拉着手一路来到大帐门口。 刘备行礼告退,关羽张飞紧随而去。 “公达,现在你就与诸将说说,我军留下多少疑兵才能诱吕布出城,又在何处伏击吕布最为合适!” 曹操回到主坐之上,看向帐内众人:“诸将皆听荀军师令!“ “诺!” 众将纷纷拱手。 荀攸起身来到舆图之前,手指指向一处:”于禁将军为先锋,派兵埋伏于西山,非主公军令,不可出击!“ “诺!” 一名武将轰然出列。 “曹纯将军率骑兵前往寿春与成德之间,务必拖住荆州军,在主公未至之前,不得让荆州军一兵一卒先入寿春。” “诺!” “其余众将皆随主公与我撤军,引吕布来攻!” “喏!” 众将轰然应下。 早在讨伐袁术之时,他便将兖州和豫州前往寿春的山川地志烂熟于心,如今自然毫不费力。 …… 曹军左营。 悬挂‘刘’字大旗的营帐中,刘备与众人席地而坐。 “哈哈哈,今日那郭祭酒让兄长领兵前往兖州阻拦袁术,某是好生欢喜,还好曹洪那厮被司空拦下,否则俺老张非揍他一顿不可。” 张飞饮着酒大笑道。 “翼德,你还是如此莽撞,若非云长拦住,你今日险些就坏了吾大事。” 刘备无奈看了一眼张飞道:“我等是投靠曹司空,是外臣;那曹洪是什么人?是司空从弟,你若真顶撞了他,我等现在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以后切勿如此莽撞。” “兄长,翼德知道了。” 张飞随口应下,看着刘备奇怪道:“兄长,待我等去了兖州,便不用看曹司空脸色了,为何你并不欢喜?” “主公,听你等所谈大帐中事,郭祭酒似是想支开我等,荆州那位刘琦也是宗室之后,恐怕是担心你联络荆州,可前往兖州,我等就离徐州远了,贞儿还在吕布手中……” 糜芳放下酒杯,心中百味交杂。 刘备这徐州一败。 糜家万千家财全是都打了水漂,嫁给刘备的妹妹糜贞也落入吕布之手。 “我又如何不知?只是我等现在寄人篱下,不得不从啊,曹司空攻破徐州,想必定能将两位夫人平安救出。” 刘备叹了口气,眼中闪过坚定之色道:“我等此番只要能截住袁术,立下大功,便能接回两位夫人,还能面见天子。” “兄长所言极是,我等此次前往兖州,或许还能见到子龙,听说他已从公孙瓒手下请辞,回到冀州了。” 关羽睁开微眯的丹凤眼,捋了捋颚下长蓄,嘴角终于多了丝笑意。 能让他看得起的人不多,这位在幽州结识的好友算一个。 “能见到子龙了吗?!哈哈哈,两位兄长,待见到子龙,老张定要和他再比试一场!” 张飞开怀大笑。 “好了,能见到子龙固然最好,二弟三弟,子方,你等皆下去准备,我们尽快开拔。” 刘备饮下杯中之酒,凛然起身道。 “唯。” 三人齐齐应下。 数日之后。 刘备率徐州兵往兖州而去。 目送徐州军离去的荀攸,望向身旁郭嘉:“奉孝,刘玄德素有大志你我皆知,你先前还道该杀但不可杀,今日却让他独自领军前往兖州,那可就鸟入山林鱼入渊了。” “公达兄,此一时彼一时也,此事皆为主公之过,他若不与刘琦争寿春,我定会让主公将刘备困顿至死。” 郭嘉努努嘴,望着两人身前那道身影说道。 “奉孝,为何又成了吾之过失?刘玄德仁义之人,杀之不详,斩边让之祸可是让吾是心有余悸。 你们皆道他素有大志,可自虎牢关前我与他相识,如今八载,吾已是大汉司空,坐拥三州之地,还有你等良才相助。而他却还是兄弟三人,陶谦老儿白送他的徐州都守不住,有大志却无人可用,于大计何益?” 曹操回过头来,带着几分自信轻轻一叹,看向二人。 初平四年,自己一时冲动杀了边让,张邈和陈宫皆反,迎接吕布入主兖州。 后院失火,让正在讨伐徐州的他不得不回师相救。 这才让陈登和糜竺得以迎接刘备入主徐州,自己在士族豪门中的声望也是一落千丈。 “原来如此。” 荀攸微微颔首。 “主公,刘玄德现在虽无人可用,但大志在这八年却从未消退,主公欲与刘琦争夺寿春,一旦战事不利,刘玄德趁机图谋徐州,必为大害;而兖州主公经营日久,就算刘玄德有自立之心,也无法成事。” 郭嘉忍不住提醒道。 “奉孝深谋远虑,吾记住了。” 曹操看了一眼下邳城,吩咐道身旁亲卫:“来人,传令众将,大军依计行事。”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恨由心生 下邳城。 一处豪族庄园内,吕布拥着一名容貌绝美的女子步入长廊,看着前方持枪而舞的少女,嘴角笑意忍不住溢了出来。 “绮玲,快过来,姨娘给你擦擦。” 绝美女子从袖中取出一枚手巾,怜爱招呼到大汗淋漓的少女。 “哎!来啦!” 少女回头看见来人,收起手中长枪,蹦跳着跑到二人身前自豪道:“阿翁,姨娘,我练的如何?” “哈哈哈,不愧是我吕奉先之女,有为父少年之风。” 吕布大笑赞道。 “夫君。” 绝美女子为少女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责备看向身旁之人:“都是你整日让绮玲习武,一个女孩子整日舞枪弄棒,将来可如何嫁得良人。” “姨娘,绮玲怎会嫁不出去呢?阿翁不是将我许给了袁术之子袁耀么,只是半路又把我追了回来……” 少女随手抖了一个枪花儿,因为练武未披大髦的缘故,已然颇具规模之地微微跳动了两下,嘟着小嘴儿看向二人。 “绮玲,那袁耀绝非良配,为父将你追回也是为了你好。” 吕布抚着少女额头,慈爱说到。 “哼哼哼~” 少女抽了抽琼鼻儿,嫣然而笑:“我想也是,阿翁平时最疼女儿了。” 那可爱模样顿时惹得吕布和绝色女子大笑不已。 “主公,候成将军求见。” 一名亲卫进门禀报道。 “所谓何事?” 正在欣喜中的吕布头也不抬问道。 “回主公,候将军战马几日前不知所踪,今日竟领着一匹母马回来了,候将军欢喜不已,正要宴请诸位将军呢,我见他手中领着一樽瓷坛,想必是给主公送酒来了。” 亲卫笑着说道,喉头不自觉哽动了一下。 “什么?!城中粮草不足,某已禁止任何人饮酒酿酒,候成哪里来的酒水?!” 吕布猛然抬头,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瞪着亲卫。 方才还开怀不已的绝色女子默然退到一边,拉了拉站着未动的吕琦玲。 “主……主公,这个……属下……也……不知……” 被突然暴怒的吕布吓傻的亲卫磕磕绊绊道,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带某去见他!” 吕布大步流星跟随亲卫踏出后院,便看见一名身穿深色常服之人正在向他招手。 “主公,末将近日喜事登门,特来为主公送……” 候成举起手中酒坛,大笑望着出门而来的吕布。 忽觉眼前身影闪过,手中拎着的酒坛已不翼而飞,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 “哐啷!” 瓷坛碎裂的声音响起,酒水顿时撒了一地。 “侯成!你好大的胆子,某已明令禁止饮酒,你竟敢公然违抗军令!” 吕布怒视谢倒飞出近丈的侯成,好似要择人而噬。 “主公,末将知罪,请主公饶了末将此次,定不会再犯。” 侯成慌忙起身,一手按着胸前,压住喉头翻涌而起的丝丝甜意,跪在地上求饶道。 “哼!我禁酒而卿酝酿,你宴请诸将是为共谋我吕布乎?你若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某定将你斩于城头以儆效尤!” 吕布冷哼一声。 “末将不敢,请主公饶命!” 侯成头低的更低了,身体抖若筛糠。 “主公,候将军也是无心之失,战前斩将有伤士气,更是仇者快亲者痛之举,宫请主公收回成命!” 门外匆匆走来一名文士,看着跪在地上的侯成劝说道。 “公台,你来又所谓何事?” 吕布目光稍移,看向旁边的陈宫道。 “主公,不知发生了何事,曹军撤兵了。” 陈宫躬身禀报。 “曹军撤兵了!?” 吕布神色一喜,旋即皱起眉头问道:“公台,是否是曹军诱我等出城的疑兵之计?” “我已派三波斥候出城探报,皆未遇到曹军拦截,据抓到的曹军掉队兵卒言,荆州出兵庐江,由刘景升长子刘琦亲自领兵,袁术弃寿春而走,曹孟德不想让荆州染指寿春,大军已然向寿春开拔。” 陈宫带着几分疑虑道。 “哦?荆州出兵了,怪不得曹操连渠都不挖了,这刘琦帮了吾大忙啊!” 吕布眼中怒意尽散,布满欣喜之色看向陈宫:“公台,派人通传张辽、高顺、成廉诸将,整合城中兵马,出城追击曹军!” 曹操欲挖通沂水、泗水,水淹下邳,他在城头上看的一清二楚。 可惜城内兵马不足两万,四周被八万曹军围的像铁桶一般,他一出城便是万箭齐发,纵然他武艺超群也无法突破重围,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荆州出兵可谓解了他燃眉之急。 如今曹孟德要跑去争夺寿春,围城数月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也终于可以释放了。 “主公,这消息尚且不知真假,此时出兵,曹军定有防备,不如再打探几日,让曹孟德以为主公不会追击之后,再行出兵。” 陈宫思虑一番出言询问。 “公台放心,曹孟德围困下邳数月之久,此时却连即将开凿完成的沟渠也弃之不管,想必是刘琦已然进军寿春,我此时出兵,若能联合上刘琦,必能大破曹军。” 吕布摆摆手面向陈宫:“公台,此次我要你守好下邳,即使曹操有所防备,以吾之勇武,也能突围而出,下邳便是吾最后的去所,一切就托付给公台了。” “主公放心,宫必然会守好下邳!” 陈宫郑重点了点头。 主公总算有了长进,学会信任于他了。 “侯成,念你跟我多年,死罪可免,你为先锋为大军开路!” 吕布面无表情看向地上开口道。 “喏!谢主公不杀之恩!” 候成艰难起身,低头应下。 连他自己也未发觉,眼底因惊惧诞生的恨意,正在生根发芽。 ...... 成德前往寿春的官道上。 七万余荆州大军浩浩荡荡,旌旗飞扬。 刘琦与徐庶、刘晔二人并列而行。 远处,一骑拍马而至。 “郎君,二位军师,斥候于前方四十里发现曹军哨骑,有过交手,多亏郎君打造的铁马镫,我军斥候才未在交锋中吃亏。” 魏延跨在战马上,向三人行礼禀报道。 “前方四十里。” 刘晔略一沉思,目露忧色向刘琦:“郎君,看来曹操对我等已有防备,能如此之快越过寿春监视我军,必然都是骑兵,我军骑兵不足,是否要减缓些行军速度……”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刘琦看向前方之人:“再探,魏延,无论你用何等方法,务必探得曹军人马多少。” 步卒行军,最怕的便是遇到大规模骑兵骚扰。 追不上,摸不着,只能被动挨打,还手那是难上加难。 没有骑兵反制,减少损失的最佳方法便是组成矛阵,防止骑兵冲击。 可这样一来,行军速度难免会大大下降。 自决定讨伐袁术后,他便一直在购买征用战马。 可惜养马本就不足的江淮之地,马匹早就被袁术嚯嚯差不多了。 纵然他威逼利诱十八般手段使了个干净,也不过征得战马五百余,勉强可堪一用的驽马四百余。 这尚不满千的骑兵,全部被他划给了在庐江立下大功的魏延,直属听命于帅帐。 “喏!” 魏延领命而去。 徐庶却缓缓而道:“郎君,庶曾听乡人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之理’,今日情景,与此言何其似也,久守必失,我军本离寿春更近,若让曹军先入了寿春,我军再想攻城可就难了。” “哦?元直有何计可解骑兵不足之忧,快快道来。” 刘晔闻言扭头看着徐庶,连声说道。 “不知子扬可还记得,郎君曾制一奇物,名为火药,引燃之后威力甚大且有巨响。” 徐庶出言提醒道。 “那攻下临湘的奇物原来是郎君所制,晔略有耳闻,元直是说以火药震慑曹军战马?!” 刘晔惊讶看了一眼刘琦,回视徐庶道。 民间‘刘郎君请雷君下凡半日克长沙’之言流传甚广,他自然也是听过的。 但作为一个务实之人,他断然不会相信这等瑶言,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此物为刘琦所制他的确是第一次听说。 “不错!若能使火药在曹军骑兵阵中引燃,战马受惊,曹军不战自溃。” 徐庶看向刘琦:“郎君,现在只需一个破绽了。” “元直,计固然是好计。” 刘琦凝神看着徐庶:“不过元直,能独领一军之人,必是久经沙场之辈,曹军多半已知我军屯有火药,让这火药在骑兵阵中引燃怕是不易。” “的确不易,重赏之下,必有死士,重诱之下,人也会忽略一些东西。” 徐庶凛然,躬身而禀。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死士 百里之外。 一处山岗之上。 “吁~禀将军,荆州军已经开拔,五十里外发现敌军斥候,我等交手各有伤亡,所以不敢深追。” 一名骑将翻身下马,跪在了曹纯身前。 在二人身后。 皆是密密麻麻的马头,不下五千之数。 在寒风中喷着灼热的鼻息。 “各有伤亡?你等可是我千挑万选的百战精锐,怎会与荆州这些软脚兵打了个平手?” 曹纯皱起眉头,带着几分不满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 “回将军,末将也不知荆州兵为何变得如此悍勇,不少人甚至能立于马背之上,双手握剑,比起乌桓骑兵都更像乌桓人……” 骑将带着几分委屈低声说着。 自己这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幽州汉子,在与人决战之前尚需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握着兵刃。 而这帮久疏战阵的老爷兵,却已经学会了在马上骑射。 这让他到哪说理去。 “对了将军,末将突然想起来,荆州骑兵的马鞍与我等好似有些不一样。” 骑将忽然抬头看向曹纯。 “不一样?!” 曹纯更疑惑了。 大汉骑兵的马鞍都是一个模样,荆州军难道还能把它玩出花儿来不成? “正是,荆州斥候的马鞍下多了两个铁环,他们的双脚就是踩在铁环里的。” 骑将正在身前比划着两只铁环的形状。 谈话间。 又是一骑快马飞奔而至。 “报~启禀将军,我等绕过了敌军斥候,远远看见荆州军已加速往寿春前进。” 骑卒就来不及下马,急声而道。 “拿舆图来!” 曹纯一声冷喝,立刻有亲卫将一张羊皮卷送入他手中。 “哼!想拦住我军斥候仗着地利偷入寿春,刘琦,你未免也太想当然了些!” 曹纯随意扫过几眼,即刻起身望着身旁众人:“主公有令,绝不能让刘琦先入寿春,诸君,你我建功立业之日到了!” “谨遵将军之令!” 众将齐齐抱拳,声若洪钟。 “出发!” 一声令下。 五千铁骑洪流滚滚而动。 大半日后。 曹纯看着山脚下即将列好阵型的荆州军阵,眉头微微蹙起。 军容严整,肃穆无声。 作为沙场宿将,他十分明白,山下的士卒无疑有着精锐之姿,自己小瞧了连战连捷士气高昂的荆州军。 “叔父,敌军斥候派在四十里之外,我大军行踪早已被发现,突袭敌营已不可能,可否佯装撤军另寻战机?” 一名二十许的小将拍马凑到曹纯身前,望着山下军阵小声问道。 “子丹,主公和军师让我等来此为何?” 曹纯转头看向小将,眼角浮现一抹慈祥之色。 眼前这位小将原名秦真,年幼之时父亲秦邵便为救主公而死。 主公便将其收养为义子,改名曹真,取字子丹。 在曹府生活十几年,主公视若己出,成年之后便送来虎骑营中, 他也早已将把他当成了后辈,悉心教导,倾囊相授。 “回叔父,军师让我等监视荆州军动向,将其拖延在成德与寿春之间,待阿翁消灭吕布之后,抢占寿春。” 曹真认真回答。 “子丹,既然是我等目的是为拖住荆州军,你看荆州军现在还能行军否?” 曹纯指着山下望向曹真。 “叔父,我明白了!” 曹真恍然欣喜道:“只要我军驻在此处,荆州军便不敢行军,即使不用交战,也能起到拖延敌军之效。” “不错,只要我们在其视线之内,荆州军便只能扎营防守,就算他们有那可开山裂石的奇物,也砸不到我等头上来。” 曹纯欣慰而笑,接着道:“另外,成德前往寿春足足比下邳近上六倍有余,我军星夜兼程而来,士卒、战马皆需修整,即便接敌,也不是现在,为将者,当因地制宜,不可生搬硬套兵法所云。” “侄儿谢叔父教导。” 曹真恭敬行礼,退回一旁。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荆州军阵连着响起几声号响,顿时吸引了曹军众人的目光。 曹纯与曹真齐齐回头而望。 只见荆州军阵中,奔出数百匹战马来,后军缓缓而动,似是又要行军。 “叔父!荆州军这是要作何?” 曹真急忙扭头。 “壮士断腕!荆州军欲以几百死士拖延我军脚步,让大军继续前行。” 曹纯面色一凛,凝重下令:“全军戒备,准备接敌!” 传令兵匆忙而去。 “叔父,荆州骑军只有数百人,我们可有五千大军,他们又能阻挡我等多久,某到要看看,他们有几个百人队骑卒。” 曹真仰起头,扭了扭脖颈,眼中不屑之色闪过,跃跃欲试。 “子丹!古人言:猛虎搏兔,亦需全力,何况数百死士乎?尚未接战便轻视敌军,乃兵家大忌。” 曹纯厉声告诫。 “是,侄儿知错,万不敢再犯。” 曹真颔首认错,躬身道:“将军,末将请求迎战,为将军全歼来犯之敌。” 曹纯闻言一愣,有些迟疑。 宛城一役。 猛将典韦身死,两个侄子战死,兄长黯然神伤了很久。 现在曹真又请战,对面还是荆州死士…… 若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怎么和兄长交代。 “将军!敌军已至,还请将军早做决断,我军数倍于敌,末将定然会小心行事。” 曹真好似看出了曹纯心中所想,再次出言催促。 “也好,子丹你率兵四千迎敌,务必全歼敌军!” 曹纯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荆州骑军,不再犹豫,肃然下令。 荆州死士目测不过四百余人,他以四千骑迎之,十倍于敌,不可谓不重。 接敌之处距离荆州军阵至少六百步,抛石车绝对无法将任何物品抛出如此之远,没有后顾之忧。 只要曹真稍微小心些,绝无危险可言。 “喏!” 曹真面带喜色奔下山岗。 四千骑紧随其后,呼啸而去。 五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 两军越来越近。 “雁型阵,包围他们!” 曹真沉声下令。 十则围之,不仅可以攻城,野战也同样试用。 曹军骑兵立刻分为两股,向荆州军包围而去。 荆州骑卒为首之人看着包围而至的敌军,眸中一喜,带着几分决然吼道:“点火!” 说罢,从马腹取出一物,放在嘴边吹了吹,艰难伸手向马鞍后。 四百余荆州军纷纷扭头。 劲风吹拂下,一阵轻烟飘向天际。 山岗上。 曹纯看着那一阵飘起湛蓝轻烟,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刹那间。 他好似想到什么一般,抓起缰绳策马狂奔而吼:“子丹!快回来,有埋伏!” 可惜。 山下数千战马奔腾,他的吼声传不出百步,就被淹没呼啸的风声里。 “将军!” “将军,曹将军那里听不见的!” 身旁亲卫大惊,急忙纵马上前,拉住了自家主将的战马。 “快去通知子丹,不要包围荆州骑军,有埋伏!” 曹纯来不及解释,慌乱冲着亲卫喊道。 “将军,哪里有埋伏?荆州军没有援兵出来。” “是啊将军,就算有埋伏,现在两军相距已不足百步,来不及了。” 两名亲卫疑惑而望,不解看向曹纯。 是啊! 两军相距不足百步。 一切都来不及了…… “刘琦,你好狠!我的虎骑,我愧对主公,愧对子丹!” 曹纯忽觉眼前一黑,翻下马来。 “将军!” 数名亲卫急忙上前扶起自家将军,退往阵中。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曹真之死 “杀!” 曹真一声大吼,举起手中长枪,一马当先刺向迎面而至的敌人。 直到彼此能看见对方脸上的神色。 他看到了迄今为止最难以置信的一幕。 这个荆州骑卒应是在笑…… “阿翁,阿母,告诉二位小弟,孩儿今日一死,换他们进襄阳入学,我陈氏没落至今,总该有出仕之人了!” 他听见了眼前之人的呐喊。 接着。 他又听到了第二个声音。 “莲妹,记得告诉阿母,阿翁有救了,我也有大名了,叫王战,郎君说今日赴死的人,能分得十亩良田,五锭金子,还有耕牛一头,孩儿去了,不要想我,呜呜呜……” 这次是哭腔。 曹真突然有些慌了。 这群人呐喊者有,惊慌者有,痛哭者有,可是就无一个后退的。 这一刻,他看见前面那双眼睛已经在死死盯着自己。 来不及多想,本能的刺出长枪,将身前之人扎了通透。 可那人却没有坠马。 他的双腿,在两根草绳的牵绊下,早已与马鞍连为一体…… 那人嘴里大口吐着鲜血,嘴角却依然含笑,任由长枪穿过他的身体,伸手抓向他的脖子,意欲将他拽下马去。 曹真来不及抽出长枪,急忙拎起马缰避让,咽下一口唾沫咒骂了一句:“疯子!” 耳畔不知从何时多出一丝‘哧哧’声响。 一股刺鼻之味随风而至……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宛如一道惊雷劈在曹真心头。 “唏律律~” 胯下战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将猝不及防的他掀落马下。 这从未听过的巨响,显然是父亲和叔父说过的荆州军独有奇物。 曹真顾不上嗡嗡作响的耳鸣,急欲翻身而起,却见眼前两只马蹄在视野之中越来越大…… 他心中一惊。 一个翻滚正要躲避落下的马蹄。 忽觉肩侧多出一物,挡在了他想要躲避的必经之路上。 “吾命休矣!” 曹真心底一叹,闭上双眼。 叔父告诉过他无数遍,在骑兵交战之时,比起被敌卒捅了个对穿,坠马才是最可怕的事,它只会让你死的更加痛苦…… “噼啪!” “啊~!!!” 胸骨断裂之声带来的剧痛,让曹真忍不住嘶吼出声,睁开双眸,目眦欲裂。 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却再也不得动弹。 又一匹受惊的战马狂奔而至。 后蹄带翻了他的的身体,也他看到挡住他最后一丝生机的东西。 是一个只剩半截的身躯,还伸着弯曲的手臂,腰间还插着一根鲜红而熟悉的长枪。 “想不到某最终还是死于你手。” 曹真已然无神的眸中闪过一丝释然。 …… 山下。 刘琦目望前方,眼角微润。 “郎君,慈不掌兵,欲成大事,当不拘小节。” 徐庶上前一步。 他也不知道如何劝这位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有些心地良善的主公。 只能把心中所想一一道来。 “元直,你无需劝我,我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刘琦镇了镇心神,敛颜正色道。 “郎君,你若是不愿再看,不妨前往后营歇息一番,善后之事,自有魏什长和黄将军去做。” 刘晔也轻声说道。 “不!不用,琦要看着我荆州健儿走完最后一程!” 刘琦头也不回道:“子扬,我四百荆州健儿的姓名籍贯,还有他们的要求都记下了吧。” “回主公,都记下了,没有大名者,由晔临时而取,登书造册。” 刘晔躬身而答。 “嗯,此事回到荆州,由你亲自督促各郡县官长操办,不得有一人遗漏,但凡有官吏敢克扣贪污者,不问缘由,先诛全族!” “唯!” 二人不再言语。 静静望着各处传来爆炸之声的曹军军阵,还有四散奔逃的曹军骑卒。 小半个时辰后。 “郎君,末将和魏什长该去了。” 黄忠看了一眼战场之上,和魏延一起来到刘琦身旁禀道。 曹军四千余骑兵,被火药炸死炸伤者不多。 因战马受惊落下马背践踏而死者却不计其数。 到处都是无主的战马在狂奔嘶鸣,此时过去,显然还能收获不少战马。 “好!兴霸,山上敌军未乱,多半是曹操手下虎骑统领曹纯曹子和尚在阵中,你率步卒压阵,防止山坡上剩余敌军冲阵!” 刘琦看着山头剩余的曹军骑兵,沉声下令。 曹操既然派这么多骑兵拦截于他,曹纯这位虎豹骑一代目不可不防。 “喏!” 黄忠、甘宁和魏延三人齐齐而应,领命而去…… 山坡上。 曹纯幽幽转醒,坐起身来问向左右:“山下战况如何?” “回将军,那些荆州死士不知带了何物,连他们自己身子都没了,还能发出巨大声响,我们战马都发狂了,根本打不了……” 亲卫哭丧着脸。 他们终于明白了将军那句有埋伏是何意。 “扶某去看看。” 曹纯轻声道。 “喏。” 两名亲卫小声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曹纯的胳膊,扶到坡前。 看着半坡严阵以待的荆州步卒,还有数百名骑着战马牵马的荆州骑兵。 “你等可看见曹真是死是活?” 曹纯忍住心口直冲肺腑的咸甜,问向亲卫道。 “回将军,战场实在太过混乱,我等实在未看清曹真将军是否逃脱……” 其中一人迟疑答道。 “不知就罢了,撤!” 曹纯深深看了一眼荆州军阵,大步回头。 “将军!我们想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不错,荆州骑兵现在乱作一团,我们至少冲一次阵,也让他们知道我等虎骑之威!” 两名亲卫抿着嘴,攥起拳头望着曹纯道。 “荆州军已有防备,我军只有千人,冲阵杀死几个荆州士卒毫无意义,你们是虎骑最后的骨血,不能死在毫无意义之事上,回去禀报主公,让他早做防备才是我等该做之事,你们可明白了?” 曹纯回头向二人解释道。 “明……明白了。” 二人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明白了就撤!” 曹纯翻身上马。 看着转身而去的曹军骑兵。 徐庶带着几分惋惜看向刘琦:“郎君,曹军撤了。” “嗯。” 刘琦轻轻点头,下令道:“来人,去告诉甘将军,让他就地掩埋尸体,我荆州健儿遗体单独掩埋,勿要让野狗拖食了去,待我等凯旋归来,再为他们立碑祭拜!” “喏!” 亲卫领命而去。 “呜呜~呜呜~” 前进的号角声再一次悠扬响起,荆州军缓缓开拔,向寿春挺进。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高人 七日之后。 寿春城尚在十里开外。 一名身着百姓衣裳的骑士拍马而至。 “启禀郎君,寿春城内秩序井然,市集商铺皆未关门,有民壮兵丁巡视城中,没有丝毫乱象,卑职听百姓言谈,似是仍有命令从袁术宫中下达。” 骑士翻身下马,来到刘琦身前禀道。 “两位军师,看来袁术临走之时留了一位能人啊。” 刘琦眼中惊奇一闪而过,回头看向刘晔和徐庶。 “既是从宫中下达,多半是袁术亲属,袁术此人任人唯亲,若是旁人他不会放心。” 刘晔稍作沉思肯定道。 “子扬此言有理。” 刘琦点点头。 他记得孙策打下丹阳郡后,本可就地任命丹阳太守。 可袁术偏偏以孙策年龄尚小为由,让弟弟袁胤做了太守。 后来袁术称帝,孙策反他反的这么干脆,未必和此事没有干系。 “郎君,既是袁术亲属,你还是去见一见为妙,寿春城被袁术修了无数高台,若是无人引路,城中钱粮恐怕一时难以找到,万一再被人趁乱点把火……” 徐庶嬉笑言道一句。 “哈哈,我也正有此意,若被元直你一语成戳,我就罚你十年俸禄!” 刘琦大笑回头下令:“传令大军原地扎营,魏延率骑兵随我先行入城!” “喏!” 魏延手臂一挥,千余骑卒策马而去。 与曹军一战。 他们从战场牵回千余匹战马,现在荆州军有骑卒两千余众,骑军雏形初成。 他这个代骑兵统领也算真正有了点模样。 两千余骑奔至寿春城护城河前,远远便瞧见对岸,官吏士绅已跪了一地。 为首者竟是一面白无须,身穿内侍服饰的中年宦官,在人群中尤为惹眼。 “我等奉公主之命,恭迎刘郎君,城内府库皆以封存……” 看到刘琦近前,宦官尖着嗓子上前,谄媚笑道。 公主?! 袁术的女儿? 袁术竟然留的亲女儿看守宫殿,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就是不知道这位公主是那已出嫁的长女,还是孙吴的那位袁夫人。 “她现在何处?带我去见她。” 刘琦心中想着,颇为满意扬了扬手中马鞭:“进城!” “郎君且慢!公主让奴婢告知郎君,郎君若要入城,需答应她三个条件,不得强迫百姓从军,不得抢劫百姓财物,不得淫掠城中女子,否则她就一把火烧了府库。” 宦官战战兢兢起身,拦在了刘琦马头之前,低头匆忙说道。 额头之上。 冷汗已是滚滚而下。 “她这是在威胁我?!” 刘琦话语森然,悄然回头瞪了一眼徐庶。 徐庶忙捂嘴扭面,惹的身旁众人皆笑而不语,好在寿春官吏士绅都低着头,没有人看见他此时的囧状。 “郎君!不关奴婢之事,奴婢只是传达公主之意,如若不然,性命难保啊!” 宦官‘噗通’跪倒在地,以头垂地哭诉道。 “她能杀你?你便欺我荆州军手中战刀不利?!” 刘琦冷哼一声,嘴角微动。 “郎君,此等不识抬举之人,留着何用!” “锵啷~” 魏延拔马上前,朗声而道。 拔刀便要斩下。 却听前方忽然传来一句清脆之声。 “住手!” 刘琦和众人抬头而望。 只见一辆马车从城门内驶出。 一名十二三岁的小萝莉站在驾车之人身后,气鼓鼓瞪着他。 “刘琦!我以为你身为荆州牧之子,必是温文尔雅、心地良善之辈,想不到竟也是如此冷血无情之人,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简直……” 小萝莉一口气没说完,换了口气接着道:“简直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禽兽不如!驾!” 刘琦一声冷笑,策马狂奔上前,直奔马车而去。 “你……你要做何?!” 小萝莉惊恐瞪大眼睛,望着越来越近的刘琦,连躲避也忘了。 “自然是做禽兽不如之事!” 刘琦迎面而至,脚踩马镫,弯腰将小萝莉搂上战马,奔向城内。 城外。 寿春众吏和荆州士卒呆了一片…… “军师!劳烦你二位约束军卒,我等去保护郎君!” 魏延抱拳急道。 “魏什长速去,这里交给我二人便是。” 刘晔挥了挥手。 “多谢!” 魏延领着数十名亲卫向城内追逐而去。 “子扬,少见郎君如此急色,莫不是郎君喜欢……” 徐庶看着城门内已然消失不见的身影,轻声笑道。 “元直!为人臣者妄加揣测主君喜好,孰为不知智。” 刘晔连声打断徐庶之言,凝望城门道:“吾看郎君是十分欣赏这袁术之女作为才会如此,只是郎君正直血气方刚之年,主母又尚未过门,就怕那袁术之女天葵未至……” “子扬兄怎对女子之事如此了解?” “等元直你将来娶妻生子之后,自有人告知于你!” 刘晔颇为无奈瞪了一眼徐庶,眉宇爬上几分忧色。 郎君今日如此放荡不羁,也不知意欲何为。 若是袁术之女真出了事,这可要被天下口诛笔伐的。 “二位先生放心,我观刘郎君目光清明,鼻息沉稳,只是因我家小娘弗了他面子,又不好在此发作,这才将小娘虏进城去,应是不会有先生担忧之事,呵呵呵……” 原本在地上跪着的中年宦官此时已爬起身来,谄笑中带着几分精明望着刘晔和徐庶。 “你怎知晓?!” “我等谈话你都听见了?” 二人惊讶中带着几分囧意望向地上的宦官,近乎同时问道。 “两位先生,奴婢是阉宦,不懂察言观色在宫中就难以活命,自没了根儿啊,不知怎的,也耳聪目明了不少。” 宦官伸手指向刘晔道:“正如这位先生所说,奴婢跪下之时还有几分担忧,不过察觉刘郎君的话,还有那位魏什长的刀俱无杀意,也就明白刘郎君应是欣赏我家小娘作为的,奴婢也不会丢了小命儿。” “受教了。” 徐庶和刘晔对视一眼,齐齐行礼。 此人在跪地之间就近乎把郎君当时心境看了个通透。 显然当时的恐惧害怕之意都是做给他们看的而已。 不知郎君有没有发现,他们竟是丝毫未有察觉。 高人! “二位先生切莫如此,奴婢当不起,这就带你们去屯储钱粮之地,不瞒你们说,奴婢侍候袁家二十多年了,实在架不住小娘的请求,才又带她折了回来……” 宦官连忙摆手,迈步走向带小萝莉出来的马车。 荆州骑兵紧随其后。 城门口,跪在地上众多吏绅望着引兵入城的中年宦官,眼中妒色闪过。 自家主子成了刘琦的陪房,这条老狗立刻就成了荆州众将的座上宾,真是让人羡慕……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袁家萝莉 寿春城主街上。 一位俊郎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怀中抱着一个倾国倾城的萝莉,身旁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亲兵护卫。 引得不少少女眉眼含春,幻想坐在马前之人是自己,也有人已经敲打起身旁的男子。 怀中萝莉好似也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红扑扑的脸上多了几分娇羞更显俏丽。 唯有刘琦。 此刻只觉坐下马鞍宛如针毯。 还没和未来的正妻正儿八经说过话,自己先抱着其他女子在大街上浪了,还被这么多人看见。 这下回到荆州可怎么交代? “刘琦,你何时放我下来?” 萝莉扬起小脸儿问了一句,又很是紧张的低下头,躲避着大街两侧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 刘琦低头问道怀中萝莉。 “袁倩。” “年岁多大?” “你问这个作何?” 萝莉抬头翻了个白眼,才用小如蝇呐的声音道:“十二,过完年就十三了。” 刘琦闻言心中一凉。 汉代女子十三岁嫁人的数不胜数。 自己想用不和小学生吵架的理由和黄月英解释怕是说不通了。 “那三个条件是你想出来的吧,现在你可想明白自己错在何处?” 刘琦再次开口问道。 “嗯,不该让全伯在城门前跟你提条件,更不该堵在城门骂你,你是一军之将,威严不可失。” 袁倩点点头轻声说到,忽然回头盯着身后之人:“刘琦,你不杀全伯可好,是他带倩儿逃回来的,只要你不杀他,倩儿什么都愿意做,他是倩儿唯一的亲人了……” 两行清泪顺流而下,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看着哭成梨花带雨的小萝莉,向来不擅长应付女生流泪的刘琦不禁一阵头大,忙道:“我不杀你全伯,只是吓唬他让你现身而已。” “你如何知道我在城门内?” 袁倩泪眼婆娑眨巴着眼睛问道。 “我并不知你在城门处,只是想你这位全伯身为宦官却站在众吏之首,显然是袁府心腹,又能替你传话,定与你关系匪浅,你既连怜惜全城百姓之命,又怎会不顾亲近之人的性命呢?” 刘琦耐着性子解释。 “原来如此。” 袁倩这才破涕而笑:“所以你便让这位魏将军动手,若我不现身你还能叫住他?” “自然,我又不是那般冷血无情,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之人。” 刘琦借着袁倩之话顺嘴说道。 “咯咯咯~” 袁倩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开口道:“我知道,阿翁逃往豫州是想投奔我那位伯父,但阿翁与伯父不睦天下皆知。我又是阿翁唯一的待嫁之女,与其寄人篱下不知被伯父送给何人作礼,还不如回到寿春,或许还有选择的余地。” 刘琦默然不语。 在他的记忆里,袁术投奔袁绍并没有成功,被曹操截在了兖州。 不过因为他这只蝴蝶翅膀的煽动,汉末已然发生了些许改变。 袁术提前了半年投奔袁绍,袁倩也因为寿春充足的钱粮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寿春更是已被荆州所占,现在他也不知道袁术是否渡过黄河。 不过他知道的是,一旦袁术投奔成功,袁倩的命运多半会如她所说的这般。 袁绍接纳袁术无非是因为想要得到玉玺,这位死要面子之人应该也不会背负杀弟之名。 但袁术的家眷,命运可就不一定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刘琦,你带我回荆州吧,倩儿很乖的,不会招惹麻烦,也不会与众位姊妹争宠,只要有一个遮风避雨之地,若还能有一个孩儿相伴,能太平安康渡过一生便知足了……” 袁倩扬起小脸儿看了一眼身后之人的下巴,身子微微往后依靠而去。 感受怀里娇小柔软的身躯,刘琦心头微微一颤。 历史上的袁夫人一生无子,却深得孙权宠幸,步练师死后曾一度想立她为后,多半就是因为她这种不争不抢的恬淡性子。 他只是没想到,这本该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在袁倩十二岁时就定下了…… “倩儿,待战事结束,我带你回荆州,不过,未来很长,你才十二岁,不用这么早做下决定,现在我送你回府歇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勿要多想可好?” 刘琦攥紧了手中马缰。 大姊早已出嫁,如今家中只有自己兄弟三人,多个妹妹倒也不错。 至于如何给黄月英解释。 车到山前必有路,能走一步是一步吧。 “好,我听你的。” 袁倩轻轻笑着,身子用力往后仰了仰。 “驾!” 一声轻呵。 数十骑战马抬起了马蹄,直奔城中那座最大的府邸而去。 …… 踏出袁术修建的宫殿。 刘琦看向身旁之人道:“魏延,加派人手,寻找袁术藏匿的钱粮所在,寿春袁术经营多年,绝不会将全部俱屯于府库之中,此处就暂时不要打扰,再派人通知甘宁黄忠,大军入城修整。” “喏!” 甘宁刚刚应下,便听不远之处,已然传来两声轻呼。 “郎君!” “郎君!” 有二人联袂而来,正是徐庶和刘晔。 “元直,子扬,你们来的正好,依你二人之见,袁术会将钱粮屯于何处,我问过倩儿了,她只知府库,不知其他。” 刘琦带着几分焦急道。 城内府库中的钱粮,早已被袁术运走大半。 剩下的钱粮根本不足以支撑荆州军继续征伐所需。 若还靠荆州运粮,沿途消耗就要超过运来之粮,这代价可就太大了。 “郎君,不知这倩儿是何人?” 徐庶望望刘晔,嘴角撇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徐元直!你要再拿主公开刷,我可要治你之罪了,倩儿就是袁倩,袁术之女,行了吧!” 刘琦微愠瞪着徐庶。 “庶知罪!” “主公勿恼,只因主公担忧之事,早有人助我等解决,所以元直才会有心与主公打趣。” 刘晔从怀中取出一份舆图,指着图上几处标记地点道:“城南城北祭坛下,还有城东筑起的高台中,皆有袁术藏匿的钱粮铜铁,还有其他几处……” “而且我等已去查验过,皆为实物!” 徐庶也笑嘻嘻接过话茬。 “哦?元直子扬,你二人为何知晓此处屯有钱粮所在,有了这十余万石军粮所在,迎战曹操也心中不慌了。” 刘琦接过刘晔手上钱粮多少都标注了的舆图,惊讶不已看向二人:“难不成是那位宦……” “郎君慧眼如炬,刘晔佩服,正是此人告诉我等袁术藏匿钱粮之处所在。” 刘晔笑眯眯恭维道。 “哪有什么慧眼如炬,我只是想到能带着倩儿从袁术眼皮子底下溜走之人,又岂会是简单之辈,稍后刘琦再去亲自道谢。” 刘琦带着喜色再次对魏延道:“另派轻骑哨探,前去接应探查下邳近况的我军细作。” “我亲自前去!” 魏延再应。 只听“哒哒”马蹄声又从身后响起。 甘宁熟悉的大嗓门随之而来。 “郎君!前往徐州的细作回来了,累倒在城外大营,消息倒是说出来了,曹操把吕布围在了下邳城南三百里外!”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陷阵之志 黄昏下。 残阳如血。 山坡上,两只衣甲迥然各异的军伍,又一次撞在了一起。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喝!” 一排身披重甲的悍卒移开左手大盾,左手三尺阔剑重重向下劈斩而去。 剑刃所至,血雨纷飞。 数十名红衣黑甲的曹军步卒应声而倒。 “杀!!” 看着前面的同袍齐齐倒下,后排曹军步卒们犹豫了一瞬,群情激愤吼叫着冲了上去。 一名红衣黑甲的步卒红着双眼,趁着前方大汉尚未回盾的空挡,将手中长矛奋力往大汉的脖颈处刺去,那是最为致命且又未披甲的地方! 眼看就要刺中,步卒心中一喜,却感觉手中长矛一顿,这是刺在硬物上的触感。 他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收不住向前扑去,定睛而望,却见又一面大盾从大汉露出的空挡中推了出来,将他的矛尖挡在盾外。 大盾后,露出一个狰狞的面孔。 腰腹间的突然传来的剧痛感让他明白,自己应该是受伤了。 然而还未等他低头,自己的身体就轻飘飘飞了出去。 恍惚中,他看到那个狰狞的面孔收回了手臂,手上依然是和杀死他同袍一模一样的阔剑…… 两排身披重甲的大汉交替掩护而进,红衣黑甲的步卒们少有一合之将,步步后退。 “丢你老母!乃翁今日运气不好,竟然抽到左翼对上了这群杀神,还是右翼舒服,不用怎么打就能抗到收兵,呸~” 一名身穿都尉军服,手按剑柄的武将吐了口唾沫,吩咐道身旁亲卫:“钱三儿,去告诉弟兄们,不要蛮上,他们又不会下山,咱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趁机冲出去就成!” “喏!” 亲卫领命而去。 “丢你老母!不到千把人硬是打出了一军的威势,已经十天了,还是围不死,眼看都要过年了,这仗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都尉看着半坡上的战场,轻叹了一句。 他还不知道。 就在他身后数里大营的瞭望塔上,也有三人盯着这面战场。 …… “公达,奉孝,陷阵营真乃天下锐士也,若是这高顺能为我所用,那该多好!” 曹操大赞了一句,望向左右二位谋士。 “主公,据侯成所说,他已说服了魏续、宋宪一起,愿寻机降于主公,这高顺乃是愚忠之人,若无吕布之命,他是断然不会降于主公的,这陷阵营,主公还是别想了。” 荀攸毫不留情打断了曹操的念想,拱手说道。 “不错,吕布的陷阵营,主公的虎豹骑,皆为天下精锐,可都是无数钱粮堆出来的,就算这陷阵营降于主公,以许都现在的府库恐怕也难以供养。” 郭嘉也是摇了摇头,诚恳进言道。 “哎~也不知道子和那里怎么样了,若他能拦下刘琦,让吾先入寿春,吾也要建一支陷阵营出来!” 曹操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后方。 却见地平线上。 忽然多出几道影子。 接着,那影子已然越来越多,‘隆隆’马蹄声也随之而来。 “奉孝,你眼神儿好,你快看看,那是不是子和回来了!” 曹操急忙招呼到身旁之人。 荀攸和郭嘉连忙回头而望。 “不错,是我军的旌旗,为何看起来只有千余人……” 郭嘉手搭眉头挡了挡夕阳余光,带着些许疑惑道。 “千余人?!” 曹操疑了一瞬,立刻满面喜色道:“难道是子和大破刘琦,特地遣人回来报捷?走走走,我等快去迎接于他。 荀攸眉头一皱和郭嘉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忧色。 他们可没这位主公这么乐观。 若是报捷,几个人回来就够了,哪里又需要千余人? 只回来这些人,只能说明不是惨胜,就是大败! “公达兄请。” “奉孝,这个时候你我就不要谦让了,赶紧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吧。” 二人跟随着曹操的脚步,顺爬而下。 “子和,子丹,你们可是大破刘琦,特意回来与我报捷……” 曹操领着一众心腹和亲卫跑出寨门大喜问着。 可越往前跑一步。 他脸上的喜色便减一分。 在这支熟悉的虎骑身上,他未感受到半分胜利的喜悦。 只有死气沉沉和数不尽的沮丧。 直到看见盔甲歪斜、眼中含泪的曹纯,还有早已精疲力尽只是强打精神站立的士卒。 曹操才疾步上前盯着曹纯道:“子和,子和,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不见子丹?!” “主公,曹纯对不起你,是我轻敌,中了刘琦诱敌之计,子丹不知所踪,五千虎豹骑也只剩这千余人……” 曹纯跪在曹操膝下痛哭流涕。 “子丹不知所踪?!!五千骑卒也仅剩一千?!!” 曹操闻言愣神。 双目发直重复了一遍。 “主公,曹纯甘愿一死赎罪,还请主公务必小心刘琦手中那奇物,此物定不会大,还可分散而装。” 曹纯摘下头盔泪眼望着曹操道。 曹操忽然以手捂头,身子摇摇欲坠。 “子和将军,快!主公头痛症又犯了,你快背主公进大帐!” 郭嘉和荀攸连忙上前扶住曹操,急呼曹纯道。 曹纯顾不得再哭,丢下手中头盔,急忙背着曹操入了大帐,放在铺着貂皮的榻上。 “速叫华先生过……” “慢着!” 荀攸正欲吩咐帐外亲卫,只见曹操已然直起了身子,端坐在椅子上。 “兄长,你无碍?!” 曹纯擦了擦眼角,惊喜看向曹操。 “你此次大败,损兵折将,还当着那么多人之面哭嚎,生怕让吕奉先不知吾大败而归么?!” 曹操冷哼一声。 “主公,曹纯知罪。” “你当然有罪!但不是现在,你一如此老成之人,怎会轻易中了刘琦诱敌之计?还有那奇物,也说说。” 听到曹操质问。 荀攸和郭嘉也不禁望了过来。 “回主公,末将本不欲和刘琦接战,只想迫使他原地扎营不敢行军。谁知他竟然派出数百骑兵向我大军攻击,我知其为死士,见那些骑兵和战马身上空无一物,以为未带那爆炸奇物,便让子丹率兵迎敌,谁知接敌之后……” 曹纯顿了一下,眼泪又留了下来:“我军战马初听巨响,未战自乱,子丹也不知所踪,末将以为,那奇物定可藏匿于马鞍和士卒衣服之内。” “又是这奇物,哎~” 曹操一拍大腿,忽大手一挥望向帐外:“来人,把华医匠给吾找来!”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突围之计 这一声令下。 账内三人皆是面面相觑。 “主公,你头痛症未犯,叫华医匠来作甚?” 还是郭嘉开口问起。 “吾方才想起,方才我等既能在瞭望塔上查探山上,谁知吕奉先又不会在山上看着吾的帅帐呢?子和新败,刘琦兵锋待定。” 曹操目带忧色道:“我怕是等不及吕奉先粮草耗尽了,不如将计就计,假装吾真的病倒,引那吕奉先主动来攻,无论来与不来,明日巳时,与吕奉先决战!” “主公英明!” 荀攸拱手而笑,看了一眼帐外道:“既然诱敌,那就不妨做的真切些,此时天色渐晚,待天黑之后,攸便吩咐亲卫营燃起火把围大帐走几圈。” “去吧!” 曹操欣慰而笑。 不多时。 一位身背医箱老者匆匆而来,进帐急问:“可是曹公风涎又犯?” “并未,华佗,此次吾叫你来,只是做给吕布看的而已,不过你道吾这头痛病症名为风涎,可有根治之法?” 曹操笑着从坐椅上下来,笑问面前老者道。 这头痛之症折磨他多年,他也不知何时会犯,犯起来就头痛难忍,无人知道此症为何,所以这么多年也是无药可医。 军中皆言这位华医匠医术高明。 正好他还知道此病症之名,他也趁此机会问问。 “回曹公,风涎之症,药石不可医,唯有取出风涎,曹公头痛之症自愈。” 老者淡然而道。 “华医匠之意,这风涎乃是一物?” “不错。” “难不成此物在吾的头颅之内?” 曹操一指脑门,面色大变道。 脑袋里多出个不该有的东西,这谁顶得住?! “华先生,不知这才头颅内的风涎又该如何取出呢?” 郭嘉愣了一瞬,目光在曹操和华佗之间徘徊道。 “自然是打开头颅,将风涎取出后再缝合起……” 华佗说着一手握拳,另一手为掌从拳头中间划开来道。 话未说完。 帐内已响起一句勃然大怒。 “一派胡言!打开了头颅,又岂能如衣服般缝合而上,人岂有存活之理,你莫非是吕奉先派来的细作?!” 曹操怒气冲冲盯着华佗,喊到帐外:“来人,把妖言惑众之人给我拖下去,砍了!” “喏!” 两名亲卫掀开帐帘。 “曹公!华某之言,句句属实,开颅之法,与肌肤划破包扎痊愈之理相同,只要方法得当,曹公头痛之症可一劳永逸啊曹公。” 华佗忙跪地挣扎道。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钻研一生的医疗之术,竟然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拖下去!” 曹操厌恶而道。 “主公,华医匠开颅之法有待商榷,可他医术高明,救活过不少将士,于我军有功。” 郭嘉忙上前求情。 “奉孝!此事你无需多言,焉知他是不是故意借此接近于吾,害吾性命?” 曹操一挥衣袖,不容拒绝道。 “主公,就算要斩,也待战事完毕,我军回师许都之后,此时杀之于恐对军心不利。” 郭嘉再劝。 曹操思衬一番,才缓了缓神色望向亲卫道:“好吧,那先着人看押起来,待吾回师许都,再行处斩!” “喏!” …… 夜幕降临。 一轮弯月若隐若现挂在天际。 山上的帅帐内。 吕布坐在首位,张辽、曹性、高顺、侯成等一众武将分列左右。 气氛有些凝重。 原以为此番追击是痛打落水狗,却不成想只是从一个牢笼逃到了另一个更小的牢笼而已。 这里没有坚固的城墙、没有女人。 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和随时都会攻上来的敌军。 “主公,我军被困在此地十余日,曹军攻打尚未尽全力,我军粮草却已告急,再这般下去,用不了三五日,兵卒不战自溃,当尽早拿个主意才是。” 大帐左侧。 一位相貌敦实的武将起身禀道,正是陷阵营主将高顺高伯平。 “悔不该不听军师之言!” 吕布一锤桌案,愤然起身道:“曹孟德这老贼,欺人太甚!大不了明日,某就与他决一死战,我吕奉先就算死,也要扒下这老贼一层皮下来!” “主公,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切勿说这等丧气之话。” 又一名武将开口。 吕布却是闻言大喜,急忙看向说话之人道:“文远,你可是有了计策让我军摆脱此番境地。” 他虽莽撞易怒,却也知道自己手下这几个将军中,唯有张辽、高顺才是能独领一军之将。 可是高顺说话劝谏从不顾及他的想法,让他尤为不喜。 张辽就不一样。 不仅有勇有谋,还会揣摩上意,这样的下属谁又不喜欢呢。 “让主公失望了,辽也尚未想到破局之计,唯有期待宣高兄能早日领军到下邳,从军师那里得知我军动向引兵而救吧。” 张辽躬身禀道。 现在主公的盟友不是被曹操击败,就是太远,现在唯一能指望尚的,唯有那位泰山贼帅,臧霸臧宣高了。 “哎~都怪某走的急,忘了通知于他。” 吕布也是长叹一口气。 大帐内又再次沉寂下来。 “报!启禀主公,我等暮色时刻见到一支骑兵从南而至,现在曹军大帐似是出了事……主公是否要亲自看看……” 两名亲卫出现在大帐门口,带着几分为难之色道。 “哦?!我也再道打了这些日,为何不见曹军骑卒,原来是被曹孟德这老贼派了出去。” 吕布眼前一亮,望向众将迈出步子道:“莫不是骑卒吃了败仗,把这孟德老贼气出个好歹来,诸位,不如我等一起前去一观?” “谨遵主公之命!” 众将齐齐抱拳起身。 一起来到帐外。 只见山下曹军大营一处,无数火把将其照的灯火通明。 还有点点火光进进出出,隐约还能顺着风声听到营寨内的惊慌呐喊。 “哈哈哈,难不成真被某猜中,曹贼果然被气了个够呛一病不起?若真如这般,我等的机会可就来了。” 吕布定睛看了一眼山下之地,哈哈大笑道。 “那处虽为曹孟德大帐所在,不过曹贼奸诈异常,主公已中过曹贼一计,万不可再莽撞行事啊。” 高顺忙单膝跪地道。 “伯平!你方才道我军不过三五日之粮,文远尚无破局之策,你有何计速速道来。” 吕布脸色一沉,冷声言道。 “顺……顺也无良策……” 高顺默然低头。 “既无良策,我军又余粮不足,趁曹营动乱之际我军突围有何不可?” 吕布厉声呵道。 “主公,伯平也是好心……” 张辽拱了拱手上前小声道。 话未说完。 人却已经被向后推去。 “主公所言极是,与其在山上坐以待毙,还不如趁曹营有乱突围出去。” 侯成挤上前去,大声对吕布说到。 “不错!末将也以为候成言之有理!” “末将也愿意突围!” 魏续和宋宪随之出言。 “好!传令大军,三更造饭,五更随我冲阵突围!” 看见手下三位大将都赞成自己突围的想法,吕布心中底气又足了几分下令,转身而走。 “喏!” 侯成与魏续宋宪齐齐而应,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 “喏!” 高顺和张辽二人无奈应下,跟在最后。 正文卷 第三十章 袭营 五更时分。 天色尚暗,几支不过数十人的队伍从山上悄然而下。 人衔草,马衔枚,在曹营外不远处蹲下身来。 曹营之中,寂静一片。 哨塔上的两名兵卒抱枪在怀,不住点头打着瞌睡。 “咻!” “咻!” 伴随着两声弩弦轻响,哨塔上的兵卒闷哼两声,不再动弹。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起身望了望两侧动静,点了点头,从身后摸出一个竹筒,冲着山上绕了绕。 竹筒内,燃着一柱檀香。 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明亮。 “曹性已经得手,诸将速去备战!” 吕布看着山下传来的信记,收回踩在岩石上的马靴,近乎一跃而起,兴奋而道。 “喏!” 众将齐应。 几条火龙从山上蔓延而起! 战鼓雷鸣,杀声震天。 曹营之内,终于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惊慌失措声四起。 吕布一马当先,冲至曹军营寨之前,一槊挑飞护营木栏,直奔曹军帅帐,身后数百铁骑相随而至。 望着越来越近的帅帐,一路遇到的阻拦更是微乎其微。 “主公,有些不对……” 张辽纵马至吕布身旁忙道。 可此时吕布眼中的灼热愈来愈盛,丝毫未察觉张辽提醒,怒吼一声:“曹贼受死!” 却听一声号响。 前方涌出无数推着栅栏拒马的兵卒,挡在了帅帐之前。 身旁军帐内。 一个接一个甲胄俱全兵卒鱼贯而出,将他们紧紧包围在中间。 “哈哈哈!吕奉先!某不过略施小计,你便又匆匆赶来赴死,世人皆道你有勇无谋,可见一斑!” 一身披红髦者在众人簇拥下,从帅帐内漫步而出,捋这颚下长须放声大笑。 “曹贼!果然又是你奸计!” 吕布拎起马缰,长槊指着曹操厉声道:“今日某誓杀汝!” “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曹操冷笑一声,吩咐到左右:“曹纯、曹仁、许褚、乐进、李典、徐晃听令,替某拿下吕奉先,死活不论!” “喏!” 被点名六将应声出列。 虽然以多敌一有失斗将公允,但主公军令如山,吕布武勇他们也无比清楚,单打独斗不是对手。 更别说骑军新败,那刘琦更是占着寿春虎视眈眈。 与性命相比,面子能值几个钱。 “吕布受死!” “某徐公明来也~” “……” 六将翻身上马,各使兵器杀将而至。 “虎牢关下,尔等个个畏我如虎,今日胆子倒大起来了,一群土鸡瓦狗耳,某又何惧!” 吕布冷面沉声盯着六人,道:“张辽,曹性,随某冲阵!” “喏!” 二人挺枪而出,各自迎向徐晃乐进。 “吕布,纳命来!” 许褚纵马而上,手持一柄五尺余长的镔铁长刀,往吕布脖颈招呼而去。 吕布横起长槊,磕飞许褚手中大刀,斜刺里忽又多一杆长枪,向他胸口刺来。 “看枪!” 李典爆喝,右手探出。 吕布连扯马缰躲过,还未得片刻歇息。 曹氏兄弟的两杆矛尖一左一右往他腰腹而至。 五人战作一团。 二三十合后。 吕布头上已是汗涔涔一片。 以一敌死四,又是在这难以删转腾挪之地,纵然是他吕奉先也吃不消。 “主公,某来助你!” 张辽眼见吕布被四人围攻,急忙一枪逼退徐晃,赶来为吕布减轻压力。 徐晃紧追不舍,立刻加入战团。 从一打四变成二敌五,仅仅是缓和了片刻危急。 很快。 吕布和张辽便力不能支,没有还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 正当两人岌岌可危之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吼。 “主公文远莫慌,候成来也!” 一骑拍马赶至。 “哈哈!你来的正好,随我诛杀曹贼!” 吕布闻言精神一振,浑身似是多出一股气力,横扫一枪荡开两矛一刀,提起精神正欲再战。 忽觉左腹一阵剧痛传来。 低头而望,一柄长矛已穿透而出。 “侯成?!你!!!” 吕布握住矛尖难以置信回头。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连曹营众将也不自觉挺下了手,愣在当场。 侯成可是在西凉军时就跟着吕布,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怎么今日突然给吕布来了一下子? “吕奉先!我侯成跟你这么多年,可有对不住你?你却淫我妻妾,这也就算了,我好心好意为你送酒,你还将我殴打致伤,你可有良心?!” 侯成转动了一下矛把,眼中喜恨交织越发疯狂狞笑:“你让我为先锋,我就顺势投了曹公以为内应,只待此时!!” “不错,众将无需惊讶,侯成已投于吾,此事只有吾于二位军师知晓!” 曹操立在帐门前,抚掌而笑。 “侯成!” “受死!” 回过神来的曹性却是一声狂啸,瞪着血红双眼,舍了乐进死命往侯成扑去。 矛尖被吕布握住的侯成大惊,一扯不动之后忙丢下矛杆向大帐奔去,连声急道:“诸位将军救我!” 看到侯成竟然把曹性引向曹操,许褚和曹氏兄弟忙拍马上前,拦住曹性。 正直此时。 吕布一把拔出腹间矛尖,向张辽急呼:“文远!” 张辽闻声知意,拔马回头。 二人冲开乐进和曹军步卒阻拦,撤至骑兵阵中。 “保护主公撤离此地,与高顺将军汇合!” 张辽扶住摇摇欲坠的吕布,向骑卒下令。 “喏!” 骑军统领含泪而吼:“保护主公!” “保护主公!” 骑卒们纷纷大吼向吕布围拢。 “万万不可跑了吕布!” 曹操立在大帐前拍膝急道。 听到曹操呐喊的许褚心中一急,一刀斩下曹性马头。 战马尸身应声而倒,一心只想斩杀侯成曹性摔倒在地。 曹纯曹仁两杆长枪顺势而出,刺入曹性胸膛。 “快快,追杀吕布!” 曹操跳脚大喊。 无数曹军掩杀而去…… “伯平,主公受伤,速来!” 张辽一手扶住吕布,一手持枪冲杀,撤出百余步,看见前方一处正被四面围攻的方阵,仿佛看到救星一般,高声而呼。 “陷阵营,听某将令,接应主公!” 高顺沉稳下令。 “喏!” 围于他四周的军阵顿时气势一变,宛如割草机般一开一合平稳推进,收割着曹军士卒的性命,平推出一条路来,将吕布张辽二人和不到百余人残存骑卒接回阵中。 “文远,主公怎伤的如此之重?” 高顺看着血流不止近乎昏迷的吕布,问向张辽。 “伯平,侯成反了,就是他伤了主公,曹性将军多半也凶多吉少。” 张辽叹了口气,疑惑问起:“宋宪和魏续呢,为何护主公突围之时不见他们?” “冲进曹营时还在,可天色渐亮后,某就不曾看过他们身影。” 高顺抬头望了望四周道。 “哼!这两个小人!怪不得昨夜他们力挺侯成,定是三人早就有谋划降于曹操!” 张辽拳头紧攥青筋毕露恨恨说到。 “文远,别管他们了,我等应该想想当下,主公伤重,仅凭你我二人的部曲,倒是能自保一时,若无援兵,护着主公突出重围怕是不易。” 高顺面色凝重。 张辽一阵语塞,本身人本就比敌军少,现在还出了叛逆。 “咳咳~文远,伯平,都是某一意孤行,才害了你们,还害了曹性。” 吕布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高顺虚弱笑道:“伯平,平日某最不喜你,今日某给你道个歉,某是必死之人,你与文远逃命去吧,莫要管某了。” 他自己的身体他当然明白,侯成是久经沙场之人,对于人身上的要害自是一清二楚,那一枪捅穿了脾脏,流了这么多血,又没有医匠医治,他现在也就强撑一口气而已。 “主公万万不可如此,顺从未有怨言!” 高顺当即跪地:“主公放心!我二人就算一死,也定护主公突围出去!” “不错,主公,莫要放弃,会有援兵的……” 张辽也蹲下身来,低声劝慰道。 “没有援兵了!宣高未至,定是没收到消息,留给军师的兵马守城尚且不足,哪里还有援兵,你们快走!去助军师守城!” 吕布一怒,腹中鲜血再度喷涌而出,脸色更加苍白。 “主公……” 两人一声惊呼。 “轰隆隆~”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巨响,打断了二人劝慰的话语。 也让整个曹营不禁为之一震。 “呜呜~呜呜呜~” 军号声传来。 原本不断向他们围来的曹军,如潮水般退去…… “主公,援兵来了!”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大起大落 看着那杆迎风飘扬的‘刘’字大旗,还有簇拥在旗帜下策马崩腾的两千余骑兵。 曹操脸色铁青问到身旁曹纯:“子和,你说刘琦为何来的如此之快?” “回主公,我军初入九江便与刘琦交战,战马未有过修整,归来路上想节省马力,所以并未提速,可就算如此,刘琦也不该来的如此之快啊?” 曹纯丧着脸疑惑着,忽上前两步惊喜道:“对了,末将手下一名伯长曾言,荆州骑卒的马鞍上多了两个铁环……” 然而话未说完,就被曹操打断。 “够了!” 曹操狠狠剜了曹纯一眼小声道:“马身上多两个铁环就能让马跑的更快?你为何不说荆州骑兵都是纸糊的没有负重,少找借口!” “喏……” 曹纯委委屈屈退回原位。 他本想说荆州还可能有让战马可以奔跑的更久的方法,但看堂兄现在这心情,显然懒得听他多言。 “奉孝,荆州军疲惫之师,且只有两千余人,你为何让吾放下吕奉先不杀,也要立下这么大阵势应对刘琦?” 曹操回头看向郭嘉道。 “主公,嘉让主公严阵以待并不是因为刘琦,而是因为刘琦手中那奇物,此物带给主公的麻烦远胜吕布,何况吕布现在已然深受重创,不过一条断脊之犬而已。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知此物诀窍,主公头上就始终悬着一把利剑啊!” 郭嘉语气沉重道。 荀攸也是不住点头,可以说他们栽在刘琦手里,全都是因为此物吃了大亏。 “军师所言极是!主公,某那一枪已经重创吕布,若此时还得不到医匠医治,必死无疑,还请主公放心!” 侯成忙上前表忠心道。 “多亏候将军心怀大义重创吕布,那我就放心了,待回到许都,曹某定为候将军在陛下面前请功!” 曹操微微笑了笑,遥向许都方向拱了拱手,眼底一丝厌恶之色一闪即逝又道:“奉孝,你接着说。” “主公,我等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获取此物的机会,刘琦连番大胜,手下兵骄将傲,最是易犯错之机。” 郭嘉再次拱手。 “所以我军看似在与吕布缠斗,实则只为诱敌深入,现在,只看刘琦上不上钩了!” 曹操凝神望着愈来愈近的荆州军,期待中带着几分忐忑。 众人也纷纷缄默不言。 “主公……下邳城来了吕布援兵,已在五十里外,人数约有四万……四万之众!” 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两名兵卒扶着一位斥候来到曹操身前。 “下邳来的援兵?!你再说一遍,下邳城还有几个人,哪里派的出援兵!” 曹操愤怒抓起斥候衣领,大声质问。 “小的……小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军队……只见旌旗……上写着‘臧’‘孙’几字……” 斥候累的够呛,又突然被抓起衣领这么一吓,差点没背过气去,说的更慢了。 “主公,是泰山贼臧霸、还有孙观孙康两兄弟,他们本就是吕布盟友,定是来支援吕布的!” 荀攸快步上前向曹操解释道。 “主公,泰山贼寇若来,我等便不能再诱刘琦上钩了,这两千人是先锋,步军必在身后,若被泰山贼拖住,刘琦前路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郭嘉也来不及等曹操说话,急忙再道。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自从这刘琦出了襄阳,吾就事事不顺!” 曹操瞪着眼睛,大怒回头:“给某先把吕布斩了就撤兵!” “主公,不可义气用事啊,那高顺的陷阵营一时难以攻下,撤军拖延不得。” “是啊主公,吕布都要死了管他作甚,这次没死,下次遇到了再砍就是,还是听军师的,这次先撤。” 听到曹操还对吕布念念不忘,许褚都忍不住进言劝道。 “撤!” 曹操很是不甘望了一眼荆州骑兵方向,又下令道:“曹纯,你率虎骑殿后,防止刘琦追上来!” “喏!” …… 两三里外。 魏延看着曹军撤进军营,反倒换一众骑兵涌了出来,欣喜望向刘琦道:“郎君,曹军这是要撤了!” “什么?!老甘我一路辛苦骑马,就是为了有仗可打,曹操又撤了,早知我就该和文聘换换,前往丹阳揍那啥小霸王孙伯符!” 甘宁踩着马镫起身望望曹军大营,果然看见大营中央的帅旗正在缓缓而落,朝着身旁徐庶嘟囔道:“军师,都怪你,平白无故丟了一颗手……嗯手榴弹把曹操吓跑了!” “兴霸,这怎么能怪我呢,我只是见你们甩的兴起,就手痒拿了一颗,要不是你给我点了火,我又岂会丟出去?还好没手滑。” 徐庶说着,又从马背上的布袋里取出一枚以网兜包裹的小瓷坛,上面还绕着根两尺长的引线。 拎起网兜甩了几圈之后突然松手,瓷坛在空中完美划了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十数丈外。 “某以为你拿的和这个一样的练手货,谁知道你第一颗就拿了个真家伙!老甘我现在心里还一阵后怕。” 甘宁说话嗓门都小了几分。 “那也不能怪我,曹操早知郎君手上有这东西,庶觉着定是这马蹄铁的功劳,从寿春跑到这里近乎都未怎么停下来过,果然可称为骑兵利器!” 徐庶偏头望向刘琦。 “我倒是觉着,吓跑曹操的不是这颗手榴弹,也不是马蹄铁,而是另有其人。” 刘琦摆了摆手,望着曹军营寨那枚空荡荡的旗杆说道。 “人?!郎君是说吕布还有援兵。” 徐庶皱起眉头想了想。 “不错,魏延,派出斥候继续向前查探,曹军骑兵开始撤了,我等去看看吕温侯如何了。” 刘琦轻夹了一下马腹,坐下战马撒开蹄子向前跑去。 两千轻骑迅速跟上。 进入曹营,浓烈的血腥之气便扑面而来,到处都是战马和士卒的尸体。 帅帐前,一位身着将军甲胄,满面怒色却死不瞑目的尸体无比显眼。 “来人,先把这位将军尸身收敛起来,好生安葬!” 刘琦下马,手掌从尸身脸上划过,替他合上了双眼。 “你等是什么人?!” “郎君,有敌军!” 营寨内四处探查的骑卒迅速往一处围拢而去。 “某乃徐州牧吕奉先麾下先锋中郎将张辽,求见你们主将,还请各位壮士通报一声。” “你就是张辽张文远?” 刘琦从人群中挤进来,盯着面前这位三十许的精壮汉子道。 “这位郎君是?为何知晓张辽表字。” 张辽拱手,疑惑看着眼前这位异常年轻的俊朗青年。 “在下荆州刘琦,久仰张将军大名。” 刘琦心中轻笑。 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整个汉末名将,哪个表字我不知道。 “原来阁下便是刘郎君,张辽谢过郎君救命之恩,不知郎君军中可带医匠,我家主公身受重伤,快不行了。” 张辽听到来人姓名,立刻躬身下拜道。 “医匠?我只带了两千轻骑,未带医匠……” 刘琦惊中带喜。 吕布快不行了? 这感情好,带跑你更没问题了! “郎君,这里有个医匠哩,他说他叫华佗。” 一名荆州骑卒从帐篷揪出一个小老头来,大笑望着刘琦道。 “哦?华医匠,快随某去看看我家主公!” 张辽闻言一喜,立刻丢开刘琦大步往华佗身旁而去。 刘琦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吕布身受重伤。 神医刚好还就在身边。 你说这特么不是巧了么不是? 大起大落,莫过于斯!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汝妻女吾养之,汝勿虑也 刘琦狠狠瞪了一眼把华佗揪出来的亲卫,跟在张辽和华佗身后,向着吕布军营走去。 亲卫顿时愣在当场,噤若寒蝉,茫然无措。 “继续查探,无需担心。” 徐庶看着刘琦神情,嘴角咧了一下,来到亲卫身旁拍了拍他肩膀,跟上前去小声道:“郎君这是见猎心喜?” “自然,这位张辽张文远在我心中,可与兴霸汉升并列。” 刘琦指了指尚在指挥兵卒的甘宁。 “又是一位大将之材?!” 徐庶惊讶不已。 他可是知道甘宁和黄忠在刘琦心中的分量。 自出荆州以来的行军布阵,刘琦可是都交给了这两位来做,从未插过手。 “元直以为我为何来此?” 刘琦一声反问,自信笑道。 “郎君,这锦衣卫督庶何时得以一见?高人中的高人啊。” “现在自然还不行,元直你就别想了。” 刘琦打个哈哈一指前方:“吕布军营到了。” 徐庶定睛而望。 只见眼前一排身高皆在八尺以上,身披重甲,手持阔剑大盾的悍卒围着一个军帐,警惕望着他们。 衣甲上层层堆叠的血污尚未干涸,显然是历经苦战。 “伯平,某找到医匠了,还有救你我与水火的荆州刘郎君,快开阵迎接。” 张辽立在阵大喊。 盾阵立刻让出一个口子,一个敦实汉子大步踏出。 “文远你先带医匠医治主公,顺来拜会恩公。” 高顺对张辽道了一句,便径直走到刘琦身前,单膝跪地道:“高顺谢过刘郎君救命之恩,我家主公如今身受重伤,尚在医治,不便见客,劳请诸位先在阵外等待片刻。” “自当如此,高将军请起。” 刘琦伸手虚扶了一把,望望徐庶,二人眼中皆浮出一行字来。 这位高将军有点直啊…… 三人一时无言。 半刻钟后。 只见盾阵再次开了一道口子。 “伯平,主公让你我请刘郎君入帐!” 张辽身影从中走出,脸上带着几分黯然。 “刘郎君,请。” 高顺脸色一谙,随即站往一侧。 刘琦也不拖沓,领着徐庶魏延和几名亲卫便走了进去。 大帐内。 一位老者立在一旁,手上还拿着几条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布带。 地上坐着一位年约四十许、面色苍白的汉子,脸上虽有已有些许被时光碾过的沧桑,却依然俊伟异常,腰腹间的布带显然是刚包扎上,此时又被染红了近半。 “郎君,吕将军伤口过深,又失血过多,老朽也无能为力……” 见刘琦进来,华佗走上前来摇了摇头,深叹一口气,退回一旁。 “温侯~” 刘琦上前几步,拱手见礼道。 若说方才在帐外得知吕布还活着他还有几分惋惜,此时这种感觉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英雄迟暮。 壮士末路。 终归是让人扼腕叹息的。 吕布一生反复不定,德行有亏,但终究还是在这汉末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人之将死,与荆州也并无仇怨,他这个后生保持几分敬意也不为过。 “汝便是刘琦,可有表字?” 吕布睁开眼睛勉力说到。 “在下正是刘琦,新年未过,未满二十,尚未有表字。” 刘琦也未多言。 “尚未成年,便能吓的曹孟德闻声而退,这天下必有你一席之地!” 吕布笑着虚弱道:“某一生未与刘荆州有何交情,今日某深陷敌阵,汝不辞千里来救,这个人情,某怕是还不上了。” “温侯无需如此,曹孟德派人煽动长沙动乱,荆州本就与他有怨。” 刘琦抱了抱拳。 “话虽如此,咳咳……文远,伯平……” 吕布咳了一口血沫,叫到张辽和高顺。 “在!” 二人连忙跪地。 “你二人皆是将才,跟着某是委屈你们了,趁某还没有咽气,你们当着某面,拜这位刘郎君为主。” “温侯不可。” 刘琦连忙开口。 虽然心中是一百个愿意,但场面上总是要拒绝一番的。 “主公勿要多言……” 高顺泣不成声阻止道。 “咳咳~伯平,这是某的命令!” 吕布话中带了几分厉色。 高顺立刻扭头,拜倒在刘琦身前:“高顺拜见主公。” “张辽拜见主公!” 张辽也赶忙跪下。 “伯平文远快快请起!” 刘琦忙伸手扶起二人,这次不是虚扶,实打实拉起二人后,这才看向吕布:“温侯,你这又是何苦呢?” “呵呵……皆是某一点私心罢了。” 看见张辽高顺认主,吕布嘴角这才浮现一抹笑意,强打精神盯着刘琦道:“刘琦,某有一事要托付于你。” “温侯请说。” 刘琦蹲下身子。 “某有一妻严氏一妾红昌,某这一死,她等皆为无根之萍,就拜托与你了,你帮吾妻妾寻个良人,让她们改嫁,无需为某守寡,某对不住她们。” 吕布垂眼轻叹。 “好。” 刘琦答的很干脆。 人家让部将都投了你,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你也的确对不住她们。 严氏他不太了解,可‘红昌’此名可谓如雷贯耳,这不就是堂堂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本名嘛! 有这样绝色佳丽为妾,你竟然还能看上部下妻妾那种庸脂俗粉,难道真应了那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某还有一女绮玲,年方十六,倒是与你般配……” 吕布眼中忽带着几分亮色抬头。 “温侯不可!琦已有正妻,万不可能娶温侯之女!” 不等吕布说完。 刘琦连忙摆手拒绝。 袁倩那儿已经都说不清了,若再多上一个。 这修罗场剧本,想想他都不寒而栗。 最可怕的是,自己可能还打不过这个虎女…… “好男儿多妻妾成群又有何妨?某那女儿粗懂文墨,反倒颇有几分勇武,也不堪为正妻,你就当个妾氏纳入房中吧。” 吕布反而看的很开道。 “不妥,温侯之女怎能为妾?!” 刘琦再度拒绝。 “刘琦,某吕布之女,宁可嫁虎子做妾,也不可嫁庸人为妻,此事就这般定了。” 吕布不容拒绝道,望向高顺张辽开口:“伯平文远,若绮玲不肯,你便将某今日之话告知于她。” “喏!” 此时二人自是无所不应。 “刘琦,这是某最后的心愿,你也不愿答应于某吗?” 吕布捉住刘琦的手,奄奄一息道。 “好吧,在下答应。” 刘琦无奈应下。 吕布欣慰一笑,握着刘琦的手一松,重重垂下! “主公!!!” 张辽和高顺跪地痛哭。 军帐之外,陷阵营和吕军士卒一个接一个跪倒在地。 “温侯,汝放心去,汝妻女吾养之,汝勿虑也!” 刘琦缓缓起身。 我不愿为曹贼,我竟成了曹贼……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善谋之士,恐怖如斯 张辽和高顺领着一众吕军旧部,开始为吕布打造灵柩。 而刘琦这个刚刚认下不到大半个时辰的准女婿,只能无所事事,领着荆州骑兵站在一旁望风放哨。 “郎君,还记得我等当初开过的玩笑吗,想不到又被庶猜中,这位吕家虎女果真要给郎君做妾了。” 徐庶漫步走到刘琦身旁咧了咧嘴,最终没笑出来。 死者为大。 敬畏之心当有。 “是啊,又被你说中了,今后你改名大预言家算了。” 刘琦颇为无奈瞪着徐庶。 “预言家?” 徐庶咂咂嘴想了想,颇为满意点头道:“庶好似是有几分天赋。” 这三个字的意思并不难理解,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那你这大预言家是有话要对我说?” 刘琦眼中多了几分疑惑问起。 “也算是,郎君是否真要娶吕布之女为妻?” 徐庶并不否认,干脆利落发问。 “没想好,我都未见过那吕绮玲是何模样,也不知她同不同意,这不是为了让温侯闭眼么……” 刘琦叹了口气,他现在想的是吕绮玲要不同意最好,自己也可以顺势拒绝。 至于吕布对张辽高顺二人的交代,说实话没什么卵用。 只要他们这两个主角儿不同意,什么交代都是虚的。 “能让郎君如此为难,吕温侯最后下了手好棋啊!” “此话怎讲?” “郎君莫要忘了,温侯生前让张辽高顺奉郎君为主,主公若娶了吕布之女,这掌握温侯旧部的二人自是天然亲近于吕绮玲。” 徐庶望了望张辽和高顺所在方向,盯着刘琦再道:“换而言之,郎君将来若是称王建制,这东西宫或有分庭抗礼之争,世子亦是如此,主公可明白了?” “元直,你多虑了吧……” 刘琦猛然抬头,怔怔望着徐庶。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啥事都还没干,八字都还没一撇。 这牵扯几十年后的夺嫡之争,就要从现在开始考虑了。 善谋之士,竟然恐怖如斯?! “嗯,现在说这些虽是有些显早,不过理还是这个理,郎君势力越来越大,手下文臣武将只会越来越多,地域带来的派系之纷郎君可有想过?” 徐庶点点头再度发问。 刘琦沉默了。 这特么不就是乡党的由来么! 黄忠甘宁徐庶这些文武几乎都是来自荆州,自然是可以和和睦睦。 可随着高顺和张辽这两个吕布并州旧部的加入,他手下便又多了一个并州派。 这就成了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出征派谁,资源分配都得平衡两方的利益。 “报!郎君,前方十里,来了数万大军,帅旗上绣着的是‘臧’字。” 斥候狂奔而来的告急声。 不仅打断了刘琦的思绪,也吸引了张辽和高顺的目光,二人放下手中活计,向此处走来。 “郎君,来人定然主公盟友臧霸和孙氏兄弟,他们想必也是为援助主公而来。” “不错,主公,臧霸此人,武勇谋略不在辽与伯平之下,主公还是见上一见,以免闹出些误会。” 高顺和张辽走上前来禀道。 “琦知晓了,多谢伯平文远告知,你二人速速回营准备,随我一起去见他们。” 刘琦回礼吩咐道。 “喏。” 二人应下,迅速奔回营中。 “果然被郎君料中,吕布还有援兵。” 徐庶望着二人走远,才上前道:“郎君可曾发现,张文远与高伯平对郎君的称呼已然不同?” “些许不同而已,元直无需在意。” 刘琦浑不在意道。 “郎君,庶是有些担心高伯平,他若也已想到曹操遁走并非因为郎君,而是因臧霸带兵而来,加之他们关系熟稔,恐有变故……” 徐庶神色凝重道。 “原来元直在担心这个。” 刘琦反手拍拍徐庶肩膀道:“元直,高伯平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我信他!” “郎君,你现在是一军之主,身家性命关乎荆州安危,不可意气用事!” 徐庶严声反驳道。 以前刘琦这般说的时候他同意,是因身后有大军压阵,即使有什么变故,也可正面一战。 但这次不同。 敌军有数万之众,而步卒尚在赶来途中,刘琦身边仅有两千轻骑。 一旦出现变故,若再无防备,根本不可能护着刘琦全身而退。 “好吧,你去让我军骑卒提高警惕,由兴霸和魏延领亲卫护我上前交涉,万一情况不对,你便领兵来接应我等,注意莫要让文远他们察觉。” “庶明白。” 刘琦目送徐庶离去,嘴角扯了扯。 白门楼上,高顺可是唯一一个陪吕布殉葬的大将。 他相信高顺定会遵从吕布之令,但他的先知视角显然不能让手下人相信。 手下人越来越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主公。” “郎君!” 张辽和高顺领着百余轻骑和陷阵营锐卒再度归来。 “好,文远伯平,随我一起,去迎接那臧霸!” …… 百步开外。 一名手持长刀的络腮胡武将,雄赳赳气昂昂骑着战马阔步而至。 身后服饰不一的兵卒举着数面旌旗,最大的那面旌旗上,更是绣着一个斗大的‘臧’字。 “主公,为首那人便是臧霸了。” 张辽侧头向刘琦提醒道。 “嗯。” 刘琦轻应,心底微动。 自己这只蝴蝶,果然又煽动了翅膀啊。 泰山贼臧霸臧宣告高救援吕布时,本应也被曹操围在了下邳城。 城破被俘,就此降于曹操,还助曹操说服了孙氏兄弟投降。 可因为自己的出现,曹操没有水淹下邳,反把吕布引了出来。 臧霸自然也就没了有率军进入下邳城的理由。 而且还在自己之后赶到,手下大军丝毫未损。 “哈哈哈,文远,伯平,数月未见,某可是想煞你们了,没想到你们已然突破曹贼重围,可喜可贺!” 看见前方两道熟悉的身影,臧霸一把将手中大刀丢给身旁亲卫,拍马赶来招呼道。 “宣高,是有许久未见了。” 张辽强颜欢笑打了个招呼,高顺则未说话,只是咧嘴苦笑。 “文远,你们……对了,这位小郎君是?” 臧霸看着张辽有些黯然的脸色,顿时发现了些许不对。 来迎他的人中,只有这两人是熟悉面孔。 甚至二人还分列两侧,拱卫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年轻小子,而不是温侯吕布。 “在下荆州刘琦,见过臧大帅。” 刘琦拱了拱手,微微行礼。 “原来是刘荆州之子,久仰!” 臧霸收回异样目光,抱拳回了一礼,又看向张辽道:“文远,温侯何在?臧霸这就前去拜会。”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演技派臧霸 话音落下。 面前二位熟人没有答话却齐齐低头。 “文远,温侯可是受了重伤?!” 臧霸急声再问。 方才他便察觉到不对,这下他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 “宣高,温侯他……他被……” “臧大帅!温侯突围之时一骑当千,独战曹军六将,力竭重伤却犹自以槊拄地,大骂曹军不止,曹贼皆惧,可终究寡不敌众,腰腹伤势实在过重,医匠也无能为力,就在方才,已经薨了……” 不待张辽说完。 刘琦已抢过话茬,带着无尽叹惋出声。 高顺和张辽在惊诧悄然偏头,眸中感激之色浮现。 力竭重伤,战死疆场。 怎么也比叛徒偷袭至死来的好听些。 “什……什么?!温侯他……战殁了?!” 臧霸大惊失色,望着刘琦失声道。 目光却是扫向张辽和高顺,似是要证实此话真假。 “不错,温侯一生征战沙场,如今马革裹尸而还,也算死得其所,不负大丈夫之名!” 刘琦铿锵而道,抬眼看向臧霸:“温侯灵柩尚在营中,臧大帅可是要去拜别温侯最后一面?请!” 说罢。 拉转马头站到路旁。 张辽高顺立刻跟随照做,大军分列两侧,中间顿时空出一条道路来。 望着前方笔直通往营寨的大道,还有这位年青而不失沉稳的少年。 “某……” 方才还有些失神的臧霸,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他好像小瞧了这位荆州牧家的长子。 自己还没和两位故友攀谈几句交情,现在便要面临两难之选。 既然是去祭拜,自然不能带上大军,最多只能带几个亲卫。 两位故友都对刘琦唯命是从,显然是温侯临死之时有了什么交代。 只带亲兵前去,万一这位不熟的刘郎君对自己或是手下人马有了什么想法,那自己可就羊入虎口了。 可若不去。 那就更说不过去。 你带兵前来救温侯,却连祭拜都不愿,这没诚意没的就像别有用心…… 他迟疑了。 “大帅若是有所顾忌,不妨领大军一道前往,曹军新撤,营寨尚未毁坏,大帅远道而来,正好修整一番。” 刘琦再度开口。 张辽和高顺不由抬头,目带疑色瞪着臧霸。 眼中之意分明是‘祭拜温侯你都有有顾忌,是担心我等会对你不利?!’ “刘郎这是哪里话,霸只是沉痛于温侯离世,一时不能自拔,又哪敢带一群莽夫打扰温侯安寝呢?” 臧霸回过神来便啜然而泣,双手捂面痛哭。 这一幕。 看的刘琦是目瞪狗呆。 说哭便哭。 还能做的如此深情。 这本事,可比后世有些喷洋葱汁都挤不出几滴眼泪的所谓演员强多了。 奥斯卡颁奖不给你颁个小金人我都不看! “来人!命孙观孙康安顿好大军,某去祭拜温侯!” 臧霸哭嚎着回头一声大吼,策马往大营中奔去:“痛哉温侯!惜哉温侯!臧霸来迟了啊!” “郎君,臧霸去了,我等也回去吧。” 高顺与有嘁嘁焉向刘琦进言。 刘琦点点头。 果然每一个在汉末留下名字的人都不是简单人物,能自成一路诸侯的更个个都是戏精。 当然。 袁术除外。 这货把一个世家无赖子的形象展现的淋漓精致,但凡他有这臧霸一半儿会演,就不会把一手好牌打成如今这番境地。 这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一吼。 既给同伴打了招呼,又通知了吕布离世的消息。 时刻盯着会面之地徐庶,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刘琦那一让,他却是清清楚楚拦看在眼里。 正是这招以退为进,让敌军主将单人独马痛哭着狂奔而来。 自己所担心之事就此消弭于无形。 …… “呜呼哀哉!温侯,今日你战死沙场魂归故里,便放心去罢,臧霸自会助伯平文远守好下邳,护你妻女平安。” 大帐内。 在吕布灵柩前哭了半晌的臧霸终于爬起身来,看向刘琦三人道:“刘郎君,文远伯平,不知温侯故去之时可有什么交代?” “宣高,温侯弥留之际,让我与伯平奉刘郎君为主,将两位主母和小娘也托付给刘郎君了。” 张辽主动上前道。 “荆州太平,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臧霸赞了一句,对于张辽和高顺两位好友奉刘琦为主,他方才就有过猜测,倒是没多少惊讶,接着再问道:“那温侯可有说将下邳交予何人镇守?!” 话一出口,帐内众人尽皆面色微变。 都是心思敏捷之辈,又如何听不出来臧霸这是有意要染指下邳? 刘琦也不禁多看了臧霸几眼。 “臧宣高,你此话是为何意?主公尸骨未寒,你便要谋取他的下邳城吗?!” 高顺出列,厉声质问。 看向臧霸的神色也全无方才的和善。 “伯平,你我交情归交情,可泰山众部非我一言之堂,今我力主领军救援温侯,虽未能救下温侯,可心意却至,我总要于众将一个交代。” 臧霸没有生气,平声静气对高顺解释,目光却是望向一直并未说话的刘琦:“还请刘郎体谅臧某的难处。” 温侯若是未死,此次下山便是成就盟友之义。 可温侯已经死了,他便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独入军营已经赌过一把了。 也不差这一把。 “臧宣高,某看错你了,你竟是如此这般乘人之危的小人!来来来,你我出帐决斗,某要是输了,你想占哪里某绝不拦你!” 高顺不禁大骂出口,扯着臧霸的袖子要把他拉往帐外。 “伯平,退下吧,此时交由我来处置。” 刘琦开口。 高顺立刻放开了臧霸衣袖,他有自己的想法,但会绝对遵从主公的军令。 “多谢刘郎体谅。” 臧霸拱手谢过。 “臧大帅不必客气,此次吓退曹军,你我各占一半功劳,这点琦绝不否认。” 刘琦摆摆手,望着臧霸缓缓道:“下邳城琦可以让给大帅,甚至还会奏请家翁表大帅为徐州牧。” “臧霸拜谢刘郎!” 臧霸眸中大亮,喜不自胜下拜道。 刘琦会如此大方让出下邳已经出乎他的预料,让荆州牧表自己为一方牧守,那可比自领徐州牧有分量多了,他更是想都没想过。 “不过,臧大帅也要答应琦两个条件。” 刘琦伸出两根指头。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清脆嘹亮的一巴掌 “刘郎请说。” 臧霸目光炯然。 天下没有不要钱的胡饼。 刘琦给出的诱惑不可谓不丰厚,若是不提条件,他反倒要担心了。 “其一,下邳城内我要带走的人,你不得阻拦!” “其二,你我互结为盟友,共抗曹操以及江东孙策,还请大帅务必注意,是你我,而并非荆州!” 刘琦特意提醒到。 “成交!刘郎放心,臧某醒得!” 臧霸没有丝毫犹豫。 对他而言,与荆州还是刘琦结盟都无所谓,反正差不多都一样。 “既然如此,大帅现在即可回营安顿士卒,明日,我等一起送温侯回下邳安葬!” “好,臧霸告辞,刘郎留步。” “送还是要送的,大帅请!” 刘琦领着众将把臧霸送至帐外,目送其身影不见才又返回帐内。 “郎君,真就把下邳城送给臧霸这乘人之危的小人?还让刘使君表他为徐州牧……” 高顺嘟囔着向刘琦抱怨道,臧霸表字也不叫了。 “伯平,臧霸乃是温侯盟友并非下属,为己谋利天经地义,无需指责。当然,最主要是因为下邳离荆州太远,且易攻难守,还不如让给臧霸送个人情结为盟友。” 刘琦劝慰着高顺道。 虽然考虑时间不长,但让出下邳,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下邳城被曹操围了那么多次,跟逛后花园一样,该怎么打早就明白了,没有足够的人马根本守不住。 可有了足够的兵马就得吃粮。 徐州这被战火犁过一遍又一遍的地方,自给自足都是奢望,更别说供应大军粮草了。 自己虽说占着庐江,九江两郡,距离下邳稍近,但这两郡被袁术祸害已久,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供应军粮的能力。 荆州的粮草运到九江已经是极限,运到下邳只会十不存一。 纵然荆州富足,也经不起这么耗。 “喏。” 高顺应下退回一旁。 “这样便好,现在去寻所有能找到的白色布匹,为温侯带孝,明日返回下邳!” 刘琦没有再解释,直接下令。 高顺是大将之才,自己所说之话给他些时日,他自然能想明白。 “喏!” 众将齐齐而应。 …… 下邳城头。 陈宫看着吕布离去的方向望眼欲穿。 主公一去十数日都未有信使回来,他便已然感到有些不对,派出去几波信使杳无音信后,手头兵力不足的他就再未派过。 毕竟战马不是用来这样浪费的,他答应过主公要守好下邳这最后的退路。 直到几日前。 主公盟友臧霸前来助阵,他心中才燃起些许希望,忙给臧霸指了主公离去的方向。 今日已然是第八日了。 “陈叔,阿翁还是没有消息么?” 悦耳的脆声从城墙下方传至。 城墙拐角处登上一位靓丽身影来。 身着红色劲衣,手持丈三长枪,玲珑有致,英姿飒爽。 不是吕绮玲又是谁。 陈宫眉头一缓,慈爱回头:“小娘又来了啊,主公暂时虽未有消息传来,不过以主公武勇,又得臧霸引兵相助,应是无碍的。” “那是,阿翁武艺天下无双!曹贼手下那些庸碌之材又能奈阿翁何?” 吕绮玲自得道了一句,扶着女墙叹气道:“也不知阿翁何时带我也上战场……” “小娘啊,主公教你武艺是让你防身之用,哪有女子上战场的道理,难道天下男儿都死绝了不成?” 陈宫偏头劝诫道。 “陈叔又瞧不起人,殷商武丁一朝,有女妇好,不仅上了战场,还做了指挥万千男儿征战的女将军,她不是女子吗?” 吕绮玲噘嘴反驳道。 “呵呵,想不到小娘还知晓妇好之事,殊为难得,看来这些时日没少读史。” 陈宫被吕绮玲逗笑了。 “嘿嘿,其实也没读多少……都是姨娘告诉我的……” 吕绮玲抬手抓抓脑门,不好意思笑道。 “铛!铛!铛!” 忽然。 三声急促的铜锣响从角楼上响起。 “军师,发现军情,有大队人马靠近!” 哨卒什长飞奔而来。 “传令全军,速速戒备!” 陈宫手按剑柄,厉声而道。 “喏!” 无数弓弩手从城下攀梯而上,城头的滚木礌石也迅速被搬到女墙旁。 这些日子的围城,早已让吕军兵卒做起这些格外熟稔。 吕绮玲左手握紧了手中长枪,右手手指紧紧扣在女墙之上,抿着嘴唇紧张看着城外。 白压压的一片由远及近。 前排士卒高举的旌旗也渐渐映入了她的眼帘。 “陈叔!陈叔!阿翁回来了,我要去迎接阿翁,你快让他们开城门!” 吕琦玲丢下手中长枪,围着陈宫转了几圈,飞奔下城墙。 陈宫揉了揉眼睛,看清帅旗上镌绣的‘吕’字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打开城门,迎接主公进城!” 两扇三寸余厚的城门还尚未彻底打开,一道火红身影已飞掠而过。 片刻之后,陈宫才领着城内兵卒鱼贯而出。 吕绮玲一路兴奋奔至大军前百丈之地,脸上喜色缓缓敛去,翻下马背,拉着缰绳缓步上前。 大军棺椁在前,士卒头扎素缟。 她听父亲讲过。这多为大将阵亡,全军悼念的方式,自己应该保持些礼数。 大军越来越近了。 可向来疼爱自己的阿翁,为何都不叫一声自己? 还有三位叔伯身前那位年轻的郎君又是谁? 那里本该是阿翁的位置。 阿翁呢? “主公!!!” 悲切至极的痛呼声传入吕绮玲的耳膜。 她看着熟悉的陈叔在离大军数丈之外跳下马背,跌跌撞撞奔去扶在了棺椁上,问向那年轻郎君身旁的两人:“文远,伯平,主公怎会如此?!” “军师,是我等无用,未保护好主公。” 两位她同样熟悉至极的叔伯翻身下马,跪在了陈叔身前。 棺椁停下。 身后之人纷纷下马。 …… “高叔,张叔,你们一定是在骗绮玲对不对,阿翁武艺天下无双,他怎会死呢?” 吕绮玲走上前去,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小娘,我等对不住你……” 正在搀扶陈宫的张辽和高顺看到来人,不知如何安慰的他们只得低头掩面。 “阿翁不会死的!他不会抛下琦玲不管的……” 吕绮玲如闻晴天霹雳,失魂落魄步步后退,退至棺椁一头,突然起身大喊:“我要开棺!我不信!阿翁没有死!” “小娘不可!!!” 陈宫三人一声急呼,可跪在另一侧的他们已来不及起身阻止。 吕绮玲一手放在棺椁一侧,正欲奋力推开棺盖。 却发现不知何时,棺盖上多出一只大手来。 “啪!” 一个清脆嘹亮的巴掌声。 她只觉脸上火辣辣一疼,严厉而冰冷的质问从她头上响起。 “温侯尸骨未寒,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做何?!”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求死的貂蝉 望着眼前这个身着孝服,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目光中却满是寒意的年轻男子。 吕绮玲缩了缩脖子,满眼惧色滑跪在地,伏在膝前低声啜泣着:“我……我也不知,阿翁……呜呜呜……” “起来。” 刘琦冷峻出声。 吕绮玲扬起小脸又畏惧看了一眼刘琦,慌忙起身。 “记着,你是吕温侯之女,不是那些市井田农小女儿家!温侯一生顶天立地,教你武艺不是让你当一个遇事只会抹眼泪的废物!” 刘琦伸出手替吕绮玲拭去眼角泪珠儿,声音依旧冰冷。 “绮玲记住了。” 吕绮玲闻声努力占直了身子,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去站在温侯灵柩前,王十三,给她拿一件孝服!” “喏!” 看着吕绮玲披好孝服现在棺椁前,刘琦扭头一声高喊:“起棺!” “起棺!” 十六名陷阵营士卒齐齐呐喊。 灵柩再次缓缓而动。 从城内出来迎接的兵卒,自觉分往道路两侧而立,寂然无声。 “文远,伯平,这位小郎君是何人?他方才可是动手打了小娘你们都不让吾阻止……” 陈宫看着已经走出数丈之远的队伍,这才站起身小声问道身旁二人。 “军师,那位是荆州牧长子刘琦,主公离世前,交代我等跟着刘郎君,将两位主母托付给刘郎君照顾,还把小娘许配给了刘郎君。” “军师,伯平所言句句为真,好险,还好郎君方才拦的及时,主公把小娘许配给刘郎君果然没错,先前某还担心郎君能不能降住小娘,今日来看,某的担心多余了……” 张辽望了望棺椁最前方那道身影,心有余悸道。 “原来如此,这莫不就是常言道的‘一物降一物’?荆州牧长子倒也不算委屈了小娘。” 陈宫咂咂嘴开口:“扶我起来吧,送主公入城。” “唯。” …… 下邳城。 吕布的棺椁刚刚移入匆忙而设的灵堂。 “夫君!” “夫君。” 两位妇人便在侍女的陪伴下一前一后匆匆而至。 为首妇人年约三十许,眼角虽已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保养极好,姿色也在上等之列。 可与身后那名绝色佳人相比,却是黯然失色,简直有云泥之别。 “阿母,姨娘。” 吕绮玲连忙迎上前去,扶着二人来到灵堂前。 站在另一侧的刘琦顿时明白,这二人应该就是严氏和有着‘闭月’之称的貂蝉任红昌了。 “夫君啊……” 严氏看见灵堂内放置的棺椁,顿时扑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阿母!” 原本已未哭泣的吕绮玲顿感悲从中来,相扶而泣。 刘琦望了一眼二人,劝又不知如何劝,还是让她们哭会儿吧。 他尚未回头,只见那绝色佳人眼中挂着两行清泪,莲步轻移至他面前,揖手一礼:“妾身任红昌,多谢刘郎君送还夫君灵柩之恩。” “夫人快快请起,未能救下温侯,琦深感抱歉。” 刘琦回礼致歉道。 “刘郎君切莫如此,夫君能全尸而回,妾身已经很感激了。” 貂蝉抬起头看向刘琦:“妾身已问过张将军许多,唯有问起夫君死因之时,张将军虽言夫君是力竭战死,却面色有异,郎君可否告诉妾身夫君真正死因?” 好一个蕙质兰心的貂蝉!不愧是将两大枭雄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女子! 刘琦在心底大赞。 他方才还在奇怪貂蝉为何能一眼认出自己,原来是早就去打探过消息了。 就连张辽这等心思缜密之人,都没能逃脱这位的法眼。 “温侯……温侯他其实是被侯成偷袭至死,侯成联合了魏续宋宪背叛温侯投曹。” 刘琦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 “侯成和宋宪等人么,多谢郎君,妾身明白了。” 貂蝉看了一眼棺椁和一旁痛哭的母女再次问道:“刘郎君,夫君将大事都托付与你,不知对妾身和姊姊有何交代?妾身未好意思问张将军。” “温侯让刘琦转达二位夫人,言道对不住二位夫人许多,让两位夫人无需为他守寡,遇到良人便可改嫁。” 刘琦轻声而道。 这点他还是佩服吕布的。 汉代民风开放,改嫁和私奔都是常有之事,可劝妻妾改嫁的男子却着实不多。 “将军还是如此……” 貂蝉眼中泪滴滚落,似是回忆般凄婉一笑,猛然发觉有些失态,忙擦擦眼泪:“让刘郎君见笑了,夫君做过荒唐之事我与姊姊也都知道些,没想到这些荒唐事竟害了他性命,都怪我未能劝诫于他。” “夫人勿要自责,温侯性情如此,有些事并非夫人可改变。” “刘郎君,妾身能拜托你一件事么,妾身死后,请将妾身与夫君葬在一起。” “夫人何需如此啊,温侯在天之灵恐怕也不愿看到夫人为他赴死……” 刘琦再次劝道。 方才看到貂蝉陷入回忆,他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好言相劝。 没想到貂蝉还是做了如此选择。 “就是将军不愿让妾身赴死,妾身才想多陪陪将军啊……” 貂蝉莞尔一笑,随即冲刘琦拱手一礼:“还请郎君答应红昌这不情之请。” “好!刘琦答应你,夫人死后,定让你与温侯同葬一墓!” 刘琦一声长叹,拱手应下。 这等天资聪慧的女子,一旦有什么想法来,果然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 能劝说的话他都说了。 若还是改变不了貂蝉的求死之心,那他就无能为力了。 “多谢刘郎君!” 貂蝉盈盈下拜欣喜而泣。 然而还未起身,便察觉到灵柩旁有一道目光充满幽怨望着自己。 “姨娘,你要陪阿翁离去,是绮玲惹你生气了吗?” 吕绮玲放开严氏,楚楚可怜走了过来,依偎在貂蝉怀中。 “傻孩子,你这么乖,姨娘怎会生你的气呢?只是你阿翁也需要姨娘了……” 貂蝉搂着吕绮玲,泪水潸然而下。 “可绮玲也需要姨娘啊,姨娘不在了,没有教绮玲读书的人,绮玲还如何成为妇好那样的女将军?姨娘,你不要离开绮玲好不好?呜呜……” 吕绮玲紧紧搂着貂蝉的脖子,哽咽不已。 “妹妹!夫君嘱咐我们要好好活下去,绮玲是夫君唯一的孩子又需要你来教导,你这一走,上对不起夫君嘱托,下让绮玲少了个夫子,我也没了说话之人,你这又是图何呢?” 严氏也走了过来,满是不解望着貂蝉。 “这……” 貂蝉迟疑了。 自己想陪夫君赴死,咋还赴出这么多错了?! “就是就是,姨娘,你留下陪绮玲和阿母吧,绮玲一定听你的话,认真读书习字,将来成为大汉的第一个女将军!” 吕绮玲趁热打铁,壮志凌云道。 “好,姨娘不死了,姨娘要陪着绮玲成为大汉的女将军……” 貂蝉抚摸着吕绮玲的头,眼中含泪笑道。 唯留下刘琦一脸懵逼。 好家伙! 是我方法没找对?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北方有客来 十日之后。 下邳城外。 “臧大帅,下邳城刘琦就交付于你了,还有温侯的墓寝,也有劳大帅照料了。” 刘琦拱手抱拳,情真意切望着臧霸。 “刘郎放心,温侯本就是臧某敬重之人,只要臧某一日还在下邳城,就不会让任何宵小之徒打扰温侯分毫!” 臧霸举手立誓,目光坚定道。 “那刘琦便放心了,告辞,大帅勿送!” “恭祝刘郎一路顺风!” 荆州大军一路浩浩荡荡,护送着数十辆马车往寿春而去。 “郎君!郎君!多亏你当时与臧霸有约,不得阻拦我等从下邳带人离去,你猜我发现了何人?” 徐庶兴冲冲驰马来到刘琦身旁禀报道。 “何人?” 刘琦饶有兴趣扭头。 当初与臧霸约定此条,只是为了好完成吕布遗愿,避免臧霸见色起意要留下吕布家眷啥的,顺便再把陈宫带走。 现在这些基本目的都顺利达成。 这么快就有了意外之喜他是没想到的。 “那个被撵跑的徐州牧刘备……” “你说谁?刘备?!!!” “不不不,他的两个夫人,庶只是跑的过快呛着了。” 徐庶大笑。 “刘备的两个夫人?她们可是一个姓甘,一个姓糜?” 刘琦望着笑的异常猥琐徐庶问道。 “郎君竟然知晓,难不成是有人告诉了郎君?庶还想献于郎君……” 徐庶大为惊奇望着刘琦,眸中却带着几分不舍。 “滚!我知晓便是知晓!这两位夫人你从哪弄的就给我弄回哪去,要不你就自己留着,当然,不得强迫于人,咱荆州儿郎不做这埋汰事。” 刘琦头也不抬骂了一句叮嘱道。 “喏!” 徐庶拍马而去。 刘琦望着徐庶兴奋的背影,嘴角不由扯了扯。 这倒的确是个意外。 喜不喜待定。 曹操没有在预料之中拿下下邳,反倒自己进城了。 更离谱的是,这俩夫人竟然被徐庶给搜了出来。 看徐庶这样子,显然是对这甘糜二位夫人有些想法。 若真能成…… 他还没想到能成会是怎样一出好戏。 身旁就又多了一道火红身影。 “刘……刘琦,阿翁真把我许配给你了吗?” 吕绮玲骑着小白马走上前来,小声问道。 “温侯是这么说的,不过此事全看你的意思,你若不同意,就当此事不存在,将来你若有了相中的良人,无需顾虑我的想法。” 刘琦看着身旁这个怂怂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丫头,语气又缓了缓。 看来自己的第一印象把她吓的不轻,留下阴影了啊。 “我知晓了。” 吕绮玲俏脸微红,再次小声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往何处?” “先到寿春,然后就问问你阿母和姨娘之意,是否愿意随我等一起返回荆州,若是不愿,你们也可留在寿春。” 刘琦想了想,认真而道。 “好!我这就去问问阿母和姨娘!” 小丫头也拍马离去。 刘琦抬头望天,天色阴沉沉一片,是要下大雪的模样。 九江之事暂且算是毕了。 唯一还有战事的,便是与孙策相持的丹阳了。 罢了。 年还是要过的。 “传令,命文聘刘勋纪灵择机与孙策罢战,就地休整!” “喏!” …… 丹阳。 繁昌县城早已银装素裹。 鹅毛大雪还在簌簌而下,房檐之上两尺余长的冰凌,似乎也预示着这不是一个交战的好日子。 县衙前。 三位领着一众亲卫的将军正在道别。 “文兄,刘兄,吃好喝好,纪某营地最远,就先告辞了。” 纪灵拱手看向身前二人道。 他刚刚进入丹阳和孙策交手,便得到了庐江刘勋投荆州,刘琦兵进九江的消息。 军粮迟迟不到,左右为难的他正心急如焚之时,斥候竟然带来了主公让他降于荆州的消息。 他是惊喜万分。 二话不说就来联络文聘了,降荆州正合他意。 和孙策打了那么久,降江东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而荆州他又没打过,现在更是共御孙策的友军,投降起来没什么心理压力,还有感情基础。 尤其是投荆州的前景,看起来要比孙策明朗的多。 打仗嘛。 讲究的就是个钱多、粮多、人多,这三样,荆州可比孙策强太多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比如现在。 荆州牧长子那里捷报不断,他与文聘、刘勋随意就把孙策拖的不得动弹。 在这不能打仗的大雪天里,甚至还能一起刷个镬斗。 “纪兄慢走,刘某再与文兄攀谈几句。” 刘勋拱着手,看向正在与纪灵道别的文聘道:“文兄,这大雪纷飞的,这战事暂且是打不起来了,就让将士们休息几日,不再每日演武如何?” “刘兄,两月之前我等就是这般吃了孙伯符的亏,若不是郎君留下的火药得力,我等就被孙策反扑回庐江了,文某险些愧对主公与郎君,不敢再有懈怠。” 文聘敛言正色对刘勋而道。 “文兄,两月前是某一时大意,可今日也不比当初,你看这天,天寒地冻,孙伯符手下的兵卒也是血肉之躯……” 刘勋还欲再劝,可说到一半就被文聘打断。 “刘兄,你若不愿尊从某之军令,可报于主公或郎君,但只要某还督三部兵马一日,兵就不可一日不练,此事休要再提!” 文聘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刘勋置疑道。 “喏,刘某告辞!” “不送。” 看着刘勋身影消失不见。 文聘身后一名亲卫才上前小声道:“将军,这刘勋是口服心不服啊。” “无妨,要不了多久,郎君便能得胜而归,某就能卸下差事了……” 文聘摆了摆手,眼中浮现几许坚定之色。 三部兵马,三个主将,来自三个郡府互不统辖。 连这繁昌县城都被划为了三份,各占一地。 纪灵还好些,刘勋则是‘听调不听宣’,现在似是连调也不想听了。 他这个都督着实当的辛苦,现在他唯一期盼的,就是刘琦能早日归来…… “这文聘可真是个死脑筋,不知变通,这可苦了我等,两年了,不是被打就是在打仗,还落不到好。” 刘勋领着亲卫拐进一条巷子,顿时忍不住抱怨道。 “太守小声些,这还没到咱们得地盘儿呢。” 一名亲卫连忙提醒。 刘勋忙扭头看了看身后,没见到荆州巡逻兵卒,才继续大摇大摆向前而去。 刚刚行至宅院前,便见府上管事刘五飞快从门内闪了出来。 刘五左右看看,没有发现别人后,才凑到刘勋耳边小声道:“太守,有客登门!” “有客便有客,你这般鬼鬼祟祟作甚?” 刘勋大为不解瞪着刘五。 “太守,北边来的……”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万全之策 北边? 刘勋凝神沉思片刻,瞳孔徒然一缩,快步走向门口,回身吩咐亲卫。 “守好院子,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喏!” 亲卫应声列于两侧。 关上房门。 刘勋一把扯过刘五的衣领,恶狠狠道:“此事你竟敢不禀报于某就私做主张?!” “太守饶命,小人也不知道啊,那文士说是太守故友,特来投奔太守,小人见他举止不凡,才迎他进门,谁知进门就和他说的不一样了……” 刘五哭丧着脸。 “你!” 刘勋拎的刘五双脚离地,不住求饶,这才无奈将其摔在地上问道:“现在人在何处?!” “这里。” 一句幽幽之声从院内传来。 刘勋猛然扭头。 尚未爬起来的刘五仿佛见了鬼一般,看着从院门走出来的青年文士:“你,某不是让人把你看在后院了嘛?你怎么出来的?!” “两个侍者又不是刘太守的亲卫,在下略施小计,再唬他们两句,他们又怎敢难为在下,还顺便告知了在下几道消息。” 青年文士笑呵呵道。 刘勋盯着来人打量了几眼:“你是何人?!某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个故人!” “颍川郭嘉,拜见刘太守。” 郭嘉拱手行礼:“在下虽并非太守故人,却是奉太守故友之命,前来为太守指一条明路。” “明路?!某现在一郡之守,荆州刘郎委以重任,何需别人来给某指一条明路?来人,给我把他绑了!押送与文将军,就说是某抓到的曹军细作!” 刘勋向着身后微微拱手,冷笑一声盯着郭嘉下令。 站于门后两名亲卫轰然应喏。 取出绳索走上前去。 “太守新投于荆州,刘琦却让太守连日征战,这丹阳前线以刘太守兵马最众,他却以文聘为督,何来委以重任之说?嘉还闻,那刘琦曾以大势胁迫于太守……” 郭嘉泰然自诺,即使手已被两名亲随制住,颜色未改。 “那又如何?朝廷连番大败,荆州却是接连大胜,识时务者为俊杰,某现在顺于荆州,得刘郎君倚重是迟早之事。” 被揭穿的刘勋毫不脸红,做了这么多年太守,这点心性他还是有的。 可眼底一丝恨意却不自觉浮现了出来。 那句‘胁迫’又让他想起了当初耻辱一幕。 在自己的郡守府,竟然被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挟制了。 这是他一生之耻! “朝廷乃是主动后撤,虽败而兵力未损,刘琦只不过仗着器物之利才得猖狂一时,若太守能助朝廷得到此物,纵然许太守三公之位又何妨?” 郭嘉微微一笑。 刘勋眼中那丝恨意虽浅,却未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猜对了。 刘琦能悄无声息拿下庐江,果然是胁迫过刘勋的。 劝说刘勋又多了几分可能。 “三公之位?!” 刘勋心中大震,凝视着身前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 心思急转。 当今天下,能开口就许三公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曹孟德。 这位青年是曹孟德的人。 可自己与曹孟德又是哪门子故友?某怎么想不起来…… “中平六年,太守尚为建平县长,曾助过几位从洛阳逃难之人,其中一位叫曹阿瞒。” 郭嘉好似看出了刘勋心中所想提醒道。 “曹阿瞒便是曹孟德?!!” “正是,阿瞒是主公小名儿,因为逃难,所以不得不小心行事,主公让嘉代为致歉。” “十年未见,阿瞒竟然就是当今的大汉司空曹操曹孟德……” 刘勋惊讶至极,一声叹毕,挥手让亲卫退下,亲自上前为郭嘉解开绳索道:“看在旧识的份上,某今日饶你一命,派兵送你出城,劝某归附朝廷之事,休要再提!” “刘太守,与其在荆州受人排挤不得重用,又何不投奔故友?主公可从未忘记太守当年资助之恩。” 郭嘉没有放弃,继续劝说。 “郭先生,若是两月之前你来此地,某或许还会动意,可如今荆州势大,阿瞒势弱,纪灵与文聘又位于某左右两翼,突围不易,某又何苦做这掉脑袋之事? 刘勋咧嘴一笑,向一旁道:“刘五,送某这位故友出城!” “原来太守顾虑在此,哈哈哈……” 郭嘉大笑。 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把刘勋和刚刚起身的刘五看的不明所以。 “先生何故大笑?” 刘勋大为不解道。 “我笑太守被眼前虚像蒙蔽,却忘了大义。” 郭嘉擦擦眼角道:“天子在许,纵使曹公偶有小败,得天子支持,即刻又能壮士云集。 反观荆州,兵将不堪一击,刘表那坐堂客和南阳张绣联手都未能把主公留下,也就刘琦有些志气,可也全靠那奇物之威,只需一败,便是一败涂地。” “先生所言是有其理,可先生未言,吾麾下兵卒被这二人夹在中间,如何突围?” 刘勋接连再问。 天下何人不知,许都的官都是有名无实。 乱世之中,手中有兵才是草头王,他可看的太明白了。 手下这些兵马,他是断然不会放弃的。 “我已与孙伯符约好,只要太守能弄到那奇物,江东即刻佯攻,协助太守突围,主公也会从豫州出兵,牵制寿春之敌,太守只要回到许都,便可位列三公。” 郭嘉盯着刘勋的眼睛,缓缓而道。 “先生竟然还联络了江东孙策?” 刘勋望着郭嘉惊奇道。 “自然,为得此奇物,主公已是不惜代价,连三公之位都能送出,太守是第一个得此消息之人。” 郭嘉的话语充满诱惑。 刘勋低下头,摸着下巴犹豫起来。 位列三公。 这个诱惑可太大了。 先不论有没有实权,这是注定要青史留名的! “太守!郭先生既已想好万全之策,我等不如投奔曹公去。那魏延当堂胁迫于你,刘琦事后竟然连个交代都没有就派你征战,还让亲信文聘为督,明显是未拿我们当自己人。” 刘五也凑了过来,目光炯然望着刘勋。 看着面前二人的眼神。 刘勋眸中一抹精光乍现,沉声而道:“好!就听先生的,只等阿瞒下令,我等便奋起一博!刘五,你亲自护送郭先生回许都!”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江东二郎 由刘府管事亲自护送,一行人自然无惊无险顺利出了城门。 向北奔出数里后,郭嘉忽然调转马头,向东狂奔而去。 “郭先生!错了,错了,许都不在那个方向,再往那边跑,就又跑孙策那边去了。” 刘五大惊,忙领着几骑拍马跟上说道。 “错了吗?嘉好似觉得并未有错,我等可不是正是要去见孙策么。” 郭嘉马速不减偏头大笑。 “咦?先生不是去见过孙策了么,又去……” 刘五愣了一瞬,忽明白过来拉住马缰高喊:“郭先生你根本未与孙策商议,方才了诓骗太守,我要回去禀报太守!” “嘉奉劝刘君最好莫要如此,你看身后!” 郭嘉扭头大喊。 刘五茫然回头。 只见洁白的雪地上,不止何时多了数十名骑卒狂奔而至。 虽然俱是身着和他们一样的甲胄,可就算是傻子现在也知道,这定然都是伪装的曹军骑兵。 “郭先生……” 刘五满脸苦涩喊了一声。 “哈哈,刘君还是随我等去江东一趟,最好莫露什么破绽,说服孙伯符与太守一起行事,对我等而言俱是好事。” 看着护送的曹军骑卒渐近,郭嘉才又折返而归,对着刘五道。 “吁~军师,说服刘勋之事如何了?” 许褚哈出一口热气,拉停马缰急问道。 “刘勋已答应夺那奇物归顺主公,现在只差说服孙策了,这几位是刘勋派来保护的兵卒,你等勿要伤害他们。” 郭嘉随即吩咐。 “不愧是军师,某等这些时日风餐露宿总算没有白费,军师放心,只要他们不跑,我等绝不会伤害他们分毫!” 许褚伸手一拍刘五肩膀:“这位兄弟,你可知荆州军中那奇物叫何名字?” 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巨汉,刘五一个哆嗦连声道:“回这位将军,那物名叫火药,只有文聘军营中有,也只有那些江夏水军派过来的人会使,将军放心,我等绝不逃跑。” 跟随而来的几名军卒也纷纷表态。 “火药,这名字倒是新奇。” 郭嘉重复了一句,看向许褚赞道:“想不到仲康粗中有细,我一直以奇物代替,方才都忘了问此物有没有名字。” “军师谬赞,这火药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用火烧的药石?” 许褚不好意思笑着摸头。 “哈哈哈~仲康这解释倒是有趣,等说服了孙策事成,军师一定给你问问。” …… 丹阳郡郡治。 宛陵城。 郡守府内。 两名英俊青年跪坐在榻上,面前是一张棋盘,旁边是熊熊燃烧的炭炉。 “伯符,该你落子了。” 左侧青年落下一颗白子。 “公瑾,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是不下了!” 右侧青年皱着眉头,拇指和食指之间把玩了一颗黑子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丢回了棋盒内。 左侧青年没有说话,静静收好棋盘棋子,将其整整齐齐放在榻上之后,才徐徐而道:“没什么不对的,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刘琦韬光养晦了那么久,又挑了个最好的时候,伯阳兄长失了到手的豫章郡,也怨不得他。” “公瑾,我并非是在责怪兄长,而是奇怪那华歆华子鱼,以他威望与才能,领扬州刺史之位绝无疑意,他辞去不受,分明是想明哲保身。” 右侧青年下榻而来,走向大门看着屋外道:“他降于我,又降于刘琦,可刘琦走后我又派人联络于他,这次却连城门都未进去,便被乱箭射了回来,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 “那只能说明刘琦更难以对付。” 左侧青年也走下榻来,从炉旁拿起一件领口绣着红色‘周’字的大髦,披在身上道:“连华子鱼此等圆滑之人,都甘愿为刘琦驱使,你我今后尚需更加小心。 我派往徐州的细作来报,曹孟德也败了,只是此子丝毫没有染指徐州之心,把下邳都让给了泰山贼臧霸,见好就收,让人无破绽可寻。” 来到门前。 忽眉头一皱又返了回去。 从榻上拿起一件和身上所披近乎一模一样的大髦披在了看雪青年身上。 唯有领口的‘孙’字,似乎在标示着它们终究还是有些区别。 两人并肩而立,更显风流倜傥。 这二人。 正是人称江东二郎的周瑜周公瑾,和如今的江东之主孙策孙伯符。 “公瑾,我们被拖在丹阳不得动弹,曹孟德新败,想必刘琦很快便要班师回荆州,那巨响之物只会更多,江东压力更大了,不如我等与曹孟德结盟,共挡刘琦如何?” 孙策扭头望向周瑜。 这两个多月来,他们可是被文聘纪灵刘勋三将拖的不厌其烦。 打又打不死,甩又甩不掉。 唯有一次刘勋大意,他趁机而攻,差点就能活捉刘勋可是文聘营中突然飞过来众多能发出巨响的木桶,吓坏了进攻的士卒,不得不撤。 “伯符,我也正有此打算,如今我等都败于刘琦之手,他又有那等利器相助,不能再被其各个击破了。” 周瑜点头而应。 门外。 一名身穿红色甲胄的将军走了进来:“主公,公瑾,城外来了一众骑卒,为首之人自称是来自许都曹司空门下,你等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见,我等正要派人联络曹操,想不到他竟先派人来了,原来他也扛不住了,哈哈哈~” 孙策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人嘛。 总是希望别人有比自己更惨的…… “曹司空麾下军师祭酒郭嘉,见过孙郎,周郎!早就闻言江东二郎俊逸无双,今日一见,名不虚言。” 郭嘉领着许褚和刘五二人进门,看着堂内孙策周瑜拱手笑赞。 “郭祭酒过誉了,不知郭祭酒今日前来,所谓何事?请坐!” 孙策回了一礼,并未起身,伸出手去。 周瑜起身拱手,复又坐下。 “自是为孙郎排忧解难。” 郭嘉大大方方落坐,许褚和刘五分列其后。 “曹司空自顾不暇,还有心为孙某排忧解难,孙某就谢过司空好意,若需要江东相助,还请直言。” 孙策嗤笑一声。 争锋相对,毫不示弱。 “如此说来,郭某今日是白走一趟了,仲康,刘五,我们走!” 郭嘉敛起笑颜,沉声叫起身后二人便要离去。 “郭祭酒留步!” 正文卷 第四十章 刘琦,字伯威 周瑜连忙起身,拉回郭嘉坐下,回头看向孙策:“伯符,你也口下留情。我等皆知今日坐在这里为何,就不必逞一时口舌之快了。” “还是周郎明晓事理!” 郭嘉又坐回到坐椅上,开门见山道:“刘琦军中有一奇物名为火药,相信二位郎君也深受其害,今嘉有一计,可使你我共得此物!” “火药?!” 孙策疑问一声,立刻明白过来,这从未听说过的火药,显然就是让他大吃苦头的巨响物,‘唰’的一下起身忙道:“郭祭酒真有奇计?!” “自然。” 郭嘉望着孙策,满眼都是调侃之色。 “郭祭酒既然早有谋略,不去弄得火药向曹司空请功,来我江东作甚?!” 看着郭嘉那玩味报复神色,孙策的兴奋劲头顿时消减大半,话语中带着几分怒气言道。 一看两人又有剑拔弩张之势。 周瑜只得又做起和事佬,起身按住孙策肩膀让其坐下,再向郭嘉道:“郭祭酒勿怪,伯符就是这般火爆的性子,祭酒言中之意,欲得此物,是需要我江东相助?” “不错,嘉也不瞒二位,我已说服庐江太守刘勋归顺于朝廷,他可助我等从文聘军中得到火药,条件便是我等助他安全撤离,我身后这位刘君是刘勋府上的管事,他可为我作证。” 郭嘉正色而道,指向身后。 许褚顿时偏头。 “二……二位将军,小人确是刘太守府上管事,郭祭酒的确已与我家太守商议好,脱离荆州归附朝廷。” 感觉自己小命儿又有危险的刘五,忙小心翼翼陪着笑言道。 周瑜打量了一眼刘五,又道:“郭祭酒希望我江东如何协助?” “明年四月,曹公出兵牵制寿春之敌,孙郎佯攻繁昌,让刘勋趁乱夺得火药突出重围,事成之后,我等平分火药,如何?” 郭嘉说出心中之计,目光扫过二人再道:“无论成与不成,此计对江东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孙氏和荆州是死敌,刘勋无论叛与不叛,你们都是要打的。 能策反刘勋削弱荆州实力,还能得到火药这等利器。 江东稳赚不赔! 周瑜也点点头目望孙策。 “原来是策误会祭酒了,孙某在这里给祭酒陪个不是。” 孙策闻言起身,向郭嘉拱手道。 “孙郎客气,那我等便这般说定了?” 看到孙策服软,郭嘉大为满意摆摆手。 “好,四月共击刘琦。” 孙策应下再度行礼:“郭祭酒,策有一个不情之请。” “孙郎请说。” 目标达成的郭嘉大笑道。 “祭酒,策脱离袁逆又举义师讨贼受封讨逆将军,晋吴候,今袁术败逃,大局已定,策请以讨逆将军之职领扬州牧,可否请祭酒转达司空奏报天子?” 孙策笑眯眯而道。 “领扬州牧?孙郎,袁术只是败逃,却未败亡,此时禀与曹公,只怕曹公不会同意。” 郭嘉敛起笑意,目带疑色看向孙策,你这不情之请也未免太大了些吧。 “若是曹公不同意,那便算了。” 孙策一声轻叹,走向原位提醒道:“还望祭酒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四月共击刘琦,曹公出兵九江,策进击豫章。” “孙郎!你怎可不守约定?!” 郭嘉脸色一变,正欲责问。 却见孙策已回过头来。 “郭祭酒,豫章已在刘琦之手,我攻豫章不算共击刘琦乎?” 郭嘉身子一僵,立在原地。 一旁的周瑜也是恍然大悟看向孙策,哑然失笑。 “好你个孙郎,嘉可是好心好意助你江东,你这可不仗义……” 郭嘉苦笑而道。 一辈子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 想不到他堂堂郭奉孝,竟然败在了文字迷上。 “郭祭酒,你我皆是各取所需,曹公恐怕也没那么大方,我这个讨逆将军可是双倍朝奉换来的,反正扬州此地曹公之命也传不到,这一纸诏书祭酒就请他赐于策如何?” 孙策转身大笑。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笑了。 “此事重大,嘉需禀报曹公作决。” 郭嘉敛言正色到。 “那就有劳祭酒了,还请曹公早作决议,只要圣旨下来,策必然配合祭酒行事,明年三倍供奉于朝廷!” 孙策又添了一把柴。 眼下扬州已被孙氏占领大半,自领扬州牧并无问题。 可多一道圣旨,那便是名正言顺。 会稽、吴郡那些世家们,就再没有拒绝他征遣的理由了…… “嗯,此话倒是会让曹公多几分动心,嘉必如实转达于曹公。” 郭嘉神色稍微缓了缓。 若真能换来三倍朝奉,那他这个失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哈哈,年关已至,祭酒书信一封派人回去即可,你就留在江东与我和公瑾共过必新年,只待明年曹公令至,共击刘琦于丹阳!” 孙策拉住郭嘉的手,热情如火。 …… 建安四年。 正月十七。 天尚还蒙蒙亮,襄阳城十里之外的官道上,已经立了近千人眺目而望。 为首者赫然便是当今荆州牧刘表。 在他身后。 黄承彦拉着一头发须皆白的老者小声道:“庞德公,吾这女婿稍后便归,又恰是他及冠之年,你评阿亮‘卧龙’之名,又称自家亲侄儿庞士元为‘凤雏’,今日你无论如何也得帮他取一表字,还得让吾与刘荆州满意。” “你这岂是名士之举?不如乡间一无赖儿,扯着我一老迈之人来此也便罢了,还将此难为人之事抛于老朽,若是刘郎不满,看你这个做岳父的如何交代?!” 老者哭笑不得摆着手。 “庞公言笑了,你乃荆襄名士,又是长者,我儿这字由你来取最合适不过。” 刘表转身冲老者行了一礼,霸气而道:“庞公你放心取便是,有我在此,量我儿也不敢不满! “那老朽便献丑了。” 庞德公拱手回礼,缓缓而道:“刘郎乃使君长子,伯仲叔季是为‘伯’;不及弱冠之年,便领军征战于外,所攻无不克,四方皆慑,可谓‘威’。” “刘琦,字伯威……” 刘表和黄承彦异口同声,旋即眉开眼笑。 “此字甚好!” “多谢庞公。” 二人齐齐行礼。 “不敢,使君满意便好,老朽也算不负好友所托。” 庞德公连忙推辞。 “郎君回来了!!!” 一名哨骑高声呼喊狂奔而归。 三人忙抬头而望。 百丈之外,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而至。 帅旗之下。 不是刘琦又是谁。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月英又岂是善妒之人 “孩儿刘琦,拜见阿翁。” 走至近前。 刘琦忙摘下头盔翻身下马,跪倒在刘表身前。 自己这一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在路上过了个新年。 “吾儿快快请起!琦儿你征战数月,如今总算平安回来,回来便好,平安便好啊……” 刘表连忙扶起刘琦,细细打量着这位数月不见的长子,眼中顿时老泪纵横。 “孩儿不孝,让阿翁担心了。” 刘琦眼中泛泪,有爹疼的感觉,真好! “琦儿你这是哪里的话,去拜见其他长辈吧,庞公为你取字伯威,今日你便已成年之人,先去谢过,为父择日再带你去宗祠祭祀加冠礼。” 刘表摆摆手,伸手一指身旁老者。 “晚辈刘琦见过庞公,谢庞公取字之恩。” 刘琦赶忙上去见礼。 能站在这里被老爹叫庞公之人,荆州只怕也只有那位庞德公了。 自己这‘字’来头还真不小…… “刘郎不必多礼。” 庞德公忙扶起刘琦。 把前来迎接的长辈拜见完毕,吩咐大军跟着回城,刘琦这才消停下来。 可一回头,便见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过来。 正是自己的未来岳丈黄承彦。 “琦拜见岳丈!” 刘琦下马欲拜。 “行了,方才就拜过现在还拜什么,大军回城,没你啥事了,去见见月英那丫头,这些时日,她可没少为你担心。” 黄承彦显然被这句‘岳丈’叫的心情不错,拦下想要行礼的刘琦,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使了个眼色。 “唯。” 刘琦顺着黄承彦指着的马车走去,心中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当初要娶这位没有血缘的妹妹,自己的目的可不怎么单纯。 以黄月英的聪慧,多半也能想到。 可她不仅同意了,还在自己征战时为自己奔走求人。 自己回来时,却多了两个关系不清不楚的女子…… “刘琦?” 一声清丽如莺啼疑问声响起。 刘琦抬起头。 只见眼前马车车帘已然掀开,钻出一个身着黄衫、未施粉黛的美丽少女,正俏生生望着自己。 “月英。” 刘琦平复了一番心境上前,微笑开口。 “上来!” 黄月英脸上浮出一抹红霞,又钻回马车内。 刘琦跳下战马交给亲卫,拉开车帘进门。 迎接自己的却是一具崭新的手弩。 这? 是我拿错了剧本,还是后面那两辆车被发现了…… 刘琦愣在当场。 “刘琦,这是依你给我的图纸打造出来连弩,你看如何?” 黄月英似是邀功般举起手上连弩晃了晃。 刘琦长舒一口气。 一个专注于发明的少女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我看看。” 刘琦从黄月英手里接过连弩,仔细打量起来。 这连弩比军中更小,多了一个驽匣,还有可以反复上弦的机簧把手。 正是他画给黄月英图纸上的模样,也正如后世的诸葛连弩模型。 他是凭着记忆,把书本上的诸葛连弩给画了出来。 没想到黄月英竟然真的凭借那简陋至极的图纸,把这连弩给做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连射,原本是准备今日试射的,听说你今日归来,便随阿翁跟来接你了……” 黄月英双手搓着衣角,脸蛋儿红扑扑越说越小声。 “所以这第一次试射的机会便让给我了?” 刘琦看着身旁娇俏可爱的黄月英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打开连弩机匣,从马车上的箭袋内取出几支箭矢放入其中,掰动把手拉动弓弦,对准车壁一气呵成。 “咻!” 第一支弩箭成功射出。 黄月英双手攥拳,脸上一喜。 可随着刘琦第二次拉开弓弦。 “嗡~” 一声空弦响。 黄月英小嘴儿一憋,昭然若泣,眼泪滴滴落下,从刘琦手中拿过连弩道:“我让阿母从外公家中运来了一具弩,又依照你画的图纸改进,重新做了一具小的,为何会这样呢?” “因为我的图纸有问题。” 刘琦放下连弩,看着此时分外可爱诱人的黄月英,伸手欲环向少女腰际…… 黄月英一个扭身灵巧躲开,睫毛挂着泪珠怔怔望着刘琦:“你说是图纸的问题?” 原本就有些发红的小脸儿却是愈发红了。 “不错,这图纸就是我一时突发奇想画出来的,从未有过研究,它能有多精细,你能做出来就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刘琦装作一脸无事的样子收回手臂鼓励道。 这丫头好似是个要强性子,得多给她信心才是。 “是这样么……” 黄月英闻声止泣,再次低头看着手上的连弩。 “就是如此,不过既是不能发射,那必是机匣之故,你今后若是还愿做此物,不妨先从此处检查,若能加一个卡隼,让机匣变得可以拆卸,则装箭取箭便会更为方便……” 刘琦侃侃而谈。 让他做起来可能难于登天。 可若说起理论来,他可是站在无数巨人肩膀上。 “嗯。” 黄月英重重点了一下头,打开机匣,翻来覆去检查起来。 “郎君,属下有要事禀报。” 魏延不识趣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 “何事?” 刘琦瞄了一眼正全神贯注检查连弩的黄月英,打开车窗。 “郎君,是营中新来的两位弟兄,请郎君过去一趟。” 魏延拱手禀道。 “新来的?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刘琦冲魏延眨了眨眼。 够机灵! 也不知道吕绮玲和袁倩那丫头找自己何事…… 正欲起身。 “哚!” 一支弩箭钉在刘琦耳畔三寸之地的车壁上。 “月英……你这是?” 刘琦刚刚站起的身子,瞬间被吓坐了回去。 “刘琦,我发现是我把机匣口子开的过大,致使两支弩箭并排卡在了一起这才出了问题,下次我会记得开小一些的!” 黄月英惊喜抬头,看见刘琦脑袋边上竟然插着一支弩箭大惊道:“哎呀~刘琦!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月英,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刘琦伸手拔出弩箭,嘴角扯了扯。 “郎君莫不是想说去见那两位新卒之事?” 黄月英又摸出几支弩箭,装入机匣。 “是,那二人其实不是新卒,一个是袁术小女,另一人是吕布之女。” 刘琦认命般坦白道。 分不清是失手还是演技这可太危险了…… “君郎外出一趟,月英竟多了两位姊妹,此乃可喜之事,君郎你又何需遮遮掩掩?月英又岂是善妒之人,就带我去见见如何?” 黄月英扬了扬手中连弩,莞尔一笑。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这位妹妹你很勇嘛 大军后方。 一架马车内,吕绮玲一手掀帘,一手托腮望着窗外,满眼都是不耐烦之色。 “吕姊姊,郎君有那么多长辈需要拜见,我们此时叫郎君过来,不会惹他生气吧……” 袁倩双手放在膝前,安安静静跪坐在包着兽皮的软垫上,秀眸中带着几分忐忑望着吕绮玲。 “照这般行进速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进到襄阳城,这马车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坐了,只是想骑马出去转一圈,他生个啥子气……” 吕绮玲回过头来理直气壮说道,可说到末尾,心头却有点发怵。 她也不知为何,明明那人武艺不精,除了那一日,平时也不甚严厉,可自己面对他时,还未说话就已经先怂了三分…… “嗯,倩儿也不想坐马车了。” 袁倩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 吕绮玲看着无比老实的袁倩,眼中一抹调侃之色浮现,双手忽然搂住眼前之人的柳腰坏笑道:“就算他生气了,不是还有妹妹你么?你扑上去撒个娇,他气自然也消了!” 这妮子实在太乖了,乖的令人发指! 我见犹怜! 任谁见到她几乎都生不起气来,连那人也不例外。 “姊姊莫要调笑倩儿,倩儿哪有那么大本事。” 袁倩大囧,俏脸一红,忙捉住吕绮玲不安分的手,直到感觉腰间的手没有再乱动,才望着吕绮玲小声道:“姊姊,我听全伯说,郎君已有妻室,虽未过门,却是荆州皆知……” “有妻室又如何?难不成我吕绮玲还怕她不成,倩儿放心,若是她敢难为我们,就算她就是一条母大虫,我也……” 吕绮玲拍了拍颇为壮观的胸脯,自信满满对袁倩而道。 然而话未说完。 马车门帘却已被掀开一半儿,一具奇形怪状的弓弩伸了进来。 “这位妹妹你很勇嘛!若他那大妇真是一条母大虫,你待如何?”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女声。 吕琦玲心中大惊,忙将袁倩护在身后,紧张盯着帐帘道:“你是何人?” “我姓黄,名月英,就是你口中那条母大虫,妹妹还未说你要如何呢?” 一位容貌绝佳,比起她们二人毫不逊色的女子手端弓弩,掀开帘帐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刘琦。 看到这一幕。 吕绮玲和袁倩顿时明白,眼前这人定是刘琦正妻无疑了。 “袁倩拜见黄姊姊。” 袁倩从吕绮玲身后走出,上前跪在黄月英身前道:“吕姊姊一时失言,袁倩在这里代她黄姊姊谢罪了,请黄姊姊勿要怪罪吕姊姊。” “袁家妹妹真乖,快快请起,不过此事不该由你来赔罪,得这位你这位吕姊姊亲口道歉才行。” 黄月英笑着看了一眼袁倩,抬头便望着吕绮玲。 吕琦玲抿了抿嘴,回视着黄月英没有言语。 这个距离。 纵使她一身武艺,也躲不过弓弩,更别说父亲特意为她打造的缨枪还放在车外…… 一缕目光不由瞟向车门处。 地上那道尚在站起的小小身影也偷偷望了过去。 “咳咳,月英,绮玲此事……” 察觉到车中两双求救的目光,刘琦干咳两声。 “君郎!你身为一军主帅,所谋当为军国大事,不该为此女儿家私事费心。” 黄月英头也不回的一句话便怼了回来。 “那我现在便去督促军卒,你等切莫有过激之举。” 刘琦叮嘱了一句,尴尬摸了摸鼻子。 果然又被徐大预言家言中。 二女现在就有了交锋。 牵涉到正妻之位的威严,他无疑是该站在黄月英这边的。 而黄月英这丫头仿佛在短短片刻,便成熟强硬了起来。 一句话把此事定义为女儿私事,断了他当和事佬的念头,又等于送了他离开的理由。 他刚才就是硬着头皮而上,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溜之大吉。 “君郎放心且去,月英晓得。” 黄月英回头而笑,手中连弩却是纹丝未动。 马车内只剩三人。 “吕姊姊,郎君已经走了,黄姊姊是好人,你赶紧道个歉,好让黄姊姊带我们去骑马吧。” 袁倩忙又走到吕绮玲身旁,扯着她的衣袖轻轻晃道。 “就依妹妹。” 吕绮玲似是无奈应了一句,拱手作揖冷然道:“此事是绮玲口不择言,有错在先,绮玲给黄姊姊道歉了。” 她虽莽撞,但不蠢。 刘琦离去显然就表明了他支持黄月英的态度,她再争下去也只能吃力不讨好。 可是方才的强硬,总让她有些抹不开面子。 现在有了袁倩提供的台阶,她也没有了坚持的理由。 “吕家妹妹这样便对了嘛。” 黄月英放下手中连弩,神色一缓上前抓住二人的笑道:“听闻君郎带回来了两位妹妹,我可是特意来探望两位妹妹的,这连弩只是他让我改造的玩具而已。” 吕绮玲被黄月英突如其来的热情惊的一愣,可又不好甩开,惊疑问道:“这弩是玩具?” “只是这把而已,时灵时不灵,箭匣里的箭早被我卡住了。” 黄月英演示般扳了扳机簧。 眼见并没有弩矢射出,吕绮玲也不由信了几分。 “听袁妹妹的意思,吕妹妹可是觉这马车过于促狭,想要出去转转?” 黄月英认真看向吕绮玲。 “嗯……” 吕绮玲点点头,声音又小了几分。 “原来如此,我这就吩咐下人牵马过来,两位妹妹初至荆州,还有何要求,尽管提来便是,不用拘束。” 黄月英大大方方说到,满眼的情真意切。 “这……黄姊姊真不怪我?” 吕绮玲瞪大眼睛望着黄月英,心中已然腾起一起惭愧之意。 “方才自然是有一些生气的,不过君郎既然领了二位妹妹回来,自是对你二人有意,你们既已叫了我一声姊姊,那我等便是亲姊妹,我又岂会再对自家姊妹生气?” 黄月英微笑开口。 这一番话说出,吕绮玲面色已是羞敛难当,头都快埋到胸里去了。 “黄姊姊……可郎君不愿要我……有意待我及荓要把我嫁出去呢……” 袁倩嘟起小嘴仰头望着黄月英委屈道。 “那是妹妹尚未到及荓之年,男人嘛,口是心非再正常不过,我跟两位妹妹讲,就方才他还想……” “咯咯咯~” 听着不到片刻,马车内便传来三女愉悦的笑声。 尚未走远的刘琦不由在心中赞叹了一句。 先敲大棒。 再给甜枣。 现在又统一战线。 不愧是世家子女的手腕儿,不争则已,一争起来便是计谋百出。 看来自己应该是不用担心后院起火。 接下来便是自己和黄月英的大婚了……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大婚 二月初九。 黄道吉日。 今日的襄阳城比起往日更加热闹非凡。 荆州牧长子今日大婚的消息,早在半月前传遍荆襄各地。 有头有脸的世家、商贾无不趁此时机齐聚襄阳,结识人脉,打理关系。 最为重要的是,送上一份礼。 在这位未来的荆襄之主面前留个好印象。 荆州州牧府内,更张灯结彩,大红彩帛披挂满堂。 “吉时已到,新人入场。” 随着司仪拖长的声音响起。 刘琦和黄月英二人身穿大红礼袍,跟在手捧红烛的侍女身后进入大堂。 刘表与蔡氏,黄承彦与夫人皆是喜笑颜开坐在大堂首位。 亲朋好友坐满两侧。 随着司仪一声声喊。 刘琦二人便暂时当起了提线木偶,直到那声‘礼成’喊出。 他们才被一群部将亲朋拥簇着入了洞房。 洞房内。 红烛冉冉。 酒菜自是早已备好。 被折磨了几个时辰的夫妻二人一顿狼吞虎咽之后,坐在桌案前反倒有些局促起来。 半个时辰后。 “月英,要不我们就寝吧……” 看着面前在烛光下异常诱人的黄月英,刘琦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饱暖思那啥。 古人还是懂啊! “嗯……” 黄月英红着脸轻应一声。 刘琦上前拦腰抱起黄月英走向榻前。 “夫~夫君,蜡烛!” “呼——” 洞房内顿时漆黑一片。 “月英,我进来了……” “请君怜……嘤~” 有道是‘洞房花烛月掩阴,春宵一刻值千金。轻拢慢捻抹复泣,鸳鸯被里日高起。’ …… 翌日。 第一抹阳光撒进窗户。 刘琦靠在榻上,望着内侧尚在熟睡,眼角还有泪痕的黄月英,轻轻拉开被角站到地上穿起衣服来。 “夫君!妾身服侍你更衣……嘶……” 被惊醒的黄月英刘琦竟已自己穿起衣服来,连忙起身,接着却眉头一皱又坐了回去。 “我自己更衣便是,月英你今日就晚些起来,没有婢子催促我们起床拜见,多半阿翁已经坐堂去了,不知发生了何事,我去问问。” 刘琦连忙回身将眉头紧皱的黄月英扶住,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口。 昨夜自己少睡一个时辰今日却精神百倍,就是苦了眼前人儿。 “好,那妾身等会儿再起来,夫君你且去。” 黄月英也不拒绝,拉上被子摆了摆手。 她本就是不拘一格之人。 如今嫁得良人,眼中尽然是幸福的笑意。 刘琦刚刚穿好衣服。 “郎君!使君请你去堂上议事!” 门外。 一名侍从匆匆而至,着急的话语声中还带着几分小心。 “这就来。” 刘琦拉开房门,跟随侍从奔向前堂。 大堂之上。 荆州大小官吏已然满坐,中央显然还有几个出列奏事的官员。 看到刘琦进堂,已是纷纷望了过来。 “阿翁,叫孩儿过来是发生了何事?” 刘琦径直走上前去问道。 自己这次虽然立了大功,但朝廷旨意未下,老爹也考虑到自己要大婚,把官职之事就拖到他大婚之后。 所以他现在还是无官无职之身,老爹这么忙匆忙把自己叫来,多半是和自己有些关系。 从众官吏的眼神中,他也能看到些许影子。 “李掾史,你就与我儿说说吧。” 刘表看了一眼自家这长子,嘴角多了一丝苦笑对堂下之人道。 “唯。” 堂上出列一名官员转身看向刘琦,先禀一礼再道:“刘郎,在下李峰,添为荆州田曹掾史,去岁郎君出兵讨逆,连下三郡,可那豫章、九江二郡早已被袁贼祸害的不成样子,耕牛更是所剩无几。 如今已是春耕时节,豫章太守华歆、九江太守张辽上书,请求荆州援助耕牛一万九千余头,可这一时之间,在下到何处替他们寻这么多耕牛啊……” 李峰左手拍着右手,一脸无奈。 春耕就这么两三月时日,若是这两郡再不能播种,那就意味着今年荆州之粮还是要源源不断赈济这两地。 别人打下一片地方都是纳民征粮,唯有荆州打仗一直在倒贴,这谁受得了。 “李掾史,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就是荆州耕牛不足,无法挤出多余的来支援两地,对否?” 刘琦开口问道。 “不错,可否请郎君回绝此二人请求?” 李峰再度拱手。 “不必,我有一法,可解决耕牛不足之难,帮我搬一张桌案,取笔墨来。” 刘琦沉思抬头,看向旁边侍者。 李峰抬头楞楞盯着刘琦,就连堂上众吏也惊奇不已。 这位大郎君是要用笔墨变出两万头耕牛来? 有人嘴角已闪过一抹嘲弄。 可一想到上次平定长沙的前车之鉴,又纷纷把嘴闭上了…… 还是等一会儿再说。 “大兄,你现在要这纸笔何用?” 一人从堂上拿着笔墨来到刘琦身旁,小声问道。 刘琦抬头一看,正是站在刘表身旁听堂的二弟刘琮,接过纸笔道:“二弟,你就站在此地看着,稍后便知道了。” “好。” 刘琮应的干脆。 自己这位大兄一鸣惊人,平定长沙之乱之后,更是一骑绝尘。 兵下三郡,未尝一败。 消息传开,荆州男儿无不以他这位大兄为榜,连他也与有荣焉。 刘琦随即席地而坐,伏在桌案奋笔疾画起来。 笔走龙蛇之下…… 刘琮看着一个奇怪的玩意儿跃然与纸上。 说是耕犁吧,又不像,这辕都弯成什么样子了。 说不是耕犁吧,他下面那部分明明就是犁铲的样子。 刘琮的眉头越皱越深,这玩意儿能抵两万头耕牛?大兄你是不是昨夜操劳过度…… 看到刘琮的神色,上次被诸葛亮狠狠扇了一耳光的官吏们,心中终于放心了点儿。 刘琦画了两张都弃在一旁。 直到第三张画完,才颇为满意的站起身来。 “李掾史,敢问民间现在的耕犁一犁几牛?” 刘琦问道前方之人。 “眼下民间所用多为耦犁,一犁二牛。” 李峰奇怪望着刘琦。 这位大郎君竟然考起我来是何意? “那我手中之犁,只需一牛,若是有它在,李掾史可否挤出两万头耕牛来?” 刘琦拿起图纸呈现到李峰眼前。 “若真为一犁一牛,只需两郡之地便能挤出两万头耕牛来,只是郎君,此犁真可用否?” 李峰惊讶接过图纸,两只眼睛里充满着大大的疑惑。 这位郎君竟然还懂打造农具? “李掾史放心,此犁名为曲辕犁,可套一牛,也可套两牛,而且比起现在所用耦犁,更为简单实用。” 刘琦信心十足。 曲辕犁自唐朝出现可是一直用到了二十一世纪,足以证明它的可靠高效。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他还真亲手用过这曲辕犁,画出来自然毫不费力。 “李掾史,先命工匠打造一具,明日我等皆去田间一试便知。” 刘表下令而道。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曲辕犁 襄阳城外数里之地。 荆州牧刘表和一众大小属吏,站在一处尚未耕种的田坎上。 不住有路人和百姓围了过来,负责守卫的校尉连忙吩咐兵卒,将他们拦在了数丈之外,目光警惕扫视着人群。 荆州的头头脑脑可都在这儿站着呢,万一冒出个刺客来,伤了使君和郎君,他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那位不是刘郎君么?他为何还亲自下地了?” “天子每年都还下地呢,要我看呐,多半是刘使君要立……懂了吧,想让郎君趁现在学学耕地,齐老二这老东西和他那两个伢子都是好把式,郎君可算找对人了。” “那感情好,郎君前日才娶妻,今日就来学耕地了,和刘使君一般仁德,咱们才有好日子过哩……” 围观的百姓透过守卫的空隙,不断偷瞄着中间那块地上套犁的几人,小声议论着。 满是草茬的地头儿间。 刘琦熟练的将一根引绳穿过犁辕上的孔洞,看的为他牵牛而来的老者都叹为观止。 “郎君,牛来了,郎君以前可是下过地?这套犁的手法还真不赖。” 老丈赞了一句,望着刘琦手里奇形怪状的犁具疑惑起来:“就是郎君你这犁……” 一个能穿着常服下地耕田的郎君,总归是让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百姓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多谢老伯,我这犁啊是木匠新做出来的,和你们的有些不一样。” 刘琦拿起厥头套在老黄牛脖子上,笑着回道:“老伯,要是我这犁比你们那犁好使,你们换不换?” “郎君,瞧你这话说的,有更好使的谁不使,不过老汉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这一头牛牵的犁,未必有咱们这老祖宗传下来几百年的犁好使。” 老丈笑呵呵说道,一指那另一头儿两个精壮汉子早已套好的耦犁。 “所以今日不是就让老伯你来掌掌眼么,我们这就开始吧。” 刘琦扶起这他近乎一手监工打造出来的曲辕犁,调了调犁评,微笑而道。 老丈举了举手中鞭杆儿,回头走向田坎。 在田地一头歇息的齐家兄弟,立刻走出一人来站到了耦犁旁。 “啪!” 老丈手中鞭子重重挥下。 两具耕犁一东一西同时开始前进。 围观的百姓渐渐看明白过来。 刘郎君不是在学耕地,而是在和齐家伢子比谁耕的快。 到了地头转弯时,人群中第一次有了骚动。 刘郎君手上那小犁随手拎起转过弯来,而齐家伢子却不得不跳过田坎,过了别人家地头儿才转过身来。 就这耽搁的功夫,刘郎君已然拉开了近丈之远,这要再多转几个地头…… “李掾史!” 刘表也有些激动,自家这大儿看起来又要给他长脸了。 “使君勿急,现在还不到时候,郎君只有一牛,还是等耕完再看是否领先,属下还要测量二犁耕作深浅,再做比较。” 李峰上前躬身禀道。 “好。” 刘表点点头。 此事关乎百姓生计,李峰如此慎重,他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时间慢慢过去。 看着刘琦使用的新犁所耕之地,渐渐超过一亩而速度未减。 李峰眼中也不由浮现激动之色。 两牛刚刚交汇,他便拿着骨尺狂奔而去。 在地间反复测量许久之后,手上的尺子都快激动的拿不住回到刘表身前。 “使君,耦犁耕深最浅八寸五分,最深一尺,而郎君新犁,耕深八寸九分,上下不过三分之差,皆可深种,郎君此犁,必将造福于天下!” 李峰行礼高声一禀,随即转身跪倒在走来的刘琦身前,眼含热泪以首叩地:“峰替荆州百姓,谢过郎君赐犁之恩!” 这一跪。 重千金。 昨日在堂前还想看刘琦出丑的官吏们,此刻尽皆鸦雀无声。 “李掾史快快请起,掾史心存天下百姓,刘琦佩服之至,更当不得如此大礼。” 刘琦忙扶起李峰,二人退回到刘表身后。 刘表的拳头慢慢攥紧,脸上渐渐腾起一抹潮红之色,大笑出声:“哈哈哈……想不到我刘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此等幸事,天佑荆州,使我得如此麒麟儿!” “恭喜使君,天佑荆州!” 众吏齐齐行礼。 只用一牛一犁所耕之地竟然比二牛只多不少,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今年荆州便可以再拓出一倍的土地出来。 至明年。 耕地便会多上一倍,粮食同样也会翻上一番。 “李掾史,以此犁为样,命画师作以图纸,遍传荆州,着令各地属吏务必打造推行,不得有误!” 刘表随即下令。 “唯。” 李峰领命转身欲走。 “李掾史且慢!使君,新犁推广一事尚需再议。” 却听老爹身旁又传来一道声音。 刘琦顺着声音来源望去,竟是自己的舅舅蔡瑁。 “你此言何意,琦儿这犁不能推行?” 刘表惊疑瞪着蔡瑁,眼中有怒色浮现。 “使君,瑁并非是说侄儿此犁不好,而正是因为太好,所以才要慎重,这般随意推行出去,万一被外人得了去,岂非得不偿失?” 蔡瑁走上前来,看着面前三人说道。 “那该如何是好?” 经蔡瑁这一提醒,刘表也回过味来,这般大意推行,若被曹操孙策等人得去,那可太亏了。 “使君,既然此犁是郎君所制,你又何不问问郎君意见呢?” 蒯越上前一步,笑指刘琦着向刘表禀道。 刘表立刻抬眼望向刘琦。 “阿翁,舅舅担心有理,不过因为怕他人得去,而将曲辕犁束之高阁,岂非是因噎废食?不如这样,无需大肆张扬,命各地打造平价卖于百姓,万一真被孙曹他们学了去,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就当如李掾史所说,造福天下百姓了。” 刘琦想了想,出声建议道。 这东西就和马镫一样,要么不用,用了自然就无法躲避敌军细作的目光,他只能延缓曹操孙策等人得到的时间,却无法阻止。 “郎君高义,使君,不如就按郎君所言?” 李峰再度上前拱手。 “也好,此事就由你去打理。” 刘表点头。 “唯,使君,你说便传荆州,那张绣所在的南阳郡是否也要给予图纸?”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翻译翻译什么是惊喜 听到李峰提起南阳。 刘表脸上顿时闪过愠怒之色,道:“此等首鼠两端之人给他作甚,且看他何时来襄阳拜见于我!” 当初是我接纳你张绣屯于南阳,曹操到来你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就降了。 可结果呢。 曹孟德入城便占你叔母,我何曾让你给我纳过一分钱粮? 你与曹操反目成仇,我又助你共同抵御曹操,可你竟然连来襄阳拜见一番也不肯! “阿翁,这南阳,就让孩儿亲自前去吧。” 刘琦上前禀道。 荆州目前的战略重心还是在东而不在西,自己多半待不到一年就要返回寿春了,不趁此时把张绣拿下,只会夜长梦多。 “使君,郎君若能亲自前去,张绣必然缚手而降。” 蒯越立刻出言恭维。 “我儿亲自前去自无不可,不过你才月英成婚,现在又让你出去……” 刘表迟疑盯着刘琦道。 “无妨,前往南阳不过旬月便能来回,花不了多少时日。” 刘琦坚持己见说道。 “那好吧,琦儿你必行若能让张绣彻底归附荆州最好,若是不成,就暂且由着他,至少也不必把他逼的投往他处,有他在南阳,可为襄阳屏障。” 刘表也不再阻拦,提醒道。 “孩儿晓得。” 刘琦叫过来一名亲卫:“派人传话给张绣,就说我刘琦刘伯威前来拜访。” “喏!” …… 宛城太守府。 南阳太守张绣身穿盔甲,手上拿着一封书信愁眉不展,徘徊不定。 “来人,去把军师给我请来。” “唯。” 侍者领命。 不多时。 一位胡子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走进屋内。 正是南阳主簿加张绣军师的贾诩。 “主公,发生了何事?” “军师,你看看这个,荆州刘伯威来信,说不日便道,你说他这是何意?” 张绣赶忙上前,扶着贾诩坐下,将书信交于老者手上。 “刘伯威?便是那位荆州牧长子刘琦?” 贾诩拿着书信扫过一眼,跪坐在桌案前道:“主公,‘威’者,气压四方,使人慑而臣服,看来这位刘郎君是打算先礼后兵啊。” “军师,传闻那刘琦兵出襄阳,连战连捷,江东孙策,还有曹孟德都败于他手,袁术更是望风而逃,我等是降是和?” 张绣也坐下身来,眼中忧色更深了。 自己拿着荆州的钱粮,却接连拒绝背叛刘表,现在人家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主公,他既然先礼后兵,那便是还有回旋的余地,我等还可走一步看一步。” 老者顿了顿,沉思而道。 “军师,如今荆州势大,刘荆州待我等不薄,你又为何不愿降于荆州呢?” 张绣不解望着自己这位军师,他知晓自己军谋尚可,但长略从来都不是自己强项。 所以,他对待这位军师堪比亚父之礼。 自己降于曹操也是听他所言,然而那曹孟德实在欺人太甚,竟然强行霸占他叔母,这让他如何能忍。 唯一一次没听的便是那次,可惜要不是军师奇计,他差点又败。 自此之后,他便更坚定了不再忤逆军师的决心。 “主公,那刘表刘景升不过一守成奴耳,胸无大志,难以成事,不想生的儿子竟然是如此英武之辈。 若是三四月之前降他到也无妨,可是他现在他整合荆州兵将,又收服了温侯旧部,手下猛将如云,将军现在投他,恐难受重用啊。” 贾诩耐心解释着,心底不由叹了口气。 去年本可以投曹,可惜因为一个女子功亏一篑,让他想‘择木而息’的愿望落空。 现在荆州又出了位刘伯威,倒是让他有些犯难了。 他对此子一无所知,自己又有劝说别人攻打大汉都城的‘丰功伟绩’,偏偏这位又是汉室之后,他实在不敢啊…… “原来如此,那便听军师的,等等再看。” 张绣听到贾诩的解释,心底稍稍放下心来再道:“那军师以为,若那刘琦欲逼迫你我前往荆州,我等又该如何?” “那自是前往许都了。” 贾诩答得异常爽利。 “什么?!军师,我与那曹孟德可是有杀子杀侄之仇,你让我降于他,焉有命在。” 张绣惊声而起。 他是从未想过贾诩竟然还对曹操抱有幻想。 “主公,曹孟德大志之人,断不会在意主公这些许仇怨,如今曹孟德新败,若投于他必受重用。 况且天子在许,大义不失,曹孟德即使偶有大败,也能再次起势,这是袁本初还有刘琦都无法企及的优势。” 贾诩再次劝诫。 “好吧,若是刘琦胆敢逼于我等,我等便就此投于许都。” 张绣定了定心神,目光坚决而道。 “主公,军师,府外有人传信,刘荆州之子刘琦已到城外,请主公军师出城迎接。” 一名亲卫进门跪地。 “这么快?!” 张绣心头一惊,望向贾诩。 这信使几乎是前脚刚走,刘琦后脚就到了。 “主公,既然来了,我等就出城一见,看看这位刘郎君的底线到底在何?” 贾诩起身而禀。 …… “郎君,有人出来了。” 看着从城内涌出的十数骑,魏延连忙提醒道身旁的刘琦,手指不由又摸了摸战马上的剑柄。 使君都提醒过这张绣是首鼠两端之辈,郎君竟然还是只带了他们五十名亲卫,来宛城门口见张绣。 他心里实在没底,万一有事能不能护着郎君冲出去。 “魏延,放轻松些,我们来给张绣送礼,他又怎会对我们不利呢?” 刘琦看着紧张万分的魏延,嘴角不由咧出一丝笑意说道。 “喏!” 魏延收回手,目光凛然望向前方已至之人。 “南阳太守张绣,拜见刘郎君。” “太守府主簿贾诩,拜见刘郎君。” 张绣和贾诩在马上拱手行礼道。 “张太守、贾主簿不必多礼,在下此行,除了给二位送来春耕粮种,还有十万石军粮,另有惊喜要送于张太守。” 刘琦摆摆手看着二人笑道。 军粮十万石? 这位刘荆州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张绣和贾诩对视一眼,不由皱眉而望:“不知刘郎所说的惊喜是为何物?” “魏延,你来给张太守翻译翻译,什么是惊喜!” 刘琦大笑出声。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一次和无数次 翻译? 二人尚在思索间。 魏延已从马鞍上褡裢内取出两物,递给张绣道:“此物名为马镫,可使张太守麾下骑卒人人皆可骑射,新卒三日即可上马;另一物名为马掌,可使太守坐骑征战数月,也无需更换。” “此物竟有此等奇效?” 张绣翻来覆去看着手中奇形怪状的两样东西,眼角不由瞄向刘琦坐下战马。 果然都已装了马镫。 他手下骑卒还有数千之众,若此物如这位刘琦亲卫所说,那这份礼不可谓不厚。 “张太守放心,此物都是我等亲身体验,若无奇效,自然也不会拿到太守面前献丑,除此之外,还带来郎君所制曲辕犁一具,若是推广开来,不出后年,南阳无需襄阳协助,也再无粮草之忧。” 魏延一指身后战马驮着的一物,拱手对张绣说道。 张绣闻言眼中先是一喜,随即一丝隐忧浮现,面向刘琦拱手道:“刘郎,这惊喜可真是让我等受宠若惊,不知刘郎想让张绣做何?” 礼越重,所谋越大。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琦心中所想,张太守还不明白吗?” 刘琦抱了抱拳,目望张绣。 张绣没有答话,望了望身旁贾诩。 “刘郎君,刘荆州让我家太守屯于南阳,以为襄阳藩守,彼此相安无事,刘郎又何需如此苦苦相逼?” 贾诩拍马上前两步,低眉颔首道。 “琦也想问问贾主簿,那曹贼是给了你何等好处,让你害张太守全族之命?” 刘琦盯着贾诩缓缓说道。 此言出口。 身前二人面色顿时一变。 “刘郎,军师乃是张绣最为信任之人,怎会害我全族性命,还请刘郎收回此言,否则莫怪绣翻脸不认人了。” 张绣手放腰际剑柄之上,厉声瞪着刘琦。 “哈哈哈,张太守信义无双,刘琦佩服。” 刘琦笑了两声,神色丝毫未改看向张绣:“琦有几个猜测,还请太守如实答来是与不是,若刘琦所猜不对,琦收回此言,亲自向贾主簿道歉,从此再不过问南阳之事。” “好,绣必如实作答,刘郎请说。” 张绣神色缓了缓开口道。 “太守叔父张济攻打穰城身亡,家翁心中有愧不愿再战,将南阳让于太守屯驻,送与粮草辎重,而太守不辞而别反投曹操,可是这位贾主簿的主意?” 刘琦发问。 “是……” 张绣眼神敛了敛,脸上浮现羞愧之色。 自己和叔父张济追逐天子来此,军中缺粮不得已抢掠南阳。 叔父战死兵心溃散之时,荆州牧刘表却主动停战,撤出南阳让他得以在此立足。 去岁二月曹操伐南阳,自己未向荆州求救,却和军师主动前往淯水投降,于荆州的确有愧…… “太守与曹贼反目,曹操二伐南阳,家翁派兵助于将军,可有向将军所求回报?” “不曾。” “家翁感念将军武勇,今日特意命琦亲自来请将军望襄阳一叙,何来苦苦相逼?这位贾主簿可是又劝过太守勿要归附襄阳,或可投于许都?” “这……” 张绣望了望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瞪着刘琦的贾诩,不知如何出口。 “太守不答,我就当太守默认了,贾主簿明知太守与曹操有血海深仇,却劝将军投于许都,岂非自投罗网?” 刘琦回望着贾诩再道。 听到刘琦所言又回到此处,贾诩面色稍缓,这话他可是刚刚才与张绣解释过的,望着刘琦道:“刘郎,老夫是劝过主公归附许都,可老夫从未有谋害主公之念,许都乃天子所在,我等归附天子此乃大义,主公即便与曹孟德有仇,可他又能为一己私仇谋害忠良不成?” 啪! 啪! 啪! 刘琦抚掌大笑:“琦早闻贾诩文和智谋无双,没想到欲盖弥彰也是一把好手,天下人人皆知,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汉臣实为汉贼,没想到文和先生竟看不出来。” 听出刘琦话语里的嘲讽,张绣都微微面露尬色。 只见自己这位军师却是毫无争辩之意,唾面自干任由他嘲。 “张太守,文和先生既然不愿明言,那琦便不得不言了,曹贼长子曹昂因你死,纵使曹贼看在天子之面不加追究,可曹氏众人难道也不会追究? 曹贼在世时或许可以压住非议,可他总有身死之时,曹孟德次子曹丕,年已十二,早已是记事之龄,焉知他当权之时不会为他这为长兄报仇?太守难道愿意赌上身死族灭之险,去换取这一时大义之名么?” 刘琦对张绣说完,盯着贾诩再道:“不知文和先生是未想到此事,还是为自己荣华富贵,想到而不愿告诉张太守呢?” 他可是记得十分清楚。 张绣就是因为曹丕的一句‘君杀吾兄,何忍持面视人邪!’,惊惧自杀。 儿子张泉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卷进魏讽谋反之事,被视为同党诛杀。 可谓真就落了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张绣听完刘琦之言,心神皆震,偏头望向贾诩而道:“军师……” 话虽未接着说下去,眼中却是第一次有了怀疑之色。 贾诩一听张绣话中语气,心底一声喟然长叹,面向张绣道:“主公,刘郎担忧不无道理,是诩思虑不周,一时未想到曹昂身死,主公已与整个曹氏结怨,贾诩请辞去军师一职赎罪,还请主公应允。” 说罢。 躬身一拜。 他一生都在为明哲保身而考虑,深知怀疑这东西,只要动过第一次念头,接下来便会有无数次。 “军师不可,绣离不得你啊。” 张绣连忙拉住贾诩手臂。 “主公,你乃一军之将,此等大事,当有主公亲自作决,贾诩只是辞去军师一职,并非辞去主簿之位,主公有了决议,再与诩商议不迟。” 贾诩拉下张绣手臂,拍马往城内而去。 张绣没有阻拦,有些怔怔出神。 “张太守,家翁请太守前往襄阳一叙之事,不知太守何日启程?” 刘琦趁机再度出口。 “此……此事便由刘郎决定。” 张绣回头望了望颇显落寞的贾诩背影,只觉心中一阵愧疚,慌乱而道。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贾诩投效 “好!” 刘琦大笑吩咐到身旁:“魏延,你带张太守前往军营拉回粮种和军粮,连日行军我也深感疲惫,先去城内歇息一番再与张太守商议。” “喏!” “多谢刘郎。” 魏延和张绣齐齐行礼离去。 刘琦提起马缰,带上几名亲卫直往城内追去。 “贾主簿留步!” “原来是刘郎,不知刘郎叫住老朽所谓何事?” 贾诩回头,看着飞奔而来刘琦几人,停驻马足再度行礼。 “是在下挑拨了主簿与张太守关系,让主簿落寞而归,刘琦心中有愧,还请主簿见谅。” 刘琦放缓马步,与贾诩并肩而行道。 “此事确是贾诩思虑不周,又怎敢怪罪于刘郎头上。” 贾诩悠悠叹了一句,不由抬头望向刘琦:“刘郎特意叫住贾某若只为道歉,那便可以回了。” “并非如此。” 刘琦一笑,问道:“贾主簿以为家翁此人如何?” “刘郎是要听真话还是虚言?” “自然是真话。” “刘荆州仁义之人,兴于教化,若为盛世,当位列三公;可当今天下纷乱,只求自保并非良策,荆州物博人丰,唯有兵不善战,郎君当好好劝于他才是。” 贾诩思索片刻慎重道。 “哈哈,家翁若听到主簿此言,定会大喜过望,那主簿以为琦又能成事否?” 刘琦笑颜再问。 贾诩这番话也算相当中肯了,他也挑不出毛病。 “既然刘郎问起,想必也不会为难贾诩一老朽,郎君一鸣惊人,又锋芒毕露,已让曹操与孙策心生警惕,并非好事。另外,荆州世家喜和而不喜兵,一旦郎君兵败,荆州世家必然首鼠两端,此番郎君不可不虑。” 贾诩正色再度说道。 “多谢主簿指点迷津,琦愿拜主簿为军师祭酒,请主簿随琦一起前往荆州如何?” 刘琦躬身一拜,言辞恳切道。 贾诩这句引得曹操与孙策心生警惕,倒是提醒了他。 古代今日还是仇敌,明日便是战友的例子不胜枚举。 这二人都是雄才大略的主,不是没有可能会联合起来给他一下。 他手下虽有徐庶和刘晔两位谋士,不过这二人都才二十余岁,年轻气盛而且现在都不在身边。 自己连个问计的都没有。 贾诩无疑是一个极佳选择。 而且老谋深算,沉稳持重,震得住徐庶刘晔。 “刘郎拜我为军师祭酒?刘郎此行难道不是为主公铁骑而来?” 贾诩疑惑扭头盯着刘琦。 “贾主簿,虽说张太守手下骑兵的确令琦眼馋,不过千军易得,一士难求,不瞒主簿,即便让琦在太守和主簿面前作一个选择,琦一定选会选择主簿。” 刘琦直起身坚定而道。 兵没了可以再招,将没了自己也可以再找,再不济还可以自己培养。 可谋士这东西,尤其是王佐之才,这玩意是天赋,培养不出来的。 这一点。 他看的无比明白。 即便谋士如雨的汉末,能超过贾诩的也就屈指可数。 “刘郎不怪诩引兵祸乱长安之过?” 贾诩神色微微动容再度问道。 “主簿,琦手下有一军师,姓徐名庶,初见刘琦,便问琦欲效周公,还是欲效光武皇帝,你猜琦如何作答?” 刘琦哑然失笑。 贾诩却是眼前精亮,拱手而拜:“诩愿效犬马之劳。” “贾主簿……不,文和先生快快请起,明日我等便一起返回襄阳。” …… 三月的襄阳城。 春光正好。 荆州州牧府后堂一座宅院内,正围坐着三四个年轻女子。 一位身旁放着医箱的老者,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其中一个女子的手腕之上。 “黄夫人脉象平稳,并无异症,尚无两位小娘所说的喜脉,好让几位小娘知晓,即便有喜,也需一月方可由脉象诊出,无需急于一时。” 老者收回手臂,缓缓而道。 “那便有劳华神医了,多谢。” 黄月英道了一句谢,面色大囧,嗔怪瞪着吕绮玲和袁倩。 被瞪的二人低头捂嘴,憋笑憋的异常辛苦。 “黄夫人无需多礼,华佗可当不得神医之称,告辞。” 老者拎起药箱,转身便要出门。 “华神医留步,妾身想让你帮这位丫头诊诊脉。” 有人起身叫道。 “任姊姊!” “姨娘!” 黄月英和吕绮玲同时起身,向着貂蝉走向的方向看去。 “任姊姊……” 被数道目光看着的袁倩小脸儿顿时变得通红,方才的笑意也变成了惶恐不安,手又往厚棉衣里缩了缩。 “倩儿,只是让华神医帮你诊诊脉而已,无需担忧。” 貂蝉走过来捉住袁倩的手轻声道,随即望向华佗:“华神医,你看这小妮子总比别人穿的厚些,劳烦你顺便看上一看。” “老夫看看,小娘不用担心,很快就好。” 华佗随即走来,拉起袁倩手腕上的棉衣,将手指搭了上去。 片刻之后。 神色忽然一变,脸色分外凝重起来,搭上了袁倩另一只手腕。 这一幕,顿时将黄月英和吕绮玲吓的不轻,袁倩更是要憋着小嘴儿哭起来。 “华神医,倩儿可是有什么问题……” 貂蝉也是面色微变出声问道。 “容老夫先问问这位小娘。” 华佗回了貂蝉一句,神色认真看向袁倩道:“小娘可是幼时久住于阴冷之地,亦或是秋冬落水受过惊吓?” “倩儿,如实跟华神医道来,有神医在,都会没事的。” 貂蝉紧紧握住袁倩的手,安抚道。 “是……我九岁……那年贪玩坠入冰湖中了……” 袁倩眼中含泪,叠喏着道了出来。 “原来如此。” 华佗长舒一口气,面向貂蝉道:“多亏任夫人心细,袁家小娘所患之症乃为胞宫虚寒,所幸并非先天寒宫。” “华神医,我有疑问,何为胞宫虚寒?” 黄月英插嘴而问,三女更是面色紧张看向华佗。 “《内经》有言:胞宫乃奇恒之府也。胞宫虚寒者,难以怀胎受孕,即便受孕也时常易堕,重者或可一生无子,华神医,可是此理?” 一句男声从院外传来。 院内四女皆是面带异色齐齐望向门口。 “想不到刘郎竟还懂得岐黄之理,虽不全是,但无差矣。” 华佗带着几许意外拱手而道。 刘琦踏进院内,看着神色各异的四女,顿时大尬:“略懂,略懂……” 原以为只有黄月英一个在向华佗请教常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 擦! 装叉装错地方了……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医学堂的设想 然而。 短短片刻之后。 刘琦便发现了些许不对。 四女脸上的异色一闪即逝,三女眼中忧色却是越发浓郁。 小萝莉袁倩更是如遭雷劈,双目无神。 黄月英两步并作一步来到刘琦身旁,小声道:“夫君,华神医方才为倩儿诊脉,言倩儿有胞宫虚寒之症,妾身才问的……” 自己这贱嘴! 刘琦在心底给了自己一嘴巴,这才明白自己想随口装个叉,给小萝莉造成了多大打击。 恐难受孕,或可一生无后。 这对一个女子的伤害可太大了,尤其是她这般聪慧早熟之人。 “区区宫寒之症而已,倩儿无需担忧,多加调养就会无碍的。” 刘琦急忙上前,故作轻松安慰了袁倩一句,这才看向华佗道:“华神医,是这样吧……” “大体是如此,袁家小娘正是好动之年,又是后天虚寒,未行房事不耗肾水,只需滋气补血调理数月,今后多加注意即无大碍,老朽回去便为小娘开一个调理方子。” 华佗慢条斯理徐徐而道。 听到这般肯定答复,刘琦和四女紧绷的神情才舒缓开来,长舒一口气。 “多谢华神医,袁倩这里有礼了。” 袁倩喜极而泣,忙上前道谢行礼。 “袁小娘无需多礼。” 华佗摆手面向刘琦:“刘郎,那老朽便告辞了。” “琦也替倩儿谢谢华神医。” 刘琦拱拱手再问:“华神医,天下多流传你妙手回春,可医死人白骨,不知华神医可曾想过著书收徒,将这治病救人的医术流传万代?” 华佗这位外科手术的鼻祖,几乎已经成为后世医术高明的代名词。 可惜死于曹操之手,且一生所撰《青囊经》也失传于世,令无数医者扼腕叹息。 现在华佗意外被他从曹操手上救了出来,又恰好一路来了荆州,他可不想重蹈这个遗憾。 何况。 在这得个感冒都有可能要人命的年代,有一位神医坐镇,无疑相当于多了条命。 华佗是他定要留下的。 “著书收徒?” 华佗停下脚步,凝神思索片刻拒绝道:“多谢刘郎好意,不过老朽当下恐怕没有这份闲暇,从徐州一路而来,看到无数有症难医的百姓,老朽不日便要离开荆州,多救几个困苦之人。” 说罢。 转身离去。 “华神医心系天下百姓,晚辈敬仰之至,不过仅靠神医一人行走天下,又能救得几个百姓呢?” 刘琦在身后大声喊到。 “能救一人便救得一人,刘郎仁义,还望刘郎莫要效仿那曹孟德,做将华佗强留于军中之举。” 华佗头也不回而道。 “华神医怕是误会刘琦了,只靠神医一人治病救人,又如何抵得上著书立说,教得千百位医者行走天下救治百姓呢?” 刘琦声音又大了几分。 “刘郎此言何意?” 已即将走出院门的华佗身型一顿,回头不解而望。 “刘琦想设医学堂,请华神医为夫子,只为培育医者而立。” 刘琦立身拱手而禀。 院内四女神色为之一变,连华佗此刻也是震惊不已。 只为培育医者的医学堂? 亘古未闻! “刘郎,学医者非识字不可,又费时费力,就算老夫愿意将一生所学传授于人,又有几人愿意习医?” 华佗转过身来,望着刘琦的目光中,此刻也多了几分真挚。 自己好似是的确误会这位刘郎了。 “华神医,事在人为,若华神医愿意任教,学生与学堂选址建造之事,尽可交由刘琦解决。” 刘琦面色未改。 这天下识字的人不多,可也不少。 自己和几个军师商量商量,总能想到让人学医的办法。 再不济,就把军中那些半吊子医匠们回炉重造一遍。 “刘郎既然有此信心,老朽也就不推脱了,不过有一事需与郎君商定好,若真有学生肄业,刘郎不可强迫他们从军。” 华佗再度开口。 在曹孟德里吃的苦可是让他记忆犹新,他可不想自己的弟子们最后都进了军中,而无与百姓医病者。 “这个自然,一言为定。” 刘琦毫不犹豫。 只要能先把华佗留在身边,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谈。 “一言为定!” 华佗刚举起手。 耳边颇为熟悉的女声再次响起。 “既然刘郎君与华神医的医学堂只为培育医者,不知女子可否进入医学堂?” 二人齐齐扭头。 只见貂蝉已上前几步,微笑望着两人。 “这个便要问华神医了。” 刘琦眼中诧异闪过,带着几分笑意望向华佗。 貂蝉要求主动学医他着实没有想到,不过他也不会反对。 “待学堂建成,任夫人若愿来便可找老朽,但学医甚苦,还望夫人有所准备……” 华佗犹豫了半晌,开口望向貂蝉道。 医者仁心。 他见过无数因伦理之私不愿被救的女子死于眼前。 所以他从不排斥女子学医,只是很少有女子能坚持学医之苦,才是他犹豫的原因。 “那贱妾便谢过华先生了。” 貂蝉盈盈下拜,微笑而道。 “姨娘,你真要随华先生学医?” 吕绮玲咧着嘴惊讶望着貂蝉,其余二女眼里也满是不解。 “绮玲,你将来可是要当女将军的,姨娘当个女医匠又有何不可?或许还可以入琦玲军中任职呢。” 貂蝉揉了揉吕绮玲头上的青丝,不禁莞尔。 刘琦静静看着这一幕。 身为后世之人的他当然明白,在某些时候,女子的身份和细腻会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这是貂蝉的一次尝试。 也是他的一次。 若真能成,吕绮玲想成为将军,也就不再是空想…… 就在刘琦为医学堂选址和招募学徒愁的焦头烂额之时。 许都。 司空府内,也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寻找医匠之声。 “快叫医匠,司空头痛症又发作了!” “唯!” 无数仆人侍女匆匆忙忙跑着。 而卧榻内,曹操躺在床上,以手疯狂锤打着自己的脑袋。 “快!快把华佗给吾叫来,吾要麻沸散,唯有此物可暂缓吾之头痛。” “夫君,那华佗早在你返回许都之前,便走失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说那麻沸散,可有其他医匠可配制?” 一个貌美的妇人站在榻前,不住用手中手帕替曹操擦着额头的冷汗。 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担忧不已。 正是卞夫人和曹丕。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斥候 “华佗走失了?!这是何时之事,痛,痛死吾了……” 曹操愣了愣神,随即又不断锤起脑壳来。 “兄长,兄长,郭军师从江东来信,他已与孙策商定好计策,请主公定夺。” 门外。 一位身穿盔甲的将军直奔卧室而来,口中高声呼喊。 曹丕连忙奔出屋外,拉住来人的手小声道:“嘘!纯叔父小声些,阿翁头痛症犯了,暂且不要打扰与他。” “堂兄头痛症真犯了?” 曹纯眉头皱起,看了一眼手中卷轴,望着屋内方向道:“郭军师被孙伯符留在了江东,送信的信使过经过徐州之时,遇到臧霸部将强掳百姓,信使也在其中被困半月才寻机逃出,这信可是两月之前的,兄长再不看,就来不及给郭军师回信了,这可如何是好?” “叔父……不如……” 曹丕盯着那枚红色的卷轴,眼中带着些许渴望,抬头看了看曹纯。 他听阿翁说过,这等卷轴传达的信件,都是最为机密之物。 可惜他这位叔父心思全然没在他身上。 他半句话尚未说完,急促而严厉的喝声已从屋内传来。 “什么?!奉孝被孙伯符留在了江东,子和快把信拿进来我看看。” 曹纯和曹丕闻言皆是一愣,急忙往屋内跑去。 只见曹操已安稳坐在榻上,卞夫人正惊疑不定望着自家夫君,一脸的惊奇。 “阿翁,你头痛症愈了?” “真是天助兄长,头痛症愈的正是时候,如何好的?” 两人欣喜而问。 “哈哈哈,竟然真的好了。” 曹操听到二人所言,这才想起来摇了摇头,果然再无疼痛之感,微笑道:“这不是听说奉孝被孙伯符留在了江东当为人质,心中一急,头痛之症反倒缓了许多。” “嘿嘿,兄长吉人天相,看来郭军师不仅能有奇谋,还能治主公头疾。” 曹纯也不禁笑出声来。 “对了子和,快把信拿过来我看看,奉孝此去江东深入敌营,吾早就劝说过他不要前往,可奉孝不听,吾也劝阻不了他……” 曹操几乎一把从曹纯手中抢过卷轴,打开帛书看了几眼,欣喜大笑:“哈哈哈,奉孝已劝服刘勋孙策,四月出兵共击刘琦。刘勋趁乱从文聘军中夺得那奇物火药,许都出兵牵制九江之敌,协助刘勋前来许都。” “如此最好,等我军也有了那奇物,又何需惧那刘琦?子丹之仇也可以报了。” 曹纯攥紧了拳头,向榻上之人道:“主公,此次出兵九江,就让末将去吧!” 想起当日四千骑被荆州军四百余骑所破,侄儿不知所踪,到现在还杳无音信,多半是已经没于阵中。 这等奇耻大辱,让他无时无刻不想着雪耻。 “好,此次便让你戴罪立功,吾让公达协助与你,万不可再掉以轻心。” 曹操允诺,看向一旁曹丕拍了拍肩膀道:“丕儿,你此次便与你叔父同去,你大兄阵亡后,你当为曹氏子孙表率!” “喏!” 曹丕行礼认真而道。 曹操点了点头,想起两年自己竟战没两子,忽感一阵悲从中来,拿着帛书的手又有些颤抖起来:“头又开始痛了,吾休息片刻,过几日还要进宫一趟……子和,你派人告知郭军师,吾会如他所言,按计出兵,事成之后,圣旨定送至江东……” “喏!兄长,某与丕儿去了,那华佗我等也不知逃到了何处,等再有机会,某定再为你把他寻到!” 曹纯叹了一声,拉着曹丕跨出房门。 兄长那头痛,痛起来也唯有麻沸散可以缓解一二了…… 丹阳。 宛陵城,郭嘉手捧一纸书信满面喜色走进郡守府,不过身后并非跟着许褚和刘五,而是一个身穿红色盔甲的大汉。 府内大堂上,孙策和周瑜正站在舆图前,对着某处指指点点。 “孙郎,周郎,主公回信,四月初一,共击刘琦,事成之日,册封孙郎为扬州牧的圣旨定会至江东。” 郭嘉以手击打着信纸,大笑而道。 自年前被孙策留在了江东,他心中的忐忑不安就从未停过。 名为过年,实则为质。 现在终于等来了主公命令,那他便能放心了,至少性命无忧。 “四月初一,那便是三日之后……” 孙策回头接过书信扫过,递到周瑜手中望向门外大喝道:“来人,传我将令,命令众将速速前去准备,依计行事!” “喏!” 亲卫领命而去。 “郭祭酒,此封信来,据你派出信使出之时足足三月,看来祭酒在曹司空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不如就此转投于江东,你我三人结为兄弟,同甘共苦如何?” 周瑜放下书信,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望向郭嘉。 三个月来,从刘勋那几个亲卫的口中和传言里,他也算知晓了这位郭祭酒是何许样人。 放荡不羁,智计过人。 “周郎莫要说笑,嘉若因此便投于江东,孙郎又岂敢用我?” 郭嘉大笑着反驳,抬头看了一眼帐外笑道。 “哈哈,不能与郭祭酒结为异姓兄弟,实乃策之憾事。” 孙策爽朗一笑,目望周瑜:“公瑾,城外荆州军那几个斥候你可一直盯着?” “伯符放心,他们藏匿山林的本事,与我军中本地山越斥候比起来,还是太嫩了些。” 周瑜自信而笑。 “那便好,是时候把消息送给他们了,把他们打发回去,我等立刻出兵。” “唯。” …… 城外军营,战鼓雷鸣。 歇息了数月的江东军卒,再一次忙碌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们营地百丈之外。 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悄然蹲起两道身影来。 “走!我等先回去禀报都尉,江东备战了!” “李伍长,有人来了!” “快伏下!” 二人迅速趴回到原地。 只见两匹战马一前一后而至,从他们身旁驰过。 “主公有令,十日后攻文聘,你往会稽,我往吴郡,分别求援,路上小心。” “嗯!兄长,听闻主公和曹孟德结盟,共谋荆州是真……” “小九!” 其中一人厉声喝住说话之人,警惕望了望四周狠狠道:“不该问的别问,嫌脑袋掉的不够快么,少说屁话多做事!!你我在前面分开超近道!” 不多时,两骑迅速分道扬镳,各往一处狂奔而去。 灌木丛下两个脑袋浮了起来。 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取出一块小木排儿亲了一口:“阿姊保佑,我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快,快回去,禀报都督!” 正文卷 第五十章 文仲业的稳 子夜。 繁昌县衙大堂内,依旧燃着几支烛火。 文聘伏在桌案前记录着练兵祥要,这是他多年独镇荆北养成的习惯。 即使张绣入驻南阳,他不用独自面对北方的压力之后,这习惯也未曾改掉。 “启禀都督!派往宛陵的斥候回来了,江东孙策已在整军备战,大部分都是被驱赶回来的,只有一队获得消息,江东会在十日后出兵!” 一名都尉快步进门拱手禀道。 “十日后?!” 文聘遽然起身,眉头蹙成一团,疑惑而问:“他们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 “他们埋伏之地为被发现,路过两个超近道前往会稽、吴郡求援的斥候,而且还谈论过孙策疑与许都结盟之事。” 斥候都尉迟疑望着文聘。 “孙策果然已与曹操结盟!郎君数日前还遣使提醒于我,二人或会结盟,让我与九江太守张辽多加防备,如此说来,这消息倒是还有几分可信。” 文聘神色一动,抬头望向门外:“来人!去告诉刘勋、纪灵二位将军,就言紧急军情,让他们速来县衙议事!再速速派人将此消息报于襄阳和九江!” “喏!” 数名亲卫领命而去。 “都督,此消息尚未证实,就报于郎君和张太守是否太早?” “我自然知道此消息尚未证实,所以才通传于郎君和张太守,他们自会有判断,你再加派斥候,严密监视江东军动向!” “喏!” 都尉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文聘一人徘徊在大堂内,右手握拳,轻击着左掌思索着…… 片刻后。 门外有盔甲碰撞之声响起。 “都督,不知都督这么晚叫刘某过来,所谓何事?” 刘勋身着甲胄走进屋内躬身行礼,眼角悄悄打量了两眼四周。 “刘兄请坐,纪兄尚未到来,我等便先说说,江东孙策整顿兵马,不出意外目标便是我等。” 文聘回过神来,打完招呼从桌案上取出一张舆图对笑着对刘勋道:“听闻刘太守这三月来不仅勤于兵事,还足迹遍布这繁昌城方圆百里之地,想必对附近地形已是了如指掌。不知刘太守以为,若孙策攻来,我军应何处接敌最为有利?” 说罢。 铺开手中地图。 那日与刘勋不欢而散,他还以为刘勋会心怀不满,寻机前往襄阳告状。 没想到第二日,这位刘太守就如换了个人一般,虽然对他还没有什么好脸色,可在练兵之事上再无懈怠,甚至更是亲力亲为,数次领兵前去勘察地形。 一度让他以为刘勋是想大展身手,在郎君面前表现一番好取代他这都督位子。 “以勋之见,我军若要主动与孙策接敌,当为舒溪畔最为合适。” 听闻文聘主动问起自己接战之地,刘勋心中大喜,伸手指向舆图之上位于繁昌和宛陵之间的一条小溪:“我等与孙策相隔之地一马平川,唯有此溪水深过腰,可为阻击之地,亦可阻碍敌军后援。” “刘太守此言有理!” 门口处传来一句声若洪钟之语。 两人扭头而望。 纪灵已大步踏门而入道:“都督若要主动与孙策接敌,舒溪列阵最为合适,不过此溪离宛陵更近,不知都督可探得孙策何时发起进攻?我军能否提前赶到舒溪。” “据斥候探得的消息在十日之后,不知孙策是否会做变动,既然二位将军都以为舒溪之地阻敌最为适宜,那事不宜迟,我等现在就做准备,若斥候再探消息不假,我等就主动出兵,抢占舒溪!” 文聘起身下令。 “喏!” 两人齐齐而应。 …… 三日之后。 繁昌城头。 文聘眺目而望,城内城外军旗招展,掌管斥候的都尉垂手躬身立在一旁。 “都督,大军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征!” 刘勋满面喜色而来,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只要大军出了城,他离脱离荆州、位列三公便更近了一步,若是能到舒溪,有了孙策援助,那就完成了八成。 这三月来,他从没有完全把希望寄托于外,无时无刻不再努力。 “刘兄,命令大军暂停出征,原地待命,等待斥候回来再做决定!” 文聘扭头看着来人道。 派出去的斥候至今没有回来,让他抢占舒溪的念头也弱了几分。 自己的任务是拖住孙策,这点他记得无比清楚。 可以不胜,但绝不可以败的很难看。 这便是他。 一心只为守护荆州的文聘文仲业。 “原地待命?!都督……我们下达的可是出征的命令……” 刘勋的心顿时一凉。 刚刚腾起的火苗也被这一飘水浇了个通透,不由呆呆望向城外,声音都有些变色儿。 “我说原地待命!刘太守未听到吗?” 文聘扭头,好脾气的他话语中也多了几分厉色。 可惜他的心思也不在这里,并未听出刘勋话语中失落之外的惋惜。 “都督!有斥候回来了!你们看!” 斥候都尉欣喜的一指。 让刚刚低下头心思急转的刘勋眼中再度燃起了火光。 “打开城门,接斥候回城!” 文聘沉声下令,转身便要下城。 那匹从大路上奔来的战马越来越近,他自然也看见了马背之上的斥候。 只不过却是紧紧的抱住马脖,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后背上,还插着几支羽箭。 城下几骑飞驰而出,将马背上的斥候抬下马来抱入城内。 “发生了何事?!” 文聘来到斥候身前,半跪在地上询问道。 “都督,有埋伏……江东军来了,就在……就在我身后……” 斥候吐着血沫艰难说完,刚刚扬起一半儿的手便垂了下去。 一块小木排儿从手中落下…… “传令全军,备战!” 文聘捡起地上的小木牌儿握在手中,看着上面刻着的一个歪歪扭扭的‘李’字,重重下令。 “都督有令,全军备战!” 身旁几骑翻身上马,沿着街道奔走呼喊起来。 原本蓄势待发准备出征的兵卒,也在各自上官的指挥下,奔向城墙各处。 原本跟随在文聘身后的那道身影,眼中闪烁兴奋之色带着几名亲卫迅速离去。 待文聘再次走上城墙,远处的地平线上,乌压压冒出无数人头……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各有算计 一支大军缓缓行至繁昌县城百丈之地,立足不前。 帅旗下。 一位年轻小将拍马而出,奔至城下一箭之外,手中丈三长枪高举大笑:“文仲业,数月不见,孙策可甚是想念,可敢下城一见?” “有何不敢?!文聘这就前来领教孙郎高招,取某的枪来!” 文聘一声大喝,从亲卫手中接过长枪,转身而走。 不肖时。 繁昌城门大开。 一队兵卒举旗在前列于城门之外。 文聘领着数十骑出城而来,枪身前指:“孙郎,看枪!” 猛然提起马缰,不等后方亲卫跟随,狂奔而去。 “恭候多时!” 孙策嘴角轻笑,双腿催动脚下坐骑,越奔越快。 二人交面。 两枪刺出! “铛!” 一声沉闷金属声响,发出阵阵铮鸣。 二马一错而过,双方各拉马缰交换了个位置。 “仲业枪技大有精进,这数月可是拜了名师?” 孙策感受着微微发麻的虎口,打量着文聘大为疑惑道。 他方才好像看见,文聘在刺出长枪之时,身子好像微微高了些许。 由上而下刺出的这一枪。 “名师未有,明主倒是有一个,孙郎不如降我荆州,某定将此法告知孙郎。” 文聘持枪而立,肃声而道。 “哈哈哈,若非某与荆州有杀父之仇,孙某还真想拜会那刘郎一面,可惜……多说无益,仲业也吃我一枪!” 孙策爽朗大笑,再次上前,奔至文聘身前,突然仰下身子躺于马上。 枪尖左斜,持枪横扫,势大力沉的枪身直往文聘腰际而去。 看着矛尖失去目标的文聘心中一惊,急忙脚踩马镫翻至马侧,躲过这致命一枪。 两马再次交错。 孙策这次却是看清了让文聘可以挂在马背上的一物。 “多谢仲业赐技之恩,聊表谢意,仲业不妨回头看看城内?!” 孙策高声大笑而道。 文聘闻言一愣,不解回头。 城内。 竟然隐隐传来了喊杀之声。 “都督!刘太守反了,正率庐江军卒攻击我军后营!” 城头上,一名荆州军校尉伏下身子惊慌而道。 “纪将军安在?” 文聘额头冷汗顿时涔涔而冒,急声问道。 刘勋反了,要是纪灵也反,他今天恐怕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纪灵将军正领军与刘勋交战!” “某知晓了,这便回城,你等守好城头,关上城门!” 文聘急忙看了一眼拉马返回的孙策,召集军卒迅速回城而去。 城门关上。 孙策跨着战马悠悠返回军阵之中,看着面色平静的郭嘉笑道:“郭祭酒,江东战马不多,四日急行而来的军卒不到五千之众,又无攻城器械,实难解救刘太守,郭祭酒和曹公不会怪罪孙某吧?” “自然不会,只要孙将军后续兵马开拔而来即可,许都只需要一位活着的大司空,无需一位带兵入许的大司马。” 郭嘉微笑而道。 “呵呵呵……是孙某又小看了祭酒。” “孙郎过谦了。” 孙策和郭嘉同时拱手。 一人心知与曹操的联合不过一时权宜,不想白白送给许都数万大军。 一人为了不想为主公造成一点儿威胁,甘愿葬送数万兵马。 两人不再言话,只是静静看着已然燃起硝烟的繁昌县城。 “郭祭酒,若是刘勋真未能把这火药给抢出来,我等费这一番功夫可就白瞎了。” 眼看城内的喊杀之声越来越重,孙策不禁心忧望向郭嘉再道。 “刘勋四万大军,又是攻其不备,还控制着一座城门,若是还不能从不过四万兵马的文聘、纪灵手中抢出火药,那我等就算来了再多兵马,也无法阻止文聘引燃火药。” 郭嘉眸子少有浮现一丝担忧之色,抱拳向孙策道:“那就只能等城内内讧之后,周郎率大军前来踏平繁昌,断刘琦一臂!还请孙郎勿要怜惜士卒。” 他已经是尽人事了。 若是这样还不能得到火药,他也只能叹一句主公时运不济,天意如此。 “郭祭酒放心,孙某又岂是那般妇人之仁之人?文仲业善守,只要他一天还在丹阳境内,孙某便寝食难安!有此良机,自然不会放过!” 孙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暗暗又瞧了一眼与自己并肩而立的郭嘉,心中不由腾起一丝杀念,又很快消逝散去。 不仅是因为郭嘉身后那铁塔般的虬髯大汉。 他可以想象这样一位谋臣,在曹孟德心中的地位,应该就如同周瑜在他心中地位一般。 若是曹操敢杀周瑜,他恐怕会暂时放弃父仇,也要联合刘琦把曹操给灭了。 反之亦然,他今日敢杀了郭嘉,恐怕明日曹操就敢联合刘琦一起灭了江东。 刘琦应该会很乐意为之的…… 两个时辰后。 始终盯着繁昌城的郭嘉脸上浮现一抹喜色,伸手推了推一旁的的孙策。 “孙郎你看,有人从北门出来了,那便是刘勋控制的城门,我等快些过去看看。” “好,前往北门!接应刘勋!” 孙策举起手中长枪,身后兵马缓缓往繁昌县城北门而去。 …… 刘勋领着几名亲卫,各自怀抱一个木桶,身后,数名亲信将领正领兵为他拦截着荆州和纪灵的联军。 看着前方缓缓驰来的‘孙’字大旗,刘勋惊慌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诸君,江东孙策领兵来接应我等了,冲到江东阵中我等就算活了!” 听到他这一声大吼。 正在阻拦的追兵庐江兵卒们,仿佛凭空多出一把气力。 挥出几刀砍退追来的兵卒,向江东军阵扑去。 “孙郎,郭祭酒,你等快快从北门攻进城内,帮刘某将剩下的兵马带出来啊。” 刘勋一把鼻涕一把泪奔到孙策和郭嘉马前,坐在地上大急道。 “刘太守勿急,不知那火药可曾带出?” 孙策和郭嘉异口同声而问。 “把火药桶给他们。” 刘勋吩咐到身旁亲卫。 郭嘉和孙策身后各自奔出几名兵卒,将火药桶抱入怀中。 “孙郎,现在总应该可以出兵了吧。” 刘勋乞求而道。 “刘太守,不是我等不愿出兵,只是孙某先来的这五千兵马都是轻装,无法攻城啊,你看那边?” 孙策抬手指向繁昌县城,无奈而道。 刘勋扭头而望,只见追出来的追兵早已退了回去,城门也早已关闭。 城墙之上。 满脸血迹的文聘和纪灵正望着这里。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飞鸟尽 察觉到孙策话中的不在意。 刘勋扭头看向郭嘉,近乎爬过去哭诉道:“郭先生,咱们当初可说好的,你助我将兵马送出来啊……” “刘太守,不是嘉不愿助你,孙郎的大军和辎重都在后面,就算攻城也得两三日之后了。” 郭嘉翻下马来,上前扶起刘勋看似颇为无奈道。 “啊?!!两三日……某现在城外,城内兵卒群龙无首,两三日后怕是都成了文聘纪灵的俘虏了……” 刘勋目光呆滞,怅然若失。 “刘太守,你好歹也有四万兵马,不比文聘纪灵他们少啊,这才几个时辰,如何就败出城来了?” 孙策也跳马背,话中之意虽是奇怪中带着些许可惜。 但话中语气可是未有一丝惋惜之意,甚至隐隐还带着两分欣喜。 “某看到文聘出城与将军交战,某便想领军去后营抢夺火药,谁知半路遇到纪灵盘问,我便劝他和我一起脱离荆州,共享富贵,他二话不说挥刀就砍,大骂我等是叛贼,我只得命部下挡住于他,夺了火药就想出城与将军联手攻城,谁知……哎……” 刘勋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逃出来的数百兵卒,狼狈不堪还几近累瘫在地,不由一声长叹。 说到底还是自己心虚了,既担心自己不是那纪灵对手,又担心被堵在城内,领着亲卫兵马就冲了出来,结果剩余的人就被堵在了城内。 “孙郎,刘太守,那我等现在去往何处?” 郭嘉看了一眼并未显乱象的繁昌城头,问向二人。 “以策之见,我等就先行撤退扎营,等等城内是否有溃兵出逃,待大军前来再看是否有机会攻城。” 孙策扫过一眼城墙,回头上马。 对他而言,目的已然达到。 “刘太守,走吧,孙郎所言不假,只能先行撤退再做决定了。” 郭嘉也随即上马。 看着二人毫不犹豫的转身,刘勋心中咯噔一下。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但他又说不上来。 “撤!” 孙策一声令下,江东军后阵变前阵,缓缓后撤。 刘勋只得率残兵跟上,撤退而去。 自从把火药桶交出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选择了…… 繁昌城头。 文聘和纪灵也是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脸色终于舒缓下来。 “文兄,你有没有察觉到,孙策好似不想救刘勋手下军卒?” 纪灵看着撤退的江东步卒偏头问道。 “是有此意,若是孙策方才掩护杀而来,我们怕是不会如此轻松关上城门。” 文聘满眼感激望着身旁之人,躬身一礼:“纪兄,这次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文聘此次只有自尽谢罪了。” 这次要不是纪灵。 他就真兵败身死了。 “文兄何需如此多礼,纪灵既降荆州,便是荆州之人,刘勋反叛,阻拦于他乃是分内之事,可惜还是功亏一篑,让刘勋抢了一些火药出去。” 纪灵回礼,叹气而道。 心中却是多了两分欣喜。 有今日之功,还收获了文聘的情意,他在荆州也算能立住脚了。 “纪兄放心,此时皆为文聘一人之责,还请纪兄安尽快清剿抚城内刘勋降卒,防止孙策攻城,文聘这就上书襄阳,向郎君请罪。” …… 荆州。 州牧府后院。 刘琦和黄月英正你侬我侬依偎在一起,调试着第二代连弩。 “郎君,丹阳急报!” 亲卫什长魏延拿着一封书信,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黄月英忙推开刘琦,面色通红走进屋内。 “丹阳?” 刘琦意外道了一句,打开书信看了一眼,面色立刻凝重起来。 “郎君,发生了何事?” 魏延看着自家郎君有些不对的脸色,出声问起。 “庐江太守刘勋反叛,偷袭文聘,伙同江东抢掠火药而走,好在兵马损失不重,城池未丢,文聘上书请罪。” 刘琦将书信收起塞回袖内,抚着额头思索起来。 火药外泄之事他早有过设想。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是出在素来稳重的文聘头上。 “魏延,去通知贾军师、陈军师还有南阳太守张绣去前堂议事。” 刘琦下令。 “喏!” 魏延匆匆离去。 “月英……” “夫君,前方战事要紧,你不必担心妾身,当以大事为重。” 屋内传来黄月英理解的声音。 刘琦也只能在心底暗自道歉一句,走出院门。 待他边走边思来到前堂,本就住在郡守府附近的贾诩、陈宫、张绣三人早已在等待。 “郎君!” 三人同时起身行礼。 “诸位请坐,丹阳急报,我就不与你等客气了,庐江太守刘勋联合孙策偷袭文聘,叛我荆州,我欲还击,几位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刘琦抬了抬手,让三人坐下,这才回到主位之上。 “敢问郎君,文将军在书信中可有言道,孙策兵马几何?” 贾诩拱手而问。 “先锋五千众,后有大军压阵,且文仲业特意提起一事,孙策只救走了刘勋带走火药,对他们驻守的城池却无攻占之欲,见城头防守严密便退兵了,更无意救走刘勋留在城内的数万兵马。” 刘琦细说起文聘信中提到之事,若有所思。 “郎君,果然如贾军师所料,江东与许都已然联合起来对付郎君,郎君今后诸事尚需多加小心了。” 陈宫正襟危坐而道。 “陈军师何处此言?” 张绣疑惑问起。 “中平六年,曹孟德从洛阳而逃,经过建平县,而刘勋当时恰任建平县长,二人有过交集;且刘勋若投于孙策,孙策绝不会不做尝试便放弃数万大军。” 陈宫看了一眼张绣,起身向刘琦行礼:“孙策使了一出借刀杀人之计,宁可不攻繁昌县城,也不愿将四万大军白白送给曹孟德,反倒便宜了文将军。” 刘勋和曹孟德曾经有过有交情?!! 听到这个消息的刘琦心头一震。 自己没有熟读三国史书的弊端终于有了体现,处于爱好只了解过曹孙刘亲近之人,对这些边缘人物却毫无印象。 “公台兄,孙策可不是便宜文将军,他只是做出了一个最佳选择,江东有明主啊。” 贾诩闻声而赞。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荆州兵马大都督 陈宫扭头看向贾诩拱手一礼:“愿听文和兄言其详。” “好让陈兄知晓,文将军善守荆州皆知,孙策与曹孟德联合只不过是临时为之,他又怎会损失江东实力为曹孟德助力,何况郎君的火药乃是攻城利器,今后郎君的城池恐怕也没这么好守了。” 贾诩给陈宫解释完,缓缓抬头看向刘琦道:“郎君,孙策军中多半有曹军使者,不出意外的话,九江郡的战报应该也快到了。” 他观察着刘琦的神色。 火药就目前而言,乃是这位刘郎最大的倚仗。 现在这最大的倚仗被江东和许都分别所得,考验这位小郎君心性的时候到了。 似是为了验证贾诩所说之话一般。 他话音刚落。 一名亲卫便急急而至。 “启禀郎君,九江太守张辽来报,曹孟德近日派出兵马三万游弋在寿春周围,几日之前不知为何全部退去。” 斥候跪地禀报。 在场三人齐齐抬头看向了刘琦。 “二位军师奇怪士也,果然被你们一一料中,曹孟德和孙伯符竟然连起手来阴了我一把,不过我刘琦刘伯威,又岂是只会被打不还手之人?” 霎时间,刘琦眼中涌出浓浓战意,下令而道:“南阳太守张绣听令,命你即日返回南阳整顿兵马,随时听我调令!” “喏!” 张绣起身抱拳。 “陈军师,你坐镇襄阳,负责助我请示阿翁联络各地。” “唯。” 陈宫行礼。 “贾军师,你暂且留下,几日后随我一起前往庐江。” 刘琦望向贾诩,再望门外:“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本欲静,奈何风不止,明日我便请示家翁,领兵出征!” 徐庶回颍川老家接老母,刘晔随张辽镇守九江。 襄阳这边得留一个可靠且足智之人帮他处理事物,必要之时还要帮张绣出谋划策一下,陈宫这等既善内政又知谋略的急性子,显然比贾诩这种惫懒之人合适的多。 所以,带上贾诩出征无疑就成了最正确的选择…… 堂议之时。 荆州州牧府大堂之上,再次座无虚席。 刘琦站在大堂中央,将丹阳兵败之事,外加孙曹联合之事一一道出。 霎时间。 大堂内已是哗然一片。 “江东孙策竟然与曹孟德联盟了,且郎君的火药也被夺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这还有什么可议的!都被二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我等还不还手,真当我荆州不敢言战不成!” “韩中郎,此话说说虽易,但许都大义在手已难对付,再加上江东夹击之势,与二人议和反倒更有希望……” “议和?郎君战无不胜,即使火药被盗了去又如何?使君和郎君尚未言话,你等竟已在想议和之事,犹如一条断脊之犬,有何面目站在大堂之上?” “韩德高!你说谁是断脊之犬?!” “尔等之辈!” “二位,算了算了……” 主战声,议和声,愤慨声,劝架声,不绝于耳。 “肃静!” 刘表站起一声厉喝,看着堂内当即鸦雀无声,才又看向大堂中央:“琦儿,曹孟德与孙伯符联盟谋我荆州之事,你以为是战是和?” 众人纷纷抬头,也往刘琦看去。 这位使君口中的‘吾之麒麟儿’,虽至今尚未有官职。 可谁不知道,使君只是不想让这位每日都来堂上点卯,耽误了他抱长孙的时日。 每逢大事,还是必叫刘琦前来。 一旦封下职位,必然是令荆州为之一震的重职。 “阿翁,孩儿以为,不可不战!” 刘琦答得斩钉截铁。 大堂之上的主战派不由为之一震,此话无疑为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为何?” 刘表再次问道。 “其一,我军虽败,但实力未损,尚可一战。许都曹操大义在手,实力不济又能奈我荆州何?孙策更无需多言,我荆州死敌,今日若与他等议和,只会助其声威,令其得寸进尺。” “其二,火药之物看似简单,若要配制而出并非易事。短时间内,曹操与孙策皆无法得到足够火药,对我荆州军造成威胁。” “其三,曹操与孙策结盟,父亲与河北袁绍的盟约同样有效,曹操绝不会不顾及身后的威胁,全力攻我荆州。” 刘琦侃侃而谈。 火药的配制,皆是他与亲卫完成,配比也只有他们知道。 纵使曹操和孙策得了样本,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勘验配方,调制配比,短时间内,得到威力足够攻城的火药近乎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当然,这二人要是天选之子,当他没说。 自己也只能仰天怒骂几句,再开发新式武器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 即使在自己一连串的胜利之后,现在不过偶遇挫折,堂上的主和派竟还能与主战派战个旗鼓相当。 荆州世家的确是安稳太久了,安稳到宁愿换主公也不愿自身利益受一点损失。 改变世家天性的路果然任重而道远啊…… “诸位以为如何?” 听着刘琦掷地有声的话语,刘表点头轻笑望向堂下。 “郎君所言大善!曹孟德与孙伯符可以合纵,我荆州又为何不能联合袁本初?” “不错,使君,刘先愿前往河北说服袁本初。” 数名主战派当即出列而答,慷慨激昂! “好!” 刘表一声轻笑,起身下令:“命刘琦为荆州兵马大都督,节制荆州兵马,赐予印绶!” 话一出口,大堂之上哗然之势更盛! 二十岁的一州兵马大都督,这……纵然郎君战功赫赫,也不能如此过吧。 “使君,刘郎君以弱冠之年节制荆州……” 大堂一侧,有人起身迟疑而道。 话不到一半,却见刘表忽然拔出腰间佩剑,挥向桌角儿:“再敢有与曹孟德孙策言和着,犹如此案!” “咔嚓~” 桌案一角应声而落。 方才那名起身欲劝之人也吓了回去,低头不敢再言。 “喏!” 这下,在堂众人无不应喏,再无质疑之声。 “琦,谢过刘使君!” 刘琦单膝跪地,低头谢恩。 老爹竟然会变得如此决绝,着实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不过。 有爹宠着的感觉。 真好!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庞统庞士元 都督一职,自古有之。 光武帝建武初年,因征伐四方,乃于出征时暂时设置督军御史以监督诸军,事成回师后则罢官。 而至汉末,诸侯并起,帐下都督与部曲都督纷纷涌现。 就以刘琦知道的而言,江夏那位黄叔手下都督苏飞便为帐下督。 而自己这种加了‘大’字的都督,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江东周郎,周瑜周公瑾。 现在来看,自己应该提前于周公瑾当上大都督了。 虽说这职位并不常设,对现在的他而言,节制荆州兵马的权利,无疑是最为实用的。 “诸君还有何事要禀?” 刘表手持佩剑,威风凛凛地站在主坐之上问道。 堂下鸦雀无声。 主战派官吏们纷纷面带睥睨之色,瞅着方才要议和的人。 可现在任谁也看的出来,使君是要力挺自己这位长子,建议议和的他们又怎敢在此刻多说半句。 “既然诸君无事,那今日堂议便到此为止吧。” 刘表收回佩剑道了一句,转身便走向后堂。 “恭送使君。” 堂下众吏齐齐行礼。 退出堂外。 刘使君长子被当堂任命为荆州兵马大都督之事,迅速传遍了整个襄阳城。 …… 城南一处宅院内。 一位老者正在伏在院内的石桌上拨桑喂蚕。 “水镜!水镜!今日州州牧府堂上之事你可有听说?” 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喊。 老者直起身子正欲过去开门,却见门后并未放好的门栓已掉落在地。 两人已联袂进来。 “水镜,今日堂上之事你可有听闻?” “晚辈庞士元,拜见水镜先生。” 为首老者颇为兴奋,而身后跟着的相貌敦厚年轻士子却是苦笑不已行礼而拜。 “庞德公,说了多少遍,莫叫我水镜,吾有名司马徽,有字德操,你又不是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兴奋?连我这小院的门都快推坏了……” 司马徽也苦笑着惊讶了一句,招呼道二人:“士元,快快进屋。” “哈哈哈……我起都起了,不叫岂不是白起了‘水镜’二字,你入我宅院,差使老夫妻子儿女时也不见得客气多少。” 庞德公大笑,丝毫不理会司马徽话中的责备之意,直奔屋内。 “士元,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伯父如此兴奋?” 老者奇怪问向身后的年轻士子。 “先生,今早州牧府堂议,刘使君拜长子刘琦为兵马大都督,节制荆州兵马,伯父闻言大笑,直呼荆州有望,欲让我兄长出仕为官。” 庞士元压低声音小声道。 “刘琦……便是你伯父为之取字‘伯威’的那位,仅仅一面,就愿意让你兄长出仕为官了?那你呢?” 司马徽大为惊奇道。 他可是知道,这位庞兄长有一亲子庞山民,二位从子,眼前这位便是庞统庞士元便是其中一位,还有一位庞林年岁尚小。 都是他亲自教导,皆是才德兼备之人。 荆州牧刘表曾经数次请这位兄长,还有其长子庞山民出山相助,皆拒。 没想到今日听到这番拜将竟然主动要求儿子出仕了,前后变化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先生一心著学,可能不曾听闻外界之言,这位刘琦刘伯威先前所创印刷之术,书院内已然使用,还有百姓田间日益多起来的曲辕犁,也是这位郎君所制。 另外,荆州出兵连下扬州三郡,火药之威闻名于诸侯,对了,还有消息传言,这位刘郎君欲办医学堂,名医华佗正为此事编撰书籍。” 庞士元娓娓道来,不由望向屋内正在自己烹茶的老者笑道:“伯父虽只见过此子一面,对此番了解却是不少,还言刘琦谦恭有礼,不失为可造之材。” “原来这些器具皆是这位刘郎君所制,当初老夫也赞过那印刷之术可称之为神技也,无字迹模糊之忧,更不用考察每位抄录者的笔法……” 司马徽愣神片刻,才向庞统抱拳道:“惭愧,竟然忘了迎士元入内。” “先生切勿如此,小子愧不敢当,先生先请。” 庞统连忙行礼请司马徽进屋入坐。 “水镜啊水镜,我好不容易来你这里一次,竟然还要老朽自己烹茶,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两人刚刚进屋,庞德公便捧起自己煮的茶汤斜眼睨着司马徽。 “庞德公你这老顽童,休要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自己要烹的!” 司马徽哭笑不得骂了一句,才正色而道:“你真欲让山民和士元入仕荆州?” “刘琦此子有大志,亦有仁义恤民之心,又不似刘景升那般优柔寡断,若他为荆州之主,荆州有望,我荆襄士子又何需背井离乡看他人脸色?我儿山民我是有想过,不过我庞家这位‘凤雏’儿他可自行择主。” 庞德公点点头分析了两句,忽抬头怼到司马徽:“水镜你现在与入仕荆州有何区别?” “放屁!!正如阿亮所言,刘景升虽‘善善而不能待,恶恶而不能去’,可建院办学,誊写先贤遗籍,终归是有功于天下,吾只是前来相助,才暂居于此,又岂是入仕!” 司马徽怒骂一句解释半天,才翻着白眼儿回瞪道:“我看你才是官迷心窍,竟然成了阿谀奉承之辈主动要山民入仕于荆州。” “水镜,话不能这么说,先贤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庞德公絮絮叨叨说到一半。 就被司马徽不耐烦打断接了下去:“行了行了,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嘛,我帮你说了,说下去!” “我等隐于山林格物致知,修身养性,并非不愿兼济天下,实乃无国可治耳,今有明主待辅,吾虽垂垂老矣力已不能及,但吾儿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出仕为百姓做些实事,总比学我等这般碌碌无为要好。” 庞德公望着司马徽认真而道。 先前这位刘使君,优柔寡断宛如妇人,言及兵事更是畏如洪水猛兽。 可今日之举,仿佛又让他看到那个名列‘八俊’,单骑入荆州的刘景升回来了。 刘琦此子又是可造之材,两代贤主合力,荆州大有可为。 “庞公你这是下定决心要让山民出仕了啊……” 司马徽看着目光坚定的庞德公,扭头看向声旁:“士元,你可想入仕荆州?” 庞德公也望了过来。 庞统看着两位长辈的目光,沉思一番而道:“刘荆州今日之举,各有利弊,我想先去见见这位刘郎,再做决定……”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世家的实力 入夜。 襄阳城北。 一座三进三出的豪宅内,此刻灯火通明。 门口往来不息的华丽马车,无疑在表明着此家的地位。 大门前的牌匾上,以隶书撰写的‘蒯宅’二字工整严谨,隐隐可见其中龙飞凤舞之意,毫无疑问是出自名家之手。 蒯府大堂内,当今荆州州牧府主簿、还是蒯家家主的蒯良蒯子柔坐在主位,兄弟蒯越蒯异度坐于次座之上。 堂下已然跪坐了数人。 州牧府属吏王威王伯玄、治中从事邓义邓子孝、还有宾客付巽付公悌赫然正在此列。 “子柔兄,不知你此次急急忙忙叫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治中从事邓义拱手问道首座之人。 “其实邀请诸位同僚来府的是吾弟,我也是刚刚知晓,还是由他来说吧。” 蒯良起身回礼,笑望向自己这位二弟。 蒯越闻声而起,看着面前几人笑道:“诸君,其实异度此次请诸位前来,是为今日堂上之事。” “哦?” 邓义疑惑看向蒯越。 受邀请而来的众人也不有齐齐抬头而望。 “诸君,今日刘使君在堂上力排众议,任刘琦为兵马大都督,节制荆州兵马诸位怎么看?” 蒯越拱手扫过堂下众人,缓缓说道。 “我等怎么看?那王伯玄就先说了,使君不愿于曹孟德孙伯符讲和我可以理解,可视我等为无物,丝毫不询问我等意见,还有那韩嵩、刘先几人的眼光,着实让人火大。” 王威起身愤慨不已道。 在刘琦回来之前,刘使君可不是这样的,不说事事听从,可至少也是综合两方意见,绝不会像今日一般,只听一派之言便断然做下决定。 “不错!就是如此!” 蒯越抚掌大赞道:“刘郎君征战有功你我皆知,授予实权之职我等也无意见,不过,张嘴便是大都督,还不容人否决,我荆州世家已然这般无关紧要了么?” “此言正解,今日那起身之人,便是吾之同乡,不过是进言而已,就被使君恫吓了回来,明日我等还需共同上言,不请使君收回成命,也要让他给我等一个交代。” 付巽也站了起来。 “好!明日我等便联合其他荆州士族一同进言,劝使君莫要偏听偏信,现在我等以茶代酒,满饮此杯!” 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蒯越大笑走至堂下来举杯而道。 “嘭!” 一声拍桌巨响。 众人心中一惊齐齐回头,手中茶碗里的茶水都洒了不少。 只见蒯良已怒容满面盯着他们,厉声道:“够了!都给我停下!” “兄长,刘使君越来越没把你放在眼里了……” 蒯越满脸不悦回头,望着自家兄长道。 这位兄长就是性子太软了些。 “蒯异度,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使君放在眼里了,大庭广众之下召诸位同僚来府中,竟然是为了此事?” 蒯良愤然起身,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自家兄弟:“使君为荆州之主,平日听从我等意见,那是对你我的看重,今日乾纲独断,那也是使君的本份,你联合众位同僚进言是做何?” 他算是听出来了,自家这位兄弟是想以荆州世家的力量逼迫主公服软啊。 “我就是故意大邀诸位同僚来此,也不打算回避于他,让他知道我荆州世家的实力!” 蒯越振振有词反驳。 今日被无视的感觉,严重伤害了他当时迎接刘表入主荆州的热情。 “那你为何不邀蔡瑁前来一起?” 蒯良冷笑反问。 “兄长,蔡讽女儿嫁给了刘使君,外孙女又嫁给了刘琦,刘蔡两家亲上加亲,他未必会站在我们这边……” 蒯越迟疑而道。 “原来你还知道蔡瑁未必会和我等一起,那你还敢联合众人进言?刘使君今日不过独断了一次而已,尚未触碰到大半世家的底线,就算你要进言,现在还不是时候!” 蒯良拍拍自家兄弟的肩膀,苦口婆心道:“异度,今日你太急躁了,远不如平日的你理智。” “兄长,那现在怎么办?” 蒯越此刻也有些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摆酒,设宴,和诸位同僚大宴一场,无事发生。” 蒯良安抚着众人,向门外招了招手道。 “兄长,现在只怕晚了吧,早被别人看见了……” “异度,只要你不把此事摆到台面上,使君对此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这才是我等世家的实力!” …… 州牧府后堂。 刘琦与贾诩、陈宫二人席地而坐,身旁的茶炉上青烟袅袅。 水还未沸,旁边放着一小包茶饼。 让二人有些奇怪的是,香料、葱姜这等烹茶必备之物,他们却一丝儿也未看到。 “二位军师,昨日我被家翁任命为兵马大都督,昨夜,蒯家兄弟便邀请了许多人去他家宴饮,可惜,都是想于孙曹议和之人……” 刘琦笑了笑看向二人,再道:“是我蔡家舅父告诉我的消息,应该不会有误。” “这分明就是对刘使君决议不满,对郎君你节制荆州兵马不满啊,郎君,可否抓几个以一警百?” 陈宫蹙眉问起。 这种一眼就能看清本质之事,着实没啥难度。 “当然……不行,荆州世家根深蒂固,人家只是宴会而已,别说我们理由不足,有理由我现在也动不了蒯家,荆州现在不能乱。” 刘琦叹了口气。 自己打下来的三郡连军粮都摆脱不了荆州援助,他有什么资本和世家翻脸? “郎君,为今之计,只有用刘使君为你争取的时间,尽快在荆州之外站稳脚跟了。” 贾诩也无奈而道。 在荆州不能乱这个前提下,只要世家没有闹的太过分,这个问题就是无解的。 “先不谈此事。” 刘琦抬头望了一眼已沸的茶壶,眼中终于多了几分神采:“两位军师,今日你们一定要尝尝刘琦新煮的清茶。” 大汉朝加了佐料,再把茶叶碾碎煮成糊糊的茶叶汤,着实不是他能喝的东西…… “清茶?” 贾诩陈宫面面相觑。 看着刘琦将茶叶掰出一小块分别放入三个茶碗之中,拿起沸水壶往里一倒,盖上杯盖,万事大吉。 这是他们见过最简单轻松的烹茶方法了。 不愧为清茶! 这时。 堂外忽有人声传至。 “刘郎,这清茶可否赐庞某一杯解渴?”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两名亲卫领着一名年轻的士子站在门外。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一杯清茶得凤雏 眼前士子年约二十许,身长七尺出头,面相敦厚,其貌平平,却凭空自带几分气宇轩昂。 双手自然垂在两侧,并未行礼,目光炯炯打量着三人。 “郎君,这位庞君……” 两名亲卫忙欲拱手解释。 这位庞家郎君,可是跟着那位为主公取字的庞公进的府门,两者还同姓,身份显然不一般。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喏。” 刘琦挥挥手,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清茶,来到士子面前故作严肃道:“庞士元,你既讨了这杯茶,便是这天下第一位饮清茶之人,饮了之后若是品不出个好来,今日你就出不了此门了。” “刘郎如何知晓我是庞士元?” 庞统望着这位颇为自来熟的州牧之子,也不客气接过茶杯,惊讶而道。 他确信这是刘琦第一次见到他。 而在尚未及冠之前,他因自己相貌平平一度有些自卑不愿见人。 直到与名士司马德操交谈之后,被这位名士称‘南郡士子无有能出你其右者’,这句话给了极大的鼓励,伯父更因此称自己为‘凤雏’,这才让他变得自信起来。 可如今也不过数月时日,就算伯父告知过刘使君,可庞氏三兄弟年岁相差无几,刘琦为何能一眼认出自己? “庞统,字士元,襄阳人士,名士庞德公之侄,庞公称你有‘凤雏’之姿,” 刘琦说完脑海中的庞统身世,看着眼前这位本尊笑道:“士元之才能我早已知晓。你与我同岁,也是今年及冠,原想托家翁拜会庞公后再行拜访,没想到今日你竟先来见我,那便是你我缘分。” 他当然不会告诉庞统。 自己是蒙的。 庞德公有几个子侄之事他知道,虽未见过,但庞统无疑是其中最为出名之人,而且眼前之人年岁看起来也与记载的那位凤雏相仿。 装作自来熟的样子,万一猜错了也不尴尬。 不过恰好,他没猜错。 “能得刘郎青睐,统三生有幸,今日借茶献主,这杯茶就回敬刘郎。” 庞统大笑着端着茶杯双手递出。 “不可!我还等着士元先品这清茶,告诉我那二位军师清茶之妙呢。” 刘琦摆手拒绝,望向屋内二人对庞统说道。 “统见过两位先生。” 庞统也望向屋内,拱手行礼。 “庞家小友不必多礼,我等也想请小友先尝此茶,若是滋味不佳,我等就不饮了。” “贾公此言甚善!不仅如此,还要责怪郎君浪费好茶!” 贾诩和陈宫回过一礼,亦是笑望向他。 听到二人话语,庞统心中一动。 早闻伯父说刘琦此子谦恭有礼,今日听得屋内这二位长者之言,看来此言不虚。 确有英主之姿! “那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庞统再行一礼,举起茶杯便要一饮而尽。 忽觉胳臂上多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士元且慢!清茶饮法,与以往不同,无须吞叶,只品茶水,吹开浮叶,小口而饮。” 刘琦的声音随之传来。 “这般饮茶之法倒是新奇,多谢郎君。” 庞统望着笑意盎然的刘琦,赞了一句,依言而行。 吹开茶杯表面浮叶,小酌了一口。 嘴中苦涩传来,不由让他眉头一皱,不过片刻,他咂咂嘴,又饮了一口…… “士元,这清茶滋味如何?” 看到庞统表情的刘琦笑问。 “初入口极涩,吞咽之后,却又觉唇齿皆留茶之本味,令人口舌生津,还似有提神之效,郎君此清茶,必将流传天下!” 庞统大笑赞道,看向刘琦:“刘郎可否再为统续一杯?” “有何不可。” 刘琦走向屋内,拎起陶壶为庞统斟满茶杯,望向贾诩陈宫笑道:“哈哈哈,士元不愧为南郡士子翘楚,清茶精髓,皆被士元一言道中,两位军师你们也不妨一试。” “想不到这清茶竟有如此妙处,那诩可是要尝尝了,公台,你也请。” 贾诩伸手取过两杯茶水,放于陈宫和自己身前,看向门口两人道:“郎君,这位庞小友既是庞公之后,便是贵客,哪有将贵客堵在门前,不让人进门之理?” “对对对,是刘琦之错,忘了请贵客入座。” 刘琦闻声知意,忙招呼庞统坐下道:“士元,请!” “刘郎,其实统此行,便是奉伯父之意,前来拜会刘郎的!” 庞统放下茶杯,敛颜正色,躬身一拜:“伯父欲让长兄山民与我出仕荆州,统想跟从刘郎麾下。” “恭喜主公,又得一贤才!” “贺喜主公。” 贾诩和陈宫二人起身相贺。 “士元这是哪里话,快快请起,今得士元,荆州再多一贤良,刘琦又可高枕无忧矣,快快入座。” 刘琦忙扶起庞统,请入席中,心中不禁也是一阵窃喜,凤栖梧桐,莫不是咱也有了几分王八之气? “多谢主公。” 庞统行礼入座,又问道:“郎君,使君命你为大都督节制荆州兵马,荆襄世家相约宴饮之事你可知晓?” 刘琦闻言一笑,望向贾诩陈宫二人,再开口道:“看来士元也想到了,我等方才还在讨论此事,蒯家联合了不少世家,像是对此事不满,但不知为何,并未发难反成宴饮。” 陈宫也看向庞统:“不知士元小友有何想法?” “依统拙见,郎君不败,一切无事发生;郎君若败,定被群起而攻。” 庞统行礼沉声而道。 “士元所言,与两位军师所见略同。” 刘琦大赞一句,看着庞统而道:“士元,不如你此次就随我等一同出征如何?” “敢不从命。” 庞统起身拱手。 “好,那士元便暂且随我左右,参赞军事。” 刘琦欣喜而道。 在他的记忆里,这位‘凤雏’的军事能力应该是强于政事的。 刘跑跑的入川之计,便是出自这位之口,就是运气背了些。 现在有他在,落凤坡之役应该是不会发生了。 “唯,郎君,统想请辞回去禀报伯父,准备一番,明日再来府中听令。” 庞统起身请辞道。 “士元且去,两三日也无妨,五日后我等才会出征。” 刘琦起身相送。 其余两人也随之起身,目送庞统出门。 “一杯清茶得凤雏,郎君今日,必成一段佳话。” 贾诩笑呵呵而道。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出征 五日之后。 襄阳西城门。 刘表和蔡瑁骑马在前,刘琦跟在两人身后,聆听着二人的耳提面命。 “我儿此去,务必诸事小心,荆州你无需担心,有我与你舅父在,出不了乱子。” 刘表扭过头来,又叮嘱了一句。 “孩儿明白。” 刘琦应下,再向蔡瑁行礼道:“多谢舅父告知侄儿蒯家之事,以前是侄儿年幼无知,时有顶撞舅父,还请舅父见谅。” “琦儿你明白你阿公的苦心就好,如今你娶了月英,多余之话舅父也就不多说了,正如你阿翁所言,有我二人在,襄阳出不了乱子,你放心去征战江东。” 蔡瑁看着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大侄子,不由也是唏嘘一笑。 当初他和二姊听从老爹蔡讽的吩咐,可是暗示过不少次这小子娶个蔡氏女子为妻,先送他一个当藤妾都行。 奈何这小子油盐不进,好赖不听。 直到他们见老二刘琮长成,准备换个选择后。 这小子好似突然开窍了,不仅主动要求娶月英。 这次回来就先进了蔡家邬堡,在自家老爹面前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各种好话哄的老爹万事皆应,比亲孙子都还亲了。 这不。 现在让他这个亲儿子,也要坚定立场站在州牧府这边。 “有舅父今日之言,侄儿便放心了,若侄儿下次回来见阿翁愁白了头,我可要去找阿公告状的。” 刘琦盯着蔡瑁嬉笑道。 “好小子!翅膀是长硬了,都敢威胁你舅父了。” 蔡瑁嗔怪怒骂了一句,一指城门处:“你看那里是谁?见了就滚出城去,我陪你阿翁去城墙上看着。” 刘琦抬头而望,只见黄月英正站在城门口处望向这里,立刻拍马狂奔而去,走至半路回头大喊:“舅父,你和阿公若有合适人选,可举荐一二贤才入豫章为官。” 看着刘琦奔至,黄月英怯生生叫了一句:“夫君。” “月英,可是有什么事忘了交代?” 刘琦翻身下马。 “夫君,妾身也知道出征之时不该来打扰夫君,不过倩儿妹妹有急事要拜托夫君,忘了交代我就过来了。 黄月英搓着衣角有些紧张看了看四周,小声道。 虽然平时她不在乎在刘琦面前撒个娇,但出征祭祀这种大事,她还是有些害怕刘琦会生气的。 “傻丫头!” 刘琦看了看尚未开启的城门,拉住黄月英的手紧紧握了握:“应该是拜托我打探袁术的消息吧。” “倩儿说郎君若是有机会便打探一番,没有就算了,但妾身看的出来,她还是蛮期待的。” 黄月英点点头。 “血浓于水,毕竟是她阿翁,我知道了,你让她不必过于担心。” 刘琦答应下来。 就算袁倩不说,他去了九江也自然要打探一番。 虽说现在他还不想要玉玺这烫手玩意儿,但动向他还是有些兴趣。 袁术这也逃了几个月,也不知道过了黄河没有。 “夫君,此去一路小心,不用担心家中,妾身都会打理妥当的。” 黄月英依依不舍替刘琦整理了几下身上铠甲,眼中噙泪,强颜欢笑向城上奔去。 “好!等我回来!” 刘琦眨了眨泛酸的眼眶,再次翻上马背,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一队亲卫迅速跟上。 城门处兵卒识趣抬下近丈长的门栓,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城外旌旗招展。 五万大军整装待发。 贾诩庞统,黄忠甘宁一众文武早已立在阵前等待。 “出发!” 刘琦一声令下。 大军缓缓向沔水开拔,襄阳城三面环水,荆州水师舟船早已靠岸等待。 城头上。 刘表看了看不远处同望城外的三道倩影,不由笑了:“德珪,那边还有袁公路和吕奉先之女吧,我儿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是有出息了,都敢威胁他舅父了,能没出息么?” 蔡瑁没好气道。 “哈哈哈,不是也答应你蔡家入豫章了么。” 刘表扭头哑然失笑。 “还是算了,家翁说了,这小子是个不喜别人染指他地盘的主儿,现在对他好点儿,他若成大事,蔡家只会受益更多;若不能成事,去了也守不住。” 蔡瑁看着远处已开始上船的荆州军,缓缓而道。 “会的……我儿必成大事!” 刘表回头而望,目中精芒闪烁。 …… 荆州军乘船顺沔水而下,在江夏略做修整之后再度进入大江。 前后不过十余日,便停舟在了丹阳与庐江交界的江面上。 百余里外,便是文聘和纪灵驻扎的繁昌县城。 待刘琦领军来到繁昌城前,文聘和另一个三十余岁,留着浓密短须的将军早已跪在城门外恭候多时。 “丹阳督文聘,拜见大都督。” “末将纪灵,拜见大都督。” 二人单膝跪地齐齐行礼。 “抵御孙策皆是尔等之功,无需如此多礼,都起来吧。” 刘琦上前一手一个欲扶起两人。 纪灵一扶便起,文聘却纹丝未动。 “大都督,文聘损兵折将,丢失火药,皆为吾一人之罪矣,还请大都督处罚。” 文聘跪在地上,双手前举过前额。 纪灵一看文聘这模样,连忙也慌乱跪下道:“大都督,也请治末将从罪,未截住刘勋,是纪灵之过。” “要跪也去城里跪,跪在城外是想让孙策的斥候看笑话嘛?!” 刘琦拉下脸色斥责道。 目不斜视径直领兵走向城内。 文聘和纪灵二人才急忙站起,跟着进城。 繁昌县衙内,刘琦转过身来,对着跟在身后的纪灵深行一礼:“琦拜谢将军力挽狂澜之恩。” 跟随而来的众将也是齐齐拱手而拜。 “大都督折煞纪某了,快快请起!” 纪灵手足无措扶起刘琦,这才大急看着众人道:“诸位同僚也快请起,纪某早就有言,我既降于郎君和荆州,那便是荆州之人,恪尽本分当不得诸君如此大礼。” 辞恳意切,言之凿凿。 纵使刘琦听在耳中,也是浑身舒坦。 “既然纪将军不喜听此虚言,那便唯有封赏可表我心意了。” 刘琦玩笑般扫过众人,面向纪灵郑重其事道:“纪灵听封!”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末将在!” 纪灵再次跪地。 “纪灵,镇守繁昌,拦截叛贼刘勋,安抚降卒,功勋卓著,赏黄金十斤,襄阳城中宅院一座,迁庐江中郎将,督庐江、豫章两郡军事。” 刘琦顿句而念。 对于这位袁术手下大将,刘琦对他的印象也只来自与汉末名场面辕门射戟。 但是纪灵这次对荆州的功劳,无愧于力挽狂澜。 对刘琦而言,更可以说挽大厦于将倾。 若无他力挺文聘,恐怕庐江现在也不在荆州之手,荆州和九江的联系被隔。 九江成为飞地后,张辽和臧霸会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谢大都督。” 纪灵起身,面带几分不自然之色望向文聘,看到的却是文聘由衷而喜的目光。 “文聘,你失火药有罪,但守城数月有功,即日起免去城督之职,任纪灵副将,可有疑议?” 刘琦再度下令。 “无异议,谢大都督。” 文聘没有丝毫犹豫,跪地而道。 听到处罚不过是他和纪灵换了个位置。 两人不由相视而望,长舒一口气。 刘琦自顾自走至堂内一侧,盯着挂在墙上的舆图问向二人道:“纪都督,文将军,你们可曾派斥候细作前往大江下游,探查过近江的江东军驻地?” 既然正面突破孙策防线难上加难,他就要改变战略了。 “回大都督,大江下游的江东屯兵之地,当属在吴郡丹徒的水军大寨。” 文聘上前朗声道。 “水军大寨,在舆图上何处?” 刘琦眸中一亮。 张辽上前几步,在舆图上指了两处,接着道:“江东水军原本驻扎在牛渚,可自从大都督占领九江之后,他们便转移到了更为下游的丹徒。” 刘琦说着张辽手臂望去,丹徒己在大江出海口,对面便是徐州广陵郡,那里已被孙策占了部分。 而原来的驻地牛渚却在九江郡对岸,自然没有丹徒安全。 “末将担心江东会有水师偷渡至繁昌城后,所以派过许多细作监视江东水师,绝不会有错。” 文聘接着讲道。 刘琦点点头,让文聘做方面之将,的确是让人无比放心的选择。 此次和纪灵调换个位置,也只做做做样子而已。 “来而不往非礼也。” 刘琦径直走到书案前坐下,扫视着堂下文臣武将下令:“魏延,明日起,你便领轻骑巡视大江江畔,拦截江东斥候。” “郎君,在下是亲卫什长,任务是保护郎君安危,这率军截杀江东斥候一事,汉升将军弓马娴熟,箭术无双,比我更加合适。” 魏延出列行礼禀道。 “也好,那就有劳黄将军了。” 刘琦从谏如流,看向黄忠。 现在他除了从曹操那里得来的两千余战马,还有张绣提供的千余匹。 手下有骑兵四千众,就是缺一个好骑将了。 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现在应该还在常山老家,得找个机会拐来才是…… “喏!” 黄忠应声出列。 他现在四十出头,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纪灵文聘,待水军东行之后,你们便佯攻孙策,莫要让他领兵回援。” “喏!” 二人齐声应下。 “好,尔等都下去准备吧。” 刘琦看着仅剩下没有分配任务的甘宁、贾诩还有庞统三人,起身欲走。 “郎君,统还尚未分配任务。” 庞统出列眼巴巴望着刘琦。 “士元?你想留在丹阳?” 刘琦看了一眼庞统,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纪灵文聘督两郡军事,眼前却连一个能入堂的文士都没有,显然自己没有给二人配备军师之事,被他看了出来。 “还请郎君应允。” 庞统拱手。 “哈哈哈,也好,纪灵文聘。” 刘琦笑看庞统招呼起二人:“这位庞统庞士元是荆州名士庞公后辈,他既想在你二人军中历练,你们今后商议军务加他一个便是,他若有提议你等可采纳而用,但无需遵从。” “唯。” 纪灵和文聘应下来到庞统身前:“见过庞先生。” “纪都督、文将军勿要多礼,在下愧不敢当,正如郎君所言,在下只是历练,绝不干扰二位将军军务。” 庞统回礼。 三人互相打过招呼,刘琦很是欣慰。 两员大将加上一位未来顶尖谋士,他这个防备江东的督部也算有模有样了。 修整数日后,刘琦便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繁昌,返回船上。 而繁昌城外日益增多的荆州军哨骑,也吸引了江东斥候的注意。 …… 宛陵城。 军营内。 一位白袍男子跨着战马一圈一圈溜着,时而起身张弓搭箭,时而趴伏在马背上,看着脚下之物,眸中尽是兴奋之色。 正是当今吴候孙策。 “伯符,快下马来,我有要事禀告。” 周瑜拿着几封探报快步而来,喊着在军营中溜马的男子。 “公瑾,这马镫着实好用,也不知那刘琦是怎么想出来的,有了此物,即使从未骑马,若是有人指导,也能很快学会,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孙策跳下马背,不住称赞着。 “伯符,这战马可以待会再试,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火药没制出来。” 周瑜先道了一句。 “火药没制出来?那些工匠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时日还没弄清这配方为何物?” 孙策面色一变大怒道。 他还等着火药出来,也让文聘也尝尝挨炸的滋味,把他赶回庐江呢,这都半个月了,等来一句没制出来? 如何不让他生气。 “伯符,配方是弄清了,颇为简单,就硫黄、火硝还有木炭三物,只是我等混合点燃后,却未有爆炸之效,最多只是易燃而已。” 周瑜叹了口气,颇为郁闷。 他也大为不解,都是一样的东西,到了江东怎么就不灵了? “我好像明白了,公瑾,你我幼时为阿母抓药,可还记得药铺店主都是每种药材称量之后,再给我等包好?这火药也应是此理,定是我等所配之量不对。” 孙策凝神半晌,忽然大喜看向周瑜道。 “怪不得名叫火药……正是此理,我怎么就没想到,我这就回去告诉工匠,让他们逐样增添或减量。” 周瑜一拍脑袋便要离去,忽看到手中东西,又停下步子,把手中几封探报递给孙策道:“伯符,荆州军有异动,几日前繁昌城来了一位大人物,这些日派出的斥候哨骑都多了起来,我军斥候已经被射杀了数人,都是一箭致命。” “大人物?” 孙策翻阅了几下手中书信,冷笑一声道:“最多不就是刘琦刘表其中一人么?刘表垂垂老矣,多半不会来此,看来是刘琦亲自来了。” “不错,我猜也是,这次让他吃了这么大一暗亏,伯符,传令各地加强戒备吧,不可不防,论起兵力来,荆州能征用的人可比我们江东多太多了。” 周瑜也笑了笑,抬头建议道,眉宇忧色却未散去。。 豫章被刘琦抢了回去,他们现在手里只有丹阳、吴郡和会稽三郡之地。 会稽西南山地,还有山越贼寇时不时跳出来造反,不得不分兵驻守。 宛陵这六万大军都是抽掉各县兵马挤出来的,除了水师和吴郡首府吴县,其余各县的兵备只能说聊胜于无。 “嗯,公瑾你去传令吧,若不是杀父之仇,吾是真想见见这刘琦刘伯威啊,或许我等三人还真能为友。” 孙策点点头,望着天际感叹了一句,忽望向周瑜道:“公瑾,你说那刘琦若是仗着兵多分兵进击,会去往何地?” “分兵进击……” 周瑜拉长了声音迟疑着。 打了这么久,一直都是和文聘对峙,荆州这么久未分兵,他还真没想过。 “报!启禀主公,荆州军攻来了,这次领兵的是纪灵,有数万之众。” 一名传令士卒飞奔而至禀报道。 “哦,难不成是刘琦亲自来了?公瑾,我等看看去。” 孙策惊讶看向周瑜询问道。 “好,传令各地加强防备,谨防荆州军偷袭。” 周瑜也不再多想下令道。 “喏!”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二狗 卯时刚至。 大江之上,雾色弥漫。 丹徒水军大寨内,一长一少两名巡夜的兵卒,提着灯笼晃晃悠悠踏上木栈,木栈的另一头是在江中的哨塔。 “二狗啊,上面来了命令,让我等警惕些,谨防荆州军偷袭哩。” 手扶腰间阔剑的魁梧身影缓缓说道。 “吴三叔,你可休要提上面,上面动动嘴,就是苦了咱这些当差的跑断腿,去岁孙郎就和荆州干上了,要我等防备警惕,防了这么久,还不是不曾来。” 另一个后生模样的兵卒,把手中的灯笼往高处举了举,替壮汉照亮脚下的木栈。 “哎~孙郎反袁家那老混蛋的时候,我可是把家底儿都搬出来援助孙郎了,还想着孙郎能快点宰了那老混蛋放我等回去种田,没想到那头刚打完,又和荆州干上了。” 魁梧汉子在木桥上走了几步,解开裤带放起水来。 二狗听见水声,当即拎着灯笼转过身去走到一旁。 “噗呲~” 一声不太寻常的声响。 让二狗心里一惊,回头问道:“吴三叔,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人回答。 麻麻糊糊中,他好像看见了不止一道身影,空气中更是多了丝血腥味, 急忙拎过灯笼照亮后方,一个身穿黑衣之人,正小心扶着一具尸体爬到木栈上。 那尸体喉间插着一把弩箭,身影是那么熟悉。 “嘿!后生,多谢啊!” 那黑衣人看着打着灯笼照过来的二狗,露出森森白牙咧嘴打了句招呼。 二狗愣住了! 微张着嘴,瞳孔紧缩,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自己熟悉的吴三叔被放躺在木栈上,脖颈处的鲜血潺潺流入江中…… “敌……” 二狗哽动了一下喉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正欲大声呼喊。 一个字尚未吐出,却发觉自己嘴上多了一只宽大手掌,脖颈间多出一丝冰凉。 “后生,莫要叫喊,俺们是锦帆贼,问啥你答啥,说错一个字,下场就和你这三叔一样,晓得没?” 看着从背后伸过来可怖面孔,二狗惊恐点了点头。 嘴上那只手掌放开了。 “大寨内有多少兵马?” “两……两万……” “这几日可曾加强戒备?” “上面……上面说过……但没人信……” “好嘞,多谢你嘞后生。” “不……不客气,我可以走……” 唰! 一道寒芒闪过。 二狗脸上还挂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听见自己喉咙间发出‘咕咕’之声,自己的身体也被人放倒在地上。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抱歉啊后生,实在不敢留着你。” 黑衣人在二狗内衫上擦了擦手中匕首,抬头瞪起另外一人:“谁让你个死球先动手的,这要是个老卒,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 “兄……兄长,这腌臜货这不尿俺头上了么,晦气,一时没忍住……” 方才打招呼的黑衣人脖子缩了缩,谄笑道:“兄长莫生气,还好没出意外。” “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再敢胡来,完不成将军的任务,我先把你溺死在江里头!走~” 两人一头扎入江中,如同两条游鱼般潜往上游而去。 没带走一片云彩,独留下两具尸体…… 天色渐亮。 起床的号角声未响,江东水军大半之人还在梦乡。 营寨内。 忽然响起一阵杀猪般嚎叫。 “来人啊,死人了!快来人啊!有人被杀了!” 从睡梦中惊醒的军卒再无睡意,从帐篷内奔出围了过来。 望着栈桥上的两具尸体指指点点。 不多时。 两位身穿盔甲的将军也大步踏来,径直走到木栈上,面色凝重望着两具血液已然半凝固的尸体。 他们一人是孙郎亲任的破贼校尉、暂代水军督凌操。 另一人则是从吴县赶来支援的春谷长、别部司马周泰。 “凌都督,一击毙命,手法凌厉,不是游侠儿,就是敌军细作。” 周泰伏身检查过两人的伤口,拱手对另一人说道。 “幼平兄,就算与主公有仇,派游侠儿杀两个巡夜士卒何益?多半是荆州军细作干的,荆州水军果然要来了。” 凌操皱眉不已。 主公以雷霆之势平定江东,荡平了不少势力。 那些人派去刺杀主公的游侠数不胜数,至今也未见成功。 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但这要是荆州军细作干的,那就说明,他们要对江东水军动手了。 “既然如此,凌都督还请速派兵卒传于主公和吴县,让他们知晓才是。” 周泰连忙进言。 “速速派人,告诉主公和吴县,荆州水军已至吴郡!” 凌操一挥手,身旁亲卫立刻领命而去。 言罢,两人又低下头沉思起来。 猛然间。 二人同时抬头。 “来人!去问昨夜巡查都尉,派往上游的走舸可有回来!” 凌操突然一声大吼奔向岸上。 “备战!敌袭!” 周泰望向远处江面,深沉之音已然从喉咙里吐出。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大江上游,数不尽的桅杆缓缓而至。 …… 荆州水师战船之上。 刘琦和贾诩负手而立。 甘宁更是一脚蹬在船头拍杆上,近六尺长的大环刀立在伸手便能拿到的位置,眼中星芒闪动,大笑回头:“郎君,今日你可不能阻止我老甘,再不活动活动筋骨,老甘我身子都要锈住了!” “好,今日不阻止你,就让你过这把瘾。” 刘琦笑答,又提醒道:“不过还是先说好,我等先摧毁江东水师大寨,你再跳弦接战!” “郎君放心,这自然是头等大事!” 甘宁拎起大环刀,吼向船头:“小的们,今日就再让江东这群瘪三儿瞧瞧,我锦帆营的威风!” “谨遵将军之令!” 两侧邻船之上。 八百余身穿皮甲的军卒举起手中兵刃,齐齐呐喊,斗志昂扬! 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就连刘琦身旁握着旌旗的兵卒也是为之一振。 刘琦大感欣慰。 一头狮子带着的一群羊,今日便会全部变成狮子! 荆州水师久不经战又如何? 从今日开始,他们终将蜕变为天下精锐! 正文卷 第六十章 富则火力覆盖 顺风顺水的战船眨眼便至,距离水寨仅剩三百余步。 迎战的号角声还在‘呜呜’的响,从水寨中驶出的江东军战船还不过百余艘。 无数兵卒从营帐中爬上高台准备迎敌,更多的却是向无头苍蝇般寻找着自己的武器和上官。 “两百步,攻城弩准备,一百二十步,投石车准备,各两轮齐射。” 刘琦开始下令。 继火药桶和陶罐手榴弹之后,在床弩弩箭上绑上火药筒也成为荆州军的新式武器。 对付土垒墙和石墙效果可能不怎么样,但对上水寨这种基本由木桩和木板打造的木头营寨,那杀伤力依然是相当可观。 “喏!” 传令士卒迅速奔向各船。 随着中军楼船之上的红色令旗垂落,近百艘大船上的敲击床弩弦扣的梆子声不绝于耳,百支丈余长的弩箭散发‘哧哧’声响飞向江东军水寨。 “轰!” 爆炸声响起,水寨的木墙上被炸出一个大窟窿,数名江东军卒从木寨上掉入水中,而这样的景象还在不断上演…… “郎君,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富则火……火……” 甘宁咂咂嘴,想起刘琦先前说过的那句话,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富则火力覆盖,穷则战术穿插!” 刘琦又提醒了一遍。 不知从哪听来的一句笑话,却是至理名言。 …… 江东水寨外。 刚刚驶出的大船上,凌操和周泰正脸色铁青看着眼前的景象。 “都督,二百步外,我军弓箭根本够不着,这荆州火药还是厉害,让士卒们从木寨上撤下来吧,就这么挨炸也不是办法。” 周泰看着水寨木墙越来越多的大窟窿,长叹一声,无奈而道。 “不能撤!荆州军摆明了就是毁我大寨,我们若撤没人防守,他们定会迎风放火,火烧连营,那可就全完了。” 凌操狠狠拍了一把船上的桅杆,大声对周泰道:“幼平,我先率舟师前去迎战,你带将士们能撤出多少船就撤出多少船,事不可为,就撤往海上。” “凌都督,不可!你乃一军之帅,怎可亲自接敌?率军冲阵之事,自当由我周幼平来做!” 周泰一把拉住凌操,抄起手旁大刀就要出战。 “幼平,谁不知道我这个水军督只是个闲差,你,黄公覆任何一人来当皆可,何况你早已在孙二郎手下做事,只是前来协助于我而已,万一让你有个三长两短,某怕是要被孙二郎嫉恨一辈子!” 凌操攀住周泰的肩膀笑了笑。 江东水军新立,他这个水军督的职责也不过是打造战船,训练兵卒而已,的确是个谁都能做的差事。 如今荆州水军突然来袭,看样子是抵挡不住了。 他这个水军都督若再不拼命挽回一些,身上罪责恐怕跳进大江都冲不掉半分。 “都督,还是我去,孙二郎又不是那般不讲理之人。” “幼平,别跟我争!你也跟了孙二郎三年有余,他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听我一句劝,带将士们撤!” 凌操握住周泰的手,用力晃了晃,提提起身旁大刀,箭步离去。 “唯……” 周泰无奈放下手,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不错。 他已经跟了孙二郎三年余。 自建安元年他受封别部司马,就被孙家二郎孙权要过去做了亲卫将领,那年孙权不过十五之龄。 这位二郎比起孙郎来,更善于机谋而非兵事,小小年纪城府颇深,纵然是他,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看着凌操带着百余艘战船冲向荆州军阵,周泰大喊一声:“传我将令,营内新卒从陆上撤往吴县,登上寨子的军卒撤下,随我登上战船支援凌都督!” “喏!” 身旁亲卫前去传令。 而还不知周泰下了此般命令的凌操,已然领兵逆流而上,靠近荆州水军大阵。 看着荆州水军短短一刻钟,便分出三百余条战船向迎向自己。 凌操不由心中一叹,江东水军还是差的太远。 “某乃荆州甘宁甘兴霸,来将何人?!” 对面战船上传来的一声大喝,让尚在思虑水师不足的凌操回过神来。 “某讨逆将军麾下水军督凌操,荆州刘景升未得朝廷旨意,擅自攻我江东,意欲何为?!” 凌操提起大刀奔向船头,望向相隔数十步外,一个身穿盔甲,肩抗大环刀的魁伟汉子。 “哈哈哈,刘荆州意欲何为,又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偏将能猜测出来的,我等只管听令行事。” 甘宁放声大笑,从肩头举起大环刀,手臂前指:“想不到竟然是个都督亲自冲阵,某甘兴霸勉强也算的上一个水军督,你武器是刀,我也是刀,今日我等各自分出一条船来,你我在船上比试比试再做交战如何?” 他好不容易才从郎君那里求得,不用火药桶轰了这支江东水师偏军,就是为了让自己和手下弟兄们练练手。 现在听说对面来的也是一个水军督,更是喜不自胜,眼珠都不由多转了几圈。 “好,甘兴霸,你我各率坐船,在江面比试再做交战!” 凌操手中大刀前举,大声应答。 言罢。 伸手便招过一名亲卫来。 “都督有何吩咐。” 亲卫上前询问。 “你找几个箭术信得过的弟兄,带上弓弩埋伏于船上,待甘兴霸那船靠近,见我抬手便射杀此寮!” 凌操头也不回低声吩咐道。 事到如今,他哪还有什么心思斗将,听到眼前这人自道勉强能算水军督,显然也是个地位不低的将军。 若能接战之前先斩一将挫敌锋锐,自己说不定还真有机会以弱胜强。 “喏!” 身旁亲卫迅速离去。 “凌操,你我斗将便是斗将,你让身旁亲卫退下做甚,莫不是想埋伏弓弩手暗算于我,来人!” 甘宁大声斥责一声,立刻退往战船后方,冷笑盯着凌操。 两侧迅速涌上十数名手持大盾的亲卫,将他身前遮挡的严严实实。 当了十多年锦帆贼,遇到的黑吃黑不计其数,对这种小心思,他可是看的无比透彻。 “哪能啊,甘将军勿要多虑,某不过让亲卫传令莫要让人打扰我二人,让他们莫要上前罢了。” 看到甘宁早有防备,凌操连忙讪笑着在背后摆了摆手,示意亲卫放弃埋伏。 “哈哈哈,既然凌都督没有埋伏某,那某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两船相距不过二十余步,甘宁从盾阵之内大步踏出。 盾阵散去。 他身旁却多了二十余名手持连弩的兵卒。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终究没逃过命数 听到甘宁之言。 凌操瞳孔猛然一缩。 在他眼前,除了甘宁之外,俨然还多了二十多把奇怪的弓弩。 比军中弓弩略小,上面装了一个奇怪的盒子,还有一个奇怪的扳手。 但毫无疑问,这绝对还是弩,被射中还是会死的。 “快退!” “放!” 两声大喝几乎异口同声。 “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声接连而响。 “啊~” 一名江东亲卫在凄惨痛呼之后,应声而倒。 凌操还没转身奔出几步,忽觉腿弯一冷,他心知中箭,只是微微一顿便接着退走。 “噗~” 后背一疼,就在他强咬牙关的功夫。 大腿和后腰又是各一阵疼痛传来,他顿觉眼前有些发黑。 平时不过五六丈长的甲板,此刻却仿佛长了百倍千倍。 “保护都督!” “跳战接敌,活捉敌督!” 两个截然不同的呼声在他耳畔响起,他却觉得越来越越模糊…… 直到他失去意识,还尚未弄明白。 这究竟是什么弩?为何装箭射箭可以如此之快…… “富则火力压制,什么叫火力压制啊?” 看见敌军都督扑倒在地,甘宁腰杆不禁往后挺了挺,举起手中战刀大笑一声:“还是郎君弄出来的玩意儿好使,你们也别给我老甘拖后腿!” “喏!” 船上众士卒齐齐呐喊。 一方顺流而下,一方逆流而上。 相隔二十余步。 相遇不过是片刻之事。 嘭! 数百条战船迎面相撞,木板碎裂交错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杀!” 扶着船舷两方兵卒在身子微顿之后,立刻起身,举起手中阔剑杀在一起。 一方想要夺下方才的战利品,将军说那具尸体无论死没死透,夺回来都可以换上好些赏钱和好多亩良田。 敢阻拦我等抢尸体的。 死! 一方只想护着那具不知死没死透的尸体撤离此地,只因他们是亲卫,主将战死,抢回来尸体他们或许还有的活,若连尸体也抢不回来,他们也只有陪葬了。 敢在我等手中抢尸体的。 死! 刀刀入肉。 只想至对方于死地,没有一丝余地。 鲜血很快染红了甲板…… “唰!“ 甘宁挥过手中战刀削掉了一个江东士卒的半个脑袋。 带领着几名亲卫,一步一步杀到二楼甲板上。 直到眼前已没有身穿江东军军服的士卒,这才蹲下身来,翻过眼前这具身穿将军盔甲的尸身。 “你若不是都督还好,你竟然是个都督,你在算计我,老甘我又何尝不在算计你?” 甘宁替凌操合上眼睛,吩咐到身旁之人:“带走吧。” 两名亲卫上前,正欲抬起凌操尸身下船。 刚抬起没几步。 “嗡!” 一声弓弦响。 抬着凌操两脚的亲卫,闷哼都未发出一声便倒了下去。 “休要污了我家都督尸身!” 一声宛如狮怒的大吼从甲板后方传来。 “都退开,勿要上前,某亲自来战!” 甘宁抓起手中战刀转身,斥退亲卫。 声若洪雷。 他一听便知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定是长年习武之人,不是他几个亲卫就能对付得了的角色。 “休要污了我家都督尸身!” 一个从甲板后方爬上来,浑身湿透,披头散发宛如悍鬼之人丢掉手中弓弩,从地上捡起一把阔剑死死瞪着甘宁。 “某乃甘宁甘兴霸,你是何人?” 甘宁心中都不由发怵了一下,沉声问道。 “休要污了我家都督尸身!”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答话,挥剑冲向甘宁! “铛!” 甘宁手中环刀一震,势大力沉的一击让他退了两步。 还不等他喘口气。 “铛铛铛!” 又是连续几剑砍来。 甘宁挥刀架住,挡住最后一刀往后跳开几步,手中战刀下压,凝神提气瞪住来人:“某再问一遍,你是何人?” 这等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之人,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甘宁甘兴霸,今日杀友之仇,某周幼平记下了。” 那人沉闷出声,丢下手中早已豁了数道齿的阔剑,抱起凌操尸身向后飞速遁去。 “拦住他!” 有亲卫高喊一声,从楼下匆匆而来援兵纷纷举弩,对着正跳船之人便是一阵乱射! 眼见周泰后背中箭十余支,甘宁忙和几名亲卫一追至甲板边缘,往下一看,周泰仍抱着凌操跳江逃向跟来的江东战船。 “追!” “算了,不要追了,敌人援军来了。” 甘宁伸手拦住想要追击的亲卫,下令道:“传令将士们驻停战船,等郎君汇合。” “喏!” 亲卫齐齐应下。 这才发现他们跳上的敌军战船,因为控船之人早死在了他们剑下,已顺流至下方,更靠近敌军溃兵而非已方大军。 …… “兴霸,你说凌操被你射死了?消息可否属实?” 听到甘宁的汇报,刘琦“噌”的一下转过身来,也不看前方蜂拥向江东水寨的荆州战船了,目光炯炯盯着甘宁。 “某也不知道啊,那人说他是江东水军督凌操,老甘还没来得及查验他的身份,尸首便被一个叫周幼平的抢了回去,中了十余箭都不撒手,郎君,可有哪里不对么?” 甘宁察觉到刘琦话中的语气变化,不由出声问到。 “没什么不对,兴霸啊,听闻那凌操有一子凌统,今后你若是遇到,记得切勿放过。” 刘琦随口嘱咐一句,眼中一丝感慨之色浮现。 周泰周幼平拼死都要抢回的尸首,看来是凌操无疑了。 这次他没改变历史,凌操终究还是没躲过,死在了甘宁手上。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甘宁用的不是弓,而是他和黄月英设计的连弩。 “郎君放心,若真见到凌统,老甘绝不犹豫。” 甘宁带着两分疑惑看向刘琦,话语中可没半点犹豫。 能从这位主公嘴里说出的人名,每一个都不是简单人物。 既然郎君这么看重此人,那见到自然是必定要杀的。 “郎君,水寨已然攻破,江东水军逃走者不到半数,接下来我等前往何处?” 贾诩也走了过来,缓缓禀报道。 “自然是那里!” 刘琦回过神来,一指江岸上的远方:“既然要报复孙策,那就不防报复的彻底些?” “郎君是说……吴县?” 贾诩望着刘琦手指的方向迟疑猜测道。 那可是孙伯符的老家,江东军大本营啊。 五万人留下看守战船的,最多只会有四万不到可以作战,这个人数怕是打不下来…… “正是,我军大胜士气高昂,即使攻不下吴县,也能把孙策吓的手忙脚乱,若是能吓到他撤兵,就再好不过了。” 刘琦大笑而道。 听闻刘琦没有强攻吴县之意,贾诩立刻闭口不言。 若只是佯攻逼迫孙策回救,四万人也差不多够了。 “兴霸,传令士卒,先靠岸扎营,只等汉升到来我等便向吴县进军!” “喏!”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好心的步骘 数日后。 四万荆州军还有三千余骑卒,浩浩荡荡往吴县挺进。 刘琦骑在马上,旁边是坐在马车内的贾诩,魏延领着亲卫护佑两侧。 毕竟出生于汉桓帝建和元年的贾诩,已经五十二岁,和老爹小不了几岁,不能再和他们一样,天天策马而行了。 几人一边前进,一边打量着道路两旁。 因为官道上除了荆州军,两侧还有无数双目无神、面无菜色的逃难百姓,偶尔还能看见几辆牛马车。 初始见到他们,百姓们还慌不择路往两侧林地避去。 直到见荆州军没有追逐他们的意思,甚至有兵卒还发发善心,取出些许馍干儿扔给路旁饿到跑不动的妇孺孩子。 逃开的百姓们才不再慌乱,又回到道路两侧缓缓行进。 “郎君,看来徐州又出事了,这逃难的不仅有百姓,还有不少富家子呢。” 魏延盯着一辆还算光鲜的马车,偏头望向刘琦道。 “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我让阿翁表臧霸为徐州牧,他现在也应该占了大半徐州了……” 刘琦也有些疑惑。 他可是记得臧霸在降了曹操后,可是做过青州和徐州二地的刺史,应该是有些能力的,不至于到现在还逼的百姓纷纷渡江南逃才对。 “阿翁!阿翁!你怎么了!求求过路的各位好人,给点吃食吧……” 前方。 传来一句凄厉的呼喊。 一个年不过十余岁的少女,扶着一个倒地的汉子,另一只手不住想抓住活路人的衣袍讨点吃食。 却无一人愿意停下。 避之不及的众人,在经过二人时还加快了步子。 “这位小娘勿忧,在下这里还有一块蒸饼,你快喂于你阿翁。” 终于。 有个士子模样的人停了下来,从背囊中取出一块面饼交给少女。 少女连道谢的话也激动的忘了说,连忙将面饼塞入汉子口中。 “咳咳~” 倒地的汉子感觉到嘴里有了吃食,拌了拌嘴想要努力下咽,可干巴巴面饼又哪里咽的下去,卡在了喉咙内连声咳嗽起来。 士子连忙拿出水囊用力晃了晃,眼神一黯,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慌乱间,他把目光投到了路上行军的队伍之中。 这么多军卒护卫的马车里,定然是一位大人物,水肯定不缺。 “这位将军,可否赐在下一个水囊和吃食,救救这位饿晕之人。” 士子猛然奔到领行的骑卒和马车之间,拦住马车道。 “吁~大胆!你是何人?!” 魏延和几名亲卫吃了一惊,忙拔剑在手围住士子厉声呵道。 “在下步骘步子山,徐州淮阴人士,逃难至吴郡,还请将军恕罪。” 士子看了一眼路旁倒地的汉子,躬身一拜请求道。 魏延闻言,面色稍缓看向刘琦。 这位士子有姓有字,看来是一个读书人。 “魏延,给他两个水囊,再给他一袋馍馍。” 刘琦吩咐道,目光侧了侧,打量着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士子。 步骘步子山。 自己好像又遇到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呢。 “喏!” 魏延应下,从马背上解下两个水囊和布袋丢给步骘。 步骘急忙奔到路旁,将两个水囊交给少女。 看着倒地的汉子喝下水后,终于能吞咽食物,步骘这才放下布袋走了回来。 “多谢将军和这位郎君,骘方才失礼了。” 步骘太守行礼,冲着马车和刘琦再度一拜。 “不必多礼,步君接下来可是准备带上这对父女一起逃难?” 刘琦饶有兴趣望着步骘。 “回郎君的话,骘身又无分文,连自己都不知前路何方,又岂敢让人将性命托付于我?” 步骘苦笑一声,悠悠一叹自嘲道。 “这么说,步君是打算抛下二人继续赶路?” 刘琦再问。 “郎君此言差矣,我与这父女二人萍水相逢,只是读过几页圣贤书,不忍看见有人死于眼前罢了,又何来抛下之说?” 步骘面色微变急忙否认,盯着刘琦的眼神都有些异色。 这要让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我步骘是抛妻弃父的负心汉呢。 “在你看来萍水相逢,不忍看他人离世,但对这对父女来说,步君可谓有再造之恩。” 刘琦微笑而道,伸手一指路旁:“步君不妨回头看看。” 步骘闻声扭头。 只见那男子已然能勉力坐在地上,看着步骘的目光满眼都是感激之色。 少女此时更是跪伏在地,望向步骘的眼中满眼都是星星。 敢挡路拦军为阿翁和自己求来水和吃食,这位郎君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意中人。 “这……” 看到父女二人神色,步骘也一时有些发愣,苦笑着再冲刘琦再行一礼:“骘这就去与他们解释清楚。” “步君,就算你解释清楚了又如何?你此时抛下他们,那就是两条人命。” “郎君此言何意?” 步骘茫然回头。 “你把两个水囊和全部食物都留给了他们,一旦你我离去,那就不再是食物了,是这对父女的催命符。” 刘琦目光扫向路旁众人悠悠说道。 步骘随着刘琦的目光望去,只见路旁经过之人,都是眼中泛着绿光盯着跪倒在路旁的那对父女。 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去田坎上佯装坐下休息,目光却是频频瞟向父女手中的水囊和装馍馍的布袋。 现在还没动手,只是因为眼前这架马车和他还未离去,马车旁还有无数正在赶路的兵卒。 “郎君,骘竟害了他们?!” 步骘怔在原地,满眼的难以置信,夹杂着些许后悔。 他已不是三岁孩童。 一旦他离去,这对父女的下场可想而知,这位少女只可能更加凄惨…… “你是好心没错,他们也没有错,但是你只要现在抛下他们,就是你的罪过了,因为他们原本能活一个,现在因为你的善心,一个也活不了。” 刘琦盯着步骘再度提醒道。 “还望郎君给骘指条明路。” 步骘再度下拜。 “简单,反正我现在身边也没有可用之人,步君既然识字,你给我做个书吏,我就带他们一起上路。” 刘琦展颜一笑,扭头看向马车:“军师,马车里还能坐下两个人吧。” “主公放心,三个也够。” 马车内传来一句稍显老迈的声音。 军师?! 主公?! 步骘不禁抬头,认真打量起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敢问郎君何人?” “荆州刘琦。”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孙家二郎 “郎君便是刘琦刘伯威?!” 步骘愣住了。 今日的意外和惊喜真是格外的多。 自己给出最后的半块馍馍,还在想着自己接下来怎么活?没想到这半块馍馍没救活人。 自己壮起胆子拦军求得食物和水囊,没想到求来的食物竟会成为自己想救之人的催命符。 最后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拦的竟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荆州牧长子! “如假包换,步君,你还尚未告诉我,愿不愿意做我的书吏呢。” 刘琦嬉笑而问。 “骘愿为。” 步骘带着几分惊喜和激动道。 自己从淮阴一路逃难而来,今天竟然遇到贵人了。 “好!来人,把那对父女接上马车。” 刘琦也有些欣喜。 这么小的代价便把孙吴的一位扛鼎人物撬了过来,还真是一件值得开心之事。 如果说鲁肃鲁子敬是孙吴最重要的奠基人之一。 那步骘步子山就是堪比鲁肃的二代接班人,而且也是文能入堂为相,武可放外为将的那种。 “喏!” 几名亲卫下马奔了过去,将那对父女扶了过来。 “小人多谢将军,多谢郎君。” “民女也谢过将军,谢过这位郎……郎君……” 被扶上的马车的父女千恩万谢,尤其那女子,谢到最后连头不敢抬起望一眼步骘。 刘琦不由好笑低声问起:“不知子山可否婚配?我观那女子倒是懂些礼数,不失为一良配。” “不曾……郎君可否赐骘一匹驽马代步,骘学过骑术,就不上车了。” 步骘听出了刘琦话中的调侃之意,连忙岔开话题拱手请求道。 “来人,把我的备马牵来赠与子山。” 刘琦回头吩咐,立刻有亲卫往后而去。 “郎君不可!骘初至军营,寸功未立,怎可受此大礼。” 步骘大惊,慌忙拒绝。 “不必多礼,子山你上马就是,我正好有几个疑问要问于你。” 刘琦不容拒绝道,接过亲卫手中马缰,亲自下马为步骘演示起来道:“荆州军军马皆有马镫,与其他各地战马不同,子山务必注意些。” “郎君请问,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步骘不禁感激涕零,翻身上马。 “子山,臧霸为徐州牧可是施了暴政,为何徐州百姓纷纷南下江东?” 待步骘上马,刘琦便问了起来。 “郎君,臧霸此人骘也有所耳闻,由他镇守的下邳国尚可,但广陵郡百姓是真活不下去了,广陵郡新任郡守乃是乃是泰山四寇之一的昌霸,此人横征暴敛,无恶不作,百姓多谓之‘昌豨’。” 步骘又叹了一句。 “昌豨?” 刘琦重复了一遍。 在脑海里思索起来,还真让他想起来一点。 因为这货至少三叛曹操,曹老板五攻不下的光辉战绩着实有些耀眼。 “不错。” 步骘点点头,忽又抬头望向刘琦道:“这昌霸和臧霸本不是一路人,骘听有消息传言,是臧霸不知为何招降了昌霸,所以昌霸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原来如此,多谢子山。” 刘琦拱手谢道。 看来自己逛完吴县是要去徐州看看了。 任由臧霸这么瞎搞下去,徐州恐怕守不了多久,曹操就会卷土重来。 “郎君勿要多礼,都是在下本分。” 步骘回过一礼,望着不紧不慢的军阵看向刘琦:“郎君,若骘未猜错,郎君应是要攻伐吴县,可又何故行进如此之缓?” “哈哈,因为我只带了四万兵,深入敌后又无后援,攻下吴县也占不住,子山你可明白了?” 刘琦轻笑而问。 “郎君这是疑兵之计,欲让江东不战自乱?” “子山正解,也不知丹徒水军兵败的消息传至吴县没有,我还等着他们给孙策传信呢……” …… 吴郡。 郡治吴县。 一骑快马飞奔进城门。 “驾!驾!驾!” “十万火急,闲人闪避!” 马上的骑士死命抽着胯下战马,厉声吼道,吓得沿路百姓纷纷避让。 直奔到郡守府前,骑士翻身下马,从背后取下卷轴高举在手中,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前堂。 堂前书案上,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握着纸笔写写划划。 旁边,已堆叠了不少卷在一起的书简,那是吴郡各县官吏呈上来公文,尽管上面的标记都显示已经批阅过,但他依旧看的一丝不苟。 少年姓孙名权。 破虏将军孙坚孙文台的二子,当今讨逆将军孙策孙伯符的二弟。 学习处理批阅公文,是大兄孙伯符交给他的任务。 “报!前线急报,荆州军偷袭了丹徒水军大营。” 骑士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卷轴。 “什么?!” “飒!” 一页书纸掉落在地,微微发黄的纸页上,‘阅’字最后那一钩被划的老长。 孙权惊声而起,微微泛着碧光的眸子盯着传令士卒。 正欲下堂接过,刚刚走出两步便又退回到原位坐下,眼神示意到身旁侍者。 使者赶忙上前,接过骑士手中卷轴,抽出书信递回书案前。 孙权打开书信看了一眼,眸中神色一凝,沉声而道:“速告郡守府长史张昭,郡丞顾雍,讨贼校尉朱治,骑都尉吴景前来郡守府议事。” “喏!” 侍者领命而去。 孙权却是拿着这一纸书信直奔后堂,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和一位不过总角之年的少女正在庭院内促膝而谈,不由高声喊道:“阿母,出大事了!丹徒水军兵败,凌都督战死,幼平正带着灵柩返回吴县,荆州军尾随而至,幼平让我们加强吴县防备。” “二兄,你说何事?荆州军来吴县了?!” 少女登时站起,英眉一蹙。 “不错,城内兵卒不到三万,周泰领着丹徒水军残卒尚未归来,阿母,现在可如何是好?” 孙权望向妇人,眉宇间尽是焦急之色。 “权儿,你大兄前往丹阳征战时,临走前是如何嘱托你的?” 妇人面色平静望着孙权,冷声而问。 “大兄言:阿翁战殁,你我兄弟二人最长,当齐心协力,为父报仇,吾在外征战,你镇守吴县,遇事切勿慌乱,内事可请张昭顾雍,外事可问朱治周泰,我等舅父吴景亦可,吴郡定矣。” 孙权神色一凛,颤声而答。 “如今你又是如何做的?!尚未知晓敌军兵马几何,行进之处便如此惊慌,可曾对的起你大兄教导?!” 妇人怒声斥道。 “是,阿母,孩儿知道了。” 孙权稳了稳心神,摊开书信。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战和之辨 一个时辰后。 孙权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张昭,顾雍,朱治,吴景四人进门,只是微微拱手行过一礼,便各自找位置坐去。 毕竟孙策不在,以他们的身份,无需对这位二郎君施以多大礼数。 “二郎今日让我等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最后而来的吴景边走向座位边道。 “把周校尉的书信递给四位长君传阅一番。” 孙权把书信递给身旁侍者,开口道:“大江水军遭荆州军袭击,水军督凌操兵败身死,周校尉正领残军返回,荆州军尾随其后,离吴县也不过几日路程了。” “荆州军竟来了吴县?!” 堂下四人神色登时大变。 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慌忙起身,从侍者手中抢过信函,围在一起看了起来。 半刻钟后,四人皆是失魂落魄回到座位之上。 “权今日召诸位长君来,就是想问问我等现在要如何应对,还请诸君拿个主意才是。” 孙权起身一拜,望向堂下四人。 几人互相望了望,三人目光集中到张昭一人身上:“子布兄,在座几人属你最长,又是郎君亲命的吴郡长史,不如就由你先说吧。” “好吧,承蒙诸位看的起,那我就先说一句,荆州军携大胜而来,这火药之物更是尤为犀利,孙郎虽弄到了火药配方,但尚未制成,若刘琦势大,我军能不战便不战为好。” 张昭起身行礼,看了一眼孙权,又望望身旁三人道。 “子布兄,以你话中之意,这是要与那刘琦乞和?你应当知晓,孙郎与荆州乃有大仇,今敌军未至,你便想与荆州乞和,枉孙郎还将吴郡诸事托付与你,你教我等如何于孙郎交代?!” 朱治也随之而起,叠着双手不满瞪着张昭:“某不同意与刘琦讲和!” “朱君理!你以为我想讲和?!荆州八郡,外加刘琦新占三郡,乃是十一郡之地,而我江东仅有三郡,还有叛乱尚未平息。 刘琦此次敢登岸而攻,必是早有准备,仅凭吴郡这两万兵卒,你能保证挡着住刘琦的火药和兵锋吗?!就算能挡住一次,以荆州天下无双之水军,援兵定能源源不断,你还怎么挡?” 张昭毫无惧色反驳,神色更是尤为不满。 他从徐州避祸至江东,就是为了躲避战乱。 你们这些武人遇事就只知开战! 战事一起,必然耗费钱粮甚多,江东这点家底儿如何能撑起两面作战? 三郡对十一郡。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蠢! “某不知挡不挡的住,荆州会不会有援军来,只知孙郎将吴郡兵事托付于某,某有守土之责,某不能对不起孙郎,先战,战不过再言其他。” 朱治负气而道,说完扭身走向一旁,谁也不理谁。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孙权也没敢插话。 他能看出来。 兄长未在,仅凭自己这个尚未及冠的小子,是镇不住这四位兄长留下的‘顾命’之臣的。 “子布,君理,你二位勿要再争,且听吾一言,雍有一折中之法,无需与荆州军拼的玉石俱焚,也无需与荆州军请和。” 顾雍上前拉住二人道了一句。 “哦?元叹,你有何折中之法,快快道来。” 张昭急忙扭身,有些迫不及待问道。 他从徐州避难至江东,就是为了躲避战火,实力悬殊能不战则不战,早已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想法。 现在有不战也不会对不起孙郎之法,他可是巴不得来一个。 “元叹兄请说。” 朱治也回头望来,江东和荆州差距他自然知晓,但身为武将,闻风而降乃是武人之耻,更不必说他还有守土职责。 若是有其他法子,也是愿意考虑的。 “既然我等不知是战是和,那我等不妨就尽快禀于孙郎,让孙郎定夺,而我吴县兵马,可趁刘琦未至,护佑我等家眷妇孺向南退往富春县内,联合会稽之军共防刘琦,等待孙郎消息。” 顾雍笑咪咪而道。 “元叹此法倒是有避敌锋芒,诱敌深入之意,听那刘琦素有仁义之名,想必也不会难为吴县百姓,我等暂且后退,探得刘琦究竟有多少人,是否有援军而至,再决定是战是和也不迟。” 吴景也笑着上前,对顾雍的主意称赞不已。 张昭和朱治四目相对,开始思索起其中的利害来。 正在此时。 门外忽有一队郡守府亲卫而至,其中甚至有三五个持刀健妇。 “吴景!想不到你身为吾之亲弟,竟能说出此等懦弱之话来,实乃给我吴氏蒙羞!” 一声妇人的厉斥也随之而来。 四人忙回首而望。 只见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妇人,左手在身穿皮甲,背缚短弓的少女搀扶下快步进门。 来人正是孙郎之母吴夫人和幼妹尚香。 “我等见过老夫人。” 张昭、顾雍和朱治三人连忙行礼。 “阿姊……” 吴景脖子缩了缩叫了一声。 尽管他早已过不惑之年,但是遇到这位性格向来强势,又相依为命过的长姊,总是忍不住有些后怕。 “二位先生还有朱校尉免礼。” 吴夫人笑着躬身回过一礼,面色突然一厉,取下孙尚香背后长弓向吴景挥去,口中愤慨而骂。 “我让你再言撤退!” “我打不死你个胆小怕死的怂包,可对得起你姊夫与我……” 吴景连忙在大堂之内四处游走躲避,口中直呼‘阿姊饶命’。 张昭和朱治顿时也有些尴尬起来,毕竟这想法不止吴景赞同,他们两人也有些心动。 顾雍这个提出来的就更不用说了。 这吴夫人打的是自家弟弟,可怎么听都有种借着吴景骂他们的意味…… “阿母,此言并非舅父之意,是顾君他们尚在商量对策,此言只是其中一策而已,未作决定,阿母还请勿要再怪罪舅父,接着商议对策才是。” 案前的孙权起身高呼了一声,奔下堂来拉住吴夫人之手请求道。 “还是权儿懂事,阿姊,我与顾君他们还在商议对策而已,你莫要听风就是雨……” 吴景停下步子,感激瞅了孙权一眼,以手挡着额头小声冲吴夫人嘟囔道。 “郎君与吴兄所言极是,我等只是尚在商议而已,尚未争论出是战是和,还请老夫人勿要苛责于吴兄,接着拿定主意才是。” 朱治也上前一步行礼请求道。 “原来两位先生和朱校尉与我这不成器弟弟尚在商议?那是贱妾失礼了。” 吴夫人这才停下手来,忙向三人致歉。 “老夫人不必多礼。” 三人纷纷回礼。 却见吴夫人已回头望向身旁:“权儿,你可有向两位先生和朱校尉说出心中想法?”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吴老夫人 孙权闻声微怔,抓住吴夫人的手也不由松了几许。 “看来,你还未曾道出过建议?” 吴夫人一看自家这二儿神色,立刻心知肚明,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问道。 “是,阿母。” 孙权低下头,头一次单独召见这四人,他还是没鼓起勇气置喙其中。 “权儿,你大兄既让你学着处理政事,将来你也是要外放为官的,他年方十八便已随你阿翁征战,你如今十七,也不小了,就不妨当着三位贤能之面说说,荆州大军压境,你以为吴县应当是战是和?” 吴夫人拉住自家儿子的手,目光慈爱鼓励而道。 顾雍三人也闻言望了过来,方才他们争的面红耳赤,这位二郎也未发一言,他们都不自觉忽略了这位的存在。 “阿母,孩儿以为……以为……当……战!” 被这么些目光一望,孙权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叠喏着望着四人说了半天,才道出最后一个‘战’字。 “你也认为当战便好!” 看到二儿犹豫这么久,吴夫人失望的眼神中终于掠过一丝欣慰,看向张昭顾雍朱治三人微笑道:“二位先生,朱校尉,吾夫死于荆州之手,吾长子伯符尚在丹阳与荆州军作战,吾这个做阿母的,又怎敢拖他的后腿呢?” 张昭顾雍二人低头沉思不语,朱治眼中已闪过一抹羞愧之色。 “孙翊!” 吴夫人冲门外喊到。 “在!” 方才赶来的郡守府亲卫中,一人出列而禀。 面容虽尚显年幼,但七尺有余且颇为魁梧的身躯站在人群中却没有丝毫违和之感。 “你二兄既也言战,替你二兄把盔甲取来。” 吴夫人继续吩咐道。 “喏!” 孙翊往后堂奔去。 吴夫人再度冲堂上躬身一礼:“战和之事,就劳烦诸公商议,贱妾只有一个请求,待我孙氏一族皆战殁于沙场之后,还请诸公将我等尸体收敛,葬于孙氏祖坟之中。” 说罢。 也不理会三人,径直往门口而去。 “老夫人留步!” 朱治忙道一声,‘蹭蹭’几步上前,跪于吴夫人身前,流泪而道:“治有罪!治不该思虑撤退之事!老夫人放心,治绝不敢再有二心,必不负孙郎所托,坚守吴县!” “朱校尉快快请起,战和之事本就该多加思虑,只是老身不愿让伯符为难耳,又岂能怪你?” 吴夫人忙扶起朱治。 “老夫人,治这就前去整军备战!” 朱治恭敬而道,飞奔出门。 屋内。 顾雍和张昭二人面面相觑一番,也急忙赶出门道:“老夫人,既然老夫人已决议迎敌,我等又岂是苟且偷生之辈,我等这就回去准备,与刘琦拼死一战!” 朱治竟被劝了回去,没有大军保护,他们能不能顺利退到富春县还是问题,想想还可能面临孙策和刘琦的追杀,还是暂且留下看看局势再说。 “那就有劳二位先生了。” 吴夫人再度躬身。 两人回礼出门。 听到马车离去的声音,吴夫人身旁古灵精探的少女不禁‘噗呲’一笑。 “阿母,还是你厉害,若是靠舅父和二兄,恐怕咱们就要将吴县拱手相让了。” 孙尚香回头白了一眼吴景和孙权,搂住吴夫人腰际轻笑。 “阿姊……你方才是做给张子布顾元叹,还有朱校尉三人看的?!” 听到外甥女所言,吴景恍然大悟,奔出门来问道。 “舅父,不仅是做给他们看,阿母说的也是事实,荆州势大,敌强我弱,二兄,三兄还有我,都要登城而战,唯有如此,才能激励我江东士卒决死之心。” 孙尚香回头望着吴景认真说道。 “那若张子布二人坚持撤退……” 吴景不禁疑惑。 “那就把他们留在郡守府!” 吴夫人寒声而道:“吴县失守,伯符守丹阳只会腹背受敌,我孙氏一族尽皆上阵,他们还想全身而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之事!” 听到吴夫人口中冷漠之言,吴景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位阿姊果然从未变过。 “尚香,你若为男子,定不比你大兄差……” 吴夫人抚着孙尚香的头温柔一笑,回头看向孙权:“权儿,如若开战,你随军登城,不许后退半步!” “唯!” 孙权双手抱拳躬身,眸中的复杂之色难以莫明。 自己已成了大兄的陪衬,现在连小妹也比他强了吗…… “报!老夫人,周校尉回来了……” 一名军卒从府外匆忙跑至。 “幼平回来了?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孙权激动上前打断,终于让他听到一个关于自己的好消息了。 “周校尉是回来了……不过,他们身后就跟着荆州骑兵……” 军卒吞吞吐吐说道。 孙权和吴景顿时面色大变,唯有吴夫人淡定下令:“权儿,你去接应周幼平进城,我与你三弟小妹上城头御敌!” “唯。” …… 吴县城外。 距离护城河不过两里之地,一队衣衫褴褛的江东残卒正在逃命。 半数兵卒手中已然没了武器,只能互相搀扶而行,拉着灵柩的牛车上,也早已布满了灰尘。 在他们身后百步之外,三千余荆州骑兵不急不徐跟随而至。 “郎君,我们就这么看着江东残军逃进城去?那周泰可是中了十余箭都没死,还能和甘将军战的不分胜负,现在不杀再想杀他可就难了。” 魏延瞅着前面奔逃的江东步卒,宛如看着锅里的肥肉,就差流出口水来望着刘琦。 三千骑卒只需要一个冲刺,这些人就立马都会成为刀下亡魂。 “若是发现的早些,我就先砍了再说也无妨,不过现在,城墙上都能看见此处,留着他们进城,比在城外砍了他们更有用。” 刘琦也是一叹。 吴郡这水乡之地,对骑兵斥候尤为麻烦,时不时遇到的沼泽之地,让斥候都不敢肆意狂奔,发现周泰残军时,那已在百里之外。 等他领着骑兵狂追,这一追一逃之间,就到了吴县城外了。 “郎君这是何意?” 魏延不解而问。 “魏什长,此时杀了他们,只会激起吴县兵卒对我荆州军的恨意,哀兵之下,这城就更难攻了,若放他们进城,引起城内兵卒百姓恐慌,对我军攻城有大为有益。” 贾诩悠悠说道。 “哈哈,还是军师懂我,我是没想过攻下吴县,但若是有那么一丝机会,随机应变些又何妨?” 刘琦望着吴县城墙,轻声下令:“走,我等靠上前看看可否有人出城接应。”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冲阵 吴县护城河上的吊桥缓缓落下,城门大开,从城内涌出无数兵卒沿河列阵,准备接应城外的江东残军进城。 “取我的槊来!” 刘琦淡淡下令,偏头看向贾诩:“军师,我与汉升上前看看,你先在此等待。” 立刻亲卫上前将一根长槊递入他手中。 “唯。” 贾诩拱了拱手,微笑而应,没有半分相劝之意。 和这位郎君相处数月,他也知晓这位郎君武艺着实稀松平常,对付一两个普通军卒尚可,至于持槊冲阵……还是叫耀武扬威的合适。 “传令众军,随我冲阵!” 刘琦左手一提马缰,右手丈五长槊高指。 “呜呜~” 战角号响。 三千铁骑依令而行,拨马而动,蹄声势震天。 “汉升,你说我若现在开始勤习武艺,可否还有名将希望?” 听着耳边的劲风,刘琦情不自禁舞了一下手中长槊,心潮澎湃问到身旁的黄忠。 这把槊,还是他看到吕温侯手上那把长槊后,特意命人打造的。 和普通的矛比起来,还是槊更加英武帅气。 毕竟能来一趟这英雄辈出的时代,谁还没点梦想呢。 “郎君,武艺这回事不仅要看勤习,还要看根骨,男子十六之后,根骨初定,习武之时的许多要领,便不好强行为之了,强行研习只会伤身而不会有益。” 黄忠扭头而道。 “原来如此,琦明白了。” 刘琦点头,脸上倒并无多少失落之色。 毕竟这些道理在后世也是如此,他只不过是受这气氛感染多了点幻想,实现不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郎君也无需失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冲锋陷阵之事,自有我等武夫效劳,郎君坐后主持大局便好。 若郎君仍想习武,某与兴霸等人可在空闲之时,陪郎君多练练招式,虽不能使郎君成为天下名将,但一时自保应是无碍。” 察觉到刘琦话中的叹息,黄忠出言安慰道。 “哈哈,能如此便够了,多谢汉升!” 刘琦大笑一声下令:“再往前百步,全军抛射,掉头列阵!” 既然不能成为天下名将,那就容他先装好这个逼。 “喏!” 号角声再度悠长而起。 …… “二郎你快带凌都督灵柩回城!某来挡住荆州骑兵!” 护城河前。 周泰死死瞪着飞驰而来的追兵,脸色铁青对身旁的孙权道了一句。 原来荆州军一直不杀我等,就是在等待此时吗?想趁城内派兵接应之时抢下吊桥! “幼平不可!权既出来接应于你,就必要和你与凌都督灵柩一起回城,我与你在此一道迎敌!” 孙权拔出腰间长剑,坚定而道,可声音里的那丝颤音,终究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惶恐。 成千上万骑兵冲锋时的景象,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震耳欲聋! 脚下每一寸地皮都在颤动! 他心里直发颤,害怕的要死。 可理智却告诉他。 这次若是再丢下周泰独自回城,自己就真的连小妹也不如了。 他在堂上就已察觉到阿母对自己的失望,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不想,也不能让阿母放弃自己! “二郎!有你这句话,某周幼平这辈子就没白活。” 周泰感激涕零,扭身一跪,再度起身坚定而道:“二郎放心,某今日就算交代在这里,也要护着你和凌都督回城。” “矛阵在前,刀盾手在后,众军随我上前迎敌!” 孙权振臂高声而呼,主动拔剑向前迈去。 “喏!” 江东军卒眼见孙家二郎都如此悍不畏死,不由声势大震! 纷纷踏步向前,把拉着灵柩的牛车裹至阵后。 就连方才还在尚在奔命水军残卒们,此刻也跟到军阵之后大声应喏。 城头上。 “阿母,二兄好像不一样了……” 孙尚香惊讶望着城下,偏头对身旁的吴夫人说道。 这位平常很少接触兵事二兄,今日竟变得如此勇武,着实出乎她的预料。 “嗯,终于有了点他阿翁和兄长的影子。” 吴夫人也望向江东军阵前,眼中终于有了欣慰的笑意。 权儿尚未看到荆州骑兵身后有无步卒跟随,还敢列阵拒敌,总算是有出息了些。 “阿母,那,二兄能挡住那些荆州骑兵么?” 孙尚香手指紧扣着女墙,紧张发问。 “尚香放心,荆州军冲阵只是佯攻而已。” 吴夫人抚了抚女儿的头,轻声说道。 “佯攻?” 孙尚香疑惑出声。 “不错,尚香你看。” 吴景转过身来,指着城墙外对孙尚香说道:“荆州骑军后无步卒跟随,仅凭这三千人是攻不下城池的。何况你二兄背水列阵,荆州军又多为轻骑,强行冲至城下只会被我城上弓弩手当靶子,就算能冲破你二兄阵型,也会因收不住马力落入护城河,敌军骑将不会看不明白。” “那这冲阵又有何意义?” 孙尚香顺着吴景的手臂看向荆州军阵后,那里的确只剩数十名骑卒,并无步卒出现的迹象。 “炫耀声威,让我江东军卒心生怯意!” 吴景再度而道,望着吴夫人感叹:“三千余铁骑冲阵,别说我江东步卒,就连我在袁术麾下时也未见过几次。不到一年,同样缺马的荆州竟有了此等规模的骑兵,阿姊,这刘琦刘伯威不容小觑啊。” “舅父,那刘琦又是何等样人?” 孙尚香扬起小脸儿,好奇问道。 “舅父也未见过,只知他年岁不大,却在徐州击溃曹孟德,在丹阳又拦住了你大兄,吓得袁术落荒而逃,应是和你大兄一样的少年才俊吧。” 吴景摇摇头,轻声叹了一句。 “和大兄一样的少年才俊?我大兄反袁术乃是义举,可他为何杀了我大兄部将,如今又来我吴县?等他来了我定要当面质问于他!” 孙尚香鼓了鼓小嘴儿,趴在城头在骑兵阵中扫视起来。 “尚香,荆州骑军此番是百里奔袭,那刘琦乃是荆州牧刘表长子,又是一军之帅,恐怕不会做一骑将亲自涉险,多半在后方步卒军中压阵……” 吴景低头欲打消这位小外甥女儿的念头。 才十一之龄,荆州和江东利益之争不是她该关心之事。 “舅父你看城外!” 孙尚香看着城外的荆州骑兵减缓了马速,还仰起了身子,不由急呼。 吴景尚未说完便连忙回头,却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向城下高喊:“敌骑抛射!速架盾阵!” 吴夫人听到弟弟口中之言,面色也分外凝重起来。 大规模骑兵马上抛射她虽未见过,听还是听过的,这技艺对草原外族算不上什么难之事,可中原骑卒若能做到,那便是骑兵精锐了。 荆州骑兵不过建成数月,怎会学的如此之快! 自己这二儿初次迎敌,便遇到江南之卒一生都可能看不到的景象,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祈祷二儿能抗下这压力了。 “二兄,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孙尚香看着城外已然腾空的箭雨,在心中默念。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尚香之名 “举盾!” 孙权和周泰厉声齐呼,两人身后兵卒急忙上前,举起手中木盾,架于矛阵头顶。 可箭雨来的实在太快,还未等江东军盾阵完全架成,箭雨已侵袭而至。 江东军阵中惨叫声此起彼伏起来。 “啊~” 一名矛手仰面倒地,胸口处插着一支从盾阵缝隙射进来的弩矢,鲜血不断涌出,很快染红了皮甲。 孙权看着五步之外惨死的兵卒,方才还因振奋而透红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二郎放心,不过是普通箭矢而已,断然射不穿我军木盾,待骑兵冲至,某便掩护二郎退往城内。” 周泰看了一眼二人前方严严实实的两层盾阵,轻声安慰。 “幼平放心……权只是初临战阵,有些心慌罢了。” 听到身旁劝慰,孙权不禁又握紧了手中之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敌军撤退了!” 一声兴奋的高呼从前阵传来。 两人扭头从两侧盾阵缝隙看了出去。 只见荆州骑兵果然已拨转马头,向两侧撤去。 “原来荆州军追来的只有骑兵,二郎不必担心了,我等撤往城内便是,他们不敢再靠前了。” 周泰看着荆州骑兵身后空荡荡的田野,长舒一口气直起身来道。 路上被追的太急,他都没时间查探荆州步卒是否也尾随而至。 既然没有步卒,骑兵是断然不会攻过来的。 “铛铛铛~” 城楼之上,铜锣也齐鸣而响。 “嗯,带上受伤和阵亡的将士,回城!” 孙权回望了一眼城楼,如释重负。 …… 两三百步外。 刘琦和黄忠望着有条不紊撤回城内的江东军卒,策马而立。 “郎君,出城敌军慑而未乱,城头之上也毫无动静,城内有良将,这吴县恐怕不好攻了。” 黄忠抬头看向城上悠悠说道。 “意料之中,汉升,随我上前叫阵!” 刘琦拍马上前。 虽然方才的试探并未起到预期之效,但来都来了,岂有不叫阵就退兵之理? “喏!” 黄忠立刻跟上,向前不过百余步,便指着城头惊奇道:“郎君且看,城头上竟有一妇人,还有一女子。” 妇人和女子? 刘琦带着些许疑惑抬头看向城上。 果然。 崇楼前站着一个妇人,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皮甲的少女,看起来也在望着他们。 “汉升,你可认得城上那老妪是谁?” 刘琦偏头问向黄忠。 “回郎君,此刻能站在城头,定然是身份尊贵之人,孙伯符讨伐袁术威势正盛时,末将曾听闻他有一老母,乃是孙文台正妻吴夫人,甚是刚毅有胆略,末将猜测城头多半就是她,但不能确定。” 黄忠恭敬而答。 孙坚正妻吴夫人?! 刘琦不由再望城头。 经黄忠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这位吴夫人何许人也。 辅佐了孙策、孙权两代江东之主的女中豪杰。 尤其孙策遇刺时,孙权尚未及冠,正是这位吴夫人联合江东世家豪强,扶着孙权坐稳了江东之主的位子。 那这位少女。 难不成就是传说中那位弓腰姬…… “既然不能确定,那你我就上前确认一番。” 刘琦踢马上前几步,看着城头飘扬的‘孙’字大旗,忽回头望向黄忠道:“汉升,你手中之弓可射多少步?” 自己这位手下大将神射古今闻名,可惜他从未见过,今日貌似有这个机会了。 “回郎君,末将手中之弓挽力三石,百二十步外仍可可杀伤,不过要言射中,七十步之内可射中旌旗挽索!” 黄忠一瞧方才刘琦眼神,顿时明白刘琦心中所想。 “好,稍后便劳烦汉升了。” 刘琦大笑。 汉制六尺一步,一尺仅有后世四分之一米不到,一步便是一点五米左右,七十步超过百米,这个距离内指哪打哪已经足够厉害了。 “郎君放心!” 黄忠当即驻足。 刘琦纵马狂奔至城下行礼高呼:“在下荆州牧麾下兵马大都督刘琦刘伯威,特来拜见吴老夫人,敢问老夫人可在城内?” 他这一声喊。 城头之上顿时一阵骚动。 先不说这人是谁,光就这名头已经足够唬人了。 孙尚香看了几眼城下之人,偏头望向自家舅父。 吴景尴尬摸了摸鼻子,万万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刘琦!既然是来拜见于我,岂有领兵伤人再行拜见之礼?你若要攻城,引兵来攻便是,若是想要劝降,那就不用开口了,城上之人,皆可力战而死,也绝不会拱手而降!” 吴夫人微微怔神,望着城墙下大声而道。 她也没想过,竟然是刘琦亲自而来。 “吴老夫人,琦今日前来并非攻城,也并非劝降,琦听伯符兄言,她有一妹名为尚香,若吴老夫人愿意将其嫁入我荆州刘家,以结秦晋之好,琦明日便退兵而去,决不食言!” 刘琦大笑,转身便走再道:“若吴老夫人不同意,琦两日之后再来一问,汉升!” 只见一骑飞奔而来。 张弓搭箭。 “嗡!” 弓弦响过。 城头上悬挂的‘孙’字大旗应声而落…… 城下两骑飞速退回阵内,唯留下城头众人面面相觑。 “阿姊,刘琦怎知尚香闺名?难不成真是伯符告诉他的?” 吴景惊诧不已望着吴夫人悄声而道。 孙尚香也抬起头瞅了瞅吴夫人,脸蛋儿一红。 大兄怎的如此糊涂,轻易就把我闺名告诉了刘琦这素不相识之人。 虽然只有十一之龄,可这婚嫁之事,身为大族之女她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休要胡说,那刘琦说两日之后再来,那便是大军压境之时,还不滚下城去准备!” 吴夫人毫不留情又训斥了吴景一番,眼中也不禁浮出深深的怀疑之色。 以她对这位自己这位大儿的了解,伯符绝不会是这种嫁妹求和之人。 可他这幼女如今不过十一之龄,还不到待嫁之年,闺中之名尚无人问津,这刘琦又是怎么知晓的? “回来!” 刚刚走出两步的吴景连忙回头,面带委屈看向家姊。 “你亲自去问问伯符,看他是否知晓此事。” “唯。”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母子争论 两人引兵回到原地。 贾诩立刻策马上前笑道:“汉升神射,不知郎君与汉升可否探得吴县防备如何,可否有攻下可能?” “军师过奖,吴县防备甚严,孙策之母吴夫人及孙家家眷皆在城上,仅凭四万步卒应是难以攻下,不过有郎君今日之举,或许有了些意外变数。” 黄忠轻抚了一把唅下短须,‘呵呵’笑了起来。 “哦?不知郎君是做了何事,让汉升如此高兴啊。” 贾诩闻言顿时大为好奇。 这位黄忠黄汉升可以说是郎君麾下武将年龄最长的一个,平日行事严谨,不苟言笑。 今日如此,定是郎君又做了不拘一格之事。 “郎君在阵前求娶孙策之妹,还言两日之后再去相问……” “汉升,你可莫要诬陷于我,我是让孙策之妹嫁入我刘家,我刘家可不止琦一个,还有我二弟三弟,况且我这还是攻心之计,有今日之事,吴老夫人必然会去告知于孙策。” 刘琦连忙否认。 虽说他对这位弓腰姬是有些想法,但他可是记得,孙尚香是赤壁之战后才被孙权嫁给了刘备这个糟老头子,也就是建安十三年后,距今还有九年呢。 万一现在的孙尚香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屁孩,那传出去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说嫁到刘家还是合适的,毕竟他还有两个弟弟。 “郎君,如果不出意外,两日后甘将军应该就带着步卒和辎重赶来了。” 贾诩思虑了片刻,抬头望着刘琦:“郎君的意思是,两日后攻城?” “不错,两日后攻城!” 刘琦肯定而答。 黄忠和贾诩交换了一个眼神。 吴县依照今日的试探来看,不会那么容易攻下。 即使攻下付出的代价也定然不小,在敌军腹地守住也是难上加难,攻城意义何在? “不知军师和汉升可否发现,我荆州军到现在虽然是战无不胜,但打的都是以多打少,亦或是仗着火器之力使敌军不战而退,真正的攻城之战却是从未打过。” 刘琦认真望向二人。 迄今为止,荆州军几乎是都已经被他拉出来练了一遍。 战场是见过了。 但真正拼过命的,还是文聘手下那些原来镇守北方的兵卒。 现在吴老夫人要死守吴县,正好给了他练兵的最好机会。 “可是郎君,如此做有风险,如果初战不利,则军心全无……” 黄忠迟疑而道,他看的出来,刘琦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那就当这次败了,江东水军已灭,我军有三千骑兵和兴霸的八百悍卒压阵,江东军追不出来,就让他们从这里逃到船上去,逃都逃不回去的,就让他自生自灭!” 刘琦眼中闪过一丝冷血。 由南向北攻伐,从来都不是一条简单之路,纵观整个华夏历史,也唯有老朱家成功了。 真正的精锐,唯有经过铁血的祭炼方能大成。 “既然如此,明日便分出些骑兵士卒搭建营地,只等兴霸他们到来了。” 贾诩建议道。 对主公已然决定之事,他从来都不会坚决反对,这是他的风格。 “好,此事就有劳军师了,我和汉升再去探探四周。” “郎君放心。” …… 吴县。 郡守府中,吴夫人和朱治、顾雍、张昭三人再度坐在了一堂,孙权也位列其中。 “老夫人,城头之事我等也听说了,虽不知那刘琦如何得知小娘闺名,此事治只听老夫人的,老夫人说战,我等便战!” 朱治起身而道。 那日他都未曾上过城墙,一直在忙于调度兵马之事。 刘琦在城下之言,城内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他还是今日才听说。 “多谢朱校尉,听那刘琦之言,荆州军步卒或许在今日便至,关于荆州军以火药轰城,朱校尉可有应对之法?” 吴夫人行礼问向朱治。 荆州军的火药如今已是公开之秘,面对荆州军时如何应对也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甚至他那位长子在获得了几桶火药后,还特意命人拆过其中一桶,向他们展示。 “回老夫人,我早已问过周校尉,荆州军火器多为床弩矛矢和抛石车抛射木桶之物,可先令士卒藏于城墙之下,待荆州军抛投完毕,再上城墙。城内我已派人准备抛车之物,若荆州军抛石车靠近,我等亦可从城内抛射石弹摧毁。” 朱治再度抱拳,这便是他这几日所忙碌之事了。 “朱校尉,权有一问,我军兵卒大多虽已听说过火药之威,可终究没有见过,若临战之时畏惧不敢上城,又当如何?” 孙权抿了抿嘴唇,从末席发问。 “二郎放心,此事我也有考虑,以我亲卫和孙家亲卫为监军,自我之下,凡有临阵惧逃者,皆可斩!” 朱治气势陡然一变,堂内空气都为之一凝。 “好!” 吴夫人起身而赞,扫过堂内躬身一拜:“顾君、张君,此事老身以派人禀报伯符知晓,是战是和终需伯符前来决定,不过再此之前,还望二位同我等一同守住吴县!” “唯。” 张昭和顾雍赶忙回礼,恭敬无比。 三人走后。 吴夫人这才看向孙权:“权儿,我见你方才欲言又止,可否有话要说。” “阿母,那刘琦言,只要将小妹嫁于刘家即可退兵,此法可否……” 孙权小声而道。 “啪!” 然话未说完,脸上便多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孙权!以后再说此等话来,阿母就把你送至你军中敢死营,那是你十一岁的亲妹妹!” 吴夫人面若寒霜,扇完一巴掌的手都忘了收回,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孙权。 “阿母!你当初也是如此嫁于阿翁的!小妹年岁尚幼,但可定亲待及荓而嫁,你应知我江东底蕴不比荆州,与荆州为敌本不明智,更不言两线交战,谋取交州才是……” 孙权抬头,盯着眼前阿母急声而道。 “啪!” 又是一巴掌! 母子对视。 吴夫人盯着孙权冷漠而道:“你说的或许有理,但你大兄不会如此,阿母也不会如此,孙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自己去书房思过三日,今日不许用膳!” “唯。” 孙权应下,一步步走向门口,出门之时才回头言道:“阿母,总有一日你会发现权儿是对的……” 孙权离去。 吴夫人久久不语,自己当初虽也是被迫嫁于孙坚,可今时又怎比往日! 今日送女乞求退兵,江东世家再无战心,下次刘琦再来,只怕他们就会争相而降,孙家就只能沦为荆州附庸了,权儿你还是太年轻了…… “报!禀老夫人,城门都尉遣人来报,城外发现荆州军步卒!” 一名孙家亲卫出现在门口。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以战练兵 吴县城外两里地。 刘琦策马而立,贾诩和步骘几人站于身后。 身前是近万扛着木桩沙袋的战兵,还有两千余辎重营士卒推着数十架抛石车和弩车缓步前进。 “郎君,军师,甘某这就上阵了。” 甘宁身穿双层皮甲,昂首阔步而来,大刀依旧扛于肩上。 “兴霸,真的不歇息一夜明日攻城?” 刘琦微笑而问。 上午甘宁才领兵赶至,只是埋锅造饭,休息两个时辰便要进攻吴县城,拦都拦不住。 “郎君,一路上未经历战事,将士们体力保存尚可,郎君既是练兵,要的自然天下精锐,奔则能至,至则能战,今日便先让他们尝尝苦头,要是攻城不利,郎君再鸣金就是。” 甘宁甩了甩肩膀,放下手中长刀,望望四周士气依然不错的荆州军。 “那好,兴霸务必小心。” 刘琦再度叮嘱,这位无战不欢的甘疯子,喜欢亲自上阵的毛病大概是性格所致,改不掉了。 “郎君放心,那周幼平都未死,我甘兴霸怎么也能活的比他久!” 甘宁咧嘴一笑,回头大步而去。 在船上一时不备险些败于那周泰之手,可是让他耿耿于怀,今日便是他复仇的日子。 看着甘宁背影远去。 步骘上前小声道:“郎君,甘将军乃一军之将,亲自攻城,骘私以为不可取,一旦有所闪失,那便是全军损失,郎君何不劝劝甘将军?” “看来子山对为将之道也有自己的看法?” 刘琦笑了,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步骘再道:“子山,有句话叫‘将为兵之胆’,有你这般想成为儒将之人,便有像兴霸此等天生为战场而生的战将。” 虽然他也不喜欢手下大将把自己当伯长使,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一位大将领兵攻城,对士气的鼓舞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对荆州军中的不少新卒而言,有甘宁这样身先士卒的将军不可或缺。 “郎君,甘将军准备抢夺吊桥了。” 贾诩轻声提醒。 刘琦和步骘也不再言语,抬头看向前方。 万余荆州兵已推进至护城河百余步外,吴县城头之上,隐隐可见人影窜动。 “传令弩车上前,弓弩手集结攒射,掩护兴霸抢夺吊桥,填平护城河!” 刘琦下令。 “喏!” 传令兵飞奔而去,军中号角战鼓也响了起来。 荆州军刀盾手架起盾阵,掩护肩抗沙袋的士卒快步上前。 弩车和弓弩手也推至两侧,往城楼之上瞄准。 直到荆州军卒开始往护城河投沙袋,城头之上也未射下一阵箭雨, “轰隆!” 被砍断的吊桥轰然塌在河岸,荆州军阵内顿时爆发出阵阵高呼。 “郎君,情况是否有些不对?” 步骘再次疑惑而问。 “是有些不对。” 刘琦也目露不解,吴县护城河虽说宽不过两丈,可这也是城池第一道防线。 江东军连守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这怎么看也不像防备森严的样子。 与那日前来探查时吴老夫人所说可大为不同。 “军师,子山,我们上前看看。” 刘琦踢了踢马肚,向前奔了几步。 待能稍稍看清城头,就见城头之上忽然飞出几个小黑点来,落入荆州军阵中。 “当心城上石弹!速将沙袋丢入护城河中撤退!!” 军阵内甘宁所在之地传来一阵齐声呐喊。 原本不紧不慢的荆州军阵终于有了纷乱,惨叫和痛呼不时传来。 “原来如此,诩明白了,郎君请看,城头上旌旗虽众,但士卒却寥寥无几。” 贾诩手指向城头对刘琦说道:“多半是城内主将已知我军会用火药轰击城头,所以只留下少许哨戒查探我军动向,城内安置抛石车,让我军抛车不敢推进过前,士卒多隐于城下,只待我军靠近之时再上城墙。” “军师所言甚是,城内守将是个聪明人啊,知道我军火药轰不塌城墙。” 刘琦也不由一声轻赞。 荆州军火药桶虽说已填了碎石,以加强破片伤害杀伤士卒,可是终究不是后世的炮弹,对垒石或是堆土而成城墙的伤害微乎其微。 敌军守将一看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来减少士卒伤亡。 “郎君,那现在我军又该如何?” 听出些许意思的步骘有些着急问道。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不是连护城河都不要欲等我军攻城近战么?” 刘琦招呼一名亲卫过来道:“告诉郑校尉,弩车轰击城头,再命甘将军召集死士运一车火药至城下,给我炸开城门,我就不信他们还敢不上墙!” “郎君此计大善!吊桥已为我所得,若是炸开城门,城内定然人心惶惶,再不上城而守,恐怕随时都要担心我军铁骑冲城了。” 贾诩大赞而道。 “军师过奖。” 刘琦凝视着城墙崇楼处站着的两名武将,随意摆了摆手。 小样。 炸不动城墙,我还炸不动你那两片木板! …… 城楼上。 朱治和周泰并肩站立,看着城下潮水般退去,再如浪花般涌来将一个个沙袋丢入护城河中的荆州军。 后者左臂衣袖被卸掉,缠着几道厚厚的绷带。 “君理兄,你不要护城河,只守城墙的计策实在高明,不过好似被那刘琦发现了,到现在也不见火药桶轰击城头。” 周泰右手把玩着几支弩矢大笑。 “或许那刘琦也觉得火药轰不塌城墙,轰下几块碎石也并无大用,不愿浪费火药吧。” 朱治也笑了笑,扭头问向周泰:“幼平,你伤势如何?城头上有我一人即可,你下去养伤也无妨。” 他现在倒是没想计策高不高明之事,只想守住这吴县城。 要守护城河,就必须要安排大量弓弩手来城墙,恰好给了荆州军火药发挥的机会。 如果只守城墙,待城下军卒攀城而上,荆州军辎重营则必然不敢再使用火药轰城。 毕竟,那火药桶里的碎石和那巨响可分不清是敌是友。 “不碍事,只是身上几道箭伤而已,大半都被凌都督替我挡下了,右手还拿的动刀,足以砍下那些荆州军的狗头!” 周泰脸上愤恨之色浮现。 “咔嚓!” 右手弩矢应声而断,弃至在地。 正文卷 第七十章 大将小兵 听到周泰说起凌操之事,朱治眼中神色也是一黯。 “凌兄家中独子统才十岁之龄,今后你我还需多帮衬帮衬。” 朱治扭头看向周泰,眼角扫过地上那几杆折断的弩矢,眉头皱起。 这弩矢不仅明显比军中羽箭短上一节,而且没有尾羽,看起来不伦不类。 “君理兄也发现这弩矢怪异之处了。” 周泰看到朱治的表情变化,也不由再盯向地上:“甘兴霸那亲卫手中之弩与我军中大为不同,射程不远,威力和准头也有不足,唯有射速奇快无比,射完之后无需装箭即可连射,二十步之内极为可怕,君理兄若是遇到荆州大将,尚需格外小心。” 那日夺回凌操遗体回到战船上,查询身上伤势五处箭伤,扛着凌操的左臂三箭,肩膀一箭,还有一箭擦破了大腿。 而凌操身中十余箭,大半都在后背。 被医匠处理伤口切去了过长的箭杆后,仅剩这几支,还没等他拿给二郎查看,就被他方才一怒之下给折完了。 想到此处周泰心中不禁一阵后悔。 “多谢幼平提醒!” 朱治拱手谢过,抬眼看着城外轻叹:“也不知荆州军中工匠什么来头,为何会这般多神兵利器……幼平小心!!” 一声急呼! 周泰闻声抬头,忽觉身体已被人按倒在地。 “哚!” 崇楼梁柱上,传来一声矛尖入木的声音。 “君理兄,现在反倒我要谢你……” 周泰伏在地上道谢,转过脑袋看了一眼几乎顺着自己头顶划过去的矛矢。 话都未来得及说完,便又扯着朱治滚向台阶下的女墙。 “轰!” 不知是二人运气太好,还是矛矢上的竹筒火药量太少,梁柱只是被炸飞一块,木屑纷飞,可一时没有断裂之险,两人也毫发无损。 不过这也令二人心有余悸,互相搀扶着坐起身,背靠在女墙之上大口喘息着。 “幼平,刘琦的弩车上前了,这莫不是要狙杀我等……” 朱治从城墙垛口看了一眼城下。 “或有可能。” 周泰望望有两层之高的城门楼,轻道:“崇楼之地目标太大,又恰好能拦下矛矢,我等还是换个地方查探。” 言毕,佝下身子往城墙一侧走去。 朱治紧随其后。 刚刚离开十余步,城下又是几支矛矢射来,目标正是崇楼。 几声巨响之后,城门楼内燃起熊熊大火。 “好险……幼平你看那物可是冲车?!” 朱治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指着城下荆州军阵中推出之物,再度招呼道周泰。 “是冲车!荆州军要撞城门了!君理兄还请下令,让城内投车将石弹投于吊桥方向,再调两个司马兵卒上墙,务必将荆州军冲车拦于城外!” 周泰定睛看去,立刻高声请命道。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周校尉命令,下城传令!” 朱治回头呵斥一声,跟随过来的两名亲卫急忙奔下城墙。 “君理,这荆州军的冲车为何行进如此之快?!不合常理啊……” 周泰凝视着城墙下,疑惑看向朱治。 那物看起来便是一个车架,上蒙皮革,虽看不到里面,但不难想象里面应是吊着一根千斤巨木,由步卒掩护撞击城门之用。 “是不合常理,这冲车太小了……” 朱治望着城下越来越近的车架缓缓说到。 太远被兵卒簇拥着看不出来,可这冲车渐渐靠近护城河后,后面体型也渐渐暴露在城墙之上。 最长不过两丈,这么小的冲车吊着的攻城木,根本破不了任何城门。 “莫非荆州军故意如此,引我军上墙?” 周泰沉思出声。 “传令,让将士们伏于城墙登城楼梯之上,听某命令行事!” 朱治再次回头下令。 “喏!” 又有一名亲卫离去。 …… 城下。 刘琦看着并未有多大动静的城头,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扭头看向贾诩:“军师,这辆舒服的马车应该是没了,回头再给你找一辆。” “郎君,诩这么多年吃的苦不少,这不算什么,只望兴霸此次能顺利而归。” 贾诩眼神忧中带虑,瞅着前方那辆尚在前行的马车。 连素来老好人的他,也认为甘宁此次有些过火了。 一军之将甘当先锋,大勇也,可聚人心,鼓舞士卒。 可为挽回面子当死士逞一时之勇,莽夫也,旦有所失,全军兵心难振! “军师放心,等兴霸这次回来,琦一定狠狠让他思过。” 听出贾诩话中怒意的刘琦抽了抽鼻子,做着保证瞪着前方远去的马车…… 上覆生牛皮的马车下,甘宁和一名士卒各骑一马,肩上各扛一支木棒,中间以粗木条相连架于车顶之上,总算撑起了马车前方大块的牛皮。 “甘将军,小人一死,家中父母弟妹皆得府县供养,你亲自前来又是何苦?” 士卒淡然中带着几分畏惧看向甘宁,还有两分不解。 若他能到将军之位,哪怕是个都尉,也不会冒这等风险当一死士。 “嘿嘿,城头上那个肩膀缠绷带的家伙叫周幼平,你方才也应该看见了,他抢了某东西羞辱了某,某气不过,今日总要当着他面还回来。” 甘宁从牛皮上挖过的孔洞向外看了一眼,扭头咧嘴一笑,和颜悦色对士卒道:“前方就是吊桥了,城上惧我军火药之威还没有动静,稍后踏上吊桥,我等便掀开牛皮冲向门洞引燃火药,你我再骑马而回,莫说寻死之话,老甘我可没准备死,你也得和某一样活下去。” “甘将军,我等……我还能活命出去吗?” 士卒眼中浮现惊喜之色,激动而答,这么和他说话的将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然能!等回去之后,你就入我锦帆营,给我做个亲卫!” 甘宁拍了拍士卒肩膀,看一眼前方道路,猛然掀开战马眼前蒙布,大声道:“到吊桥了,随我冲进门洞。” “诺!” 士卒大声应喏,以手中木棒顶翻头上的覆盖的牛皮。 “驾!!!” 两骑丢下木棒,奋力抽打起战马,奔向二十余步前的城门洞。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城楼塌了 那是。 一辆马车? 朱治疑惑看向周泰。 “拦下那辆马车,他们要炸城门!” 周泰已是撕心裂肺吼了起来,喊到城墙上为数不多尚在警戒的士卒,自己也奋力向城门洞内的城墙上奔去。 “幼平,你怎么知道他们要炸城门?” 朱治同样边跑边惊声问道。 “我猜的,我也不知道火药还能这么用,但马上有一人是甘兴霸,就是他杀死的凌都督,他亲自前来,事情定然不会那么简单!” 周泰盯着城下狂奔的马车急声回道,城墙上的留守士卒也反应过来往这里聚拢。 想要阻止楼下那辆马车进入城洞,唯有一个方法,抛下那段城楼上的滚木礌石,要能砸死那两人或者战马最好。 可惜城洞刚好就在崇楼的正下方,他们刚刚为了躲避荆州军射来的矛矢离开了那里。 “幼平,来不及了,这里离崇楼五十步都不止,我们跑不过马的!” 朱治忽然停下大喊。 “那怎么办?他们进了城洞我们就真没办法了!” 周泰也停步回身。 大汉朝所有的城门,都会修在城门洞靠中间的位置。 一是因为美观。 二是因为那个位置不会有日晒雨淋,城门可以保持很久都不会腐朽,不用经常更换。 吴县作为吴郡郡治,城墙高六丈余,宽三丈。 因此门洞长也有三丈,一半便是一丈五,宽更是有两丈。 甘宁二人一旦冲入门洞,就可以将马车打横放置于那里,对于城墙之上而言那里就是个死角,两人可以从容引燃火药。 “我下城楼,命令兵卒从内打开城门,看看有无机会抢在火药引燃之前斩杀二人,我调一部兵马给你,你守好城上,若是二人要逃就射杀他们!” 朱治冲向下城之地,冲伏在楼梯上的兵卒大吼:“左队上城墙,协助周校尉守城,右队随我下城前往城门!” 楼梯上的两部兵卒迅速行动,左队冲往城上,右队匆匆忙忙后队变前队,冲向城门处。 …… 城洞内。 “哈哈哈,城上那俩憨货现在才反应过来我等的目的是城门,” 甘宁大笑,翻身下马招呼到随自己而来的兵卒:“小兄弟快斩断缰绳,我们将马车打横在城门上,引线记得留长些,咱们还要冲出去呢。” “好嘞,将军!” 士卒从腰间拔出阔剑,斩断右侧套于马上的绳索。 两人合力将装十多桶火药的马车推靠于城门之上。 “还是某亲自引线,小兄弟你牵好战马,准备好木燧,某把引线牵过去你点燃咱们就撤。” 甘宁一步跳上马车,取出一团缠绕的引线,续在桶口预留的两尺余长的引线上。 “踏~踏~踏~” 城门内传出一阵纷乱的步子,有人在门内大吼:“快!打开城门!” “将军,江东军要出来了!” 士卒将两匹战马缰绳夹于腋下,双手搓着已然冒烟的木燧焦急而喊。 “来了!” 甘宁迅速扯着引线牵往城门。 “吱呀呀~” 一阵门栓被抬起的声音后,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门缝内,众江东军士看见了马车,也看见了城门洞里的两人。 “就是他们,校尉有令,格杀勿论!” 江东军士卒大声怒吼,开始拖拽起打横挡住城门的马车。 “点燃它咱们就逃!” 甘宁把引线塞入士卒手里,转身接过马缰,翻身上马。 士卒看了一眼近丈的引线,还有城内已经拖拽起马车的江东军,拿起靠在墙边的阔剑轻刺了一下马臀。 “唏律律!” 吃痛的战马一声嘶鸣,扬起四蹄飞窜出去。 猝不及防的甘宁一把抱住马颈,回头大喊:“小兄弟你这是作何?” “甘将军,李大木应是无福做你亲卫了,将军厚爱,来生再报!” 士卒头也不回而答,举起手中引燃的木燧,一个箭步冲向马车。 “你竟然回来主动送死?!” 已然彻底打开城门江东军卒狞笑着,盯住马车上的李大木。 “不错,我是回来送死,送你们一起死!” 李大木咧嘴一笑,手中燃着的木燧伸向触手可及的火药桶上引线。 “杀了他!” 不明所以的江东军卒齐声怒吼,枪矛齐至,捅向李大木腰腹。 李大木喷出一口鲜血,冷笑盯着城内再也不动…… 朱治大步而来走进人群便看见这一幕,心中大呼一声不妙,扑向一侧空地捂耳大喊:“快离开城洞,车上火药要炸了!” 听闻朱治口中‘火药’二字,江东军士卒们,好似终于有了点印象,官长曾与他们介绍过。 有人慌忙而走,也有人疑惑不已看向周围同伴:“都尉不是说火药是轰在城头的么?”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 方才还在疑问,尚未离开城洞内的江东军士卒消失不见,唯有一阵木屑血雨纷飞。 他们至死也未明白,火药怎么会在城门洞内炸了,而不是在城墙…… “果如幼平所说,火药原来还可以这么用。” 朱治叹着气,和跟随而至的亲卫们从地上爬起身,看着只剩巴掌大几片木板的城门,目光呆滞。 当他们自以为对荆州军和火药有些了解时,对面总会弄出点新花样告诉他们:不,你不了解,你就是个菜狗! 城头上。 周泰看着从城下飞奔出去的两匹战马,引弓搭箭瞄向甘宁后背。 耳畔突如其来的隆隆声响,还有脚下震动的城墙,让他和身边士卒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前窜去。 “周校尉,这真是火药不是地震么,我听北方来的一位客商言,京师地震也是此般情景……” 一名江东步卒带着颤音问向周泰,眼神里满是惶恐。 这在城头感受到的感觉,和上官们嘴中说出来的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是火药,不过不必担心,火药已不是荆州军独有了,孙郎那里也有,只是还未送来而已。” 周泰看着城外早已奔出射程之外的甘宁,丢下弓箭,望向城门楼方向。 然而眼前,出现了令他无法忘却的一幕。 早已摇摇欲坠的两层崇楼,终于倒了下来。 宛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崇楼前那段城墙。 塌了!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算计 城外。 刘琦望着飞奔而回的甘宁,吩咐到亲卫:“让辎重营无需节省,把火药矛矢全给我射出去,掩护兴霸回来!” 领命的亲卫刚跑出几步,远处的城墙就传来一声‘轰隆隆’巨响。 接连坍塌的城门楼和城墙,让步骘的瞳孔渐渐放大。 “这便是火药么……” 步骘张着嘴巴,难以置信看着眼前,今日,他才算对荆州军的火药有了真正的认识。 开山裂石之威,传言诚不欺我。 “步书吏,相比你也知道这火药乃是郎君杰作了,等你在荆州多待些时日,还会见到更多新奇东西。” 这等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魏延都不由侧目瞅了瞅郎君这位新来的书吏,露出一丝笑意说道。 步骘点点头。 护城河边,尚在抗沙填河的荆州军士卒,看到吴县坍塌一截的城墙,在愣神了片刻之后。 “此战必胜!” 不知何人先喊出了一句。 “必胜!” “必胜!” 无数士卒跟着喊了起来,声势震天。 连城内时不时投出石弹也不在多意,填平护城河的手脚都快了许多。 “恭喜郎君!攻城之战我军已然胜了一半了!” 贾诩此时也顾不上责怪甘宁,轻抚这唅下胡须轻笑道。 “借军师吉言。” 刘琦也颇感意外瞧了一眼城墙,回头笑看贾诩:“军师,话说的这么满可不像你啊?” 原本他只想炸开城门,炸塌城墙的确在意料之外。 “郎君,此一时彼一时也,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如就传令后军先行准备,待前军填平护城河,今日就先尝试一鼓作气!” 贾诩浑不在意刘琦的取笑,再度进言道。 “好,传令后军,做好攻城之备,随时听命上阵!” 刘琦扭头下令。 这意料之外的结果让荆州军士气大震,又算的上意外之喜。 有今日这个先例,荆州军无疑又多了一种威慑敌城的手段! 城内的江东军现在无疑人心惶惶,正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喏!” 传令士卒立刻往后营而去。 “走,我等上前去迎迎兴霸,不管怎么说,结果还是好的。” 刘琦看着骑着一匹战马手上还牵着一匹的甘宁奔向此处,微笑望向身后几人,腿上夹了夹马肚。 “郎君,军师,宁知错!” 甘宁飞身下马,便单膝跪倒在刘琦坐骑前,双手举过头顶,面露惭色。 “兴霸何处此言啊?” 刘琦惊奇扭头与贾诩对视交换个眼神,翻下马背欲扶起甘宁。 甘宁认错,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是因为某亲自前去,才被那周幼平小心提防,猜出了我等来意,险些未能炸开城门,还让跟我一起前去的小兄弟也死在了那里。” 甘宁脸迈向一侧,惭愧不已。 他们冲至城下时,周幼平在盯他,他也同样在关注着周幼平。 那声防备他的大喊,不过五六丈高的城墙下,他听的清清楚楚。 “这样么。” 刘琦闻言微微动容。 甘宁脾气暴躁,性格易怒,嗜杀好战,缺点不少,但敬重士人,豪爽开朗,对和自己一起同生共死的兵卒那是相当的厚待,深受兵卒拥戴也是事实。 不然也不会赋闲这么久,一来大江便能召集八百锦帆跟随。 “请郎君责罚!” 甘宁低头再请。 “我和军师正商议回来之后如何惩罚于你,让你知道一军之将不该行死士之事,除了让我等提心吊胆之外,也会让敌军主将心生警惕,既然现在兴霸能自己意识到错误,那最好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刘琦弯腰扶起甘宁:“兴霸起身吧,今后莫要再做此事便好,阵亡那士卒名叫李大木,襄阳人士,兴霸将来回去若是记得他,可代我入李家探望他父母。” “喏!宁一定谨记!” 甘宁郑重起身,立于刘琦和贾诩身后沉默不语。 贾诩转身问道甘宁:“兴霸,你可有受伤?” “回军师,宁运气不错,倒是毫发无损。” 甘宁茫然看着贾诩一脸不解。 “若是毫发无损,便罚你歇息一个时辰后,领兵攻城!” 贾诩拍着甘宁的肩膀,指向吴县城的方向。 “城墙,被我和那位小兄弟……炸塌了?” 甘宁跟着贾诩的手臂看去,惊中带喜望向刘琦和贾诩,眼中终于多了些许亮光。 方才逃回来奔的太急,又想着如何认错之事,听到那声巨响后,他都忘了回头看一眼,现在才看到城墙那残破样子。 刘琦和贾诩相视一笑点头。 “喏!” 甘宁精神大震! …… 吴县城墙上。 周泰和朱治正茫然盯着炸塌的西门。 坍塌下来的城墙和崇楼,彻底堵住了门洞,再也不用担心荆州军炸门还有骑兵冲锋了。 可二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脸上尽是苦涩。 眼下士气大跌。 已经有不少士卒相信天雷下凡了。 他们还不敢采取强硬手段,这样只会越描越黑,致使全军恐慌。 “朱校尉,周校尉!”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妇人之声。 二人连忙扭头行礼:“老夫人。” 吴老夫人领着孙尚香和几名孙家亲卫走上城头,看向城外。 护城河已经快被填平,荆州军正在调兵遣将。 “老夫人,荆州军火药太过凶猛,治才未让兵卒上墙,欲等荆州军攻城之时不敢轰城,好据城而守……” 朱治忙上前一步解释,生怕被吴老夫人误会他故意不守护城河。 “朱校尉无需解释,你用心良苦,老身感激不尽。” 吴夫人忙拂手止住朱治下拜,扭头看向坍塌之处,淡然道:“朱校尉,这城门便是荆州军以火药轰塌的吗?” “回老夫人,是治一时不察,被荆州军钻了空子,潜到城门下引燃了火药,还请老夫人责罚。” 朱治拱手请罪。 “朱校尉,这火药本就是那刘琦制作之物,自然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火药用法,怪不得你。” 吴夫人大度而言。 这一番话更让朱治感激不已,上前劝道:“老夫人,城墙上太过危险,荆州军装有火药的矛矢还盯着城楼,夫人和小娘还是赶紧下城,城头由我等守着便是。” “朱校尉不必担心老身,看城下荆州军的架势,今日必会攻城,若能守住今日,则守住吴县定然无碍,或许还能重创荆州,拜托两位校尉了。” 吴老夫人望着朱治和周泰,躬身一礼。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蚁附而攻 周泰闻声未语。 朱治却是不解问道:“老夫人此言何意?” “我已派人发书丹阳,请伯符速派援兵,只要守住今日,几日内伯符便可回来合击刘琦。” 吴夫人淡定说道。 “请孙郎支援?可孙郎那里兵马若支援此处,丹阳恐怕难守……”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疑惑发问。 “今日荆州军炸塌我吴县城墙,士气高涨,必然会猛攻不止,若能趁此良机,将刘琦诱围于吴县城下,那归降于刘琦的数郡定然作鸟兽散,一郡之地得失又有何关系?” 吴夫人看向二人。 朱治沉思着望向周泰,江东被荆州步步蚕食压制,皆因为这刘琦一人之功,若真能在此一役擒获或者斩杀刘琦…… “咚~咚~咚~” 城下战鼓声有节奏地响起。 朱治迅速奔向城墙垛口。 “老夫人!你和小娘先下城躲避,荆州军进攻,便要开始轰击城头了,此地实在太过危险。” 周泰走至吴夫人和孙尚香身旁劝道。 “好,那老身和尚香暂且下城,一切有劳两位校尉了。” 吴夫人也不拒绝,拉着孙尚香往城下走去。 真打起仗来,她们在这里只会让朱治和周泰分心。 走至楼梯,孙尚香回头看了一眼城上,小心问起搀扶着的吴夫人:“阿母,你何时告知的大兄和会稽,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方才上城墙,阿母才有了此等想法,你不见城头之上,朱君理和周幼平都深感棘手,若再不想想办法提提士气,只怕今日真的会守不住……” 吴夫人眼眸中浮起几分得色,不过随即又被愁色占据。 今日在城内听到巨响,她便急忙带着孙尚香赶到了此处,看到城墙塌陷那一刻,她内心的惊诧不比任何人少。 但。 她不能表现出来。 长子伯符不在,她便是孙家的主心骨,若她都流露出畏惧之色,朱治、周泰等人只怕就更无心思守城了。 “阿母是骗朱校尉和周……” 孙尚香惊讶至极,近乎尖叫出声,猛然察觉到地方不对,忙又小声下来:“可阿母这么做,要是没有援兵前来怎么办?” “阿母方才虽骗了二位校尉,但话却是真的,若真能合围刘琦于吴县城下,我们便可借此威胁刘景升,扬州那几郡都可以拿回来。” 吴夫人叫来一名孙家亲卫:“你带上几人去丹阳通知伯符,让他带兵回援吴县。” “喏!” …… 两万余荆州步卒,大步向前接近吴县。 “弓弩手掩护,其余人等随我冲过吊桥,抢占城头!” 甘宁一声令下,自己身先士卒先冲了出去。 “冲啊!” 扛着云梯的军卒也开始冲刺,原本还算整齐的荆州军阵,也开始变得有些散乱。 所有荆州军兵卒脸上,都洋溢方才炸塌敌军城墙的振奋之色。 吴县。 必将被他们一鼓而下!! 城上。 朱治看着城下蜂拥而至的荆州军,沉声下令:“传令,全军登城!” 现在荆州军距离城墙还有近百步,现在让士卒上墙就位。尽管还会遭到荆州军火药轰炸,可是现在他也不得不为,再晚就有可能来不及。 因为城下荆州军都是轻装上阵,只有云梯,没有那种可以登上城墙的重型楼车,接近城墙的速度飞快。 听到校尉之令,原本伏在楼梯和城下江东军卒们,纷纷听从官长的指令,迅速登上城墙列于各个垛口,拔剑出鞘,弓弩手引弓待射。 天空中。 突然掠来几个黑点。 “敌军火药轰城,注意躲避!” 周泰盯着渐渐出现在视野内的几个木桶,高声急呼。 “幼平,你速去那边城墙,你我各守一侧!” 朱治躲在城垛下,猛然望向城楼废墟对周泰说道。 城墙被那段被炸塌,中间的道路尚未清理出来,两段城墙可以说是分开的,不能互相支援。 若另一侧没有大将坐镇,一旦被敌军发现,抓住纰漏猛攻,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吴县城破的纰漏之处。 “喏!” 周泰立刻明白朱治话中之意,迅速下城奔向另一头。 “轰!” 第一批木桶大半掠过城墙飞往城内,再度飞来的木桶爆炸声在城头响起。 除了紧贴城垛观察城下动静的哨卫,其余江东军卒皆是听从上官指令,尽量伏低了身子,不管有无用处,终归是个安慰。 半刻钟后。 城头上的爆炸声终于停止。 “敌军攻城了,起身迎敌!” 耳边官长的声音响起。 江东军卒们匆忙爬起身子,却发现地上已然有不少同样伏下,却再也没爬起来之人,他们不是浑身血迹,便是口鼻出血。 他们已来不及感伤,只能拿起手边武器,再度走向城头。 “啪嗒~” 一个铁钩挂在了城墙垛口上,让垛口后防守的江东军卒心头一慌, “云梯!快,掀开它!” 伍长下令。 几名兵卒迅速上前,用手中阔剑、矛杆想要撬起这铁钩。 奈何这铁钩刚好卡在了城墙上,在下方人力拉扯下更是严丝合缝紧扣城垛,剑尖都伸不进去。 “我来!” 伍长一见无法掀开,立刻抽刀在手,探出半边身子,想要砍断连接于铁钩的云梯木柄。 可那处早已被牛皮包裹了数层,砍了两刀也没见到木柄啥样。 正欲砍第三刀时。 “咻!” 一支弩箭从城下飞来,扎在了伍长脑门上。 “伍长!” 几名兵卒急呼一声扑上前去,想要拉住伍长的身子,可惜已然来不及,伍长的身躯还是翻落了下去。 眼前是一片在夕阳余光照射下,闪烁着点点寒芒的箭雨…… 城下。 正欲登城的荆州兵卒看着从城头落下的黑影,赶忙提醒着正在登梯而上之人。 “伍长,小心滚木!” 云梯上的荆州老卒闻声却是爬的更快了些,只是将身体更贴近于城墙。 身为一名老卒,他深知‘小心滚木’这句话就跟放屁一样。 他现在离城墙两丈余高,只要城上的家伙对准云梯放下滚木,就算跳下去都不可能躲避的了。 他能做的,也只能祈祷城头上扔滚木的江东军卒是个菜鸟,惊慌之下扔歪了。 察觉到头顶风声那一刻。 他知道自己的祈祷没有没有奏效,只是这个滚木意外的软一些。 可对他而言,依旧致命。 因为。 他在下面。 两具躯体从云梯上重叠而落。 荆州士卒看着脖子都被砸没,死状异常可怖的伍长,咽了口唾沫,心头一惧正欲后退,却发现后颈被拎了一下。 一个粗犷冷峻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小子,战场之上莫要发呆,无论谁死了都与你无关,走神只会让你死的更快,随我登城!” 只见身后一个身穿铁甲,凶神恶煞的大汉领着几人快步而来,扫了他一眼便直往云梯而去。 “喏!” 士卒不敢违背,只能跟在身后,抬眼望望四周,皆是一片惨烈景象。 城下无数和他一样荆州军卒,正在奋勇登着云梯。 城墙上滚木礌石如雨落下,不断有云梯被砸断,亦或是被城头掀翻了下来,到处都是尸体和惨叫…… 数百步外。 刘琦静静望着城墙。 “郎君,可否让投石车再轰几轮城墙?” 步骘看着城墙下惨烈的景象,目望刘琦。 “步书吏,现在还不到时候,若是让将士养成没有火药便不敢登城的陋习,就永远也难成为天下精锐。” 贾诩出声解释,对这种可能初次见到攻城残酷的儒家士子,他还是有些耐心的。 另外,他还知道的是,刘琦愿意放到身边之人,定然都是一个个大才,将来会委以重任之人。 从这位和郎君形影不离魏什长,到襄阳城那位做了庐江都督府军师的庞统,都是如此。 这位步骘步子山,将来想必也不会例外。 “那火药桶何时再用?” 步骘疑惑望向贾诩。 “等下次攻城的时候。” 刘琦回过头来,凝视着步骘:“子山,火药固然好用,但它还不具备决定战争胜负的能力,人,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所在。”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懵逼的孙策 夕阳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上。 “传令,鸣金收兵!” 刘琦调转马头走向军营。 没有攻下城头固然有些可惜,但练兵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 “铛铛铛~” 浑厚的铜锣声随之传入前阵,尚在云梯上的荆州军卒立刻倒退而下,在又落下百余具尸体之后,撤出了城头的攻击范围。 夜幕降临。 浓重的血腥气在荆州军营内弥漫,空气仿佛都粘稠了许多。 到处是受伤士卒的哀嚎和惨叫,没有参与攻城的士卒也早已没有了白日的兴奋。 中军大帐内。 “步书吏,今日攻城战损如何?” 刘琦问到新召的书吏步骘。 “回郎君,士卒阵亡一千一百三十二人,轻伤者两千余,云梯损失七十六架,火药消耗九十八桶,矛矢无算。” 步骘恭敬上前禀报,面色凝重。 今日前往伤兵营统查人数时,他差点没把心肺肠子吐出来,在猛灌了两瓢凉水后,他总算完成了自己身为书吏的职责,到现在总算稍稍有些习惯了。 “嗯。” 刘琦轻轻点头,心里盘算了一下,望着帐内众军将校尉下令:“明日起,各营轮番上阵,诸君今日辛苦,回帐休息去吧!” “喏!” 帐内众将齐齐应声,出帐而去。 刘琦才回头看向未发一言的贾诩:“军师,关于接下来攻城之事,你有何想法?” “回郎君,既然今日未攻下城头,攻城之机已失,吴县江东军卒守的异常坚决,仅凭云梯之物,攻下郡治还是太过勉强,明日攻城,当已练兵为主最好。” 贾诩抱拳行礼。 “自当如此,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的足一些,不能让众将有所轻怠。” 刘琦自然没有疑意。 今日抱着攻下城头的心思,战损达一成,都没有出现逃兵,荆州连战连捷带来士气加成不可谓不重。 接下来,若再这般攻城恐怕就不一定了,饭还是一口一口吃啊。 “郎君英明。” 贾诩赞道。 “军师无需恭维,丹阳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回郎君,文将军派人传信,宛陵城防守甚是严密,尚且无异动。” “既然如此,军师辛苦了,你和子山也下去休息吧。” “唯。” 步骘和贾诩拱手告退。 …… 丹阳。 宛陵城郡守府客房,吴景正大口大口饮着茶汤。 三天都几乎在马上度过,可让他累的不行。 “舅父,吴县发生了何事,你如此匆忙赶来?” 孙策和周瑜联袂而来,看着面若枯槁的吴景诧异万分。 “伯符,出大事了,刘琦派兵偷袭了丹徒水寨,我江东水军全军覆没,凌都督战死,刘琦兵临吴县城下挑衅,不知道阿姊他们现在守没守住。” 吴景起身对身前二人匆忙说完,又端起了茶碗大口灌了起来。 “刘琦出兵去了吴县?!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他刘伯威不是个吃闷亏的人,他灭我水军,攻打吴县这是釜底抽薪啊……” 孙策闻言大惊,额头冷汗涔涔而冒,大步在屋内徘徊起来,猛然停下步子冲屋外大喊:“来人,召集众军,回救吴县!” “伯符不可!” 周瑜忙挥退进门的亲卫,上前一步拉住孙策道:“伯符,不可冲动!刘琦出兵吴县,明显就是想要让你引兵回援,让文聘纪灵夺取丹阳,不能中计!” “公瑾!我当然知道这是刘琦奸计,可是你我亲眷,阿母还有弟妹都在吴县,不能不救啊,那你说我现在应该如何做?” 孙策心急如焚望着周瑜。 “伯符,我先把张子纲叫来商议,我们先问问吴伯再做决议。” 周瑜将孙策拉回到座位坐下,这才出门吩咐道:“来人,去把张主簿叫来,再吩咐伙房,做一桌好宴。” “唯!” 侍从匆匆离去。 周瑜安然坐下,看看孙策,又看向吴景问道:“吴叔,你此行可是老夫人亲自让你前来?” “不错,阿姊让我前来将此事告知伯符。” “吴伯可知晓刘琦派往吴县的兵马多少?” “不知具体,阿姊派我前来时,只见到刘琦的三千余骑兵。” 听到此话,孙策起身和周瑜对视一眼,走道桌案前奇怪望着自己舅父道:“舅父,不知荆州军兵马几何,阿母便让你来于我传信?” 他这位阿母并非寻常女子,沉稳有谋那是江东上下公认。 可况还有朱治周泰协助,连敌军兵马多少都不知,就让舅父前来求援着实不是这位阿母的作风。 “伯符,公瑾,其实还有一事,那刘琦在阵前挑衅,让阿姊把尚香嫁入他们刘家,就立即退兵,还说是伯符你告诉他尚香的名字,阿姊才让我前来告知于你。” 吴景终于放下茶碗,看着面前二人说道。 话音刚落。 孙策蒙圈抬头望向周瑜:“公瑾,我何时与那刘琦见过?又何时告诉过他关于小妹之事?” “伯符,此事已然很明了,这就是刘琦的奸计,特意用尚香的名字让老夫人生疑,让吴叔前来丹阳,将吴县被困的消息告诉我们,三千骑兵先至,还让我们不知他有多少兵马去了吴县,就连回援都不知晓该派多少人多少合适。” 周瑜凝视着二人,逐一分析而来。 孙策和吴景不住点头,细细想来,正是此理。 “公瑾,我只有一事不明,尚香还未及荓,几乎无人打探小妹之事,吴县知晓吾妹之名的人都不多,他刘琦又是如何知道我有个妹妹的?” 孙策瞪着周瑜问道。 那刘琦竟然敢用小妹之名来误导阿母,实在可恨! “那就是伯符你们府上的问题了,经常能出入孙府之人,还有家奴仆妇皆有知晓者,以刘琦荆州牧长子的身份和财力,收买几人又有何难?” 周瑜举出几种可能猜测而道。 “可恶!我孙府竟然有了荆州细作,那阿母尚香他们,岂不是用膳就寝都不得安生?” 孙策愤然起身,怒拍桌案大声道。 “伯符,最让人心忧的还不在此处,刘琦既然从荆州初至吴县,就已知尚香的名字,想必也不是临时收买,换而言之。” 周瑜盯着孙策缓缓而道:“他多半对江东蓄谋已久……”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回援 听到周瑜口中所说之言。 孙策和吴景的后背已然惊出一身冷汗。 刘琦竟然早就在谋划江东! 能出入孙家后宅者非富即贵,难道有吴郡世家大族也已经投靠于他? “公瑾,照你这般分析,我岂不是更应该回军救援吴郡?” 孙策震惊不已看着周瑜,这要是属实,他那里还有心思在此处与纪灵文聘对峙,得赶紧回去处理内鬼才是。 “现在来看,当然应该回去,但如何处理好此地事物再回,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难道你想把丹阳白白让给纪灵和文聘?” 周瑜反问。 “自然不想,我现在心烦意乱,做何安排才能回师救援吴县,公瑾快快道来。” 孙策揉着脑袋坐下,眼神里焦急之色暼着周瑜道。 “孙郎要回师救援吴县,不知所为何事?” 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一名中年文士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张主簿快快坐下,刘琦绕过丹阳袭击了我江东水军,又去了吴县,阿母派舅父前来请援,我欲回师,可又不知道丹阳如何安排。” 孙策连忙起身,将中年文士迎向座位,边走边道。 吴景也起身抱拳。 眼前之人,是伯符亲命的行军主簿张竑张子纲,还是伯符多次相请才出山相助的贤良,就算论起官职来,也比他稍高,行礼是应该的。 “刘琦率大军攻打吴县?” 张竑对吴景回过一礼,眉头大皱坐到了桌案前。 “不错,不仅如此,那刘琦还有可能收买了江东不少人,子纲兄可有破敌之策?” 周瑜起身取过堂下备好的茶汤,为张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多谢公瑾,如此说来,那刘琦不仅人到了吴郡,就连手脚也早已伸及吴郡各地,或许还不止吴郡?” 张竑立刻明白了周瑜话中之意,起身接过茶杯,眼中一丝锐芒闪过:“不知孙郎和公瑾可否想过,将那刘琦永远留在吴郡?” “永远留在江东?” 孙策和周瑜先是一怔,随即思索了起来。 “刘琦能击我江东水寨,我等同样也能灭其乘坐的荆州水师,然后将他斩于吴县城外,刘琦便可永远留在江东了。” 张竑呷了一口茶汤,轻笑而道。 “主簿言之有理!” “不愧是子纲兄。” 孙策和周瑜齐声大赞。 刘琦既然能悄无声息击破丹徒水寨,乘坐的必然是水师战船。 他现在攻打吴县,水师留守之人必不会太多。 而吴县无论是距离大江,还是距海上,至少百里之遥。 如今已是五月,海上风暴莫测,荆州水军不知何处有海港,多半不会前往海上停靠,水师战最大可能还停泊在大江之上。 如果他们能重创荆州水军,集合丹阳、吴郡和会稽三郡之力合围刘琦,他插翅也难逃。 只要赶在纪灵文聘支援之前,将刘琦拿下,剩下就都不是事了。 “那我等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撤退之事了,就算不能悄无声息,也要务必使纪灵和文聘晚知晓几日。” 孙策这会儿也冷静下来。 既然已经必然确定回援,他心中的担忧也少了不少。 以阿母还有朱治周泰几人能力,守住吴县城几日应该不是问题。 “纪灵和文聘现在虽猛攻宛陵不止,但雷声大雨点小,多半也是为了策应刘琦行事,这倒是给了我们机会,只要我与伯符一人还在此处,便能拖延他们些许时日!” 周瑜摸了摸下巴,抬头看向孙策:“伯符,你留于我一万人,你与子纲兄还有吴伯率五万大军沿大江而下,当然,骑卒大半还有山越斥候需留于我,否则我瞒不住。” “自无不可!” 孙策欣然同意。 上次他们就是吃了荆州军骑兵众多的亏。 现在,那个箭法奇准无比的将军,应该是带着大半骑兵去了吴县。 他从江东三郡搜罗的马匹总数,应该是比纪灵所部的斥候要多一些了,也可以让他们尝尝消息不通的滋味。 “对了公瑾,那些工匠可有将火药配置出来?” 张竑也出声询问道。 “配是配置出来了,不过爆炸之效,比不上刘琦军中缴获而来的火药,不知是那一环出了问题,只能慢慢解决。” 周瑜点头回道,每每说起此物,他不禁佩服起刘琦来。 就那简简单单三样东西,他找了二十多个工匠,甚至还找了几个炼丹方士一起来配置,不停歇忙活一个月才有了些效果。 就这还是一个姓左的方士配置而成,可是依然不如荆州军中的火药。 “能爆炸便好,比不上便比不上,只要多加些量能吓着纪灵和文聘就好,让他们知道,我江东也有了火药,以文聘的谨慎性子,定然不敢贸然进攻,又能再拖延几日。” 张竑微笑而道。 “恭敬,子纲不可大意,我观那纪灵文聘二人佯攻也是越来越有章法了,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他们军中有了谋士,” 孙策提醒起二人。 “唯。” 周瑜和张竑忙低头认错。 “那就这般定了,明日我等便整军趁夜色离去,公瑾负责留守,拖住纪灵文聘!务必小心!” “喏!” …… 宛陵城外五里。 荆州军营地。 纪灵、文聘和庞统三人在大帐内席地而坐,把酒言欢。 “庞小军师,某再敬你一杯,你说我等佯攻宛陵,实为掩护郎君行事早已被孙策周瑜发现,不会有什么事吧?” 纪灵举起酒樽敬过庞统,带着几分忧色说道。 这大半月相处下来,他对这位年岁只有他一半的庞先生是越发佩服,从兵略到文书,就几乎没有这位小先生不会的。 “都督放心,只要我们保持给宛陵压力,就算被他们发现了又如何?一旦他们有所松懈,我们便可以立刻化假为真,强攻宛陵。” 庞统信心满满。 这种运筹帷幄之中的感觉,让他异常陶醉沉迷。 尤其是这个没有人与他相争之地,更让他牟足了干劲,想要大干一场。 “启禀都督,文将军,今日我军出去探查的斥候又有三人未归,昨日也有人失踪,齐都尉已亲自出营探查,让我来禀报都督,江东军恐有谋划。” 一名荆州军斥候掀帘而入,躬身而禀。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诱敌深入 大帐内。 纪灵三人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你先下去吧。” 文聘挥退斥候,目望纪灵庞统道:“纪兄,庞先生,前些时日黄将军引骑兵多处伏击江东斥候,现在孙策行报复之举,多半是察觉到黄将军离去,有所行动。” “仲业言之有理,江东军手下的山越斥候极为老练,远不是我等新召的这些本地山民能比,若是斥候探不出去,我等再要给郎君禀报丹阳近况可就难了,庞小军师以为孙策目的为何?” 纪灵也把目光投到了庞统身上。 自从上次被江东军诱导损失了大批斥候后,他和文聘便发现了问题。 从荆州和庐江之地来的斥候,对丹阳的地形远不如江东军斥候熟悉,所以,他们也开始花重金吸引本地山民加入荆州军斥候营。 可这才没几天,江东军已然开始动手了。 “都督,既然孙策对我军斥候下手,那就必然是想隐瞒些什么,其实也很好猜,无非两种可能:反击我军,亦或是郎君在吴郡得手,他要引兵回援不想让我军知晓。” 庞统端起一杯清茶对纪灵说道。 自从喝过刘琦所泡的清茶之后,他就再也为饮过茶汤,遇事不决来一杯,也成为了他现在的习惯。 “那庞先生认为,孙策会做何种选择?” 文聘追问。 “统也不知,不过……” 庞统饮下一大口茶水,连同其中茶叶咀嚼吞咽下去看向二人:“都督和将军只需尽起大军,强攻宛陵,孙策是否还在城内一试便知。” 纪灵沉思片刻,抬眼望望文聘,看到这位搭档点头,立刻喊到帐外:“来人,传令大军备战攻城!” …… 就在纪灵整军备战之时,吴县城下的荆州军刚刚撤退。 一连三日,猛攻吴县不止。 可除了第一日外,这两日却连一次也未登上过城头,江东军士气大振! 吴夫人也领着孙权和孙尚香再度踏上城头,这一次,还有张昭和顾雍陪同。 “拜见老夫人,见过张长史和顾郡丞。” 朱治和周泰上前行礼。 “朱校尉和周校尉不必多礼,此番能守住吴县,你二人功不可没,老身代伯符多谢二位。” 吴夫人躬身拜过,眼神不经意间瞄向张昭和顾雍二人的脸,看向城下道:“如此看来,就算手握火药,荆州兵将也不过是一支孱弱之军,又有何好怕?!” 话音刚落。 周泰已然上前两步再禀:“老夫人,末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依末将来看,荆州军绝不是孱弱之辈,第一日仅凭云梯就险些攻下城墙,这两日攻势稍弱,并非荆州军勇气已失,而是刘琦欲拿我江东军练兵,老夫人万万不可轻敌啊。” “练兵?!” 张昭和顾雍诧异望向周泰。 站在城边的吴老夫人嘴角的笑意顿时一僵,好在她背对着众人,无人看到她此时脸上的苦涩。 她故意贬低荆州军,是想为张昭顾雍等人,还有他那畏战的二子孙权树立点信心,没想到却被周泰当真了。 “幼平,你说荆州军是在练兵可有依据?” 孙权走到周泰身旁蹙眉问道。 他这几日在府内闭门思过,听闻吴县城墙都被炸塌,却依然守住城池数日,对荆州军攻无不克的战绩表示怀疑,走上城头却听到了这个消息。 “二郎,第一日最为惨烈,荆州军也只动用了万余人,并未全军压上;而这两日,荆州军更是稍有伤亡便立刻退去,然后换人来攻,似乎只是为了让士卒见见血,攻下城池之念并未有那么强烈。” 周泰认真而道,对这位顶头上司没有丝毫隐瞒,甚至还指向朱治:“君理兄也可作证,荆州军表现的太过明显。” 孙权还有张昭顾雍二人的目光,又同时看向朱治。 “咳……二郎,这几日下来,荆州军火药轰击城头次数越来越少,攻城云梯数量却越来越多,确实有练兵之意,不过二郎无需多虑,荆州军换人之时,我等也换上新卒,城内军卒皆是上过城头之人了。” 朱治轻咳了一声,颇带着几分尴尬答道。 他倒是看出了些许老夫人的意图,可周泰却未看出来,再提醒已然没有了机会。 此时周泰请他作证,若是他再违心而言,恐怕周泰会直接和他争辩起来。 只会更让孙权还有张昭和顾雍二人怀疑。 “朱校尉所言极是,我等也无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吴夫人大赞朱治之言,又故作轻松而道:“他荆州军是在练兵,我吴县城内郡卒也大半皆是新卒,我等没有火药依然能守住城头,若是伯符将火药运来,荆州军恐怕不敢对我吴县动任何心思。” 事到如今。 她也只能如此,为孙权和张顾吃上一剂定心丸,稳住几人。 “老夫人,孙郎制出了火药可是真的?” 顾雍闻言精神大振问起。 如果江东也有了火药,就算敌不过荆州,将来也算是个不小的筹码,可在刘琦面前为江东争取更大的利益。 “应该为真,刘琦到来之日,老身已派家弟吴景前往丹阳向伯符请援你们皆知晓,吴景谴人回来说,伯符和周公瑾正在试燃制作而成的火药,不仅如此,伯符还会立刻领兵回援,共歼刘琦于吴县之下。” 吴夫人豪气云天而答。 尽管心里有些发虚,可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破绽。 伯符有没有制出火药她不知道,所以她话也未完全说满,派人通知丹阳他可是实打实的派人做了。 “如果真是能将刘琦困于吴县之下,那我江东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再有火药相助,斩杀刘琦也并非不可能……” 张昭抚着下巴,忽然抬头看向朱治:“朱校尉,若是放少许荆州军上墙,你和周校尉可有信心守住城头,不让荆州军趁机进入内城?” “张长史的意思是,诱敌深入?” 朱治顺着张昭的意思回问。 “不错,孙郎领兵回援,至少也得五六日,我等得把刘琦拖在吴县,不能让其自知无望离去。” 张昭眼眸中闪烁着精明之色。 “张长史放心,某周泰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会钉在城头上。” 周泰已拍着胸脯大声而答。 “有周校尉这句话,我等便放心了,明日我等也会多劝些城内大户,让他们派些奴仆上城相助。” 顾雍也再度出言。 吴夫人欣慰而笑,自己的话果然还是起了些效果,现在只祈祷伯符能早日而归了。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再来一箭 清晨。 吴县的天空灰蒙蒙一片,五月的天已然有些闷热。 刘琦穿着单衣皮甲走出大帐,目送五千荆州士卒在各营校尉带领下,再度向吴县发起了进攻。 “郎君,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连辎重营士卒都在城下走了一遍,咱们再不离去,恐怕孙策真的就要回来了。” 贾诩带着步骘来到刘琦身后,带着几分玩笑说道。 “军师,若孙策真的领兵回来,我们有三万可战之士,还有三千铁骑,能否冲破两方的夹击?” 刘琦试探着问道。 若有机会和小霸王碰上一碰,又能全身而退,那就真正震慑江东了。 “江东缺马,郎君有铁骑在手,冲破敌阵自然是不成问题,但是这些战马来得不易,无需耗费在这里,他们的用武之地应在北方。” 贾诩朝着北边指了指,这些道理他相信这位郎君也明白,就是有时候玩心重了些。 “军师说的不错,他们应该去往北方……” 刘琦遥望向北方。 现在荆州东控寿春,西守南阳,只要北方一乱,便是荆州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无论插手北方之事,还是集荆州之力灭亡江东,主动权皆在他手。 正在他幻想着一统江南的美梦时,步骘走到二人之前行起礼来:“郎君,军师,骘忽然想起一事。” “子山有何事尽管言来,不必多礼。” 刘琦回过神,和贾诩一同看着步骘。 “郎君领兵自荆州而来,应是乘水师战船而至,不知郎君在战船上留了多少人?” 步骘盯着二人问道。 刘琦和贾诩先是一愣,随即便四目相对望着步骘大笑起来。 “郎君,子山才思敏捷,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哈哈,这就叫捡到宝了,多亏子山提醒,不然我们就得走回荆州了。” 步骘这一提醒,两人立刻明白了过来。 孙策支援吴县,不一定非要先至吴县城墙下,若是偷袭留守丹徒的一万大江荆州水军,他们就只能从陆上豫章或者是庐江。 一路上都是孙策的后院,那危险可就大了。 看着二人满是赞赏的目光,步骘心知自己提醒的已然达到,连忙退回原位。 “传令鸣金,咱们也练的差不多了,不在乎这半日!” 刘琦吩咐到身旁亲卫。 “喏!” “报!启禀郎君,左校尉所部已经攻上城墙,正与江东军在城上接战,请求郎君支援。” 两道声音同时出声。 一个脸上还糊着些许血迹的军卒,飞奔而来站在刘琦身前行礼道。 “攻上城墙?军师,子山,孙策真的要回来了。” 听到此话的刘琦不由回头笑言。 “那便看他赶的快,还是我军撤的快了。” 贾诩也笑了。 “回去告诉你们校尉,让他立刻下城回营,我记他首功!” 刘琦转身对传讯的兵卒说道。 “……喏。” 士卒犹豫了一瞬后答应下来。 明明已经攻上城墙,为何反倒要撤军呢?他没想明白。 但他明白的是,自己还没资格问眼前这位郎君,只管回到城下传达郎君的命令就是了。 军卒和亲卫同时离去。 不一会儿,荆州军中的铜锣便响了起来。 “啪嗒~” 一颗雨滴落下,落在刘琦肩头的皮甲上。 “江南黄梅熟,冥冥细雨来啊。” 刘琦伸手拂过,抬头望着天上越来越细密的珍珠,扭头对身后二人道:“军师,子山,咱们也去给吴老夫人和那位孙小娘道个别。” “谨遵郎君之令。” 贾诩和步骘恭敬而答。 …… 吴县城头上。 周泰挥刀砍死一个挡路的荆州士卒,眼前却再无一个敌人。 耳畔传来城下响起的铜锣声,原本攻上城墙的荆州军也纷纷退去。 “呸!一群孬种!” 周泰吐了口唾沫,大骂而道。 “幼平,骂也没用,你抬头看看那边。” 拎着带血砍刀的朱治,和几名亲卫走到周泰面前。 周泰偏头而望,只见绵绵细雨已从荆州军营处蔓延了过来。 “哎~今年这梅雨来的真不是时候,若是晚几天来就好了!” “是啊,雨天攻城本就不利,可惜我们昨日的定计了!” 朱治也带着几分叹惋看向城外。 这雨一下,荆州军就算能攻上城头,只要没打一片稳固的登城地,恐怕也不得不退下去,可是他们又哪敢真的将一段城墙让给荆州军? “朱校尉,幼平,城头怎么没动静了,荆州军可有中计?” 孙权几乎是跑着上了城墙,已经有些累的气喘吁吁。 在他身后,孙尚香扶着吴夫人,张昭和顾雍也是紧随而至。 毕竟这只是第一日,他们也想来看看成效如何。 “二郎,老夫人,天公不作美,荆州军退了。” 朱治和周泰二人苦笑而道。 “时也命也!这梅雨一下便是旬月来计,看来此次我等怕是留不住那刘琦了。” 张昭也是长叹一口气。 天意如此,非人力而能为。 “这般让刘琦离去,大兄回来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孙权怅然若失。 “二兄,这也是没办法之事,你也勿要太过焦虑了。” 孙尚香走上前去,安慰起自己这位兄长来。 轰隆隆~ 城下忽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声音。 “刘琦没走,定是刘琦来了!” 孙权一头扑向城垛,那日之后,这等万蹄奔腾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其余众人也纷纷走向城边,望向城下。 果然是刘琦,又带着他的骑兵耀武扬威来了。 “吴老夫人,那日晚辈的提议,不知你可有想好?以尚香一人,换荆州与江东和平共处,何乐而不为?” “对了,还没多谢幼平替荆州练了这么多时日兵卒,伯符兄现在应该也在赶来吴县的路上吧,或许准备去大江偷袭我荆州水师战船?既然他来支援吴县,那琦就先走了,他让出的丹阳郡,琦就代为笑纳了。” 城下带着几分嬉笑声音传来。 城上众人心头却沉甸甸一片,这一切竟然都是刘琦计划好的么? 引伯符回援攻取丹阳,甚至连先袭水师的可能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自己等人以为诱敌之计,怕不知被他嘲笑了几番…… “吴老夫人,琦就此别过,夫人何时想通,就将尚香妹妹先送往襄阳,不知尚香妹妹可在楼上,若是未在也请转告于她,她迟早是我刘府之人,哈哈哈……” 刘琦在城下放肆而笑,调转马头看向身后黄忠:“汉升,再来一箭?” “郎君,雨有些密了,视野不清,怕是射不准。” “无妨,你看着有人影的地方,随便射上一箭就好,有始有终嘛!” “喏!” 黄忠张弓搭箭。 城头上,孙权神色复杂,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吴夫人。 “嗖!” 孙权只觉得自己头上发髻突然钻入一物,伸手一摸,是个圆棍棍,还有些许黏糊糊的温热。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在吴县城墙上……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孙郎妙计定江东,赔了妹妹又折兵 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惨叫,刘琦在纵马狂奔中转身瞧了一眼城头。 “汉升,你好像射中了!” “是哭嚎声,伤势不重,惊吓过度而已,不是新卒就是个世家子。” “这也能听出来?” 刘琦惊讶望向黄忠。 “郎君,射箭虽然不难,但是想要精通可不止要用眼,听声辩位、听声辨音也是我等必练之项。” 黄忠郑重而道。 “原来如此。” 刘琦感叹一句,拉住马缰:“就在此处吧,我等暂且停下,掩护军师和兴霸他们先撤。” 尽管知晓城内江东军追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周泰等人铤而走险,想要拖住他们等孙策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死士他都用过,江东军也可以用,这时候要是麻痹大意被咬一口可太不值当了。 “喏!” 黄忠回马驻足。 眼见城内没有派出追兵的迹象,刘琦和黄忠领着骑兵往撤退的方向追逐而去…… 沿着大路撤退的荆州军异常顺利,不过短短四五日,便回到了大江江畔。 看着水军战船上没有交战痕迹,还插着‘荆州’大旗,刘琦稍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传令,大军立刻上船,前往九江!” 刘琦快步走向船上,吩咐到身旁之人。 传令士卒匆匆而去,荆州军开始有条不紊上船。 半日之后。 数万人马终于全部登船。 离岸刚刚数十丈,前军战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大呼小叫声。 还不等刘琦派人询问,只见甘宁已然满面春风走了进来。。 “郎君,郎君,我军离开的刚刚好,孙策果然来了!” 甘宁大笑,嘴都咧到了后脑勺。 “孙策来了?走,看看去!” 刘琦惊讶问了一句,叫上亲卫走出船舱。 一行人簇拥着登上楼船顶。 只见江岸上,数十骑沿岸飞奔,高举的‘孙’字旌旗迎风猎猎。 为首之人手提一柄长枪,率先冲至滩头。 “刘伯威,孙伯符在此,可敢回军与我一战!” 孙策手中长枪前指,眼眸愤恨瞪着刚刚离去的荆州战船,愤怒而道。 “哈哈哈,伯符兄告知琦尚香之名,今日又特意来送琦一程,琦又如何能恩将仇报与伯符兄为敌呢?” 刘琦站在船上大笑。 装完逼就跑,还没被逮着,还有什么是比此时更爽的时候吗? “刘琦,某何时告诉过你小妹之名?!速速下船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一听刘琦提起这个,孙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指握的‘咯咯吱吱’作响。 “伯符兄又何需隐瞒?待来日尚香妹妹嫁入我刘家,你我便成了亲兄弟,再战不迟!” “刘琦!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两人在船上滩头一唱一骂,这可看呆了孙策身后跟来的江东军卒。 许多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绕有兴致,毕竟这等八卦之事,没有人不爱听的。 至于两方还在交战,他们可不管这些。 万一孙郎小妹真嫁给了那刘琦,明日他们就有可能在同一条战壕里。 这等事他们中不少人都有经历,见怪不怪了。 “放箭!给我射翻他们!” 孙策怒喝回头,望着岸上的弓弩营大吼道,现在能够着那刘琦的,也勉强只有弓弩了。 “放箭!放箭!” 正在看热闹的江东军弓弩营校尉,在愣神了片刻后,才急匆匆喊起来。 弓弩营这才回过神,慌忙从背后取下弓箭,张弓便射。 一阵层次不齐的箭雨,飞往江上的荆州战船上。 “反击!抛石车和弩车也给我射!” 战船上,得到刘琦授意的甘宁也大声吼了起来。 荆州弓弩营和抛车弩机等物,也纷纷靠近船舷,与岸上互射起来。 两方相隔越来越远,弓箭的杀伤着实有限,可抛车弩机之物发出的矛矢弹丸,顿时让江东军一阵人仰马翻。 “孙郎,快撤吧,如此对射,我军不占优!” 江东骑军中奔出一骑连忙上前劝道。 “子义,你亲自引弓,可否射中那刘琦?” 孙策看到上前之人,眼中顿时泛起几分欣喜来。 他手下这位大将太史慈擅使双戟不说,弓马娴熟在江东军中可是出了名的。 “孙郎,我亲自引弓有一两成把握射中刘琦,可我等逃离河滩的可能绝不超过半成。” 太史慈望着荆州军大船上数以百计的抛车弩机,再次上前一步劝道。 有句话他还没敢说,方才荆州军船上投石机和弩车齐射,他们还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 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刘琦那句要娶孙郎之妹,荆州军众将有所顾忌,不敢让手下人将矛矢石弹投往此处。 现在让他主动招惹刘琦,一和几百上千的概率他还真不敢赌。 “子义所言极是,孙郎,撤吧!” “孙郎,今日先撤,此仇来日再报!” 张竑和黄盖几人也同时上前劝道。 荆州军已经上船,拦截刘琦的机会已失,留在此处也只能白白挨打而已。 “撤!” 孙策死死盯着荆州战船半晌,憋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这个字来 就差一点点,真的就差一点点! 自己哪怕早来一个时辰,也不会让刘琦这么安稳离去! 江东众军如蒙大赦,纷纷逃离河岸退往陆上。 看着江东军抱头鼠窜,楼船上的荆州众将则是开怀不已。 “军师,此情此景军师可有妙言以对?” 甘宁大笑望向贾诩,眉飞色舞。 “哦?兴霸特意问我,可是想到了再激孙伯符之话?说来让郎君和子山点评一番。” 贾诩何等聪明之人,一见甘宁神色,便知他话里有话。 “某还真想到了一句,说出来郎君和军师可莫要笑我,还有子山贤弟。” 一向大咧咧的甘宁此时竟然有点紧张。 “甘将军放心,我等定然不会。” 步骘敛起笑意正色而道。 “孙郎妙计定江东,赔了妹妹又折兵!” 甘宁脱口而出。 贾诩和步骘闻言登时大笑。 “呵呵呵……兴霸此言甚妙,话糙理不糙!” “正是,甘将军此话对应此景,可是再合适不过!” 步骘赞不绝口,抬头却发现刘琦表情却有些怪异,不禁小心而问:“郎君可是以为哪里不妥?” “没有,我只能说一个字,绝!” 刘琦连忙否认,转头下令:“来啊,传令船上士卒,齐唱兴霸此言!” 得了刘琦之令,身旁亲卫顿时齐声高喊起来。 先是刘琦坐船,接着,整个荆州水师都响起了一个声音。 “孙郎妙计定江东,赔了妹妹又折兵!” “孙郎妙计定江东,赔了妹妹又折兵!” “……” 江岸上。 孙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着,坐下战马又一次停下了。 不顾一切再度奔上滩涂,愤怒的咆哮传出老远。 “刘琦贼子!我与你势不两立!”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渔舟上的鲁子敬 荆州水师战船上尽是欢乐的笑声,把江东军远远甩在身后。 刘琦也微笑看着身旁几人:“连续奔袭征战近月,诸君也都辛苦,九江太守张辽未有消息传来,应是没有战事发生,接下来几日,诸位尽可好好休息一番。” “唯。” 贾诩甘宁等人齐齐应下,脸上都是轻松的笑意。 大江之上,荆州水军一家独大,没有任何可以威胁他们的势力,接下来几日的确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可未等众人告退,旁边的大船又传来的几声急呼。 “江上有人落水了!” “快来帮忙!” 刘琦和贾诩等人侧目而望,魏延已奔至船舷,问到邻船四处奔走的军卒:“几人落水?可否救起。” “禀大都督,是一艘渡江的渔舟,被我军大船行进时卷了进来,没有倾覆,船上有人落水,我军中已有人下去施救,应该无碍。” 急急忙忙奔走的士卒立刻停下一人,扶着栏杆冲刘琦几人禀道。 听到是渔民落水,魏延顿时回头看向刘琦。 “无人受伤便好,既有我军过失,让将士们态度好些,赔些财物也无妨,赔了多少只管报备就是。” 刘琦点头而道。 既然落水者没有性命之忧,他也无需留意,和众人各自离去。 数日的连续行军,又伴着下雨,衣服都有些发馊,他现在急需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喏!” 士卒领命离去。 …… 江面上。 “打鱼的,你们怎地如此不小心,看不到我荆州水军正在行舟么,这小娃咱也给你捞起来了,可别让他再落水了。” 一名荆州军伍长趴在渔舟船舷,肩上扛着一个哇哇大哭的男童对船上之人道。 “多谢这位壮士,敢问壮士贵姓,是我等之错,船上人有些多,操舟的没来得及避让,这才靠近了大船。” 船舱内。 走出一名人高马大身穿士子袍服的男子,将男童抱过,行礼道谢。 “原来还是个读书人?乡里人都叫我马宝,荆州水师一伍长。” 荆州军伍长嬉笑看了男子一眼,好奇探头望了望舱内。 一艘渔舟竟然塞了好几人,上至老叟,下至孩童全都有。 看见他的目光,几名妇孺带着些许恐惧之色缩了缩。 还有两人正在照顾被他们救起来的一男一女。 “原来是马伍长,鲁肃这里谢过了。” 男子将小童抱到船舱后,躬身一礼,挡住马姓伍长探瞧的目光。 “别!我一个大老粗当不起,你们也是徐州逃难来的吧,我等去吴县打仗路上见得多了,咱和几个同乡还施舍过几块馍馍。” 马宝带着几分自得摆了摆手,忽然面带希冀望着鲁肃道:“鲁先生既然是也是读书人,不妨试试到我荆州军中做事? 说起来,我们大都督在襄阳得了个士子,留在庐江纪都督帐下做了参军;去吴县路上又捡到一个姓步的书生,就让他当了军中书吏,现在可威风着哩。” “肃才疏学浅,恐怕比不了那位士子和姓步的书生,马伍长也看见了,肃拖家带口这么多人,都要吃饭,万一未得大都督赏识,他们就无处安生,还是先去吴县投奔兄长,能糊口在谋今后吧。” 鲁肃面露难色看看船舱内。 “嗯……你说的也在理,糊口才最要紧。” 马宝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转身望向身后几个同样下水救人的荆州军:“兄弟几个,把你等手上攒的余钱借我几个子儿。” “老马,你这次又要作何?” “你莫不是又要去赌那博戏,别忘了,你上次就输了钱,被那些个杂碎堵屋里了差点没出来。” “嘿嘿嘿……” 已经准备爬上大船的几个荆州军‘嘿嘿’笑了起来。 “放屁!那次是我大意了……再说,咱早把博戏戒了。” 马宝脸色涨红骂了一句,才道:“这次问你们借钱,是给这家人给你们积点德,大都督方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赔的钱皆可报备。” “大都督是好心,可赔下来的钱何时能到还两说呢……” 一名荆州士卒翻了翻白眼,压低声音碎碎念,更过分的话他也不敢说了。 “所以我才问你们借,未到之前,我用下个月饷钱给你们补上,总行了吧,拿来!” 马宝对几个同僚伸出手。 “乃翁这个月少买壶酒,酒钱白送你了,你那点饷钱还是攒起来娶个婆娘。” “乃翁也这么想的,便宜你了!” 几名荆州军抠抠搜搜从身上摸出十几枚五铢钱来,凑在一起递马宝。 “多谢兄弟几个。” 马宝一笑接过,也从自己衣甲内摸出一把铜钱放到渔舟甲板上:“大都督说了,是咱们过失在先,这些铜钱你们拿着,或有用得到,我等先上船了。” “马伍长,这钱我们不能要,你们帮忙救人,怎还能要你们的钱?” 鲁肃连忙拒绝,抓起铜钱就要还给马宝。 “这不是我们的钱,是大都督让我等赔给你的,你们先活下来,等今后我等再打吴郡有缘再见。” 马宝游水而去,和几名同僚爬上后到的荆州战船。 独留下渔舟上鲁肃一人,抓着一把铜钱久久未言。 “子敬,刘景升兴学修礼,连伍长小卒都知敬士人,这刘琦倒也是英主之姿,你为何不听刘子扬之言投奔刘琦,反倒一意要来这江东呢?那步姓书生,应是淮阴步氏之人,你之才能,又怎会比他们弱上半分!” 船舱内的老叟走了出来,轻声而问。 “乡老,我已答应了周公瑾,阿母也被他接来了吴郡,肃总不能做一个不信不孝之人。” 鲁肃叹了口气。 他本是徐州广陵人,周瑜还在袁术手下做官时他们相识,后来周瑜回到江东,他也带全家南下避祸,周瑜顺势就把他举荐给了孙策。 此次回乡只是操办祖母丧事,已答应周瑜定会回来的他,只得拒绝故友刘晔约他辅佐刘琦的来信,带着不堪忍受昌霸欺凌的乡人,一同投奔江东。 他从没想过半路竟然会遇到荆州军,还得其相助。 “老朽观这荆州水师,应是大胜而归,还言要再次攻打,子敬你此番前往江东,恐怕殊为不易啊……” 长老看了看远去的荆州战船,眉头拧成了一把,看来避祸于江东的想法,又难实现了。 “无愧于心就好,乡老,我们还是先至吴县再言其他。” 鲁肃捡起地上的铜钱,放入怀中的钱囊内,加上他自己的盘缠,或许够租下两架牛车了。 “子敬,你看那河岸上,怎么还有大军?” 乡老颤声而问。 鲁肃以手遮眉眺望,看见河岸军中高举的‘孙’字大旗,目光坚定了些许:“是江东军!乡老,我们快过江,看看伯符公瑾是否在军中,和他一同前往吴县便是!” 正文卷 第八十章 公瑾危矣 瞧见一艘小船靠岸,还从上面钻出七八个人来,岸上行军的江东军卒顿时‘呼啦啦’围过来一片,刀剑出鞘。 “你等是什么人?” 领头的小校厉声发问。 他此刻的心情十分不好,方才荆州军的一支矛矢,把他手下一个伍的军卒穿成了一串,他的亲弟弟也在其中。 “在下鲁肃鲁子敬,我等自广陵而来,乃是周瑜周公瑾故交,特来拜会孙郎。” 鲁肃看着眼前神色不善的小校,神色微凛,拱手行礼道。 “周郎故交?荆州军刚走你们就过河了?我看荆州军细作倒是有可能!” 小校斜睨了鲁肃一眼,喝道:“拿下他们!” “喏!” 几名兵卒一拥上前。 流民中的男童又被吓的哭了起来,却被身旁妇人一把捂住了嘴,惊慌失措望着鲁肃。 鲁肃忙把几名乡人招呼到自己身后,盯着小校道:“在下真的是周郎故交,孙郎也识得我鲁子敬,只需通传孙郎,一问便知,还请阁下莫要自误。” “主公都识得你这个流民?!也不撒泡尿照照……” 小校嘲弄了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见身前人影一动。 正欲拔剑,却感觉自己脖子上已然多出一条胳膊,紧紧勒住了自己下颚…… “放开我们都伯!” 几名江东兵卒这才反应过来,不再关注其他流民调转矛头,对准鲁肃厉声大喝! “你等先退开,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鲁肃紧了紧手臂。 “都退开!退开!” 感觉已经有些呼吸困难的小校惊出一身冷汗,忙挥退众人,讨好对鲁肃道:“这位壮士,是某不对,你手臂轻则些……” “我要见周公瑾,我要见孙郎!” 鲁肃一手嘞着小校,冲着江岸上行军的江东军大声说道。 河滩上的大吼和骚动,终于让行进的江东军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又有几名都尉都伯领兵走了过来,看到眼前情景也是一阵无语。 你一个都伯竟然被一个士子制住了,威胁人家都是给我们江东军丢脸。 还有这士子毫无惧意大吼着要见主公,也让他们心里有些没底。 万一真是主公周郎旧识,他们可就要遭殃了。 只得围住鲁肃一行人,派人上报孙策。 不多时。 “何人在此造次?!” 马蹄声和一声怒吼传了过来。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孙策怒容满面走进人群。 见到鲁肃那刻,孙策脸上怒意霎时消失大半,望着被鲁肃挟持的小校惊讶道:“子敬,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孙策口中叫出的称呼,小校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抖若筛糠。 “孙郎,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你手下都伯不分是非就要将我等收押,我请求见于你也不得通传,江东军纪已然糜烂至此么?” 鲁肃一把推开瘫软的小校,不满瞪着孙策。 “可有此事?!” 孙策上前揪住滑跪在地的都伯厉声质问。 “孙郎……小人知罪,小人幼弟方才死于荆州军弩车之下,看到这位先生几人从船上下来,以为他们是荆州细作,一时冲动,还请孙郎饶命。” 小校立马爬起身子跪倒,以首垂地哭诉求饶。 现在他也只能指望亡弟能打动孙策,保佑自己不死了。 孙策闻声脸色一黑,望着跪地求饶之人:“亲属亡与荆州军弩车之下,你身为都伯,反将怒气撒至投奔江东的百姓头上,理应处死,念你没酿成大错,削去都伯一职,前往敢死营效力!” “喏!谢孙郎不杀之恩。” 小校叩首谢道。 尽管敢死营逢战必先,九死一生,但五次不死便能回到军中从伍长做起,还是给他留了一丝生的希望。 “子敬,你看这般处置如何?” 孙策抬头望向鲁肃。 “但凭孙郎做主,孙郎,还请为肃这几位乡民备两辆马车。” 鲁肃躬身一礼。 送入敢死营,可以说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就算最后没死,也算是对他没酿成大错的奖励吧。 “你们去后营,将押运粮草的马车腾出两辆来,好生安置鲁先生的乡民,若是他们受到半点伤害,我拿你们是问!” 孙策回头对身后亲卫吩咐道。 数名亲卫领命而去。 看着依旧礼贤下士、赏罚分明的孙郎,鲁肃心里也总算多了几分对抗荆州的信心。 有他和周公瑾,还有一个英明睿智的主公,一旦荆州或是中原有所变,随时都是他们的机会。 “孙郎,我方才过江之时,看到荆州水军离去,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鲁肃出言问道。 “子敬,你回去数月,江东变故良多啊。” 孙策感叹了一句,抚住鲁肃的肩膀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来的正是时候,走,去前阵我慢慢与你到来。” 言罢,亲自为鲁肃牵马坠蹬,向军阵前方而去,边走边谈这几月来江东发生之事。 一一见过张竑、太史慈和其他众将之后。 鲁肃才又对孙策张竑二人道:“孙郎,子纲兄,公瑾率一万人固守宛陵,能挡住文聘和纪灵的七万大军多久,你们可有想过?” “子敬放心,文聘善守,万事皆求一个稳字,纪灵才能平平,定计多以文聘为主,以公瑾之谋,多布疑兵之计,文聘纪灵二人敢否进攻都不一定,可况孙郎已将配置而出的火药,半数交予公瑾用以守城,防住那两人应当不难。” 张竑捋着唅下胡须,望着沉思不已的鲁肃道:“子敬是有何担心?” “军中何时配置出的火药?” “就在半月之前。” “可有使用过?” “不曾,这东西自然要用在紧要时刻,可惜没堵住刘琦,不然也让他尝尝挨炸的滋味。” 张竑带着几分惋惜道。 “孙郎,不知现在大军要前往何处?” 鲁肃驴唇不对马嘴问孙策了一句。 孙策倒没有犹豫,立刻回答道:“大军从丹阳一路奔袭而至,疲惫不堪,自是先撤回吴县修整一番,那刘琦攻了吴县数日,也不知阿母和我那几个弟妹他们如何了。” 还有一点他没敢明言,周瑜所说的内贼一事他可放在心上呢。 此次回去,不管能不能查到与刘琦狼狈为奸的吴郡世家,也必须先把孙府那些奴婢仆妇换上一遍。 “既然回了吴郡,回吴县探望一番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还请孙郎尽快整军回往丹阳,肃担心宛陵公瑾难以守住。” 鲁肃带着几分忧色对孙策而道。 那个荆州军马姓伍长口中的士子参军,不知道会不会公瑾防守宛陵的变数,孙郎和张竑显然还不知晓,公瑾恐怕也不知道。 可有了方才这一档子事儿,他现在也不好说,自己是得了荆州军相助才得来的消息啊。 那不知要被多少人真误会成荆州军细作。 孙策和张竑面面相觑一番,看着鲁肃:“子敬多虑了吧……” “但愿是我多虑,不过孙郎,文聘纪灵虽是求稳之人,但不是碌碌之辈,你们走的久了他们难免会有所察觉,攻城试探是必然的。” 鲁肃扭过头来望着二人:“就怕公瑾也不愿暴露江东已制出火药之事,最后却被逼的不得不用,如此丹阳和他皆危矣。”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抛车轰完步卒冲 丹阳。 宛陵城头。 周瑜看着城下再度蜂拥而至的荆州军,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头上夹杂着血迹灰尘的乌黑汗水,扯着沙哑的嗓子喊了起来。 “荆州军攻城了,迎敌!” 他记得这是第五日,但是已经记不清荆州军攻了多少次。 五日来。 荆州军的火药是不计损耗地轰向宛陵城楼,攻城塔楼和云梯等物也是源源不断的建成。 若不是孙策留下的这一万人,都是跟随他起家的吴郡精兵,恐怕早有人打开城门投降了。 可是如今。 这一万吴郡儿郎,也只剩下不到三千之数能上到城头。 “周郎,将士们真的累坏了,我军火药至少也用一次吧,把城下荆州军那些该死的抛石车打掉!” 一位头上缠着厚厚绷带的年轻将领来到周瑜身旁。 他姓朱名桓字修穆,来自于吴郡四大族之一的朱氏,这一万吴郡精锐之中,有不少朱氏是的私兵。 朱桓望着城下百步之外耀武扬威的二十余架抛石车,已经有些麻木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愤怒之色。 抛车轰完步卒冲,步卒冲完抛车轰,这无耻的荆州军就会这一套! “修穆,我军制出火药之事乃是绝密,这么早暴露给荆州军有弊无利,初始未用而现在才用,无异于告诉纪灵文聘我等守城兵士不足,若是荆州军四面围攻……” 周瑜望着身旁的年轻将领轻声道。 他也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开始就把火药拿出来震慑荆州军。 可谁又知道向来以稳为主的文聘和纪灵,竟然会变得如此疯狂!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周郎,你看看周围的军卒们,若此时再不用,恐怕连这次都守不住,又何谈下次?” 朱桓望了望左右勉力起身,还有近半数挂着轻伤的士卒们,看向周瑜:“我等任务,乃是拖住纪灵文聘为主公争取更多时日。 若能毁掉敌军抛车,至少能让荆州军不敢再如此肆意妄为,我军重整士气,或许还能再坚守几日。 只要能让主公聚歼刘琦于吴郡,一切都是值得的。” “修穆言之有理,只要伯符能胜,我等就算死于此处也值了!” 周瑜思索了一瞬,望了一眼荆州军中抛车所在位置,看向朱桓:“修穆你亲自去传令,让城内抛石车换上火药,瞄准城墙左右十五丈处,每隔五丈抛射一次!要快!” 既然决定使用火药,那就必须在荆州军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多的打掉荆州军抛车,最大限度减轻他们对城头的威胁。 “喏!” 朱桓兴奋领命而去。 周瑜却是紧盯着城下,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他现在只希望荆州军骇于火药之威,晚一点猜出城内兵士不足的状况。 江东此次可以说是不惜代价孤注一掷,只愿伯符能够成功把刘琦留在江东。 否则丹阳再失又未留住刘琦,江东再想起势可就难上加难了…… 荆州军后阵。 庞统和纪灵文聘二人也在眺望城头。 “庞小军师,孙策已经有五日没有出现在城头了,只有周瑜露面,多半是已经离去。” 纪灵看向庞统的眼中多了几分喜色。 有这位小军师在,他和文聘往往须思量许久之事,也可以很快做出决断。 “嗯。” 庞统点点头,回望文聘:“文将军,我军后方还有水路可探得孙策消息?” “没有。” 文聘肯定而答,随即又目露几分忧色道:庞先生,现在看来,孙策果真是去领兵回援吴县截击郎君去了,我军现在强攻宛陵不下,便不能前去支援,郎君不会出什么事吧?” “文将军放心,郎君本就是智谋之士,何况手下有文有贾文和,武有黄汉升甘兴霸,还有三千骑卒,就算被孙策截住,最多也是损兵折将,不会有性命之忧,我等只需趁此良机为郎君拿下丹阳便是。” 庞统轻笑宽慰。 文聘也稍微放下心来,再度凝视着城头。 “轰~” 一声爆炸声传来。 随即又是连着数声爆炸,荆州军投石车阵所在之处,有化为火海的趋势,抛石车旁的兵卒四散而逃。 惊闻身后传来的爆炸,就连前方正在攻城的荆州军校尉,也不得不下令慌忙撤退。 “仲业,庞小军师,我去辎重营一趟!” 纪灵脸黑如碳,转身欲走。 荆州军对使用抛投火药桶的抛车有明确规定。 都是辎重营士卒操持,五丈一架,火药桶一般不会超过十个,基本都是投完后再由从后方运来。 尽可能减轻士卒操作不当,引起火药殉爆之事。 眼下这种情况,显然就是抛石车装填的火药桶炸了,而且还不止一辆爆炸。 “都督别急,好像是城内抛出来的东西引起的爆炸。” 文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纪灵,指向城头凝声道。 “城内?!!” 纪灵急忙转身定睛而望。 果然,从宛陵城飞出来的已经不再是零零星星的石弹泥丸,而是和他们差不多的木桶。 “轰~” 又一架来不及撤下的抛石车侧翻在地,砸中了正在拖拽撤退的荆州兵卒,惨叫和哀嚎声随之响起。 “周瑜竟然把缴获我军的火药留到现在之用,刘勋贼子该死!” 文聘也忍不住怒骂了一句,那为数不多的败绩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仲业,刘勋抢夺火药时我就在不远,绝不可能有这么多!这已经是第四次投掷了……” 纪灵反倒冷静了下来,沉声而道。 这从城内飞出来的火药桶,每一次不下十个之多,现在还在源源不断抛投出来,远超过当时刘勋抢夺的数量。 “都督的意思是……江东军已然仿制出了火药!” 素来处变不惊的文聘,此刻也有些大惊失色。 周瑜若是有了火药,这城可就更难攻了。 “多半就是如此啊……” 纪灵凝神而叹,眼神不由瞟向庞统,不知这位小军师有没有什么高招。 “哈哈哈,都督,不是多半如此,是定然如此。” 庞统大笑一声,回头望向二人拱手一礼:“纪都督,文将军,周瑜手上无兵可用了,我军只需四面围攻,宛陵城必可一鼓而破,丹阳可下!”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宛陵城破 文聘和纪灵惊诧扭头:“庞先生,何以见得?” “都督,文将军,若是两军对垒时,你们手上多出一支奇兵,会不会第一时间将它暴露给对手?” 庞统嘴角上扬反问。 “自然不会,奇兵自是应该用到刀刃上。” 纪灵不假思索,但凡一个心智正常之人,都会做出此等选择。 “不错,正是此理,不过月余江东就仿制出了火药,或许郎君都未想到,火药便是便是周瑜手上那只奇兵,他也不想提前暴露给我们。” “庞先生的意思是,周瑜今日才用是因为他手上无兵可用,只能用火药来打乱我军进攻的阵脚,继续为孙策争取些时日阻截郎君?” 文聘明白点其中味儿来,顺着庞统的意思猜测到。 “不错,我军抛石车第二日立在了那里,若他早有准备,第二日便可毁掉我军投石车,守城也会守的容易些。” 庞统成竹在胸望着二人接着道:“可他没有,因为都督和文将军佯攻太多次,他没想过我们这次会攻的如此坚决,这才拖到了此时不得不用的时刻,再不用便守不住宛陵城了。” 纪灵和文聘也低头沉思起来。 这五日,荆州军伤亡一万两千余人,皆是为了逼出孙策,策应刘郎君在吴县的行动。 守城的江东军虽然占据地利,可在他们连日狂轰滥炸和猛攻下,伤亡人数定然也不会少。 若周瑜手上真的兵力不足,那他们这次不仅可以攻下宛陵,拿下丹阳,或许还能活捉周瑜…… 这功劳可就大了! “庞小军师,我等这就去准备,强攻宛陵,活捉周公瑾!” 纪灵冲庞统一拱手,兴致勃勃往军营而去。 “庞先生,那聘也去了。” 文聘思衬半晌行礼而道。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这位庞小军师猜错,他们有可能会中了孙策的分兵之计。 但只要不贸然进入城内,就算有些损失也算不了什么。 尤其和这猜对的功劳相比。 “文将军,攻城之事只需纪都督一人即可,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庞统叫住文聘道。 “庞先生请讲。” “纪都督方才说要活捉周公瑾,我才想起宛陵城马匹不少,若周瑜真要逃,我等还不一定立刻能追上,所以请文将军先行一步前往回江东军吴郡必经之路上埋伏,务必截下周瑜。” “庞先生心细如发,聘佩服之至,哈哈哈,文聘去了,庞先生小心!” 文聘大笑起来,拱手离去。 江东军斥候截杀过荆州军不少哨骑,少了马匹定然是做不成此事的,还真要防备周瑜趁乱出逃。 荆州军一主一副两位都督都开始紧锣密鼓的行动,今日总算没有再攻城,宛陵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 入夜。 繁星点点下,城下无数火把开始往宛陵城左右两面移动而去。 城头上,周瑜嘴角满是苦笑。 刘琦果然给纪灵留下了智谋之士,自己今日所为立刻就被看穿了,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些。 “来人,请破敌校尉朱桓、别部司马蒋钦前来城头议事。” 亲卫领命。 不一会儿,两个甲胄未卸的汉子便走上了城头。 “周郎。” 朱桓和蒋钦齐齐见礼。 “修穆,公奕,荆州军果然发现了我军兵力不足之事,宛陵城应是守不住了,我叫你们上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二人,接下来该如何,是死守城池,还是择机引兵而撤。” 周瑜指着城下对二人说到。 他在江东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孙策,可在江东世家眼中,定然是比不上朱桓。 叫二人上来的目的,除了商议接下来如何防守,也有找个由头让朱桓先行撤回吴县,禀报孙策宛陵失守一事,让吴县有所准备。 “周郎,此罪在我,若不是桓今日要用火药,纪灵文聘也不会这么快发现我军兵力不足,桓宁愿死守宛陵。” 朱桓抱拳表明心迹道。 周瑜不置可否,回头望向蒋钦:“公奕,你以为呢?” “周郎,我等留于宛陵,本就为拖住纪灵所部,如今城已不可守,我等也无需定要死在此处,城中有战马七百匹,可我军还剩两千余。” 蒋钦目光扫过二人,肃穆而道:“以钦之见,我等可守住一处城门,拖至最后一刻带幸存之卒骑马返回吴郡。” 他是九江郡人,因为仰慕孙策威名,认为跟随孙策一定能闯出一番作为,才投奔的江东。 老实讲。 让他死在这里他是不愿意的,可在座三人他职位最低,又是外乡人,朱桓都说出了死守之话,他当然不能直言撤退。 周瑜闻声看向朱桓,恰巧朱桓也抬头看向两人。 蒋钦此法虽然听起来有些冷酷,但是无疑是一两全之法。 可最大限度拖住荆州军,又可保全性命。 毕竟能活着,谁有愿意真的去死呢。 “那就依公奕之言,守住东城门,事不可为,便召集幸存军卒撤退。不过,此事依然需提前告知伯符。” 周瑜拿定主意,对朱桓道:“修穆,你可愿乘荆州军尚未围城先行一步,前往吴县告知孙郎此事?” “周郎,此等小事派一亲卫足以,我与你和公奕一同撤离。” 朱桓毫不犹豫拒绝道,刚才还信誓旦旦,现在就要第一个跑,他这未来的朱家家主丢不起这人。 “好吧,那就派一亲卫前去通传。” 周瑜也不再拒绝,挥手叫来一名亲卫道:“你先行前往吴县,告知孙郎丹阳失守,让他务必拦下刘琦!” “喏!” 亲卫立刻奔下城头,现在荆州军尚未合围,他走的越快,便会越容易出城。 “接下来,就让我等再为伯符拖住一日!” 周瑜起身而道,大局已定,他也无需再考虑更多,只顾好眼前便是…… 翌日。 天色微亮。 荆州军便从三面城墙发起了进攻,周瑜、朱桓和蒋钦各领千人守住一面。 两个时辰的厮杀后。 朱桓和蒋钦领着剩余为数不多的兵卒,急往周瑜镇守的东门撤去。 三人汇合,领着七百余骑冲出城外。 被江东军占领一年多丹阳郡首府宛陵城,落入荆州军之手。 “多谢庞小军师,否则这都让周瑜逃了去,纪某这罪过可就大了。” 纪灵望着丢下两三百具尸体向吴郡方向奔逃的江东军,转身向庞统道谢。 “都督无需自责,毕竟不知周瑜会从哪个城门突围,一夜时间也不足以我军三面做好万全防备,能让周瑜再留下数百人已是不易。” 庞统出言宽慰道。 “一切都要看仲业那里了。” “我本以为周瑜会提前弃城,没想到他竟又守了大半日,文将军心思缜密,手上又有一万兵以逸待劳,周瑜定然跑不了,不过我等也需尽快跟上,避免周瑜分散逃窜才是。” “小军师此言大善!” 纪灵回头下令:“追上去,活捉周公瑾!”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生俘周瑜 丹阳前往吴县的官道上,冲破荆州军重围的四百江东军卒丢盔弃甲,胯下的战马也是汗如雨下。 还得多亏从荆州军中偷学而来的马镫,让不会骑马的兵卒,也可以上马之后抱紧马脖子逃命。 看着道路两侧越发茂盛的丛林,周瑜猛然勒停马缰,举手示意。 “吁~” 一阵人嘶马鸣之后,四百余骑总算停了下来。 蒋钦从后队奔上前来急问:“周郎,出了何事?” “公奕,前方林密,恐有荆州军设伏,立刻派人上前探查。” 周瑜遥指远处看向蒋钦。 纪灵文聘军中有了智谋之士,让他现在不得不谨慎万分。 “喏!” 蒋钦带领几名亲卫正要上前。 咻! 一支羽箭插在蒋钦胯下战马前两尺之地。 “唏律律!” 受惊的战马前蹄高高扬起,让江东军其余战马也开始骚动起来。 “戒备!” 周瑜一声急呼。 只见眼前数骑已从密林中策马而出,身后跟着无数兵卒,‘文’字帅旗高举。 “周公瑾,聘已恭候你多时了,庞先生奇计,你等已无路可逃,下马受降可免一死。” 文聘将手中长弓挂于马背之上,提着长枪盯着周瑜漫步而至。 “文仲业!真当某怕你不成!” 朱桓挺枪欲战。 “修穆!” 周瑜一把扯住朱桓马缰,摇了摇头。 文聘都能从林中出来,前方不知还有多少弓弩手瞄着你,现在冲动,只会死的更快。 朱桓应声而退,遥望身后,只见已能隐隐看到追兵的影子。 “文仲业,你能在此,想必我等已再无逃脱之理,你说我等下马受降可免死,你可敢用性命担保?!” 周瑜上前几步,与文聘对视着。 这位万事求稳的荆州军大将,自己主动现身,定然是已经做好万全防备。 “刘郎仁义,记督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聘以命担保,只要你等放下手中兵器,下马受降,绝不伤害你等分毫!” 文聘举手立誓。 “好,我信你文仲业。” 周瑜调转马头看向朱桓蒋钦:“修穆公奕,命令将士们放下武器,你们也是如此,下马受降!” “周郎!” “周郎,大不了一死,桓又有何惧?!” 蒋钦和朱桓目望周瑜急道。 “修穆,我等已拖至最后一刻,主公交代已然完成,又何需让将士们陪我们白白送命?你等若还认我这个主公亲命的建威中郎将,就和将士们一起放下武器,等主公胜了刘琦,定然能换你等回到江东。” 周瑜目露严色盯着二人。 朱桓和蒋钦二人无奈对视一眼,弃掉手中兵刃下马冲身后吼道:“放下兵刃,下马!” 江东军余部纷纷解下兵刃,下马蹲于地上。 “周郎,你待做何?” 蒋钦抬头,看着依然端坐马上的周瑜惊声问起。 “瑜全军覆没,丧师失地,愧对主公,愧对江东,还有何颜面活于这世上。” 周瑜惨然一笑,缓缓抽出腰中长剑看向蒋钦:“公奕,我死后,你若有心,便将我尸首送回故乡庐江舒县安葬。” “周郎不可!” 蒋钦飞奔上前,想拦住周瑜。 周瑜却再未理会,目望江东横剑于脖颈,眼睛一闭,双手正欲用力,却发现手腕被人死死扣住再也动不了。 急忙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文聘来。 “文仲业,你这是要羞辱我吗?!” 周瑜眼中闪过愠怒之色。 “周郎此言差矣,你方才言孙伯符若是胜了我们大都督便能赎他们回去,周郎又为何等不了这几日?” 文聘死死抓着周瑜手腕反问,蒋钦也趁机上前,夺过周瑜手中长剑。 “文将军所言极是!若是孙伯符能胜,将我家郎君困与江东,莫说一个丹阳,就算再要豫章、庐江,刘使君也会毫不犹豫放弃,周郎便是江东首功!” 又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周瑜扭头看着飞奔而来的一名士子,眼中疑惑一闪即逝道:“你便是文仲业口中的庞先生?” “庞统庞士元见过周郎,先生愧不敢当,不知周郎可玩过博戏骰子之物?” 庞统停马驻缰笑望周瑜。 “不知庞先生此言何意?” 周瑜疑惑而问,骰子之物已流传上千年,他虽不喜,但听还是听说过的。 可是此刻,他又哪有那个心情与庞统交流这些。 “吴郡未有消息传来,我等与周郎便是等待骰子开盒的对博之人,是大是小尚未可知,若是孙伯符胜而周郎已死,周郎不败而败,我等不胜而胜,周郎以为可惜否?” 庞统盯着周瑜,眼神里满是戏谑之意。 请不如激。 在少年得志之人身上尤为好用。 “不错,周郎,主公和刘琦孰胜孰负尚未知晓,我等还要留着有用之身看他们痛哭流涕呢。” 朱桓也走了过来,怒视着纪灵庞统劝说周瑜。 庞统趁机再道:“那就这般说定了,我等一起等吴郡传来消息,再做其他打算。” 周瑜虽未答应,却也未拒绝,翻身下马。 方才一时意气,现在才想起来,尚未知晓结果便自刎于世,自己这些时日拼死搏杀又是为了何? “来人,押送周郎还有其他江东军卒回营,不得打骂无礼!” 文聘适时下令。 荆州军卒迅速上前,捡起江东军卒丢下的武器,牵着马匹押送周瑜等人回往营地…… 荆州军大帐内。 纪灵举起手中酒樽,起身敬到文聘庞统二人:“周瑜被俘,宛陵已下,丹阳郡可纳入荆州之地,仲业,庞小军师,我等需把此消息尽快告知郎君和刘使君才是。” “恭喜都督。” 文聘和庞统相视一笑,共同举杯敬道。 “同喜同喜,庞小军师,你说我等信使该派往何处,才能将此消息告知郎君?” “郎君若从吴郡撤出,定然还是走水路,都督信使乘舟而下,遇到水军战船再做询问便是。” 庞统张口便答。 “好,就依小军师所言,我即刻修书一封。” 纪灵大喜,说着便要走向桌案。 “都督,此番大获全胜,庞先生功不可没,请求庞先生在我庐江督部中任职一事,都督可莫要忘记。” 文聘放下酒樽连忙提醒。 “这定然不会忘,还有江东已有火药之事,仲业,你说那助江东制出火药之人叫什么来着,左慈?” “不错,正是叫左慈,道家方士。” “好,容我一并告知郎君!”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兄弟之辨 荆州军的信使派出没两日,周瑜派回报信的亲卫已经到了吴县境内。 而此时。 从大江江畔赶回吴县的孙策,也才刚刚踏入吴县郡守府。 孙策刚走进后院大门,孙尚香、孙翊已经奔了过来,欢喜而喊:“大兄!” “三弟,尚香。” 孙策抚着弟妹的肩膀,看着从门内出来的吴夫人行礼一拜:“阿母。” “我儿请起,辛苦你了。” 吴夫人亲手扶起这位长子,欣慰而笑。 夫君孙坚亡故后,这位大儿便挑起了江东大梁,总算让孙家后继有人。 “阿母,为何不见二弟?四弟还是老样子么……” 孙策左右望了望,没有发现孙权的身影,望向吴夫人。 四弟孙匡比三弟孙翊小一岁,今年十四。 和年仅十五身高足足七尺有余、一身腱子肉的孙翊相比,孙匡就似乎是药罐子里泡大的,身体孱弱多病,至今也养成了沉默寡言,不愿出门的习惯。 久而久之,孙家其他人也习惯了。 “大兄,二兄被刘琦手下的神射手射中了,还在养伤呢……” 孙尚香扬起小脸弱弱而道。 “小妹!你别替他圆谎,不过就是被箭矢擦蹭破点头皮而已,他就是被刘琦吓怕了,整日就想着把你送给刘琦,换他安稳度日,我看他是没脸见大兄。” 孙翊却是一点也不给面子,瞪着孙尚香大声对着孙策说道。 他就不明白,四弟孙匡体弱多病暂且当他不存在,可个个主战的孙家,怎么就出了二兄孙权那么个只想着求和之人。 所以,对这位二兄他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听闻又牵扯到自己终身大事,孙尚香顿时低下头望着脚尖,双手搓着衣角不知说什么好。 孙策也不再理会二人争辩,抬头看看左右没有外人,对吴夫人低声道:“阿母,尚香之事绝不是我告知的刘琦,公瑾以为是刘琦买通了我郡守府下人,或可能是有吴郡或是会稽世家投靠了荆州。” “公瑾言之有理,阿母事后也想明白过来,刘琦就是想以此引你回援,这两日,阿母便找个由头换一批可靠之人进府。” 吴夫人赞同而道,立刻明白了孙策话中之意。 “那此事就交于阿母了,我去找二弟谈谈。” 孙策也不多言语,笑望弟妹二人:“三弟,尚香,你们先去随夫子习课,用膳之前不得出来玩乐。” “唯,大兄。” 孙翊和孙尚香赶忙行礼,对这位大兄,他们是佩服中带着几分敬畏。 所以对孙策之话,他们向来听之信之,很少违背。 看着弟妹离去。 孙策径直走向了二弟孙权的院子,高声喊起来:“二弟,你可在忙着,为兄回来你都不来见我,可是对为兄有所不满?” “吱呀~” 院子内。 正堂房门立刻开启两扇,孙权身影出现在门口,躬身而禀:“大兄,弟怎敢对你不满,只是弟箭伤未愈,唯恐如此见大兄有所失礼。” “你我乃是亲兄弟,就算没了头发见我,为兄还能怪你不成?兄弟之间你又何需如此多礼。” 孙策望着孙权头上缠着的一圈绷带,颇为无奈而道:“二弟不请为兄进门入座?” “大兄快请,是弟失礼了。” 孙权忙让开半边身子。 孙策眉头微皱,这位二弟越大就和其他兄弟越不一样,事事都保持着礼数,谨守君臣本分。 此举虽让他有些不喜,但深知这位二弟性子的他,也知晓这位二弟大概是改不回来了。 “二弟,听闻你想将小妹嫁于那刘琦为妾?” 孙策进门,语气如常轻声发问。 孙权问声一凛,恭敬而道:“大兄,刘琦所言是让小妹嫁入刘府,刘琦有兄弟两人,二弟刘琮十八,三弟刘修年方十岁,可依弟来看,小妹若能嫁于刘琦为妾乃是最佳之选,对我江东最为有利。” 说罢也不再言语,只是微低下头,等待着这位兄长雷霆怒骂。 可等了半晌,也只听到一句淡淡之言:“说说你的理由。” “大兄,你不怪我?!” 孙权惊讶抬头,望着这位仿佛从来也不认识的兄长。 “二弟,我说过,我们是亲兄弟,或许性格观念皆有不同,但为兄相信,你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不会把小妹推入火坑,说说你的理由。” 孙策重复了一遍,目光炯然望着孙权。 数年大权在握,喜怒不形于色他自认尚不能随时随地做到。 但对待至亲之人,听个理由的时间还是有的。 “大兄,荆州当下如日中天,我等现在与刘琦为敌殊为不智,最佳之法便是与荆州结好,学其长技,南攻交州,北望中原。 小妹若能嫁于刘琦,则我江东更易获得荆州长技,且我江东越强,小妹在刘琦府中地位越发无人小觑,无需担心受到委屈。” 孙权定了定神,神采飞扬望着这位大兄认真而道。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说服这位大兄的希望。 “二弟,你所言有理,但大兄不会选择如此做,若有一日大兄战死沙场,定将江东托付于你,到时便按你的想法来便是。” 孙策盯着墙壁思虑半晌,回过头来拍着这位孙权的肩膀欣慰而道:“二弟,你真的长大了。” “大兄,弟所言可是有何处不妥么,为何你与阿母都这么说?为何?!” 孙权拍开孙策的手,神色激动争辩道。 明明这才对我江东最为有利的方法,为何阿母和你就是不采纳呢! “二弟,你此策的确对江东最为有利,可那刘琦已有江夏黄氏之女为妻,还有吕布之女为妾,小妹初入刘琦后室,如何自处你可有想过?以我孙氏至亲性命换取江东利益,阿母和为兄都做不到。” 孙策回视着几欲抓狂的孙权,平静而道。 “那大兄为何允许弟如此作为?难道弟就一定是那个置小妹于不顾的小人吗?” 孙权笑了,异常苦涩。 “非也,因为大兄现在还镇得住江东这些世家,而二弟你还不行。” 孙策排着孙权肩膀耐心解释:“若大兄战死沙场,外有荆州大军压境,内有世家蠢蠢欲动,为了保全阿母和其他兄弟姊妹性命,为兄也只能选择牺牲尚香一人,然而大兄已经死了,此事便只能由你来做。” “等等,大兄,你方才说死……你怎可能会战死沙场?大兄快莫要说此等傻话。” 孙权猛然想起什么一般,抓住孙策手臂紧张道。 “哈哈,二弟无需担心,为兄也只是假设而已,为兄有公瑾相助,还有众多贤才用命,现在是不会死的,至少也要让你能镇住江东世家之时,为兄便可放手而为,死而无憾,走,随我一起去陪陪阿母。” 孙策大笑,拍着孙权的肩膀,拉着他就要出门。 门外。 一名孙府亲卫快步而来。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你家翁桥蕤与我何干 孙策眼神微微一凛,伸手叫住来人:“发生了何事?” “郎君,有人在城门外发现周瑜将军亲兵,肩头中了一箭,现在昏迷不醒,已送往军中让医匠施救。” 亲卫连忙禀道。 “公瑾亲兵?” 孙策诧异片刻,疑惑而问:“他可说过什么话?” “回郎君,巡城都尉叫醒他时,他只说了一句‘败……败了”便又昏迷过去。” 亲卫低头小心而答。 闻言。 孙策神色一变,随即下令:“去将正议校尉张竑,还有赞军校尉鲁肃叫来郡守府议事。” “喏!” 看着孙家亲卫离去,孙策与孙权对视一眼,面色皆凝重起来,这个‘败了’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两人也来不及再去后院陪伴吴夫人,命人通传之后,急忙往郡守府大堂而去。 不多时,张竑和鲁肃二人便也匆匆赶来。 “孙郎,你这么着急叫我等前来,可是丹阳出了大事?” 鲁肃进门便问。 “不错,子敬,公瑾从丹阳派人前来吴县报信,可惜信使中箭负伤,只道一句‘败了’便昏迷不醒,也不知是大败还是小败。” 孙策忙起身相迎,带着几分忧色看着二人道。 想想鲁肃当日江畔之言,自己还是大意了啊,应该主动派信使前往丹阳打探的。 “孙郎,信使负伤,说明荆州军已至宛陵城后埋伏,城内斥候已无力拦截,此败必然是大败,肃请求带兵前去丹阳接应公瑾。” 鲁肃说完便躬身一礼,请命而道。 他现在担心的是,公瑾能不能宛陵城中撤出来。 “理应如此,公瑾有难,我更当亲自前去。” 孙策即刻冲门外大喊:“来人,传令众军即刻开拔!” 对这位有着总角之好的臣子加好友,他没有丝毫犹豫。 “孙郎且慢!” 大堂内突然响起一声高呼。 孙策鲁肃和孙权三人惊诧而望,只见出声的却是张竑。 “孙郎,接应公瑾一事遣一员大将即可,孙郎此刻应当即刻启程前往会稽!” 张竑上前急道。 “子纲此言何意?” 孙策扭头回问。 “孙郎,公瑾若败,宛陵必失,宛陵失守,丹阳各县定闻风降于荆州,丹阳失守之事也必然很快传至会稽郡,孙郎应当知晓当年会稽如何而下。” 张竑不卑不亢,目不转睛盯着孙策。 建安二年,这位孙郎横扫江东,会稽郡自然也未放过。 杀会稽世家之将周昕等人,逼走当时的会稽太守王朗,会稽各地骇于孙氏兵威,只得献城投降。 这两年来孙策四处征战,会稽世家出钱出粮,可心中是否臣服尚未可知。 对会稽多威少恩,今再失丹阳,若果再不前去震慑,恐怕会稽世家定然心有他念,说不准就会起兵响应荆州,那孙氏可就只剩吴郡一地了。 “大兄,权附议。” “不错,孙郎,子纲兄所言极是,接应公瑾之事,就交于肃前去便是。” 孙权和鲁肃二人闻言知意,也上前劝道。 孙策凝神沉思许久,最终还是无奈应下:“好吧,子敬你亲自去接应公瑾,我将太史子义调去助你。” “唯。” 鲁肃拱手退下。 “孙郎,那我等就先行前去准备,你于老夫人道别之后,也速速前往营中吧。” 张竑也行礼告退。 “多谢张君提醒。” 孙策将二人送出门外,回头看着目露担忧之色的孙权,爽朗一笑:“二弟,不知为何,为兄总觉你我今日之言,或将一语成谶。” “大兄切莫乱讲,就会稽那些人,何人能是大兄一合之将?大兄此去,必要之时,勿要心慈手软。” “二弟放心,为兄何时心慈手软过。” 孙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望了一眼东南之地,抬头望天:“二弟,又要下雨了,为兄这就前往军中,你就代我向阿母道别,吴县就交给你了。” “权必守好吴县,侍候阿母弟妹,恭候大兄归来。” 孙权双手举过头顶,郑重其事揖道。 望着孙策离去的背影,他忽觉头上又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刘琦果然说到做到笑纳了丹阳,可江东又还够他做几次呢…… …… 淅雨初晴。 九江郡。 前往寿春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轻装前行,二十余名身着便装的骑士护卫左右。 “魏延,距离寿春还有多少路程?” 刘琦拉开车帘,问向目光警惕打量四周驾车的魏延。 “回郎君,还有五里就到寿春了。” 魏延望望前方回了一句,不禁又看着车不解道:“郎君,你甩开大军轻骑前往寿春可是有要事要做?” “那你以为我要作何?” 刘琦微笑回望。 魏延跟着自己也快一年了,自己和徐庶贾诩等饱学之士谈论要事时,从没有避过他,就算平日只是听,肚子里也应该有了三分墨水儿。 现在他主动问起,考验考验也是不错的选择,将来也好委以重任。 “郎君,卑下若是猜错了,郎君可不要怪罪魏延!” “这个自然,你放心大胆的猜。” “郎君可是要考验张太守?” 魏延目视前方小声而道。 这位张辽张文远初降,郎君就近乎把吕布军余部全部交于他掌管,还委以九江太守的重任。 他见过的上一个得郎君如此信任的人,还是军师徐庶。 事实证明,徐军师的确配得上此等信任,可这位张文远他并不了解。 在他看来,郎君千金买马骨,多半还是想想收服吕奉先旧部之心。 此次微服而至,应该也想看看这位张太守是否对的起这千金之重。 “对了一小半,继续说。” “郎君,剩下的魏延就猜不到了,还请郎君解惑。” “魏延啊,我再告诉你一个道理,有时候要想看到真相,就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心中所想。” 刘琦悠悠而道。 “是,魏延一定记着,郎君,寿春城到了。” 魏延恭敬而答,转身掀开车帘。 刘琦探头而出,只见寿春城门近在眼前。 除了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一辆马车堵在城门前。 “小娘,你家翁桥蕤又与我何干,贩运私盐,这可是重罪!” 一句朗朗之声从城门处传了过来。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意外的惊喜 刘琦寻声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世家公子模样之人领着几名奴仆,手按腰中剑柄,拦下了一辆马车。 “妾身来寿春只是些许琐事,不曾贩卖私盐,还请郎君放过妾身,让我等进城去罢。” 马车内传出一句讨饶之声,娇柔宛如黄莺啼鸣。 “想进城可以,等城门卫过来检查你等是否运了私盐,若是没有,自会放你等过去!” 世家公子说的义正言辞,眼神却不住向车内瞄去。 “城门卫是你的人,自是按你吩咐行事,就算没有也会说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个小脑瓜探出车窗,盯着窗外之人怒目而视,声音清脆伶俐。 “妹妹慎言!” 车内一道轻柔之声连忙相劝,伸出手把小脑瓜塞了回去。 看到车内有女子探出头来,世家公子眼前一亮,没想到竟然是一对姊妹花儿…… “桥家小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贩运私盐,诬陷城卫,样样都是重罪,去告知城门都尉,就说这辆马车不仅运了私盐,还有仲氏余孽,一并拿下。” 世家公子笑的越发灿烂,吩咐完身旁奴仆,摸着下巴打量着马车。 “郎君,要不我等上前看看?” 魏延回头看向车内,贩运私盐,诬陷城卫,的确个个都是重罪,他们插手一下好像也无妨。 “不急,到底是有人诬陷城卫,还是有人买通了城卫,接着听会儿就知道了。” 刘琦往马车内坐了坐,嘴角含笑,眼神微眯。 眼前这剧情俗是俗套了点,但对他说却并不无聊。 若真有人买通了城卫,那他就真要好好考察考察那位张太守了。 袁术身为后将军在南阳时,就喜以抄掠为资。 建立仲氏后更不例外,扬州和江淮之地的世家大族除了依附他的,不是被他给搜刮了,便是吓的举族迁徙。 去年江淮大旱,九江、庐江、沛国的世家又被他犁了一遍。 这才不过短短数月,便有新的世家卷土重来,果然自己提前回来,便有意外的惊喜么? 魏延立刻不再言语,跟了刘琦这么久,对自家这位郎君的秉性已是相当清楚。 此时表现的越平静,那就是有人应该要倒霉了。 “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见色起意看上了姊姊,我等何时运了私盐,我等若是仲氏余孽,寿春城还有几个不是仲氏余孽?!” 少女又伸出头来。 这次,眼神确是往后瞅了一眼。 “妹妹,你进车里来,我与这位郎君谈谈。” 车内又传来一道轻柔之声,少女这才回头而去。 一道倩影下了马车,对着眼前的男子屈身一礼:“妾身桥莹,见过这位郎君,家翁虽已亡故,但留下些许家产足以供桥氏族人度日,无需贩卖私盐,舍妹年幼无知,冲撞了郎君,妾身给郎君道个不是。” 已是初夏时节,女子一袭白裙,穿的已有些单薄,这曲身之下,领口衣衫微敞,露出一抹洁白无瑕。 看着眼前绝美的容颜和盛世无限好的风光,世家公子忍住快要滴下来的口水,艰难收回目光回礼道:“原来是桥家小娘,在下杨涛,字观海,寿春城内杨氏之人。” “杨家世兄,车内就我和妹妹二人,又怎会贩卖私盐?不如我与妹妹下车来,世兄自己检查一番?” 桥莹盯着杨涛,脸上露出一抹羞怯之意问道。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十步以内之人听到。 “不可,在下只是白身,怎可私自翻查他人马车,此事还是由城卫来做。” 杨涛眼神中炽热之色一闪而逝,压低声音道:“小娘可莫要忘了,私盐事小,诬陷城卫事大……” 他威胁之话尚未说完。 却见桥莹青葱一指身后开口道:“杨世兄此言差矣,此事不仅城卫可做,那位郎君也可。” “那位郎君?” 杨涛顺着桥莹的手指望去,见到车内的公子和二十余个身穿常服的护卫,不屑一笑:“桥家小娘可莫要看了眼,富家商贾带几个持刀护卫又有何稀奇?” “杨世兄,汉律是不禁刀剑,可这些马上携带之物你可有看到?” 桥莹已施施然上前,走到领头的护卫身前一礼:“还请郎君为民女做主,我与舍妹未贩私盐。” 马车前的刘家亲卫齐齐回头,看向车内的刘琦。 “你方才不是要去看看么?现在轮到你去了。” 刘琦看着魏延道了一句,瞧了一眼前方的女子,果然赏心悦目。 “喏!” 魏延起身取过身旁亲卫挂在马腹的连弩,跳下马车上前。 “多谢这位郎君。” 桥莹欣喜而道。 杨涛看着魏延手中之物,顿时明白桥莹口中的‘那物’是何了。 这玩意奇形怪状,可依旧看的出来是弩。 大汉律规定民间不禁刀剑猎弓,但弩和铠甲这些东西,纵使王侯也不敢摆在台面上。 现在虽是乱世,藏弩的人不少,但是大摇大摆拿出来跑的,大半还是军中士卒。 看车内那人直接下令的样子,这些人应该是骑军无疑,那倒是有理由查处私盐了。 “这位兄台,看你等便装行事,多半是有私事进城,此事就当未看见过,杨氏必有重谢。” 杨涛上前几步挡在魏延身前,冲马车内之人拱手一礼。 此事他本来就是诬陷,查自然查不出来的。 可就这么让他放过这两个绝色女子,他是真有些不甘心。 魏延停步回头望向刘琦。 “哦?不知杨兄这个重谢是指何物?” 刘琦钻出马车,坐在车前笑问杨涛。 桥莹心头满怀的希望突然沉到了谷底,眼中满是绝望。 “十两黄金!” 杨涛闻言喜上眉梢,这人愿意谈价就好,那他还有得到这两个美人儿的机会。 “那荆州刘郎英名盛传,看来也是徒有虚名而已,手下都是这般一丘之貉,姊姊,我们就算死,也绝不受辱。” 前车之上。 一名绿裙少女跳下马车,奔上前来拉住桥莹的手,神色愤恨盯着二人。 护卫马车的刘家亲卫不由自主对视了一眼,上一个这么堵着城门骂郎君的,已经入了刘府后宅…… 刘琦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却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桥姓玉人儿,犹如看白痴一般盯着杨涛。 “百两黄金!” 杨涛把目光从桥莹姐妹二人身上移开,瞅了一眼刘琦,咬咬牙,狠心而道。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交易 百两黄金? 刘琦不由多看了杨涛几眼。 这要是西汉,他都不会那么意外,因为那是华夏历史上黄金最多的朝代,西汉皇帝赏赐百官的黄金都是按十斤计。 后世有过统计,仅西汉一朝,赏赐黄金超过九十万斤,武帝一人独占八十万。 可这是东汉末年啊,先汉的黄金早已因为战乱和陪葬大量遗失,就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世家子弟,张口就是百两黄金,让他不震惊都不行。 桥莹姐妹愤恨的神色中也多了一抹惊诧,不知该喜还是该悲,父亲桥蕤是袁术手下的大将,亡故后留下的家产也不过百余两黄金。 现在竟然有人要出百两黄金买她们姐妹二人。 “还请兄台给个……” 杨涛望着马车再度拱手,语气种多了丝不耐烦。 他有些后悔,这对姐妹花儿虽看起来确实不止十两黄金,可他一下翻了十倍……实在是冒失了,肉疼! 话未说完。 方才站在他身后离开的那名奴仆已然跑了回来,口中高呼不已:“郎君,郎君,尚都尉领兵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 杨涛大喜扭头。 马车内,刘琦也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身穿都尉盔甲的大汉疾步而至,身后跟着三四十个手持刀剑长枪的兵卒,甚至还有十余名弓弩手。 不过几十个人的队列,却略显松垮,毫无半点锐士之姿。 “杨君,何人贩卖私盐?” 尚姓都尉走到杨涛面前行礼而问。 “尚义,这两个女子就是贩卖私盐之人,你把她们给我带回去。” 杨涛对过来的尚姓都尉使了个眼色,指着桥莹姐妹二人道。 “杨君,她们这……” 尚姓都尉望了一眼弱不禁风的两位女子,迟疑回头望着杨涛,这身段也能贩卖私盐? “她们就是贩卖私盐之人!尚义,别忘了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又是怎么当上的这都尉!把她们给我带回去。” 杨涛眼神一瞪,直勾勾盯着尚姓都尉。 “唯。” 尚姓都尉面上闪过一丝羞惭,背过身去挥了挥手。 几名城卫放下手中兵刃,争相上前。 这两个美人儿虽然他们吃不到,但摸得着也是好的。 桥莹姐妹看着过来的几名城卫,二人交换一下神色,猛然冲着刘琦的马车奔了过去。 “站住!” 两名刘氏亲兵大惊,急忙一拨马头,姐妹二人撞在了马脖上,一人摔倒在地。 “你们不是亲卫么?为什么不拔刀!” 少女怒瞪着拦下她们的两名亲卫,带着哭腔转眼看向马车上之人:“还有你!枉生了一副好皮囊!” 拦住桥莹姐妹二人的亲卫顿时回头看向刘琦。 若是郎君生气,他们也不是不会辣手摧花。 几名城卫恰好奔至,扣住了姐妹二人的肩膀。 “哈哈哈,多谢兄台,这两个辱骂兄台的女子,杨某就替你拿下了!” 杨涛一见桥氏姐妹已被手下人制服,大笑着冲着马车拱了拱手向后走去。 “杨兄,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刘琦从马车上起身。 魏延和数名亲卫移步,挡在了几名城卫之前。 “是杨某糊涂,差点忘了!” 杨涛惭笑一声转身,从怀中摸出两块金饼抛给魏延,望着刘琦道:”这是给兄台的谢礼。” “杨兄,这两块金饼,应该没有杨兄所说的百两吧。” 刘琦瞅了一眼金饼大小,似笑非笑盯住杨涛。 “呵呵,兄台,这两块金饼都是足量一斤重,三十余两已经不少了,就当我杨氏与兄台结个善缘。” 杨涛面色变了变,尴尬笑道。 “杨兄,我不需要这个善缘,只想要黄金。” 刘琦走下马车,来到桥氏姐妹二人中间,拍下那几名城卫的手,把他们踢到阵外,望望年龄稍小的少女,看向杨涛:“再加一块,我可以把她卖给你。” “无耻!” 刚刚被放开的少女顿时又骂! 桥莹连忙拉回妹妹,捂住了妹妹的嘴,异样看着这位年轻郎君。 “这位兄台,我杨氏可是亲自迎过荆州刘郎入城之人,兄台可莫要自误,把两个女子交给我,与我杨氏结个善缘不好吗?” 杨涛神色微厉,看了一眼身后五六十名城卫冷眼瞧着身前之人:“难道兄台现在还分不清局势?” 他杨氏以前在寿春城内虽只算的上小门小户,但是今非昔比了。 老主子袁术带着手下跑了,还裹挟了寿春城内大半豪门贵族。 他伯父杨弘身为袁术帐下长史,走肯定是要跟着走的。 但临走之前,把转移不走资财田地全部转移到了他父亲这一支门下,为的就是将来有个退路。 可是走了没几天,袁术那个小女儿袁倩不知为何回来了。 他阿翁杨志以为是个机会,就主动前去相帮,出钱出力守城缉拿盗匪。 没想到这一帮,帮出了他们这一支杨家的未来。 荆州那位刘郎君来了,袁倩成了那位刘郎的妾氏,他们杨家,也在新来的太守手中得到了南门都尉的位子,全城世家就这么一份。 杨家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一跃而成为寿春城内的顶级红人之一。 他身为杨家嫡子,不过就看上两个美人儿,还是那袁术曾经的手下之女,抢过来以表自己坚定现在荆州刘郎一方之心。 没毛病吧! 怎么就跳出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非要找自己麻烦呢? 自己看在他是军中之人的份上,已经给了三十两黄金,不少了,他还要得寸进尺,真当自己这个新晋的‘豪门子弟’没有脾气? “看来杨兄是打定主意,不愿付这七十两黄金了。” 刘琦挑眉盯着杨涛。 “如果兄台再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杨某不客气了。” 杨涛斜眼瞅着刘琦,冲身后挥了挥手。 身后城卫中的大半立刻刀枪前举,几名弓弩手也张弓搭箭。 他们是杨家奴仆,少郎君的命令自然比都尉好使。 “戒备!” 魏延惊慌丢下手中金饼,挡在刘琦正前。 十数名亲卫拍马列成一排,从马背上取下连弩对准身前这些城卫。 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让最后几个大着胆子看热闹之人也迅速逃进城去,这玩意可没长眼睛。 “快收起刀剑!杨君不可……” 原本转过身去,不想再插手此事的尚义听到身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急忙转身急呼,命令城卫。 “嗖!” 一支羽箭从他身旁飞了出去! “我手滑了……” 城卫军中,有人哭丧而道。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装了一把大的 “保护郎君!还击!” 听到擦着耳边过去的呼啸,魏延厉声嘶吼回头只感觉后背根根汗毛直竖,他可是记得自己挡在了郎君正前,若是郎君没有防备…… 然而眼前这幕,却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郎君挡在那两个女子之前,手中长剑斜倾,一支羽箭被劈开大半挂在剑上…… “郎君威武!” 魏延只想击节而赞,这姿势潇洒至极! “威武个屁,迎战!” 刘琦抖落箭矢,回剑入鞘。 桥莹姐妹二人呆呆看着挡在她们身前的这位年轻郎君。 明明刚还在叫嚣着要把她们卖出去,现在又为她们以身挡箭。 “喏!” 魏延忙转过身去。 “郎君还请上车!” 几名亲卫取下马盾挡在刘琦之前。 “知道了。” 刘琦回头看着尚在发呆的姐妹二人:“你俩还愣着干什么,躲进马车身子伏低!” 姐妹二人怔了一瞬,忙往马车内爬去。 刘琦也爬上车辕长舒一口气,被后世影响太深上头了,天知道自己用了什么运气,才能真劈中箭矢…… “啊~” “我们降了!” 几声惨叫过后,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连弩射翻十数人的城卫慌忙跪地求饶。 “呜呜~” 城头上的守城兵卒看到城下变故,匆忙吹起传讯号角。 看着地上一片哀嚎的城卫,杨涛望了望不远处的马车,目光转向上前的魏延颤声而道:“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但凡你早问一句,也不会弄成现在这般!” 魏延冷漠望了一眼地上的杨涛,喊向身后一名马上的亲卫:“去禀报张太守,让他出城来见郎君!” “喏!” 亲卫正欲拨马而去。 却听已有马蹄声隆隆而至,数十骑飞奔而来。 “九江太守张辽,参见大都督!” “赞军校尉徐庶,拜见刘郎!” 看着领头几人翻身下马,冲马车上躬身行礼。 杨涛心如死灰。 叫了无数遍的刘郎就站在自己眼前,自己却不认识,还把他得罪的彻彻底底。 马车内的桥莹姐妹听到车外众人的称呼,面面相觑半晌,绿裙少女小嘴一憋。 “起身吧,押上他们,我先进城!” “喏!” 张辽几人拱手而应。 …… 马车驶过城洞。 城内是一片截然不同景象。 城外的哀嚎和惨叫,丝毫没影响到城内的热闹与繁华。 “馍馍,好吃的馍馍~” “嘿!小兔崽子,又拿我烧饼,别让我逮到你!” “走过路过的小娘哎,看看这个簪子嘛,只要三文钱……” 可惜这番景象。 车内桥氏姐妹二人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姊姊,他真要把我卖了怎么办……” 少女压低了声音望着眼前的姊姊,小嘴抿的紧紧的,眼里都是紧张之色。 “让你噤声多少次,你不听,我哪知道怎么办?” 桥莹好笑又好气的瞅着自己这位妹妹,眼神不由瞄向车帘外那道身影。 方才看着那道箭矢向他们姐妹二人飞来,她慌忙之下只能搂过妹妹扭身。 一道身影却挡在了她们之前,竟然还是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荆州刘郎,那拔剑斩矢的样子…… “姊姊,你脸红什么?” 少女看着姊姊有些微红的脸,眼珠一转道:“对了,我想到办法了,我把你送给他,他做我姊夫,就不会卖我了吧……”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不管了,把你卖到哪里我也不管了。” 桥莹啐了一句,扭过头去,脸蛋却是越来越红。 “姊姊,你不能不管我……” 少女拉住姊姊的手摇道。 就在这时。 车帘突然被拉开了,姐妹二人连忙停止交谈,看向帘外。 刘琦探进头来,看着两女道:“两位小娘,已到城内,你们可以回自己的马车了,小心着些就是。” “那个……我说了你那么多坏话,你……你不怪我了?” 少女怯生生望着刘琦。 刘琦上下打量了绿裙少女一眼,刚想调笑几句,想想还是算了。 传说中的小乔啊,再把孩子吓傻了都,都没有方才的伶俐劲了。 “你若是再不下车,我就把你卖了!” 刘琦故作沉思道。 “下,下,我现在就下!” 少女闻言一喜,忙跳下车去。 “妾身谢过刘郎!” 桥莹走下马车揖手一礼喊向少女:“霜儿,还不过来谢谢刘郎!” 绿裙少女忙跑了回来,盈盈下拜:“桥霜谢过刘郎!” “两位小娘无需客气,有缘再会,这两块金饼你们拿着。” 刘琦递过两块金饼,自己本可以更快解决此事,抱着让杨涛先动手的心思,自己终归是利用了她们,还把姐妹二人吓的够呛。 “承蒙刘郎相救,又怎能收刘郎钱财,妾身与妹妹这就告辞。” 桥莹连忙拒绝,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有缘再会,身份天差地别,这缘分怕是不多了…… “小娘无需多礼,就当是杨涛给你们的赔礼吧。” “当真是杨涛那贼子的赔礼?!” 桥霜却是看着刘琦手中的金饼,歪着脑瓜道:“姊姊,我们姐妹二人在外,拿着金饼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又遇到李涛王涛的可怎么办,不如这金饼给刘郎,让他给我姐妹二人找几个可靠的护卫如何?” “霜儿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桥莹迟疑一番看向刘琦:“可否麻烦刘郎?” “这……” 刘琦尚在犹豫要不要和二桥瓜葛太深。 魏延却已开口道:“郎君,你可还记得当初劝步子方救路旁那对儿父女?” “那好吧,此事就由你来操办,找几个可靠之人,这两块金饼一块分了寄给它们家人,一块就等护卫找到再交给二位桥家小娘保管。” 刘琦把金饼抛给魏延。 “喏!” 魏延接过金饼,退到身后。 “多谢刘郎,那妾身就与妹妹先告辞了!” 桥莹再行一礼,拉着妹妹上了自家马车。 刘琦冲着马车挥了挥手,回头一瞪眼:“魏延,你行啊,学会用郎君的话,来让郎君无话可说了对吧?!” “郎君说笑了,延是在劝谏郎君要以身作则,以免有人上行下效。” 魏延恭敬而道。 “哈哈哈,行!这次算你有理,去郡守府!”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屯田令 郡守府内。 张辽跟在刘琦身后,心中一阵后怕。 听到有人禀报城外有骑着骏马、身背弓弩之人与城门卫对峙,意识到可能是刘琦提前到来的他,连忙和徐庶奔了过去,可惜还是晚了一些。 万幸的是郎君毫发无损,否则他就百死莫辞了。 “这个杨涛是什么人,镇守南门的城门卫为何会是他家家奴?” 刘琦回头看着张辽说道。 “回郎君,杨涛是城内杨氏家主杨志嫡子。” 张辽上前几步单膝跪地:“此事皆是辽之罪责,辽初入寿春之时,城防巡视兵丁便有杨氏之人,辽以为是郎君之意,便让杨家家主举荐之人做了城门都尉。” “巡城兵卒怎么会有杨氏之人?” 刘琦盯着张辽疑惑而问。 旁边的徐庶却已幽幽开口看着二人道:“庶明白了,这就是个误会而已,郎君可还记得初来寿春时?郎君以为文远会自有安排,文远却以为郎君早有安排。” 误会?! 张辽不由疑惑望着徐庶思索起来。 刘琦好像也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自己当初到寿春时,寿春城还是袁倩那个小妮子做主。 当时寿春内就有一些兵丁民壮寻城,城泰民安,手上没士子可以指派的他,自然没有理由对城内大作变动。 加之吕布被围的消息来的太快,又马不停蹄的赶去插一杠子,也就没机会甄选士子为官。 回来之时他急着回荆州,便让张辽做了九江太守掌握寿春大权,除了防备曹操,也有安稳徐州余部之心的意思。 没想到正是这一去一回之间,寿春城内这些连袁术都没看上的小世家钻到了空子。 而张辽这个空降的太守,也误把袁倩的权宜之计,当成了自己的意思。 说到底,还是自己当时思虑不周了。 “文远请起。” 刘琦扶起张辽道:“元直提醒了我,此事我也有过失,像杨氏这般做官之人可有他例?” “郎君放心,绝无他例。” 刘晔从门外疾步走进堂内,向刘琦行过一礼道:“晔拜见郎君,此事晔也有罪,张太守任命的那城门都尉尚义,晔也是考校过的,没想到此次会惹出这么大乱子。” “军师,我见那杨志时,你回庐江探亲尚归来,此事皆是我一人之过,事后你劝我不要再见世家家主,辽虽照做却未领会其意,今日终得明白。” 张辽打断刘晔之言,面向刘琦道:“还请郎君责罚。” “晔身为九江长史,监察不力,请郎君责罚。” 两人争相请罪。 看的徐庶都眉头直皱,忍不住道:“子扬兄,张太守,郎君何时说要责罚你们?你们还是赶紧起身,商讨商讨此事如何解决为好。” 听闻徐庶所言,两人抬头看看刘琦神色,果然没看到什么怒意,只是在思索着什么,甚至隐隐还能看到几分喜色。 “郎君?那杨涛该如何处置?” 张辽试探问道。 “文远,子扬,袁术带走了那么多世家之人,他们手中的田契地契在哪里?” 刘琦看着二人出声。 “回郎君,袁氏手中田契倒是由袁夫人交给了我们,不过其他世家大多有留守之人,就算未有留守的,也会把田地契卖给予他人,怎会落到我郡守府中?” 刘晔苦笑而道,这些世家精明着呢。 人是走了,退路和财路都留下了,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查漏补缺而已。 “这些买卖地契可在郡守府中有卷宗记录?” “大部分都是没有的,有的也是盖有仲氏章印的卷宗。” “这就够了,仲氏逆贼的章印我们岂能承认?先从杨氏,再到与杨氏有关的家族,从贪污开查,到清田丈亩,一查到底!” 刘琦目光深邃看着三人,荆州自己还动不了,但这被袁术犁过一遍又一遍的地方再不尝试变通一下,自己的后勤就永远要受制于人。 “郎君,真要一查到底?” 徐庶眼中都多了几分兴奋之色,这种清查世家,纳田缴地之事,他很有兴趣。 “他们都敢在城门公然对我动手,我还不能查查凶手有哪些?” 刘琦看向张辽:“文远,放出消息,就说我被杨家家丁伤了。” 三人也都是机敏之人,从刘琦的语气中也琢磨出点味来,郎君分明是要把事情闹大,对九江郡内的大族下手。 可清田丈亩,郎君莫不是要学那曹孟德? “郎君,查处出来的土地是准备作何之用?” 张辽已经问了出来。 他是九江太守,由他来问最为合适。 “自然是屯田,九江乃是距离荆州最远之地,不能过度依赖荆州之粮。” 刘琦不慌不忙道。 尽管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后世之法,不过立刻又被他否决了,还不到时候。 但屯田之法自古有之,老曹也是玩的炉火纯青,这是最不会招致荆州世家警惕和反感的方法。 屯田分为军屯和民屯两种。 军屯顾名思义,战时为军,闲时务农。 而民屯就是招纳流民种田,由官府配给种子农具耕牛,种出来的粮食按比例上缴官府。 “郎君,袁术在时也只是逼迫他们缴纳资财,可也并未清田丈亩,如果一旦对杨氏等人动手,其他氏族也只怕会人人自危,或许会生出什么乱子啊……” 刘晔带着几分忧色提醒道。 身为没落的汉室后裔,他无比清楚家族没落的根源。 祖上有人挥霍无度,资产不足时就变卖家中田地前去抵债,当田地都被挥霍的差不多了,家族自然也就没落了。 田地才是世家大族们的命根子。 “乱子?如果是作乱我倒希望他们如此,九江多的是徐州荆州之军,杀起他们来更不会手软。我只是捉拿凶犯,他们就敢叛乱,这是咎由自取,就算此事被荆州世家知晓,理也在我们手上。” 刘琦嗤笑一声。 被袁术嚯嚯最深的地方,也是遇到世家阻力最小的地方,就算有叛乱,也不会有多大。 九江之兵加上马上到来的荆州军足够应付,同时,防备曹操南下也不成问题。 这次屯田是一次尝试,也是他摆脱荆州世家控制的开始。 他必须抓住每一个让荆州世家无话可说的机会,让九江、庐江还有豫章三郡脱离对荆州粮草的依赖,这才是他的根基所在。 当自己无需依赖荆州的供给之时,可操作的空间也就多了起来。 三人对视一眼。 郎君如此坚定,看来是早已下定决心,多说无益,那就只能配合行事了。 “不知郎君对屯田之策有何谋划?” 刘晔拱手而问。 “子扬,对曹孟德的民屯租息了解?” 刘琦看向刘晔问道。 “回郎君,据细作来报,曹孟德招纳流民屯田租息六成。” “不错,这个庶可以作证,庶回颍川接阿母之时,特意问过当地百姓,缴纳六成百姓已经感恩戴德了。” 徐庶出声附和。 “凡来九江郡落户屯田者,同是县府提供农具种子耕牛,收租五成;家中凡有男丁入军者或是有女嫁于军中战卒者,租息再减一成。” 刘琦点点头,沉思片刻抬头看向三人:“你等看先这般试行如何?如有不妥之处以后边行边改。” “谨遵郎君之命!” 三人躬身应下。 既然只是试行,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 “既然如此,文远,子扬你等就先下去准备吧,对了,那个尚义的都尉我看也不用收押,让他去军中吧,城池四门务必换上军中可靠之人!” 刘琦又叮嘱了一句。 虽然他不怕乱子,但防备还是必要的。 “喏!” 张辽和刘晔二人告退离去。 刘琦才笑望徐庶道:“元直何时来的寿春?” “回郎君,庶来寿春已经半月之久了,原本庶是准备乘船而下寻找郎君的,只是听说郎君已经带上了贾文和,庶想着去不去都无妨,就自己先到了寿春等郎君前来。” 徐庶嬉笑而答。 “哈哈哈,好你个徐元直,果真躲得一手好懒!” 刘琦大笑指着徐庶问道:“徐老夫人接至襄阳了?” 老实说,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身边这几位谋士,刘晔和贾诩都是明哲保身之人。 自己若是哪天犯错上头,他们可能会尽最大可能弥补自己犯下的过失,但不一定敢在事前直言劝谏。 有徐庶这么个亦友亦臣之人,自己就会多了一面镜子。 “谢郎君关心,阿母已接至襄阳,而且对庶新纳的两房妻妾很是满意,时常劝庶要好生辅佐郎君。” “还是老夫人深明大义,那甘糜二位夫人已被你收入房中了?” “自然!” 徐庶自得道了一句,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刘琦道:“不瞒郎君,这四月时日庶可未闲着,已让甘夫人身怀有孕,我徐家有后了……” “恭喜元直!” 刘琦惊奇看了徐庶一眼,拱手而贺。 看来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还是比不惑之年糟老头子有吸引力。 “多谢郎君!” “元直啊,琦劝你一句,甘夫人将来若诞下男丁,小名切莫叫阿斗。” “郎君放心,阿斗这小名这么难听,也不知哪个傻子才会取这么个蠢名。” 兴头儿上的徐庶想也未想便怼了回来。 刘琦顿时无言。 得嘞! 荆州和刘大耳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解不开的那种。 …… “郡守有令!城内杨氏、范式、宋氏众人谋害大都督,即日收押待审,尔等百姓无需惊慌,一切照常!” 一夜之后。 寿春城内百姓打开门窗,只见街上密密麻麻的军卒押着一长串男女老少走向府衙方向。 还有几名骑卒沿街骑行,遇到空旷墙壁就奔上前去,涂上浆糊,便抽出一卷书纸贴在其上,‘屯田令’三个大字异常显眼。 城东一处双层客栈内。 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开窗看着楼下过路之人回头喊到:“姊姊,这大都督就是那位刘郎吧,这么快就为你我报仇了,嘻嘻~” “霜儿,天亮了,别做梦了可好?这位刘郎分明是在谋划大局,你我姐妹不过是意外掺和其中的无关之人罢了。” “姊姊,你还是这么无趣,我说把你送给刘郎,咱们不就不是无关之人了。” “桥霜!你给我打住!我没有你这么丢人的妹妹,滚进来把衣衫穿好!” 另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子脸上腾起一抹红晕,走到窗前把妹妹从窗口拖了回来,往窗口外瞧了一眼。 只见一名骑士身背系着红色绢帛的竹筒,抽打着胯下战马直往郡守府而去。 正文卷 第九十章 操之过急 刘琦才刚刚起床,自制的猪鬃刷还塞在嘴里,刘晔和徐庶已是联袂而来,喜不自胜。 “郎君,大喜,文仲业和纪都督大破宛陵,生俘周瑜、朱桓、蒋钦等将,丹阳郡拿下了!” 徐庶举起手中信使送来的战报。 刘琦吐掉嘴中的牙刷接过帛书,纪灵和文聘二人果然抓住了孙策回援的机会。 丹阳拿下,孙策的江东就只剩两郡之地,只要防备得当,江东就不再是威胁。 “哈哈哈,好,纪灵和文聘要庞士元做军师,可以答应,接下来就要防备孙策垂死挣扎,告诉他们务必小心,稳扎稳守!” 刘琦扫过帛书上的文字笑道。 “那我稍后便草拟回书,郎君慧眼识珠,庞士元看来又是一大才。” 刘晔欣喜赞道。 “郎君,还有一事不知你可否注意到,江东仅仅月余就制出了火药,威力虽有所不及,但已然可以使用,而且纪都督还特意指出那人叫左慈。” 徐庶适时一道提醒,二人的兴奋劲稍稍散去一些。 江东不过月余就能制出火药,曹孟德说不定也快了。 将来的战场,荆州军的优势也会被削弱不少。 “郎君,你手中的贤才录中可有记载左慈是何许人也?” 刘晔出言问道,徐庶也望了过来。 这位主公手中的锦衣密谍在太过神秘,他们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朝夕相处都不见有人向郎君汇报消息,偏偏说起有些事时候郎君又都知道些,不信都不行。 “此人字元放,是一名方士,精通炼丹之术,行踪飘忽不定,对他的记录也不多,毕竟锦衣卫人数有限,不会浪费在一个飘忽不定的人身上。” 刘琦苦思冥想片刻,终于把脑海中对左慈的记录搜刮了出来。 “郎君,我们建议将此人打入大牢,严家看管,他已经得知火药秘方,不可不防啊。” 刘晔皱眉提醒。 火药虽然被江东和曹操得了,但是少一点人知道,传的慢一些总归是好的。 “打入大牢无此必要,找人看着他就好,还可让士元等人替我等带个话,若是有机会的话,可以想见他一面。” 刘琦想了想,对这位左半仙儿后世都传的神乎其神,都快成真神仙了,见一面他还是有点兴趣的。 “那晔回复时就多加一句。” 刘晔暗暗记下再问:“对了郎君,那位周郎如何处置? “当然是送回襄阳好生看管,还有孙策手下那几人一起送往襄阳,将来或许有用。” 刘琦思索一番,抬头看向二人:“元直,子扬,周瑜被擒,孙策折了一臂,若是此时攻伐江东,你们看可有机会?” 自己虽然步步为营把江东压的抬不起头,实际可是江东一直在进攻。 他真正的进攻只有一次,就是这次覆灭江东水军,进攻吴县,这还是防守反击。 “回郎君,若是小打小闹欲让江东不得安生,有庐江督部即可,可是若要覆灭江东,庶以为时机未到,此时攻伐,耗费必然巨大。” “晔附议,与其惨胜伤筋动骨,不如再等等时机。” 徐庶和刘晔一起劝道。 虽然荆州现在看起来占尽优势,但根基不稳才是郎君最大弊端。 现在倾力一战,能不能说服那些世家还是问题。 孙策毕竟还有两郡之地,郎君突袭吴郡不下,足以说明孙氏人心尚存。 若要彻底攻灭江东,必须集荆州全境之力,如此这般把后背暴露给曹孟德实在太过危险。 “那你二人以为何时才是这个时机?” 刘琦不禁问了起来。 徐庶堪堪而谈道:“其一,江东内乱;其二,北方大乱,曹操腾不出来扰我荆州后方,任意得其一便是伐江东之机也。” “若此二机都无,那就只能等郎君可以整合荆州全地之力时了。” 刘晔补充道。 “那就算了,我稍后与襄阳修书一封,为纪灵文聘二人请功,也把我等在九江屯田一事让襄阳知晓。” 刘琦也不再坚持。 江东自乱,曹操自顾不暇,按原来的历史走倒是有两个天然良机。 就是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到来,孙策被刺和官渡之战还会不会发生。 至于整合荆州全境之力,现在的他只能想象一下。 …… 襄阳。 荆州牧府。 刘表和蔡瑁一道正在后院散步。 收到丹阳传来的捷报,他们二人提心吊胆这么多日,终于也算放下了。 “德珪啊,前日堂议,你可看到邓子义、付公悌几人的脸色,真是大快人心啊。” 刘表看了看东边初升的日头,满面红光看向蔡瑁:“对文聘还有纪灵,对了,还有庞公家那侄子的赏赐都发下去了吧。” 儿子着实给他争气,在堂议上狠狠打了求和那几人的脸,自己这腰杆也硬了起来。 “姊夫放心,都发了文书,琦儿争气你我与有荣焉。” 蔡瑁脸色变了变,讪讪而道:“不过我要说件事,姊夫你听了可莫要生气。” “有话直说!我现在生什么气?” 刘表奇怪看了蔡瑁一眼。 “琦儿好像受伤了,据说是在回寿春时,因为身穿常服只领了几十个亲卫,被守城的世家族兵拦下,受了点轻伤,不碍事。” 蔡瑁瞧了瞧这位姊夫的神色,用最快的速度说完。 偏过头默不作声,等待着刘表的雷霆骤雨。 谁不知道这位刘家麒麟儿,现在是荆州牧的宝贝疙瘩,谁碰都不行,现在受伤了。 就是可怜了他这个掌管荆州情报之人,要承受姊夫加荆州牧的双重怒火。 让他意外的是,等了许久,也未等到生气的刘表。 “琦儿这是和我当初入荆州时,遇到一样的境遇了,琦儿怎么做的?” 刘表偏过头望着蔡瑁,脑海里不禁回忆起自己当初单骑入荆州的场景。 乡贼遍布,到处都是想要谋害他的乡绅大族。 自己当初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做了多少保证,这才赢得了蔡家、蒯家等一众世家支持,招降的招降,平叛的平叛,最终坐上了荆州刺史的位子。 “琦儿当夜就抄了那几人的家,开始清算寿春城内的家族,学起那曹孟德搞屯田了,这几日琦儿的信使应该就快到了。” 蔡瑁把手下人得来的情报尽数说了一遍,心中也不禁嘀咕起来。 他这位外甥手下能人不是一般的多,这么容易受伤,让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故意为之。 “德珪,你怎么看琦儿这番作为?” 刘表眼中泛出几抹精明之色,盯住了自家这位小舅子。 “姊夫,琦儿操之过急了,这般做法有欲盖弥彰之嫌,他想出此法时,贾文和应该不在他身旁,尽管让荆州的世家找不到借口发难,但对琦儿定会有所警惕。” 蔡瑁叹息而道,实话实说。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爹蔡讽早已把此事看的透彻,不过好似铁了心要把宝压在刘琦身上。 “是有些急了,德珪,我们还得再助琦儿一臂之力。” 刘表望着花池中一条跳起的鲤鱼,嘴角微动:“大事若成,你为三公。”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刘表的打算 卯时刚过。 荆州州牧府大堂,刘表还未至,堂下群吏已到了不少,彼此三五成群,围在一起交谈起来。 “异度兄,你可听说了,那使君长子在九江郡学北边的曹孟德搞屯田呢?” “伯玄,此事我倒是觉得不错,荆州运粮去九江实在太过遥远,一批粮草运过去,三成就已经在路上被吃了,这还是有水路,白日黑夜都可以行进。” “不错,异度兄,伯玄,我等应当警惕的是刘琦拿了几个家族开刀,才得以把清查田亩开始屯田,有朝一日,他会不会对我等世家动手?” 蒯越、王威几人围在一起,谈论着刘琦在九江的所作所为。 使君这位长子异军突起,在战场可谓战无不胜,近日又下丹阳,让他们也觉得荆州或有可为。 但是为政方面,刘琦似是不愿和使君一样依赖世家,现在连带使君都有所改变,这让他们感到了一丝危机。 “这应该不会吧,我等世家底蕴又可是那里随便几个小家族能比的,各地的官长属吏,大半都是我世家之人,没了我们谁来给他当这个官儿。” 治中从事邓义走了过来,加入几人圈子插嘴道。 屯田就必然要圈地,那些地在大族豪强手中,平常手段拿不下来,那就只能用强硬手段了,这个他不反对。 九江屯田若能成,他们需要贡献的粮食就会少上不少,就有更多粮食可以转化成家族之中的铜钱金饼了。 只要这位郎君别在荆州这么干就好。 “刘使君到!” 侍者一声高呼。 众官吏连忙各回各位,行礼而道:“我等恭迎使君。” “诸位无需多礼。” 刘表也不多言语,右手扶着剑柄,左手拿着一卷书纸拍在桌案上:“我儿在外为我荆州征战,入个寿春城都有人胆敢谋害于他,是何缘故?可有人与我说说。” 台下众吏左右望望,无人敢言。 谁都知道这种牵涉到主君长子,一旦答的让主公不喜,那事情可就大了。 “回使君,籍以为大郎君之所以被刺,还是因为九江新降,城内大族欺郎君年幼,不服郎君做主九江。” 有一人起身言道。 众人纷纷望了过去,那人是使君新任的从事伊籍伊机伯,使君的同乡加铁杆儿。 “嗯,机伯所言有理,尔等以为呢?” 刘表微微点头,再望向其他人。 “使君,伊从事所言即使,属下以为,对待此等大族就不该手下留情,新降之地不比荆州,需以雷霆手段慑之,令其不敢动弹,再以我荆州教化之道感之,方能让其心悦诚服。” 又有一人行礼,话语中尽是杀伐之意,慷慨激昂而道。 不过这等话语一出声,立刻有就有人反驳。 “白兄此言恕胡某不敢苟同,新降之地动辄以杀戮,以后可还有人敢降于我荆州?此地就应先行教化,如遇不服,再以武力迫之方能平其心。” 胡姓属吏起身驳斥了一句,面相刘表道:“使君,在下以为九江已降半年有余,如此这般定是教化不足,我荆州大兴学堂,为何不能将其扩于郎君新下之地?” 此言一出。 顿时有人明白点儿味来,这位不是使君安插之人,便是使君的忠实铁杆儿。 别的不说,大兴教化绝对能说到使君心坎儿里。 “有理,兴办学堂可行,其他人还有有何建议,尽管到来,只要有所道理,吾即使不做采纳也不会责罚。” 刘表站起身,对此言大加赞赏,一副鼓励大家畅所欲言的样子。 “使君,郎君新下数郡之地,近乎皆是望风而降,豫章有名士华歆,九江乃是军镇之地,郎君早有安排,但庐江与丹阳二郡,尚未有新郡守到任,使君应当早派郡守加以治理才是。” “使君,在下举荐别驾刘先刘始宗为庐江太守!” “在下附议!” 片刻之后。 大堂之上举荐刘先为庐江太守者已有数十人。 “既然如此,始宗啊,你就去做这个庐江太守,务必广兴教化,如遇人阻拦,务必保护好自身,有我儿这前车之鉴,小心行事。” 刘表笑眯眯看向坐下一人。 “唯,谨遵太守之命!” 州牧府别驾刘先起身行礼,脸上也是跃跃欲试兴奋之意。 一个实权太守,虽然看起来并不能管军。 但是能牧民管政,也比这大堂之上做一个堂官儿要位高权重的多。 有人已然听出点门道来。 这位刘别驾也是刘荆州的心腹之人,现在派出去显然有扩大势力的意思,或许还有意想刘琦。 “德珪,还有子柔异度,方才有人举荐了庐江太守,这丹阳太守你们可有合适人选?” 刘表目光一一扫过蔡瑁,还有蒯良蒯越兄弟二人,大有栽培之意。 蒯氏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又看看堂下,他们这一派却是无一人愿去丹阳。 谁不知道丹阳是刚刚打下来的,孙策随时有可能反扑。 而且还有大军驻扎,在那里当个太守,拿不到大权不说,是死是活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哪有在荆州舒坦。 “回使君,我等尚无合适人选,不知德珪可有合适之人向使君举荐?” 蒯良冲堂上行过一礼,看向蔡瑁而问。 “使君,瑁这里倒是有一合适人选,庞公之子庞山民,凭其才,足以胜任一郡太守之职!” 蔡瑁冲着堂上主坐微微一笑,指向大堂内一处籍籍无名的位子冲刘表拱手。 刘表、蒯氏兄弟还有不少人,同时看向蔡瑁所指的方向。 这可是使君请了好多次都没请下山的贤才,今日竟然主动愿意出仕了。 好事! “庞君可愿意胜任此职?” 刘表有些惊喜,不用说,这位庞家长子愿意出仕,定然是经过庞公同意了,那也就代表着庞公也开始认可他刘家。 “民尽力而为。” 一个饱经风霜的黑脸汉子,从座位处上前几步,行礼而道。 “好!今日再得庞君,还有诸位贤才同心协力,何愁我荆州不兴!” “主公英明神武,方得大贤相助!” 有人适时拍上马屁,今日堂议便在欣喜氛围中过去。 不过也有人如吃了苍蝇般难受,比如蒯越。 使君刚封过庞统庞士元为庐江督部军师,恰好那货又在丹阳,现在再把庞山民送去当太守,分明是让这四郡都配合刘琦行事。 偏偏这丹阳郡他们又没人敢去当这个太守,这哑巴亏他们也记在心里。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月英来了 六月下旬。 荆州牧刘表任别驾刘先为庐江太守,庞德公之子庞山民为丹阳太守,增兵三万至豫章、丹阳两郡,于彭蠡泽上再建水军大寨。 消息送至寿春之时,满堂皆喜。 徐庶起身对刘琦揖手而礼:“使君一改往日之风,恭喜郎君!” 刘琦也是大感欣慰。 这位曾经被列为‘八俊’之一的老爹,终于又有了当初豪情壮志的样子。 一口气把他打下来的地盘全换上刘氏死忠,这阻力在世家满满的州牧府大堂上应该不小,可老爹还是做了。 让他都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原来的历史上,他和刘琮实在不堪大用,后继无人,刘表才未有过争霸天下之心。 安安稳稳保住地盘,到时候别人来招降至少也有谈判的资本,可以给后辈争取一个不错的官职,安稳渡过一生。 事实貌似也的确如此。 他是挂的有些早,可二弟刘琮降曹后被封为青州刺史,迁谏议大夫,爵位列候,安身立命绝无问题。 “一改往日之风?元直这是先前对刘使君有过不同看法啊,你也不怕郎君治你之罪。” 刘晔抓起一小撮茶叶放入茶盏调侃道。 在刘琦和贾诩的影响之下,他也舍弃了茶汤改饮清茶了,对这清爽涩冽的口味欲罢不能。 “刘子扬,是庶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不过庶心中坦荡,即使郎君在这里庶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徐庶爽朗一笑望着刘晔,侃侃而谈:“庶在荆州时就和阿亮谈论过,使君仁义有余,兵略有所欠。但是现在有郎君谋于外,使君掌于内全力支持郎君,相得益彰,这难道不是我等之福吗?” “是是是,元直你有理,变着法儿的夸赞使君和郎君,是晔作茧自缚,自罚一杯。” 刘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引得刘琦和贾诩二人都窃笑不已。 “对了元直,你从荆州过来之时,可知诸葛先生可还在南阳?” 刘琦抬头问向徐庶。 刚才又听他提起‘阿亮’之名,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位诸葛先生了。 从前还想自己派人看住这二人,不过因为徐庶的主动投效也不了了之。 人家主动都为你效命了,你还派人看住人家朋友,未免太过失礼。 所以他也只是拜托岳父黄承彦,平日多关注关注这位诸葛先生,别让他不声不吭就溜了而已。 “回郎君,阿亮还是如平日一样,在南阳为伯父诸葛玄守孝,教习幼弟,估计不至及冠之龄,应是不会出仕了,庶未能劝服于他,还请郎君恕罪。” 徐庶带着几分惋惜拱手致歉。 以他这位好友的才能,即使提前出仕也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但不知为何,他这次回去看望诸葛亮时,总感觉这位平日多以‘管仲乐毅’自比的好友,比往日少了几分傲气,话都少了许多。 当他颇为兴奋的说起郎君连连大胜,自己都纳了一妻一妾之时,这位好友欢心恭喜的眼眸中,分明隐藏着一丝苦意。 让他都怀疑这位好友是不是看上某个女子,却被人拒绝了。 等下次回去他一定要问问清楚,找个机会让郎君代他登门提亲才是。 “诸葛先生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现在不愿出仕也情有可原,元直何罪之有。” 刘琦摆摆手,他只要知道这位诸葛先生没跑就好。 不能为我所用,当然也不能为他人所用。 “郎君,刘使君提起一事,诩也是这般作想,不可不防。” 一直盯着荆州来信没有说话的贾诩出声。 三人敛起笑意,齐齐往贾诩望去。 贾诩指着书页开口:“郎君以寿春城内大族为借口,清算田亩作屯田之用,荆州世家们已开始警惕,只是因为屯田对他们也有利,又有使君和蔡军师压着,所以尚未发难。” 刘琦顿时看向刘晔。 土地果然是世家大族们的命根子,稍微一碰就足以让他们脑海内神弦紧绷,自己今后要更加小心了…… 正在这时。 魏延突然兴冲冲奔了进来,先对四人躬身一礼,才对刘琦道:“郎君,主母来了。” “月英来了?!” 刘琦闻言一愣,随即又惊又喜:“为何无人提前告诉于我,可还有其他人?” “回郎君,还有袁家和吕家那两个小娘,华神医也在,都已经入城了。” “看来因为郎君放出受伤的消息,才让主母忧心赶了过来,郎君,你速去接车,我等也需准备准备迎接才是。” 贾诩在身后提醒道。 “走,魏延你前面带路!” 刘琦当即领着几人,出门而去。 …… 城门处。 十余辆马车刚刚驶进城门,三百多名身穿青衣的汉子骑马护卫左右,目露机警之色扫视着城内,脸上却表现得轻松随意。 “袁家妹妹,这里便是寿春城了吗?” 车队内的头辆马车拉开了车帘,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探出头来四下好奇瞅了瞅。 虽看不清面纱的下的容颜,轻柔婉约的声音却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嗯嗯,黄姊姊,这里便是寿春了,这里还是南街,我原来住的地方在东街。” 又一个少女伸出了头指了指前方,娇笑道:“姊姊,你不告知郎君悄悄前来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吗?” “不对!小丫头你还是太嫩了,姊姊悄悄前来,分明是看那人有没有纳新的女子,就是那啥金……金屋贮娇,对吧姊姊?” 车内又响起一句伶俐之音,一语双关。 “不错!吕家妹妹很用功呢,金屋贮娇都知道了。” 带着面纱的女子放下车帘赞了一句,抽了抽琼鼻儿:“咱们那位夫君的长相可是很受女子欢迎呢,这数月不见,指不定又纳了几人。” “谢姊姊夸奖!姊姊放心,若是那人这么快就敢忘了姊姊纳妾,琦玲一定帮姊姊捅那些女子几个透明窟窿!” 伶俐之声更显豪迈。 “妹妹可勿要如此,妒妇之名,姊姊可担不起。” 带着面纱的女子忙劝了一句,眼神中带着几分希冀和坚定,攥紧拳头:“他应该不会吧……” 话音未落。 “嘚嘚嘚嘚~” 便听城内青石铺成的地面上,传来一阵马蹄奔腾之声。 车队缓缓停下。 三女掀开车帘,只见一骑已奔至她们车前。 看到马上来人,吕绮玲方才的豪迈顿时烟消云散,和袁倩一起弱弱缩回车内。 “月英!” 刘琦翻身下马,温柔而道。 “夫君……” 四目相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锦衣南衙 郡守府前,贾诩领着徐庶、刘晔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一一见礼之后。 贾诩上前言道:“郎君,主母已至,我等商议郎君就无需住在郡守府中,袁小娘也在,不如就在袁公路空置已久的宫殿中挑选一座偏殿暂且住下,也不算有违礼制,前来郡守府议事也算方便。” 刘琦看了一眼离郡守府不远的那座宫殿,看向身旁:“月英你觉得如何?” 寿春城内的皇宫从袁府扩建而来,没有城墙只有院墙,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内也分了数个宫殿用以袁术召见群臣,蓄养宫娥妃嫔。 他除了曾经和袁倩一起进去过几次之外,几乎就再未踏足过,毕竟是仲氏皇宫,而如今天子尚在,进去多了,难免被有心之人攻讦僭越。 但现在黄月英来了,他也的确不适合再和刘晔张辽他们一起挤在郡守府,有袁倩这个袁家人在,住进去也多了一个借口。 “夫君,妾身以为不可!你与诸君查封宫室,以避天下之人口实,怎可为了妾身一人破例?如今时辰尚早,在寿春城内买下一处闲置宅院落脚又有何难?” 黄月英断然拒绝道,回头吩咐到骑在马上的护卫:“齐明,你带人去寻一处闲置的宅院买下,无需还价,越快越好。” “唯。” 几名骑士转身欲走。 “且慢!” 刘琦忙叫住骑士,看向徐庶:“元直,你抄过的家族里可有大点的宅院?” “回郎君,那个杨家……” 徐庶话刚出口,已被人打断。 “徐先生。” 黄月英打断徐庶,再向刘琦道:“夫君,你抄杨家是因其有罪,可若占了人家宅院,那便有人会诬陷夫君别有用心,妾身临走之时,外祖赠金三千两,行至江夏大伯又送黄金二十斤,铜钱二百万,寿春城内一个宅院还是买的起的。” 表情轻松写意,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大妇的知书达理,还有富婆的财大气粗。 刘琦一时语塞回头:“魏延!你带这几位兄弟前去,他们初至寿春,人生地不熟。” “夫君,无需劳烦魏什长,他们自己便可以。” 黄月英再度喊道刘琦,让几名骑士自行离去,指着马车旁剩余的护卫开口:“夫君,这些人都是妾身从外祖父还有大伯那里帮你要过来的,都是打探消息的好手。” “那这些人……” 刘琦看着黄月英扭头,听这位夫人的口气,这些护卫身份好像也不一般。 “不错!他们都是密谍,谁让夫君进个寿春城都能让自己受伤,妾身也不得不助夫君一臂之力了。” 黄月英点点头大方承认,责怪一句,接着压低声音道:“他们的家眷我已让外祖父和大伯送往襄阳,夫君大可放心使用。” 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周围几人听的清清楚楚。 “是魏延之过,还请主母责罚!” 魏延闻声行礼,连忙请罪。 贾诩、徐庶和刘晔三人神色也是一凛,心底也是暗暗吃惊。 这位主母年纪虽不大,却秀外慧中心细如发,言语中更是带着几分不怒自威之意。 特意给郎君要来密探,还不忘控制这些密探的家人,可谓面面俱到。 “魏什长快快请起,今日看到夫君无碍,妾身才知这是夫君之计,还未谢过魏什长护卫有功。” 黄月英虚扶起魏延,招呼到身后:“来人,赏魏什长黄金五十两。” 车队中一名护卫立刻取出三块金饼,走过来便要交至魏延手上。 魏延垂着手,看着护卫递过来的黄金望向刘琦。 “既是夫人赏赐,你便收下吧。” 刘琦淡淡而道。 “谢主母赏赐之恩。” 魏延这才行礼接过黄金揣入囊中。 “夫君,我带来这些护卫,你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黄月英抬头望向刘琦,现在是寿春城内,宅院也不比邬堡,安置下三百余护卫的宅院定然不会太多。 何况她还指望这些密谍更快发挥作用,让夫君少遇到些困难呢。 刘琦低下头思虑片刻,忽然回头看向身后:“文和。” “在。” 贾诩一怔,忙双手抱拳上前。 “命你暂代锦衣卫南衙镇抚使,掌管我军密谍细作,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刘琦下完命令,道:“贾军师,你在南阳也掌管密谍,做起此事应是驾轻就熟,需要什么人,什么地方你尽管取用,五日之内,我需要知道他们去了何地。” “喏!” 贾诩拱手告退,黄月英也回头吩咐了一句方才过来之人。 两人一起走向车队,没过多久,便领着三百余护卫迅速离去。 刘琦凝目而望,先前一直都在为战事奔波,用的都是舅父蔡瑁的情报。 今日,他的锦衣卫终于算是有了自己的班底。 在他心里,掌管锦衣卫最好的人选应该是魏延,不过魏延现在年纪还太小难以服众,又兼着他的亲卫头领,分身乏术,还得过几年再说。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真的缺一个上好的亲卫统领了…… “锦衣卫?夫君,这名字挺好听的,可是你亲自取的,不知是从何而来?” 黄月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刘琦回过神来,只见黄月英正好奇望着他。 徐庶和刘晔悄悄对视一眼,也不禁竖起耳朵。 郎君张口就是锦衣卫南衙。 如此说来,另一支神秘的不能再神秘的密谍就是北衙了。 而且看郎君这样子,显然‘锦衣卫’这名字有些来历。 “当年我与他们约定,若他们活着归来,许他们一世富贵,衣锦还乡,故取名锦衣卫。” 刘琦带着几分怀念悠悠一叹:“可惜这几年来,只收到他们的情报和阵亡的消息,不知能活着见面的还有几人啊……”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编的深情些了,将来为北衙重建找一个借口。 “夫君别太难过。” 黄月英轻声唤了一句安慰道,当初就猜测这位夫君藏拙,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徐庶和刘晔二人也沉默不语,这诗情画意的名字,凭空而想怕是想不出来。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皇宫开发计划 东街。 两名身穿罗衫的少女,在街边的地摊挑挑拣拣,身后还跟着几名仆妇。 “姊姊,魏什长给我们雇了婢佣人,还帮我们买了一座小院,我们是不是可以晚些回庐江了。” 年纪稍小的少女举起一支桃木发钗,看向身旁的女子。 “嗯,可以多住一段时日,还要多亏刘郎君赠于我们资财,或许还有机会将阿翁灵柩迁回庐江安葬呢。” 蹲在地上的女子点点头,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到那时,我们再攒些资财将这些钱还于刘郎君。” 阿翁战死之后,那位袁将军连灵柩都未把父亲运回庐江安葬,就近埋在了九江。 她们姐妹二人,也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才雇了一辆马车来到寿春,想着祭拜阿翁。 没想到城门竟然遇到了那般事,多亏这位刘郎君,她们姐妹才能安然无恙,甚至还有了点小资。 “嗯,可那是两斤黄金,我们何时才能还得起啊……” 少女愁眉紧锁望望身旁的姊姊,展颜一笑:“还是把姊姊送给刘郎君吧!” “桥霜!” 女子柳眉倒竖,转身作势欲打,忽见两道青衣身影骑着马匹向自己二人走来。 两位家仆上前欲拦,却见一名青衣汉子已下马而来拱手行礼:“叨扰两位小娘,不知附近何处有闲置的宅院?我家主人想在此定居,可否请二位告知一番。” “此处百余步那道街上,有一座尚在出售的宅院,主人才搬离数日,你们可以去问问。” 名为桥霜的少女小手一指不远处,俏生生说道。 “多谢二位小娘。” 青衣汉子再行一礼,翻身上马与同伴离去。 少女望着二人离去背影惊喜道:“姊姊,连家仆所骑马匹都膘肥体壮,看来是一户富贵人家呢?” “那又如何?” 女子头也不抬问道。 “姊姊你怎么傻了,这种富贵人家最不差钱,若他们能把那处宅院买下来,到时你我姐妹二人手艺或许就能用上了,可以早日赚钱还给刘郎君啊。” 少女顿时嬉笑起来。 “嘿!霜儿!这次你脑瓜竟然开窍了,殊为难得,走,咱们去商铺买些针线布料。” 女子抬起头,恬淡一笑,牵起少女小手向前走去。 …… “主母,找到合适的宅院了,可容纳百人,就在城东,我等已进去看过,现在便可以住下。” 齐明领着几人拱手禀道。 刘晔和徐庶瞧了一眼齐明等人,顿时上前拱手道:“既然如此,郎君就和主母一同先去住下,现在尚无战事,并不繁忙,所有要紧之事,我等派人前去告知郎君便是。” “好,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元直和子扬了。 刘琦也不拒绝,同黄月英一起登上了马车。 故地重游,袁倩倒是兴奋不已趴在马车窗户上,为黄月英介绍着院墙内的宫殿,二人说的不亦乐乎。 只有吕绮玲环抱着双腿,缩在马车角落里,又乖又怂,时不时偷瞄一眼刘琦又忙低下头。 “琦玲,你阿母和姨娘在襄阳住得还习惯吧?” 刘琦轻声问了一句。 “嗯,阿母和姨娘住的还好,使君夫人也来探望过几次。” 吕绮玲小声说道,眼中多了抹向往:“不过姨娘好似真的想要做一个女神医哩,一心在研习华神医编著的医书……” 看着吕绮玲眸中的神色,刘琦突然涌出一丝心疼。 这丫头从一个被父宠爱任性的小女孩,变成寄人篱下的妾氏,还不得不压抑好武的天性。 看见他更像耗子见了猫,到了襄阳后,自己也未主动关心过她几次,愧对温侯嘱托啊。 “琦玲,我征战江东时,看到孙家吴老夫人手下有身携刀剑的健壮婢妇,你回荆州后,也可以挑选健壮妇人编练为伍,人数嘛……百人以内,我与阿翁说一声,让他派人协助于你。” 刘琦沉思一番抬头,认真说道。 “郎君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吕绮玲愣神片刻惊喜抬头,原本的抱腿蹲坐也变成了跪地,上前扯住刘琦胳膊上的衣袖,眼神发亮紧紧盯着刘琦。 轻薄夏衫下遮不住傲人也随之跳动了几下,格外惹眼。 “自然。” 刘琦毫不迟疑回答,眼神不由向下扫了一眼,心中默默做了个比较……悄然扭头。 只见黄月英已回过头来,美目盼兮巧笑嫣然望着刘琦和吕绮玲:“夫君总算是圆了吕家妹妹的愿望,不过编练仆妇之事,又何需回到襄阳再开始,妹妹又何不从现在开始挑选健妇?” “黄姊姊也不反对?” 吕绮玲闻言更喜,扭身看向黄月英。 “此事姊姊赞同都来不及呢,府中后宅使用男卫多有不便,若是有一队女卫,我等住的也安心些。” 黄月英拉着吕绮玲的手笑言,美目望着刘琦道:“夫君,你觉得如何?” “既然你们都有意为之,夫君又怎会反对。” 刘琦敛颜正色,微笑而道,娶妻当贤,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太好了,吕姊姊终于可以成女将军了呢!” 袁倩拍着小手大笑,吕绮玲满眼都是亢奋之色。 “夫君,妾身还有一个想法。” 黄月英拉开车帘再度开口:“既然外面那座宫殿无人敢去居住,又一直空闲无用,我们何不拆除主殿,再将偏殿有违建制之处拆除,遍告天下,以作他用?” 车内立刻安静下来,三人目光炯炯望着她。 “我听倩儿妹妹说,当初修建这座宫殿时,工期繁忙,除了中间那座大殿外,其余不过照着袁府又修建了几座宅院,用的木石砖瓦却都是上等好料。 若是全部拆除未免有些浪费,可若这般闲置又有些太过可惜,若是加以改造,或可卖给富家商贾以作军饷……” 见刘琦并未说话,黄月英紧张兮兮解释道,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看向袁倩:“就是有些对不起倩儿妹妹……” 把宫殿改造一番卖给富商? 刘琦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熟悉的东西,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黄姊姊千万别这么说,倩儿都想拆了这些院墙呢。” 袁倩慌忙摆起小手,神色复杂望了一眼车外的宫殿道:“自阿翁称帝起,这里就已不是倩儿的家了,里面尽是阿翁的姬妾整日勾心斗角,好几日都见不到阿翁一面。连最疼倩儿的冯姨娘也死在她们争宠之下,倩儿一点都不喜欢这宫殿!” 钩起曾经回忆的袁倩眼眶微红,母爱之心泛滥的吕绮玲轻轻将袁倩搂靠在自己怀内。 “黄姊姊,这些偏殿虽可以改建,但倩儿担心富家商贾应是不敢购买这些房屋,毕竟是僭越之物,若是有人抓住这个把柄不放……” 感觉头顶不堪重负的袁倩,挣扎从吕绮玲怀中坐了起来,望着黄月英迟疑道。 “这个姊姊也想过了,只要寿春还在荆州手中,写一道盖有官府章印的凭据交给他们,自然无人可以诬陷。” 黄月英自得开口。 “不错!此法可行。” 刘琦直起身子看着眼前之人笑道:“月英,既然此法是由你提出,这拆除改建之事便也交给你了。” “夫君你答应了?!” 黄月英脸上惊喜之色,丝毫不比方才得吕绮玲少。 “此事又并非坏事,还能让逃难饥民挣得些许钱财维持生计,为夫岂有不答应之理?” 刘琦微笑而应再道:“月英,我再给你个建议,遇到为难之处,你不妨问问外祖可有解决之法,若有北方商贾愿意来九江之地经商,哪怕送他一套也无妨,关税减半。” 听到‘凭据’两字,他豁然开朗,这不相当于政府颁发的房产证明嘛! 自己这位贤妻的出发点虽然可能不纯,但这份房地产开发计划,他自然是要支持的。 不管这些宅院能不能卖出去,保底以工代赈,卖不出去也可以做赏赐之用。 当然。 若是能吸引到大家商贾们的目光自然最好,既然现在动不了世家的土地,那他就从重视商人开始。 “妾身多谢夫君成全!” 黄月英从车厢一头儿起身,走过来依偎到刘琦怀中,格外欣喜。 袁倩扭了个身,又靠到了吕绮玲怀中,眼前之物虽重,但也足够大,可以暂时蒙蔽自己的双眼。 留下吕绮玲一人无语凝噎,默然低头…… “郎君,主母,已经到宅院之地了。” 齐明的声音在窗外响起,车内尴尬气氛顿散。 众人纷纷跳下马车,把行李财物往宅院搬去。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官渡之战的导火索 待行李搬完,再将车马仆妇安顿完毕,天色已近傍晚。 匆匆用过饭食,舟车劳顿的众人纷纷安寝。 正房内。 却摇曳着一盏烛光。 久别胜新婚的夫妻二人一番缠绵之后,靠在榻上说着悄悄话。 “夫君,妾身要跟你认错……” 黄月英顶着潮红未退的脸,靠在了刘琦的胸膛上。 “月英何错之有?” 刘琦伸过臂膀,将黄月英搂在怀内问道。 “今日妾身提出改建仲氏皇宫之意,其实……” “其实是见夫君许了琦玲练兵之权,试探夫君会不会同意?” “夫君你看出来了?!” 黄月英哑然抬头。 “自然,你家夫君不蠢,更不是迂腐之人,以后有何想法尽管到来便是,在夫君面前无需遮遮掩掩。” 刘琦轻抚着怀中之人光滑的脊背柔声说到。 “嗯,夫君你真好……” 黄月英翻了一下身子闭上双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感受着胸膛传来的柔软,刘琦不由食指大动,伏在黄月英耳畔轻声道:“月英,你是不是还有错未认?” “妾身有吗?” 黄月英再次睁开眼睛,眼珠儿转了转。 “当然有,竟敢当着我的面,试探我的亲卫统领,该罚!” “夫君,我哪有试探魏什长……那也能算?!” “我说算,自然就算!” 刘琦翻身而起。 “夫君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妾身不行了……要不妾身把吕家妹妹叫过来……夫君……冰快没了,就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 桌边的烛台不忍再看,自我了断燃尽最后一滴泪,房间内终于安静下来…… 第二日。 刘琦在黄月英的服侍下穿好衣裳,推门便有丫鬟仆妇送来饭食。 纳凉时,有一大一小两位美人一人摇着羽扇,另一人剥开汁水甘甜的葡萄,取出萄核送入他口中。 不过刘琦也未一直这么不劳而获,当即让魏延取来几斤硝石,现场表演了一把夏日制冰的奇迹。 让三女大呼过瘾的同时,尝到了第一次在炎炎夏日嚼水果冰沙的快感。 到了晚上,自然又是好一番折腾。 一连数日,刘琦都过着这般近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几月积攒于心中的郁结也宣泄一空。 直到今日。 刘琦在院内树下闭目养神,锦衣卫南衙镇抚使、大都督军师祭酒贾诩,匆匆来到了此处。 “郎君,南阳张太守传来消息,河内巨变,原太守张杨被部将杨丑所杀,杨丑自立为河内太守,响应许都朝廷,又被眭固所杀,如今眭固领着张杨部众和杨丑余卒尚在交战。” 贾诩说完这段快把自己绕晕的连环杀案,已是口干舌燥。 不由望了望石桌,除了两碟空盘便再无它物。 “贾先生请用茶。” 还好此时黄月英端着茶壶走了过来。 “多谢主母。” 贾诩连倒两杯一饮而尽。 刘琦却听的异常明白,官渡之战的导火索还是来了。 吕布的铁杆好友河内太守张杨,在曹操讨伐徐州之时,从河内出兵东市遥相呼应,被亲曹派部下杨丑所杀,但他又被部下眭固所杀,眭固想带着张杨余部投靠袁绍,给了曹操进军河内的理由。 曹操部将曹仁和史涣兵贵神速,迅速击溃张杨余部,斩杀眭固平定河内。 这让袁绍感到了曹操的威胁,于是发兵击曹,便是后来的官渡之战。 “军师,派人告诉张太守,打起为张杨报仇的名义,陈兵司隶!” 刘琦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为张杨报仇?” “张杨乃是温侯好友,而我继承了温侯旧部,还是温侯之婿,自然要还张杨这个情义。” “可南阳与河内之间还隔着河南尹,镇守河南尹的乃是东武亭侯钟繇,此人能名在外,张太守陈兵司隶,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 贾诩迟疑而道。 “钟繇?此人是否已投靠曹操?” 刘琦开口问起,心头已开始回忆这位大佬的事迹来。 曹操封魏王,钟繇是相国,曹魏建立,他位列三公。 而且还是一代书法名家,精通篆、隶、行、草多种书体,楷书的开山鼻祖,与书圣王羲之并称‘钟王’。 可惜早期经历,自己只记得他当过司隶校尉,除此之外就记不清了,更不知道钟繇竟然就镇守河南尹。 “回郎君,张太守未提起钟繇,诩也不知,要不诩书信一封问问南阳可否知晓?” “不用问,我准备一番,亲自领兵前往司隶一趟。” 刘琦起身走向屋内。 无论钟繇有没有投靠曹操,他都要去一趟司隶,能招降更好,不能招降也要在司隶占下一块地盘。 没有比现在更好插手司隶的机会,只要在司隶占下一片地方,自己和凉州并州之地也算有了通道,再想获取战马也会更加容易。 “郎君,那是否还要张太守先打出……郎君英明,诩现在就去准备!” 贾诩说到一半,立刻明白过来。 郎君打出为张杨报仇的旗号,便是声援眭固,曹孟德就不得不防备荆州出兵,调往河内的兵马就会减少。 若是万一兵力太少灭不了眭固,就能拖住曹操进占司隶的步伐,荆州便大有施展之机。 刘琦回头望望已出门而去的贾诩。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回到屋内。 黄月英和袁倩、吕绮玲二女已然一起到了大堂中。 “夫君可是又要外出征战了?” 黄月英上前几步微笑问道。 “抱歉,你们刚来,我却要走了。” 刘琦眼中带着几分歉然看着三人。 “夫君可勿要这么说,君为国征战,妾身与两位妹妹自会在家中会夫君祈福,恭祝夫君诸事皆顺,平安归来。” 黄月英揖手下拜。 “恭祝夫君诸事皆顺,平安归来。” 吕绮玲和袁倩二人也是盈盈而礼。 “好。” 刘琦看着神色坚定的二女,轻笑点头,转身走向院儿内。 魏延早已牵过马来,十数骑飞奔出门,往郡守府方向而去。 三女追出门外,看着街上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依依不舍回头。 “呜呜——” 不多时。 寿春城内,响起悠长的号角之声。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曹操很不爽 豫州。 汝南郡汝阴县衙后宅,县令朱贵正悠闲喝着小酒,怀中还有一个新纳的小妾可以上下其手,好不自在。 “县尊,大事不妙,荆州军攻过来了!” 院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大喊,一道人影闯进后院。 哐当! 上好的铜壶落地的声音。 “荆州军打来了?!” 朱贵顾不得生气惊慌站起,怀中毫无防备的小妾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 “下……下去!” 没有心情怜香惜玉的朱贵踢了一脚小妾,看向来人:“王县尉,荆州军有多少人?” “有数千骑兵正向县城而来,身后还有多少步卒尚未知晓……” 王姓县尉看着衣衫凌乱告退的小妾,眼中一丝嫉恨闪过,耐下性子禀报。 “数千骑兵,荆州军大举攻至,为何前线没有示警消息传来?” 朱贵来回踱着步子半晌,望向来人:“王县尉,你可有何退敌之策?” “县尊,不知荆州军从何处出的兵啊,更不知有多少人,属下能做的也只能紧闭城门,让县卒民壮上城墙待命。” 王姓县尉镇定神色道了一句,试探而道:“县尊,你要不速速出城前往郡府禀报,属下替你阻拦一阵?” “不,不可!弃城而走是重罪,侥幸不死也会脱层皮,何况荆州军有大队骑兵,城内马匹不足,逃出城去也会被荆州军追上,本县不擅骑马你又不是不知!” 朱贵当即否决了出城退往郡治的想法,眉头皱起,异样瞧了一眼自己这位县尉,大步向门外走去:“王县尉,随我上城头一观。” 如今朝廷和荆州水火不容,扬州数郡也皆被荆州所占。 可汝阴县不算汝南边县,距离庐江需要两三日马程,距离九江更要四五日。 前方皆有慎县等边县都未传来警示消息,荆州军突然出现在汝阴县下,让他一时慌了神。 不过现在,他好似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唯!” 王姓县尉颔首低眉躬身而道,跟随着朱贵出门,心中大叹一声可惜。 城墙上,数百名县卒紧张而望,登城的大半民壮则是趴在城垛旁,看着城外地里长势喜人的庄稼,祈祷着城外正在渡颍水的荆州军不要踩踏。 “见过县尊!” 看见朱贵和县尉一上到了城墙,原本坐在地上歇息的兵卒民壮纷纷起身行礼。 朱贵站到城门楼前看了一眼城外,眼神瞟跟随自己前来之人:“王县尉,这便是你说的荆州军要攻我县城?” “县尊,属下也不知道啊,荆州军方才气势汹汹而来,属下还以为他们要攻城呢……” 王姓县尉低下头慌忙辩解。 “快,速派人出城!” “出城?县……县尊你要投降荆州?” “放屁!派信使出城禀报郡里,荆州军当着我等之面渡颍水,所图必然巨大,提醒曹司空早做准备!” 朱贵瞪着王姓县尉怒道,眼底尽是不屑之色。 就这等蠢材,也想谋害于我? “唯……” 王姓县尉连忙下了城墙。 城外。 刘琦和徐庶、刘晔二人立在河滩之上。 身旁是正在渡河的四千荆州骑兵,眼前则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 “郎君,我等经豫州直接抄近道赶往司隶,恐怕再过几日消息传至许都,曹孟德就会睡不着了。” 徐庶随意拈起一片草叶,绕了几圈丢入河中。 “睡不着归睡不着,但是郎君,曹孟德有天子在手,有人冒主杀上也要投奔于他,这大义之名终究不可小觑啊。” 本望着汝阴县城的刘晔回过头,带着些许忧色说道。 只率几千骑卒,这么大摇大摆从别人眼皮子底下经过,虽然他知道这是郎君有意为之,但他还是想提醒郎君这是冒险之举。 “是不可小觑,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让袁大将军来得及支援眭固,司隶的水更浑,我等才好摸鱼啊。” 刘琦笑吟吟而道。 徐庶不由大笑:“哈哈,若袁绍真的出兵,只怕这位曹司空不仅睡不着,还会头痛欲裂……” 头痛欲裂? 刘琦不由一笑,遥望许都方向。 老曹啊,不知道你的风涎之症,急起来会不会犯。 …… 而此时千里之外颍川郡,他口中的老曹也在望着许都。 准确来说,是许都内城。 刚刚才下朝的他,风涎倒是未犯,却异常不爽。 是他把天子从洛阳那断壁残垣中迎了过来,还把原本的许县县城,改成了只供天子和妃嫔居住的内城。 自己又费心费力建造了一个外城出来,供迁出的民众还有朝廷百官居住。 如今这许县内外城兼备,已经有故都长安洛阳之风。 天下诸侯虽各自为政,可莫不以许都为尊,每年的朝贡从未断缺。 可这位当了四年皇帝的天子,对他不但没有感激,猜忌却越来越重,放任董承、种辑那几个老不死与自己作对! 他让陈昱表孙伯符为扬州牧、晋刘勋为大司徒的奏章,早已放在天子桌案,然而却如泥牛入海一般,到现在还未见回复。 正当他思索怎么敲打一下那位天子之时,车架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曹操放下窗帘,回头目视前方凝声问道。 “回主公,郭军师来了。” 许褚浑厚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哦?奉孝来了。” 曹操从内打开车门,看见郭嘉已爬上车架,他脸上的寒意渐散,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意,起身迎道:“奉孝快进来,这么匆匆来见,可是有喜事要告知于我?” “回主公,大喜,从刘琦那里得到的火药,已被我等仿制出来,威力比起荆州原物随略有不如,但已足堪使用。” 郭嘉抓起车内的冰块在脸上抹了一把,大笑而道。 自从带着火药桶和刘勋回来,他就开始着手火药之事。 召集数百工匠分析其中材料配比,亲手施为不再少数,不可谓不卖力,终于让他把火药配了出来。 “好!若我军也有火药,又何需惧刘琦此子,奉孝,选一批可靠之人,迅速掌握火药使用之法。” 曹操闻言大喜过望,拉住郭嘉的手欣喜而道。 听到此话,他脸上的不悦已然一扫而空,这的确是个可以扬眉吐气的东西。 “谨遵主公之意,待回到府中,嘉就着人与主公演示一番。” “甚好!杨丑携张杨头颅率河内投奔于我,那眭固竟敢杀他投袁本初?!不杀之难解我心头之恨!” “主公无需恼怒,眭固不过一武夫耳,遣一员大将即可平定。” 郭嘉随口而道,又凝神望向曹操:“就怕荆州和冀州插手此事,那可就麻烦了……” “河内毗邻冀、并二州,袁本初定然不会坐视,可荆州……刘琦尚在九江,江东还有孙策,他还要插手司隶之事?” 曹操思虑片刻,眼中浮出一抹怀疑之色看向郭嘉。 坐下的马车忽然又停下了。 郭嘉推门欲问,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而来。 “仲德,公达,奉孝制出了火药前来报喜,你们可是有喜事要报于我?” 曹操笑问来人。 “还好奉孝先报了喜,主公,我等是来报忧的。” 荀攸苦笑看了程昱一眼,关上车门。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连横之计 , 司空府议事大堂内。 四人席地而坐,婢女侍从奉上饴糖冰水瓜果之后,立刻退了下去。 “公达,仲德,发生了何事,莫不是真如奉孝所说,荆州掺和了司隶之事?” 曹操也不多言,开门见山问到二人。 “原来奉孝已然猜到,那我等也不担心主公震怒了。” 程昱脸上惊讶闪过,敛颜看向曹操道:“主公,刘琦大张旗鼓,让南阳张绣陈兵河南尹,打着为张杨报仇的名义插手河内之事。 自己则从九江领骑兵赶往南阳,走的却是我豫州境内,沿途各县无不向汝南告急,汝南郡守府也传来急报,让主公早做防备。” “奉孝,你猜那刘琦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准啊。” 曹操闻声扭头,带着几分无奈望着郭嘉。 却见郭嘉不慌不忙端起装有饴糖的碟子,往自己的杯盏里拨了少许,神色如常道:“嘉早就说过,刘琦或可为主公最大之敌,而且我等对其却一无所知,敌暗我明,自然难防。” “据汝南信中所报,荆州骑兵约在四千人左右,各地县府皆不敢拦,刘琦如入无人之境。” 程昱又道了一句,忧心忡忡。 让刘琦这么肆无忌惮在豫州走一趟,对朝廷士气的打击无疑极大。 “看来张绣果然是彻底投靠了荆州,那贾文和……” 曹操叹到一半,闭口不言,眼中各种神色皆有。 那张绣本该投的是自己才对,贾文和也该为自己所用。 可惜因为自己一时动了色心,现在都没了…… 郭嘉三人自是无人敢接话。 主公这冲动的这一次,付出的代价可谓旷古烁今,尤其是长子曹昂、亲卫统领典韦身死,主公现在想起来还时不时抹泪呢,谁又敢在此时多置喙半句。 “公达,你又有何事禀报?” 曹操瞧见三人神色,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问向荀攸。 “回主公,江东传来消息,孙伯符大败,丢丹阳郡,周瑜周公瑾被俘,江东只剩两郡之地了。” 荀攸一声轻叹,拱手禀道。 “孙策也败了?!这是何时之事?” 曹操惊讶起身。 郭嘉喝着冰镇糖水的手也停下了,脸上终于多了分凝重之色。 “月余之前。” 荀攸如实答道。 这消息着实来的有些晚了。 不过想想江东细作传达消息的必经之路,都在刘琦和臧霸控制之下,能把消息传回来属实不易,他也没什么过多可以苛责的。 “怪不得刘琦敢放手掺和司隶之事……” 程昱思索了片刻,激动进言道:“主公,表孙策为扬州牧之事不能再拖了,此时若孙策覆灭,后果不堪设想啊。” “仲德放心,明日无论如何,我也会让天子赐下诏书!” 曹操眼中厉色一闪即逝,目光扫过二人道:“公达,仲德,你们今日就去先去见文若,满伯宁等人,陈述利害,让他们明日勿要阻挠我等。” “唯。” 深知事情轻重的二人也不多言,行礼告退。 江东若亡。 大江以南之地只会尽归荆州之手。 虽然还有个交州,但那那种时候,它又怎敢反抗荆州大军? 南有刘琦,北有袁绍,两者还互为盟友,被挤压在中间、仅占两郡之地的朝廷就有累卵之威。 现在赶紧把这道诏书送给江东,虽起不了大用,但至少能给孙策大义之名,稳定军心,再能拖住刘琦一段时日。 荀攸和程昱离去,堂内只剩下二人。 “主公,嘉是否也去朝中任职?” 郭嘉带着几分歉意看向曹操。 荀攸程昱等人在朝中皆有官职,唯有他自认为是个闲散性子,不愿受朝堂上的拘束,拒绝了曹操任命,只担任了司空府军师祭酒。 现在看到曹操这般作难,顿时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奉孝何需如此?我也只是不想让文若等人误会而已,朝堂上不缺你一个议郎。” 曹操摆手笑道,端起早已不冰的冰水,轻轻抿了一口:“世人皆道我挟天子以令诸侯,殊不知我曹操此生之志,唯大汉征西将军耳,奈何国家残破,诸侯并起。我迎天子入许,受封司空也只为征讨逆贼,所服之地,皆树大汉旌旗,可天子视我如仇寇,我总不能再伤贤士之心。” “主公用心良苦。” 郭嘉揖手一礼,再道:“嘉以为司隶之地,主公绝不能再让。” “奉孝有何奇计速速道来。” 曹操听闻郭嘉之言大喜。 一般这位谋臣如此说话,就代表着已经有所定计。 “主公明日可再请一道圣旨,拜东武亭候钟繇为九卿,领司隶校尉,另外遣一大将击眭固,剿抚并举,若能抢在刘琦之前,司隶即可传檄而定。” 郭嘉坚定而道。 事到如今。 不能再让刘琦继续坐大,已是他的第一想法。 “请一道圣旨无妨,不过奉孝,若是不能抢在刘琦之前又为之奈何?” 曹操接着再问。 明日终归是要狠狠逼迫天子一次,多请一张圣旨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使者便继续西行,直至凉州,征西将军马腾马寿成,镇西将军韩遂韩文约皆可为主公援军。” “他们怎甘为吾所用?” “主公不要忘了,使者若是不能抢在刘琦之前,司隶多半已为刘琦袁绍所得,他们若得司隶,安知不会再谋凉州?而朝廷与凉州联系已被切断,对马腾韩遂二人再无威胁,他们又岂会想不通其中利害?” 郭嘉口若悬河,娓娓道来。 曹操已是听的喜上眉梢,若不是郭嘉提醒,他还真未想到凉州也可为朝廷援兵。 “奉孝似乎还忘了一地,益州牧刘季玉和荆州亦有大仇,我等亦可与之结好,共谋荆州。” 曹操忽然一笑,提醒郭嘉。 荆州牧刘表拍人策反前益州牧刘焉几个部将造反一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主公所言极是,益州也可为主公所用。” 郭嘉似是方才想明白过来笑言道。 “既然如此,那便需要一个好信使了,不知奉孝以为,何人最为合适?” 曹操微微敛起笑意,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此计由嘉提出,嘉自然最为合适!” 郭嘉当仁不让道。 “不可!此事绝不能由奉孝你亲为!” 曹操一口否决,上次郭嘉去江东,他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这次当然不行。 “那嘉便举荐一人,杨修杨德祖!”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杨德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杨修杨德祖? 曹操在脑海里搜寻起这个名字来,毫无疑问他记得,且印象非常深刻。 倒不是只因为杨修,而是因为杨修的身世。 弘农杨氏,四世三公! 杨修的高祖父杨震、太祖父杨秉、祖父杨赐、父亲杨彪历任太尉,家门和汝南袁氏旗鼓相当。 而他的母亲,正是汝南袁氏之女。 所以真论起出身显赫来,杨修恐怕是当今天下独一份。 他想不深刻都不行。 不过此子倒也未辱没了家门,天资聪慧,学识渊博。 十七岁举孝廉,二十二岁入朝为郎中,如今已有三载。 “奉孝,杨德祖才能我自无疑虑,可他是杨氏独子,让他持节远入西垂,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还会适得其反……” 曹操眉宇中带着几分忧色望向郭嘉。 杨氏门生故吏遍布,杨修若真出了事,他少不了被杨家责难的同时,恐怕也会被天下人攻讦嫉妒贤良。 眼下强敌环伺,内部若再不稳。 这就给了袁绍、刘琦等人一个绝佳的发难借口。 “从许都西行凉州之路遥遥万里,主公打算派多少人护送天使西行?” 郭嘉问了一句。 “奉孝此言又是何意?” 曹操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此次赴凉州,他是希望尽快把自己结好的意思传达给马腾韩遂,人数自然是越少越快。 听郭嘉这意思,怎么好似还要派大军护送呢。 “主公,许都前去河南尹不过数百里,尚且太平,只需数十人足以往返,可过了河南尹,司隶诸如弘农、京兆尹、冯翊扶风之地,战乱频生,匪患遍地,天使护卫太少不举旗帜,若是贼寇截了天使又该如何?” 郭嘉不紧不慢接着问道。 “自然是追究当地……” 曹操一句‘追究当地府吏罪责’还未说完,立刻闭上了嘴。 这不是逼着他们降于荆州或是冀州么? “主公,天使若往凉州,除了联合马腾韩遂,还有在沿路各郡宣扬朝廷威严,更需大张旗鼓。” “大张旗鼓?奉孝,若是派大军护送,且不说其中耗费颇多,行动迟缓必然会被刘琦和袁绍所堵截啊……” 曹操有些难以置信望着自己这位谋臣,这么简单的道理郭嘉不可能想不明白。 “主公,嘉所言大张旗鼓,可并非说要大军相随,百余人亦可大张旗鼓,杨德祖过了河南尹便是弘农郡,以弘农杨氏威望,司隶各郡官吏必然会派兵相护,又何需主公劳心费力?” 郭嘉滔滔不绝,自信而道。 这便是四世三公的名声! 不仅主公这个大汉司空需要忌惮,地方官吏更要忌惮。 人家只要一句话,天下便有无数人站出来指责你的不是。 无论你是否有意无意,是对是错。 名声只要坏了,不管你投往何处,只要这天下还是士人天下,你就永远无出头之日。 “奉孝之言……这杨德祖一人可低千军万马!” 曹操渐渐有点明白过味来,看向门外:“来人,去杨府把杨郎中请到府上来!” “主公,此事当为拜托的好,还是嘉亲去一趟杨府,说服杨氏父子。” 郭嘉起身,主动请缨道。 “那便有劳奉孝了。” “为主公分忧乃分内之事,嘉告退。” …… 许都东街。 杨府。 一个身穿常服的老者,正将一捆捆卷牍翻开,晾晒在了烈阳之下。 这时。 门外一个年青俊逸的郎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本线装成册的书籍,看向老者道:“阿翁,儿近日在市集上捡了两本书籍,煞是有趣,阿翁你可否要来一观?” “是何书籍?” 老者看了一眼儿子手中之物,转身走进屋内,不一会便领着两大捆卷牍走了出来,健步如飞。 “一册是五经解读,另一侧则是关于荆州星象之事。” 年轻郎君举起手中两册书籍,嬉笑而道。 “荆州?” 老者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卷牍走了过来:“传闻刘景升这些年在荆州兴建学校,广修礼学,莫不是他着人编撰而成的书册?” “哈哈,阿翁见微知著,孩儿佩服。” 年青郎君把手中的书册递了过去。 老者看着书面上‘五经章句后定’和‘荆州星占’几字,微笑着打开翻了几页,片刻之后赞许点头道:“刘景什还是做了些实事的,简单明了,即便初习之人也可快速明辨释义。” “不错,比如这句‘静言庸违,象恭滔天,注为:花言巧语,阳奉阴违,貌似恭敬,实则对上天轻慢不敬’,极为合适。” 年青郎君也笑了。 “那我儿倒是还可以再看看。” 老者说着,便要把书册递给自家儿子:“星占之术,阿翁不感兴趣,你若有意,看看倒也无妨。” “阿翁,孩儿对星占也无兴趣,只是其中有趣之处,阿翁两本书册翻开即可有所体会。” 年青郎君却未伸手接过,笑望老者道。 嗯? 看着似有深意的儿子,老者将两本书册都翻开,摊于手上。 太阳之下,连书页切割后边缘的绒絮都看的清清楚楚。 仔细比对之后,再抬眼疑惑看向年青郎君。 “阿翁,你将两本书中字体比较一番再看。” 眼见父亲还未发现其中要处,年青郎君不禁又提醒道。 老者闻声知意,将两本书大半重叠,比较起前两行字体来。 转眼间。 老者瞳孔瞪的老大,抬眼看向儿子。 “父亲想必是发现了,这两册书的字体一模一样。” 年青郎君敛起笑意,眼中也多了几分震惊道:“而且全书笔记工整,毫无错字修改痕迹,绝非人力所能为之。” “我儿是说,这书册并非人力抄录,而是犹如印章一般,直接盖了上去?” 老者明白过来,又拿起其中一本多翻了几页。 果然如同自家儿子所说,书中没有添加漏字改字的痕迹,也无人力抄书时久后手腕酸疼的潦草感。 “阿翁印章这个引喻极妙,孩儿一时都为想到。可惜我问那店铺主人,他也只是看此物新奇才带了这两本回来,不知所用方法为何,若是有机会,孩儿倒是想亲自去荆州游历一番了……” 年青郎君带着几分向往看向南地。 “修儿,你既入朝堂,当思君报国,游历荆州之事,还是等哪日天子降旨于荆州,你再请命前去不迟。” 老者面露谨色道了一句。 门外。 只见府中管事快步而来禀报道:“家主,司空府郭祭酒前来拜访,家主与郎君见是不见?” “郭奉孝,他来作甚?” 年青郎君回望老者。 “快快有情。” 老者吩咐了一句,看向自家儿子道:“不管来府上何意,现在你我都无需得罪的好。”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条件 父子二人随管事一起走出后院。 正门一位身材略显单薄年青男子,立刻上前行礼道:“司空府祭酒郭嘉拜见杨太常,杨郎中。” “郭祭酒光临寒舍,我父子二人有失远迎,请!” 杨彪让开道路,伸手有请道。 杨修望了望郭嘉,手上两本书也未来得及放下,让到一旁。 “二位请。” “不知郭祭酒前来府上,有何贵干?” 三人一同前往正堂路上,杨修直言不讳问道。 建安元年。 曹操迎天子入许,父亲杨彪被免职。 次年袁术谋反,曹操又以母亲是袁术是姑妈为由,再讲父亲下狱严刑拷问,若不是荀彧荀文若和孔融孔文举代父求情,父亲还不知要收到怎样的折磨呢。 直到去年才又入朝,官拜九卿之一的太常一职。 这两件事后,让他对曹司空着实无啥好感,恨屋及乌,对曹操府上来人自然也无多少客气之举。 “修儿不得无礼!” 杨彪训斥了一句,再向郭嘉赔罪道:“郭祭酒,对不住。” “杨太常无需多礼。” 郭嘉丝毫不以为意回礼再道:“其实嘉此次前来贵府,是特意来请杨郎中相助。” “请我相助?我杨修不过一个小小的郎中,跑断腿估计也无郭祭酒说句话好使,有何事能帮上郭祭酒的?” 杨修停下步子,转身似笑非笑盯着郭嘉道,眼中多了几分玩味之色。 杨彪正欲发怒。 郭嘉已伸手止住,向杨修躬身揖手:“今大汉有累卵之危,倒悬之急,嘉代曹司空恳请杨郎中出手相助。” 杨修看着郑重其事的郭嘉,一时有些愣神。 “郭祭酒还请进屋详谈。” 杨彪目中也多了凝重之色再度有请。 对这位郭祭酒的性格他也听闻一些,虽有些放荡不羁,但绝不会拿那位曹司空的名誉开玩笑。 进入屋内,吩咐家仆关上房门。 杨彪才又再度问起:“郭祭酒,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就变得如此危急?” “杨太常和杨郎中可知晓那荆州刘琦刘伯威?” 郭嘉问到二人。 杨修和杨彪对视一眼点头。 荆州最近风头正盛,几乎都与刘景什这位长子有关,即便朝中得不到什么消息。 但从贩夫商贾口中,他们也听到了不少。 “杨丑杀河内太守张杨欲投于朝廷,刘伯威打着为张杨复仇之名进军司隶,太常与郎中可知刘伯威之心?” 郭嘉只说这一句,便看向杨氏父子。 “为张杨复仇也能算理理由?刘伯威这分明是要自立!” 杨修惊声而起。 杨彪神色依旧淡然,只不过额头前的皱纹多了一道褶子。 自从被曹操以谋反之罪下狱后,他便知道汉室衰微已成必然。 曹操迎天子入许,臣权凌驾于皇权之上,朝廷威严再度削弱。 看清许都局势的各地州牧郡守们,除了名义上的朝贡,对朝廷几无一丝敬畏之心。 只是他们汉朝老臣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天子早日成年,曹操能还权于天子,让汉室能继续延续下去。 可现在荆州刘琦也有自立之心,河北袁绍只怕更会按捺不住。 天子对曹操作用越来越小,那离汉室覆灭也不会再远了。 “不错,杨郎中只怕还不知道,扬州六郡四郡已入荆州之手,剩下两郡之地也岌岌可危,若任由刘琦在占司隶,刘琦便是另一个袁本初。” 郭嘉继续说道。 “郭祭酒不妨直言,需要我儿做何?” 杨彪已定了定心神,出声问道。 “司空希望杨郎中能前往河南尹为使,劝钟繇为侍中,受任司隶校尉,若刘琦已先降钟繇,望郎中直入凉州,说服马腾韩遂等人共抗荆州。” 郭嘉将司空府中定计全盘托出,拱手再拜等待回复。 “修儿,你愿去吗?” 杨彪看向自己这位儿子,眼中神色复杂,又带着一丝希冀。 杨家世代忠烈,只要汉家尚存一日,他杨家义不容辞。 可哪位父亲又愿意,让自己儿子做这种稍不注意就会丧命之事呢? 他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了杨修。 杨修回头看向杨彪,展颜一笑道:“阿翁,孩儿愿走这一趟。” “好,不愧是我儿!” 杨彪欣慰一笑,儿子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嘉待司空谢过杨郎中。” 郭嘉惊喜抬头。 “郭祭酒你莫要谢的太早,修也是有条件的。” 杨修扭头看着郭嘉,拱了拱手。 “杨郎中请说。” 郭嘉神色凛然,认真望向杨修。 “其一,修必行必会竭尽全力完成司空嘱托,不过,若修竭力而未能完成,有人替我作证,祭酒需保证司空不能怪罪于修还有杨氏。” “这个自然,杨郎君请说第二个。” “其二,也是最后一天,若修完成嘱托,修想游历天下一段时日,祭酒需保证司空不得阻拦。” “这个也无问题,嘉已性命担保。” “既然如此,修何时可以启程?” 两个条件说完,杨修轻松问道。 “明日司空向天子请旨下来,郎中即可启程,越快越好。” 郭嘉也不拖沓,说完再度看向两人:“太常,杨郎君,明日请旨司空或可言语过激,还请二位不要阻拦司空。” 这也算是让二人有个心理准备。 “郭祭酒……” 杨彪有些激动起来,这所谓‘言语过激’显然就是要用强迫手段,他这个汉朝老臣又怎么能忍。 不过这次,他话也没有说完,便被儿子杨修轻轻使了个眼色。 “郭祭酒放心,明日我与父亲自然省得。” 杨修平静而道。 “既然如此,嘉先告辞,时间紧迫,也就不打扰郎中这两日闲暇了。” 郭嘉笑着起身告辞。 杨氏父子起身送至门口,看着郭嘉上了马车离去, 杨彪低声问起:“修儿,曹孟德要对天子无礼,你劝我不发一言是为何意?” “阿翁以为,明日进言能阻止曹孟德否?” 杨修反问道。 “应该是不起作用的……” 杨彪叹了气,似又有些不甘:“可我等也不能就这般不闻不问,看着天子受辱。” “阿翁,恕我直言,此时不言对天子更好,可惜有人是劝不住的,所以,你不言对我杨家来说,最好。” 正文 第一百章 逼宫 五更时分。 许都皇宫。 承光殿。 大汉天子刘协在几名官宦宫女的随侍下走进大殿,看着朝堂的诸位公卿,今日都格外顺眼。 因为昨日他在国舅车骑将军董承、越骑校尉种籍等几位朝臣相助之下,拒绝了司空曹操欲立太仆刘勋为司徒的提议。 刘勋当初被曹操提拔为太仆,对这个他都没听过几次之人,他也只知刘勋当过太守,还是个武人,一介武夫当个掌车驾的太仆,他忍了。 一个九卿而已,给了也就给了,谁让他如今寄人篱下呢。 但是这次,曹操又奏请刘勋为司徒,这让他心内顿时火冒三丈。 那可是司徒,位列三公之一,有教化天下黎民之责,是大汉朝的脸面。 刘勋一个武夫怎堪为之! 所以他终于反抗了一次。 而司空曹操也似乎被他的强硬一时给惊住了,竟然没有反驳,这让他感受到了皇权的威严所在。 “诸位爱卿有何事启奏?” 刘协跪坐在桌案前,看着堂下手持朝笏的众臣问道。 “陛下,臣奏请讨逆将军孙策领扬州牧,太仆刘勋为司徒之事,不知陛下可有定计?” 曹操出列拱手行礼,肃然而问。 在他身后不远的刘勋,此时脸上已尽是喜意,眸中兴奋之色闪烁。 来到许都数月,没了兵权的日子他现在也习惯了,晋为九卿对他而言已经是光耀门楣,更别说今日即将受封三公,名留青史。 “曹卿,朕昨日已然说过,司徒非德高望重者不能胜任,刘卿任太仆不过数月,怎可如此之快晋司徒?讨逆将军孙策伐逆贼袁术有功,可领扬州牧。” 刘协看着今日分外严肃的曹操,心中顿时一紧,方才的意气风发也消散了不少。 他心知是这位曹司空要找回昨日受损的面子。 一点儿不服软看来今日是行不通了。 “陛下,刘太守起事反正,反抗袁术归顺朝廷,又为我大汉带来火药此等利器,实乃大功,不加以重赏,有伤忠臣之心啊。” 曹操再进两步,盯着刘协缓缓而道。 对刘勋这位千斤买来的马骨,他现在是万万不可弃的,还要为马腾、韩遂等做个好榜样呢。 “曹孟德!陛下已应你封孙策为扬州牧,刘勋才德又何堪为大汉司徒?你如此苦苦相逼,可是要以下犯上?!” 有人站了出来大声指责道。 正是刘协宠妃董贵人的父亲,当今国舅车骑将军董承。 “董车骑之言,恕攸不敢苟同,刘太仆举孝廉出身,历任县长、太守、太仆,才德因在任尚短,未能显现,可也未有失德之举,举义兵,反袁术,投归于朝廷,更当为天下楷模,为何不能任司徒之职?” 文官行列又有人出列,尚书令荀攸拱手望着董承道。 “荀尚书令所言极是!” 程昱也出列禀道:“陛下,选贤任能当看其功劳而并非在任长短,否则天下贤士又怎敢投效于朝廷呢?臣恳请陛下晋刘太仆为司徒,当为天下表率!” “荀公达、陈仲德,你们……你们!” 车骑将军董承一看出列二人,脸上激愤之色涌现,指着二人欲骂,一道声音已然盖过了他。 “臣满宠附议,恳请陛下晋刘太仆为司徒,为天下表率!” “臣等附议,恳请陛下晋刘太仆为司徒,为天下表率!” 随着廷尉满宠出列。 朝堂的上的各部官吏已然呼啦啦站出来一大片。 还有人并未说话,却也站了出来。 “这……朕……朕……” 朝堂桌案前。 刘协放眼望去,朝堂出列之人已占十之七八,他有些慌了。 一句话连道几遍也未说出口,求救般看向车骑将军董承、越骑校尉种籍几位心腹。 仿佛回到初来许县时那担心受怕的日子,满堂文武,皆是曹党中人。 董承看到眼前此景,目光也不由望向尚未出列二十余位朝臣,侍中荀彧,太常杨彪等皆在此列。 只不过此时。 这二人都低着头,面上虽流露不忍之色,却是闭口不言。 “一派胡言!尔等读儒家之学,为汉臣,食汉禄,不知‘君君臣臣’之忠义,今日却随曹贼胁迫天子,行犯上之举,吾羞于与尔等为伍,今日唯愿一死,报天子之恩!” 人群中。 忽有人高声出列,走到大殿之前,指着朝堂诸公大骂,最后指着曹操鼻子怒极大笑:“曹贼!今我吴硕虽死矣,必在地下看你何时来陪我!哈哈哈……” 放肆大笑回荡在朝堂之上。 众朝臣一时皆有些愣神。 唯有曹操静静看着眼前之人,眼神眯了眯吩咐堂外:“来人,把此人叉出去,既然他求一死,便随了他的意,枭首示众!” “喏!” 堂外数名等候的羽林卫大步而近,领头者却是曹操亲卫统领许褚。 皇宫之中卫戍军队皆是曹营之人,自然对曹操唯命是从。 “陛下,臣吴硕不能为你尽忠了……” 吴硕立刻转身朝着天子一拜,尚未跪地,就被羽林卫拖了出去。 没过多久。 一声惨叫让的堂内众臣心神一颤。 许褚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走了进来,殷红的鲜血滴在朝堂之上。 不少未见过此等场面的朝臣,已然扭面干呕了起来。 天子刘协脸色已然煞白,毫无一丝血色。 “陛下,议郎吴硕辱骂当朝司空,以下犯上,此例不可开,臣不得已将其斩首,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微臣。” 曹操面无表情走到刘协桌案前,伸出手来,摸向装有印玺的盒子。 刘协的手下意识动了一下想护住,可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任由曹操接开了盒盖,从怀中取出三份帛书,拿起印玺盖了上去。 回过神来的车骑将军董承正要上前阻拦,却被身后一人死死拽住。 “多谢陛下体谅臣之苦心,这圣旨臣自会代陛 下宣达,臣告退。” 曹操说完,也不等刘协应允,回头向朝堂之外走去。 堂下众人大半也随曹操而去,还留下的众朝抬起头互相望了望,冲天子拜了一拜,也随之而去。 留下刘协和董承几人立在堂内,眼中愤怒和仇恨交织相错,怔怔出神。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血书 “仲康,即日起宫中羽林卫、把守宫门者必须皆是军中三年之上,族籍知根知底的老卒,此事由你负责!” “伯宁,将宫中小黄门、宫女再清查一遍,凡长安洛阳随侍者、来历不明者一律处死!” 曹操面若寒霜上着马车下令。 许褚和满宠连忙拱手而应。 既然今日已与天子撕开脸面,那也无需再手下留情,宫中必须全是忠于曹氏之人。 “还有后宫!” 曹操忽然停下步子再度叮嘱道。 “唯。” 满宠重重点头。 …… 皇宫。 景福殿内。 一个身穿纱衣的美丽女子,正在铜镜前梳着妆容,两个宫女前后忙来忙去。 她姓董名宛,车骑将军董承之女,去年入宫成为天子妃嫔,受封贵人。 “贵人,这盒胭脂太适合你了,不知是何地进贡而来,等下此再送来,奴婢一定替你好好问问。” 宫女看着女子脸上的妆容赞道。 “是么?!” 女子听到赞美之话,脸上笑靥如花,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取出两盒崭新的胭脂递给宫女:“送到隔壁殿去,问问伏家姊姊是否需要。” “唯。” 另一宫女接过胭脂,行礼之后匆匆望殿外跑去。 “贵人,你与皇后真的很亲近呢。” 宫女惊叹而道。 董宛闻声看向宫女,敛言正色道:“你是新来的?何时入宫的。” “回贵人……奴婢上月……才入宫。” 看到董宛脸色变化,宫女吓了一跳,慌忙退后行礼战战兢兢回道。 “上月?怪不得这么怕我,起身吧,就是吓吓你而已。” 董宛莞尔一笑,天真烂漫。 她虽已做了两年嫔妃,可如今也还不到十七而已。 “啊?” 宫女愣了一下才起身。 “这宫中只有我和皇后两个后妃,陛下平日不在皇后殿中,便是在我这里,我们又无需争宠,关系自然亲近,平日也多以姐妹相称了。” 董宛小声说道,语气中却是止不住的喜意。 她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也不知这硕大的后宫为何只有她们两个嫔妃,但是这种不用争宠的感觉让她无比惬意。 “贵人,贵人,陛下来了,还有董国舅相伴呢,你快出门迎接一下。” 方才出门的宫女又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董宛连忙起身走出房间,只见天子刘协和父亲董承果然是一起过来。 只不过天子却是由两个小黄门扶着走了过来。 “臣妾参见陛下。” 董宛忙屈身一礼。 “国舅莫要离开朕!” 刘协却是理也未理她,失魂落魄喊了董承一句。 “陛下放心,臣不走,臣定会陪着陛下。” 董承应承了一句,这才看向有些发愣的女儿,顾不得行什么君臣之礼说道:“陛下惊吓过度,速将陛下送入房中,让你婢女去传令送些热水过来,陛下要沐浴。” “你们快去!” 董宛连忙吩咐身旁宫女。 “唯!” 宫女离开,两个小黄门将刘协扶入董宛屋内,放在榻上立于一旁。 “你们去门外侯着,关上房门。” 董宛下令。 董承则是冲两人拱拱手:“待陛下安定下来后,我自会离去!” 两名小黄门对视了一眼,向着董宛行礼后,走出门外关上了房门。 董承悄悄过去看了一眼,冲着榻上的刘协招招手。 刘协立刻恢复如常,不复方才呆滞模样。 “陛下?!” 董宛震惊开口。 却被刘协一把捂住了嘴,做出噤声模样,她立刻安静下来。 “国舅,你说有要事与我商议,不知所谓何事?” 刘协看着悄悄走过来的董承,把声音压到最低问道。 “陛下,曹操今日之举,比起那粱冀又有何区别?臣恳请陛下赐臣一道诏书,让臣召集忠勇之士诛杀此寮!” 董承跪地恳切道,眼中老泪纵横。 今日在朝堂之上他想阻止曹操,却被种籍死死拉住。 告诉他即使他今日上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多死一个人。 只有他们活着,天子才有重掌大权的可能,他才忍住了上前的冲动,脑海里苦苦思索着破局之法。 “国舅,朝堂哪还有什么忠勇之士,除了你和种校尉,就是被曹操杀了,连杨彪杨文先现在都闭口不言,朕还能依靠谁?” 刘琦一声轻叹,满脸苦涩。 今日的朝堂除了让他恐惧,剩下的也就以后寒心了。 那位议郎吴硕算是忠勇之士,可惜死的太快太过凄惨,他却无能为力。 “陛下,今日我观殿上最后离去之人,还有偏将军王子伏、昭信将军吴子兰,他们二人对汉室尚有忠义之心,手中皆掌数百兵权,若陛下赐下诏书,臣定会尽力说服他们。” 董承目中流露出坚定之色。 他正是看到这二人之后,才冒险以求见女儿为名,让刘协同意他来此。 “可区区数百人又有何用?曹操用以看守皇宫的心腹,就不下数千人之多,斩杀曹贼几无可能……” 刘协颇为失望道。 “陛下,你可还记得去岁对臣妾说过,你认了一位皇叔,还被封为豫州牧,这位刘皇叔可否依为外援?” 董宛插嘴说道,脸色微红。 去年刘协跟她说起这位皇叔时格外高兴,她也是由衷感受到了刘协心中的喜悦,那夜蜡烛都晚熄了半刻钟。 “皇叔!” “刘备刘玄德!” 刘协和董承同时出口,眼中多了抹光亮。 不错! 这位皇叔还在外征战呢。 若是能让他也加入进来,此事就又多了几分胜算。 “陛下,听闻刘玄德如今在兖州讨伐逆贼袁术,麾下兵马应当不少,若我等能设计诛杀曹操,固守皇宫,让刘玄德埋伏于城外勤王,或大事真的可成!” 董承兴奋而道。 若有外援,他说服吴子兰、王子伏也多了几成把握。 “好!与其坐以待,不如拼死一搏!” 刘协终于下定决心,看向董宛:“卿此处可有笔墨?” “陛下,臣妾这里怎会常备笔墨?现在臣妾也不好吩咐他人取来啊。” 董宛努努嘴,瞧向门外。 她本就是聪慧之人,又听了这么久,也有些明白她这位陛下当前境遇如何了。 父亲如此小心翼翼,就是防备着门外那两人。 “那可如何是好?” 反应过来的刘协一时也有些瞪眼。 董宛起身找出一块白绢来,倒掉胭脂盒内还剩大半的胭脂,咬破自己手指将血滴入其中望着刘协:“陛下,血书!”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衣带诏 刘协看着胭脂盒中滴落的血迹,眼中痛苦挣扎之色浮现。 自己堂堂大汉天子,诏书竟然要用宠妃的鲜血来书写?! “陛下,顾不得这些了,还请陛下尽快写下诏书!” 董承小心瞄了一眼门口回头小声催促,佯装涕泪四泣高喊道:“陛下勿要气坏了龙体!” 刘协顺势将桌案上的杯碟推至地上。 在案上铺开白绢,伸出手指蘸着胭脂盒中的鲜血,迅速在白绢上写划起来。 看着白卷上渐多的血字,因疼痛而蹙紧眉头的董贵人嘴角却多了几分笑意,这可能就是她唯一能为这位天子夫君所做之事了吧…… “国舅,爱妃,朕写好了。” 刘协拿起白绢,检查一遍并无不妥之后,盖上私印,望向董承和董贵人。 “好,陛下,臣这就先行离去了。” 董承回头接过诏书,塞入怀中就出门。 “阿翁且慢,连小黄门都是曹司空之人,你如此这般装着血诏又如何出得了宫门?” 董宛眼明手快拉住董承的袖口,指了指门外。 “不错,国舅,爱妃言之有理。” 刘协也反应过来叫住董承。 他们都敢在朝堂上杀人了,搜自己这位岳父的身,恐怕也没什么不敢的。 若是这份召集众人再被曹操发现,那可是一切都完了。 “女儿,你以为为父当如何做?” 董承转身急问。 董宛扫过父亲一身宽大的绛红色官袍,灵机一动道:“还请父亲暂且将腰带解下,女儿将诏书缝于父亲腰带之中,即使遇到小黄门搜查,也不会多注意此处。” 刘协和董承闻言立刻低头看去。 眼下正值盛夏,官服也尚且单薄,衣襟和袖口内的夹囊定是宫卫重点搜查对象,必然藏不住东西。 而这条夹层衣带,缝合一片白绢进去也看不出任何变化,更无人想到。 “好!” 董承也不做犹豫,解下腰间衣带让董宛拿去施为,自己则站到门前探听屋外状况。 董宛拿出剪刀,从下方裁开了父亲衣带上的缝线,将白绢整整齐齐叠好,塞入其中。 “贵人要的浴桶,热水,花瓣都可曾准备好?” “回中监,都取来了。” “那就快点送去,咱家还要侍候陛下呢!” “喏……” 门外传来一阵太监宫女的忙碌声。 董承不禁又回头看了看尚在缝合衣带的女儿,目光焦急地搓了搓手,也不敢多加催促。 “满廷尉有令,宫中出了贼子,守住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喏!” 屋外再度响起铠甲碰撞和士卒整齐的脚步声。 却是将董承和刘协二人险些惊的魂飞魄散。 “女儿,可曾缝好?” 董承终于忍不住回头催促了一句,刘协更是着急走了宠妃身旁。 “好了。” 董宛起身,忙用牙齿咬断线头,将腰带递给董承。 董承系好腰带,对刘协使了个眼色,拉开房门道:“陛下保重身体,臣告退。” 门外。 两名小黄门看着出来的董承,忙探头看了一眼屋内。 天子刘协已然平静下来躺在榻上,董贵人正在一旁侍候。 董承拉上房门,冷眼瞧着两个官宦,转身离去。 刚走出没多远,十数名士卒正排成两列跑了进来,最后走进门的正是满宠。 “宠见过董车骑,不知董车骑为何在此?” 满宠上下打量了一眼董承,拱手一礼,颇感意外道。 “天子有恙,老夫随侍而来。” 董承冲屋内拱拱手,斜眼睨着满宠:“倒是满廷尉,无天子之命擅闯后宫,难道不怕天子责罚嘛?” “董车骑,在下听闻宫中发生了盗窃之事,奉曹司空之命搜查宫内,并非擅闯,还请董车骑配合我等行事。” “怎么,满廷尉是怀疑老夫行了贼子之事?!” “董车骑勿要如此看宠,宠也是奉命行事,任何人不得例外,谁让董车骑此刻正好在宫中呢。” 满宠回视着董承,吩咐左右:“来啊,帮还董车骑一个清白。” 四名如狼似虎兵卒扑上前去,两人一左一右制住董承,两人开始在董承身上摸索起来。 “满伯宁!你敢如此羞辱老夫!” 被士卒翻过衣袖、身上方寸之地都没有放过的董承愤怒大吼。 “董车骑,宠方才也说了,奉命行事,任何人不得例外!” 满宠浑不在意道。 三年前他还是许县县令的时候,连四世三公的太尉杨彪都大刑伺候过,还在乎你这个车骑将军。 “回廷尉,未发现可疑之物!” 两名兵卒最后将董承鞋履都捏了一遍,站起身来恭敬禀道。 “嗯。” 满宠拱手笑道:“董车骑,这样不就好了嘛,误会解除,还请董车骑即刻出宫,莫要再引起什么误会才好。” 几名兵卒立刻放开董承退到一旁。 “哼!” 董承冷哼一声,甩甩衣袖瞪着满宠向殿外走去。 满宠看着董承离去的背影,向两个小黄门招手道:“天子可有离开过你们视线?” “禀廷尉,天子进门之时,冷汗淋漓,董贵人说要亲自服侍天子,把我等训斥出门,奴婢二人约有半刻钟都守在门外,一步也没往他处啊。” 两名官宦慌忙走了过来,谄媚而道。 这位满廷尉凶名在外,素有‘酷吏’之名,宫内宫外就没有不怕的。 “半刻钟?” 满宠望着董贵人寝殿,眉头微蹙:“可听到屋内有什么动静?” “陛下很生气,摔了果盘杯叠,董车骑和董贵人都劝着呢。” “知道了,拉出去各打十杖,给他们涨个记性,再让天子离开你们的视线,下次就五十杖!” “廷尉饶命!” 两名官宦脸色一垮,连声求饶。 满宠毫不理会,已迈起步子往前走了几步。 “人都死哪去了?!朕要的热水呢,朕要和贵人沐浴更衣!” “陛下不要!” 寝殿内传来刘协的怒吼和董贵人的尖叫,伴随着衣衫撕裂的声音。 白日宣淫? 满宠眸中闪过几丝异样的不屑,停下脚步,看着院门处被拦下的宫女近侍们挥了挥手,转身往院外走去。 看到天子这个模样,他可以先去向曹司空汇报了。 “让他们把东西送过去。” “喏!”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不忘杀刘备的郭嘉 司空府。 曹操派人把盖了印玺的诏书送到刘勋府上,设宴招待众人之时,满宠也赶了回来。 “主公,车骑将军董承进宫见了天子,而且和天子单独相处过半刻钟,多亏主公心细,宠拦住了正要出宫的董承,命卫士看着搜身的,并未有何发现。” 满宠自觉入席笑言道。 “没有发现就好,多半是天子一时气忿,找他这位岳丈大人诉诉苦水罢了。” 曹操和程昱等人也不由笑了起来。 和天子彻底撕破脸皮,有利有弊,但总体来说,利还是大于弊的。 今日之后,朝堂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声音,司空府大权独揽,许多事不用拿到朝堂商议,效率自然更高。 对忠于曹氏之人更是如此,他们也不用担心这位司空大人哪日心血来潮,要还权于君上,他们陷入不尴不尬的境地。 “不错,宠从后宫出来之时,这位陛下正要拿董贵人出气呢。” “拿董贵人撒气?那正好,最后这位天子永远都呆在后宫之内,咱们再给他找十个八个后妃也无妨!” “就是,只要他听从大兄吩咐,让他干啥干啥,别说十个八个,八十个洪也愿意帮他找!” 一众曹氏心腹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大声谈论着,堂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原本还带有几分笑意的郭嘉,此时却放下了杯子,敛起笑容望向隔壁桌案的荀攸,却见荀攸也刚好扭面向他看来。 “公达兄,嘉对这位天子所知甚少,依你之见,天子是否已失去理智到这种地步?” “看来奉孝也察觉到了,天子自幼都是名师教导,应该做不出此等荒唐之事,尤其还是见过国舅董承之后,反倒让攸觉得哪里不对。” 荀攸想了片刻,望着郭嘉认真而道,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意。 “呵呵,不愧是在祸乱中长大的天子,方法随有些稚嫩,心机却一点儿未少,咱们需找个机会提醒主公勿要放松警惕才是。” 郭嘉深邃的目光扫过堂内欢腾的众人,和荀攸互敬了一杯。 数个时辰的欢宴过去。 微醺的众人皆拱手请辞,唯有郭嘉和荀攸端坐于席上尚未离去。 “奉孝,公达,你二人为何还不离去?莫不是想今夜留宿于司空府?” 曹操带着几分醉意疑惑看着两人,随即大笑道:“正好,今夜我们三人抵足而眠。” “主公,嘉与公达兄留在此处,的确是想留宿于司空府,唯恐过不了几日就见不到主公了,这司空府便要灰飞烟灭啊。” 郭嘉拱手笑呵呵说到,神色轻松自然。 “奉孝为何咒我,此言何意?” 曹操愣了一下,瞪着通红的双眼望着郭嘉。 旁边的荀攸看着二人,心中却隐隐腾起一丝说不清是赞赏还是佩服之意。 敢这么对主公进行劝谏,而且主公还丝毫不会生气的,恐怕只有这位放浪形骸的郭嘉郭奉孝了! “主公不妨在认真想想。” 郭嘉自顾自端起酒杯,又呷了一口,就这样直勾勾盯着曹操。 曹操被盯的心中发毛,用劲在自己的络腮胡须上捋了一下,强打精神思索起来。 半晌之后。 忽然抬起头再次瞪着郭嘉,只不过此次眼中已多了几分清明:“奉孝是言,满伯宁对我说了谎?!” “主公,满伯宁此人性厉且直,又非天子之人,说谎对他又有何益?” 郭嘉摇头反驳道。 听到郭嘉否认,曹操眼中的怀疑狠厉之色顿时消散大半。 满宠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之人,要是站到了天子那边,他不仅要发狂,最少也得诛满家三族。 “主公,伯宁执法严明,有能而长于谋略,攸以为伯宁可为一军之将,对主公说谎一事,他应该是做不来的。” 荀攸也出言为满宠作证道。 “公达,奉孝,你们是说伯宁被董承和天子骗了?!” 曹操猛然醒悟过来,背后已多了一层白毛汗,原本几分酒意也在此时彻底清醒。 今日实在太过顺利,顺利的让他都有些麻痹大意。 这位天子可是在董卓手下过数年,什么场面他没见过,又怎会被吓的这等地步。 “不错,嘉和公达兄皆以为,天子和董承必然有过密谋,不过所谋为何不得而知。” 郭嘉肯定而道。 曹操面色大变喊向门外:“来人,去把车骑将军给我抓……” “主公不可!从董车骑出宫至现在已有大半日,董承是聪明人,必然已将信物转移,此时抓人不仅得不到任何证据,还会让天下人以为主公是在排除异己!” 荀攸忙叫住曹操,制止他想做之事。 今日虽说在宫内也杀了个议郎,但是知道的人不多。 即使传出来,都不知会演化成几个传言,只要稍微引导一下百姓,吴硕以下犯上死有余辜,百姓就会念在主公对他们庇护的份上跟着一起骂。 可董承不行。 他不仅是国舅,还是车骑将军,有开府建衙之权,到车骑将军府内抓人干戈巨大,必然会被众多百姓看到。 “那你等说说我还怎么办?” 曹操无奈坐下。 “攸窃以为主公可将计就计,明面之上放松警惕,暗中监视董承及其党羽,乘其放松警惕之时,拿下铁证便可一网打尽。” 荀攸不卑不亢起身禀报。 “嘉附议!” 郭嘉也站起身来,神色炯然望向曹操:“主公,嘉又要提醒你防备一人,他是当今天子皇叔,手中兵权在握,且不是久居人下之辈,如今在兖州截击袁术,是否让子孝将军把他先控制起来?” “奉孝还是没忘了杀刘玄德,据子孝说,刘备截击袁术尚且卖力,暂时还是不要为难他吧。” 曹操笑了一下,拒绝了郭嘉这不知是第几次的请求,接着道:“封孙策为扬州牧的诏书还未送走,不如奉孝去一趟兖州,将圣旨交给子孝,让他派人经徐州前往江东,比走荆州安全,你也可趁机看看那位刘皇叔真如你说的这般?” 刘备贤名天下皆知,要是能将他收为部下,面子里子都有。 更重要的是,只要收服了刘备,还怕那位关羽关云长不为自己所用? 奉孝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还是让你亲自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吧。 “嘉领命。” 郭嘉毫不犹豫答到。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刘琦这竖子可恨 , 太阳初升。 今日的许都南门,注定不会有太多喧嚣。 辰时刚过,这里就已经被无数军卒戒严,数辆马车跟随着三百余骑卒缓缓而至。 “奉孝,德祖,今你等远离,身负重任,操敬你二人一杯。” 曹操从马车上取下早已备好酒水,斟满酒樽递给二人。 “谢主公!” “多谢司空。” 郭嘉和杨修接过铜樽一饮而尽,行礼告退各自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城,一东一西飞驰而去。 曹操则在荀攸的陪同下,缓缓上了城墙,轻声问道:“公达,你说我让奉孝前去协助子孝,可否一举消灭袁术?” “主公,袁公路躲入泰山,手上尚有万余锐卒,依山据守,若不等其军粮耗尽,恐怕一时难以覆灭,不过奉孝素有奇谋,或许能想出奇计逼袁公路下山吧。” 荀攸目望东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几日前,看到兖州留守将军曹仁给这位主公的来信。 他才知道袁术已被曹仁和刘备截在了泰山郡,但是袁术手下兵将颇为勇悍,一举突出重围扎进了泰山之中。 待曹仁和刘备赶到,袁术已然依托山势做好防备,他和刘备攻了数次不克,又担心青州袁谭偷袭后方,只好暂且放弃攻山,看住袁术。 “也只好如此了……” 曹操微微点头,脑海中不禁想起一个人来。 他本有机会慢慢剿灭吕布,把袁术手下仅存的精锐诱出城消耗殆尽,再一举拿下寿春。 可就是因为此人横插一杠子,到手的徐州飞了不说,自己还损兵折将。 最可气的是,被此人吓跑的袁公路,还带着残存的精锐跑到自己治下占山为王,他一时还没有办法。 “刘琦这竖子可恨!” 许都城墙上,响起一声经久不绝的恼怒叹息。 …… “阿嚏!” “也不知道是谁在骂我……” 沅水河畔。 刘琦揉了揉鼻子,望向身后正在渡河的骑兵,烈日下眼神已然有些麻木。 这里是汝南郡堰县。 他大致记得这是在后世河南境内,但真不知道河南有这么多河流。 什么颍水、澺水、汝水都渡过了。 已经跨了好几个县,没想到还是要渡河。 而且听说距离此地不远还有涤水,前面还有滍水和一条他叫不上名字的水…… “郎君,河边风大,你不妨到避风处暂避一逼。” 黄忠牵着战马从河岸走来,看着用袖口遮挡眼帘眺望的刘琦说道。 “汉升放心,我无碍,你可知此处距河南尹还有多远?” 刘琦扭头看向来人笑道。 这次领着骑兵前往河南尹,他只带了黄忠一员大将。 这位老将汉桓帝建和元年生人,如今已五十有二,却依旧神采奕奕,能挽三石强弓。 即使在这烈阳下身着皮甲,也不见头上有多少汗水,让他不佩服都不行。 “此处距离河南尹雒阳还有五百余里,距离南阳郡边县堵阳还有不到三百里。” “汉升你怎知晓的如此清楚?” “郎君,末将本就是南阳郡堵阳县人,年轻时为学武艺也吃了不少苦头,有些地方还是去过的。” “原来如此。”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起来,徐庶和刘晔还在后军压阵。 已经过河的兵卒,在各自官长的带领下靠着树荫躲避烈阳。 “伍长,俺去茅草围子中解个手。” 一位面色有些苍白的兵卒,走到靠在树上的老卒面前讪讪说道。 “唐大,咋个又是你嘞,你莫不是病了?要是病了早些跟钱都伯说,郎君可是让咱们带了个医匠。” 靠在树上叼着一根茅草的老卒皱了皱眉头。 这小子半天已经去拉三趟了,是有些不太正常。 “伍长,俺没事,就是有些闹肚子而已,挺两天就过去了。” 唐大忙摆了摆手拒绝道。 虽然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也感觉到有些不对,但是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他还是决定再挺挺。 可不敢让伍长找来医匠,万一闹大了赶不上队伍把自己留在这里,那可就真抓瞎了,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那行吧,小三子,你陪唐大去一趟。” “好嘞。” 老卒喊到不远处一个精干的小卒。 看着二人进了芦苇荡子,又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 他也不想为些许小事搞得动静太大,影响行军他可担待不起。 “伍长,俺也有些不舒服,这两天脑袋昏昏沉沉的,你要不和钱都伯说说,让医匠来看看?” 又一名兵卒擦着大汗淋漓的额头,抬头看看烈日,对着老卒叫嚷起来。 “你也不舒服?” 老卒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说话之人,犹豫着要不要上报。 芦苇荡子里。 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喊。 “伍长!不好了!唐大昏过去了!” 一个小卒冲了出来着急忙慌道。 “来两个人,去把唐大扶出来,我去上报都伯!” 老卒吐掉口中茅草,向着人群那头冲了过去。 本坐在原地的骑兵军卒们,也因为这声叫喊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听有人说好像是闹肚子闹坏了,要不就是被这日头晒旸了……” “你还别说,我好像也有点窜稀,不敢跟伍长说呢。” “等待会医匠来了问问他,还好郎君英明,军中带的有医匠。” 骚动的人群随即又安静下来。 对这位郎君行军到哪,都不忘带医匠这回事,他们无疑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不一会儿。 一个挂着药箱的医匠,在老卒和一名身穿皮甲的将校陪伴下,匆匆赶了过来,老远就喊了一句:“先把他扶到阴凉处,掰开他的嘴。” 把唐大抬出来的兵卒连忙照做。 医匠随即跪地,检查着倒地士卒的舌苔,翻看了片刻,面色渐渐凝重。 “齐医匠,可曾检查出来是何病症?” 跟随而来的将校也蹲下了身子,看着神色有些不对医匠询问道。 “高都伯,这症状不……不像是中暑,倒是和我见过的一例病症有……有点像……” 医匠脸色有点发白,磕磕绊绊说了起来。 “啥病症,你可急死我了,快些说!” 钱都伯不耐烦催促道。 医匠看了看四周,小声凑到钱都伯耳边:“瘟……瘟疫……”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瘟疫 , “瘟疫?!” 钱都伯瞳孔一缩,声音都提高了八十度,往后一蹦三尺。 “钱都伯不能乱说啊,我只说症状有点像而已,没说是瘟疫,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脑袋也别想要了!” 齐姓医匠跟着跳了起来,连忙要去堵前都尉的嘴,声色都惊的有些破音。 这话说出去要是引起军中慌乱哗变,他俩的脑袋绝对要搬家。 钱都伯这时也反应过来,忙捂住自己的嘴,却发现周围已静悄悄一片。 两人惊慌四顾,却发现周围的兵卒已然站了起来,惊恐瞪着二人缓缓后退。 方才说自己闹肚子的兵卒也想后退,却被身旁的同僚死死盯住,有人手已经摸向腰间的刀柄。 “都不要慌乱!齐医匠只是说有些像而已……大家不……不要担心……” 钱都伯摊开双手想要向众人解释,可因为惊慌话都说不斟酌的他,又怎会让别人相信。 士兵们面路恐惧之色继续告退,想要逃离此地,压抑的气氛,让周围的战马都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瘟疫。 意味着什么所有人无比清楚。 他们有的人可能没见过,但也在代代相传的老人口中,听过这谈之色变的东西。 只需要一刻火星,这场因惊恐引发的哗变在所难免。 “尔等这是要作何?!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不知是不是瘟疫的病症么,你等比大都督还要金贵?!” 一个声若洪钟的嗓门传入众人耳中,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听到‘大都督’二字,军卒们稍稍镇定下来,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让开一条道路。 刘琦和黄忠冷颜肃目走了进来。 “参见大都督!” “小人……小人参见大都督。” 钱都伯和齐姓医匠连忙跪下,额头上汗滴簌簌落,一人更是抖若筛糠。 “你二人抬起头来,你可有姓名?” 刘琦盯着医匠开口问道。 “回大都督,小人齐明。” 听到刘琦话语中并无多少怒意,齐姓医匠心神缓了缓,平心静气回道。 “好,齐医匠,树下那人症状何样?” “回大都督,唐大有便溺之状,舌红赤,苔厚,并非暑热之症。” “就此等阳明之症,也被你当做瘟疫以讹传讹,险些引起军中哗变,你可知罪?” 刘琦面色一沉,厉声质问。 “回……回大都督,小人只会医外伤,这内病之症小人实在不擅长啊,大都督饶命……” 齐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声求饶道。 刘琦瞥了齐姓医匠一眼,开口道:“你可识得知母、石膏、炙甘草、粳米四物?” “这个小人知晓!” 齐明回完,一时有些愣神。 这四味药材虽不是稀罕玩意儿,但这位大都督未免也懂的太多了些。 钱都伯和一众士卒也惊呆了,不过此刻却已彻底放下心来。 刚刚听到对岸骚动,渡过河来的徐庶和刘晔更是面面相觑。 “起身吧,就让这位都伯带人护送你去镇上采买,熬成白虎汤让大家服用,买不回来你们就以死谢罪!” 刘琦冷然道。 “谢大都督不杀之恩,我等这就前去附近村落购买。” 钱都伯和齐明连忙拜谢告退。 刘琦转身看向军阵:“诸位,这阳明之症虽未有瘟疫那般可怕,也有汤药可以医治,但一时并非能保证所有人服下汤药,众军听令!” “喏!” 众兵卒此时已皆是面带景仰之色,自是无所不应。 这位刘郎君绝非大都督那么简单,这是此刻他们共同的想法。 “所有人以干净衣裳,割下一半蒙住口鼻,但凡有出现异样症状者,速告知于官长报备!” “不得直接饮用河中之水,放于大锅之内烧开在饮!” “如有便溺,挖坑十寸以下填埋!” “自我开始,违令者定斩不赦!” 刘琦下完四道军令,扭头看向黄忠:“汉升,传令众军,调头向堵阳县撤退,我等不去河南尹了,你亲自去后军压阵,务必将我军令告知每一人!” “喏!” 黄忠迅速转身离去。 围拢军卒中的官长,也开始呵斥众人回到原地。 刘琦走到边上徐庶和刘晔身旁,小声吩咐:“元直,你亲自去通传堵阳县令,让他做好接应准备,不得声张,不听令者,你可先斩后奏!另再告知襄阳,让他们发告示,寻找一位叫张机张仲景的人!” “喏!” 徐庶重重看了一眼刘琦,行礼退去。 而刘晔此时,好像也有点听明白过来。 这位郎君对所开出的药方似乎没有万全把握。 “郎君,那你所说这白虎汤,若是……” 刘晔没敢说完,郎君这汤药若是不能医症,只会起更大的乱子。 “子扬放心,这白虎汤可治军中部分疫病,但我不敢保证所有人病症皆是如此。” 刘琦听出刘晔话中之意,出言宽慰道:“即使无病服下,这汤药也只会清凉解热,反而对人体有益。” 他也不曾想过,自己小时候吃过的中药,竟然会在此时帮下自己大忙。 那名叫唐大的士卒所患之症确是阳明症,以那四味中药煎制而成的白虎汤,也的确是治疗阳明症的良方。 可据那位老中医所说,阳明症只是伤寒论中记载的六种伤寒之症其中一种罢了。 “郎君是说,这还是瘟疫……” 刘晔悄然望了一眼左右,脸色骤然一变。 “我也不知,但我只能尽力让军卒不会哗变,距离南阳不到三百里而已,但愿在此之前不要出大乱子吧……” 刘琦拍着刘晔肩膀轻声道:“还请子扬务必保密!” “郎君放心!晔这就去协助黄将军!” 刘晔拱手离去。 刘琦一时也有些心烦意乱,计划终究不如变化。 军中出了疫病,自己前往河南尹的日子又要推迟。 更让他担忧的是,万一疫病真有所加重,他若找不到那位原主,恐怕对整个荆州都会是一场灾难…… “郎君。” 已经用白沙蒙住的魏延伸出手来,递给刘琦一截干净的布条。 刘琦伸手接过扎住口鼻。 虽说这可能聊胜于无,但有一片防护总比完全没有强。 军号声悠扬响起,荆州军再度开拔。 目标。 堵阳县城。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三更) , 南阳郡堵阳县城西三十里。 何家村。 村子里见不到一个身穿百姓服饰的村名,反倒是有不少衙役口鼻扎着白巾在忙忙碌碌。 “徐军师,郎君今日就应该要到了吧。” 村口处。 一位身穿县令官服的中年男子眺望着远方,眼中带着几分欣喜和惊羡扭头,望向身旁手按剑柄之人。 这位徐庶徐元直比他还小几岁,却已是荆州大都督亲信,让他高不可攀的人物。 而他自吁也是才德兼备,可如今而立之年,也不过被刘荆州辟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 “郎君昨日派来信使,今日定然会到,多谢李县令特意找出这么一个村子,供以大军驻扎,庶定会在郎君面前为李县令请功。” 徐庶回头望着眼前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堵阳县令拱手道。 他进入府衙说明来意,这位李县尊便立刻起身相迎,事事以他为主,各种要求无所不应。 甚至还找到这样一个废弃的村子,命衙役加以修缮,提供给即将到来的荆州骑兵居住,避免引起百姓恐慌。 这一切作为都让他异常满意。 “那便多谢徐军师了,何家村早已废弃,百姓早已去宛城做了何家的佃户和护卫,能拱郎君大军入住,也算此地祖上积德。” 李姓县令揖手一礼。 他做了这么多,等的就是这句话,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成。 接下来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李县令,大都督让寻的张机张仲景,你确定就在南阳?” “徐军师放心,张机早年被举为孝廉,可他不愿为官,行走天下研习医术,南阳何人不知?他每次回到涅阳,寻他求医者甚众,我堵阳县亦有之,军师以军中染疫所请,他必然会来。” “那庶便放心了……” 徐庶望着村外眼睛一亮,指向远方:“李县令,大都督到了,我等上去迎接。” “徐军师请!” 李姓县令带着几分忐忑看向远处。 一支人约数千的骑兵渐渐走至。 领头之人是两个青年郎君,还有一位老将,军容虽整,但明显可以看出士气不高。 “庶拜见郎君。” “南阳郡堵阳县令李严参见大都督。” 两人撇下护卫迎上前去,参拜行礼。 “起来吧。” 刘琦随意抬了抬手招呼二人起身,有气无力:“元直,我交代之事你可否完成?” 这短短不到三百里路,他们整整走了七日,身心俱疲。 “回郎君,我与李县令早已在村子内备好军粮布匹,郎君要寻的张机张仲景,也由这位李县令派了向导前往涅阳县相迎。” 徐庶抱拳而答,毫不吝啬自己的举荐。 “张仲景就在涅阳老家?” 刘琦既惊且喜,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 路上虽不断煎白虎汤让军卒喝下,有人痊愈,但依旧病倒的士卒还有百余人,另外还有两人死去。 炎炎夏日,他们当然不可能带两具尸体前行,将二人烧成骨灰带了回来。 既然张仲景在南阳老家,那病倒的士卒应该是有指望了。 “正是,我等迎接的使者五日前就已经出发,这两日就应该到了,一切都托这位李县令之福。” 徐庶接着道。 第三次从这位心腹谋臣口中,听到对这位堵阳县令的举荐后。 刘琦终于扭头,看向这位年约三十许的堵阳县令李……严!!! “琦谢过李县令,不知李县令表字为何?” “回大都督,下官字正方……” 李严带着些许不安和疑惑回道,不知这位大都督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李严李正方,本督记下了,还请李县令回县城内定两方上好棺木,待张机到来时一起送来。” 刘琦回了一礼。 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位李县令就是蜀汉那位托孤大臣李严了。 这人早期履历,先在郡府中为官,然后就被老爹向救火队长一样调到各地做县令,却未做过大官,不知是看透了此人秉性还是为何。 李严此人能力是有,但性狭志狂,尤其私心过重,大到可拿国事要挟于人的那种。 投降刘备后,有和他人制定《蜀科》之功,也有率军平高定叛乱之勇。 可劝诸葛亮‘宜受九锡,进阶称王’的是他;诸葛亮北伐,明明是他粮草未送至,倒打一耙诬陷诸葛亮被贬为平民的也是他。 现在他还在南阳,自己该考虑考虑如何用好此人了…… “唯,下官这就去。” 李严快步转身,领着几名衙役奔向县城。 旁边的徐庶却是眼角微动。 他可是记得这位主公当初也是这么问魏延的,看起来更像是在确认身份。 可对这位他颇为看好的李县令,却无那种热忱。 “郎君,这位李县令……” “元直,李正方此人我另有他用,你不必为他多言。” 刘琦止住了徐庶想说之话,扭头下了命令:“传令,让将士们下马扎营,不得松懈!” “下马扎营!” 黄忠一声大喊。 荆州骑卒纷纷下马,满面疲色牵着马匹进入村内安顿下来。 …… 第二日。 李严带着两具棺木赶了回来,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风尘仆仆、年约五十上下的长者。 刘琦赶忙领着众人相迎。 长者却是冲众人匆匆一礼,急道:“在下便是张机,大都督,患病者在何处,可否现在带在下去看看。” “有劳张先生了,还请先生系上白巾遮住口鼻。” 刘琦拱手行礼,自有人取出一方白巾递给老者。 张仲景看着在场皆蒙口鼻的众人,只是疑惑一瞬便伸手接下,学着众人模样扎紧之后进入村内。 看着干净整洁的村子,早已隔离开来的病患营地,更是有单独的便溺之地,他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 “大都督军中有能人啊,若世人在疫病初发之时,都能做到此般,天下又岂会有大疫!” 张机半是赞叹半是感慨道了一句,扭头望望四周:“大都督,不知军中医匠何在,可否告知在下,这以布巾扎住口鼻,于防治疫病有何益?” “张先生,军中医匠尚在煎药不在此处,不过这布巾扎住口鼻防疫之理,琦就可以为先生解答,先生请随我来。” 刘琦走进旁边一座难以修葺茅屋,看着透过屋顶,照耀在地上斑驳的阳光,望向张仲景:“还请先生仔细看看这注日光。” “哦?” 张机凑上前去,跟随进屋的几人也凑了上去。 日光这东西见的多了,可如此这般细致观察,还真未有人在意过。 五六双眼睛盯着一道光柱,有人疑声问起:“这是……沙尘?” “为何我等平日并未发现……” 有人伸出手抓了一下,什么都没抓到,只见光柱内纷纷扰扰。 张仲景凝神望了半晌,惊喜回头望着刘琦大声道:“大都督,是何人发现此中之理,此人必为神医!” “额……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李严的用法 , 刘琦犹豫了瞬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吴又可的名字来,心中默默道了句抱歉。 作为世界上最早发现瘟疫可通过空气传播之人,吴又可开创了瘟疫学说的先河,撰写的《瘟疫论》更是领先西方二百余年。 但他此时不想说,万一这位张仲景听到吴又可的名字,满天下去寻这位一千多年后的人物,那他想让张仲景和华佗一内一外,发扬光大医学院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张仲景凝视着刘琦半晌,眸中的难以置信才渐渐散去,开口问道:“大都督如何发现这些……杂气亦可使人致疫?” “意外罢了,张先生可曾发现,当疫病出现之时,往往一片人皆已染上疫病,即使互不来往之家也会如此。琦也是在树下乘凉之时,看到树荫中透过的这些杂气有所感悟,此次得以证实属实侥幸。” 刘琦举例而道。 “如此说来,这方巾便是滤下杂气之物,隔绝疫病染症之源头。” “不错,理是此理,不过杂气之物实在过小,这方巾并不能完全隔绝,只能说有有一定用处吧。” “聊胜于无也比没有强,更何况知晓疫病杂气传播之理,我等总能给后人以警示,大都督功莫大焉,若能早些发现此理,我张家也不至于……” 张仲景叹息到一半,连忙致歉:“说远了,大都督,我等还是去看看染疫的兵卒吧。” “多谢张先生。” 刘琦伸手请道。 这位举孝廉的张神医,正是因为全家二百余口大半死于伤寒病下,才弃官从医潜心研究伤寒之症的诊治。 世上少了一个清吏张机,却多了一个流芳百世的医圣张仲景。 隔离病房内。 不少病倒的士卒,正在齐明和堵阳医匠的搀扶下服用汤药。 张仲景走到药罐旁,掀起面上的方巾闻了闻,皱眉抬头望向众医匠:“这白虎汤是何人开的方子?” 齐明正欲指向刘琦。 刘琦却已主动上前,对齐明使了道眼色开口:“张先生,这汤药乃是军中医匠配置,有些兵卒服下可愈,有些兵卒服用却不见好转,不知为何?” 在正主面前,他又怎敢暴露自己那点偷师而来的东西。 “大都督,这白虎汤虽有清热生津之效,但并非可治其他伤寒之症,士卒行军或有外感风寒,肺气失宣者,服之无用,此症宜用麻黄、桂枝、杏仁、甘草煎制麻黄汤饮下。” 张仲景急为刘琦解释道。 “那一切便有劳先生了。” 刘琦连忙行礼,又看向齐明:“齐医匠,今日起你便协助这位张先生诊治士卒,听从差遣。” “唯。” 齐明看到这位大都督眼中的寒芒,顿知其意,连忙应诺。 心知这黑锅,自己是背定了…… “大都督放心,张机定全力而为。” 张仲景抱拳应下,便走到染病士卒面前号脉诊治起来。 已没自己什么事的刘琦,只能带着亲卫走出房间。 在门外恭候的李严立刻上前:“大都督,这位张先生可有医症之法?” “正方,患病士卒由张先生诊治应是无碍,这里就交给你了,待将士们痊愈之后,我自会向襄阳禀报你的功绩,调你去襄阳任职。” 刘琦笑着对李严说道。 他已经想到使用这位李正方的正确方式了。 私心过重,让他手上无权就好。 在襄阳府堂上当一个有名无权的幕僚,给老爹提提建议总归还是可以的。 若是今后有所改变,再加启用也不迟。 “多谢大都督,严定不辱命!” 李严神色激动,行礼而拜,他终于有了接触荆州权利中心的机会。 “元直,告诉无碍的将士们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开拔前往河南尹。” 刘琦喊到不远处的徐庶。 对司隶之地,他还是不能放弃,哪怕去得晚一些,也要争取一下这染指被地的机会。 “大都督,严以为大都督无需如此这般匆忙,据严所知,襄阳陈军师已然先行前往司隶,去见吗司隶护军钟繇钟元常去了。” 看到急欲出兵的刘琦,李严再度禀了一句。 “陈军师?子方是说陈宫陈公台?” 刘琦一愣。 “正是,陈军师难道不曾禀报大都督?” 李严看着愣神的刘琦也有些发懵。 “郎君,庶知道了。” 走出没几步的徐庶,折返回来道:“陈公台恐怕也没想到,郎君会经豫州前往河南尹,就算通知郎君,信使已是前往九江,这才错过。” “若是公台已前往司隶,那我倒是放心不少,元直,我等还是明日出发,路上走慢些。” “喏!” 徐庶离去。 刘琦不由抬头望向司隶。 不知道这位性情刚直的陈军师有没有说服钟繇,就算没有,也要拖到自己到来才好。 …… 司隶校尉部。 河南尹。 雒阳城郡治府邸,正堂上正坐着两位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谈笑风生。 “元常兄,你以为这等清茶,比起那咸涩浓稠的茶汤如何?” “不错,别有一番风味,尤其在这夏日还能饮茶,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钟繇端起桌上的清茶呷饮了一口,伸手招呼对面所坐之人:“公台兄也请。” 今日陈宫讨要茶叶,他还一时有些奇怪。 这等天饮冰水都尚且嫌热,搬个火炉放到面前煮茶岂不是自讨苦吃。 不过现在,他闭嘴了。 这清茶一时入口有些喝不惯,可也比白水喝着有滋味些。 而且多喝几口之后,他反而有些适应这种味道了。 “那元常兄可知,这清茶饮用之法乃是出自我家郎君之手。” 陈宫也不客气,端起茶杯笑望着钟繇。 “这清茶之法也是出自那位刘郎君之手?” “这个也字,想必元常也注意到雒阳城内有人叫卖刘郎犁了,此犁本名曲辕犁,乃是我家郎君亲口所起,不过荆州百姓使用之后,叫以刘郎犁以感念我家郎君恩德。” “此犁真有那般好用?” 钟繇放下茶杯,神色微微动容。 “元常若是不信,不妨前往荆州一观?” 陈宫满饮一杯,扭头盯着钟繇,眼中精芒闪烁。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会面 , 钟繇回视陈宫,四目相对。 这位陈公台前来的目的,他自然一清二楚。 如今他以御史中丞、东武亭候身份坐镇河南尹,实掌郡守之权。 而且治下虎牢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关中门户之称! “公台,刘郎英名,我也有所耳闻,若繇投于荆州……” 钟繇刚刚开口,门外忽然匆匆奔来一人。 “钟君!” 进来管家模样之人看了一眼桌案前的陈宫,凑到钟繇耳前,小声禀报起来。 “他们现在何处?” 钟繇脸色微变,起身问道。 “就在城门口,让钟君前去迎接呢。” 管家又望了望陈宫,平声禀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钟繇吩咐了一句,复又坐下端起茶水灌了一口偏头:“宫台,恐怕我不能随你一起前往荆州了……” “元常兄,发生了何事?” 陈宫看着闻声变色的钟繇,奇怪开口问道。 “天子派来了使者,就在雒阳城门,让我前去迎接。” “天子来使?恐怕是曹孟德来使吧。” 陈宫嘴角浮起几分冷笑,随即看向钟繇道:“元常兄,当今天下何人不知,曹孟德名为大汉司空,实为汉贼,论起富庶、人力、武备,荆州有何弱于他曹孟德?更别提那曹孟德乃是刘郎手下败将。” “公台兄,曹孟德纵然不敌荆州,可繇族人和父母妻儿皆在颍川治下,钟家邬堡经不起大军攻伐啊。” 钟繇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 钟家是颍川名门,族口数百,若他今日投了荆州,保不准明日钟家就覆灭了。 陈宫眉头稍皱,随即爽朗笑道:“既然如此,元常就准备一番去迎接天使吧。” “多谢公台兄。” “元常无需客气,宫也要随你去见见那位朝廷来使呢。” 钟繇微怔行礼道:“繇入后堂换身官服,公台兄请便。” 陈宫拱手点头,又坐下倒了一杯清茶,自斟自饮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侍从左右望了一眼,小声道:“陈君,这里不安全了,要不在下护送你现在出府?” “不可,我来是替郎君招降钟繇,不是把他推向许都的,现在离去诚意全无,你我便是郎君的罪人。” 陈宫丝毫不慌,这是荆州给他的底气。 有张绣陈兵边境,还有襄阳刘使君的支持,他相信只要钟繇脑子不坏掉,就绝不敢为难于他。 跟随前去见天使,只要他能将朝廷的使者驳到无话可说,钟繇自然会选在荆州这边。 “可这位钟君都说了家人都在曹贼手上,他又怎会降于荆州?” “死中求活,那也等先看了朝廷来使再说,我等暂且拖住一段时日,希望郎君能早日赶来吧……” 陈宫看了一眼后堂。 后院内。 钟繇脚步匆忙,身后跟着的管家也是脸色难看,抓耳挠腮。 “家主,你真要投于朝廷,那荆州可是大军压境,就算拿下陈宫威胁荆州,恐怕他分量也不够啊……” 管家着急忙慌道。 张绣尽起南阳四万步骑,列于南阳与河南尹交界之处,看起来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兵赶来。 而河南尹呢。 董卓造逆时迁都长安,逼着百姓跟随前往,还一把火烧了雒阳,死于路上者不计其数。 即使已经过了好几年,雒阳虽也渐渐走出阴霾,可也没能恢复董卓乱政前的人数,眼下兵卒不过万余人,战马倒是有好几千匹。 全靠天子南归时,一路上李傕、郭汜等人紧追不舍,交战不断,雒阳境内的马匹,几乎都是在战事中收拢死去士卒的无主战马。 “你千万别做傻事,这我又如何不知?我等两边可都得罪不起。” 钟繇愁眉紧锁。 论实力,荆州更胜一筹显而易见。 那位曹司空当年气势汹汹下徐州,围吕布,攻袁术,可最终啥也没得到灰溜溜撤回了豫州。 徐州,还有扬州几个郡县,都落入荆州和新任徐州牧臧霸之手,事实足以说明一切。 可他家人皆在豫州颍川郡,若他投了荆州,以那位曹孟德屠徐州的秉性,他的族人和家人恐怕难以幸免。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过多久。 钟繇穿着一身御史中丞官服,出现在大堂之内笑道:“公台兄,我等这便前去迎接天使。” “好,这便出门。” 两人宛如老友一般走出门外,踏上同一辆马车,出城而去。 …… 雒阳城门外。 杨修坐在马车内,在这没人看到的地方,他脱下鞋履,宽松衣带,双手不断扇着轻风。 他知道当使者苦,可从未想到夏日的使者会这么苦。 “公明,待那位钟候来了,你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杨修拉开车帘,叫到车外之人。 这位名叫徐晃字公明的河东郡武将,是司空曹操派来保护他西行的将军。 同样,也是监视他是否有异心之人。 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杨君放心,末将定不敢忘。” 徐晃不苟言笑恭敬回道,可一转头看向城门,立刻敲打车窗小声言道:“杨君,有人从城内出来了,马车后跟着兵卒,不知是不是这位钟候。” 闻言。 刚刚脱下上衣的杨修,忙又裹上了衣服,整理仪容,正襟危坐于马车之内,等待着城内之人的到来。 “臣御史中丞钟繇,参见天使。” 钟繇下了马车,径直来到杨修马车前拱手拜道。 陈宫也跳下车来依靠在车前,斜睨着不远处那辆稍显豪华的马车。 “不必多礼,天子有诏令,迁御史中丞、东武亭候钟繇为侍中,代为司隶校尉,全权负责司隶之事。” 杨修在马车内喊完,探出身子下了马车,手上拿着一份帛书递给钟繇笑眯眯道:“钟校尉,这是诏书,接旨吧。” 这位钟繇钟元常,现在还能站在城外迎接自己,杨修心中多出那么一丢丢窃喜,荆州还在自己之后,自己很快便能回去了。 “刷!” 一道寒芒闪过。 杨修手中的帛书不翼而飞,被钉在了身后马车车辕上。 “什么人?” 徐晃大吼一声,护到杨修之前,警惕瞪着钟繇询问。 “徐公明,你还认得我否?” 陈宫悠悠开口。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在下书读的不少,你莫要骗我 徐晃定睛看向来人,厉声吼道:“陈公台,你为何会在这里?!” 在徐州和吕布打了一年多,对这位吕布麾下首席谋士他自然熟悉无比。 “你都能出现在这里,我又为何不可?” 陈宫立在原地,瞧着着徐晃冷笑道。 “某随杨郎中前来传旨。” 徐晃冲着许都方向拱了拱手,冷眼打量着陈宫:“倒是你,协助吕奉先对抗朝廷义师,竟然还敢出现在此处,看某且把你拿下!” 说罢。 手握长枪,一提马缰就要冲着陈宫冲来。 陈宫不慌不忙,挥手招呼身后:“放箭射马,先留他一条性命。” 十余名手持连弩的亲卫立刻上前,半蹲在地,举弩便射。 徐晃看到前方弩手,惊慌一摆马头,倒挂在战马一侧。 咻!咻!咻! 数十支羽箭射向徐晃胯下战马。 “唏律律!” 战马一声哀鸣。 徐晃连忙跳下马背,躲在倾倒的战马尸身之后。 半晌也未察觉到再有箭矢射来,他抬头而望,只见前方弩手已然站起身来,望着他和马尸哈哈大笑。 “将军!” 马车旁的亲卫们一看情况不对,急欲上前相救。 陈宫再度挥手,身后又奔出两排弩手,足足一百多人。 连弩的生产工坊就在襄阳,此次他带了两百余人前来河南尹,皆是他的护卫和州牧府亲卫,人人都有一具。 弩手们前排蹲地,后排站立。 虽然那些想要奔过来的骑兵距离他们只有二十余步,他们身前也没有矛阵,但他们丝毫不慌。 别说那只有几十名骑兵冲来,就算再多上一倍,他们也有把握在这二十步内把他们全部射翻在地。 手上的连弩一匣十五支弩箭,一人便可对付一名骑卒,何况他们有近两百人。 “不要过来!” 徐晃扫了一眼马尸上的五六十支弩箭,回头冲亲卫们厉声大吼。 他前来之时,主公就有所交代,如遇到荆州军,要防备荆州军手中火药武器,却未想到,荆州军手中弓弩竟然也如此可怖。 他胯下的战马也就冲了十步不到,那十余名弩手一人就射出了三支弩矢,而且不见他们上弦装箭。 自带箭匣的弩箭,今天他涨见识了,自然不能看着亲卫们白白送命。 “徐公明,今日我看在元常兄的面子上留你一命,你若再不识好歹,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你且回阵去罢。” 陈宫面带讥讽之色看着徐晃,眸中尽是不屑。 徐晃脸色异常难看,却无可奈何,只得讪讪回头而去。 他现在又如何不知,方才那些弩手们停手,只是得了陈宫的命令而已。 “钟校尉,这可是在你河南尹治下,就让这位公台先生当着你的面擅动刀兵,截杀朝廷天使,是不是太过于放肆了!” 马车旁。 回过神的来的杨修,看着狼狈归来的徐晃,质问起身旁的钟繇来。 “这……” 钟繇一脸苦涩。 这二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就刚才那种情况,他也来不及制止啊。 “敢问这位杨郎中,出身于哪个杨家?” 陈宫微微拱了拱手,盯着马车旁徐晃口中‘杨郎君’问道。 “公台兄,这位乃是弘农杨氏之后,太尉杨彪之子杨修。” 钟繇主动为陈宫介绍起来。 四年前。 车骑将军李傕欺压天子,他与尚书郎韩斌谋划天子出逃。 天子逃出长安时,太尉杨彪护送,这位杨修也跟随在侧。 他也因为此中功劳受封御史中丞,晋爵东武亭候。 所以今日杨修一下马车,他就认了出来,只可惜还未说上一句话,就有了方才这幕。 弘农杨氏?! 陈宫心中微震,脸上却是面不改色看着杨修:“杨郎中也是出身名门,为何如此这般混淆是非?元常兄不过是朝廷御史中丞而已,何时成了钟校尉,又何时掌管了司隶大权?” “钟校尉,家翁如今已经不是太尉了,任太常一职,还请钟校尉勿要叫错。” 杨修拱手对钟繇说了一句,扭头看向陈宫:“敢问公台先生,修何时有混淆是非之行?迁东武亭候为侍中,掌司隶校尉乃是天子旨意,公台先生是想指责在下叫错了吗?” “正是,天子册封元常兄为侍中,掌司隶之权,皆是出自你口而已,圣旨何在?” 陈宫哂笑着望向杨修。 “圣旨……圣旨自然在此!” 杨修扭身从马车上拔下箭矢,取下帛书高高举起晃了晃,瞪着陈宫道。 “哈哈哈……杨郎中,你说那是圣旨,在下书读的不少,你可莫要诓骗于我,古往今来,可曾有过尚未宣发便被箭射穿的圣旨?!” 陈宫放声大笑,睨着杨修再道:“如今天下纷扰,天子困于一隅,哪怕是杨郎中私刻印玺,自己写出来一份圣旨来,元常兄也无法找天子询问真假。再退一万步,就算你手上拿的真是圣旨,元常兄可有接旨?” “陈公台!这分明是你让人射穿的圣旨,还敢诬陷杨郎中,真是好不知耻!” 徐晃气急,手都摸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可看到陈宫身后手持怪弩的护卫,又打消了冲过去一剑砍死这位陈公台的想法,怒声谩骂道。 “徐公明!我方才也说了,你若再不知好歹,我不介意让明年今日成为你的祭日,举弩!” 陈宫寒下脸来。 若是平时他或许一笑了之,懒得做这些无意义的争辩。 不过此时,城头上还有那么多司隶兵卒看着,他现在是荆州使者与脸面,自然半句不能让! “哗啦!” 在他身后护卫方才放下的连弩,又齐刷刷举了起来。 徐晃梗着头死死瞪着陈宫,嘴上却也不再说话。 “公明,你且退下!” 杨修适时开口。 “喏!” 徐晃拱手退到杨修身后。 现在台阶有了,谁不下谁是傻子。 “钟中丞,接旨吧。” 杨修把手中帛书再次递到钟繇面前。 这次他学乖了。 将帛书卷了起来,攥的也更紧了些。 那位陈公台说的没错,圣旨若是无人接下,自然就是未生效的。 钟繇看着眼前的帛书,感受着背后锋芒在刺的目光。 他知道,站队的时候到了。 脑海内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天使,这圣旨繇本该接下,可是如今圣旨破损,繇若此时接下,将来天子怪罪下来,繇又如何担待的起?天使不妨在雒阳歇息几日,将此事禀报于许都,请示天子以做决断,如何?”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误解 , 钟繇恭敬无比。 徐晃心中却是大为不满,这位钟中丞分明有了他念,以此为借口不愿接旨。 不过这次他没敢说出口,只是看向杨修。 那个陈公台手下的弩还举着呢。 战死沙场他无惧,此乃武人荣耀。 可是想到自己要死在口舌之争上……那他还是情愿闭嘴,这种死法太窝囊,太丢人了些。 “中丞此言也在理,圣旨破损,确实当请示天子再做决定……那便麻烦中丞了。” 杨修低头沉吟一番,看向钟繇笑道。 “天使说笑了,些许小事,怎当得起麻烦二字。” 钟繇拱手行礼,回头对望着陈宫道:“公台兄。” “既然元常兄这般说了,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收弩回城!” 陈宫举起手,轻笑言道。 禀报信函已经发往九江,拖延时日的任务也已完成。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郎君的命令的就好。 不知道郎君的态度之前,他也不敢把钟繇逼的太紧。 钟繇是世家之人,更是名士。 世家名士,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 最好不要做让其心生逆反之事,就算他一时忍下,将来保不准什么时刻就会成为祸患。 “进城!” 钟繇亲口下令。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内而去。 当天晚上,河南尹府中设宴,宴请弘农杨氏嫡子杨修,荆州州牧府参赞军师陈宫等人。 雒阳城内世家听闻弘农杨氏来人,无不携带厚礼,竟相而来。 欢宴直至子时,众人才纷纷离去…… 驿馆内。 饮下不少酒水的杨修,正在用凉水拍打着脸颊。 “杨郎中,晃以为你白日之举,大为不妥!” 徐晃推门便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些许忿意。 他奉曹司空之命保护杨修,的确也有监视之意。 毕竟曹司空和他杨家有过仇怨,不可能完全信任。 这位杨郎中白日如此干脆就放弃宣旨。 他当时没有发作,但事后想来,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 “那公明倒是说说,修哪里所为不妥?” 杨修放下脸巾,转过身来望着徐晃道。 “杨郎中,那钟元常找借口拖延,无非是想在朝廷和荆州之间摇摆,郎中何不以钟繇族人做胁,让他接下圣旨?莫非郎中忘了司空嘱托而贪图享乐?” 徐晃直言而道。 钟繇人在司隶做官,而族人皆在颍川境内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曹司空还有过交代,这位杨郎中不会想不到。 可他倒好。 白日与那钟元常详谈甚欢,晚间参与宴饮直至子夜才归来,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份,仿佛回乡探亲一般。 “公明,我等乃天子使者,以钟元常家人做胁,岂非平白就落了荆州下乘?” “可……” 不等徐晃一句话说完,杨修便接着开口:“公明不要忘了,这是在雒阳不是在许都,若是逼急了钟元常,你我恐怕都有杀身之祸。” “他钟元常敢杀天使?!” 徐晃目瞪口呆惊诧不已,他还从未想过钟繇会有杀朝廷来使之心。 “有何不敢?又无需他亲自动手,他只要对那位陈公台使使眼色,那位陈公台会很乐意把你我射成筛子,事后随便找些理由,就言你我被黄巾乱贼所杀,城门都是他们的人,谁又能知道?” “就算是陈公台动手,我等在雒阳出事,那他钟元常在颍川的族人,岂不是都要给我等陪葬?” “让钟元常的族人为我等陪葬?” 杨修走到榻上坐下,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公明,你以为曹司空会为你我屠了钟氏一门?” “杨郎中,晃不过一无名小卒耳,可你弘农杨氏四世三公,你又是杨太常独子,曹司空总要给杨氏一个交代……” 徐晃抓了抓脑袋,目不转睛盯着杨修惭笑道。 这位杨郎中似是要说对曹司空不利之话。 可是心底,他又想接着听下去,没人希望自己的主公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 “呵呵,公明啊,曹司空如今北有袁本初虎视眈眈,南有刘伯威待机而动,我等死于贼寇之手,司空却杀了颍川名门钟氏一族泄愤,你可知晓会有什么后果?” 杨修直视徐晃道:“曹司空乃成大事之人,可古之成大事者,又有几人会为两个并非不可缺的下属,置当下大局于不顾?!” “杨郎中,既然如此,我等不是应早日西行前往凉州,而非答应那钟元常留于此地几日,迟则生变啊。” 徐晃转移话题问道。 他不想再听这位杨郎中说下去了,越听只会越觉得有理。 曹司空此时杀钟氏族人的后果,他大致也能猜到一些。 豫州汝南郡本就是河北袁绍乡族,早有投靠袁绍之心,曹司空对钟氏下手,汝南世家必然以此为由发难。 若是袁绍举兵响应,荆州趁机而攻,主公怕是要完…… “公明,陈公台此人智计如何?” 杨修再问。 徐晃愣神一瞬,不过还是回道:“此人曾为吕布智囊,给主公制造了不少麻烦,若是吕布听他之计,恐怕也不会败亡的如此之快,如今应是投于荆州,自然不可小觑。” “既然此人智计不可小觑,我等宣旨不成立刻西行,会不会令此人生疑?” 杨修手指叩击着床榻凉席,静静盯着徐晃。 “晃明白了,谢杨郎中指点。” 徐晃躬身一礼,致歉道:“是晃误解了郎中,还请郎中恕罪。” “公明无需多礼,杨家与司空虽有小怨,但修既然答应了司空,就绝不会有食言之举,还请公明放心。” 杨修摆摆手扶起徐晃道:“三日后,我等便请辞出城,换道调头前往凉州,公明也无需多虑,这几日好好歇息一番,再往西,恐怕就不会有这般闲暇时日了。” “谢郎中提醒,晃告退。” 目送徐晃离去。 杨修眸中光亮一闪即逝。 他对曹操不满是真,不想让杨家受难也是真。 所以。 他会尽力达成此次出使目的,对得起他心中那份骄傲。 但是他也不介意趁此良机结交徐晃,将来指不定这份情谊何时就用上了。 啪嗒! 房门关上了。 看着二楼那间贵客房屋内烛火终于熄灭。 “呼~” 有人吹灭了楼下院子内最后一个亮着的灯笼。 驿馆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 而两百里之外。 数千支火把和人嘶马鸣之声,让南阳前往河南尹的官道上灯火通明。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偶遇 三日之后。 河南尹境内。 一支骑军缓缓而行,旌旗招展。 “郎君,此处离雒阳城还有六十里,可以派人前去通知陈公台了,让他和那钟繇也好有个准备,免得把我等当做来犯敌军了。” “汉升言之有理,我等未经过张太守驻兵之地,陈公台恐怕都不知道我来了,汉升,你派信使前去通报一声。” “喏!” 黄忠拍马向后,前去安排传命兵卒。 刘琦和徐庶刘晔三人,依旧信马由缰。 日夜兼程四天后,昨日他们便照常扎营,养精蓄锐。 毕竟还是要给钟繇展示一下荆州军威,数千疲惫之军可干不了这事儿。 “报!启禀郎君,西北方五里,发现一支骑军护送一辆马车向西而行,约为百余人。” 一名骑士从后方奔至,下马禀报道。 “骑军?” 刘琦和左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问道:“他们可打有旗帜?” “回郎君,他们未举旌旗,属下见他们行的匆忙,似是在逃跑,就回来禀报了……” 骑士带着几分警觉道。 身为一个干了五年的老斥候,是行军还是在逃命,他差不多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向西逃跑?再往西一百多里便是函谷关,难不成是钟繇有手下叛逃?” 刘晔疑惑而道。 “如果真是这样,咱们顺手帮他一个忙,也好表表诚意。” 刘琦嬉笑看向两人:“元直,叫上汉升,我等一起去松松筋骨,子扬,你就带大军继续前行。” …… 数里之外。 马车内的杨修解下了衣袍扣带,吃着从雒阳城买来的瓜果,甚至还买了几坛酒水,用于路上解暑之用,好不自在。 为了不让钟繇和陈宫起疑,他们特意往回走了六七十里地,把钟繇派来送行之人都使回去之后,才收起旌旗向函谷关挺进。 这样万一有钟繇的手下遇到他们,也不能及时禀报于钟繇。 等过了函谷关,他们就‘天宽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这时。 车队之后一名骑卒,奔到马车旁的徐晃面前耳语了几句。 “知道了,再探再报。” 徐晃眉头蹙紧,挥了挥手打发兵卒下去。 “公明,发生了何事?” 杨修听到车外徐晃语气有几分不对,探出头来问道。 “杨郎中,我留下断后的探马来报,他方才看到了一名骑卒,判断对方可能是斥候特意前来禀报。” 徐晃话语中多了几分恭敬之意。 这几日他带领手下兵卒们在城内玩了一通,所有的花费都是杨修出钱。 这位杨郎中还说‘钱都是那些世家大族们送的,自己也没地方放,弟兄们随我远赴凉州辛苦,这几个钱就当大家保护于我的辛苦费’。 更是特意说明并非替曹司空发饷,只管弟兄们的花费,不会直接把钱给他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看着弟兄们眼巴巴的目光,他这个当将军的,自然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斥候?” 杨修沉思片刻,出言问道:“会不会是郡卒例行巡查?” “都是红衣黑甲,晃也不知,便让他再去打探了。” 徐晃摇摇头,颇为无奈。 大汉尚红,士卒衣甲基本都是红色内衬,外面是黑褐色皮甲。 虽说如今各地郡守、州牧纷纷割据自立,但士卒的衣甲样式做出改变者却不多,至少目前如此。 杨修点点头,回头随意看了一眼身后。 没想到这一眼下去,差点惊的他魂飞魄散。 身后百丈之外,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烟尘四起。 “公……公明,你看那可是骑兵?” 徐晃惊诧回头,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黑点,神色大变看向杨修:“杨郎中,我等要加快速度了,等过了函谷关,他们还是紧追不舍。就有劳郎中了。” “公明放心,加快速度!” 杨修冲前面赶马的士卒大喊一声,钻回到车内。 过了函谷关便是弘农郡,杨家的兴起之地,无论是谁做了弘农郡太守,都会卖他杨家几分薄面。 “驾!” 车上士卒的鞭子,狠狠落在了拉车的两匹战马上。 战马撒开四蹄狂奔起来,马车后跟着的曹军兵卒随之加速。 徐晃神色焦急,脚下踢着战马,不住回头而望。 渐渐地。 后面那些跟随的小黑点,变成了一个个骑着战马的兵卒,足足有数百之多。 “杨郎中,马车是坐不得了,快弃车上马,” 徐晃忙对着车窗说道。 后面那些黑点越来越大,自然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小。 哪怕是两匹马拉着一人,也远远比不上单人独马的骑卒。 地形对车辆的限制实在太大,稍微一点儿坎坷就不得不小心而过。 “好,停下马车!” 杨修打开车门,吩咐驾车之人。 “唏律律!” 马车上的士卒猛然一扯缰绳。 两匹战马一声嘶鸣,冲出十余步后停了下来。 徐晃奔至,手起刀落,斩断车辕上的绳索。 杨修和士卒一人一匹翻上马背,眼中可惜之色闪过,跟上队伍奔逃起来。 …… 在他们身后。 一直紧盯着前方队伍的徐庶,也大笑起来:“郎君,他们弃车了,果然有问题!” “恐怕还不是小问题,让弟兄们加快速度!” 刘琦也有些意外。 前方队伍那惊慌的样子,还有弃掉马车不顾一切逃命的姿态,一看便知是大问题,马蹄铁的作用最适合在此时发挥了…… 两伙骑兵一前一后,你追我赶。 中间的间距从原来的百丈,到现在的三十丈,还有不断拉近的趋势。 转眼间。 已追逐出十余里。 刘琦吩咐起身旁之人:“汉升,射箭警告,让他们停下来!” “喏!” 黄忠应下。 从马背上拿起长弓羽箭,张弓搭箭一气呵成,举弓便射。 “嗖!” “嗖!” “……” 一连七箭从刘琦眼前划过,中间间隔绝不超过五息。 “七星连珠?汉升真乃神射。” 刘琦大声赞叹,这传说中的绝技居然是真的? “郎君过奖,既不射人也不射马,忠才有机会行此操作。” 黄忠谦虚笑道。 想射中不容易,但是要想射歪,三岁稚子小童也可完成。 “郎君汉升快看,他们人也停下了!” 徐庶惊喜大喊。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快吐血的徐公明 杨修骑在马上,不住回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上次这般奔逃,还是四年前从洛阳逃往许都之时。 数支羽箭从他头上掠过,他充耳不闻。 “辟嚓~” 胯下战马传来一声轻微响动,马速骤然一减。 “公明,这是怎么回事?” 杨修惊慌望向身旁不远的徐晃。 “杨郎中,你胯下战马马蹄踩到硬物裂开了,万幸并未碎裂,你小心着些。” 徐晃瞧了一眼马蹄冲杨修喊道,心头阴霾浮起。 正值炎夏,半月都未下雨,地面坚硬如铁,他们又是这般狂奔,最伤马蹄。 他们身下战马的速度,已经和初逃时慢了不少,而身后追兵的战马好似毫无影响,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难不成曹子和当时没说错,荆州骑兵马鞍上加了两块铁环真可以让战马跑的更快?这不合道理啊…… “噗通!” 重物摔倒在地的声音响起。 一匹战马突然马失前蹄,翻滚在路旁不远处,马上的骑士连惨叫都未发出就被压在了马身之下。 “啊~救我!!” “当心弩矢!” 几声惨叫和急呼紧接着传来,数名骑卒滚落在地,不知死活。 “杨郎中,我等替你拦住追兵,你快走!” 徐晃伏在马背上,心急如焚对杨修喊了一句,愤然回身冲众人道:“回头,迎敌!” 他的心头沉甸甸一片,方才那几支箭矢果然只是警告。 现在追兵要动真格了,而他们胯下的战马已是强弩之末,再这么逃下去,只会被人当兔子射。 还不如回头拼死一搏,掩护杨修冲出去,他们也算为尽忠职守! “喏!” 百余名骑卒纷纷掉转马头。 徐晃拎着开山斧正欲冲阵,眼角一撇却发现杨修依旧在身旁,不仅没走,手上还挥舞着一件白色衣衫,不由急道:“杨郎中,你为何不走反要投降?” “公明,我战马马蹄受损,敌军人数又比你多上数倍,只要三五骑卒就能追上我,我又怎有可能冲出去?对面主将并非陈宫,我试试能否以探亲为由骗过他们,公明你勿要轻举妄动。” 杨修盯着二十余步外的领头的老将小声说道。 “郎中,这……” 徐晃有些迟疑。 “逃是逃不掉了,不管成与不成总要试试,修总不能看着公明你白白赴死。” 杨修偏头看着徐晃,拍马出列微笑道:“公明你莫要高看了我杨修,就算你拼死拦住敌军,修若逃不出去,大概也还是会投降的。” “好吧,郎中小心!” 徐晃领着骑卒立在原地,手中的开山斧依旧紧紧攥着,稍有不对他还能冲上前去把杨修抢回来。 心中微微有些感动,杨郎中这话说的实诚,也没什么毛病。 他们都战死了,一个文弱书生实在逃不掉才投降,也没人能指责什么。 …… 荆州骑军们看着出列之人手上举着的白衫,徐庶摸向鞍上剑柄的手也收了回来。 “停止射击!” 刘琦举起手臂,减缓马速。 后世关于举白旗代表投降的明确记载,东西方都在公元一世纪。 而当时的华夏大地正是东汉朝。 至于原因,他还是从这具身体得知的。 刘邦入咸阳,赢子婴素服白旗相迎,刘邦不解,派人相询,答曰:悼国亡之伤。 秦朝尚水德,崇黑色。 子婴穿与‘国色’相反的颜色投降,代表接受秦国已亡的事实,白旗代表投降就此而来。 荆州军缓步上前,把杨修和徐晃手下骑卒半围了起来。 “你等是什么人?” 黄忠手握大刀上前问到举着的白衫士子,目光却不断瞟向士子身后那扛着开山斧的武将。 斧和刀相似,皆是以力压人。 而且斧比起大刀来更难控制,在马上更是如此。 以斧为武器的将军,不是自大狂妄之辈,便是武艺超群之人。 “敢问这位将军又是何人?在下弘农杨氏之人,西行只是回乡探亲而已,将军为何追着我等不放?” 杨修拱手反问道。 弘农杨氏? 黄忠微微吃了一惊,这等天下名门,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目光回到杨修身上:“阁下既是名门之后,又是回乡探亲,为何见到我等就跑?” “董卓乱政之后,司隶之地多乱军,将军未报家门,不由分说便追逐在下,在下岂有不逃之理?” 杨修不卑不亢,凝视着黄忠徐徐而道。 “某乃荆州大都督麾下,勇义中郎将黄忠黄汉升,岂是那等宵小之辈?!” 黄忠带着几分怒意瞪着杨修。 “汉升,你且退下吧。” 荆州军阵中传出一道声音。 黄忠应命而退。 杨修的目光,也随之望向荆州军中声音传来之处,心头微凛。 荆州牧刘表如今不过是镇南将军,中郎将和偏将应该是他能任命最高的武将官职了。 可现这道声音,随意便能让这位中郎将退下,排除刘荆州,便只有那位刘荆州长子、荆州大都督刘琦刘伯威了。 只见前排两列荆州骑卒散开,一个年轻郎君在一位士人陪同下走了出来。 “阁下是弘农杨氏之后?” “正是。” “弘农杨氏家主乃是当今太常杨文先,听闻他只有一位独子,阁下只是回乡探亲便有此等勇武之士相随,想必阁下就是杨太常独子杨德祖?” 刘琦盯着眼前之人询问。 黄忠自报家门,只要他还想还想见这位弘农杨氏之人,就没了隐藏身份的可能,隐藏于幕后也就没了必要。 “修见过刘大都督,早闻大都督英明神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修揖手一礼。 对方既然是刘琦亲至,还猜出了他的身份,他也无需遮遮掩掩令人生疑,大方承认,更易博得这位刘大都督的好感,放他们一行人离去。 “杨郎中过奖了,久仰郎中才俊之名,今日才得以相见,实乃琦之憾事。” 两人端坐在马上,互相见礼,相视而笑。 而杨修身后。 徐晃的眼睛已瞪的老大,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见到主公大敌刘琦本人。 他握着开山斧的手指微微松了松,攥的更紧了。 此时他距离刘琦不过三丈之遥。 那刘琦身旁只要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将,还有一个士子谋臣。 若是他此时抓住机会…… “公明,还不上前来拜见刘大都督。” 乍然而起的声音,差点没吓的徐晃一口老血喷出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劝降 杨修这一声喊,刘琦和荆州军众将的目光纷纷往徐晃看了过去。 徐晃将手中的开山斧抛给身旁亲卫,提着马缰上前冲刘琦拱手道:“徐晃拜见刘大都督。” 他也不知这位杨郎中意欲何为,但此刻显然没有了动手时机,除了配合杨修别无他法。 “好一个健儿!” 刘琦看着一身短衣皮了甲身、胳膊上腱子肉如虬隆般涌起的徐晃大赞道。 老曹的五子良将之首已在自己麾下,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末席…… “公明乃是河东人士,今日我等一同返乡,不想竟在此处遇到大都督。” 杨修也指着徐晃道了一句,再向刘琦行礼道:“大都督,既然今日之事是一个误会,大都督可否让修等收殓士卒遗体离去?” “那倒是琦的不是了。” 刘琦还了一礼,回头吩咐道:“元直,派人去看看杨郎中的亲卫们可还有生还的,能救的便救,阵亡者也一同带过来还于郎中。” “喏。” 徐庶领命而去。 “怎敢劳大都督费心?他等皆护我杨修而死,收殓之事自当由修来做。” 杨修急忙摆手,心中稍喜,只要刘琦松口,他们离去就有望。 徐晃也异样看了刘琦一眼,看来这刘伯威也算不上大恶之人…… “杨郎中,此事既是误会,那就更当由琦来做了。” 刘琦不容拒绝,复又看着徐晃笑问:“杨郎中,不知这位徐公明和你是何关系?” “在下乃是杨氏家将,护送我家郎君回乡。” 不等杨修开口。 徐晃已主动说到。 此事眼看就差一步,若是这位杨郎中担心自己是曹氏之将有所迟疑,引起刘琦疑虑,那可就毁于一旦了。 “杨氏家将……” 刘琦望着徐晃凝声道了一句,回眸笑看杨修:“杨郎中,可是如此?” 看到刘琦神色大变。 杨修心头浮起一抹苦意。 公明,你说谎的本事远不如你治军啊! 且不说那陈宫有没有和刘琦提过你,就算没有,哪有家将抢先于主人答话的,你这回答连我都圆不了…… 尤其还是在刘琦这等智谋之辈面前。 “大都督,公明乃是朝廷之将,并非我杨氏之人。” 杨修敛颜拱手而禀。 徐晃大惊失色,右手将腰间之剑拔出近半,又气又怒道:“杨郎中,你真欲背叛朝廷耶?” 哗啦啦! 看到徐晃举动,荆州士卒纷纷举起手中的连弩,对准他和百余名曹军骑士。 “公明不可冲动!我……” “杨郎中,你何需为公明将军解释,我得多谢公明将军,若非他擅自插言,我就险些被郎中你这七分真三分假的归乡之言骗过去了。” 刘琦打断杨修之话,带着几分好笑盯着徐晃道:“琦虽未见过将军,却知将军自建安二年叛离杨奉,降于曹孟德之后就未投过他人,将军何时成了杨氏家将?” 听闻刘琦此话,心知自己方才冒失的徐晃,带着歉意望了望杨修,回剑入鞘瞪着刘琦道:“晃并非叛离杨奉,晃劝他归降朝廷,可他先应后叛,背信弃义欲做弑君之事,晃怎能随他为之?” “原来如此,徐将军高义,可当今司空曹孟德违背上意,挟天子以令诸侯多行不义之举,徐将军可否告知于琦,他派你等入函谷关所为何事?” 刘琦点头笑问,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 老曹的那手迎天子之举,不可谓不高明。 汉室大义犹存,因为天子在许,投于许都的仁人志士不在少数。 哪怕有些人明明是想投奔曹操飞黄腾达,他们背后也多了一道让自己站在大义之上、颠簸不破的理由。 “大都督,公明也是担心大都督与曹司空之怨,故所以不敢明言自己身份。 我等前来司隶,本为传旨于河南尹钟繇钟元常归降朝廷,奈何钟元常已被陈公台劝服不愿接旨,我和公明见时日充足,便想借机回弘农和河东探望族人再回许都复命。” 杨修再度出言,神色淡定如常。 刘琦的‘七分真三分假’倒是提醒了他。 眼下入函谷关之机已然断送,他只希望能用半真半假之言,打断刘琦往更西边儿探查的想法,再另他机。 “杨郎中竟敢借宣旨之机另作私用,还能劝服随行将军,庶好生佩服。” 传完命令回来的徐庶,睨着杨修哂笑,满眼都不是不信之色。 “哈哈哈,曹孟德罢吾父官职,诬陷吾父谋反,若不是吾父一心忠于汉室,修又担心阿翁阿母安危,就算真降了大都督又何妨?” 杨修望着徐庶大笑,看了徐晃一眼:“至于公明,那位曹司空给了修临断大权,公明最是忠义,哪怕他回去就会禀报那曹孟德,此时也不得不听吾之命。” 徐庶看着眸中并无一丝闪烁之色、直言不讳的杨修,一时也有些怔住,偏头看向刘琦。 “杨郎中此言大气,琦佩服。” 刘琦微笑而道:“不过今日,还请杨郎中随我等先回雒阳一趟,待过段时日琦再派人陪郎中入关探亲,还请郎中劝说徐将军和手下兵卒,莫要做无谓之举。” “请刘大都督放心,修定会说服公明。” 杨修冲刘琦抱了抱拳,回头对徐晃道:“公明,让士卒们放下刀剑,无需死在这里,刘大都督仁德,不会趁机加害于我等。” “唯!” 徐晃答应下来,回身向众军卒喊了一声:“放下兵器!” 自己也抽出腰间佩剑,掷于地上。 他们此次前往凉州,曹司空的确没有限定时日。 听到刘琦那句送杨修入关探亲之话,让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那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况且他们此刻被一圈儿连弩指着,见识过连弩威力的他丝毫不会怀疑,只要他们动手,无须十息的功夫,手下亲卫没人会活着坐于马上。 能活着,谁又愿意白白送命呢! “叮叮当当~” 一阵兵器投掷于地上的声音响起。 看着荆州军卒们下马捡起地上的刀剑,刘琦回身下了撤退之命。 “大都督且慢!” 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众人不由纷纷扭头。 “汉升出言所谓何故?” 刘琦疑惑出声。 “徐公明这贼子方才对郎君起过杀念,末将请求诛杀此寮!”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斗将 徐晃对我动过杀念? 刘琦看着愤慨不已的黄忠,又望了一眼徐晃。 “刘大都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修冲着刘琦一拱手,随即怒视黄忠:“黄将军,以此难以说清道明的感觉作为杀人的借口,也未免太过草菅人命了吧。” “欲加之罪?” 黄忠冷笑一声,看向徐晃:“徐公明,你敢承认方才未对我家大都督起过杀心吗?” 他从一开始,就未放松过对这位手持大斧武将的警惕。 徐晃脸上任何细微的神色变化,都未逃过那双长年习射练就而成鹰隼般的眸子。 包括徐晃扫过自己后,那丝不加在意的轻视。 “哈哈哈,不错,方才某是有那么一念胁迫刘大都督的想法,甚至想过一命换一命,不过在听到杨郎中的叫喊某便放弃了。” 徐晃笑着承认,扬眉看向黄忠道:“只是某未想到,竟然会被你识破,果然人不可貌相,是某小瞧了你,栽在你手里,某无话可说。” 听到徐晃把话说完。 方才放下连弩的荆州士卒们,再度把弩举了起来,等待刘琦的命令。 “哎~公明你糊涂啊!” 杨修一声长叹。 他特意让徐晃上去拜见,就有避免徐晃产生此等想法之念,没想到徐晃一见到刘琦,就产生了此等想法。 有就有吧,你还被人发现了。 发现了也罢,你别承认咱还能想办法帮你圆啊。 现在你主动承认可倒好,我连救都救不了你了。 他好不容易投资的一支潜力股,就这么没了。 刘琦也颇为惊讶。 传闻在战场上杀伐无数之人,对别人起的杀心有异样的警觉,就和后世的第六感想似,他一直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就在我身边? “杨郎中,这或许就是我徐晃之命吧,你的恩德,晃只有来世再报了。” 徐晃淡然一笑,看着刘琦,双手松开马缰:“刘大都督,晃最后一道请求,让某死的痛快些!” “公明!” “将军!” 杨修于心不忍叫了一声。 立于他身后的徐晃亲卫士卒们更是齐齐翻下马来。 自家这位将军平时管的甚严,不让抢不让夺的,跟着他连肉都没吃过几次,还是在雒阳城内,花着杨郎中的钱,他们才算过了几天神仙日子。 不过跟这位将军也有一点好,每次大战他们累的半死,可一场仗下来,他们营总比其他营士卒活的更多。 久而久之,他们更觉得跟着徐将军也不错,什么好吃好喝也抵不上命金贵啊。 “不错,还算是条汉子!” 黄忠眼中闪过几丝赞赏之色,望着徐晃点头,转身冲刘琦抱拳道:“大都督,末将请与徐公明斗将,生死由命,若末将战死,还请大都督饶徐晃一命。” “汉升,不可莽撞!郎君万不可答应!” 这次轮到徐庶紧张大叫了。 他也明白,黄忠跟刘琦征战这么久,除了一展箭技之外,几乎再未和实力相当的敌将交过手,一时见猎心喜起了好斗之心。 已方可能损失一员大将,还要将敌将放虎归山。 这是摆明了的赔本买卖啊! 杨修和徐晃也是震惊万分,目光在黄忠和刘琦身上逡巡不定。 最终还是定格在刘琦身上,他才是那个主话之人。 “郎君放心,五十合内,忠定将徐公明斩与马下!” 黄忠看着刘琦自信而道。 “黄汉升!话别说的太满,晃今年三十挂二,以少欺长,万一我要胜了,刘大都督听你之言放了在下,可杨郎中和我这些亲卫们都要给你陪葬,晃就算活下来又如何心安?” 徐晃挑眉不满瞧着黄忠:“还是给某一个痛快,让杨郎中和我这些弟兄们活下去就成。” 他此时早已生死置之度外,说起话来自然是率性而为,无需任何顾忌。 “以少欺长?老夫斩将夺旗之时,你还在地里玩泥巴呢,也敢言胜过老夫!” “君不闻棍怕老狼,拳怕少壮……” 两人争锋相对。 “够了!汉升,徐公明,你二人勿要再争,听琦一言!” 刘琦一声厉喝。 徐庶和身旁众亲卫皆是神色凛然,肃穆而立。 荆州军数百人鸦雀无声。 “是忠之过,还请大都督赎罪!” 黄忠忙噤声行礼,适才明白自己的火气被徐晃之言挑了起来,一时有些忘了尊卑。 徐晃也吓了一跳,闭口不言。 这位刘大都督年岁不大,威势倒是与曹司空有的一拼…… “我与曹孟德势如水火,徐公明一时起杀我之念也无可厚非,汉升你若早些点明,你与徐公明一战我自不多言。” 刘琦眼神掠过黄忠,望着徐晃开口:“可我已答应杨郎中,饶过尔等性命,此时你们死斗,岂非让吾难堪?” “是忠思虑不周。” 黄忠再度道歉,徐晃也敛颜颔首。 “行了,你二人若还是心有不服,斗将我不反对,不过只许论输赢,不准谈生死!” 刘琦扫过二人肃声道:“你们同意,各取兵器,若是不同意,开拔回雒阳!” 他没有责怪黄忠之意,而且也知道黄忠是选了个最好的时机。 徐晃手下兵卒全都放下了武器,对荆州军来说可谓解除了所有威胁,此时再言杀徐晃,他们是半点反抗余地都无。 可唯有这位大将一时意气,要与徐晃死斗,输了还要放人可难为了他。 黄忠老当益壮他知道,毕竟十年后还能战赵云。 此时的徐晃十有八九应该是不敌黄忠的,可徐晃毕竟是拼死一搏,什么可能都有可能发生。 哪怕最后的结果黄忠只是受了轻伤,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损失! 可此时直言拒绝黄忠,伤这位老将面子,更伤荆州军士气。 索性各打二十大板,让他们点到为止。 “大都督之命,忠自无不从。” 黄忠行完一礼,挑衅望向徐晃:“徐公明,可敢与老夫一战?” 徐庶还真没猜错,他真的是手痒了,荆州军所到之处,敌军望风披靡。 哪怕在吴县城下,江东众将都连城墙都未下过。 虽然平时还能和甘宁练练手,但和友人交手,又哪有和敌将战的痛快! “战便战!” 徐晃眼中战意升腾。 他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若是能击败黄忠在荆州军面前长一把脸,也算扳回一局。 “来人,把战斧还给徐将军!” 刘琦下令。 这等好戏,他倒是愿意多看几场。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赌一把 , 旷野上。 两人相距二十余丈。 一人手持丈七大刀,一人手持开山巨斧。 拨马冲刺! “铛!” 一声铮铮颤音响。 黄忠的大刀更快一步,劈在了徐晃轮起的开山斧斧背之上。 场面仿佛一瞬间静止了。 唯有两人眼中的狠厉和狰狞的神色,代表着二人此刻仍在以力相博。 既然更不能闹出人命,这场争斗就成了纯力气的对决。 相持数息之后。 徐晃猛然荡开黄忠大刀,一拨马缰,趁着黄忠脱力的时机,反手直砸黄忠手上大刀! 这一击。 让一旁观战的刘琦都心中一紧。 手持大刀巨斧等重型兵器,在马上根本不可能做出太多花里胡哨的招式,大多都是以力压人,他也能看的明明白白。 徐晃回砍的不是大刀,而是大刀与刀柄的连接之处! 黄忠手中大刀的刀柄乃是‘积竹柄’,这个时代武将手中的长柄武器,大多也是由它所制。 将初选的柄材浸入桐油,合用之后,再将竹篾削的极薄,包裹在木柄之外用生漆沾牢,阴干之后,再缠上细麻绳,涂生漆。 反复包裹竹篾、麻绳,直至粗细合适为止,操作繁琐,周期冗长。 以此法制出来的长柄,比铁柄更轻,且韧度更强,利刃加之,声如金铁,坚固耐用。 至于铁柄。 一丈余至少也是三米多长,若用纯铁打造,加上柄前的武器,最少也得一百多斤,拿起来都费劲,更别说还要打仗了。 所以,除了历朝历代偶尔出的那么一两个猛人之外,没人会使用这玩意做长杆。 不过。 积竹柄也并非没有弱点。 利刃与长柄结合之地,便是积竹柄的最薄弱处。 那里没有长柄中间的柔韧,也没有纯铁的坚硬,最怕重器猛砸。 徐晃显然看透了这点,只要砍断了黄忠的兵器,哪怕不用砍断,让最内的那根木芯受损,黄忠就再无还手之力。 说时迟,那时快! 黄忠一见徐晃拨马,就势抽刀转动刀把,刀刃上斩! 徐晃手中的巨斧尚未落下,黄忠手中的长刀已稳稳停在他腋窝之下! “是某输了!” 徐晃的手停在空中,怔怔看了黄忠半晌,放下开山斧正要认输,身子突然一歪。 “唏律律!” 一声悲鸣,徐晃坐下战马毫无征兆侧倒。 黄忠神色一变,放下一半的大刀也来不及收回,急忙丢手放平了刀身。 战马轰然倒地! 徐晃却是眼疾手快,在侧翻那一瞬间反应过来丢下开山斧,抽出左腿,有惊无险摔倒战马上方,没被战马压在身下。 “公明!” 杨修惊叫一声。 “我无碍,可惜我这匹好马……” 徐晃从马腹上起身,看着已然彻底碎裂的马蹄叹息了一句,不由望向黄忠座下战马。 明明都奔了这么远,为何荆州军的战马好似全然无事一般? “徐公明!你还不把战马牵起来,老夫的刀还在你马身下压着呢!” 感受到徐晃探查之意的黄忠倒退了两步翻身下马,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挡在战马身前道。 “额……对不住……” 徐晃讪笑着牵起站都快站不稳的战马。 黄忠大眼一望自己的大刀,目光登时有些发直。 徐晃看到黄忠异样的目光,不禁探头过来,方才得讪笑的脸顿时僵住了…… 只见黄忠的大刀,好巧不巧正躺在一个凹坑处,刀刃和刀柄中间圆环已然嵌在了地上,刀身裂开一道缝隙……还有一点殷红的血迹。 刀口已零零星星崩开数处缺口,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战事。 而他身旁战马前腿胯骨处,鲜血不断渗了出来。 “黄汉升,是某的不是,待某回到许都,定还你一把好刀!” 徐晃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望着黄忠道。 “你?” 黄忠抬头瞥了一眼徐晃:“你能不能回到许都还要看郎君的意思,老夫这柄大刀伴随我多年,也是到了该换的时候了,去拜见郎君吧!” 两人牵着战马,提着兵刃来到刘琦等人面前行礼。 “你们二人可过瘾了?” 刘琦开口笑问。 “晃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刘大都督放心,今日之后,晃心服口服,只待一日回到许都,还汉升兄一柄好刀。” 徐晃冲着刘琦一拱手,眼神中不复桀骜之色。 刀? 刘琦随即往黄忠兵器望了去,刀脊微曲,还有一道裂痕。 “呵!七十二炼大刀而已,老夫花上数月时日便能再打造一把,放你回到许都自是别想,若是投于我家郎君嘛,将来或有机会打回去,徐公明你觉得如何?” 黄忠戏谑回望。 这位徐裨将武艺虽不及他,但是其手下兵卒列阵甚有章法,且从方才士卒反应来看,深受爱戴,显然是一员良将。 这等人怎能轻易还给曹孟德? “晃降于大汉,曹司空也待我不薄,晃岂能再做那不忠不义之人?” 徐晃摇摇头,盯着黄忠认真而道。 眼见未能让徐晃松口,黄忠索性也不再言语。 本来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得到此回复也不算意外,他只要知道,自家这位郎君不会轻易放这位徐公明回去便好。 “徐公明,不如这样,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这柄大刀我替你还给汉升,且此事不违道义,也并非与曹司空为敌。” 刘琦看向徐晃。 “刘大都督这是何意?” 徐晃疑惑扭头,思索着刘琦之话的意思。 “你无需多想,就是话中之意。” 刘琦神色如常,忽再笑道:“不过此时我又多了一道想法,十名工匠,以粗铁锻造,一月之内交于汉升之手,若我做不到,放你离去,若我做到了,你就需替我多做一件,敢不敢赌这一把?” “大都督此话当真?!” 徐晃蓦然抬头。 连徐庶、黄忠和杨修三人也齐刷刷望了过来。 只用十名工匠精锻铁料,一月之内打造一柄七十二炼钢刀,简直就是不可能之事。 哪怕工匠再熟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制出合格的钢来,更别说还要制模锻造。 难不成这位郎君又有了如火药那般的新手段? 徐庶和黄忠互相看了看。 对已经见识过火药的他们而言,这位郎君改进一下锻钢之法,貌似也没什么值得太过惊讶的。 杨修却是震惊至极! 连这等骇人听闻之事,这位刘大都督的部将都可以坦然受之了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晃答应!” 正文 一百一十六章 入雒阳 , 雒阳。 城外三里之地。 陈宫和钟繇领着迎接队伍早已恭候多时,二人站在马车阴凉下,望着南阳官道的方向翘首以盼。 刘琦会亲自来,他们也没想到,而且,路上还顺手把西行的杨修和徐晃抓了回来,让二人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台,大都督把天使抓了回来,若是被那曹孟德知道,在下的族人……报信的信使也没说为何……” 钟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徘徊不定,目色焦急看着身旁的陈宫。 “元常放心,传信的信使虽然未说,但是我家大都督既然把他们带了回来,必有他的道理,大都督年纪虽轻,做事却是老成持重之人。” 陈宫笑呵呵宽慰道。 虽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对刘琦这位主公的行事章法,他是放一百个心。 “哎,也只好等大都督到来了……” 钟繇稳了稳心神叹了一句。 他也明白,刘琦特意从九江赶来,就是为了占住这司隶大门。 此刻若是他还两头观望,必然两头不讨好,荆州大军随时可能打过来。 所以信使传讯,他想都未想,就和陈宫一起赶来迎接了。 “这样就对了嘛,元常你放一百个心就是,大都督绝不会置你家人与不顾的。” 陈宫拍着钟繇的肩膀,盯着官道的目光豁然一亮:“元常,来了!” 钟繇抬头。 果然前方道路之上,旌旗飘扬,数千骑卒军威雄壮,蹄声隆隆。 “宫参见郎君。” “钟繇拜见刘大都督。” “我等拜见刘大都督!” 两人领着众人赶忙迎上前去,躬身行礼。 “钟中丞快快请起!还有公台,何需这般礼数!” 刘琦翻下马背扶起二人,看向跟在两人身后众吏:“诸位也都请起身吧。” “谢大都督。” 河南尹众吏纷纷起身。 身后徐庶、刘晔等人也下了马来,冲着迎来的众人互相打着招呼。 “大都督,城外早已清出一处军营,供给大军驻扎,大都督是先去军营,还是先入城?” 钟繇看了一眼刘琦身后的荆州骑卒,再度出言问道。 “有劳钟中丞费心,还请中丞派一向导带琦麾下军卒前去,琦还是先入城去,见见这雒阳风光!” 刘琦轻笑而道。 “敢不从命!” 钟繇双手抱拳,见过身旁一名小吏:“赵从事,你带大都督麾下大军先去军营,粮草和马料务必多备些。” “唯。” 一名书吏走上前来恭敬答道。 “汉升,你带将士们随这位赵从事前去扎营。” 刘琦回头吩咐,黄忠立刻领着大军先行而去,他身后便只剩下亲卫骑二百余人。 “恭迎大都督入城。” 钟繇看着泰然自诺的刘琦,心中大定,再次拜倒。 他此举本就有试探刘琦胆识之意。 就现在而言,果然如陈公台所说,这位刘大都督年纪岁轻,却沉稳有大将之风。 “钟中丞请!” 刘琦伸出手来。 两人并肩往雒阳城走去。 …… 河南尹府内。 刘琦与钟繇分列首席,陈宫、徐庶和刘晔三人分列两侧。 “大都督,听闻你在路途截回了朝朝廷使者杨德祖和徐公明,不知所为何事?” 钟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此事我也正想问问钟中丞和公台,那杨得祖在雒阳城内时,可有提起过回乡探亲一事?” 刘琦目光看向钟繇和陈宫。 “回乡探亲?” 钟繇和陈宫交换过眼神,肯定而答:“从未提过,难道杨德祖离开雒阳后,西行函谷关被大都督撞上了?” “不错,他们正是在西行之时被我军斥候发现,庶生疑而问,那杨德祖曾言借机回乡探亲,还谈及与曹孟德之怨。” 徐庶出言,代为刘琦答道。 “如此说来,那杨德祖还真似临时起意?” 刘晔沉吟而问。 “不对!曹孟德让杨德祖前来雒阳传旨,总不会当天把圣旨送到他手上,再告诉他是前来河南尹,必然提前提过。 既是提前告知,杨文先和杨德祖父子二人,不至于连顺路探亲都要瞒着曹孟德,曹孟德是什么人,他们应该明白!” 陈宫止住刘晔之言,扫视着众人道。 曹操两年前都敢把杨彪撤职下狱,严刑拷打,更别提现在大权在握。 杨修若是借传旨之机谋私,绝对会被曹孟德记恨,甚至引来杀身之祸,这个道理,杨彪和他不会看不出来。 “那杨修就是欺骗了郎君,他们前往函谷关,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徐庶大为赞同点了点头,扭身看向刘琦:“郎君,不如将二人分别关押拷问,令其互相怀疑,总能从一人口中得到答案。” “大都督不可!” 钟繇惊慌开口。 陈宫也起身出言附和道:“郎君,宫也以为此计暂不可行,元常家族尚在颍川,我等若拷问杨修和徐晃,得不到回信的曹孟德,必然怪罪于元常家人。” 看着陈宫站起。 刘琦但是颇有几分意外,他原以为徐庶所说拷问杨修徐晃之话,本该是陈宫这位反曹急先锋的台词。 没想到陈宫在这雒阳呆了几日,竟然和钟繇关系已好至如此。 “钟中丞,你以为杨德祖和徐公明入函谷关若有不可告人之秘,应当会是什么?” 刘琦直勾勾望向桌案对面,这位现在还未提出一句建言东武亭候。 你方才试探于我,现在未该轮到我来考验考验你的本事了。 “大都督,杨德祖带来的圣旨,乃是要封我做司隶校尉,不过圣旨我却未接,也未看到圣旨内容,他是否有可能会入关册封另一个司隶校尉?” 见刘琦终于问到自己,钟繇索性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并非有没有可能,他虽然在陈宫的劝说下,见到荆州的潜力后没有接旨。 但是关内那鱼龙混杂的一片地,谁拿了这道圣旨,都有可能蹦出个草头王来。 “册封另一个司隶校尉?” 刘琦望着座下已然面露思索之意的三人,微微一笑再问道:“诸位,你们说那位杨德祖身上,会不会有不止一张圣旨?或者,就是一张盖了印玺的空白圣旨?”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劝商 , 大堂内寂静无声。 没有人会在此时打断刘琦的思虑。 依这位大都督的神色来看,显然是认同了这位钟中丞的猜测。 半晌。 刘琦终于抬起头来,发现堂内四人皆望着自己,笑颜致歉道:“一时失神,还请诸位见谅,钟中丞此言,可谓让琦豁然开朗,曹孟德若是只为给钟中丞一人宣旨,又何需派杨德祖这位弘农杨氏独苗来,多谢中丞。” “大都督过奖,繇愧不敢当。” 钟繇谢过,颇带几分小心谨慎道:“不知大都督打算如何处置那杨德祖?” 座下几人也顿时看向刘琦。 杨德祖虽未说实话,但毕竟杨氏的身份摆在那里。 如何处置的确是一个麻烦,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实,引起士人攻讦。 曹孟德和江东孙伯符,恐怕巴不得看到这种结果出现。 “中丞可是担心我处罚了杨德祖,牵连钟氏族人?” “还请大都督见谅。” “中丞何需如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刘琦扶起歉然拱手的钟繇道:“中丞放心,那杨德祖现在就是一个烫手毛芋,我自然不会动他的。” 弘农杨氏声望犹存,老曹想杀杨彪的后果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就差被孔融骑在脸上骂了,连那个对杨彪动大刑的酷吏满宠,也进言杨彪杀不得。 他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还重新启用杨彪。 说到底。 为人主者,名声不可弃,尤其是还有外敌当前的时候。 直到二十多年后,杨氏的门生故吏差不多死绝了。 曹氏又一家独大,他处死卷入夺嫡之争的杨修自然毫无压力,甚至还给杨彪写了封信解释原因。 “大都督英明!只要不加害杨德祖,哪怕将其留在雒阳一段时日也无妨。” 听到刘琦保证,钟繇终于放下心来。 “留着也无用……” 刘琦低吟一句,看着钟繇道:“钟中丞,若是让你族人搬离颍川,前往南阳定居,你能否说服他们?” “大都督是想以杨得祖换钟某族人?” 钟繇吃了一惊。 不仅是他,连陈宫等人也被刘琦此言惊的不轻。 “不错,我是有此意。” 刘琦点点头。 “郎君,那杨德祖是个烫手毛芋,那烫起来可是不分人的,曹孟德也必知你不敢加害杨德祖,岂会轻易答应?” 徐庶连声提醒。 其余二人虽未说话,可目光中显然皆是赞同徐庶之意。 “既然如此,那就再加一条,荆州不再插手河内之事!” 刘琦看着几人神色,思索片刻言道。 “郎君,不要河内郡了?!” 徐庶和陈宫刘晔面面相觑。 咱可是打着为张杨报仇,抢夺河内的目的来的。 可转眼间,这位郎君就为一人放弃一郡之地,让他们都始料未及。 “不要了!钟君一人,可抵五军精锐!若能以一郡之地免除钟君后顾之忧,我觉得很值嘛。” 刘琦平静望着三人笑言答道。 徐庶几人看着刘琦神色,闭口不言,这是郎君冷静考虑后的决定,不是一时上头之举,还是事后再问缘由吧。 陈宫更是乐呵呵对钟繇玩笑道:“元常兄,宫还是头一次听郎君以此话喻人,你可比我等重要多了。” “公台莫要说笑,大都督抬爱,繇有怎能比得上诸位贤俊。” 钟繇谦虚而道。 “哈哈,公台与钟君何需妄自菲薄?” 刘琦轻笑一声,扫过堂内众人躬身一礼:“琦能得诸位相助,才是刘琦之幸,还请诸君受琦一拜。” “郎君不可!!” “我等能辅佐郎君,才是我等之福。” 四人惊慌相劝。 刘琦才又再看钟繇道:“钟君,你族人中可有从商者?” “回大都督,繇父辈因党锢之祸终生不得入仕,从商者众,繇能求学,便是由经商族父相助。” “钟君,你族人若有从商优甚者,可举荐于琦,琦可辟之为吏。” 刘琦望着钟繇开口,心道一声果然。 钟繇之父钟迪、叔父钟敷皆因桓灵二帝时期的党锢之祸不得为官,钟氏作为颍川大族必有求变之举。 对世家来说,经商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东汉一朝因世家大族林立,以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为主,对商品经济管辖不严。 到了末年,当自给自足不足以百姓维持温饱,不得不南粮北运,西丝东织的时候,商人便开始崭露头角。 而黄巾起义后,似糜家、甄家这等经商之家再通过与朝廷官吏合作,各取所需,大鹏一日同风起,造就一代巨富商贾。 听闻此言。 钟繇眼中一亮,向刘琦拜道:“谢大都督,有大都督此言,繇必能说服族人。” “你不妨对他们明言,南阳尚要屯田,迁来南阳之后,土地不会太多,但凡从商不作奸犯科者,琦皆会鼎力支持。” 刘琦又加了一句。 “繇明白。” 钟繇点头。 这位大都督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他鼓励经商! 而他钟家似乎就是被选中之人,只要钟家能将此事做成,现在都可以为吏。若是他得了天下,封爵还会远么? “此事钟中丞可尽快传达族中,不过现在,你还需帮我一个忙。” “大都督请说。” “帮我找十个熟练铁匠,军中的最好,还有一个炼铁高炉,雒阳城中可有?” 刘琦略带几许轻松道。 汉朝时炼铁之地,一直流传到后世还有记载的,他都记得两个:巩县铁生钩和南阳瓦房庄。 前者就在河南尹境内,后世的河南郑州附近,后者就在南阳郡,两地距离雒阳都不算远。 雒阳作为东汉都城,有几个炼铁炉应该不过分,毕竟卫戍都城的军队也有武器需要维修打造。 他只是不知道,这好几年战乱之后熟练工匠能不能凑齐,涉及到自己到面子和炼钢大计之事,绝不能马虎! “有是有,大都督这是要作何?” 钟繇疑惑发问。 “打造一件兵器。” 刘琦答得言简意赅。 “唯,繇这就下去准备。” 钟繇没有多问行礼告退,他还急着给家中族老回信讨论家族迁徙之事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灌钢法 , 雒阳城军营。 铁匠坊内。 十名年约四十多岁光着膀子、胸前只有一片牛皮围脖的壮汉,局促不安地看着面前几人。 他们中有的一看便知是府衙中的书吏,还有两个行伍中战将,那股子久经沙场的气势遮都遮不住。 为首者是一位少年郎,年纪轻轻,看起来便是久居高位的样子。 “王铁匠,这位乃是荆州兵马大都督,今日起,你们便是荆州军的铁匠了,万事都要听这位刘大都督的命令,做的好了,大都督不吝赏赐,做不好,人头落地!” 来自河南尹府上的小吏,指着刘琦凶神恶煞对十名铁匠中领头之人训斥了一句。 也不管他们听没听到,跑到刘琦面前一脸谄媚:“大都督,这就是你要的十名铁匠,最少的都打了上十年铁,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 “嗯,钟中丞指派的人,我自然放心的,你下去领赏吧。” 刘琦点了点头,一眼扫过去,这些铁匠身上的牛皮围脖满满都是印痕,还有汗水浸透过的痕迹,手上的老茧也不会骗人。 看着小吏离去,十名铁匠汉子更不安了,姓王的铁匠搓了搓手,小心翼翼走上前来,试探问了一句:“大……大都督,你是要俺们打造什么物什?” “先把那些粗铁烧制成生铁和熟铁,完成后再禀报于我。” 刘琦吩咐了一句。 “唯。” 铁匠壮汉们立刻行动了起来,向着角落里那堆形状不一的杂铁堆走去,足足有数千斤。 刘琦转眼看向徐晃:“徐公明,你可看好了,这屋里没有镔铁和精铁,你要是愿意,可以扎个帐篷睡在三十步外。” “哈哈哈,刘大都督的说出的话,晃还是放心的,某要睡在这外面,不被热死,也要被蚊虫吃了不可,我就想看看一月之后,大都督打造出来的大刀是什么模样!” 徐晃大大咧咧笑着,眸中却都是精明之色。 这位刘大都督夸下海口,不惜作弊只为让他多帮一次忙,他自认为自己面子还没那么大。 但是此事对他而言,绝对是稳赚不赔,反正不博这一把刘琦也不会放他走。 万一博中刘琦出了失误,自己不仅还可以走的利利落落,还可以探知一道情报。 荆州军三十日内究竟能都锻造出钢刀,成色又如何,自己是否需要禀报主公。 “那我等就先回去,待杂铁炼制成生铁和熟铁之后,我再来,你来不来随意。” 刘琦转身走出匠坊大门,这里的炉火就没熄过,用的还都是精挑细选的好煤,他一个自小就怕热的人,能呆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早在西汉中,朝廷炼铁的高炉已经开始使用煤炭炼铁。 到了这东汉末年,民间都有人用它来生活做饭,用来炼铁的煤自不用说。 转眼间。 已是四五天后。 刘琦从府中赶到铁匠坊时,眼前已皆是黑色的铁块。 “大都督,这一半是生铁,另一半就是熟铁了,炉中还各有一炉生铁和熟铁浆,这些铁打造农具还行,打造兵器就不行了。” 王铁匠指着屋内的铁块为刘琦介绍起来,脸上皆是憨厚的笑意。 “好样的,你试试把这些生铁浆浇注在这些熟铁板上,可以拿一块多浇几次,看看有无变化,有变化后再告知于我。” 刘琦飞速说完,再度逃出了铁匠坊。 他对灌钢法的理解,还是北齐綦毋怀文的那句‘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钢’。 虽然他也知道,后来灌钢法数次加以改良,可惜那些话都被他一眼略过,现在是半点都不记得了…… “王头儿,这位大都督说把生铁浆浇到这熟铁板上有啥子用?!” 屋内。 另一名汉子走了过来,望着地上王铁匠刚摆好的一块铁板疑惑不解道。 “俺哪里知道有何用?照做就是了,没听到赵从事所说么,听大都督的有赏钱拿,不听就全部砍头!” “赵从事说是做好了才有赏钱……” “你小子就是个死脑筋!听大都督的就是做好了,不听大都督的,就是做的再好,也要杀头,晓得没?” “晓得了……” “晓得还不去舀铁浆,按大都督说的话来做,小心着些!” 王铁匠没好气瞪了一眼汉子,在壮汉腿上轻踢了一脚。 这是他在这十几年打铁生涯中得出来的真理,只要听令行事,做的好有赏,做不好也不会有大过。 “好嘞!” 汉子很听话的去了,舀起一小瓢生铁浆,洒在了熟铁板上。 可不敢洒的太多,那大都督可是说了,要多洒几次看变化的,要是一次洒的太多焊住喽,再洒可就看不到变化了。 终于。 在洒了五六次后。 汉子看着熟铁板上半融合在一起的熟铁板,顺手拿起旁边的锤子在铁板上敲了敲,又渐渐加大了力度。 那本该被砸出点凹坑的熟铁板,却意外的坚挺,发出的声响也和其他熟铁板不同。 “王头,你快过来看看!!!” 汉子一声高喊。 “怎么了?!” 王铁匠嘴上问着,脚下步子却没停,跑过来接过汉子手中的铁锤,在铁板上狠狠擦了几下,又重重一锤听了听铁板发出的声音大喜道: “钢!是肉钢!你再把其他人叫过来,多找几块铁板,多浇些铁水试试!看能不能得到老钢,俺去禀报大都督!” 肉钢和老钢。 是他起的名字,虽然粗俗,但他们听得懂就行。 肉钢韧,适合做刀脊不易折断。 老钢硬,可以做刀刃用以砍杀。 他从未想过,这世间竟然可以如此简单,不需要无数次锤打便可以制出钢来…… “好!你们多试几次,何时觉得它可以拿来锻造兵器了,就放手去做,打造好兵器每人三十金,你们的家人也可以搬到襄阳的大房子里!” 刘琦敲击着地上几块不同的铁板笑道。 “三十两黄金!!” “那可以买多少地……” 匠坊内十名围过来的铁匠眼睛都在发亮,仿佛看到土地和耕牛在和他们招手。 三十两黄金便是三十万钱,这是他们想都未想过的数字。 “大都督放心,我等一定能十日之内,打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兵刃来!” 王铁匠看着地上那柄断裂的钢刀,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黄金我已备好,就等你们拿刀来换了!” 刘琦仰天大笑出门去。 老祖宗的法子管用! 老祖宗的话也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从不怀疑人在金钱鼓励下的创造力和干劲! 是时候给徐晃一个惊喜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惊变(大章) , 就在工匠们热火朝天干劲十足之时。 刘琦派出的信使也到了许都。 司空府。 荀攸下了马车便匆匆闯了进去,看的门房和守卫府门的兵卒都不由互相看了一眼,让这位荀军师如此着急,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主公,主公,大事不妙!” “公达,发生了何事?不要急慢慢说。” 曹操快步走出门来,看着满头大汗的荀攸神色微变道。 “主公,刘琦果然早已派人到了河南尹,那钟元常不仅未接下圣旨,还把杨德祖拦在了雒阳,现在刘琦发来书函,要把钟元常的族人迁出去呢。” 荀攸从袖中取出一份纸书递给曹操,曹操一目十行扫过一遍,吩咐身旁:“来人,速叫程尚书和荀侍中来司空府一趟。” “唯。” 侍者迅速出门。 曹操和荀攸一同往司空府书房走去。 “公达,那刘琦言要用杨德祖和河内郡,把钟氏族人换出去,哼!这竖子想的倒好,拿我曹操的地盘换他刘琦的人,他怎么不去抢!就让他出兵河内便是!” 曹操冷哼一声,将书信拍在桌案上怒道。 他已经派夏侯渊和史涣出兵征讨眭固,那刘琦未派一兵一卒,却心安理得把河内郡当做他的地方和他换人,让他如何不气! “主公,刘琦就是在明抢,可我们现在兵力不足,没得选择啊,主公你可勿要冲动……” 荀攸忙出言劝谏。 东边的曹仁和刘备还在清剿袁术,西边又在征讨眭固,北边的袁绍和南边的荆州都不得派兵防备。 如今朝廷已经是四方皆敌,两线开战了。 最要命的是,那眭固一心想着投奔袁绍,在河内与冀、兖二州交界之地与夏侯渊交战。 后面一大片地方防备空虚,而不费吹灰之力劝降河南尹的刘琦,随时可出兵河内后方摘桃子。 “公达勿虑,吾一时气话罢了,就这般步步退让,吾心有不甘啊!” 曹操一声长叹,接着问道荀攸:“公达,奉孝在兖州可有消息传来。” “回主公,奉孝确有消息传回,而且还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快快道来!” “奉孝派人说降了徐州臧霸麾下广陵太守昌霸,若主公有意攻徐州,昌霸可为内应。” 荀攸脸上也多了丝笑意。 这个郭奉孝自从上次劝降了刘勋之后,似是尤为喜欢兵行险着。 此次说降昌霸又是他亲自前去,还在信中特意交代他不要告知主公。 他也理所当然应了下来,上次他差点出事,把主公头痛症吓好了,这次要是告诉主公,万一把头痛症吓复发,他可不敢保证何时能好。 “哦?奉孝如何派人说服的那泰山贼昌霸,可有书信传来。” 曹操闻言大喜,这可真是西边儿不亮东边儿亮。 若有机会攻下徐州,对他而言自然是极好的。 “奉孝信函在此,主公你慢慢看,攸去喝口水,等仲德和文若他们过来。” 荀攸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帛书。 曹操伸手接过,铺在桌案上细细研读,嘴中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话语来。 “想不到这臧霸和昌霸都是泰山贼出身,为官差距竟如此之大,这昌霸横征暴敛,着实可恨,那臧霸倒是可用之财……” “那袁术部将雷簿、陈简竟然占据嵩山做了山贼?怪不得许久也未听过二人消息。” “臧霸召麾下众将合围嵩山,雷簿陈简一死一逃,昌霸独占搜刮之财,臧霸甚为不满,昌霸惊惧,故以愿降主公,嘉暂替主公纳之。” 听到曹操读完最后一字。 荀攸放下手上的杯盏开口道:“主公,这昌霸为人虽多让人不齿,但麾下有数万兵马,主公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待用完之后,再行处置不迟。” “公达放心,吾自然不会因小节坏大局。” 曹操沉声道了一句,又是一叹:“只是现在,我们只怕没有机会攻打徐州啊……” “主公,攸有一计,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荀攸看着犯难的曹操,起身带着几分迟疑,欲言又止。 “公达你又来了,在我面前,你何需如此扭捏,直言便是,就算所言不妥,我也不会怪你……” 曹操无奈翻了个白眼。 虽然有时候他也喜欢对别人卖卖关子,但看到别人对自己卖关子,心中就总有些不爽利。 门外忽有敲门声起,曹家门房声音随之传来。 “司空,荀侍中和程尚书到了。” “快请!” 曹操一个箭步拉开书房大门。 院内。 荀彧和程昱已然在等候。 “昱参见主公!” “彧拜见司空!” 看到曹操开门,二人躬身一礼。 “仲德、文若无需多礼,快快进来便是。” 曹操直接走下台阶,拉着两人的衣袖拽进房内,关上大门对荀攸开口:“公达,现在当着仲德、文若的面,你总可以说了,有这二人帮你查漏补缺,你无需担心!” “仲德,文若,你们还是先一观这二封来信,攸再说心中所想,你们看看可有不妥。” 荀攸望着两人开口。 曹操已走到桌案前,将两封书函送到了两人手上。 “主公,攸以为我等无需再将目光放于袁公路身上,他要去青州,让他过去便是,主公可封刘备为徐州牧,以他为先锋,子孝将军为大都督,与昌霸合兵共击臧霸,夺取徐州……” 荀攸开口说到一半。 方才看到‘昌霸’二字的荀彧已抬头怒道:“公达,袁公路若是到了青州,这玉玺可就到了袁本初手中,你别忘了,他当初撤离寿春之时,可是将帝号让于袁本初,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文若,就算袁公路将帝号让于袁本初又如何?玉玺在袁术手中天下皆知,可天下诸郡莫不认许都天子,袁本初若是敢学袁公路这般僭越,主公求之不得,号召天下起兵诛贼便是,可惜他应该不会如此愚蠢。” 荀攸针锋相对反驳道。 这位族叔对汉室的执念与忠义,他虽敬佩不多,更多的却是不屑。 当今天下诸侯割据,人人皆有自立之心,只是有了袁公路这个蠢货前车之鉴,大家都不想出头鸟而已。 这般愚忠汉室又有何意义? 让荀氏发扬光大,跻身于天下世家豪门之列,才是他们更应该做的事。 “公达,你此言差矣!若是玉玺真入了袁绍之手,他还真有可能僭越称帝。” 已看完雒阳来信的程昱抬起头,看着不解望来的三人道:“幽州传来消息,公孙瓒兵败入山倒,如今缩入丘台之内苟延残喘,用不了半月,幽州就会全境落入袁本初之手,这也正是昱今日前来想要禀报主公的。” “公孙瓒彻底败了?!” 曹操都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看着程昱再度点头,曹操心神大震。 幽州再入袁绍之手,袁绍便占据幽、冀、并、青四州之地,成为天下地盘最大的诸侯,没有之一。 他又素来与北方草原之上乌桓人交好,可以说向北再无敌手。 若想进一步扩大势力,那就只有南下一条路了,豫、兖二州首当其冲,又正好皆是自己的地盘。 他借天子之名做了这么多事。袁本初那厮早就眼馋的不行,如今再无后顾之忧,他若不起兵南下才有鬼了。 “主公,昱也赞成公达之计,与其耗费兵力时日围剿袁公路,还不如让其去了青州投袁谭,以袁本初的秉性,亲自从邺城前往青州也不无可能,我等便又能争取些时日,早日拿下徐州之地。” 程昱把手中书信递给荀彧,拱手禀道。 曹操和荀攸二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以袁绍好大喜功的性子,亲自去青州迎接玉玺、炫耀功绩这种事大有可能。 甚至僭越称帝,或许有那么点希望。 只要袁绍敢僭越,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号召天下讨伐袁氏。 那荆州刘琦,也不会再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朝廷动手。 “文若……” 曹操转头看向荀彧。 他已经决定放袁术去青州了。 现在他要做的,要让这位荀文若想通此理。 “司空,你无需多言,彧明白了。” 荀彧将看完的一纸一帛交还到曹操手上再道:“荀以为,河南尹被刘琦所占,关中门户已失,独占一个河内并无意义,司空可命夏侯和史涣二位将军撤出河内,让眭固投于袁绍!” 听闻此言,三人眼中大亮。 “文若此计大善!” 曹操连声赞道。 既然都要将玉玺送给袁本初了,把这易攻难守的河内一并送给他又何妨? 激其骄纵之心,多做几次天下归心的美梦,早日称帝,万事大吉。 而他们则可以集结大军,全力攻下徐州。 你刘琦不是占了河南尹吗? 你想把我老曹当挡箭牌,我就把袁绍推到你面前。 “主公,现在那刘琦迁离钟氏的请求可否要答应?” 荀攸出言问道。 “答应吧,竟然钟元常投了刘琦,这钟氏杀又杀不得,留之也无用,送刘琦做一个人情罢了。” 曹操毫不迟疑开口。 眼下大计已定,这些细枝末节还是要做好的。 他还想着袁本初一时心大,想让荆州称臣俯首,那热闹可就大了。 现在没必要把刘琦得罪的那么死。 相到此处。 曹操再看向荀彧:“文若,那封刘玄德为徐州牧,攻伐徐州的圣旨就交给你了。” “唯。” 荀彧拱手告退。 听到公孙瓒再败的消息,他就知道,现在许都是真的没有选择了。 这位曹司空如今还需要借天子名声,天子虽受困于宫内,但好歹还有天子之名,能好好活下去。 那占据四州之地的袁绍,还需不需要这个天子他就不知道了。 两者相比。 他宁愿暂且听从曹司空之命,保证天子能活下去,延续汉室。 …… 雒阳。 刘琦又一次来到了铁匠坊内。 不过这次,他还命人带了两大桶马尿和油脂。 看着铁匠们满眼都是惋惜和嫌弃之色、将打造好的刀胚浸入这两种莫名其妙的玩意中淬火。 他放心笑了。 这不可或缺的一步完成,他就可以等待首把以灌钢之法打造的钢刀问世了。 回到府上。 陈宫和钟繇二人已满面喜色等待在旁。 “多谢大都督!家中族老来信,繇之妻儿还有经商的钟氏族人,已从颍川老宅前往南阳,只不过还有几名族叔和他们的子孙留下了,故土难离,还请大都督见谅!” 钟繇双手举过头顶,揖手一礼。 “无妨,钟中丞亲人迁出便可。” 刘琦大度而笑。 至于故土难离之类的理由,他自然不会信上多少。 与这句话相比,还是世家们不会把鸡蛋下到一个篮子里靠谱。 颍川荀氏就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荀湛现在还在袁绍手下,荀攸一心跟着曹操,甚至连最不被看好的天子刘协,还有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荀彧相助。 还有诸葛氏、郭氏这些,也都是老母鸡了。 不过他对钟氏还真不在意,毕竟钟氏这代就钟繇这一个成器的在他麾下,将来还有一个钟会还是钟繇之子,留在颍川那些庸碌之辈不要也罢。 “元常,现在你试探也试探过了,郎君仁德你也已然见过,还不投于明主,更待何时?” 陈宫扯了扯钟繇衣袖说道。 “公台兄提醒的极是!” 钟繇道一声谢,腰躬的更低了:“繇拜见主公,还请主公赎罪。” 程宫那直言不讳的‘试探’二字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也把他逼到了绝路之上。 眼前除了认主别无他路。 “元常快快请起,你何罪之有,你我初识,防人之心不可无,皆是人之常情罢了,你无需介怀,琦自然也不会介怀。” 刘琦扶起钟繇,笑骂陈宫道:“陈公台,也亏得元常和你相熟,若是他人,今日你便又结下一个梁子。” “哈哈哈,只要郎君信我,宫又何惧一个梁子,宫已过不惑之年,大过郎君倍数,待郎君不信任宫时,宫早已化作一捧尘土归于地下,更无惧身后之事。” 陈宫笑答。 “公台这话说的不假,若琦真到了糊涂年迈之时,恐怕也只能看着你碑文大骂了,不过你放心,琦去骂你时,定会带上一坛好酒。” “那宫便提前谢过主公了。” 两人嬉笑互言。 钟繇看着眼前不似君臣更似忘年之交的二人,心中微微一动,上前禀道:“主公,繇有一事禀报,曹军从河内撤军了,眭固已带残部前往冀州。”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刘琦的决定 钟繇所说曹军从河内撤军的消息,很快得到了另一波证实。 “锦衣卫南衙司隶部都伯卫辉参见大都督,河内郡曹军已于三日前撤回兖州,河内太守张杨麾下偏将眭固暂屯于朝歌,人数尚未探明,请大都督责罚。” 雒阳城内一处宅院内。 一名身穿商贾服饰的汉子,单膝跪地于刘琦身前禀道。 “卫都伯辛苦,锦衣卫新立,你们能探得此等消息已殊为不易,当前要做最重要之事是扎根于此,你等务必谨记。” 刘琦扶起跪地的男子宽慰道。 面前之人两撇八字胡,身材不高,唯有一双小眼睛里透露着丝丝精明,仅看外表,简直难以想象此人是行伍出身。 “谢大都督,我等必谨记大都督教诲,小人告退。” 汉子起身一礼,转身走出房门,悄悄打量了一眼左右,神态一变,满脸谈成生意的市侩之色,甩着袖口大步出了院子。 刘琦随即走到门口目送卫辉离去,就目前而言,把锦衣卫交给有掌握细作的贾诩,无疑是个正确的选择,只是年纪大了点。 他都不忍心看贾诩一把年纪还要如此操劳,是时候替他找一个接班人了。 “魏延,若是有一日让你执掌锦衣卫,你可愿意?” 刘琦看向在门外守卫的魏延。 “郎君,你想让延今后天天和这些人打交道?” 魏延盯着院门怔了片刻,一脸的难以置信苦涩道:“不瞒郎君,延家中小有资财还是独子,家翁想让我随其从商,延就是不喜商贾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才逃出家门前往长沙做了郡卒……” “魏延你竟是商贾之家,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 刘琦惊奇看向魏延。 他能猜到魏家小有资财,毕竟这个时代读书识字是少数人的权利,魏延识文断字还懂兵法就足以说明一切。 只是他没想到魏家从商之家,他还是从家中逃出来的。 “郎君,延是你亲卫长,若是告知郎君让魏家得以关照,岂不是以权谋私?何况延逃出家门日曾立誓,不在军中出人头地绝不归家。” 魏延肃立而道,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出人头地?你这是嫌我给你的官职太小啊……好吧,今日起你升任亲卫营都尉,可募五十人亲卫。” “郎君!延绝无此意!” “打住!跪什么跪,玩笑话听不出来吗,以你功劳,升一个都尉绰绰有余,你以什长之职领亲卫营也的确不合适。” 刘琦止住正欲下跪的魏延。 他这么久不作提拔,本意是想压制一下魏延的傲意,现在看来,似是没这个必要。 魏延不想当这个密谍统领,想要建功立业,他也不会勉强,毕竟还有一个人也很合适。 游侠出身的徐庶,和这些人打交道应该不成问题。 “多谢郎君!” 魏延赶忙行礼。 他当然知道刘琦是玩笑话,但他不能理所当然的应下。 跟着这位郎君这么久,郎君身旁这些军师的处世之道他也学到了些。 就算在郎君面前最为倜傥不羁的徐军师也会注意,可况是他。 “行了,你去将几位军师给我叫过来,还有钟中丞。” 刘琦扭头走向屋内吩咐道。 曹操突然撤军,以他的猜测,可能是发现了他不想引起袁绍注意的意图。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原因,要不要趁机兵进河内,他就要听听这几位大佬们的意见了。 “喏!” …… “郎君,以晔之见,我军应当进军河内,而且应快!占据河南尹与河内两地,就能封死关内与朝廷的联系,便于荆州震慑关内。” “不错,宫也以为可进占河内,曹孟德撤军,眭固若降于袁绍,袁绍定然会派兵进驻河内,郎君不愿提前引起袁绍防备已不可能。” 刘晔和陈宫先后进言。 刘琦看向尚在思索中的钟繇道:“元常,你比我等俱要了解河内近况,依你之见呢?” “郎君,繇其实方才未出言,是因为想起了一人,郎君若是能说服此人降于荆州,莫说袁绍不敢主动来攻,他恐怕还要担心郎君打他并州的注意。” 钟繇起身出列,拱手言道。 “哦?元常所言者何人?” “郎君可听过黑山贼张飞燕之名?” “黑山贼张飞燕?!” 刘琦重复了一遍,问向钟繇:“元常,听说黑山贼有百万之众,是真是假?” 黑山贼张燕之名他可太听过了,不就是太行山上的张燕么。 张燕和黄巾同时造反,结局却大为不同,黑山贼可谓东汉末年‘杀人放火受诏安’的典型。 灵帝亲命的平难中郎将,还有举孝廉之权,董卓乱政时,张燕也曾派兵讨伐。 只是因为袁绍入主冀州,不断蚕食张燕的地盘,两人反目成仇,攻伐不断。 “都是谣传罢了,黑山贼众盛极之时也不过五六十万众而已。” 钟繇不屑笑了下,接着道:“如今老幼妇孺加起来最多三十余万,不过其中不伐善战之士,若能整合其众,五万精锐唾手可得。” 刘琦点点头,这个他倒是信。 打了这么多年仗,老弱病残要死的差不多了,能活下来的都是悍匪,打起仗来自然不含糊,只是军纪上有大麻烦而已。 “郎君可是决定要说降黑山贼?这是真要和袁本初撕破脸皮了。” 徐庶看着很是意动的刘琦开口。 “早晚都要与袁本初为敌,现在提前一些又有何妨?” 刘琦沉声而道。 既然决定要占据河内与袁绍接壤,他就做好了和袁绍撕破脸皮的准备。 与冀州的盟友之约是老爹定下的,在他眼中,这盟约如今已可有可无。 以那群荆州世家性子,他主动背盟恐怕少不了一阵非议。 蒯家说不准又要跳出来捞一波人心了,现在还是少给老爹添麻烦的好。 若是能让袁绍先动手,老爹反驳也能理直气壮些。 何况有火药在手的他,现在真的无惧袁绍。 眭固领兵降于袁绍,官渡之战可能要没了,他不在意添一把火,看看能否烧到夹在其中的曹孟德。 “大都督,铁匠坊内有工匠来报,说是汉升的大刀打造完成了!” 魏延走进门来,看着寂静无声的大堂报道。 “终于完成了!诸君,随我一起去看看汉升这把新刀!” 刘琦起身看向众人,率先出门。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宿铁刀之威 钟繇闻身而起。 当初刘琦说要打一把兵器,要的都是粗铁他还未加在意,或许是这位郎君只是一时兴起,不想浪费好铁罢了。 今日听到这话,他有些坐不住了。 这打造的竟然是那位黄将军的大刀,就算临时之用,最少也得五十炼以上吧! 可这还不到一月时日,还是他找的工匠亲自来报,应是不会有假,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元常无需如此,你是还未见过火药,若是见到此物威力,你就会知晓,我等这位主公不止英明无双,更是天下奇才!” 陈宫淡定起身对钟繇挥手笑道。 “繇愿见其详。” 钟繇看着眼前脸色皆无大变的三人,缓了缓神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孤陋寡闻一些。 …… 校场之上。 黄忠和徐晃早已到来,甚至连杨修也赶来看这稀奇。 如今他和徐晃二人出门,除了跟随在后的不是徐氏亲卫,而是全副武装的荆州军士卒外,其他倒是和平常并无两样。 在三人不远处,**名铁匠扛着两把外形近乎完全一致的大刀,欣喜而焦急的等待着。 “黄汉升,那便是你的新刀了,你家郎君只用了二十三日便打造了出来,晃怎么觉着还不如你那把断刀锋利呢……” 徐晃盯着工匠手中黝黑的大刀,偏头看向黄忠不怀好意笑了两声。 “徐公明,我家郎君制出的东西用得着你来置喙?连弩你见过了,还有马镫你也见过了,曹孟德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我荆州军中的火药偷了过去……” 黄忠斜眼反瞅着徐晃,说到此处看着徐晃微怔的表情,突然一拍脑门:“是忠大意了,你只是一个裨将军,这等机密大事又岂是你能知道的。” 火药,难道就是那能发出巨响的奇物? 主公手中竟然也有了? 徐晃咧了一下嘴没有反驳,因为他的确不知道。 他平日都在军营,对于其他军中的新鲜事都未怎么关心过,除了曹司空召见,去大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何况黄忠也没说错,他只是一个裨将,连杂号都没有,怎么可能知晓这种想来就知是极为机密之事…… “哈哈哈,汉升,你竟然早就来了,来来来,接过大刀试试,感觉如何?” 刘琦大笑而来,拉着黄忠上前,取过几名铁匠手中的大刀递到他手上。 “郎君,这刀比我原来的刀还重上几分。” 黄忠仔细看了看刀口和刀背后,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刀身,惊讶无比看着刘琦道:“为何这一把刀竟然能发出两种不同之声?” “嘿嘿,黄汉升,我刚才就说了,就这二十几日用粗铁打造出这么一把刀来,你指望它有多好?” 徐晃又放肆大笑了起来,这位刘大都督是做出了不少好东西没错。 可是这好钢,终究是要一锤一锤敲出来的,投机取巧之法,遇到此种境况再正常不过了。 “你胡说!这是咱们按着大都督的法子打造出来的,一定是好刀!” “就是!” “要不你拿头来一试?” 王铁匠带头,怒盯着徐晃,其余工匠们顿时七嘴八舌附和起来。 要不是这货看起来像一个将军,他们不一定打的过,就拎着残刀上了。 如此侮辱他们这么多日的辛劳,这姓徐的就不是啥好人! 刘琦举起手让铁匠们安静下来,回过头来望着徐晃笑道:“徐公明,有句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你说错了,你看两件事变成四件事怎么样?” “我……” 徐晃正要答应,身旁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公明!先看看再说!” 杨修走到徐晃身侧提醒了一句,看向刘琦:“刘大都督,你打算如何证明这把刀比黄将军原来的刀更好?” 刘琦显然是有备而来,再让这位徐公明这么轻视下去,恐怕他这辈子都回不到许都了。 今天两件变四件,明日就四件变八件了。 “说的好!” 刘琦无所谓笑着回望杨修:“杨郎中可知如何测试刀剑锋利?” 杨修闻声一滞,他一个文吏何时问过这等玩意儿。 好在,徐晃没让他尴尬太久,接过话茬道:“刀剑是否锋锐,当然是看其在战场之上能破几层甲胄。” “嗯,公明你知晓便好!” 刘琦看了一眼徐晃,大喝一声:“来人,上甲!” 这一声令下,立刻有亲卫端着一摞皮甲前而来,甚至还一副破旧的铁甲。 “先摞三十层!” 刘琦再度下令,亲卫听令而行,将准备打造成皮甲的皮革,数出三十张来铺在地上。 三十层?! 杨修和赶来的刘晔、钟繇几人还在懵逼中,他们虽然不知道劈开多少甲才算是好刀。 但地上那厚厚的一摞他们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不是书页,而是要打造成皮甲的革胄。 徐晃和黄忠却已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言语。 “郎君,就算是七十二炼刀,也无需一次放上这么多革胄,二十张足以,慢慢加也好。” 黄忠小声提醒道刘琦。 这要是一刀下去没斩完,哪怕只有一张没断,这夸海口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汉升放心,你全力斩击便是!” 刘琦胸有成竹道。 “喏!” 黄忠不再犹豫,双手握住刀柄,屏气凝神,眼睛紧盯地上的革胄,高高举起! 校场上。 众人的目光和心情,也随着他扬起的手臂悬了起来。 “飒!” 破空声响起,众人只见黄忠手中一道残影落下。 “咣!” 一阵脆响震击着众人的耳膜。 徐庶和陈宫等人长舒一口气,这是斩击在地上的声音,斩皮甲上是不可能发出此等声音的。 “如何?!” 铁匠们此时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纷纷围了过来,扒拉开断成两半的数十张皮甲,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惊喜之声渐起。 “入地两寸!” “还斩在石头上……” 他们口中之言传到徐晃和杨修耳中。 两人不约而同走上前去,扒拉开人群,脸色大变。 黄忠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尽管这用力过猛的一刀,让他手臂微微有些酸麻,却新潮澎湃。 好刀!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忽悠一个老实人 “锵!” 黄忠扬起刀来,刀口光亮如新,寒芒逼人。 ‘其刀速成,斩甲过三十扎!’ 这是徐晃和杨修此时共同的想法。 给武将打造专用之刀尚且如此迅速,更不用提给普通兵卒制环首刀了。 若荆州全军列装此刀,接起战来,恐怕曹军普通士卒身上的皮甲是半点作用也无…… “徐公明!” 刘琦挑眉看向徐晃,后面的话不说他相信徐晃也能明白。 “刘大都督神技,晃愿赌服输,不知大都督有何事要晃去做?” 徐晃回过神来赞了一声问道,这点眼色他自然还是懂的。 “稍后再告知于你。” 刘琦卖了个关子,望向杨修:“杨郎中,此次你便先回许都,回乡探亲之事,郎中下次记得提前告知于琦,司隶纷乱,万一让郎中有个好歹,琦恐追悔莫及啊。” “谢大都督提醒,修一定谨记。” 杨修笑着冲刘琦拱了拱手,看向徐晃道:“公明,我先走了。” 这位刘大都督话中的威胁之意如此明显,显然察觉了自己必行还有其他心思。 两人面儿上还能谈笑风生,已是最好的结果。 徐晃看了一眼转身欲走的杨修,回视刘琦道:“刘大都督,晃那些亲卫在整日在营中白耗粮草无所事事,不如就由他们护送杨郎中归许都,大都督想来应是看不上晃亲卫营那几把破刀。” “公明谦虚了,三十炼的好刀琦还是看得上的,不过为杨郎中安危虑,也就忍痛割爱了。” 刘琦微笑道了一句:“魏延,你去传命,把公明亲卫营的兵器还给他们,护送杨郎中归许。” “晃谢过刘大都督,我随魏君前往军营给他们交代一声!” 两人再冲刘琦行过一礼,跟随魏延前往营外。 就算徐晃不提,刘琦也会让这百多锐卒护送杨修回许都。 眼下即将进军河内,派兵护送杨修实属浪费,而留着这些人除了吃饭还要派人看守,还是人尽其用的好。 毕竟杨修还不能出事,尤其不能在他的地盘上出事。 不一会儿。 徐晃便回魏延走了回来,眼神颇有几分不对看着刘琦道:“刘大都督,现在杨郎中走了,你总可以告知于晃要做何事了吧。” 送杨修这一路有魏延在侧他们虽未说话,但通过杨修的几个眼神他还是反应了过来。 刘琦答应的这么干脆,这分明是要支开杨修,不让有人给他出谋划策嘛。 “哈哈,公明无需多疑,我交代给公明之事,杨郎中就算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曹司空放了钟中丞族人迁出颍川,我总得表表诚意不是?” 刘琦笑颜开口,打断徐晃的疑虑道。 “大都督还是先说何事吧。” “我想让公明前往冀州一趟,告知袁绍我要出兵河内,若是他顾及盟约,就将河内郡让于我荆州。” “就这么简单?” 徐晃难以置信盯着刘琦看了一眼,大为怀疑道:“此事派一书吏出使冀州便好,何需让晃前去?” “哎~公明此言差矣,袁大将军高傲惯了,如今我要从他最嘴里夺下一块肉来,他岂会轻易放弃? 我从九江轻骑而来,所带之人除了两位军师都是粗俗汉子,钟中丞手下书吏我都不认识几人,又哪有放心的,若是被袁大将军吼上两句,恐怕就得跪地求饶,荆州颜面何存?” 刘琦嘴一撇,拍着徐晃肩膀道:“所以我就想到了公明你,你总不会怕袁大将军发怒吧。” “某自然无惧那袁本初!” 徐晃自得道了一句,又睨着刘琦道:“晃明白了,大都督这是舍不得手下人,不敢冒这个险,让晃去承受袁本初的怒火啊。” 转了一大圈,他好像听明白了刘琦话中之意。 简而言之便是。 这位刘大都督缺一个能在袁绍面前为荆州挣面儿,又能面见袁绍不至于失礼的人。 陈公台这些人他不想派,怕袁绍一时冲动,勉强能算半个降将的自己就是可以拿去卖命之人。 成了最好。 万一不成被恼怒的袁绍所杀,他也不心疼。 “呵呵……琦答应公明,无论袁大将军答不答应,公明出冀州之后,只需让随从告知于琦一声,可自己返回许都!” 刘琦不好意思惭笑了一句,又大起声来保证道。 “刘大都督此言当真?!只要晃出使冀州事成,这两事就合为一事?” “自然!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此次出使,或比公明领军征战更有生命之险,琦又怎是毫无良心之人。” “好,还请大都督尽快写好书信文书,晃早日启程,就算死在冀州之地,晃也认栽!” 徐晃定下心来。 此事杨郎中的确无法为其出谋划策,全看袁绍的心情。 就算出了主意,多半也是让他做些虚与委蛇之事,他徐公明又岂是会做这般事的人! “有公明此言,琦便放心了,公明且回驿馆歇息,书信写好,我定会派人告知公明!” 刘琦笑着说道。 “那晃便先回驿馆等待大都督传唤了。” 徐晃冲着刘琦还有他身后的魏延徐庶等人抱了抱拳,转身跟随看护的士卒大步而去。 看着徐晃的身影消失不见,徐庶上前而来大笑道:“郎君,你这般忽悠了一个老实人,是不是有些不好?” “元直,天可怜见,这哪里是我忽悠,明明是他徐公明想偏了!” 刘琦扭头望着徐庶,轻笑言道。 他本意真还不是想派徐公明去送死,只是去给袁大将军一个错觉。 荆州和曹孟德有一腿,袁大将军你快快动手! 有豫州和兖州这两个缓冲带,刘琦只用守好河内这一亩三分地,剩下的就让老曹来忍受你的怒火吧。 可他也没想到,在徐晃的眼里是他舍不得人。 不管怎么说,能让徐晃心甘情愿出使冀州便好。 “元直,你去吩咐这些铁匠们,让他们尽可能多打出几把环首刀来,我有大用!” 刘琦再度开口,接下来便是要劝降黑山贼张燕了。 宿铁刀。 正好用来恩威并施!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要变了 两日之后。 徐晃带着书信,还有几名荆州军信使前往冀州。 铁匠们也打造出了两把大汉朝的环首刀来。 刘琦正在两面翻看。 老实说。 汉朝的环首刀的确不怎么好看,远不如后世的雁翎刀和绣春刀。 窄刀,直身,三角尖,没有一点弧度,好处是打造极快。 当然。 他也知道环首刀最早打造出来目的,是为大汉骑兵服务的。 与匈奴等游牧民族的交战中,汉军发现自己的两面开刃剑,远不如匈奴一面开刃的刀好使,环首刀应运而生。 骑兵交战还可以靠马速,环首刀无需过重,所以才会这般狭窄。 对步卒而言,对付身穿皮甲的敌人也够用了,可是要若要对上身穿铁甲的武将,大部分士卒应该只能用捅。 他现在大概明白为何高顺的陷阵营至今还是用的宽刃阔剑了,找个机会得替高顺打造一千把雁翎刀才是。 “郎君,九江急报!曹军兖州留守曹仁和麾下先锋刘备突袭徐州,徐州牧臧霸猝不及防,琅琊国和东海郡失守,臧霸急向寿春求援!” 刘晔匆忙闯了进来,手上拿的是九江太守张辽派人询问的书信。 还有一封小书,其上有一个鲜红的印章,还有锦衣卫南衙镇抚使贾诩的签名。 “曹操攻徐州了?!来人,速去让元直和公台过来!” 刘琦接过书信,吩咐道门外亲卫。 “郎君不用派人传唤,我等已经到了!” “我已派人告知了元常,他稍后便至!” 门外。 徐庶和陈宫已快步走了进来各自行礼道。 “曹孟德此次攻徐州是早有预谋,多半从河内撤军时就有此想法,三位军师,徐州援还是要援的,你们说我们可否要回师?” 刘琦一边看着信件,一边开口问着三人。 徐州若失, 九江就像一个突出的部分被夹在了中间,那可就真的三面皆敌了。 “郎君,既然要救徐州,别的不说,骑兵不可少,臧霸手下没骑兵啊,北边他守不住的,若我军不快速回援,他只能依靠淮水背水一战了。” 陈宫快速答道,他在徐州呆了一两年,对徐州地形可谓了若指掌。 徐州多平原,淮河以北就是遛马场,淮水以南倒是水网沼泽密布,可惜那些小水流又不足以行船,发展不了水师。 “那便还是要回援了……舆图拿进来!” 刘琦的目光依旧在信件上。 很快。 魏延便拿着一张卷轴走了进来,铺在桌面上。 “你们先看看,如果回援,从哪里回援最为合适?” “晔以为来路合适,这条路可以最快回到九江,支援臧霸!” “子扬,并非宫要拆台,宫以为此时再走来时路多半不会顺畅,如果曹孟德早有预谋。” 陈宫看着舆图上刘晔以手划过的痕迹,还有渡过那密密麻麻的河流抬头看着刘晔道。 郎君和臧霸互为盟友的消息,曹孟德早已知晓,毕竟荆州还上过书,表臧霸为徐州牧,虽然被朝廷驳了回来,但这件事曹孟德必然会记着。 说不准,他就是看准了郎君把骑兵全部调到了司隶,这才敢对徐州动手。 回路上这些河流,只要曹军稍作阻碍,荆州骑兵就要在豫州境内绕更远的路。 “那公台你以为该从何处走?” “以宫之见,还不如回荆州,尽管会绕远一些,但胜在毫无阻碍,速度不会受到影响。” 两人在舆图上计算着回援线路,时不时争辩两句。 “郎君,不知你是如何作想?” 徐庶看着已然看完一张书信,开始拆起第二张小书的刘琦,出声询问。 “元直,你先说说你的想法,我边看,你边说。” 刘琦打开第二封书信,自从他给这位徐元直透露过,想以他为锦衣卫督的消息后。 他就发现徐庶稍稍正经了起来,平日话少了许多,更多的时候,更愿意听从别人的意见。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公台,子扬,庶以为我们无需绕路,有一个更简单做法不知你们可否发现。” 徐庶也不在迟疑,指着舆图上的一地看着二人。 陈宫和刘晔顺着徐庶的手指看了过去。 “汲县?” “不错,正是汲县!” 徐庶看着二人:“郎君既然已经决定抢占河内,我军就不如顺势而为,围魏救赵,曹孟德动用兖州之军攻伐徐州,留守兵卒定然空虚。” 舆图上。 河内汲县就在兖州陈留郡旁,再向北一点,便是眭固驻扎的朝歌。 刘晔与陈宫互相望了望,一人开口:“可是郎君放才让徐公明前去激怒袁绍,若是现在进军河内,袁绍派兵赶至,可就起不到围魏救赵的作用了。” “不错,元直,你这般一言我倒也想起来,曹孟德也不是愚笨之人,兖州离冀州更近,夏侯渊从河内撤出的大军,必然就留在了兖州防备。” 另一人也出声附和起来。 夏侯渊一直是跟着曹操的,这般说来,进攻河内的极有可能是豫州军。 “既然我等争论不出个结果来,现在不妨就交由郎君定夺吧。” 徐庶忽然转头看向刘琦笑道。他们的意见都说完了。 其余二人目光随之看来,这位主公从来都不是无主见之人。 越是这种情况,他反而会越发冷静。 看着三人齐齐向自己望来,刘琦把小书放到舆图之上,开口道:“我决定,出兵河内,占据汲县,你们看看这个,贾文和从锦衣卫情报得来的分析,尚未得到确认,所以没敢明言,但我觉得,它极有可能发生!” 三人看着面色凝重起来的刘琦,倒过书页看了起来。 “袁公路带领残卒往青州逃窜?” “还是曹孟德放过去的?!” “他这是……” 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着刘琦。 二袁要合为一家了,玉玺也即将落入袁绍之手,那这位四世三公的袁家,还会不会满足现在的大将军位置,可就再谁也知道了。 “诸君,我有预感,这就是曹孟德放过去的,这天,要变了!” 刘琦盯着三人,缓缓开口。 他真的改变历史了。 从现在开始,他脑海中所有对历史主线的认知,通通再也无用。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徐州战事 , 徐州。 彭城国武原县城外。 五万红衣黑甲的曹军列阵以待,旌旗飘扬,列于正前的曹军士卒,以手中长刀阔剑敲击着盾牌,声势震天。 中军后阵。 有三人策马而立。 为首者正是兖州留守将军曹仁,身着明光凯,身披青色大氅。 他如今刚过而立之年,就被兄长曹操委以重任,也算是志得意满。 司空府军师祭酒郭嘉,还有暂代豫州牧刘备分别列于他左右两侧。 “军师,如今我军已连下两郡国,你猜这武原县,几鼓可下?” 曹仁开口问向左侧之人,眸中皆是笑意。 此次征伐徐州,兄长除了把这位军师祭酒郭嘉派给了他,还有典韦和乐进两员大将。 从兖州出兵,徐州琅琊国守军不战而退,东海郡郡府郯县也是数日而下,如今两路汇合,一路攻到彭城国,士气高昂。 “都督,东海郡太守尹礼回军撤往此地,彭城国相孙康也率军来武原县支援,这武原县恐怕比郯县还要难攻,都督万不可小视。” 郭嘉看着城头上屹立的徐州大旗,带着几分谨慎提醒曹仁道。 他们能那么快攻破琅琊国和东海郡,皆是因为出其不意,还有火药相助,徐州守军也没有防备。 但现在敌军已经兖州出兵,也知晓他们拥有了火药,还占据坚城而守,想攻下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郭军师所言极是,不过,不可小视也得攻,东海残军和彭城国大军主力皆在此处,攻下武原县,便可直逼下邳!” 曹仁点头称是,随即看向前方,抽出腰间长剑:“传令下去,大军攻城,先上城头者,赏千金!” “喏!” 围在他身旁的十数名传令士卒飞奔向四方。 “都督有令,全军攻城,先登城头者赏千金!” “都督有令,全军攻城,先登城头者赏千金!” 激情振奋的呼喊响彻在军阵之中,位于大军后方的战鼓随之响起。 曹军各营的大旗纷纷竖起,传达命令的吼声和喝令此起彼伏。 位于前军的六个方阵一字排开,方阵之后,五架楼车缓缓向前,这些楼车高达五丈余,比起原县城墙都要高上不少。 每架楼车之上,数十名手持长弓的曹军弓弩手,站在生牛皮遮挡的围栏之后眺望着城墙。 在楼车之后,还有二十余架抛石机跟随,本该拉着石弹的车架上,如今也是整齐摆好的木桶…… …… 城头上。 徐州东海郡太守尹礼和彭城国相孙康也在遥望城下。 城外整齐的曹军军阵,还有那楼车和抛石机,压的他们快喘不过气来。 他们和臧霸本来都是原徐州牧陶谦手下的将校,还跟随陶谦讨伐过黄巾。 这点眼力劲自然是有的。 如果有可能,他们也不想守武原这一座县城。 可这座县城之后三百余里便是下邳,他们已是退无可退。 “孙兄,你可知臧头领可否做好守下邳的准备,咱们这里的援兵还能不能到?传闻那能发出巨响的火药,本为荆州刘大都督专有,不知为何,曹操手中竟也有了此物,某的东海郡才未守住啊……” 尹礼叹息一声。 徐州和荆州交好之后,荆州军中的名为火药的东西,他们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头领臧霸曾还想过从九江的荆州军中买来一些火药,不过却被时任九江郡主簿的刘晔刘子扬给婉拒了。 他都没想过,真正见识过火药的威力,却是在曹军手中。 “臧使君已派人向九江求援,刘大都督亲口与使君答成的盟约,想必很快就会有援军到来,曹军的火药我等也会有的。” 孙康回答完,这才接着道:“尹兄,臧兄已贵为州牧,我等还是少以头领称呼的好,使君让我来协助于你,就是想为防守下邳拖延些时日,无论援军来与不来,我等都需全力以赴才是。” “孙兄提醒的是,尹某今后一定注意,多谢孙兄。” 尹礼连忙谢过,拱手一礼。 他这才想起,孙观孙康兄弟在陶谦军中时就与臧霸亲近。 如今臧霸当了徐州牧,这兄弟二人一个是下邳国相执掌州府,一个是彭城国相防备豫州,赏赐也最为丰厚。 这两兄弟也是对臧霸最为忠心之人,维护起臧霸的面子来自然也不含糊。 不过。 他也发现臧霸自从当了徐州牧后,性格和对他们的态度都和做泰山寇时不同了。 昌霸就是例子。 早些时候他们还在泰山郡四周劫掠时,臧霸连半句话也未说过。 但昌霸做了广陵太守惹的民怨沸腾后,已经被这位臧州牧骂过狗血淋头好多遍了,有两次还差点要动起手来,好在被手下人拦住。 他行为上也收敛了不少,只不过嘴上叫习惯啊一时为改过来而已。 “些许小事而已,尹兄无需如此多礼!” 孙康浑不在意摆摆手,盯住城下越来越近的曹军急道:“尹兄,你看曹军还有多少步便会投掷火药桶,咱们城内都快被曹军探查光了。” “大概还有三十步,尹兄,告诉将士们先上登城楼梯,投石车也靠着墙根放,等曹军轰完之后,我等再上城头!” 尹礼往城下多看了好几眼,盘算过之后告诉孙康道。 “好!” 孙康应的干脆,立刻在城头上奔走起来。 待曹军火药桶上城头时,女墙后仅剩下数十名探查曹军情况的哨探。 一场攻城来的毫无悬念。 凭借这般方法,曹军一时竟然奈何不得这小小的县城,斥候还探得下邳城有援军增至。 终于。 好几日后。 曹仁急了,亲自去往郭嘉帐中询问这位军师祭酒:“郭军师,是不是该派人通传那昌霸,让他配合我等行事,偷袭下邳城了?” “曹将军,庶多嘴问一句,那位刘皇叔麾下,还有多少兵卒?” 郭嘉沉思片刻,抬头问起。 “还有六千人吧,这位刘皇叔还真是个能人,从徐州前往兖州时不到五千人,几场仗下来竟然还能越来越多。郭军师问此话何意?” 曹仁话语中颇有几分佩服之意,带着些许好奇问道。 “明日,让这位刘皇叔多攻两次城头,最好让他那两位义弟其中一人领兵!”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攻与防 城头上。 徐州军士卒们奋力往城下丢着手边的重物,包括刚刚被曹军火药轰下来的几块城垛墙砖。 与城下清一色的红衣黑甲曹军不同,他们有的身着红衣皮甲,有的内衬却还是灰衣,有的甚至连皮甲都没有,只有一件灰布衣衫。 他们本为贼寇,如今已成了官军,衣甲定然是要统一的。 可是征战连年的徐州,一时找不到那么多红布,还有可制成甲胄的皮革,那位臧州牧也只能让他们慢慢换装。 不过还是将徐州军衣衫统一在了红色和灰色两色。 “砸!都给我狠狠地砸!” 一位身穿双层皮甲的徐州军伯长,亲手抱起一根百余斤的圆木,顺着曹军登城的云梯砸了下去。 正在攀援的曹军兵卒避无可避,摔落城下。 而圆木其势不减,砸在几人的躯体上又继续往前滚去,两名曹军士卒躲避不急,被圆木撞在腿上惨叫倒地。 后方簇拥的士卒没有人理会他们的哀嚎,只是听从官长的命令继续向前,将二人踩在脚下,很快便没了动静…… 战鼓一响,命令一下。 要么活着向前,要么死在战场之上,没有人会怜惜不能走路成为累赘的你。 如果你运气好,赶在鸣金之时伤了腿,或许会有两个好心的士卒,会帮着把你拖下去。 当然,这也是身后没有危险的时候。 “哈哈哈!都看到了吧!曹军不用那震天响的玩意儿,咱们怕他个龟孙儿?!接着给我砸!” 伯长大笑对着身后一群徐州兵卒说完,转身便要去下一个城垛。 “嗖!” 只听一声破空响。 “伯长!” 两名跟随在他身后的亲兵一声嚎叫。 几个徐州士卒扭过头来,看着方才还在大笑的伯长,吭都未吭一声仰面而倒。 后脑上一支羽箭还在微微颤动,箭杆倾斜,自上而下,显然不是城下射来。 “井阑车!曹军井阑车上来了!” 有人惊声呼喊。 众人齐齐扭头,只见城外曹军五架井阑车,已缓缓推进至攻城步卒身后数十步外,不时有羽箭射出,城头上已经引发几处骚乱。 显然。 井阑车上的曹军都是精挑细选的神射手,专门用来狙杀城头的徐州军官佐的。 “不要惊慌!” “弓弩手压制井阑车上的曹军!其余人给我回到垛口上去!” 城墙上突然响起的两声命令,让慌乱的徐州军卒稍稍安静了下来。 本来压制城下曹军的弓弩手们,张弓搭箭往井阑车上抛射而去。 虽然大部分箭矢都扎在井阑车上,亦或掉落在地,但胜在密度够大。 井阑车上的曹军神射手们有了伤亡,不似方才那般肆无忌惮,躲在生牛皮后,躲避城头上射来的箭矢。 城头上的骚乱平息,立刻有人接替了方才被射杀官佐的职位,豫州军重整旗鼓,将方才起势险些杀上城头的曹军赶下城去。 吼出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亲卫举大盾保护下走上城头的孙康和尹礼。 看着城外的井阑车,尹礼看向孙康道:“孙兄,这般让曹军井阑车停在那里也不可,压制他们太耗费箭矢了。” “嗯,传令城下投石机,集中城门楼中间那一架,抛投石弹!” 孙康下了军令,身旁亲卫立刻分出一人往城下跑去。 不多时。 城内飞出十余个石弹,方向都是往城门楼前方投掷,可惜一个未中,连边儿都没擦着。 井阑车上的曹军丝毫未乱,甚至还传出了戏谑笑声。 “气煞我也!告诉城下接着投,我就不信一个都不中!” 孙康听着井阑车中传来嘲笑,不由气急怒道。 “孙兄勿怒,城下不知城外境况,盲目投掷难以命中也实属正常,依某之见,不如以床弩连绳射之,只要能射中,即便不能毁之我等亦可拖拽令其倾覆。” 尹礼看着城外的井阑车出言建议道。 这东西太重又行动不便,不能随军运输,一般都是随造随用,所以城外曹军的井阑车也充满着赶工的痕迹。 井阑上的平台仅仅可以容纳十余人,中间除了一道可供上下的简易木梯外,便是四根树干和手腕粗细的枝干撑起了一切 只要能毁坏一根主干,这井阑基本就要塌,若以床弩射中再往城头上拉,很容易便能让其倒塌。 “尹兄妙计!来人,速将城下的床弩抬上来!” 孙康不作犹豫,当机立断。 …… 井阑车上。 一时被压的抬不起曹军弓弩手,坐在井阑内笑闹不已。 “王四儿,听说你在郯县城内睡了个大户人家的小娘?” “嘿嘿!俺运气好,什长你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娘跟那些乡里婆娘可不一样,那个白白嫩嫩啊……” “娘的!就那么会儿功夫,你他娘的还能睡个女人,莫不是那活儿什出了毛病才这么快?” “哈哈哈……” 一个大个儿汉子一句话,井阑内顿时传来一阵快活的笑声。 “什长!这话可不能乱说,俺们可是同乡,打猎还碰过许多面哩,俺老王怎可能那活儿什有毛病!” 王姓汉子顿时急了眼,连声争辩道,没哪个男人愿意被人说那活儿什不好。 “行了行了,某就和你开个玩笑,你急什么眼!” 什长打住玩笑话,扫了一眼井阑边上一个年轻弩手:“我说那个第五什来的,歇歇吧,就抛石机隔着墙朝天放的准头儿,打中咱们全是咱点儿背,就这破井阑谁他娘的也别想着跑,等死就行了。” “丁什长,城头上那些徐州军正在往城墙上搬东西呢……你过来看看?” 年轻弩手回过头来对大个汉子说道。 “搬什么东西,某来瞧瞧!” 丁姓什长绕有兴趣爬过身来,来到年轻弩手身旁,透过一面木板上的缝隙向外看去。 那里本蒙着两层厚厚的牛皮,不过此时的牛皮上已然插满了箭矢,年轻弩手正是用刀尖捅大了一个箭孔,让他们不用探头,也能看到点城头的情况。 “是有点不对,他们在矛尖上拴炮绳……” 丁姓什长自言自语道了一句。 “拴炮绳?他们是要往城头拉什么重东西吧。” 王姓汉子接了一句。 炮绳是他们的家乡话,那种比小儿手臂还粗的绳索,在他们那里才叫炮绳。 “拉重东西……不好!那不是长矛,那是床弩矢!” 丁姓什长急声道,也顾不得还在不断倾泻而来的箭雨,急忙探头而望。 城头上徐州军簇拥之地,已然摆好了四五架床弩。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多了一句嘴 听到丁姓什长说床弩连绳,井阑车中的曹军弓弩手脸色皆是大变。 这两层生牛皮加上厚厚的木板,本就有防床弩的作用。 可是现在,徐州军分明是不想攻击箭楼,而是想将矛矢钉与井阑之上,拉倒井阑。 “什长,怎么办?” 王姓汉子焦急叫到,其余众人也纷纷看向丁姓什长,这里他官职最高,自然是以他为主。 “快!告诉下方士卒,让他们拉着井阑车后退,分一半人去喊,解下衣衫挥手,免得城下看不见!” 丁姓什长迅速拿定了主意。 这就是简易井阑的坏处,他们明明知道徐州军想作何,却毫无办法撤退。。 这这么一截毫无防护的简易楼梯,从这里跑下去,跑不到一半就得被射成刺猬。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是为了轻便,井阑箭楼前左右三面都有厚厚的木板防护,唯独后方只有几根避免他们摔下去的木条,他们手和头都还可以伸出去呼救。 现在无论井阑车下的士卒能否反应过来,无论还能后退几步,但能远一点总是好的。 “好!” 七八个军卒立刻应下,解下衣衫冲着曹军后方军阵高呼起来。 五架井阑车整齐划一一字排开,唯有一架突然飘起了红色衣衫,在大军后方看起来格外显眼。 “那架井阑车怎么回事?” 一名曹军校尉问道身旁往来于前后阵传令的士卒。 “回校尉,方才城头上对着咱们的井阑车一阵好射,或不是此车伤亡过半?又或许是箭矢用完了。” 士卒也只能半是猜测试探回道。 战场上嘈杂一片,这些人的喊声根本听不到,井阑车上面发生了什么,就算他们也不知晓。 “算了,先把他们拉回来吧,现在城头上有了防备,多他们一架也无用。” 校尉想了想,随后下了命令。 曹军传令士卒拍马而去。 井阑车下推着车轮的曹军士卒们,得知他们要撤离战场,立刻换到了另一边,奋力推着井阑车后退起来,步伐比前进之时都要快上许多。 …… 城头上。 孙康看着一架缓缓撤退的井阑,眼神登时睁大,忙拍着身旁尹礼肩膀道:“尹兄,曹军井阑车好像要撤退?” “不能让他们撤,来不及搬更多上来了,告诉将士们,先用这几架床弩集中一架攒射,无论如何也得先毁掉一架!” 尹礼急步走到一架床弩旁,推开一名兵卒,转动上弦的绞盘,吩咐到其他士卒:“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准备上矛,瞄准第二架井阑车顶,都给我射!” 本来最好的目标乃是正中这架,奈何它已然在后退,等他们上好床弩绞索,这架井阑怕不是要多退十余步。 现在的床弩准头欠佳,多以冲着密集人群齐射为主。 所以他只能换一架相对更近的井阑车,并命令五架床弩同时射向一架,以确保万无一失。 “喏!” 五六架床弩旁的徐州军卒,赶忙行动起来转动绞盘。 有一人已然捡起了绑好绳索的羽矛,还有一名身强体壮的大汉,拿起一旁的大木锤。 “放!“ 尹礼举起的手奋力挥下。 举着大锤等候多时的大汉,重重敲下了弩机。 “嗡!” “嗡!” “……” 几声沉闷的弓弦响,连着床弩羽矛的绳索盘,如同一条巨蛇般猛然一圈圈跳起,飞向远在三四十步外的井阑车顶。 孙康走上前来,与尹礼紧张羽矛飞去的方向。 五支矛矢中,两支擦着井阑车顶而过,还有一支将车顶木盖掀下一块,木屑纷飞,最后两支则是精准无误扎进了井阑车顶内,紧紧嵌住。 “射中了!给我拉!” 孙康大喜,捡起留在城墙上的绳头,奋力往怀中拖拽。 身后的徐州军士卒们,看到主帅都尚且如此用命,一个个更是奋勇上前拉起绳索。 两道绳索同时拉动,数十步外,本来就算不上太重的井阑车,当即摇摇晃晃起来。 井阑车内的曹军弩手们突感变故,惊慌失措。 有人明白了情况,顾不得箭雨招呼,拔出腰间长刀伸出手臂奋力砍向绳索。 可惜一刀下去,只是蹭破了绳索几根麻线,井阑车已然有些侧歪。 在车底推车的曹军兵卒,也发现了井阑车竟然要侧翻,有人连忙退开老远,有人则是爬上了翘起的一侧,想要把它压回来。 待他们看清车顶之上,多了两根小儿手臂粗的绳索后,知晓缘故的他们想要招呼其他曹军士卒,一起将井阑车压正。 可惜为时已晚,城头上早有预谋,加之完全不对等支点优势,第二架井阑车轰然倒下。 箭楼内的曹军士卒不知死活,城下的曹军,则是被侧翻的井阑砸的人仰马翻,哀嚎一片。 前方登城的士卒还以为后方遭到袭击,一时有些踟蹰不前。 后方同样被突然倒下的井阑车吓了一跳,纷纷望向其余的井阑车,生怕下一个砸中的就是自己。 一阵骚乱之后,曹军攻城士气全无。 “撤!先撤回去!” 数名曹军攻城校尉不得已下了撤退命令,打算重整旗鼓! 曹军大营主阵,曹仁和郭嘉刘备三人同样也看到了前方被迫撤退的一幕。 “都督,鸣金吧,今日看来是无法攻下武原县城了……” 郭嘉向曹仁轻轻行一礼,开口进言道。 “好吧,鸣金收兵!没想到这尹礼和孙康二人还有几分机变,是我轻敌了!” 曹仁惋惜中带着几分赞赏之意,一声叹息。 传令士卒飞速奔向前阵,一阵金铁敲击之声响起,前方的曹军攻城兵卒如潮水般退去。 就在几人也准备转身回营之时,一个粗犷的嗓门众人身后传来。 “嗨!晦气!若是方才由俺老张和二兄在,方才城头异动那阵,咱们就能攻上城墙,兄长,你说是吧?” 尽管能感觉到他已尽力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压抑寂静的军阵之中,却依然听的无比清晰。 曹仁和郭嘉几人顿时看向声音来源之处。 “翼德,休要胡言,大军攻城一人岂能改变战局?” 只听刘备低声呵斥了一句,连忙向二人拱手请罪:“都督,郭军师,是备管教无方,待备回去一定重重惩治我这位三弟。” “哎~刘皇叔,嘉倒是以为这位张将军言之有理,大军攻城,若有猛将带头冲阵,士气必然大涨,再有今日那等时机,定能一鼓而下!” 郭嘉反驳了刘备一句,笑眯眯看向刘备身后那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黑汉子:“张将军,明日就由你领兵攻城如何?”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张飞知错 “哈哈哈,求之不得,多谢郭军师!” 张飞大喜而答。 刘备都来不及阻止,只得退回原位闭口不言。 “刘皇叔,张将军自告奋勇为国杀敌,足见其报国之心,回去之后,嘉一定在曹司空面前为皇叔请功,还请皇叔勿要阻拦才是。” 郭嘉却是看着面无表情的刘备又道了一句,嘴角多出一丝笑意。 “郭军师放心,备只是怕翼德莽撞,顶撞了都督和军师,既然军师给了翼德这个机会,备定然全力以赴支持三弟!” 刘备连忙出列,再行拱手拜道。 “好!有皇叔这句话,嘉与都督就放心了。” 郭嘉看着曹仁笑道。 曹仁也是颇为满意点点头,开口道:“皇叔与张将军今日还请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度攻城!” “唯!” 刘备躬身应道,目送曹仁和郭嘉离去,这才脸色阴沉牵着马匹向另一处军营走去。 “兄长,明日终于可以亲自上阵了,兄长放心,俺一定能攻上城头,不辱没兄长威名,为兄长赢得这功劳!” 张飞兴冲冲跑到刘备身前禀道,看着刘备面若寒霜的脸色,不解再问:“兄长何故不开心?” “有你这位忠心报国的三弟,备如何开心的起来啊!” 刘备无奈看了一眼张飞,叹息一句,领着战马走快了几步,与身后两位兄弟和亲卫拉开了一段距离。 张飞看到刘备这般样子,方才的兴奋不复存在,神情也蔫吧了起来,退到关羽身旁小声道:“二兄,俺是不是惹兄长生气了?” “三弟啊三弟,二兄都不知如何说你是好,有些话就不能回营再说,非要让那曹子孝和郭奉孝听到……” 关羽翻了个白眼,也牵着战马从张飞身旁走过,摇了摇头,叹息连连。 “二兄,这话你可得给俺说明白喽,俺主动请战,怎么就惹兄长生气了,那郭军师不是说了要为兄长请功么。” 张飞快步跟上前去,抓着关羽的衣袖不放问道。 对刘备这位结义大兄,他是打心眼里的敬服,虽然这位长兄对谁都和和气气,但是心底他还是有几分惧怕的,他也说不上为啥。 这位二兄虽平日一脸严肃,一双丹凤眼眯起来,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但他却是毫无敬畏之心。 “三弟,那我就和你说道说道,你现在是听兄长的,还是听那郭嘉郭奉孝的?” 关羽扭过头来回望张飞。 现在已然到了先锋军营地主帐,附近都是跟随他们征战多年的老卒,说话放肆随意些也并无不可。 兄长念及兄弟之情,不愿出言责备这位三弟,他这个当二兄就义不容辞。 总得让这位莽撞的三弟意识到,他们和曹军并不是一路人。 “自然是兄长!” “兄长今日借故我军久为先锋,兵卒疲惫,只派了一个司马协助大军攻城,你可知为何?” “为何?” 张飞瞪大了眼睛。 “你不看这武原县距离下邳还有几日路程,臧霸若是还想做这个徐州牧,必然会严防死守,接下来皆是硬仗,兄长不愿让兵卒死伤过重!” 关羽语重心长道:“我军自徐州前往兖州征战,死伤甚众,曹司空可有给兄长补过一兵一卒?” 说罢。 便把马交给了亲卫,径直往营帐内走去。 张飞愣了半晌,回过点味来,把马缰抛给身旁亲卫,急忙追上前去道:“二兄,你的意思是,曹司空从未有把兄长当自己人?” “三弟你可算明白了,二兄应该早日和你明言的。” 关羽大为欣慰道,钻入中军大帐。 “二兄,可曹司空对兄长甚为亲近,兄长投奔于他便领了豫州牧,平日更是吃同席卧共榻……” 张飞掀开帐帘追入账中,说到一半的话语戛然而止。 大帐内有四双眼睛齐齐盯着他。 刘备跪坐在主位之上愁眉苦脸,见到关羽和张飞进来,顿时抬起了头。 帐下简雍、糜仁还有孙乾皆在,两人脸上同样没什么好颜色盯着进来之人,显然是已经知晓了张飞要主动领兵攻城之事。 还是孙乾看着颇为的尴尬的张飞解释道:“三将军,主公贤名天下皆知,曹孟德礼贤下士于主公,皆是看重主公名声而已,主公这个豫州牧可有半分实权?皆是想拿主公作为进占徐州的借口罢了!” 两人轮番解释之下,张飞也明白过来。 他们领着三千残军投奔曹操,曹操只是给了兄长一个豫州牧的虚衔,的确未给他们补充兵卒。 甚至只是呆了数月,便被驱使到兖州和袁术交战,几场战事下来,曹仁同样没有提过给他们补充兵卒之事。 兄长手下这从徐州出发时的五千兵马,到再回徐州时的六千,全是百姓和流卒听闻兄长贤德之名,主动前来投奔。 “兄长,俺知错了,这次是真知错了,那曹孟德真不是个东西,亏俺老张还以为他真心待于兄长,为他卖命这么多日。” 张飞神色讪讪看向主坐之上,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哎~三弟,但愿你真记住今日教训便好,以后我与你二兄不出言,你可千万莫要插嘴!” 刘备望着台下这位三弟,脸色又缓和下来。 对这两位自讨伐黄巾就跟随他南征北战的手足,他始终还是下不去狠心责备。 “俺一定记住!” 张飞难得认真一次回道,抬头再看刘备:“兄长,那明日攻城俺该如何是好?要不你也给俺一个司马,俺尽力攻上城头便是。” “张将军不可!明日若再只出一个司马,曹子孝那里便说不过去了。” 糜仁不等刘备说话,便主动起身道:“主公,明日就让张将军带两千人前去助阵,他曹仁也无法苛责于主公。” 汉朝军制,五人为伍,五伍为什,百人设一伯长,五百人设一司马。 至于都尉之后,自从黄巾之乱起,各地州郡自封官职,校尉多如狗,偏将满地走,再叫官名远不如叫人数来的直接。 今日派一个司马尚且有理由,明日再只派五百人,恐怕曹仁就得怀疑主公别有用心了。 “好!翼德,明日你便率两千人前去攻城,务必护好自己!”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鸣金 翌日。 伴随着第一缕曙光升起。 武原县城外,两万余曹军兵卒再次对武原县城发起了攻击,剩余的四架井阑车也在其后。 不过今日,距离城墙都在百步之外,上面的弓弩手也少了许多,只能起到观察城内守军动向之用。 曹仁看着张飞领着两千原徐州士卒位于前阵中央,手举大盾缓缓前进。笑对刘备道:“刘使君,今日有张将军亲自领兵攻城,我军士气必然大震,若能攻下,使君当为首功!” 这张飞悍勇他在兖州攻打袁术是见过的,千人阵中连斩袁军两校尉,生擒一偏将,让他都佩服不已。 今日看到刘备果然履行诺言,不由眉开眼笑。 “皆是备分内之事,都督过奖了。” 刘备恭敬行礼后,看着前方城墙又进言道:“都督,我观昨日那孙康和尹礼守城颇有章法,我军火药似是未对敌军造成多少杀伤,今日之城,恐比昨日更加难攻啊。” “谁道不是呢,这泰山贼寇倒是变聪明了。” 曹仁脸上的笑意收敛,眼中浮现一抹浓忧。 任凭他们如何叫阵辱骂,城内孙康和尹礼就是坚守不出,火药也未起上大用。 这火药轰击城头的方法,还是从荆州刘琦那里学的,攻打郯县时异常好用,如今在这武原县城却失灵了。 那尹礼显然学到了什么,可他们离的太远,一时还未看明白。 刘备又扭头看向曹仁另一侧的郭嘉:“郭军师,若城池这般强攻不下,你可有其他方法?” “刘皇叔莫慌,这火药也不过是荆州刘伯威弄出来的新鲜物什,没有它时,这城池该攻还不是攻下了,只是要多付出些性命而已。” 郭嘉回头笑望道。 刘备先后对他和曹仁说了两遍城池难攻,无非是爱惜这位三弟,还有这两千士卒性命而已,这点他看的异常明白。 他奉曹操之命从许都前来协助曹仁,从未放松过对这位刘皇叔的警惕。 不得不说,这位刘皇叔收揽人心的能力少有能及之的。 别人打仗都是手下士卒越打越少,他却能越打越多暂且不提,就连曹仁还有手下不少将校,对这位刘皇叔的印象都非常好。 好在兖州是主公老家,这些人对这位刘皇叔的观感再好,也不会动心跟随刘备而去。 就凭这一点,他就不愿让主公放这位危险人物外放为官,就算顾及名声不杀,也要一辈子将他困在许都。 更不愿让刘备势力进一步扩大,哪怕曹军自己伤亡更甚。 刘备闻声面色未改,心中却是大震。 他说了这么多,本意是想待会儿攻不上城头,也好给三弟找个脱罪借口。 可听这位郭奉孝之意,似乎是想拿人命堆也要把武原县城拿下来。 如今曹军有五万,他只有六千,真要拿人命填,他手下这点老本只怕会更快被拼光。 就在他苦苦思索,如何打消郭嘉这般念头时,一旁的曹仁却先开口了。 “军师,若是我军真难以攻下城头,是不是该派人通传那昌霸,让他配合我等行事,偷袭下邳城了?” 曹仁偏头而问。 “昌霸?那个泰山贼。” 刘备眼中多了几分疑惑,左右抬头,不解望着二人:“都督,郭军师,他怎么会偷袭下邳城?” 郭嘉内心大叫失策。 为了保守秘密他只告诉了曹仁,一直瞒着他人,却没成想曹仁竟然当着刘备的面,把此事说了出来。 “刘使君或许还不知道,那个泰山贼昌霸已被郭军师说服,愿意归降我等,在我军攻伐徐州时以为内应!” 曹仁对刘备解释了一遍。 刘备攻伐袁术时的卖力,让他对这位刘皇叔很有好感,兄长也留着他不愿杀,显然是想收为己用。 在他看来,刘备迟早是他的同僚,战事打到这个地步,现在告诉刘备也无妨,反正瞒也快瞒不住了。 “怪不得曹司空这么快便做下了攻伐徐州的决定,原来是郭军师早有后手,备佩服!” 听完曹仁解释的刘备,微笑冲郭嘉抱拳道。 “不过雕虫小技耳,我等还是看前方张将军能否攻上城头吧。” 郭嘉随意笑了一下,抬头望正前方看去。 他想借攻城之机,削弱刘备实力的计划又算是泡汤了。 现在他反倒希望张飞那莽夫攻的莽一些,最好能战死城下最好不过…… 城墙下,昨日的血迹尚未干涸,今日的鲜血便又洒了上去。 城头上的徐州军有了昨日经验,今日防守更加严密。 红衣黑甲的曹军士卒每进一步,都要比昨日洒上更多的鲜血。 “快!随我上前!” 张飞手持一面铁盾,遮挡着来自城头的箭矢,身边四五位高达八尺、身型魁梧的亲卫亦是如此。 在他们这几人的掩护下,他们身后,足足跟了三十余名猫着腰、手持弓弩的士卒。 来到墙根下,张飞一手举盾,一手扶梯攀援而上,对他而言,只要能上城头,武器就是手到擒来之事。 几名亲卫则是护着弓弩手,瞄准张飞瞪城的那架云梯上的垛口,只要有人探头,他们便负责将那人射下来。 很快。 张飞便爬了十余节云梯,掀开手中大盾,眼见距离城头还有不到一丈的距离,不由心中大喜。 只要他先上去,亲卫们便能紧随其后,由他们在,守住一段城墙不成问题。 可未等他高兴完,便听城下传来一声高呼。 “将军小心,滚木!” 一名亲卫扯着嗓子大喊。 张飞望望城下再抬头,便发现是他的大盾,刚好挡住了城下弩手可以射击的方位。 心思急转的他,忙将手中大盾斜靠在城墙,身子紧紧贴着云梯,双手用力扶好盾牌。 “哐!” 滚木砸在铁皮盾上传来一声金铁响,他只觉双手微微一沉,一小截滚木‘骨碌碌’顺着盾牌滚下城墙。 他定了下心神,再度奋力往城头爬去。 又上了几步后,城头上的嘈杂已清晰可闻,转眼一望两侧,距离垛口已一步之遥。 却在这时。 曹军后方军阵突然一阵铜锣铮鸣,响的格外急促。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弟如手足女如衣 张飞一张黑脸霎时间变得涨红,自己眼看就要攻上城头,后方竟然在鸣金收兵?! “不许撤!都给我接着攻城!” 张飞一声大吼,豪放的嗓门在这纷乱的战场上也是格外嘹亮。 城头上登时探出五六个脑袋来,看着这离他们不到三尺的粗汉子,数支长矛捅了下来。还有两人即刻弯腰,不支要作何。 “将军,快撤吧,大军都撤了!” 城下的亲卫不由出声高喊,催促着护卫的弩手们连连发箭掩护自家将军。 张飞浑然不闻,举盾挡住几名徐州兵卒的长矛正欲再上,却见一截近尺粗的滚木赫然出现在眼前,一头已伸出城外。 他惊出一身冷汗,冲城下大喊:“快快!掩护我下城!” 城下几名弩手忙退后几步,寻找着抬起滚木之人。 几支羽箭齐齐往城头射去,正中抬着滚木士卒的手臂。 那士卒手一滑,巨木翻回城墙内,传出一声惨叫。 张飞也得以从云梯上退了下来,领着亲卫飞速后撤,目及之处,皆是徐徐后撤的曹军…… …… 曹军主营。 曹仁和郭嘉、刘备三人正凝视着武原县城,身后还跟着一名斥候都尉。 一名遍体凌伤的斥候,正被搀扶着离去。 “军师,这臧霸来的倒是快。” 曹仁回头看向郭嘉,脸上却并无失落之色,反倒隐隐有几分喜意。 “是刘琦的援军来的及时,否则他又怎敢轻易出下邳城来此地?” 郭嘉也笑了,回望刘备:“刘皇叔,方才我观张将军一马当先,奋勇登城,却被鸣金叫了回来,此功我定会禀报司空。” “郭祭酒客气,与军师所谋相比,翼德那又哪里算的上功劳。” 刘备笑颜恭维。 三人脸上皆是笑意。 方才斥候来报,臧霸亲自领兵前来支援孙康尹礼,其中还有荆州军踪迹。 斥候不认得昌霸,不过这没关系。 昌霸若随臧霸来,可里应外合拿下武原,若未随臧霸而来,可趁机取下邳。 对刘备而言,这还意味着他的三弟和部下能活下来,他的实力得以保存。 曹操不会冒着大战在即的风险让曹军内讧,郭嘉即使想杀他,也有心无力。 郭嘉还有荀攸、程昱这些人,不止一次让曹操杀掉他以除后患这回事,他心知肚明。 “曹都督,郭军师!为何突然撤军了?某马上就能攻上城头!” 张飞骑着战马飞奔而至,怒气冲冲而道。 “翼德休要无礼!” 刘备冷声斥责一句。 郭嘉却是指着城墙笑道:“张将军勿恼,你不妨回头看看城墙?” 城墙? 自己刚从那下来呢,有个鸟看头! 张飞心中绯腹了一句,头却是扭了回去,自己又挨了兄长训斥,这话却是不能说了。 却见城墙之上,不知何时多出几面大旗来,可惜此处距离太远,看不清旌旗的字号。 “张将军,那是臧霸和甘宁的帅旗。” 郭嘉主动为张飞解释道。 “臧霸来此处了?!还有那甘宁是谁?” 张飞惊讶中带着几分茫然,刘备和关羽也随之望了过来,对这个名字,他们同样陌生。 “甘宁乃是荆州刘伯威麾下水军督,此人乃是最早跟随的刘琦,陆上功夫也是极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 郭嘉目望城上大旗,神色严肃而道,眼角余光却是扫视着张飞和关羽的神色。 “万夫不当之勇?哼!就荆州那水乡孱弱之地,还能有此等猛将?唯插标卖首耳!若有机会,羽倒是要会他一会!” 关羽眯着丹凤眼,手抚唅下长髯,不屑看了一眼城头,神色如常道。 “二弟,那刘伯威连战连捷,手下定有良臣猛将,不可小觑天下之人。” 刘备劝了关羽一句,岔开话题道:“郭军师,那刘琦为何会助臧霸?” 心中却是大呼不妙! 这位郭军师步步都在算计,让他这二位义弟上阵死战。 三弟莽撞尚有云长能劝,可云长这骄傲的性子,怕是谁也劝不住!听说有万夫不当之勇将,定是要激起他好胜之心的。 “好让刘皇叔知晓,那臧霸本为吕布好友,曾与刘琦一同援助吕布,二人这才有了一番交际,传闻那刘琦以表臧霸为徐州牧为条件,先入的徐州,带走了陈宫还有吕布的家眷,掳走了不少人呢。” 郭嘉看着上钩的关羽嘴角轻笑,继续为三人讲述着已知的情报。 当然,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这个连刘勋也不知晓,他虽经手曹军细作密谍传到许都的情报,但这等模棱两可之事,细作可没工夫去打探。 此时他说出这句话,当然还有一个目的。 “掳走了人……” 关羽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看向郭嘉开口:“郭军师,那你可知晓我兄长那两位嫂嫂下落?” “对对,郭军师,我等兄长那两位嫂嫂下落呢?” 张飞也急忙问道。 两人眼巴巴望着郭嘉。 “这个嘉就不曾知晓了,待明日见了臧霸和甘宁,三位将军可当面质问。” 郭嘉抱拳而道,这个他是真不知道,毕竟两个女人这等小事,没人会去在意。 但他心底早已乐开了花,等的就是这一句。 最好刘备那两个妻妾被刘琦掳走,如此这般,刘备三兄弟就与刘琦不死不休,想不博命也不可能了。 “多谢郭军师解惑!” 刘备谢过,沉声呵斥:“云长翼德,战场之上,怎可言及私事,今日都督与郭军师大度,不与你二人计较,若有下次,军法处置!” 他都快疯了! 郭嘉这一口一个套,他这二位义弟还拼了命的往上撞。 他再不制止,恐怕他们就都要被郭嘉当剑使! “刘使君无需如此,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此时不易与臧霸和甘宁硬碰,三位将军暂且还是莫要言及此事,待军师联络昌霸里应外合,臧霸军心大乱之时,我等再可出击,一举破敌!” 曹仁回过头来望着刘备三人宽慰道。 “都督放心,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备断然不会为了两个女子耽误大局,还请都督与军师放心!” 刘备躬身抱拳,回的异常坚决。 听闻此言,关羽和张飞一时眼眶微红。 郭嘉也是侧眼看着刘备,惊的目瞪口呆,心中又多了一分警惕。 如此笼络人心之手段,天下又有几人能出其右? 此人绝不可留!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胡车儿 武原城县衙内。 臧霸阔步昂扬坐到了主位之上,甘宁也不客气,自己坐到了顺位之下,位于孙康和尹礼对面。 “哈哈哈!好,想不到你二人凭借一座县城便挡住了曹军,我与甘将军倒是赶的有些急了,待回到下邳,论功行赏!” 臧霸大笑望着右手侧两人。 “谢主公!” “多谢使君,使君不怪礼失地之责,礼便心满意足了,怎敢妄求赏赐!” 孙康和尹礼二人起身拱手,神色却截然不同。 “曹孟德卑鄙无耻!突袭我徐州,又有火药利器,你守不住城池也情有可原。” 臧霸走下座位来扶起尹礼,又看着两人问道:“说起来,你二人此次如何守住的武原县?” “回使君,末将也是丢失城池后,苦苦思索应对火药之法,还真让末将找到了。” 尹礼兴奋开口,说起昨日守城的法子来,孙康在一旁查缺补漏,听的臧霸是连连点头,喜笑不已。 旁边竖起耳朵的甘宁,也意外打量了这二人一眼。 因为尹礼所说这法子他已经见过。 他和郎君在吴县城下,周泰那厮就用过,只是曹军还没有想到,以火药塞门洞可以炸塌城墙。 不过他也明白,上次他能两人把火药运到吴县城门下,已是纯属侥幸,现在再到孙策的地盘上做此事,定然是万万不可能的。 是时候禀报郎君,看看能不能做一个能轰塌城墙的东西了…… “甘将军,甘将军?” 两声越来越大的声音,让甘宁从走神中醒悟回来。 “抱歉!是宁一时听的有些出神,还请臧使君和二位将军见谅!” 甘宁起身冲三人抱了下拳。 “甘将军客气了,将军收到我的求援便赶来支援,霸已经很感激了。” 臧霸无所谓挥了挥手,问道:“甘将军,你看接下来我们是接着守城,还是出兵攻击曹军营寨?” 武原县本来就有孙康、尹礼的三万守军,他从下邳国又领兵五万前来,加上甘宁的荆州军一万,还带来火药桶无数,反击曹军也有了底气。 “臧使君,宁以为当下还是应当守好城池,曹军骑兵数千之众,而我军只要不到一千,贸然出击定会遭到袭扰。 贾军师已将此事禀报大都督,大都督必有回复,待郎君率骑兵赶至,我等即刻反击!” 甘宁出言建议道。 这几日跟随臧霸行军,让他对徐州军的实力有了新的评估。 臧霸的徐州就是几个泰山贼寇的松散联盟而已,而他就是这个盟主,除了本部和两个衷心的部众,对其他人虽有管辖权,却没有绝对的话语权。 各部部众良莠不齐,尤其是广陵郡郡守昌霸手下之军,称之为乌合之众也不为过,人数虽多,真要打起仗来,恐怕还要帮倒忙。 这次臧霸虽然没带上昌霸,但还是接受了昌霸的两万部众。 用他的话来说,这些人虽不堪大用,但总能壮壮声威,守城总能有点用场,至少能送到城头浪费曹军火药。 他这个外臣自然无话可说,但要和这样部众出城野战,他可不愿意把性命各大军交到这么一群人手上。 他们能这么快来到五原县城,还没受到曹军骑兵袭扰,全靠五原县城背后便是祖水,曹军骑兵也不敢渡河过于深入。 “也好,就听甘将军的,刘大都督最多三五日就有回信,我等也正好修整一番。” 臧霸很快同意了甘宁的请求,因为他输不起。 而城外曹军,这几日也闭门不战,只是派过几骑相互侦查试探。 两军之中,各有几骑密谍赶往下邳和司隶而去。 …… 司隶。 河内郡。 林虑县外百里之处,两千骑军策马奔腾,荆州刘字大旗迎风飘扬。 为首者正是刘琦。 此番进占河内,他派了张绣手下步卒和近半河南尹郡卒共计三万,骑兵七千余。 没错。 他手下的骑兵又翻了一番。 大半要归功于钟繇,连他都没想到,钟繇竟能一下送给他两千余匹战马。 还有小半则是张绣送来的,除了亲卫骑,他也把剩余骑兵交到了刘琦手上,忠心表的异常坚决, 他现在有充足的骑兵,让黄忠领着五千军去骚扰曹操的兖州。 而自己带着二千余骑进驻林虑县,邀约张燕相见。 林虑县后方距离张燕的大本营太行山不到百里,而前方则是一片平原,利于骑兵奔驰,是个能让两人都放心的地方。 “胡车儿,这几日在亲卫营可还习惯?” 刘琦笑望身旁一位虬髯汉子,这位张绣麾下的头号猛将。 此次他决意前往林虑县城劝降张燕,麾下谋臣除了徐庶无一人同意,张绣和黄忠二人反对无效后请求随行保护,皆被他否决了。 徐州不可不救,黄忠要领军奔袭兖州,迫使徐州的曹军骑兵回援。 而张绣的西凉余部,自他把贾诩弄走后,除了张绣暂时无人可以镇住。 他亲自前往约见张燕,更可以表达荆州诚意。 张燕眼见亲自保护不成,便举荐了手下的心腹大将胡车儿,黄忠亲自与胡车儿交手三十招之后不再反对。 刘琦自然更不会反对。 平心而论,魏延现在的武艺的确也不如他手下几大猛将,不过魏延才十九岁,上升空间还足够大。 何况魏延本就有外出为将之意,他也是赞同的。 若有胡车儿随行,魏延便可解放出来,有机会就可磨砺磨砺。 “大都督放心!咱们西凉汉子在这江北之地就没有不习惯的!” 胡车儿拍了拍胸脯顿了一下,抓了抓硕大的脑袋,看向刘琦憨厚笑道:“江南之地……没去过,咱也不知道……” “好汉子!习惯便好,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无需拘束。” “大都督此言当真?末将想要一柄如黄将军那样的大刀……” “哈哈哈!好!待回去之后,便命人为你打造,想要什么样的尽管说!” 刘琦大笑道,这等直爽汉子总比欲迎还拒之人好打交道些。 “末将多谢大都督!” 胡车儿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和黄忠比试之时,他手中的长刀都被砍成了锯齿,险些被斩断,而那黄汉升的大刀却损伤甚微,显然荆州军有特殊的制刀之法。 “无需客气!胡车儿,此次回去,你就到我麾下为将如何?” 刘琦试探而问,观察着这位大汉的神色。 他没准备把胡车儿还给张绣,近乎要套,人自然也是要试探试探的。 魏延闻声而望。 徐庶则是悄悄看了一眼魏延不惊反喜的面色后,放下心来看向胡车儿。 胡车儿看着面前这三道目光,局促了片刻后才道:“能在大都督麾下,自然是末将荣幸,不过将军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此事需将军同意,还请大都督见谅……” “这个自然,此事我定然会告知张太守知晓!” 刘琦点点头,能从胡车儿口中得到这个答案,他已经相当满意。 这份闻变不惊的神色,让他更加欣赏。 “报!启禀大都督,前方六里地,我等发现一部军卒正在劫掠商队,人约三千众,大半甲胄不全!” 一名在前探路的斥候飞奔而至,翻身下马禀报道。 刘琦回头看向魏延:“魏延,给你一千人,此事交给你了!” “喏!”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甄氏兄妹 林虑县一处官道之上,横七竖八摆着数百具尸体,鲜血潺潺。 道路两侧倒了十余匹拉车的驽马,马车上所载的箱子也翻到在路面,上好的红色蜀锦撒了一地。 数十个衣衫褴褛,手上却拿着刀剑长矛的流民,正在蜀锦堆里翻找着什么。 而官道两侧一处沟渠内,仍旧传来了金铁交加之声。 近千身着甲胄或是甲胄不全的流民聚拢在一处,围攻着一辆马车,马车上驾车的马夫额头插着一支竹箭,早已死去多时。 马车周围,还有百余名护卫结成环阵,节节抵抗,可惜在上千把兵刃面前,他们的人数还是显得太少。 “啊~”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腰腹中刀的护卫被拖出阵外。 两个流民紧紧扯住护卫的胳膊,丝毫不顾护卫的叫喊,把他拉到一旁。 一个身穿铁甲的壮汉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壮汉看了一眼惨叫不止的护卫,从田里捡起一根长枪递给少年道:“去,捅死他!” “捅……捅死他?” 少年闻言脸色顿时大变,眼中尽是惊恐之色盯着面前的壮汉,快要站不稳的双腿后退了两步。 “怎么?!不敢?嘿嘿!” 壮汉望着少年,狞笑着扫过两名拉着护卫的流民:“身为我黑山军的种,不会杀人怎么行?!” “对啊,周家伢子,今日是你运气好,不用上战场便能见血,下次真刀真枪和冀州军博命的时候,自然也就不慌了。” “眼睛一闭,长矛用力前探便是,别怂!” 两名拉着护卫的流民,也嘻嘻哈哈笑着看向少年。 “拿着!” 壮汉冷下声来,横握着枪杆的手臂前伸动了动。 少年看着阴沉着脸的壮汉不敢拒绝,颤巍巍接过了长矛,回头看向奄奄一息的护卫。 “不……不要杀我……我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 护卫断断续续说到,求生的本能,让他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涌了出来。 “尚什长,这……” 少年又迟疑了,转身再望壮汉。 “这什么这!是个人被俘了都这么说,你若再不动手,俺就把你送去和那些护卫交战!” 壮汉已有些不耐烦,带着几分怒气说道。 “别!什长,再给这伢子一次机会!” 两个流民其中一个劝道,忙看向少年:“周伢子,若是今日你和他对调个个儿,你看他会不会留你一命?想想你那死去的阿母,是怎么死的?” “张二叔别说了!官商勾结,都不是好东西!” 少年一声怒吼,死死盯着护卫。 他的阿母生的俊俏,十里八乡都有名,就是因为在下田做活十被一个商贾看上,他阿母不从,竟然就被那商贾的护卫活活打死。 闹到县里,县令畏惧那商贾的身后之人,不敢捉拿,反将他阿翁打了二十大板撵出了公堂。 他阿翁一怒之下,便投靠了张大帅,如今已是七八年过去,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怀。 可这位张叔提起阿母之时,阿翁临死时让他学习认字,好好活下去的交代瞬间被他抛至脑后。 这一刻,他只想复仇! “这就对喽,那些奸商们要不是有这些护卫,怎么能欺负咱们?” 尚姓什长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咂咂嘴:“官商勾结,这词用的妙,看来寨子里的教书先生还有点儿用……” “噗呲~” 少年手中的长矛矛尖已整个没入护卫胸口,护卫身上的皮甲根本挡不住那锋利的尖锐。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田野之上。 …… 田坎沟渠间的马车内。 身着绫罗的二人听着这声惨叫,一人神色大变,另一人倒是淡定许多,可面颊之上也浮起一抹煞白。 “小妹啊小妹,早知三兄就不该如此宠着你,把你直接送去邺城就是,让你跟我跑这躺商作甚,死我一个还有你和二兄撑住,甄氏尚能延续,今日,看来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掀起车帘,看着马车外越来越少的护卫,哀叹出声,面容惨淡。 “三兄,我嫁入袁家便是池中鱼、笼中雀,此次能和三兄出来已是心满意足。” “你放心,今日即使小妹身死,还有三姊和四姊是待嫁之身,由她们一人替我嫁入大将军府便是,死我一个又怎会牵连至甄家!” 另一人虽是衣着男子服饰,声音却清脆悦耳。 仔细看去,端的是唇红齿白,好一副清秀面孔,更是有倾城之容,显然是女作男装。 “小妹,看来你都知道了……” 男子惭笑一声,心中叹道还是自家这位小妹最聪明,三妹和四妹嫁入大将军府,最多能使我甄家不会没落,而你不同,你若嫁入大将军府,我中山甄氏便可入世家之列,无需再为这代代商贾! 可惜现在,都成了泡影! “三兄,你都说了我最聪慧,自然是知道的。” 男装女子也笑了笑,看向身旁之人:“三兄,短剑何在?” “就在这里呢。” “好,若是稍后车外这些乱贼们认出小妹女儿身来,你便一剑刺死我,甄宓宁愿死,也不会受辱。” “小妹放心,三兄省得!” 男子拔出袖中匕首,置于双腿之下,心中后悔万分。 他名甄荛,中山甄氏第三子。 知晓黑山贼统帅张燕已经去支援幽州,他和妹妹甄宓已经特意绕了太行山一百多里地,没想到还是在这里遇到了黑山贼。 可能这就是命? 那算命先生说好我妹妹贵不可言之相呢?! 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把那算命之人抓过来,叩一百个头再说。 马车外的护卫越来越少,甄宓已经闭上了眼睛。 甄荛也无奈苦笑,抽出了座位下的匕首,只等黑山贼进来,他便杀死小妹。 他愿意全部钱财交出去,那黑山贼头领都不同意,显然是想活捉他兄妹二人有更大所图。 若是那位好面子的大将军知道,自己未来的儿媳被山贼所俘虏,恐怕雷霆震怒之下还会牵连与甄氏。 还不如让小妹殉节,他看看有无机会出去,说不定甄氏更能得到大将军青睐。 “哈哈哈!他们没人了,快,给我冲进去,活捉甄氏子,拿去跟甄氏换赎金!” 外面一声大笑。 甄荛正要拿匕首刺死小妹之时,地皮忽然微微颤动起来。 “不好啦!汉军来了,汉军来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甄宓的猜测 , 地皮在震动。 战马四蹄奔腾于地面的轰隆声,震慑着所有人的耳膜。 “汉……汉军,渠帅,汉军到了!” 一个小头目连滚带爬奔到刘绕身旁禀报。 “快……快让将士们列阵迎敌!” 刘绕撤出阵外,慌忙对报信的小头目道。 此处距离密林还有好几里地,这个距离两条腿是不可能跑过四条腿的,在这等地方把后背露给骑兵无异于自杀。 “渠帅,士卒们都忙着搜刮财物呢,来不及列阵了,咱们快走,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头目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汉军骑兵,催促着白绕。 想都不用想,他都知道他们手下的黑山军卒在做什么。 “好,好吧,我们快走,记得带一箱财宝,咱们下山一趟,总不能白来,眭固不是守着南边嘛,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官军!” 白绕愤恨道了一句,也顾不得再围马车,招呼离自己最近的数百兵卒,骑上残存的战马,往路旁的林子里撤去。 此次趁着大帅张燕不在,冀州军又没工夫理会河内,他才敢带着人马来这么远劫掠。 没想到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折了这么多手下。 “官军来啦!快跑啊!” “三娃子,你还在干啥子,快逃命!” 在甄氏护卫还有大箱子里搜刮正忘我的黑山流卒们,终于也发现了突袭而来的骑兵。 丢下手中兵刃,抱着搜刮来的东西,慌不择路四处乱窜。 马车旁的甄氏护卫们动也未动,和车内的兄妹二人一同注视着那飞舞的旌旗,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意。 …… “两翼包抄,中路突进,胆敢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魏延一马当先在前,看着官道两侧到处奔跑的乱军,立刻下了命令。 四百余骑卒分为两路,冲着左右两翼包抄而去。 魏延则带着五百余人分为两排,向前推进。 千余骑卒不断压缩着两千乱兵的活动范围,慢慢收拢。 直到不见一个活人手中还拿着兵刃,所有人都蹲在了地上。 “你看好他们,我去见见那位马车的主人!” 魏延看着路边那架颇为豪华的马车,吩咐到身旁的副手。 “你家主人何在?我们都尉求见!” 一名亲卫策马来到马车前,对着层层守护马车的甄氏护卫问道。 甄尧再度从马车内钻了出来,笑着冲迎面而来的年轻官长行礼:“多谢都尉相救,在下甄尧,冀州中山甄氏之人,请问都尉尊姓大名?” “我乃荆州兵马大都督麾下亲军都尉魏延,你等不要乱跑,我家都督稍后就至,你若要谢便谢我家大都督吧。” 魏延望着眼前衣着华贵的商贾,坐在马上拱了拱手。 “原来是魏都尉,荆州刘大都督亲自前来,这还真是遇到自己人了,魏都尉放心,在下定然亲自拜见刘大都督。” 甄尧脸上喜色闪过,抬头却见魏延目露疑惑之色,忙解释道:“冀州与荆州互为盟友,我甄氏与大将军关系颇近,尧之二兄还在大将军府上为吏。” “原来如此,延先行回阵处理降卒,甄君请便。” 魏延抱拳告退,走出几步,不动声色对一旁亲卫道:“派人盯住他们,你速去禀报大都督,就说商队有中山甄氏之人。” “诺!” 亲卫迅速离去。 魏延则是回头看了一眼马车。 这中山甄氏他小时候便听阿翁提过很多遍,大都督麾下的锦衣卫不可能不知晓。 只是这位甄尧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才见第一面就敢告诉他这些,这是真把大都督当自己人了啊…… 殊不知我家大都督可没把袁大将军当自己人。 想到此处,魏延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 马车内。 甄尧兴奋打开车门对甄宓道:“小妹,你可听到了?车外来的是大将军盟友,荆州牧刘使君之子刘伯威,有这位刘大都督在,我们可请他派兵护送我们回邺城!” “兄长,你可曾想过,此地距离荆州怕不是有千里之遥,这位刘大都督为何会出现在这河内边县?” 甄宓脸上却并无喜色,甚至还带有两分隐忧望着这位三兄。 方才车外的对话,她自然听见了,她本想提醒这位三兄,不要和哪位谈及太多。 可又担心自己女儿身,出言定然会引起那位魏都尉注意,忍住没开这个口。 “这……为兄还真没想过。” 甄尧脸上兴奋之色稍缓,自己方才听闻援军是荆州军有些激动忘了这点,现在被妹妹提及,他想了片刻忽然道:“对了小妹,兄曾听闻那刘伯威曾打着为张杨报仇的名义,出兵司隶阻止杨丑投于曹孟德。” “兄长,那杨丑可还在否?” 甄宓接着再问。 “不在了,杨丑已为眭固所杀,眭固屯军朝歌,只等大将军派兵前来接手……” 甄尧声音越来越小,此刻的他当然也意识到了不对。 眭固杀杨丑时就表示要降冀州,如今已有近两月,这位刘大都督既然关心河内之事,就不可能不知晓。 可荆州军还是千里迢迢赶到了此地,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他们解围的。 尤其这林虑县还位于黑山贼屯住的太行山脚下,处于冀州和并州之间这样一个敏感位置。 “兄长,这位刘大都督就是来抢占河内的,或许所谋甚大!” 甄宓肯定而道。 “小妹,你说为兄稍后该如何做?我已经答应要亲自拜见刘伯威了。” 明白事情严重的甄尧扭头问向自家这位小妹。 论起机谋应变来,小妹甄宓或许比他二兄都强上几分。 “当然是去见他,他应该还不会对你不利。” 甄宓说完,又特意叮嘱了一句:“不过兄长,你可莫要透露我在车内,我跟你出来之事,万不可让大将军知晓。” “小妹放心,这个为兄自然晓得!” 甄尧点头。 就算小妹不说,他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此事。 这要是被阿母或是袁大将军知晓他带甄宓出来,路上还遭了黑山贼,他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隆隆隆~ 又是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传来。 “兄长,应是刘大都督到了,你快去拜见于他,我们也好早日返回邺城。” 甄宓揭开一角车帘看向车外,小声而道。 “嗯,为兄这就去。” 甄尧跳下马车,向荆州军阵走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都督且慢 刘琦领着剩余的千余骑兵赶至,两千余乱军已在荆州骑兵的胁迫下,老老实实掏出搜刮而来么财物。 和性命相比,钱财终归是身外之物,这点道理他们还是分的清的。 “魏延参见郎君。” 魏延带着亲卫上前拜见。 “嗯,魏延,可问出他们是哪的乱军?” 刘琦点头询问道。 “回郎君,他们自称是黑山军白渠帅麾下,首领叫白绕,我已问过好几个小头目,应该不会有错,可惜让此人趁乱给跑了。” 魏延微微有些可惜说道。 几十人骑着战马逃向远处的山林,身后还有脚步快的乱军跟着跑,他自然知道那是乱军大头目。 但他从没想过追进去,贸然让骑卒进入不清底细的山林搜人,绝对的兵家大忌。 这是他的第一次独自领兵,不求大功,但求无过。 “一个黑山贼头领而已,跑了也无妨,叫个头目过来,问问他们怎会离山这么远劫掠。” 听到是乱军是黑山贼众,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方才他和徐庶就有过这种怀疑。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此地距离太行山近两百里,还多是平原。 眭固投于袁绍的消息黑山贼必然知晓,一个战马不足的黑山贼渠帅,领着三千人都敢来这么远打劫商队,袁绍随便派点骑兵来,就能他们吃的渣都不剩。 其中要是没有点缘由他是不信的。 “诺!” 魏延转身欲走。 “刘大都督,在下或许知晓那白匪为何会来此处劫掠。” 一道声音在荆州军身侧响起。 众人纷纷扭头,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独身一人走了过来。 两名刘氏亲卫立即策马上前,挡住来人。 “让他过来吧。” 刘琦道了一句,坐在马上看着来人道:“君便是甄尧?” 听到魏延禀报救下的是中山甄氏商队,顺带还有甄三公子甄尧,他小小吃惊了一下。 中山无极甄氏。 王莽代汉立新时,甄氏荣及一时,有甄丰为新朝大司空,甄邯为新朝大司马。 新朝灭亡,甄氏也随之没落,直到东汉末年,甄邯后代甄逸才做了上蔡令,甄家也成功转型为一方巨商。 袁绍入主冀州后,甄家成为袁绍的坚定支持者。 还有那位让曹家兄弟二人争风吃醋的绝代佳人,一篇《洛神赋》更是流传千古的文昭甄皇后,也是不得不提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现在嫁了袁熙没有…… “正是,尧拜见刘大都督。” 甄尧躬身行礼。 “甄君免礼。” 刘琦翻下马背,扶起甄尧接着道:“甄君所说知晓黑山军来此劫掠,可否告知于琦?” “刘大都督,那黑山贼寇大帅张燕,领兵十万前往幽州支援公孙瓒,留守的黑山贼寇无人辖制,大将军又无暇派兵前来接管河内,所以他们才敢如此猖狂。” 甄尧徐徐道来。 狼藉一片的战场,到处都是脏乱不堪的蜀锦卷帛之物,他口中之言已有了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那都是他给小妹准备的嫁妆啊,现在来看,又要重新置办一份了。 “原来如此。” 刘琦轻声而答,心底却稍稍有些不平静。 建安四年,公孙瓒派其子公孙续向黑山军首领张燕求救,张燕领兵十万分三路救援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可惜易京城外,公孙瓒书信一封联络公孙续合攻袁绍,然而这封书信却被袁绍截获,将计就计。 公孙瓒再次大败,自此再无还手之力,躲进易京城内所筑的高台之中闭门不出。 袁绍攻进城内,公孙瓒在土丘之内引火**,幽州全境落入袁绍之手。 现在张燕去援救公孙瓒,此战结果会不会改变他不知道。 但是他很难受,张燕没在,意味着此次就是白跑一趟。 “甄君,公孙瓒向黑山贼寇求援,不知大将军可否有防备?大将军与刘州牧互为盟友,大都督随时可派兵援助。” 眼见刘琦不再说话,徐庶看着甄尧问道。 他在荆州军这么久,几乎没看到过幽州传来的情报,十有**是蔡瑁根本没想过往那苦寒之地派密谍。 锦衣卫人数也不多,根本没人手派往幽州。 对幽州近况他可谓两眼一抹黑,只能从甄尧口中试探试探了。 “不知先生是?” 甄尧看向说话之人。 “在下徐庶,大都督麾下赞军校尉。” 徐庶行礼而道。 “原来是徐校尉,早在去年,公孙瓒高筑土丘之后,士卒离心,可战之士已然不多,如今大将军麾下带甲四十万,良将百员,已将公孙瓒围在易京城,区区十万黑山贼又岂能救下他。” 甄尧目露不屑之色,自得而道。 要不是和小妹商量过,他说不定还会真信了这位徐校尉的鬼话。 不过现在嘛,这话听在耳中只有试探之意,他也正好借机虚张声势,吓一吓这刘琦。 “如此这般,琦就放心了。” 刘琦接过话茬,扫过远处那一堆锦衣布帛,问道甄尧:“商队受损,不知甄君接下来打算往何处去?” “尧也正想提这个不情之请,大都督,在下护卫也损失大半,可否请都督借两百骑卒护送在下回到邺城,尧必有重谢。” 甄尧再行一礼。 虽然知道刘琦来河内不怀好意,但冀州和荆州毕竟还是盟友。 此时就这般离去显然更易引起刘琦怀疑。 “甄君,我看你护卫也是疲惫不堪,此处距离林虑县城不过数十里,不妨和琦一起前往城内修整一番,琦再派兵送你回邺城如何?” 刘琦摆摆手,方才听魏延禀报甄尧甚是热情,似是未意识到他们来河内的目的。 他也想趁此机会从甄尧口中探探袁绍的低儿。 方才他的徐军师就这么做了,现在他想知道点更细致的。 “大都督要前往林虑修整?” 甄尧复问了一遍,心思急转。 他想好了刘琦借兵或是不借的措辞,可没想过刘琦会邀请他前往一起林虑。 怎么办? 和荆州军待的时日越长,小妹就越可能被发现。 “当然,我们急行数百里,自然得找一个安稳之地修整一番,还有这么多黑山贼寇,自然也得安置,甄君你可勿要拒绝。” 刘琦笑着攀上甄尧的肩膀,拉着他往马车走去:“琦三日行军,腰酸背痛,甄君这些财物,琦也会让人给甄君挽回一些损失,此番前往林虑,与甄君同乘马车,甄君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自然不会放甄尧此时离去,这话也是真的。 眼下见不到张燕,他不用再急着赶路,有甄氏的豪华马车可坐,傻子才愿意骑马。 “大都督且慢!” 甄尧猛然停下脚步,惊慌开口。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宣战(大章) 甄尧这一声急呼不算太大,可也不小,刘琦觉得耳膜有点嗡嗡作响。 胡车儿瞪着铜锣大眼望了过来。 一众刘氏亲卫纷纷侧目,手指不由自主摸向马鞍旁的刀剑,眼中已尽是警惕之色。 “甄君这是何意,难不成马车内见不得人的东西?” 刘琦倒是并未在意,放开甄尧,冲亲卫们挥挥手,往马车那里看了几眼,嘴角依然带着笑意。 “没……没有,只是多有不便……” 甄尧犹豫而道,心中一阵懊悔,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 现在完了。 这位刘大都督显然已经起疑,小妹快要藏不住了…… “马车那么大,你我两个大男人,有何不便,难不成嫂夫人在车内?若是如此,琦不去拜见一番岂不是有失礼节?甄” 刘琦看着甄尧欲言又止的神色,敛起笑意认真道。 世家大族子弟出门在外,带个姬妾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可看甄尧反应,显然不是。 为一个姬妾得罪自己这位荆州实权人物,中山甄氏之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并非拙荆,大都督请随在下来。” 甄尧低声说道,眼下这位刘大都督显然认定了车内有女眷。 与其矢口否认让他生疑,还不如大方承认。 自己今日慌了神,接着说下去漏洞只会越来越多,还是看看能不能让小妹来应付此事吧。 “哦?” 刘琦眼中多了丝好奇,领着亲卫跟随甄尧来到马车前。 掉在沟渠里的马车,早已被幸存的甄家护卫们抬了上来,移到一旁空旷之地。 “大都督请!” 甄尧让开半步,声音微微大了些,好让车内的小妹有个准备。 刘琦迈步上前。 只见马车内已然钻出一道身影来,揖礼而道:“妾身拜见刘大都督,有失远迎,还请大都督见谅。” “小娘无需多礼,琦只是嫌征途劳累,想来顺路蹭一趟马车,我是客,甄君与小娘才是主人,客随主便。” 刘琦回过一礼,打量着抬起头来的眼前人。 精致无暇的面容,似水秋眸也同样带这些许惊讶打量着他,眉宇和他身旁这位甄君还有几分相似,一身男子袍服反倒更添两分英气。 “大都督客气了,请~” 甄宓浅笑有请。 荆州刘伯威的名声,甄氏这等商贾世家当然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刘琦竟然如此年轻。 三人进到马车内,刘琦才笑望二人开口:“原来是甄小娘尚在车内,怪不得甄君不愿让我过来,有如此这般天姿国色的妹妹,是我我也不愿让陌生男子靠近于她。” “大都督如何知晓……” “三兄,我们一母同胞,相貌自是有几分相近,你平日少有注意当然难以察觉,大都督自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甄宓打断甄尧的疑惑之言嗔怪道。 “是为兄的不是,为兄再也不开口了你可满意。” 甄尧瞪着甄宓道了一句,又苦笑冲刘琦道:“大都督你看,舍妹哪有什么天姿国色,只有顽劣不堪,尧都说不过她,在下不是怕大都督上车,实在怕舍妹顶撞了大都督。” “哈哈哈,甄君莫要谦虚,琦可没有虚言,令妹却是天姿国色。” 刘琦笑回甄尧接着道:“想不到甄氏女儿也如男子般出外行商,在这乱阵之中面不改色,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大都督过奖,尧二兄在大将军府为吏,唯有我一人打理商事,舍妹虽然顽劣,但好歹识书认字,偶尔也会让她帮衬一番。” 甄尧望着自家小妹。 既然这位刘大都督误会了小妹是随他出来经商,他也正好顺着刘琦的话接下去。 这句话除了‘顽劣’二字可谓都是真的,在家之时,也的确是这位小妹帮他最多。 “三兄,我何时顽劣了,你又说我!” 甄宓拉住甄尧的胳膊,不满拖拽了两下,看向刘琦:“刘大都督莫要信我三兄,他平日总爱训我。” “小娘放心,琦自然不信,传闻中山甄氏五朵金花,个个贤良淑德,哪有顽劣不堪之说。” 刘琦轻笑而道。 “大都督怎知妾身有五个姐妹?” 甄宓放开一旁兄长手臂,瞪大眼睛望着刘琦。 一旁的甄尧更是心都提了起来。 刘琦听说过他们甄氏毫不奇怪,可清楚知道他们家五个女儿,这分明是特意关注过,这就不得不让他们震惊了。 “当然是有人告知于我,不知小娘排行第几?” 刘琦盯着眼前的女子笑问。 甄氏五女姜、脱、道、荣、宓,个个皆有大名,在这女子通常无名的汉末殊为不易。 “妾身排行第四。” 甄宓犹豫了一下开口。 现在不宜得罪这位刘大都督,她和大将军之子的婚事又冀州皆知。 这位刘大都督既然知晓他们甄氏五姐妹,难免不会听到些许风声。 所以。 她多往前叫了一位。 “那小娘可愿意去一趟荆州?” 刘琦接着再问。 “啊?!” 甄宓微张着小嘴,愕然望着刘琦。 甄尧也抬起了头,目中多了两分紧张之色。 “实不相瞒,拙荆在寿春有一庄大生意,只是她不通经商之道,琦想找人协助于她,小娘既是甄家之人,又随甄君外出行过商,琦想让小娘去一趟寿春指点拙荆,事成定有重谢。” 刘琦解释一通,再看甄尧:“甄君也同去。” 荆州重商之名必须要打响。 中山甄氏的名声,便是最佳宣传利器! “大都督,此事能否容尧与舍妹回到家中,与家母二兄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甄尧带着几分紧张之色,看向刘琦迟疑道。 “甄君,此事又何需商议,正是顺路,商场如战场,甄君当知兵贵神速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无论缺何物,琦皆可以提供。” 刘琦不容拒绝道。 自己指不定何时就要与袁绍开战,此时让甄尧回去,说不准就过不来了。 “大都督,就让尧随大都督去荆州,让舍妹回家禀报家母如何?” 甄尧看着态度坚决的刘琦,退而求其次。 他可以不回去,但小妹若是不能如期嫁于袁熙,大将军必然迁怒于甄家。 “甄君,琦方才说过,小娘是要协助拙荆的,你这般想让小娘回去,是担心琦会对小娘不利?” 刘琦看着甄尧,似笑非笑道:“还是甄君怕与我荆州牵扯上关系?” “大都督误会了,尧并非此意……” “甄君方才说过,汝二兄已在大将军府上为吏,如果琦所得到的消息不假,甄君五妹可是还嫁与大将军二子袁熙为妻?” “是。” 甄尧目不斜视,看着刘琦道。 小妹与袁熙的婚事已是必然,现在这么说确无问题。 “琦曾闻有卖鸡子者,鸡子一筐可下,而其人却始终以两筐为之担于肩上,旁人闻及为何?答曰:一筐掷地而一筐起,吾总有余焉。” 刘琦目光扫过二人,徐徐而道:“甄君可知琦意?” “大都督,并非是尧不愿……” 甄尧说到一半,无奈看向身旁甄宓:“小妹,还是你来解释吧。” 他算是看明白,这位刘大都督是盯上他们了,绝对不会放他们二人离去。 现在唯有小妹表露身份,看看能不能让这位大都督有所顾忌。 小妹? 刘琦狐疑扭头,只见眼前之人已盈盈下拜。 “妾身甄家小女甄氏,拜见刘大都督,方才有所欺瞒,还请大都督见谅!” 甄宓躬身行礼道。 “如此说来,你兄妹二人唱了这么久双簧,就是为了隐瞒你是甄氏五女的事实?是你点醒了甄君,还知晓我来此地的目的?” 刘琦望着二人,目光停在甄宓面颊上玩味而笑。 “回大都督,妾身并不知大都督来此地为何,只知大都督进驻河内,必然会与大将军有所冲突,妾身为袁大将军儿媳,当有所避才是。” 察觉到刘琦的目光,甄宓脸颊微热,没有否认。 她不知道双簧是为何物,但这个‘双’字让他大致明白,应该说的是她和三兄甄尧互相隐瞒之事。 只是他从这位刘大都督没听出责备的怒意,也未听出原谅之意,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甄小娘可是已嫁与袁熙?” “回大都督,此次妾身与家兄前往邺城,便是去与袁郎成亲的,还请大都督行个方便。” “那便是还未成亲,甄小娘不用去了,这门亲事我刘琦截下了!” 刘琦起身,准备走下马车。 甄宓一时愣神,原本想好的话也憋在了喉咙内,这位刘大都督这么直接的吗…… “大都督不可!五妹若不嫁与袁熙,大将军必然迁怒于甄氏,大都督所说之事,尧还有三妹、四妹待字闺中,待尧告知于家母,一并嫁于大都督也并非不可!” 甄尧忙起身阻拦,一个头两个大。 这刘琦如此不讲理,不是把他甄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么。 还有他这位带甄宓出来的罪魁祸首,回去还不得以死谢罪。 “甄君,你之三妹、四妹才德与你这位五妹相比,何如?琦想听实话。” 刘琦回头而问,不怒自威。 “回大都督,容貌稍有逊色,才德……不如五妹甚多……” 甄尧吞吞吐吐说道。 自己这五个妹妹,长妹甄姜和幼妹甄宓最为成器,其余三妹勉强可为相夫教子的大妇,说是能力,相差着实有些远。 “既然如此,甄君,你观琦是急色之人?还是以为荆州十数郡之地缺两个美人?” 刘琦斜睨着甄尧,开启车门,又回头笑道:“甄君,看在道了实言的份上,琦告诉你一件事,琦写了一封信,由曹孟德部将徐公明送往邺城。” 看着刘琦大笑离去。 甄尧语塞半晌,正要追下车,却被妹妹甄宓一把拉住,不由惊疑道:“小妹,你拉我作甚?” “三兄,你还未听出来么?刘大都督是不可能放你我回冀州的,并不是你小妹天姿国色、贤良淑德,而是因为我是大将军儿媳这个身份。” 甄宓放开这位三兄的衣袖,掀开窗帘,看了一眼车外并列而行的荆州骑兵。 “因为你的身份……” 甄尧停下脚步,思索片刻突然惊诧而道:“小妹,你是说?!” “没错,这位刘大都督在激怒大将军,拦下我这个儿媳是,让许都那位曹司空部将送信也是。” 甄宓回过头来,认真望着这位兄长:“换句话说,他在向大将军宣战!” “宣战?!!公孙瓒既灭,大将军坐拥四州之地,还有草原上的乌桓人相助,他如何敢向大将军宣战?” 甄尧不可思议看向车门外。 那道年轻而略显单薄的背影,已然坐在了马上。 旁边是一位年轻的小将,还有一个年轻的赞军校尉。 靠初生牛犊不惧虎? 他摇摇头,靠这玩意儿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今日他言大将军带甲四十万或有虚言。 但冀州仍是天下人口最多之州,加上其他三州之地和乌桓骑兵,拉起二十万步骑却绝非难事。 “这就不是我们能知晓之事了。” 甄宓也摇了摇头,看向甄尧:“也不一定,或许等我们到了荆州,就能知晓了呢。” “小妹,你真想好了?咱们若去了荆州,将来再想见到二兄阿母他们就不易了。” 甄尧抬头望向甄宓,这位小妹好似比他想通的都快。 “这不是我们没有选择么……” 甄宓眼中黯然之色浮现,忽展颜微笑道:“三兄,你我兄妹二人前往荆州,做那另一筐鸡卵也并非坏事,大将军麾下荀君与郭君不也是如此?无论孰胜孰败,我甄氏都有退路可走。” “好吧,我这就书信一封,给阿母和二兄道明情况,咱们就在荆州为甄氏旁支!” 甄尧定了定心神,从马车暗格内取出笔墨,刚要动笔,复又皱眉:“小妹,大将军若是迁怒阿母和二兄当如何?” “大将军迁怒于我甄氏已是必然,但阿母和二兄并无性命之忧,大将军尚需我甄氏商队为其转运粮草兵器,不会做此等杀鸡取卵之事。 另外,大将军乃是极好面子之人,兄长可让二兄和家母早些告罪,让三姊和四姊择一人嫁过去便是。” “三兄明白了!” 正文 请假一天 今天本想开新卷: 八方群雄。 但是回来晚了,写了一章,感觉不太满意,还是不发了。 今天欠下的,明天就算摸鱼也给大家补上。 抱歉了大家! 不会太监的,也请大家放心。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祸水东引 车外。 刘琦坐于马上沉思不语。 幽州那位白马将军大概是完犊子了,袁大将军北方再无忧患,此刻的实力已达到巅峰。 老曹不围袁术,让袁术得以携玉玺逃至青州投奔袁谭,应该也是听到了风声,故意为之,滋养袁大将军骄妄之心。 此时再把河内让给自己,集合两州之力突袭徐州。 好一招祸水东引! 让自己来帮他分摊袁绍的压力。 不过自己也没安啥好心,谁又不是想利用对方先和袁大将军刚上呢? 现在。 唯有一处生疑…… “元直,你以为曹操能否攻下徐州?” “郎君放心,曹孟德即便是突袭徐州,最多不过占领徐州北部几个郡国而已,下邳城应是拿不下来的。” 徐庶轻松而答。 臧霸不是庸碌之辈,几部泰山贼寇加起来数万人。 寿春还有荆州军六万人马,有贾文和出谋划策,还有甘兴霸、张文远和高伯平这些堪当一面的大将。 且寿春距离下邳城不过数百里,只要臧霸能守住几日,援兵就一定会到,两方加起来超十万人。 而那位曹司空仅有两州之地,北面要防袁绍,西面还要防司隶出兵,派往徐州的兵马,不可能比荆、徐二州加起来还多。 “这就是症结所在。” 刘琦皱眉看着徐庶道:“元直,曹孟德若是不能拿下徐州全境,占领几个残破不堪的郡国除了引火烧身,又有何用?” 徐州北部几个郡国一马平川,绝对的易攻难守之地。 何况去年还在打仗,今年又不到收获季节,根本无粮可征。 占住琅琊国、东海郡几地只会让曹军本就不足的兵力再度分散。 还会平白多出臧霸这个对朝廷本无威胁的敌人。 老曹不会想不到此点,就算他想不到,他手下那一众能臣谋士也定能想到。 徐庶思索片刻,沉吟而道:“郎君有何考虑?” “我也只是有此猜测……只觉得曹孟德不会做此不智之举。” 刘琦摇摇头。 老曹抓着袁绍大军还在幽州,而他又领骑兵到了司隶的空挡来这么一下,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郎君无需为此忧虑,静等贾文和传来消息便是,只要寿春不乱,荆州便不会有失。” 徐庶一番宽慰,抬头望着刘琦:“不过庶倒是以为,徐州即便失守,对郎君而言也并无大碍。” “元直此言何意?” 刘琦惊奇而道,脑海中开始思索徐庶话中之意。 “郎君以为,曹孟德若占了徐州,可会选择与荆州开战?” 徐庶嘴角多出一丝笑意,眸中尽是精明之色。 “自然是不会。” 刘琦不假思索。 袁绍大势已成,老曹脑子秀逗了才会选择现在和荆州死磕。 这位袁大将军性格纵有千般不足,但唯有本钱实在太足。 谁也无法否认他现在地盘最大、人口最多、兵士也最多的事实,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大杀器——骑兵优势无人能及。 所以他和老曹几乎答成了共识,都想用彼此牵制袁绍,自己当一个第三者渔翁得利。 “既然如此,徐州是臧霸或是曹军又有什么关系,郎君观那臧霸可像甘居人下之人?” 徐庶又一句反问。 四目对视良久。 刘琦笑了:“元直,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不该派兵援助徐州了。” 臧霸像不像甘居人下之人? 历史上的臧霸,是随吕布败于曹操之后投降。 但是现在。 他可没败。 还半是威胁从他手中要去下邳城,足见其心志不小。 如今。 臧霸的徐州牧也干的有声有色,招讨境内贼寇,练军屯田皆在施行,大有一方诸侯之姿。 话又说回来,荆州和徐州的结盟,也只是因为当初有曹操这个大敌当前,荆州新占得庐江和九江两郡尚不稳固,报团取暖而已。 若说臧霸对荆州全无提防,自然也是不可能之事。 “郎君无需如此,援兵已派,荆州已尽盟友之义,无论臧霸胜败,郎君皆可从容应对。” “哈哈,元直此言,倒是的确让我放心许多……” 两人尚在谈话。 忽有一骑从后方赶上前来道:“禀大都督,车内之人言,他们愿意随大都督前往荆州,请大都督前去相见。” “哦?他们这么快便想通了,你去告诉他们,我稍后便至。” 刘琦笑言。 “喏!” 士卒告退。 “郎君,车内是什么人?” 徐庶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凑过头来压低声音,满脸都写着‘八卦’二字。 “中山甄氏,荆州分支。” 刘琦冷声回了一句,调头向马车走去,不给这位徐八卦接着再问的机会。 …… “尧拜见刘大都督。” “妾身拜见刘大都督。” 看着刘琦踏上马车,兄妹二人齐齐行礼。 “二位不必多礼,你们既答应入我荆州,那便都是自家人,有何要求,你们尽管提,这点琦说到做到。” 刘琦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在意,自顾自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大都督,我等给家母和二兄写了一封家书,还请大都督过目。” 甄尧取出一卷帛书来递给刘琦,既然决定投于荆州,此时自然要格外注意避嫌。 “二位无需如此,一封家书而已,琦还不至于疑心到如此地步。” 刘琦瞧了一眼书卷并不伸手,冲车外喊道:“魏延。” “属下在!” “回往荆州之前,你便负责保护甄君二人,甄君若是问些什么,你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甄君出了任何问题,我拿你是问!” “喏!还请大都督放心!” 魏延在马车外高声而答。 刘琦这才看向二人道:“二位,待你家护卫们歇息一晚,明日我便备好马匹,你们即可派人将此信送回冀州。” 荆州战马都钉了马掌,自然是不能让甄氏护卫带到冀州去。 “多谢大都督。” 二人齐齐行礼。 目送刘琦下车而去,兄妹二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些。 至少目前看起来,这位大都督比他们想象中好处。 傍晚时分。 千余骑卒出现林虑县城外,林虑县令齐立领着众吏在城外恭候多时。 张杨一死,河内无主,他们这些各县官长,自然是哪家大势力都得罪不起,谁来都要开城迎接 刘琦一行人顺利进驻林虑安顿下来。 得知刘琦顺手在路上生擒了两千黑山贼。 林虑县令齐立在震惊过后,便是涕泪四流请求刘琦自己处置这些黑山乱贼,县城地方狭小,安置不下这群大爷。 不得已之下,刘琦只能率军在林虑县城住了几日,每天一顿饭将这些乱贼看守在城外,当做和张燕见面时谈判的资本。 直到第三日入夜。 他没等来黑山军统帅张燕回军的消息,却等来了司隶锦衣卫都伯卫辉。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宴舞开始 林虑县驿馆内。 刘琦一脸无语瞅着徐庶,卫辉静静站在二人身后默不作声。 “郎君,此事与庶有何干系?庶只是宽慰你即便曹军占了徐州也无妨,谁知道曹军真能拿下徐州啊。” 徐庶瞪着眼睛无辜辩解,话里话外都是冤枉之意。 “元直啊,你觉得我是否应该返回寿春坐镇?” 刘琦呷了一口清茶,宁神兮以致远。 这位徐大军师,是在大预言家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那日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今日终于有了答案。 昌霸反水投靠曹操,趁着臧霸支援五原县的机会偷袭下邳,臧霸手下得力干将、下邳国相孙观战死, 臧霸不顾甘宁劝告,怒而兴师反攻下邳,结果被曹军与昌霸前后夹击损失惨重。 最后还是在甘宁的掩护下,领着残军一路撤到了九江。 “郎君,如今徐州已失,郎君无论回与不回,都无法改变此等事实,劝降张燕才是重中之重,郎君即便是回也应当先回襄阳,再去寿春。” 徐庶闻言劝谏到。 这几日,他还是知道了那两位甄氏旁支的身份。 听到其中女子是袁大将军未过门的儿媳那刻,他对这位郎君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是彻底和袁绍撕破脸皮,两州的盟友之义只怕是半点无存。 袁大将军若是震怒,河内自是首当其冲之地,没有张燕加以牵制,冀州和并州便可同时出兵,张绣和陈公台的压力可就太大了。 “嗯,元直你此言倒是提醒了我,我的确应当先回襄阳一趟,而且要快。” 刘琦点头看向徐庶:“元直,那劝降张燕之事,就拜托你了。” 经徐庶这么一提醒,他才忽然想起,擅自于袁绍决裂之事,自己都未和老爹商量过。 更不用说荆州那一群世家古董们,知晓此事定会在老爹面前搬弄是非,自己得回去给老爹、还有舅父蔡瑁他们解释一番才是。 “郎君放心,庶定然竭尽所能。” 郭嘉起身拜道。 第二日。 千余骑卒和几辆马车,从林虑县城内缓缓使出。 刘琦给徐庶留下了一千人,还有魏延,自己则领着胡车儿和甄氏兄妹踏上归程。 行至汲县,又派人叫回了黄忠和刘晔,徐州既失,不能攻城的骑兵在兖州境内袭扰也就没了意义。 当刘琦浩浩荡荡六千骑修整两日,从河南尹开拔前往襄阳之时,几路快马也急往冀州邺城而去。 …… 冀州。 邺城。 此时的大将军府,一片歌舞升平。 冀州各郡的名门望族,甚至邺城内豪门世家都被邀请在列,手持碟盏侍女端着珍馐佳肴,放于众人面前的桌案上。 袁绍位于主坐之上,望着从堂内一直排到堂外就坐的宾客,志得意满,满面红光。 次子袁熙与三子袁尚分别位于他左右两侧。 将军府主簿田丰,冀州别驾沮授,治中别驾审配,还有荀湛、许攸、逢记、辛评、颜良、淳于琼、鞠义、高览等一众谋臣武将赫然在列。 座下众臣也皆是喜笑颜开,望于主坐之上。 “大将军,宾客皆以入位,可否歌舞助兴?” 一人从堂下起身,谄笑冲主坐之上行礼而道。 “好!” 袁绍大笑而应。 “宴舞开始!” 那人冲门外长唱一声。 一个个身穿锦服,姿容秀丽的侍女鱼贯而入。 一时间笙箫齐鸣,美色与翘臀充斥着众人的眼睑。 看着那人的目光,在衣着清凉的舞女身上流连忘返。 田丰和沮授、审配几人眼中鄙色一闪而逝。 许攸许子远! 有才而无德,贪财好色之徒,阿奉谗谀之辈耳! 袁绍笑颜起身,举起手中酒樽看着台下众人:“诸君,今绍能大破公孙伯圭,全靠诸位相助,绍敬各位一杯!” “敬大将军!” 众人纷纷起身,举起手中杯盏一饮而尽。 “诸位不必多礼。” 袁绍笑着坐下,看向许攸所在方向。 许攸顿知其意,冲着门外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 一名衣甲铮亮的军士,在将军府近侍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大将军!文丑将军攻破易京城,斩幽州军八万人,得战马万余匹,公孙瓒引火**,尸身已被文将军寻至枭首,正日夜兼程送来邺城。” 军士单膝跪地高声而禀,足以让堂下大半之人听到。 “好!好!好!壮士快快请起,斟酒!” 袁绍当即站起,连道三个好字,走下坐席亲手扶起跪地的军士,从侍女手中皆过酒盏送至军士手中:“壮士请用!赐席!” “谢大将军!” 军士满脸激动之色,颤抖着双手接过酒樽饮完,走到大堂末尾,坐至侍从刚刚搬来的席位上。 “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剿灭公孙瓒,再得一州!” 许攸当即起身,拱手而贺。 “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剿灭公孙瓒,再得一州!” 有了许攸开头,堂下众人自是齐齐起身行礼,恭声而贺。 不少世家大族之人看向袁绍的目光中,恭敬中已又多了几分畏惧。 自大将军主政冀州起,公孙瓒便是大将军宿敌,这么多年征战不断,今日总算是彻底消弭此心腹大患,河北之地,尽归大将军矣。 袁绍看着堂下众人敬畏的目光,眸中喜意更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转身回道主坐上,倒上一杯美酒,高高举起:“此事尔等与绍同喜,满饮此杯!” “谢大将军,满饮此杯!” 众人无不欢欣鼓舞,再端酒樽,敬向这位河北之主。 还不待他们将酒杯放下,门外又进来一人。 “禀大将军,后将军已从兖州突围而出,青州袁使君特命小人来报,他已在领兵在济南国接应,不日便可护送后将军前来邺城!” 随着来人行礼禀报,纷闹的大堂逐渐安静,直至寂静无声。 后将军是谁,自无需他人赘述。 众人表情不一而足,有人目露忧色,有人神色激动,不过目光皆看往一处。 “哐啷啷……” 主位之上。 一只黄铜酒樽从桌案滚落在地,弹跳了两下,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在此刻寂静无比的大堂内显得格外响亮。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袁大将军面色沉稳如初,目光盯着台下报信的信使,眼中的炽热被他完美地隐藏。 只是此刻空空如也的手心儿,还躬身半晌却未得到回应的信使,暴露了大将军此刻内心的失态。 “哐当!” “在下有罪,不慎打翻了酒杯惊到了大将军,还请大将军责罚!” 一道更大的酒杯落地声,伴随着一声哀嚎般的告罪响起,袁大将军终于回过神来,随即座下顺手捡起掉落的酒樽。 “壮士请起。” 袁绍唤起报信的信使,看向行礼请罪之人:“胡君,不过我那不成器的二弟逃得一命而已,你怎可如此失态?” “回大将军,在下听闻大将军与后将军终于摒弃前嫌,重归于好,心有所触,不慎失神,将酒樽打翻在地,请大将军责罚!” 胡姓掾吏听闻大将军声音虽冷,却无半分责备之意,心中顿时大喜,举起衣袖沾了沾眼角,更为努力地拍起马屁来。 “哼!这点小事都失态至此,吾又怎敢将大事托付与你,来人,把他给我撵出去!永不辟用!” “喏!” 两名将军府近卫从堂外走入。 “大将军,在下冤枉!” 胡姓掾吏先是一愣,还未来的及想通大将军为何变脸如此之快。 两名如狼似虎的近卫已大步上前,架住了那位胡掾吏的肩膀,拖着他往门外走去。 “大将军,在下冤枉,在下冤枉啊……” 掾吏不甘的哀嚎,响彻在大将军府内。 没有人为他求情,正直之人不屑于他的谄媚,心思不正之人只会是暗欣喜少了一人与他们争宠。 应邀而来的世家豪族们,不由更是噤若寒蝉。 前一刻分明还是简在大将军之心,可是转眼间境遇便直转而下,驱逐出府永不辟用,这位胡掾吏在冀州的仕途算是彻底走到了尽头, 让他们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许攸冷眼瞧着被近卫拖出去的胡姓掾吏,嘴角多出一丝嘲弄。 只不过是大将军随口客气之言,你却当了真,你不倒霉谁倒霉! 大将军和后将军摒弃前嫌? 狗屁! 天下人谁不知道大将军与他那位二弟势若水火。 要不是那位后将军手中有玉玺,而背负杀弟之名,又会让大将军多年来宽仁名声毁于一旦。 大将军又怎会接纳这个众叛亲离、还素于自己为敌的二弟? “主公,接纳袁公路之事,可否再考虑一番?” 田丰站起身来看向主位之上。 当初袁术把帝号让给这位大将军之时,他们就曾强烈反对。 包括和他们不是一路的辛评、辛毗,甚至连这位许攸都不赞成。 南北皆有大敌当前,接受帝号只会成为下一个袁术。 总算让这位主公打消了接受帝号念头。 可他们没想到,主公还是接纳了他这位二弟,而且这次并未与他们商量。 “元皓,吾那位二弟固然有与我为敌过,可是如今他近乎孑然一身前来投奔于吾,吾若见死不救,他人会如何看待于吾啊。” 袁绍微微皱眉看向自己这位主簿。 “主公,袁公路僭越称帝,乃是逆贼,主公是大汉的大将军,此时不纳逆贼,世人皆会称道主公大义灭亲,贤德之举。” 沮授也起身拱手而劝,声色肃然。 袁绍眉头皱的更深了,心头浮起一抹愠意。 不过他尚未开口,旁边已有一道声音传来。 “田主簿,还有沮别驾,先贤有言: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今后将军战败前来投奔,你等竟劝大将军手足相残,是何居心?!” 许攸随之站起,义正言辞问道田丰和沮授。 “许子远!亏你也是读过圣贤书之人,别以为我不知你是何居心。” 田丰回复着许攸,眸中厌恶之色丝毫不加掩饰:“冀州地富民殷,可又怎能抵挡天下诸侯?你想让主公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如今公孙瓒虽已覆灭,可南有曹孟德、刘景升,西有黑山贼、关中诸将,益州刘季玉也是汉家宗室。 主公接纳逆贼袁公路,便是与这些人等同时为敌。 你竟然目光短浅到如此地步,妄向逢迎从龙之功! “万劫不复?” 许攸冷笑一声:“田元皓,你可莫要危言耸听,刘景升早已与主公结盟,曹孟德在徐州败于刘景升之子刘伯威一个稚子之手,身败名裂!只要荆州站在主公一边,天下又有何人敢缨主公大军其锋?!” “刘景升只是担忧曹孟德击败袁公路对荆州不利,才与主公结盟而已。你恐怕还不知道,你口中那位稚子已占据扬州数郡之地,还试图染指河内,曹孟德已不是荆州威胁,主公若接纳袁公路,荆州顷刻之间便会从主公盟友变为敌人。” 田丰怒瞪许攸。 “元皓兄,你说此话未免就真有些危言耸听了吧,荆州虽占据扬州数郡之地,也出兵河南尹阻止钟元常降于曹孟德,不过也仅此而已,荆州怎敢于大将军为敌?” 这是另一人的声音。 许攸和田丰同时扭头看去,只见说话的乃是逢记。 “逢元图,你竟也如此短视?!” 田丰难以置信看向逢记。 逢记一双胖脸片刻之间涨成了猪肝色,双目快要喷出火来,死死瞪着田丰。 好你个田元皓,吾只是说出自己想法而已,在你口中竟变成了短视之人! 正欲反驳。 只听主坐之上传来一声勃然大怒。 “够了!今日乃是庆功之宴,你等如此喧哗,至吾与诸君如何?!都给吾退下!” 袁绍愤然出声,目光扫过田丰和沮授,深深的不满隐于眸中。 当初我初入冀州,是你们帮助自己良多稳固了地位,我也投桃报李,对你二人委以重任。 可是现在你们竟然处处与吾作对? 上次你们劝我坚辞帝号也就算了。 今日公孙瓒已灭,吾坐拥四州之地,天下莫有人敢与吾争锋。 我想饶我那二弟一命,把玉玺掌握在手中,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还劝我杀了袁公路?兄弟相残的名声你们替我背吗?! “唯!主公恕罪!” 许攸和逢记慌忙道歉,坐回原位,田丰也再出言坐了回去。 “诸位,今日……” 袁绍缓和神色安抚着众人,一句话尚未说完,只见以为大将军府管事模样之人,从大堂一侧绕了进来。 “大将军,曹司空帐下裨将徐晃求见,说有一封信要亲手交给大将军!” 管事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曹司空?曹孟德,他来做甚?” “此时前来,当然也是为大将军贺喜了。” “这道有可能,大将军定鼎北方,一旦南下,曹孟德就会被冀州和荆州南北挟制,他怎能抵挡的住……” 听着座下众人口中之言,袁绍也有些飘飘然来。 这位老对手此次派人送信而来,除了服软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理由。 “来人啊,接着奏乐,接着舞,让这位徐公明先晾让一晾!”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所谓喜怒不行于色 大将军府外。 徐晃负手而立,对门前数名近卫警惕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七日前就已经到了邺城,进城便听到袁大将军要宴请城中豪门的消息。 所以他特意等到了今日才上门拜见。 那位刘大都督想让他来送死,他当然不会就此认命。 他只是一个信使,这位袁大将军又向来是注重名声之人,今日高朋满座,袁大将军就算会因此封书信而震怒,多半也不会为难于他。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报复一下那位刘大都督之时,门内已走出一人,正是那位将军府管事。 “徐将军,大将军召见,请随我来。” “多谢。” 徐晃跟着管事一路走到大堂,眼前竟是一片欢歌宴舞的景象,而且丝毫没有因他进来要停止的意思。 看着堂上众人若有若无的嬉笑之意,他瞬间明白,这位大将军是故意在羞辱于他啊。 “徐公明,孟德让你一个偏将前来求和,你可想好如何说服于吾?” 袁绍端起酒樽饮了一口,饶有兴趣看着从舞女人群中穿过来的徐晃。 他没有给徐晃下马威之意。 因为他知道,能被他那位孟德兄派过来当信使的人,不会被他的三言两语给吓着,这种多此一举之事就不用做了。 “大将军,末将今日前来,并非奉曹司空之意前来求和,而是奉荆州大都督刘琦之命代为传信!” 徐晃不卑不亢回道。 他从这位大将军眼中看到的只有轻视,不是对他,而是对他主公曹操。 不过他一点也不介意。 袁绍如此轻视于主公,对主公而言无疑是好事,骄兵多败绩。 况且。 此时这位袁大将军表现的越随意,接下来他所说之话,就会让袁大将军更愤怒,只会更把怒火发向荆州那位刘大都督。 “奉荆州刘琦之命?!” 袁绍脸上笑意收敛,眼中多了丝好奇:“你乃曹孟德手下偏将,怎会给刘琦做了信使?” 堂上。 逢记、审配和许攸等人也望了过来,嘴角的嘲弄消失不见,他们竟然猜错了,不是曹孟德派来请和的。 “末将奉曹司空之命,前往司隶,刘琦仗着手中兵器之利,末将不敌被俘,刘琦答应我,将此信送至大将军手中,他便让末将回到许都!” 徐晃如实而答,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看着这封双手捧起的纸质书信,众人心头皆是一紧。 他们有种预感,这信中多半不是能让大将军高兴之事。 否则也不用派徐晃这个外将前来送信了。 “呈上来!” 袁绍沉声而道。 立刻有侍者上前,从徐晃手中接过书信,递到袁大将军手中。 堂下宴舞高歌,群臣屏气凝神。 看着袁大将军撕开信封,大堂内的气氛也变得异常凝重。 袁绍扫过书信,鹰瞵鶚视般的目光盯着徐晃:“徐将军可曾看过信中内容?” “回大将军,不曾。” 徐晃揖手而答,心中却‘咯噔’一下。 难不成那刘琦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信中写了对曹司空不利之言…… “不曾看过便好。” 袁绍笑了一声,看向一旁的大将军府管事:“带徐将军下去休息,好生招待!” 看着大将军面色不改,反倒是看了书信后有了笑意,堂下大半之人的神色复又舒缓开来。 他们今日前来赴宴的,不是来承受大将军怒火的,现在看起来并无大事,自然最好不过。 当然。 大将军未主动说明信中内容,他们也不会不识趣的再问。 让这位徐使者离开,而不是请席就坐,就足以说明信中并非喜事,反倒更像机密。 机密这种事,知道的越少,死的越晚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明白。 “唯。” 管事应下,对着徐晃道:“徐将军请。” “谢大将军,末将告退。” 心神不宁的徐晃跟着管事出门,越想越不安。 他好像大意了,轻信了刘琦之言。 这位袁大将军的反应显然没有震怒,更像是刘琦联合袁绍,要合谋主公! 正想回问袁绍试探一句。 可是就在他思索这片刻,他们已走出门外,回头望去,皆是侍女翩翩起舞的倩影。 “徐将军,还请快些,某把你送到了地方,还得回来侍候大将军呢。” 管事略显不耐烦地道了一句,回头悄然冲着门口的近卫们使了个眼色。 身旁之人的呼吸粗重了些许,显然是动过什么念头,不可不防。 八名甲士会意,立刻跟在了身后,四人一排,将徐晃望向堂内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 徐晃看着面露戒备之色的甲士,只得放弃此次试探的念头,看看有无机会再求见这位大将军了…… …… 大将军府中的欢宴直至黄昏,宾客心满意足而去。 而堂上。 袁绍脸上的笑意终于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愤怒和恨意。 他是父亲袁逢一时风流的产物,母亲地位低下,让他不得不过继给叔父袁成。 正是自幼这段经历,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大权在握之后,更是炉火纯青。 宾客俱在的大堂上,尽管心中恼怒异常,他依旧能谈笑风生。 但是现在,在这些人面前,他无需再隐忍自己的愤怒。 田丰、沮授、逢记、许攸、审配、还有辛评辛毗两兄弟一个没走,除了郭图去青州辅助袁谭外,其余他依为心腹的谋臣都在此处了。 “你们都看看吧,这是刘琦给吾的信!” 袁绍吐出一口浊气,将桌上的书信传了下去,神色复杂看了一眼田丰。 “主公,可是刘琦占据河内,劝主公放弃此地?” 田丰察觉到袁绍的眼色,神情凝重问起。 刚刚接过书信看过两眼的逢记、申配将书信递给下一人,抬起头目望田丰,神色各异。 “不错!小子可恨!刘景升安敢如此?” 袁绍愤然锤案。 方才在堂上他还赞成逢记之言,认为刘琦只想占住河南尹,阻止钟繇投曹,没想到转眼间就被狠狠打了脸。 那眭固举河内降了冀州你荆州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当着我的面把河内占了,还派人通知我,我这个大将军的面子往哪搁?! 双重不悦之下,越想越气的袁绍只觉一股怒火直冲丹田,大吼道:“来人,传令颜良,领兵五万给吾荡平河内!” “主公万万不可!”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刘家小鹰翅膀硬了 说话者还是田丰,袁绍话音刚落,他已反驳开了口。 “主公,今公孙瓒方得以覆灭,兵民疲惫,此时再兴战事,冀州必然民怨沸腾。” 田丰走到大堂中央,急声再拜道:“河内一地,得与不得皆于主公大业无碍,此时将荆州逼向曹孟德,主公少一盟友而多一大敌,岂非因小失大?” 看着眼前劝谏之人,袁绍心中恶意更甚。 吾不过要出五万兵而已,就会惹得民怨沸腾,你是在我说我穷兵黩武? 方才说那刘琦狼子野心染指司隶的是你,现在劝我不要和荆州开战的也是你。 田元皓,你可曾在意过我这个主公的颜面! “主公,攸也以为此时不宜与刘琦荆州开战。” 此时又一人出列相劝。 让袁绍心中的怒意平复了些许,看向出列之人道:“子远,你也以为不可出兵?” 他可是知道,许攸和田丰可以说水火不容。 当然其中也有他自己推波助澜。 田丰、沮授和审配皆是冀州本地人,而他却是豫州汝南郡人。 当初他反客为主占了韩馝的冀州,当然得重用冀州本地士族稳定冀州。 不过现在他大权已握,为了防止冀州士族势力过大,跟随他前来冀州的南阳人许攸、逢记,还有投奔而来颍川人郭图和辛氏兄弟,都是他制衡冀州派的手段。 许攸性贪,他当然也知道些,不过他并不在意。 水至清则无鱼,这等人反倒更好掌握,只要大节不亏就好。 如今许攸竟然站在田丰一边,自己出兵难道真有不妥之处? “主公宽仁贤德,区区五万兵马怎会引起民怨?” 许攸睨了田丰一眼接着道:“家父从南阳来书,荆州军中奇物并非虚言,其声震天,刘琦正是以此物击败曹孟德,且河内有多少兵马,我军尚且不知底细,贸然出兵,胜败不可知也。” 听完许攸之话,袁绍微微点头,同样都是相劝,此言却是中听的多。 荆州军中有能发出震天响的奇物之事,冀州派在徐州、扬州的细作自然也传回了些许消息。 只不过这堪比天威的东西,在没见过之前,他们也都是半信半疑。 现在。 许攸在南阳故居中的老父也确认此事,可信度无疑又高了几分,毕竟他已经跟随自己十年,不至于会在此事上欺骗于他。 “诸位有何看法?” 袁绍看着基本已扫过一番书信的众谋士道。 “主公,刘景升老成持重之人,此等连招呼都不打,便贸然得罪主公之事,不似他能做出来的。” 沮授沉思片刻,指着书信对袁绍道:“可否派人询问刘景升一番?若此事是刘琦那小子一意孤行,此事还有挽回之机,冀州此刻确实不宜与荆州开战,曹孟德才是心腹之患。” “沮君此言有理。” 袁绍再度点头,其余众人也深以为然。 荆州虽然在南边战无不胜,但他们还未放在眼里。 徐州、扬州皆乱作一团,荆州安稳那么多年,兵精粮足,最后才出来收拾残局,和冀州与幽州的举州之战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而掌控朝廷的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威力他们已经看到了。 迎天子之前,曹孟德连兖州一郡之地尚且难以完全掌控,差点就要依附于冀州。 可迎天子之后,兖州、豫州各郡尽皆臣服,短短一两年,便可与他分庭抗礼。 现在从曹操手中夺回天子才是最重要之事。 “主公,既然我军细作和子远兄家书中皆言此物,看来此物并非为假,主公不妨向刘荆州明言,不追究河内之事,重金购买此物,以探荆州态度。” 辛毗放下书信,拱手而道。 其余众人眼前皆是一亮,异口同声:“主公,辛佐治此言大善!” 河内之地对冀州重要么? 算不上。 刘琦占了河内一事,无非是主公面子挂不住而已。 而此物乃战争利器,无疑比河内那可有可无的一郡之地重要的多。 此时向荆州购买此物,正好一石二鸟。 刘景升若卖,说明刘琦进占河内只是个人之意。 刘家小鹰觉得翅膀硬了,不留神在老虎身上留了一爪子,不与他计较便是。 若是刘景升不卖,那便说明荆州是有意叛盟,冀州也可早做打算。 “嗯,既然诸君皆以为佐治此言可行,那吾便依言行事。” 袁绍赞许而道,众谋臣皆一个想法,他也不用为难,直接喊向门外:“来人,把甄掾吏给吾找来,吾要让他代吾书信一封。” “禀大将军,甄掾吏方才收到家中来信,出去……” 门外的侍从刚刚说到一半,便听门口传来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呼:“大……大将军……属下……有事禀报……” 袁绍和众谋臣纷纷抬头,只见大将军掾甄俨正气喘吁吁奔了过来。 “甄掾吏,慢慢说,何事如此惊慌?” 袁绍看着甄俨如丧考妣的脸,心中微凄,莫不是甄家那位老夫人过世了。 “大将军,俨弟妹来信,他们在来往邺城路上时,路遇黑山贼寇拦路,被荆州牧刘景升之子刘琦解救,如今已被带往荆州去了……” 甄俨哭丧着脸,低着头丝毫不敢看袁绍的脸色。 听到他们甄氏商队护卫头领亲自带来消息的一刻,他宛若五雷轰顶,颤抖的手打开书信,好在信中小妹给他支了招,先找大将军告罪。 “甄掾吏,你弟妹怎可如此不小心?好在有刘琦那小子救下了他们,正好,吾正要让你书信一封送往荆州,顺便把你弟妹接回来就是,你何需如此忧虑?” 听到甄俨弟妹已被解救,袁绍刚刚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扶起甄俨宽慰道。 毕竟甄氏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成为儿女亲家,甄氏出事他自然也不远看到。 “大将军,俨方才未说清楚……被刘琦带往荆州去的……是吾三弟与小妹……” 甄俨颤声而道,双股站站。 大堂之内,霎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甄氏小妹? 岂不正是要嫁与主公二子那位,现在,竟被刘琦带往了荆州……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目送甄俨离去,众谋臣齐齐拱手而拜:“主公英明!” 袁绍对甄氏的应变之举,纵然是他,也挑不出半分毛病。 此时宽仁以待甄俨,比起严厉苛责更易得甄氏之心。 一个女子相比于甄氏的忠心而言,不值一提。 “元皓,吾有一事要拜托于你。” 袁绍随意摆了摆手,没有理会众人的恭维,看向田丰。 “主公请讲。” 田丰恭敬而道。 “前往荆州求购那奇物之事,还有甄氏兄妹,特别是吾那儿媳,务必帮我将他们带回来。” 袁绍拉住田丰的手,声音低了些,情真意切道:“吾那二弟已逃过河北之事,元皓也不妨告于刘景升,看看他作何态度。” “丰领命。” 听到此处。 田丰已然明白这位主公为何要派他前往荆州了。 原来他此番前往荆州不止是一个使者,还是半个说客和密谍。 正是他提出接纳袁术定然会引起荆州不满,二者必反目成仇。 现在袁绍给了他一个机会,确认他的猜想是否为真。 他当然不会拒绝,他想用事实来告诉这位主公,接纳袁术得玉玺,此时对冀州有百害而无一利。 “嗯,元皓,你现在便去见甄俨,书信由他来写,此次前往荆州所需的钱粮便由他甄氏支出了,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唯,丰告退。” 田丰行礼而去。 袁绍望着田丰的背影良久,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主公,你让元皓前往荆州,可是还有其他目的?” 沮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开口问道。 直觉告诉他,主公此次是想支开田元皓。 “不错。” 袁绍大方承认,忿然之色再度布满面颊:“刘琦小子欺吾太甚,先占吾河内,再扣吾儿媳,分明是仗着手中利器,不将吾放在眼里,此仇不报,吾袁氏有何颜面做这四州之主!” “主公,你还是要与荆州开战……” 沮授惊讶出声,其余众谋臣脸色也皆是一变。 就这么短短片刻的功夫,这位主公已然重新做了决定,多少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沮君,不是吾要与荆州开战,是刘琦这小子在挑衅于吾!” 袁绍盯着沮授,缓缓扫过众人:“诸君,莫非尔等现在还以为,刘琦不知那甄氏小女是吾儿媳?!” 众人心头大震。 方才主公的反应让他们忽略了此事,现在想想还真是如此。 刘琦救下了甄氏兄妹,即便是想留二人做客,可甄尧和甄宓前来邺城耽误不得,两人难免会表明身份与刘琦说明。 可刘琦只派了甄氏信使回来通知甄俨,把二人留在了河内,只有两个可能。 刘琦看上了国色天香的甄氏小女,或是有心向主公挑衅! “主公打算怎么做?” 逢记开口询问。 “拿下河内!吾要让刘琦这竖子记住,冀州还不是他能为敌的!” 袁绍霸气而答,眼角露出一抹睥睨天下之意看向众人:“多派斥候前往河内,待元皓前往荆州稳住刘景升之时,即可出兵夺回河内,诸君以为此计如何?” “明修栈道,暗渡成仓,主公英明啊。” “主公好计!” 许攸高声夸赞,辛评和逢记应声附和。 “主公,只是元皓那边……” 沮授上前两步,迟疑开口。 话到一半,袁绍便出言道:“吾知沮君之意,元皓若在,定不会同意吾出兵,且用不到两天就会满城皆知,荆州军有奇物,吾此番就是打的出其不意,河内吾必须拿下,还请沮君体谅吾之苦心,勿要告诉元皓。” “主公既已下定决心,授自然不会违背主公之意,不过可否让元皓前往他处,另遣他人出使荆州……” 听闻这位主公话语中都带了请求之意,沮授只得点头同意。 这位同僚加老友刚直犯上的性子,让主公都不得不避着他行事,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呵呵,沮君是担忧元皓安危?” 袁绍呵呵笑了起来:“沮君放心,刘景升此人仁义尤甚于吾,你何时听闻他杀过一个名士?沮君此行荆州,定不会有性命之威,何况吾并非要与荆州决裂,只是想给刘琦这小子一个教训而已。” “授明白了。” 沮授退回原位,不再言语。 若只是将战事圈定在河内一地,并非与荆州全面开战,元皓出使荆州危险的确不大。 而且刘琦此举,让他都有些过分。 你占据河内可以说是为荆州开疆扩土,可你扣下大将军儿媳,置大将军颜面于无物,这是逼着大将军出兵啊。 等等! 那刘琦难不成…… 沮授脑海中霎时间想过一个可能,不过顷刻间又否决了。 刘琦主动想与大将军决裂全无道理,因为此举对荆州毫无益处…… 袁绍回到主座之上,看着再无反对之声的堂内大为满意,对审配道:“正南,让颜良、鞠义务必做好准备,随时出兵!” “唯。” 审配当即抱拳应下,转身就要出门,又回头问道:“主公,那个徐公明如何处置?” “孟德身边一个小小的裨将而已,刘琦都看不上,留之无用,杀之只会辱吾名声,明日便让他出城去!” 袁绍浑不在意拂了拂衣袖,看着堂外亮起的一盏灯笼,脸上多了些疲惫:“天色已晚,尔等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唯,我等告退!” …… 驿馆内。 徐晃近乎一夜未眠,直到佛晓时才沉沉睡去,现在刚刚醒来,脑海中又是昨日袁绍看到信后的神情,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揣摩人心之事还真不是自己所长啊,要是杨郎中在这里就好了。 “嘭嘭嘭!” 一阵敲门声传来。 徐晃赶忙起身摸向床头的兵刃,警惕问道:“何人?” “我等乃是大将军府侍卫。奉审从事之命,特来告知徐将军,将军今日便可离开邺城!” 门外有人答了一句。 随后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徐晃坐回到床头,思绪万千。 袁绍这是要赶他走,不想让他在邺城多做停留啊,定然是怕他发现什么事,那封信果然有问题,自己得回许都禀报曹司空才是。 一个时辰后。 徐晃骑着骏马,带着数名亲随出现在邺城南门外。 城门处。 还有数辆冀州军护送的马车,马头向西,车下那正与亲友告别之人,正是他在大将军府见过的一位。 “你等回去禀报刘大都督,就说我徐晃已完成他交代之事,自行回许都了!” 徐晃策马向南,着急忙慌对身后亲随说道,这几人本就是刘琦派来掌管书信,传递消息的。 数名护卫对视一眼,调转马头直往司隶方向狂奔而去。 “田齐,你现在速去沮监军府上,告知他城门发生之事,让他务必有所防范。” 田丰看着分道扬镳的两伙人,吩咐道身旁一名侍从,上了马车。 他也要先往司隶,再从司隶转道荆州!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父子谈心 襄阳。 州牧府书房内。 刘琦和老爹刘表面对面跪坐于矮榻之前,在他的记忆里,父子二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正式的谈话了。 “琦儿,我和袁本初相识多年,此人外宽内忌,,你这般得罪于他,到底意欲何为?” 刘表望着自家这位长子良久,才微微叹了口气道:“琦儿你可知晓,你攻掠江东,抢占司隶这数月,已将荆州三年财赋消耗一空,那些大家们已有些微词,暂且由我和你舅父压着,可此时与袁本初为敌,恐怕你就要亲自去与你外祖或是舅父解释了。” 此次刘琦抢了袁绍儿媳之事,他吃惊之余,也想与自己这儿子好好谈谈心。 这位长子并非急色之人,这点他确信无疑。 自刘琦成婚之后,他已经让自己夫人试探过黄月英好几次,毕竟他已快花甲之年,早日抱上孙子的愿望还是很强烈的。 可夫人告诉自己的消息,儿子和儿媳都让那位华神医看过,人都没问题,可就是运气没到。 黄月英也起过让吕绮玲侍寝的念头,可刘琦自己没同意,此事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可这般得罪袁绍,以他那骄傲自大的性子,说不准就会与荆州开战。 战争这回事。 只要能赢,对胜方来说,总有弥补损失的时候,这是荆州世家们支持自己这位儿子出兵的原因。 对荆州大部分世家们而言,他们出钱出粮,支持刘琦四处征战,不似生意,却胜似生意。 自家这儿子攻江东他们会鼎力支持,不仅是因为孙坚当初差点攻下襄阳他们要报仇,还因为江东都比荆州弱小。 刘琦的能力证明他可以赢下来,他们现在的投入的成本总能收回来。 但与袁绍这位当下最大的诸侯开战,其中的风险之大,远远超出了世家们的承受力,连他不确定自己能否说服那位小舅子,更不用说荆州这些世家了。 “阿翁,袁本初已统一河北之地,公然接纳袁公路入青州,我等乃是汉室宗亲,荆州与冀州这个盟约,真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刘琦回视着这位便宜老爹,决定还是一步一步将自己的想法说明白。 “是无此必要……可也无需抢袁本初儿媳此等方式与其决裂……” 刘表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刘琦:“我儿可是话里有话?” “阿翁以为,这大汉天下祸乱的根源在何处?” “祸乱之根……” “以儿来看,大汉祸乱之源并非官宦酿祸、董卓乱权,而是世家!” “世家?!” 刘表瞪大了眼睛。 大汉的祸乱之源竟然是世家? 世家传承数百年之久,无人觉得世家的存在有任何不妥,他想破头也没想到自家儿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阿翁你可否想过,十常侍被杀,董卓伏诛,天子先回雒阳,再迁许都,可这天下为何没有太平,反而越来越乱了呢?” 刘琦直起身子,缓缓而道。 “这……” 刘表仅吐出了一个字,便哑口无言。 因为这个问题,他真没有想过。 在去年。 这位长子未露锋芒之前,他想的是如何让荆州独立与战乱之外,妻儿老小能富足安稳渡过这一身。 而在长子一鸣惊人,先平张羡、再下三郡之后,让他那颗沉寂许久的雄心壮志再度燃了起来。 他这支刘家宗室终于有了后继之人,那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有朝一日若是行了王莽之事,他刘表又何尝不能做下一个光武皇帝? 就算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他这位长子也大有机会,所以他想联合妻家蔡氏,全力支持长子所为。 至于大汉的天如何成了这个模样,他想的还是宦官乱政、董卓专权,可惜还未说出口,就被刘琦否决了。 “阿翁,你初来荆州之时,宗贼作乱,如今入主荆州已近十年,为何事事仍需与世家商议而行?” “还有那袁氏兄弟,皆是只身逃出雒阳,短短两年便雄踞一方,又是为何?” 刘琦没有给老爹说话的机会,自问自答道:“无他,皆因世家耳!” 刘表沉默了。 荆州世家遍布,大小官吏皆为世家之人,钱粮皆在世家之手,百姓皆为世家佃户,他不依靠世家,又有何人能为依靠? 而袁氏兄弟,袁绍尚且有些能力,袁术则一不学无术的世家无赖子。 他能成事,全靠四世三公的袁氏嫡子之名耳。 “吾儿,世家纵然有大弊,可世家子弟仍旧乃天下基石,目不识字之人如何能做官?” 刘表有点明白自家这长子话中之意了。 可是随即,他又有了自己的疑问。 若天下没有世家,恐怕连做官之人都凑不齐。 “阿翁,儿虽以为世家乃大汉祸乱之源,可并非视世家如仇寇,孩儿只是以为,世家该转型了。” 刘琦起身而道:“只要他们愿意放弃土地和百姓,无论是经商,还是置业,只要他们缴纳赋税,阿翁都可以给与他们最大的支持。” “我儿此举……” 刘表念叨了一句,忽面色肃然,目光紧盯着刘琦:“我儿是欲效那王莽之法?!” “阿翁,王莽改制,有其利国利民之举,也有多余之措,孩儿以为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择优而取。” 刘琦沉声而道。 王莽将天下之田收归国有,按口授田,不得买卖,从根本上抑制土地兼并的举措,和后世种花家施行之法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 或许,如果新朝再延续几十年,王莽也未遇到大魔导师刘秀,种花家的历史可能就是另一个模样了。 “所以我儿是打算,以这二位中山甄氏子为表率,打造一个荆州甄氏出来,让世家们放弃手上的土地和百姓?” 刘表脸上终于多了丝其他表情,凝重之色稍有退散,依旧面带忧色道:“只是此举,恐怕不一定奏效……” “阿翁放心,孩儿不会现在就施行,打造一个荆州甄氏需要时间,我们更需要时间,路我已经给他们指明了待荆州以外各郡屯田皆有所获,是主动放弃还是被动放弃,那便由不得他们了……” 刘琦望向窗外,眼眸深邃。 他当然知道荆州世家不会轻易放弃田地,这点在寿春就已经得到验证。 但是。 他更不会放弃!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田丰到访 刘表许久未语,当刘琦主动要求娶黄月英之时,他还以为是儿子想明白了。 现在看来,自己这长子分明是要吃干抹净掀桌子,或许在他看来算不上,但在世家眼里就不一定了。 荆州这些叫的上姓名的世家们,从商者自然也有不少,可商从来都是末业陪衬。 家中的良田和土地,才是家族得以延续的根本。 因为这没有风险。 哪怕家族里几代出不了一个成器家主,也只是在政堂上没有声音而已,对家族本身并不会有太大损害。 但是放弃土地从商,这本身就是一件大有风险之事。 更不用经商之后,一代家主的无能,或是一次错误决策,就可能导致整个家族彻底没落。 这个道理,世家们不会想不明白。 “我儿打算如何与你外祖和舅父解释?” 刘表也站了起来,来到门前。 他已不是壮年那时,跪坐久了腿还是容易麻的。 “阿翁是说此事还是得罪袁绍之事?” 刘琦偏头问道。 “自然是得罪袁绍之事!” 刘表又看了一眼自己这位长子:“你既已想到这么远,想必也想过应对袁本初之法,你若能胜过袁本初,无需解释你外祖也会配合我父子俩行事。” 蔡氏是荆襄大族,可也只是荆襄大族而已。 他那位岳父蔡讽,把长女和次女分别嫁给江夏黄氏、州牧府这两个荆州最大的实权派,就是为了获取政治地位。 包括现在也是坚定不移站在州牧府这边,就是因为荆州有争霸的天下的潜力,而他这位长子也证明自己有那个实力。 只要刘琦能赢下袁绍,他们父子无论需要什么,蔡氏都会毫不犹豫。 但是现在,没有蔡家和那些世家们的支持,刘琦根本不可能赢下袁绍。 “阿翁,孩儿倒是觉得,此事暂且也无需与外祖解释。” 看着不慌不忙的刘琦,刘表疑惑发问:“为何?” 还不等刘琦回话,书房之外已传来一道人声。 “使君,大郎,司隶急报,袁大将军遣使来见,使者已经在半路了。” “袁本初遣使来见?” 刘表疾步拉开房门,盯着门外州牧府管家刘平道。 “正是,这是南阳太守张绣和陈别驾的来信。” 刘平将一封书信交给二人退下。 刘表接过书信扫过一遍,满脸欢喜递给刘琦,回到座位之上,望着自己这位长子笑道:“我儿是早知袁本初不会与我荆州为敌?” “虽不是,但也相差不远。” 刘琦浏览过一遍书信,眼中多了两分意外道:“阿翁,这袁本初并未如你所料出兵啊……” 袁绍刚征完冀州,兵困民乏尚未修养,还有大敌曹操未灭,与荆州全面开战自然不可能,不过出兵河内夺回面子,他认为还是大有可能的。 仅河内一地的战事,他算过靠河南尹和南阳储备足够打这一仗,无需求助于荆州世家。 可袁绍如今不仅不派兵夺地,反而遣使来寻荆州相助,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袁本初这厮手下那么多谋士,总有和你想到一处的,他听个一两次有有什么意外?” 刘表咂咂嘴,好似丢了面子般瞪着刘琦道:“那田元皓若是来到襄阳提及此事,你就一口否认知那甄氏之女身份,然后把人给我完璧无缺送回去!” “孩儿知晓。” “你知晓便好!你想用甄氏之人,阿翁会助你留下甄尧,那女子是万万留不得,你难得回来一次,这几日就去见见你岳父岳母,还有你外祖父那里。” “唯,孩儿告退。” 刘琦躬身行礼,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袁绍服软,他原先的打算就通通无效了,尤其是甄宓…… 霸占别人儿媳着实算不上什么好名声,以至于老爹现在都不得不提前给他敲警钟, 接下来几日。 刘琦按照老爹的吩咐,给黄承彦和蔡夫人请了安,拜见了外祖蔡讽和舅父蔡瑁,甚至还去见了吕绮玲生母严氏,还有一心钻研医书的貂蝉。 黄月英和吕绮玲都还在寿春未归,他既然回来了,自然得去这些人报个平安。 直到老爹派人给他传话,田丰到了,让他一起前去见面。 …… 州牧府大堂内。 刘表正襟危坐于堂上,刘琦和蔡瑁、蒯良等一众荆州官吏落座于大堂两侧。 其中有一人显得格外兴奋,正是刘琦从南阳带回来的堵阳县令李严,如今身为镇南将军掾的他是格外兴奋。 “冀州别驾田丰,拜见荆州刘使君!” 堂上进来一人恭敬下拜,年约五十许,不卑不亢。 “田别驾请起,不知别驾今日前来荆州所谓何事?” 刘表抬起手。 张绣和陈宫在信中未提及此事,显然是田丰未和他们明言。 “回刘使君,丰此次前来荆州,是奉大将军之命,想在刘使君手中买些火药。” 田丰再度下拜。 前来荆州路途的多方打探,终于让他知晓了那能发出巨响之物的名字。 让他有些奇怪的是,那个对他说起‘火药’之名荆州军士卒,并没有多将此物当成多大秘密的样子。 从他手中接过金子时,就跟白捡的一样,还有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人傻钱多的傻子。 “买些火药?” 刘表和一旁望过来的刘琦对视一眼。 “还请刘使君应允。” 田丰看着刘表的眼神,眼角余光扫过刘表所望方向。 那里坐着一位和主公三子袁尚差不多大的青年,同样的俊逸无双,不过气质迥然不同,没有盛气凌人,只有沉着若定。 那青年仿佛察觉了他的目光,也向他看来。 “田别驾,荆州与大将军互为盟友,理应互相援助。” 刘表说着,指了指那位青年颇为无奈道:“不过此事,你得问我这位长子,我当初答应过他不掺手此事,没想到他真制出了火药来。” 他读懂了这位长子眼中之意:将此事交由他来处理。 “丰见过刘大都督,还请刘大都督应允,吾主得知大都督进军河内大喜过望,有大都督相助,太行山内黑山贼寇指日可灭。” 田丰面相刘琦拱手,他方才便猜出了刘琦的身份,并不意外。 让他意外的是火药竟然是刘琦所制。 “琦见过田别驾,这火药虽是我所制,但火药不同于他物,出售一事更是从未有过,容琦先准备一番,田别驾见过之后再决定是否采买如何?” 刘琦还了一礼。 田丰话中之意他听明白了,袁绍不打算追究他进占河内之事,以此为交换购买火药。 但明知刘袁将来必有一战,他又怎会做这资敌之事? 孙策和曹操先后制出火药,已经让他不敢对古人有丝毫小觑。 现在明言拒绝袁绍,荆州世家们恐怕又会跳脚了,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字——拖! 先把田丰稳住,至少让他和刘晔、贾诩这群谋臣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自无不可。” 田丰答应的干脆,他也正想看看此物,是否如细作密谍们说的那般骇人。 “多谢田别驾。” “刘大都督无需客气,听闻大都督在河内郡时,从黑山贼寇手中救下一对兄妹,那兄妹二人乃是在下同僚亲弟妹,丰受人之托,可否让丰将那兄妹二人带回冀州?”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虚与委蛇 , 刘琦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多余表情淡然道:“此事好说,田别驾暂且歇息一日,明日琦便安排别驾与那兄妹二人见面。” 刘表眼神微不可查地眯了眯,儿子今日这回答,和那日答应自己的可有些不一样…… “那便有劳大都督了。” 田丰拱了拱手,再向刘表行礼:“多谢刘使君,丰告退。” “田别驾无需多礼,来人,送田别驾前往驿馆,好生招待。” 刘表招了招手,看着侍从领田丰出门,目光又扫过在座众臣:“诸君以为这火药当不当卖于袁本初?” “自然不可!火药乃是我荆州绝密,怎可外传!” “现在算不上绝密了,你难道没听闻江东和曹孟德也已经仿制出来了?” “那也不可卖!袁本初势力当今天下首屈一指,若是再将火药卖予他,那这仗荆州也不用打了,俯首称臣算了!” “你都说了袁本初当今势力最大,不卖于他便是得罪于他,荆州如今可能承受袁本初的怒火?” “为何不能……” 大堂上纷杂一片,主卖者与主不卖者吵作一团。 眼见两派争的不可开交,刘表终于开口:“都别吵了,肃静!” 堂下终于安静下来。 “德珪,子柔,你们以为呢?” 刘表将目光投向蔡瑁和蒯良两人。 这些年来,每当堂上旗鼓相当之时,他最终都会征询这两家的意见,两者意见相同自然最好不过。 若是不同,他便会从中取一而用,并且尽可能的做些让步以平复另一派的不满,这种方法他已经用了好些年,荆州也安稳了这么多年。 不过今日,他心中已有定计,而且已知一人必然会支持自己,之所以这么问,说白了,不过走个过场,看看蒯家的态度而已。 “使君,火药虽然已被孙伯符和曹孟德偷师而去,但是晚一天让袁本初知晓,我荆州应对袁本初的准备就会多一日。” 蔡瑁回了一句,转身看向堂上众人:“袁本初势大,但我荆州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况且冀州与我荆州并不接壤,就算他欲攻我荆州,曹孟德难道会置之不理?尔等欲将火药拱手让与袁本初,是何居心?” “德珪兄,话不能这么说,袁本初即便今日从我荆州得不到火药,迟早也能从曹孟德和孙伯符那里得到。 且不说我荆州和冀州尚且为盟友,今大都督占了河内,便是已与冀州接壤,将火药卖给袁本初,让他和曹操先起战端。 而我荆州趁此时机囤积钱粮兵马,待袁本初和曹操两败俱伤之时,我荆州便可出兵接管残局!” 蒯良出言反驳,冲刘表一行礼:“使君,良以为此时不宜与袁本反目,我荆州尚需积攒实力。” 听二人说完,刘表眉头微皱,目光悄悄瞥向刘琦,蒯良此言听来也有道理,一时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阿翁,蔡军师和蒯主簿之言皆有道理,不过蒯主簿之言有一处悖论。” 刘琦适时抬起头来,先回刘表,再望向其余二人。 “良话中有何不妥,愿闻大都督其详。” 蒯良行过一礼道。 对这位刘家大郎,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早在使君出使益州策反甘宁等人之后,他便进言过。 此时益州大乱,中原征战不休,正是出兵吞并交州的大好时机,可惜当时刘使君没有同意,他纵有扩大荆州版图之心,也有心无力。 这位刘大都督雷厉风行,找到机会就出兵的做法他极为赞同。 唯有这位大都督不慕世家,或者说有意改变当下州牧与世家共治荆州的境况,也让他不得不站在了世家一边。 “蒯主簿,若是袁本初真得到火药,再以他数倍于曹孟德的优势,还要时刻担心我荆州偷袭后方,你真以为曹孟德还能与他两败俱伤么?主簿莫非忘了公孙瓒已然覆灭之事?” 刘琦扭头看向蒯良。 诚然。 蒯良之言与他最初的想法如出一辙,让袁绍和曹操先开战,自己做个第三方待机而动。 但随着自己抢了本该属于老曹的扬州江北两郡,还扶持了徐州牧臧霸与朝廷为敌,更别说还收服了南阳张绣、司隶钟繇这些原本投于曹操之人。 当年老曹得到这些人,纳了他们手下的地盘和兵马,而且确认荆州并无威胁之后,还是在袁本初骚操作不断地情况下才艰难获胜。 现在老曹的势力因为自己大为削弱,若是此时袁绍也有了火药,曹操唯一一点偷师而来的优势也荡然无存,荆州恐怕还来不及做什么动作,曹孟德就先覆亡了。 “这……” 蒯良一时语塞。 “诸君,而今袁绍北方再无敌手,若想扩大势力,就必须南下诸位应当知晓!” 刘琦看向众人再度而道:“换而言之,冀州如今已不再是我荆州盟友,而是我们与曹孟德共同的敌人,火药绝不可现在落于袁本初之手,如果诸位不想以家财充当冀州军饷钱的话。” 大堂之内先是寂静一片,随即便有人慨然而起。 “大都督所言正是,我等在荆州为臣,可为刘使君肱骨,若袁本初占了荆州,还能如刘使君这般待于我等吗?” 李严大声质问,堂上众人思索不语。 此事显而易见。 袁绍若占了荆州,倚重的必然还是自己手下那批人,他们这些荆州之臣或许不会被免职,但绝对会被冀州之人压制一头。 “依大都督之意,我荆州如今又当如何?” 蒯良看向刘琦,方才直呼‘不可与袁绍为敌’之人也望了过来。 “虚与委蛇,不激怒,也不附合,若袁绍攻曹,我们可暗中援助于朝廷;若袁绍攻司隶犯我荆州,我等便与曹孟德结盟共抗之。” 刘琦说出心中所想,带着些许赞赏看了李严一眼,便退回到原位,目光恭敬看向主位之上。 看着堂下不住点头的众人,刘表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道:“诸位对此计可有疑义?若是并无意见,接待田元皓之事便交由刘琦做主了。” “我等并无疑义!” 感觉自己得到认同的李严兴奋出言。 “我等并无疑义!” 堂上大半之人附合。 蒯越刚想开口,便被蒯良眼色使了回去,只得讪讪退下。 “既然如此,今日这堂议便散了吧。” “我等告退!” 众人纷纷退去。 刘表从主位之上走下,目望看着堂外的刘琦道:“我儿,你让田元皓明日再去见甄氏,可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虚与委蛇是不错,用在自己老子身上可就过分了。 “阿翁,孩儿先去甄氏兄妹那里一趟。”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城东一座宅院内,甄尧和甄宓正围着几面刻着字的木板啧啧称奇。 “二兄,你看这具木板之上刻的是何字?这字都倒着呢。” “《论语》。” “你手上那面呢?” “公冶长篇。” 甄尧头也不抬而答,拿着猪鬃刷均匀的在木板上涂着墨汁,随即将一张切割良好的纸页覆在了木板之上,用另一个干净的小刷子刷了刷纸背,轻轻取了下来递给身后的小妹。 甄宓接过纸页,看着纸上清晰的文字,惊叹道:“兄长,荆州书卷皆以此物誊写么?怪不得刘荆州可以广立学校、兴修礼乐。 “非也非也,此等雕版出现还不足半年,乃是匠人从襄阳官学里的名为‘活字印刷术’的模板改制而来。” 甄尧直起身笑答。 “活字印刷?” 甄宓微微出神望着自己二兄。 雕版她大致明白了,这些木板上的反字皆是匠人雕刻而成,故称雕版,可‘活字印刷术’又是什么术? “听说那些字由一个个黄铜切块而制,可自由排列而用,用法嘛倒是和倒是雕版差不多,就是太贵,襄阳城内只有那么一套,便有人想出以木板刻字的方法,这才有了雕版。” 甄尧抓了抓脑袋,将从街上听来的消息道了出来。 “以黄铜刻字……” 甄宓怔了一下,轻声叹道:“荆州地富民殷,果然名不虚传……” 把黄澄澄的铜钱用来刻成撰书的模具,除了荆州和益州其他州郡恐怕想都不敢想吧。 “确实是地富民殷,也是个经商的好地方,为兄上次来荆州,已是数载之前……” 甄尧似是回忆了一番,又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般嬉笑了一下:“说起来,小妹你可知这活字印刷术是何人所制?” “莫不是那位刘大都督?” 甄宓眨了眨眼睛。 “不愧是小妹,一猜即中。” 甄尧赞赏一句,随即自得而道:“不过为兄也不差,不及弱冠之年便领商队深入草原,乌桓峭王都视吾为救星。” “二兄,古人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中原纷乱,无暇顾及草原异族,大将军与乌桓部落交往甚密,甚至有所纵容,不是好事……” 甄宓眉头蹙了蹙,望着甄尧道。 啪!啪!啪! 门外突然想起三声鼓掌声。 甄氏兄妹惊忙四顾,只见刘琦已然漫步走了进来,双手依然合在一起。 “我等拜见大都督。” 二人赶忙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兄妹在这襄阳住的可还习惯?” “大都督放心,尧走南闯北惯了,哪里都习惯。” 甄尧拍拍胸膛,扭头带着几分不确定看向甄宓:“小妹她……也应无问题吧……” “谢大都督关心,甄宓虽第一次来襄阳,倒是并未出现水土不服之症,就是这南地雨水比冀州多了些。” 甄宓剜了甄尧一眼,翩然下拜,抬头看见刘琦似笑非笑的神色,脸颊爬上丝丝绯红。 一阵清风拂过,淡蓝色襦裙衣带飘飘,将甄宓衬托的更加灵动妩媚。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刘琦脑海里莫名想起一句诗词。 正当他回过神来摇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前世三国杀打多了时。 忽见年前两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甄宓脸上貌似还更红了一些。 “我……念出来了?” 刘琦觉得脸颊有点发热,说不准就是曹子建春梦之后的诗词,自己特么的竟然当着正主的面给读了出来。。 二人点头。 刘琦顿时尴了个大尬,慌忙掩饰道:“咳……习惯就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言甚是有理,甄小娘远见着实令人钦佩……”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掩饰之词,看的兄妹二人瞠目结舌。 我等读书甚多,大都督何故拿我兄妹当傻子。 这分明是赞赏女子之词! 等等! 在场的女子…… 甄尧扭头看看自家小妹,再望望刘琦。 这词貌似有些意境……他一时都不明其意。 “啊~” 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叫唤。 甄宓已施施然行礼道:“大都督过奖……甄宓只是想到四年前南匈奴劫掠长安之事,觉得与异族交往过密并非好事而已……” “所以才说小娘远见卓识。” 刘琦恢复如初,毫不吝啬自己的欣赏,转头看向跳脚的甄尧:“甄兄,被异族视为救星并非值得夸耀之事,你送去的茶叶能使乌桓人寿命长上几岁,你送去的铁锅终有一日会成为乌桓人手中的弯刀,说不准哪日就会落在我汉人百姓头上。” “大都督恕罪!” 甄尧心中一慌,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忙拱手致歉。 “甄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罪不在你,无需道歉。” 刘琦扶起甄尧道:“琦只是想告诉甄兄,老祖宗此言流传至今,终究是尤其道理的,南匈奴便是最好的例子, 当我大汉强盛之时,他们甘愿俯首为鹰犬,一旦发现汉人势弱,便化身豺狼,能咬一口是一口,此等朝三暮四之辈,袁大将军今日怀柔之策欠妥。” “大都督教训的是,尧受教。” 甄尧再度行礼,他都怀疑是不是是自己方才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刘琦在报复自己。 小妹那一脚算不上重,但刚好踩在了脚指上就很难受,脚丫子痛过一阵之后更痒了,可此时左右脚互搏显然不合适…… “甄兄,你去过几次乌桓部落的地界。” 刘琦看着脸上有些抽搐的的甄尧,不动声色接着问道。 “前前后后大概二十余次。” “如此说来,甄兄对草原上乌桓部落所居之地可谓了若指掌了?” “自然!包括乌桓峭王、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等部牧场,还有冬天遮风避雪的迁徙之地,都在这里。” 甄尧指指自己的脑袋,脚痒症仿佛也在这一刻不见了。 “原来甄兄还有博闻强记的本事,明日我会给甄兄带一副舆图来,甄兄若是有空,不妨在上面做些标注修改。” “这有何难,皆是在下分内之事,大都督尽管取来便是。” “那便有劳甄兄了。” 刘琦笑了一句,拍拍脑袋道:“差点忘了正事,袁大将军遣冀州别驾田元皓来荆州了,一为采买火药之事,二则为接你兄妹回去。” “大将军遣使来荆州了?!” 两人愕然。 “啪嗒!” 甄宓手中之物滑落在地。 刘琦弯腰拾起书页。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将军还是那个大将军 甄尧望向自家小妹,大将军那般高傲自负之人,竟然选择与荆州和解,虽有些出人意料,但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大都督,甄宓和兄长欲留于荆州,大都督能否与田别驾回绝此事?” 甄宓抬起眼帘望着刘琦,眸中并无一丝杂色。 甄尧闻言怔住,神色一急,欲言又止。 刘琦也愣了一瞬,随即面色如常笑问甄宓:“小娘此言当真?” 喜怒不行于色这回事,总是要学着来的。 “当真。” “大都督,府外有信使求见!” 甄宓干脆之声和胡车儿粗犷的嗓门同时响起。 “小娘恕罪,琦出去片刻。” 刘琦回头跟胡车儿打了个招呼,行礼而道。 “大都督请便。” 甄宓回礼,目送刘琦随胡车儿走出院门。 甄尧悄悄走到门口探了一眼,转身便迫不及待问向甄宓:“小妹你这是何意?” 要不是自家小妹目色清明,言行举止并无不妥之处,他都怀疑小妹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回冀州的机会,你竟然一口给回绝了? “三兄,‘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此言何解?” 甄宓出言反问。 “咳!孔夫子谈及公冶长曾言,可以将女儿嫁给他,此人虽入牢狱,但并非其罪,遂以女嫁之。” “我兄妹二人来荆州虽并非本意,但已答应刘大都督为其效命。今大将军遣使要我兄妹回去,你我欣喜若狂,刘大都督会如何作想?” “那……” 甄尧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道:“小妹是想以进为退,让刘大都督迫于大将军压力送我们回乡,又不至于记恨我甄氏。” “不,三兄,小妹是真想让兄长留在荆州,自立门户。” 甄宓却是摇了摇头,轻启朱唇:“我甄氏已为大将军左膀右臂,犹如先祖辅佐于莽新,甄氏不能再重蹈先祖覆辙,而今,荆州也大有崛起之势,而刘大都督又欲倚重于兄长,此乃兄长之机遇也。” 甄尧闻言不语,沉默半晌才抬起头来望着甄宓:“只怕此事刘大都督做不得主。” 那位田别驾前来荆州,见的当然是荆州牧刘表而非这位刘大都督。 这位刘大都督今日特意前来告知他们此事,显然有让他们回冀州之意,荆州牧刘表必然是同意了的。 若是直接回绝了田丰,此时要么不会来人,要么来的就不止这位大都督一人了。 “那便只能如兄长所说,将来就算荆州胜了大将军,看在今日些许薄面上,也许不会为难我甄氏……” 甄宓声音小了些,看向门口的眼中多了一丝丝黯然。 自己还没来的及见那位要把袁术皇宫卖出去的奇女子;还未知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可否还有下文,便又要回去做那只笼中雀了么…… “小妹,大都督回来了。” 甄尧轻轻扯了扯身旁的小妹衣袖,把微微有些出神的甄宓从神伤中拉了回来。 二人揖手相迎。 “恭喜大都督!看来信使带来的是好消息。” 看着刘琦步履轻快走进院门,胡车儿立在门口,甄尧笑着恭维道。 “不错,是好消息,甄兄和小娘可以安心留于荆州了!” 刘琦也未隐瞒直言而道。 城府这东西,光靠学不行,还需要岁月的沉淀。 现在自己这点城府,对甄尧这种见惯了千人千面之人来说,道行还是太浅啊。 “大都督,可是司隶变故?!” 甄宓惊中带喜,话语出口才察觉不对,忙躬身行礼道:“是妾身失言,还请大都督恕罪。” “免礼,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袁大将军好一手兵不厌诈,把我们都骗过了,可惜手下人粗心了点。” 刘琦无所谓摆摆手,方才甄宓主动提出留在荆州,让他对这位女子有着足够的宽容度。 锦衣卫破获冀州细作之事,更是让他现在的心情大好。 甄宓和甄尧互相望了望,想象着刘琦所说的情景。 刘琦却已直接回头喊道:“胡车儿,你亲自带人去驿馆,将田丰等人给我控制起来,我随后便到。” “喏!” 胡车儿领命而去。 “大都督,尧常听二兄说田丰,此人虽屡有刚直犯上之举,却是足智多谋之辈,在河北之地素有贤名,大都督能劝则劝,不能劝则养,万不可杀之。” 甄尧上前几步劝道。 “甄兄放心,琦并非滥杀无辜之人,袁大将军听不得逆耳忠言,将此等贤才做一书吏而用,此乃自取败亡之道。” 刘琦大笑出门而去,刚刚走出门口,忽又折返回来道:“甄兄,城北有一片大竹林,你若闲来无事,可着人取嫩竹凿烂,雇佣造纸匠试试能否制出更好的纸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竹纸自南北朝出现,唐代开始盛行,比麻草纸质量好的多是经过历史检验的。 造竹纸是他早就有过的想法,可惜他一直没时间亲自动手,现在貌似有了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 “谢大都督提醒,我明日便去亲自前去。” 甄尧挥舞着手臂高声而喊。 看着刘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院内,甄宓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小妹,大将军果然还是那个大将军,田别驾只是一个幌子,为兄头一次觉着,你说留在荆州可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了。” 甄尧未注意到甄宓此刻的神情,只是机械般扭头发问。 刘琦果然是在向大将军宣战,而且早有预谋。 “三兄,我们也应该加快些步子,这以竹造纸之事,就由小妹来做,兄长还是尽快将商队组建起来,早日开门立户才是。” 甄宓忙敛起笑容,发现甄尧并未关注于她,手指轻轻撩了下头发,出言建议道。 “不,组建商队容易,独一无二的货物才是打响名声的关联,这竹纸由我亲自来监管!” 甄尧举起手,答的异常坚定,目光如炬:“小妹,为兄有种预感,将这些雕版、造纸之术传遍天下,才是我来荆州的目的所在。”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是笑着走的 天色已近日暮。 田丰伏在驿馆内的桌案奋笔疾书。 从冀州经司隶来襄阳,快马加鞭不过数日路程,而他却整整行了大半月之久。 只因入荆州之后,每经一县,他都会花上半日至一日功夫,深入田头地间与耕作的百姓,亦或是贩夫走卒交谈一番。 刘景升一改往日坐谈之风,四处出兵,一年时日竟攻下数郡之地,现在竟隐隐欲与冀州叫板,他必须将沿路探听悉数记下,尽快报与主公才是。 “主公,丰今至襄阳,才知荆州富庶已不下河北,谈及刘景升之时,百姓无不感其恩,称其德。 所过郡县大兴屯田,竟有民庶自发所为,使用之犁名为曲辕,荆州多谓之刘郎犁,方知此犁为那刘伯威所造,实乃匪夷所思。 此犁耕地两倍于直犁,而我冀州细作竟无一人禀报此事,此必然有官长过失,还望主公明查。 丰尝闻一百姓言:南郡之地父送子入军者甚众,皆因刘大都督赏公罚明,立方军功者,还可荫家中小辈入学堂,围观众人闻之皆惊羡不已。 民风好战,长此以往,荆州必出强军……” 田丰停下笔,眉头依旧紧锁,前来荆州的所见所闻,越写越让他心惊。 刘景升镇荆州于内,刘伯威征强敌于外,父子协力,一年不到连下数郡之地,实力大增而荆州并未伤筋动骨。 此时若于荆州开战,将其逼向朝廷,曹孟德恐怕睡觉都会笑醒。 “把驿馆给某包围起来,许进不许出。” “喏!” 马蹄阵阵。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田丰眉头皱的更深了,抚了抚胡须喊到门外:“来人,发生了何事?” “家主,驿馆外来了一队兵马,把驿馆围起来了,不知要捉拿什么人呢。” 门被推开了,一名小厮带着些许紧张对田丰说道。 田丰思索了一瞬,面露忧色道:“走,随我去见见荆州军主将。” 在他们住进驿馆之时,他是问过驿夫的,驿馆根本就没住什么人,他们这才刚刚住下,外面就来了这么大阵仗,多半是冲他们来的。 驿馆外。 胡车儿指挥着一众亲卫包围着驿馆,自己则站在驿馆门口,等待着刘琦的到来。 “你等是哪部兵马,擅自包围驿馆所谓何事?” 田丰领着小厮和几名护卫走至胡车儿面前,大声质问道。 “你又是何人?” 胡车儿斜眼瞟向出门之人,打量了几眼道。 “我乃冀州别驾田丰,奉大将军之命出使荆州。” “原来你就是田丰,给某拿下!等候大都督前来!” “喏!” 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卫翻下马背围住田丰一行人。 另有一队迅速涌进院内,把守住驿馆各个楼口不得进出。 “大都督?敢问这位将军,刘大都督为何要捉拿田某?” 田丰盯着胡车儿问道,心中格外不解。 他从州牧府回来不过一个时辰,刘氏父子的态度就算是有变,也不该这么快才对,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大都督稍后便至,你有何疑问亲自大都督便是。” 胡车儿冷冷回了一句,便闭口不言。 “不用稍后,我已经到了。” “参见大都督!” 一道声音从人群外响起,众亲卫让开一条道路。 刘琦纵马而至,立于二人身前。 “丰见过刘大都督,不知丰犯了何事,让大都督如此兴师动众,亲自而来抓捕田某。” 田丰冷声而问。 “呵呵!事到如今,田别驾还打算负隅顽抗吗?” 刘琦睨着田丰,冷笑道:“别驾不惜性命以自身为饵,让家翁与我相信大将军诚意,暗地里却与大将军密谋攻取河内,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 “什么?!” 田丰大惊失色,连声追问:“大都督,大将军出兵攻打河内?!这是何时之事?” “这是我荆州斥候从司隶送来的东西,大将军遣往河内之地的细作向冀州送回的情报,田别驾是想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么?” 刘琦将锦衣卫交于他的书信在田丰眼前晃了晃,嘴角冷笑更深了。 “丰确实不知情,主公怎会……” 田丰看了一眼书信,眉眼垂下认真思索着。 片刻之后。 面上浮现一丝苍白,向北方望了一望。 看着田丰的神色变化,刘琦嘴角的冷笑渐渐变成了笑意。 “既然田别驾不知情,那此事便于田别驾无关了,别驾好生休息,琦还要将此事报于家翁呢。” 刘琦拱了拱手,招呼到一旁:“胡车儿,好生照料田别驾,田别驾出了任何事,我拿你是问。” “大都督,俺老胡哪里会照顾人,可是司隶要打仗了?末将请返回河内迎敌,定然让袁绍那虚伪狡诈的小人有来无回!” 胡车儿瞪着铜铃大眼,满脸希冀望着刘琦。 “也好,那你便跟我一路。” 刘琦看着胡车儿那双满眼求战的眼睛,没有拒绝。 有些人天生就该属于战场,自己也没必要强求。 “谢大都督!” 胡车儿喜不自胜。 “不必多礼。” 刘琦笑了笑,扭头看向田丰:“那就委屈别驾了,这几日还请别驾勿要出乱走,琦自会向家翁说明此事与别驾无关,保证别驾安全。” “大都督放心,丰定然安稳住于驿馆内,等候大都督从司隶而来的捷报!” 田丰行过一礼,神色徒然一变,话语中更多了几分坚定。 “那琦便放心了,告辞!” 刘琦大笑而去,驿馆内的亲卫跟随离开,驿馆外的亲卫却并未离开多少。 田丰立于院内良久,直到天色渐暗。 一旁的侍从才试探上前道:“家主,天黑了,我们先进屋吧。” “是啊,天黑了……” 田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天色,点点头向屋内走去,边走边叹:“主公早不听我与沮授迎天子之言,今又一意孤行与荆州为敌,实乃祸乱之根也。” “家主,河内距邺城近而距襄阳远,就算大将军此次夺河内不成,今后也还有机会,家主何需如此悲观?” 小厮小心翼翼望着田丰。 田丰看着从田府跟随自己来荆州的年轻奴仆,微笑道:“你能想到此处已殊为不易,可大将军与荆州的争端,又岂止河内一地?主公终还是没能忍下这口气,冀州危矣!” “家主,这,不能吧……” “那我问你,刘琦方才怎么走的?” “怎么走的???” 小厮一脸懵逼,努力回想着刘琦方才离去的样子,半晌才想起来忙道:“家主,那刘大都督是笑着走的。” “对喽!他是笑着走的,眼中只有惊喜,只有惊喜啊……” 田丰笑了。 笑中带泪。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年少有为 戍时过半。 襄阳州牧府书房却依旧灯火通明。 刘表踱着步子,看着刘琦呈上来的书信哂笑道:“嗤!明面上派田元皓前来和谈,背地里却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他袁本初倒是越混越不如前了。” “全赖阿翁英明,荆州如今政通人和,兵强马壮,袁大将军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刘琦不大不小拍了个马屁。 老爹信心底气越来越足,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哈哈哈!” 刘表大笑了一句,话风一转看向刘琦:“我儿如此阿谀奉承于我,莫不是因为可以正大光明留下甄氏之女?” “阿翁这是说的哪里话!孩儿可是像那等好色之徒?” 刘琦忙矢口否认。 “呵!往日不像,但今日……像!!” 刘表看着满脸义正言辞的长子玩味说了一句,复又认真道:“琦儿啊,为父今年五十有七了……” “阿翁,孩儿知道了,可这等事,急不来啊,要不你给二弟先物色一门亲事?” 刘琦脸色发苦,果然还是扯到自己身上了。 “混账!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给你二弟说们亲事,你就可以不要孩子了?” 刘表眼一瞪,怒气冲冲回到桌案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我刘家长子,你们兄弟三人,现在就你一个成婚的,我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 “是是,阿翁,孩儿记住了……” 察觉到老爹话语中真有了火气,刘琦慌不大跌应道。 他们身体都没问题,黄月英到现在也未怀有孕,其实是他有意节制而已。 十七岁,在这个时代来说,可能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可对刘琦而言,让一个高中生在这医疗毫无保障的汉末生儿育女,和拿黄月英的性命做赌没什么两样,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 尽管有华神医在能加几成希望,可他毕竟还没能做出消炎药这等超时代的玩意啊。 “琦儿啊,袁家那丫头还小,吕家那丫头暂且不合适,甄家这丫头我看就行,模样也周正,实在不行,你在扬州、司隶之地纳两个良家女子为妾,也好起安抚人心之用,此事你若不好开口,我让你阿母去和月英说。” 刘表话语也软了下来,这事是急不得,但多纳几个女子总能多几倍希望。 “阿翁,此事无需阿母去说,月英通情达理之人,你放心,这事她不会反对的,待我安排好司隶之事,就前往寿春。” 刘琦拒绝了老爹让后母去给黄月英通气的想法,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后妈和黄月英已经聊过很多私密话了。 看来自己是得找华佗交流下,月英现在生产有没有什么问题。 老爹现在是极度想抱孙子,甚至招都已经给他支好了。 吕绮玲这种背后有势力的,暂时不能办,避免先生下长孙威胁到黄月英地位。 像甄宓这种外来户,亦或是纳几个小门小户的妾氏,哪怕先生下儿子来,对黄月英威胁也不大,只要黄月英将来能诞下儿子,那便是妥妥的嫡长子。 “嗯……月英也是个懂事孩子。” 刘表满意点点头,望着刘琦道:“司隶之事,我儿打算如何安排?” “阿翁,冀州细作之事,你知我知,若要告诉舅父,记得让他守口如瓶,现在袁绍还没有动作,告诉世家们只会让他们自乱阵脚。” “好!此事为父自然晓得,凡事密则立不预则废。” “另外,我让南阳太守张绣、荆州别驾陈宫和河南尹钟繇暗中防备,再由黄忠随时准备率骑兵驰援河内,袁绍若敢进犯,可舍弃靠近冀州数县,诱敌深入再聚而歼之。” 刘琦眸中浮现坚定之色,沉声道:“河内一战不打则已,打则就打痛袁绍,让他不敢再轻易进犯我荆州,去找曹孟德麻烦才是。” “我儿既然早有准备,便按你的想法来便是,为父帮你稳住荆州,外伐之事你放心施为便是,为父绝不插手。” 刘表轻抚了一把下巴上的胡须,深以为然点点头。 他现在也看明白了,儿子打仗的本事根本不用他担心。 只要他能现在稳住这些荆州世家们,等儿子实力强大到不用再看世家脸色行事之时,一切便水到渠成。 “多谢阿翁!” 刘琦由衷躬身而礼,有这般通情达理的老爹,何愁荆州大业不成。 “行了,你不日就要前往寿春了,趁现在也多勉励勉励你二弟三弟,有你这位兄长珠玉在前,他们头上的压力可不小,比以前都好学多了。” 刘表扶起刘琦,挥了挥衣袖轻笑道,这位异常优秀的长子让其他两个儿子起了奋发图强之心,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场面若是能在刘家代代相传,他就心满意足。 最好还能弄孙膝下,那他便无欲无求了。 “唯,阿翁,孩儿明日就去看二弟三弟,今日便先告退了,阿翁早些休息。” 刘琦自无不应。 自当了这荆州兵马大都督之后,他对这两位弟弟的关心的确少了不少,现在也正好是个机会。 “嗯,今日天色已晚,你也早些歇息。” 刘表扶着腰起身,锤了锤腰际轻言道。 刘琦忙走上前去,扶着老爹走出书房大门。 …… “二兄二兄,‘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是何意?先生让我抄了十遍,可我还是没明白其中之意……” 刘修举着几张书页跑进一处偏院,高声喊着。 屋内。 正坐在书案前的刘琮听到喊声,放下手中笔墨,起身迎向刘修,脸上不自觉浮上一丝笑意。 这位素来和自己不太亲近的三弟,这数月来已经往他这里跑了好几回了。 原因还真是因为他们那个长兄实在太过锋芒毕露,都是同一个爹妈生养,他们再不努力都不好意思见人。 “三弟,此言之意为‘君子以正道广泛交友但不互相勾结,小人互相勾结却不顾道义。’三弟将来想做一个怎样的人?” 刘琮看了一眼三弟手中的纸张,解释之后笑问一句。 “我将来要做一个将军,为阿翁和大兄分忧!” 刘修眨巴了两下眼睛,自信满满说完,看着刘琮反问道:“二兄呢,二兄想做一个什么样人?” “我?我还没想好……” 刘琮突然愣了一下,带着几分歉然道,他没想到这位三弟竟然问回来的这么快,而他恰恰又也没有想好。 这是他头一次觉得,兄长太过妖孽对老二真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长兄现在一时风头无两,老爹显然也是要把荆州大权交给他们这位兄长。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发展势力根本不可能,怕他们这位年少有为的兄长误会,最是无情帝王家,这道理他从小就懂。 “二弟,三弟既然既然有心投笔从戎,你便先去南阳当一个书吏如何?” 刘琦大踏步进门笑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女兵 屋内二人惊诧抬头,见是刘琦立在门外。 “大兄!” 刘修飞奔而出,攀住了刘琦的胳膊。 “大兄。” 刘琮也是起身笑颜相迎。 他们这位大兄现在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也不为过,见上一面真真儿是不容易。 “二弟,为兄所说你意下如何?你若是同意,为兄稍后便去禀报阿翁。” 刘琦拉着的刘修的手,目光看向自己这位二弟。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还不错。 即使在原来的历史上,刘琮继承了荆州牧的官位,听说老曹要南下,第一反应也是联合他这位在江夏的大兄一起抗曹,奈何蔡瑁、蒯越尽皆反对,他也只能作罢。 “弟愿去南阳为吏!” 刘琮恭敬而道。 “好,为兄稍后便去与阿翁禀明此事。” 刘琦拍着刘琮的肩膀笑道:“二弟,南阳太守张绣如今驻守河内,南阳大小事务皆由陈宫陈公台处置,此人性子刚直、做事雷厉风行,为兄先提醒你一声,你到他手下做事,记得自求多福……” “啊?!” 刘琮闻言一怔,面色发苦,立在原地难以置信看着自己这位长兄。 “嘿嘿嘿……二兄,大兄这是良苦用心,只有陈别驾这样的人才不会顾忌你的身份,二兄也能好好磨砺一番,将来才好委以重任……” 刘修咧着嘴幸灾乐祸笑着 “当然,三弟也不能闲着。” 刘琦再度开口,堂内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大兄……” 刘修苦着脸惨兮兮望着刘琦。 “三弟既要从军,不通武艺怎么成,我和你二兄筋骨已成,注定在武艺上无多大作为。 不过三弟你可是年方正好,府上亲卫统领是你我表兄张允,我会让他派人每日花一个时辰教你打些底子。” 刘琦却是半点没嘴软,叮嘱起来:“明年我回来之时会亲自考察于你,别想着偷懒。” 不等刘修开口,刘琮已开口问起:“明年回来……大兄你又要出征了吗?” 闻言。 刘修顿时顾不得埋怨,满脸紧张望向刘琦。 “不错,曹孟德攻占了徐州,司隶之地也要乱起,为兄得先去寿春坐镇,说不准还要奔赴司隶。” 刘琦点点头。 “大兄放心,弟一定努力学习武艺兵法,早日为大兄分忧!” 刘修仰起头攥着拳头,小脸上都是认真之色。 “哈哈,有三弟此话,为兄就放心了。” 刘琦大笑揉了揉刘修的脑袋,看向刘琮道:“二弟,你也无需有什么顾虑,荆州强敌环伺,阿翁还指望你们早日成材,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创一番大业呢。” “大兄,琮也不会让你与阿翁失望的。” 刘琮正色抱拳,脸上一丝激动闪过。 “好,这才是我刘家儿郎的样子!” 刘琦赞了一句,拉着二人走向门外道:“走,今日咱们不待府中了,为兄带你们去骑马……” 两日后。 襄阳城东门外,刘琦策马而立,相送者也唯有刘琮、刘修两兄弟而已。 在他身后,还有黄忠率领的三千骑卒护着一辆马车,剩余的三千骑兵已被他交由胡车儿率领,随时准备支援司隶。 “二弟三弟,阿翁和阿母就拜托你们照顾了,为兄今年应是不能赶回来过正旦,你们在家万不可惹阿翁阿母生气。” 刘琦冲面前的二位亲弟行了一礼。 “大兄放心,琮与小弟必不忘兄长教诲!” 刘琮把怀中刘修的身子扶了扶,坐于马上还礼。 “大兄路上小心!” 刘修举起手来用力挥了挥。 “二弟,三弟,保重!” “大兄保重!” “出发!” 刘琦调转马头,冲着黄忠喊了一句,三千铁骑洪流滚滚而去。 …… 寿春城。 城东一处宅院内。 一位身段凹凸有致的少女身着火红色皮甲,手中拿一柄小马鞭,在整修不久的演武场上来回走动着。 “刺!” “喝!” 五十余名身材健壮的仆妇排成七列,奋力刺出手中的木枪,没有丝毫马虎。 她们有寿春本地的百姓,更多的则是从徐州逃过来的难民。 对她们而言,认真做好眼前这位女子所说之话就有饭吃。 实打实的黑面馒头,菜汤里甚至还飘着油花儿,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有一两块瘦肉。 “对,你,就是你!手臂抬高两寸!” “第三排第五个,脚下要稳,手上要紧!” “你们给我记着!总有一日,你们是要随我上战场的,今日吃得下苦,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吕绮玲拎着小马鞭,纠正着场上每一个他认为姿势尚不标准之人,高声训着话。 正在此时。 门口处出现的一人让她眼前一亮。 “保持一刻钟!吕欢,你带她们接着训练,我出去片刻!” 吕琦玲把马鞭递给旁边手持长枪、同样身着皮甲的侍女,自己往门口处走去。 “喏!” 名叫吕欢的侍女接过马鞭,行了个军礼。 她在下邳时就跟着吕绮玲了,这位主子偶尔还把枪递给她,让她比划比划。 这么多年下来,她也学到了几招,一根长矛握在手中,舞的虎虎生风不成问题。 现在自然而然就成了这群健妇的头头。 吕绮玲背着双手走到院外,看了一眼院内没人看着她后,刮了一下眼前温婉乖巧的少女的鼻子,笑嘻嘻道:“倩儿,你怎么来啦?” “吕姊姊,这不是要入秋了么,黄姊姊给我们做几套衣服,找了裁衣匠过来为我们量尺寸哩。” 袁倩笑呵呵说道。 “喔~说的也是,咱们从襄阳来寿春时,可没想过会待上这么久。” 吕绮玲扯了扯自己衣袖。 这要一场秋雨下来,这衣服怕是就有些寒了。 “是哩是哩,我们快去,黄姊姊和两位裁衣匠还等着呢。” 袁倩牵住了吕绮玲的手,边走边道:“吕姊姊,我跟你说啊,那两个裁衣匠还是一对儿姐妹呢,在前边的街上还有铺子,说起来,那两个姊姊好生漂亮。” “是嘛?我倒是听吕欢那妮子说过两次,连倩儿都说美,看来真是生的如花似玉呢,走,咱也见见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闯大祸了 , 黄月英一身蓝色襦裙坐在桌案前,面前还放着一张宫殿图纸。 紧锣密鼓测绘筹备了两月之后,再加上此次徐州战乱纷涌而来的徐州难民,她改造寿春皇宫的计划终于也可以提上日程。 “夫人,人带来了。” “有请。” 黄月英抬起头。 “妾身桥莹,拜见夫人。” “桥霜拜见夫人。” 一黄一绿两道身影走了进来,盈盈下拜。 “免礼,早闻东街绣坊的主人是一对姐妹,不仅衣物做的极好,人更是‘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今日一见,方知此言半点不虚。” 黄月英望着进门而来的姐妹二人,嘴角含笑,起身相迎。 “夫人折煞我们姊妹了,今日见得夫人,桥霜才知什么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哩!” 桥霜娇俏而答。 有了妹妹答话,桥莹笑而不语,眉眼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 “这位妹妹小嘴儿真甜,将来定能嫁个如意郎君!” 黄月英眼睛弯成一朵月牙,笑眯眯而道。 “嗯嗯!” 桥霜认真点了两下头,看向身旁微微皱眉:“不过呢,我这个姊姊比较麻烦,她一直未嫁,可怜我也一直未找到如意郎君……” “嗯~姊姊一般是要比妹妹先嫁人呢……” 黄月英微微点头。 “不是这样的!当初姊姊和我说,若她能嫁得一良人,就把我也带过去,免得我吃亏……” 桥霜瞪大眼睛争辩,浑然不觉身旁提醒的目光,直到旁边的身影凑了过来,腰间一疼,惊慌扭头:“哎呀呀~姊姊你干嘛?” “妾身失礼,还请夫人见谅,我姊妹幼时床边戏言,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记到现在……” 桥莹羞愧难当,用杀人的目光剜了自家妹妹一眼:“霜儿,还不快给夫人道歉。” “无妨无妨!桥家妹妹天真可爱,你姊妹二人定能早日寻到如意郎君的。” 黄月英连连摆手,嘴角的笑意止不住溢了出来。 这位桥家小妹年龄与家中那位袁妹妹相仿,或许还大上一点儿,性格却是截然相反。 “姊姊你看,夫人都不怪我,以你那位刘郎的地位,多我一个又不是养不起。” 桥霜笑嘻嘻道。 刘郎?! 还是位高权重之人? 黄月英心底微动,正欲再问。 “夫人,我还是先帮你量身长尺寸,然后你再挑挑花色和绣饰。” 桥莹先开了口,她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位大嘴巴妹妹了,赶紧办正事再说。 “好!” 黄月英干脆应道。 “夫人请把手臂往上抬抬!” 桥莹拿出一根丝线,在袁倩身上绕过之后,熟练在铜尺上量出尺寸,报给一旁的桥霜:“两尺五寸。” “三尺七寸。” “两尺三寸……” 桥莹干净利落的报着尺寸,桥霜从随身携带的小篮子里翻出一小块丝绸和木炭记了下来。 看着全神贯注的姊妹二人,黄月英方才想问之话也憋回了心里。 大汉四百载江山,天下刘姓何其多也,怎么可能这么巧? 如此想着,她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多出一丝自嘲笑意,俏脸微红,一定是自己又想那家伙了…… 半刻钟后。 桥莹正翻看着妹妹记录下的数字,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黄姊姊,我们到了,可以进来吗?” 袁倩话音未落。 “吱呀~” 门已然被推开了。 “都到门口了还叫姊姊作甚,进去便是。” 吕绮玲双手推开门,扫了一眼屋内,目光停留在桥氏姊妹身上:“果然如倩儿妹妹所说,是一对美人儿哎。” “这还用你说!” 黄月英没好气瞪了一眼吕绮玲,招呼到袁倩:“倩儿妹妹快进来,今个咱们姊妹就一并做两套衣物,不给这冒失货做了。” “姊姊我错了,要不我关上门再进一遍?” 吕绮玲顿时装作可怜样,双手拉着门环就要退出去,脸上却无半点悔改之意。 “得了,你这性子要能改,大江水都能倒流,还不快滚进来,让这两位妹妹替你量量尺寸,夫君哪天回来你也好有件体面衣物去迎接。” 黄月英翻了个白眼把吕绮玲叫了进来,再看向桥氏姊妹:“劳烦二位妹妹了。” “夫人客气,我姊妹本就以制衣为生,夫人肯找我们,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又哪里称得上劳烦。” 桥莹笑着望向袁倩和吕绮玲二人道。 “有劳这位姊姊了。” 袁倩巧笑嫣然上前,吕绮玲则是大大咧咧站在一旁,绕有兴致看着桥氏姐妹的动作。 桥氏姐妹手脚很快,不多时便量完两人的身长尺寸。 只是看着琳琅满目的花色和绣饰,黄月英三人在近乎翻看完之后,才各自选出了两套中意的服饰。 “一共六套,所需布匹、丝绸明日我便派人给你们送去,酬金十两黄金,你们看可否?” 黄月英拿着绣饰式样,颇为满意问道。 “多谢夫人,十两黄金已经足够了。” 桥莹心中一喜,不由瞧了自家妹妹一眼,果然如她所说,新搬来的这家大户家资丰厚,出手也很是阔绰。 “那就这般定了,萍儿,取五两黄金来。” 黄月英回头道了一句,看着桥氏姐妹道:“五两黄金是定金,待你们将衣物送过来,再付剩下的五两。” 身后的侍女取出五枚一两的金饼交到桥莹手中。 “好,谢夫人,我们这便告辞了。” 桥莹和桥霜再行一礼,起身便准备出门。 “萍儿,代我送二位出府。” 黄月英也随之起身,看了一眼门外渐暗的天色,随即喊道:“两位稍等。” 桥氏姐妹疑惑扭过头来,却见这位夫人看向了一旁身穿皮甲的女子:“琦玲,天色已晚,让你的人送这两位妹妹回府。” “好,我这就去安排,要是这二位妹妹被宵小之辈惦记上,我们的新衣物可就没人来做了。” 吕绮玲站起,笑呵呵冲着正欲出门的二人玩笑道。 “多谢夫人美意,无需如此劳烦,我们有马车在府外等候,应是有两个家仆的。” 桥莹赶忙谢过,心底却多了一丝波澜,‘琦玲’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听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嗯嗯,两位姊姊人真好,不过不用担心我们的。” 桥霜也扭过头,伸出一只手挡在靠近桥莹的嘴边,压低声音道:“我姊姊那位刘郎可不是一般人,那位魏什长出手教训过几次想欺负我姊姊的人后,寿春城就没人敢打我们的注意了。” “魏什长……哪个魏什长?” 吕绮玲皱起眉头,疑惑看向二人,两个漂亮的绣房掌柜,竟然还和军中有关系? 袁倩抿着嘴瞅了一眼陷入沉思的黄月英,艰难扯出一丝笑意,小声问道:“桥家姊姊,那个魏什长是不是叫魏延?” “咦?你怎么……” 桥霜惊讶看向眼前这位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子。 只是下一刻。 屋内突然降至冰点的气氛,让她剩余的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自己好像闯祸了,闯大祸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挑明 看着面前表情各异的三人,桥莹瞳孔猛然一缩,她想起这个名叫‘琦玲’的女子是何人了。 父亲说过,吕布吕奉先的女儿就叫吕绮玲,而且自幼习武,而今身着甲胄也颇为符合。 传闻吕布败亡后,剩下的徐州余部降了那位刘大都督,吕绮玲也被刘大都督纳为妾氏去了荆州。 而今她出现在这里,那这位让她都毕恭毕敬叫姊姊的夫人,又是何人自然不言而喻。 自己这位大嘴巴的妹妹,竟然当着人家的面,说出了她觊觎人家夫君的事实…… “夫人,妾身姊妹初来寿春之时,曾受大都督相助……皆……皆是妾身一厢情愿而已,大都督并不知情,还请夫人饶过妾身小妹,桥莹甘受任何惩罚。” 桥莹微红着脸,将桥霜拉至身后,轻声而道。 “原来是这样。” 黄月英望着桥氏姊妹,看看一旁恍然大悟瞪大眼睛的吕绮玲,还有抿嘴不言的袁倩道:“两位妹妹看到了吧,咱们这位夫君什么都好,就连招女子喜欢这点也不例外。” “那不正好,姊姊,这两位妹妹要是入了府,我们方才看上的衣裳款式,是不是都可以做上一遍,还无需花钱的那种。” 吕绮玲却是看着桥氏姊妹眼睛发亮,兴致勃勃道。 “额……” 黄月英说到一半的话语为之一滞,目瞪口呆看着吕绮玲不知说什么好。 袁倩同样嗔怪望着吕绮玲,这单纯的姊姊哦。 你只看到了两套衣服,却不知多了两个与你争宠之人,将来你与夫君相处的机会就少了,我看你怎么哭去! 不过随即看到眼前的一幕,她忽然觉得该哭的不是吕绮玲,该是她才对。 这位吕姊姊有着她们难以企及的壮观而雄伟胸怀,她不止一次察觉到那位夫君偷瞄这位吕姊姊的胸前,再看看自己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她就想哭。 再多两个姊妹,何年何月夫君才能注意到她啊…… 吕绮玲却是浑然不觉,拍着波澜壮阔的胸脯接着道:“不仅如此,还有我们那些女卫们,总得和男兵们有些区别,这两位妹妹既然这么有天赋,还可给她们设计一套军服出来……” 听的桥氏姊妹都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若是真只有这点条件就能免于惩罚,还能进大都督府,她们自是一百个愿意。 忧的却是。 这位吕琦玲并非话事人,若是这番话再惹恼了这位大妇,她们今日恐怕更难进这个府门了。 “没想到琦玲妹妹竟然想的如此深远,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黄月英莞尔一笑,再望袁倩:“袁妹妹觉得如何?” “一切但凭黄姊姊做主。” 袁倩乖巧应道。 这事她做不了主,黄月英问她也不过顾及她的面子而已,这般说已经足够了。 “既然如此,此事我便代夫君做主了。” 黄月英仔细打量着惴惴不安的桥式兄妹笑道:“两位妹妹无需惊慌,夫君竟然命魏延关照你们,你们姊妹他自然是放在心上的,待夫君回来,我便告知他此事,至于能不能进门,就要看你二人表现了,当然,这尾款可就没了。” 桥莹闻言一喜,情不自禁与妹妹对视一眼,欢喜而道:“多谢夫人,多谢二位姊姊,桥莹与小妹这就告辞了。” 说罢。 拉着还未回过神来的桥霜深行一礼。 小妹歪打正着,竟然的到了刘氏大妇的认同。 至于表现,说起制衣之事,她从未担心过自己和妹妹的手艺。 黄月英扭头道:“萍儿,代我送送这两位妹妹。” “喏!” 名为萍儿的侍女走上前来:“二位请。” “有劳萍儿姊姊了。” “不敢。” 目送桥氏姊妹出门,吕绮玲用力挥了挥手喊到:“我也会在夫君面前为你们说说好话的,两位妹妹记得给我做好看些!” 桥莹姐妹只得回过头来,冲三人再行一礼。 黄月英也笑着摆摆手,眼角扫视着身旁这位吕家妹妹,眼睛微微眯了眯。 桥氏姊妹能否进门一事,本可以问过夫君反应后再做考量,可吕绮玲这一岔打来,她都不得不提前表态。 吕绮玲都不反对,她若是不同意,这妒妇的名声指不定哪日就传出去了。 再着,万一夫君对这二位女子真的有心,她今日反对,那桥氏姊妹真若进门,岂不是要直接倒向吕绮玲。 来了寿春她才知道,吕布旧部有一位叫高顺的步军大将,不仅手下陷阵营军士千里挑一,是夫君手下精髓中的精锐,对这位吕布之女更是恭敬有加。 这让她心中也产生了些许危机感,原来以为这位妹妹只是胸大,现在看来,或许多了些花花肠子,何况背后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姊姊,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吕绮玲伸手在脸上摸了摸,好奇扭头大大咧咧望着黄月英道。 “没有,只是觉着我家琦玲妹妹这些日的诗书没白读。” 黄月英瞧着吕绮玲认真道。 “嘿嘿,那是自然,不读些诗书,怎么带好那群兵,明日我便告诉她们‘什么叫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现在就去,晚膳我就和她们一起吃了,不用叫我!” 吕绮玲蹦跳而去。 黄月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审视之色散去,这位妹妹看起来着实不像‘大智若愚’之人。 “倩儿妹妹,那我们先去用晚膳吧。” “好的姊姊。” …… 府门前。 拜别萍儿的桥氏姊妹跨出了大门。 桥霜拍着胸脯,小心翼翼回头瞧了一眼,长舒一口气小声叹道:“姊姊,那位原来就是刘大都督的大妇吗,吓死我了,方才我都以为要死了。” “让你以后再多嘴,还好夫人和大都督一样,都是心善之人,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准你我姊妹今日便真死在这里了。” 桥莹也是心有余悸。 谁能想到这位大都督夫人如此低调,就找个宅院安安静静住着,这么久了她们竟然都不知道。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今日这结果吧。 自己和妹妹真要嫁给刘郎了吗?这几位姊姊看起来,都是好相处之人呢…… ‘踏踏踏~’ 一阵马蹄声传入耳膜,也惊醒了缓步而行还在幻想中的桥莹。 好不知羞!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桥莹拍了拍微红的脸颊,拉着妹妹的手就要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 “两位小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耳畔。 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琦翻下马背,看着眼前明显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桥氏姐妹。 “刘……刘大都督!” 桥霜刚刚放下的手又提了上去,话都说不斟酌了,惊慌失措望着自家姊姊。 好在桥莹还比较淡定,上前道了个万福:“妾身见过大都督,我们姊妹在前面的巷子开了绣房,夫人让我们来给她们裁两件衣裳。” “这样啊,离你等住处可远?我派人送你二人回去。” 刘琦颇感意外看着两女,想不到二桥还是手艺人,这才两月不到,生意都支棱起来了。 照顾桥莹桥霜之事,他都是让魏延去负责的,两女住在哪里,他还真没特意问过。 府内仆妇侍从听到府外动静,探头来望,见是刘琦归来,顿时欢喜不已,迎接的迎接,牵马的牵马,还有人大呼小叫着冲府内禀报去了。 “不……不远,就在铺外而已,我们马车就在这里,有劳大都督了。” 听到府中的动静,桥莹慌忙拉着妹妹上了马车,催促着车夫赶忙离去:“大都督,我们先告辞了。” “嗯……好。” 刘琦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是送你二人回去,又没说让你们进屋坐坐,你们这着急忙慌的躲什么呢。 目光疑惑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之际。 黄月英已然带着袁倩快步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刘琦刚从巷子头回过头来,轻启朱唇道:“倩儿妹妹,古人言:有了新人忘旧人,此话诚不欺我们,看来我们夫君也不能免俗呢。” 袁倩低眉不语,只是轻笑望着刘琦,眸中满是爱慕之意。 这话黄月英这个正妻可以开开玩笑说得,她一个卑妾怎能对夫君说这种话,只要刘琦心中有她一份位置,她就心满意足了。 “打住!哪个古人说过这般酸化!说这话的古人还没生出来呢。” 听到黄月英充满醋意的话语,刘琦哭笑不得抬头看着二人道:“桥家姊妹初来寿春时遇到一个恶霸,我正好也进城,借此机会,顺手演了一出戏让寿春世家们乖乖把地拿出来屯田,就让魏延关照了她们几次,今日见到他们有些惊讶而已,你想到哪去了!” “唔……原来还有这般曲折经历么。” 黄月英听完刘琦之话,心中已信了大半,眸中喜色恢复如初。 “说起来,这二人倒是和倩儿还有些关系。” 刘琦一手一个,拉着二女进门道:“她们二人本是倩儿父亲部将桥蕤之女,听闻此行是来殓父遗骨回乡安葬,有一技傍身在城内立足也算不易,你们请她制衣,多给些金钱也无妨。” “这个夫君放心,该给的自然少不了,而且这次妾身不止给的多,而且亏大发了呢,不过夫君应该是开心的。” 黄月英嘟起嘴,想起某个心胸宽大的丫头来,暗暗咬了咬银牙。 “你亏了,那我开个什么心?” 刘琦更加疑惑了,自己这位正妻心眼不少啊,难不成那俩丫头还是无师自通的经商奇才? 黄月英一脸郁闷不想说话,刘琦不由望向右手边的袁倩。 袁倩眼见黄月英并无其他反应,才轻笑而道:“夫君还不知道呢,那位大一些的桥姊姊对夫君可是芳心暗许,袁姊姊已经代夫君做主,将那两位姊姊替夫君纳为妾氏呢。” 替自己纳桥氏姊妹为妾?? 刘琦闻言愣神,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家这两位妻妾是在试探于他。 想起当初见吕绮玲和袁倩那阵还历历在目…… 事出反常必有妖! 自家这位正妻此时表现的未免太大方了些。 不由偏头左望。 一双秀气的眸子也正望着他,还带着两分幽怨。 “夫君若是不信,妾身这就派人把那两位妹妹追回来。” 黄月英白了刘琦一眼,转身便要叫人。 “不必不必,夫人之言我自然是信的,先进屋再说。” 刘琦忙拉住黄月英,怪不得桥家姐妹方才见自己那么紧张,原来根源在这里。 现在再去把他们叫回来,那她们还不得当场社死? 只是他不知道,这二位姊妹方才就社死过一次了。 进了院内,便见又一人从偏院匆匆忙忙奔了出来。 一袭皮甲英姿飒爽,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夫君!你……你何时回来的?” 吕绮玲奔至刘琦身前猛然止住,紧张的搓着手,胸口波澜起伏。 “自是方才,琦玲你这是……在练兵?” 刘琦望着大汗淋漓的吕绮玲迟疑问道。 “嗯嗯,夫君,妾身在练女卫呢,你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吕绮玲用力点头,兴奋说道。 “琦玲,夫君一路舟车劳顿,方才进府,女卫明日再看不迟,你先去沐浴换身衣裳,待会让厨房加两个菜,一起陪夫君用膳!” 黄月英瞪着吕绮玲嗔怪道。 “哦哦,我这就去,姊姊和夫君稍等。” 吕绮玲这才反应过来,向自己房间跑去。 “夫君,姊姊,我去厨房让下人加菜。” 袁倩放开刘琦的手,冲二人行了一礼前往厨房。 “嗯。” 刘琦笑着点了点头。 他听出了黄月英方才对吕绮玲言话时的些许埋怨之意。 不过现在他懒得问,自家这位正妻是识大体的女子,吕绮玲显然未听出来黄月英的火气,只要保持这般,自己并无插手的必要。 今天赶回寿春入城已晚,他才没有召集众臣议事,赶回来和三位妻妾其乐融融吃个晚饭。 唯一麻烦的是,安排在客栈那位,看来又得再等几日再告知三人了。 …… 寿春府衙内。 九江太守张辽、荆州水军督甘宁却未闲着,他们把刚随主公回来的刘晔,请到了府衙内。 刘琦没派人通知他们,无意让他们前去迎接,侧面也说明司隶之事问题不大。 他们不用今日觐见主公,但是刘晔还是能劳烦一下的。 “子扬兄,你先给我们漏个底儿,主公此次回寿春,打算如何处置徐州之事?” 张辽迫不及待问道,甘宁也瞪圆了铜锣大眼。 锦衣卫南衙镇抚使贾诩那个老头子什么话都不说,问就一句‘主公回来自有安排’,可他们心里是着急啊。 曹操这厮耍诈抢了徐州,蹬鼻子还要上脸,他们当然是想报这一箭之仇的。 “张太守,甘都督,明日主公召见众人,你们自会知晓,晔现在只想睡上一觉。” 刘晔起身告辞,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二人,又道了一句:“你们不妨先去见臧州牧一面,告知他主公已来寿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妹妹你还小 , 刘晔离去。 留下一脸震惊的张辽和甘宁,以郎君的地位,多纳几个妾氏无妨,只要不沉迷其中,反倒令人安心。 只是这女子,怎么就是袁大将军的儿媳呢! “文远,郎君这是何意,同时曹孟德和袁本初为敌殊为不智,我们要不要现在去求见主公。” 甘宁望着张辽愁眉深蹙。 两线作战乃是兵家大忌,加上尚未消灭的江东,可以说是三线作战了,即便荆州富足,也支撑不起四方皆敌的战事。 “兴霸,你先别急,我等尚能看出同时得罪袁、曹二人不智,子扬和贾军师难道不知?何况还有陈军师和徐元直,依某之见,郎君应是要改变策略了。” 张辽以手抚颚,思索片刻才缓缓说道。 “改变策略?那子扬让我等先去见臧霸……” 甘宁闻言也冷静下来,沉思片刻面色微变道:“文远,郎君应是不想再打曹孟德,子扬这才让我们先去见臧霸,好让他有个准备。” “我也是如此作想。” 张辽点头认同道:“说不准郎君还想与曹孟德结盟合谋袁绍,既然子扬兄让我等去告知臧霸,我等就先去见见臧霸。” 两人商量着便要出门,却见门外又步入一道人影来。 “见臧霸?主公方至,我等不去拜见主公,你们反去见臧霸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作甚?” 高顺大步流星踏进屋内,瞪着二人煞是不满道。 “伯平,郎君未告知我等,就是无需我等前去拜见,臧霸都过去这么久了,连郎君都未说什么,你怎么还记在心上呢?” 张辽歉意望了甘宁一眼,迎上前去:“我等去见臧霸是告知他,郎君此时或许不会再与曹孟德为敌,让他对夺回徐州之事少抱些希望。” “主公不欲与曹孟德为敌?” 高顺低头沉吟一瞬,便又抬起头来:“主公可是打算先战袁绍?” “我等猜测也是如此,伯平兄心思敏捷,甘某佩服。” 甘宁爽朗笑道,对高顺方才的不满毫不在意。 这位仁兄心性耿直之事,在降于郎君之时他就知道了,也早有准备。 入了寿春之后,张辽主政,高顺则一头扎进军中,除了将陷阵营补满一千二百人,还把军营管理的井井有条。 尤其是刚正严明、不喜饮酒,更不好女色,数月如一日。 他喜饮酒,也好女色,这是在锦帆贼时都养下的坏习惯了,如今当了水军督后才有所收敛,让他戒掉美酒和女色,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对高顺这样的人,还是由衷佩服的。 “既然主公早有定计,某就先告辞了,明日主公召唤时某再前来,臧霸无耻小人,某定然不会给他好颜色。” 高顺扭头道了一句,冲二人行礼之后便又径直出门而去。 张辽无奈摇了摇头,开口:“兴霸,我等也出门去见臧霸?” “好!” …… 戍时过半。 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 东街府中,已然用过晚膳的刘琦四人人坐在桌案前。 黄月英不说话,时不时拈起一枚葡萄放入口中,眼神扫过面前的二女和夫君,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夫君,妾身累了,就先去安寝了,两位妹妹该是许多话要对夫君说呢。” 说罢。 便领着侍女萍儿巧笑嫣然离去。 夫君既然答应过,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二女争宠。 剩下吕绮玲和袁倩则是眼巴巴望着刘琦。 当初去司隶时说要给她们一个交代,现在回来了,是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夫君。” “夫君……” 两女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不言,互相望了一眼,面颊一阵羞红,不过都没有谦让的意思。 袁倩趁机挪了挪,往刘琦身边靠了一点,小如蝇呐道:“夫君,今晚就去妾身房中就寝吧……” 吕绮玲惊讶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平时抱一下就面色绯红的小妹妹今日竟然如此主动,不甘示弱开口:“夫君,今晚来妾身房中,倩儿妹妹还小……” “姊姊!你不能这样!寻常百姓似妹妹这般大的孩儿都有了……” 袁倩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惊叫一声,紧紧抱住刘琦的胳膊。 本就担心桥氏姊妹进门后就轮不到她,现在这个难得机会她自然是要抓住的。 “那……我们让夫君自己选!” 吕绮玲也不在拿年龄说话,抱住了刘琦另一只胳膊,嵌在了自己山岚耸立之内。 自己的优势她还是知道的,平时不用那只是知道用了也争不过黄月英,但若是这小妮子,哼哼…… 看着眼前两双灼灼目光,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触感,刘琦忍住快要呻吟出来的心,坏笑道:“琦玲,倩儿,夫君又不能一分为二,一前一后呢又有失公允,不如咱们商量下,去一间房如何?” 去一间房? 二女一愣,随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轻啐了一口。 “呸!夫君你使坏!” “就是!” 袁倩气呼呼甩开刘琦胳膊,扭面过去,脸上更红了。 吕绮玲也丢开刘琦胳膊,翻了个白眼。 虽说她们都是妾氏,身份地位上并无不同,但好歹也是大家闺秀。 ‘共侍一夫’这种事,只限于地上,床上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夫君能怎么办,不如你们先商量下谁先谁后?” 刘琦摊开手,二女今夜就要自荐枕席他是没想过的,但不代表他没有方法化解此次两难之举。 当着夫君的面商量下今天晚上谁侍寝? 袁倩感觉自幼女学教的礼仪廉耻快丢完了,可看到慢慢缓过劲来的吕琦玲频频看向夫君的目光,不愿矮上一头的她巧笑嫣然道:“琦玲姊姊,不如今晚咱们一起就寝商量一番,夫君今日初回,黄姊姊可是方才才走呢……” “好!” 犹豫在同意边缘的吕绮玲同意了袁倩的折中之法,眯着眼神瞄了瞄袁倩。 夫君回来总不至于就休息一日,今夜就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明晚定是我先。 “夫君,那我们就先去了。” 袁倩拉着吕绮玲的手便走了出去,自己多了一整晚的时间,她有信心把这位粗枝大叶的姊姊哄的晕头转向。 刘琦笑着目送二女出门,起身往黄月英的房间走去。 炼铜是不可能炼铜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炼铜的。 另一个倒是熟透了,但此时答应显然会伤了少女之心,还是得找机会普及下知识才行。 不过现在,他得找这位正妻谈谈生孩子的事。 …… 黄月英穿着襦裙坐在榻上,手指绕着一缕青丝,吩咐到正在整理床榻的侍女:“萍儿,吩咐伙房备些热水。” “小娘,你不是方才……哦,姑爷今晚在那二位房间呢,怕是没时间过来。” 萍儿回过头来,怪笑着望着自家主子。 “啐!死妮子又讨打,那是你夫君还是我夫君,去打水就是。” 黄月英剜了萍儿一眼,举手欲打。 “小娘莫打,婢子这就去……呀!姑爷,婢子失礼了。” 萍儿调笑着跑出门,看见迎面来人,急忙行礼。 “去忙吧。” “唯。” 刘琦走进房门,黄月英立刻笑着迎上前来:“妾身就知道,今晚夫君在两位妹妹哪里歇息不得,不知道去哪里吧。” “夫人神机妙算,不若猜猜我们何时会有孩儿。” 刘琦也不多言,目光灼灼扫过黄月英玲珑身段。 嗯…… 应该是不用请奶娘的。 “夫君,可是公舅催促过夫君了……” 黄月英看着夫君痴迷望着自己本是一喜,可听闻此言,眼中的喜色顿时暗淡不少,抿了抿嘴道:“夫君,今晚你就去琦玲妹妹房中吧,我去安抚下倩儿妹妹。” 从前夫君与自己一起可从未提过子嗣之事,现在夫君突然提起,定然是公舅说过了。 夫君独宠自己一个,自己身子也未有问题,二姨已经问过自己许多遍,调理的药膳也吃过无数,可就是无所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现在就算心中再不甘,她也不会阻止夫君纳妾。 “不用,明晚再去也不迟,月英别担心,一定会有的。” 刘琦上前搂住黄月英腰际,将她抱到床上。 他不会把当初有意克制之事告诉黄月英,那只会让自己这位爱妻多想。 “真的吗?夫君。” 黄月英昭然若泣望着刘琦,眸中尽是晶莹。 “放心吧,夫君何时骗过你。” “嗯……” 床榻之上木板‘吱呀’声渐起。 屋外。 从火房赶回来的萍儿满脸绯红守在门外……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亚夫遗风高伯平 次日。 刘琦神清气爽走进寿春城郡守府,贾诩、刘晔、张辽、高顺和甘宁等一众九江文臣武将早已恭候多时。 “我等拜见刘大都督。” 众人齐齐行礼。 “都免礼吧。” 刘琦坐至主位扫过一眼堂下众人,看向贾诩:“贾镇抚使,攻打徐州的曹军主将和随军军师可有探明?” “回郎君,攻打徐州的曹军主将叫曹仁,副将乃是原徐州牧刘备刘玄德,随军军师乃是郭奉孝,据闻当初策反刘勋者也是此人。” 贾诩出列恭敬而禀。 “哦?” 刘琦惊讶片刻便释然了。 曹仁、刘备加郭嘉的豪华阵容,还有一个内鬼,臧霸倒也败的不冤。 “郎君,那曹仁用兵也就中规中矩,不过那刘备麾下有两个偏将,一个红脸一个黑脸,某与那个红脸自号‘关羽’的交过手,颇有些本事,臧霸与黑脸汉子交手三十合而败,不可不防。” 甘宁听到贾诩未曾提起关羽和那黑脸汉子的名字,出列补充了一句。 “兴霸,那红脸关羽关云长和黑脸张飞张翼德可不是刘备的偏将,而是刘备的结义兄弟。” 刘琦笑着对甘宁解释完,又抬头看向众人:“不过兴霸提醒的不错,诸将今后遇见此二人,切莫轻敌就是了。” “喏!” 众将齐齐应下。 锦衣北衙编撰天下人才录之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对自家这位主公随口叫出对方将帅名字之事已见怪不怪。 “曹军大部可还在徐州?” 刘琦接着问道。 “回郎君,曹仁领着曹军大部已然撤回兖州,留守徐州的是刘备和昌霸,郭嘉也尚在徐州未曾离去。” 贾诩说着便皱起了眉头。 从前他只是听过这位郭嘉郭奉孝的名字,直到做了这锦衣卫南衙镇抚使,才发现自家这位郎君唯二的两次吃瘪,背后都有郭嘉的影子。 这次曹仁领大军离去,郭嘉反而留在了徐州,不用想,定是来防备九江的。 刘琦微微点头,起身看向众人:“诸位或许还不知晓,幽州公孙瓒已然覆灭,袁绍已统一河北四州之地,我荆州与曹孟德的争锋也应就此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商议与曹孟德和谈之事。” “公孙伯珪被灭了?” “袁本初统一了河北四州之地,嘶……”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闻消息的荆州、扬州众吏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白马将军公孙瓒名震辽东,几年前还压着袁绍打呢,这说灭就被灭了。 张辽和甘宁对视一眼,怪不得郎君要得罪袁绍,这是给与曹操和谈做准备呢。 “子扬,与曹孟德和谈之事,此事就由你们负责了。” “贾军师,帮我联络郭奉孝和刘玄德,就说我要见他们。” 待堂内议论声渐小,刘琦对下首位两位心腹谋臣道。 “唯。” 二人拱手行礼。 “该说的我也说了,今日的堂议就到这里,还请诸位各司其职,我等勉励共进。” “喏。” 刘琦走下桌案,径直往堂外走去,和曹操谈和之事,还是要去告诉臧霸一声的。 且不说臧霸手下还有两三万残军,就说其人也是统帅一军的将才,若能留下自然最好不过。 “魏……刘三儿,你可知臧州牧的宅子在何处?” 刘琦正要开口叫魏延,忽然想起魏延已经被自己留在司隶了,看向身旁左侧亲卫道。 “回郎君,我一直跟着你,还未去打探过呢。” 刘三儿抓了抓脑袋禀道。 “哦,还未去打探……” 刘琦瞟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亲卫头领,压低声音无奈道:“那你现在还不派人去打探?!” 用惯了魏延他才发现,亲卫统领这差事光武艺和忠心不够,还得识眼色。 眼下这位本家忠心当然无疑,但想的周全和懂眼色上可比魏延差太多了。 “郎君,我虽然不……不知道,但高将军应该是知道的……” 刘三弱弱说道。 “高将军……” 刘琦怔了一下,顺着刘三儿的目光扭头,只见自己右手位,高顺默默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不由惊奇道:“伯平,你跟着我作何?” “郎君,司隶之地可是要与袁大将军交战了?” 高顺沉思片刻问道。 “不错,袁大将军向河内郡派了不少探子,应该是准备出兵了。” 刘琦也没否认笑问道:“伯平你怎么看出来的?” 自己那位贾军师一如既往地的稳重,锦衣卫探得的消息没经自己同意,是一点都未透露过张辽、甘宁等人。 而这位高将军据他所知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扎在军营中,能这么快嗅出来司隶有战事的味道,他还是相当好奇的。 “回郎君,昨日我准备约文远、兴霸前去拜会郎君,他二人告诉郎君未通知我等就是无需拜会,随后他二人去见了臧霸,我去了黄将军军营。 观营内军帐仅可容纳三千人,询问士卒还得知徐军师和郎君亲卫长魏延都未随郎君归来,显然司隶之地出了大事,郎君方才又说要与曹孟德结盟……” 高顺将自己昨日行动轨迹一一道明。 “哈哈,伯平,我观你之言行很像一个人,你可知晓是何人?” “不知郎君以为某像何人?” “周亚夫!” 刘琦接着往门外走去,笑呵呵道:“伯平有周亚夫遗风也。” “周亚夫……” 高顺愣了一瞬,才慌忙追上道:“郎君过誉了,顺不过一介莽夫,怎能和周车骑相比……” “伯平无需自谦,你看,你只以周车骑而非周丞相来称呼前人,伯平还是有此雄心的嘛。” 刘琦不给高顺反驳的机会接着问道:“不知伯平随我出来所为何事?” “郎君,某想带陷阵营前往河内。” 高顺不再争辩,拍着胸脯行了个军礼解释道:“徐州之地暂时是未有战事了,末将这数月来,将陷阵营补满千五百之数,尽管大半都是老卒,可总归要到战场上磨砺一番才知真章,还望大都督应允!” 刘琦望着高顺笑了,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伯平,我若拜你为司隶都督,掌司隶一地兵事,你可有信心替吾守住河内?” “大都督,如今并州也为袁绍所占,若袁军两路出兵……” 高顺犹豫了一下,迟疑而问。 “并州之敌伯平无需考虑,荆州若与袁绍交战,伯平只需挡住冀州来犯之敌,并州之敌我自会派人解决。” 刘琦摆了摆手,悠悠说道。 一旦荆州与冀州全面开战,那该是在他与曹操结盟之后了,若要守河内,并州定然是要先解决的。 在曹操能牵制袁绍大半兵力的前提下,着一可靠良将挡住冀州出兵,他便可以集合手下众将攻占并州。 虽然这都是他想当然的计划,但他确有考校高顺之心,是一军之将,还是真有周亚夫之能,先从这位昙花一现的名将胆魄看起。 “大都督,若粮草齐备,顺领三万军守司隶,冀州之敌三万之下,顺为大都督吞之,十万之下,顺为大都督挡之,十万之上,顺为大都督争取三月时日。” 高顺拱手,凛然正色而道。 “哈哈哈,好,有伯平此言,我就放心了,陷阵营你可带去河内!” 刘琦大笑而道。 “谢大都督!” “不急,伯平你可知晓臧霸住在何处?” 正文 第一五四章 心境之变 , 寿春臧府。 两名身着短衫的汉子一言不发,其中一人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着酒水。 “酒可以等等再喝,某方才所说之事你们有何想法?” 臧霸苦笑了一下,问到眼前的孙康和尹礼二人。 徐州之战因为昌霸的突然反叛,本来大好的局势急转直下,下邳陷落,孙观阵亡,他也从高高在上的一州州牧,成为如今寄人篱下的外将。 嘿! 和那曾经被赶走的徐州牧刘备一模一样。 好在手下还有两万余兵马,可以做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和手下这两位兄弟厉兵秣马,时刻准备着反攻徐州。 谁知昨夜张辽和甘宁突然到访,告知他刘大都督可能不会攻伐徐州,反要和那曹操结盟共抗袁绍,劝他还是早日归附荆州为好。 他想了一夜后,还是把这道消息告知了自己这两位心腹,然后便是这般三人对饮的场景。 “我没什么想法,我只想杀了昌霸那杂碎,为兄长报仇,哪怕没有荆州相助,我也要杀回徐州!” 孙康‘嘭’的拍下酒樽,瞪着通红的双眼怒骂一句,倒头伏在案上不起,嘴里碟骂不休。 臧霸看了自己这位心腹一眼,转头望向尹礼。 没有荆州相助,他们这近三万军恐怕明日就得断粮,反攻徐州自然是万万不可能。 “使君,礼是有些想法,可又不知当不当讲……” 眼见臧霸望来,尹礼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但说无妨!” 臧霸不假思索,又提醒道:“还有,不要叫我使君,你我向来都是兄弟论交,何需如此客气,何况霸如今已不是徐州牧了。” 尹礼自动省略了臧霸的后半句之言,接着道:“使君是否想过,我等此次因何而败?” “因何而败……” 臧霸沉吟重复了一遍,不由望向尹礼。 “使君,下邳城高墙厚,孙观兄弟乃是被昌霸那狗贼所骗才放他入了城。 若是孙兄身旁可信智谋之人,定能提醒于他,昌霸口口声声支援使君,却不在城外安营扎寨,也不派兵赶往武原,反倒让大部军卒入城此举已然极为反常。” 尹礼顿了一下再道:“不知使君可否发现,就连甘兴霸支援我等之时,军中也有一名士子随行,礼打探过,那名士子才二十之龄,名为步骘步子山。本为徐州人士,是逃往江东时遇到刘大都督,便留在了荆州军中。” 臧霸沉默良久,叹气道:“某又如何不知?奈何我等先从军后从贼,即便穿上了这身官衣,那些世家子弟也看不上我等,更别论徐州连年战乱,就算民间有些能人志士,也早已迁往它处避难……” 主政徐州数月,他又何尝没想过招贤纳士。 但是能胜任军师之职,还能对他忠心耿耿之人,这样的人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找到的。 徐州陈氏陈登父子明里归顺,反手就把吕布卖给曹操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他对从世家之中招纳人才之事,向来是谨慎又谨慎。 “使君既然知晓,礼……礼也就不多置喙什么了。” 尹礼端起了酒樽。 “尹兄,你其实是想劝我投于荆州的吧。” 臧霸端起酒樽呷了一口,直视着尹礼道。 “咳咳,使君,礼……咳咳……” 尹礼刚刚入喉的酒呛在了喉咙内,放下酒樽满脸窘迫看着臧霸,刚想出言,酒水又顺着鼻腔流了出来。 没错。 他本意是想借此劝谏臧霸投于荆州的,没有世家支持,没有长于内政、谋划于千里之外的大贤相助,想自立于地方就是难上加难。 琅琊国和东海郡望风降于曹操就是例子。 可若这位臧使君没察觉出来,他就不打算再言了,安心听候命令便是。 谁知臧霸会在此时突然说出口,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尹兄慢些。” 看到尹礼脸上的表情,臧霸顿时明白,自己所言不假,再度开口:“其实某也有想过投于荆州,但我等和高伯平交恶,如今他又是刘大都督手下心腹,某有些担心啊……” 说到此处,臧霸也不再言,只是默默喝起酒来。 尝过大权独揽、主掌一州的滋味后,他的心境确实是有了些许变化,对再降于他人之事,心底还是有些介意。 今日与这两位亲信商讨,同样带着些许试探之意,现在看来,人心显然是有些散了。 不过尹礼说的不错,此次大败也让他明白,割据一方并非简单之事,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降于荆州,未尝不是一个权益的绝佳选择,且看看这刘琦能否成事再说。 “是礼鲁莽了。” 尹礼擤了擤鼻腔,坐正身型,眼中忧色渐起。 他不知道这位臧使君此刻的想法,但他们占据下邳与高顺起了矛盾还是知道的。 之所以投靠他人,不就是为了奔个好前程么。 可当你知道一个仇视你的人也投靠了你想投靠的一方,而且他已深受重用,这就不得不让人发愁了。 “报!启禀使君,荆州刘大都督和高将军前来拜访。” 一名亲卫快步进门,拱手禀报。 臧霸和尹礼皆是一惊,刚才说起这两人,正主这么快就到了。 “有请!” “喏!” 亲卫赶忙奔了出去。 “使君,我先把孙兄扶到后堂。” 尹礼说着便攀起了孙康的胳膊。 “尹兄不必。” 臧霸制止住尹礼的动作,迈步出门:“我们就这般见见刘大都督和高伯平。” 尹礼怔了一下,虽不知臧霸何意,不过还是放下了孙康,跟随臧霸出门而去。 …… “大都督和伯平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刘大都督和伯平见谅。” “末将尹礼,见过刘大都督。” 臧霸和尹礼快步走至前院,对着进门的数人抱拳而道。 “哈哈哈,臧使君无需多礼,听闻徐州变故,琦便从司隶匆匆赶了回来,臧使君平安无事,琦也就放心了。” 刘琦领着高顺和几名亲卫笑着走上前去。 “托大都督之福,霸倒是平安无事,大都督请。” 臧霸让开身子,看着高顺笑道:“伯平也请。” “哼!” 高顺则是一脸冷漠,冷哼一声立在刘琦之后。 “伯平,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是得改改了。” 刘琦回头,半是责备半是无奈道。 “大都督,某就是这般之人,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高顺道了一句,扭头看向臧霸:“臧宣高,若是你降于郎君,随我一同前往司隶,某就原谅你当初趁人之危的背信之事,你看如何?” “高伯平,你不要太过分了,刘大都督都未说话,此处岂有你插嘴的余地?使君好歹也是一州州牧,你不过就一个裨将而已,敢如此对臧使君说话?!” 尹礼上前一步,瞪着高顺。 主辱臣死! 臧霸即使现在再落魄,那也是他的主公。 “某就这般说了你又如何?” 高顺争锋相对。 “你!” 两人怒目而视,拳头紧握,剑拔弩张。 “伯平!” “尹礼!” 刘琦和臧霸各一声大喊,两人这才各退一步。 “伯平,你过分了,出去!在府外等我!” 刘琦板着脸,回头训斥道。 “唯。” 高顺脸色变了变,似是不甘瞪了臧霸和尹礼一眼,出门而去。 “臧使君,此番是琦之过失,还请臧使君见谅。” 刘琦抬手致歉。 “无妨,伯平性烈如火我早已知晓,他还在怨我温候之事啊!” 臧霸望了一眼门外回头:“大都督请。” “臧使君请。”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臧霸归附 ,开局求娶黄月英 刘琦步入屋内,地上还有几个酒坛,堂内左边案上,伏着的一人正呼呼大睡。 “孙康,还不快起来拜见刘大都督。” 臧霸上前对着伏在案上之人叫了一句,见孙康毫无反应,用手推了一下也不见醒来,顿时回头:“尹礼,把孙康扶到后院去,白日醉酒,成何体统,速去叫几仆妇来打理堂内。” “喏!” 尹礼赶忙上前,架着孙康走向后院:“刘大都督见谅,我与孙兄陪使君在屋内饮酒,不知大都督今日会来,孙康亲兄长战死于下邳,心情憋闷了些。” “此乃人之常情,又有何怪罪之理,尹将军扶孙将军前去休息便是。” 刘琦转过身来:“只是孙将军之仇,臧使君恐怕要等一段时日再报了。” “刘大都督此言何……某想起来了,昨日文远与甘将军前来,告知我大都督有意与曹孟德结盟共抗袁绍。” 臧霸惊讶说到一半,猛然一拍脑袋说完,才又望向刘琦:“那袁本初的实力,真已强大到荆州和曹孟德联手才可相敌?” “袁绍灭公孙瓒,尽得河北四州之地,论兵多将广,为当世第一。” “不过若说荆州与曹孟德联手才能共抗袁绍,未免也太高估袁绍了。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有何必要与曹孟德拼的鱼死网破让袁绍尽得渔翁之利?” 刘琦道了一句,又闲庭信步笑着回望臧霸:“我与袁绍不过接壤一隅而已,曹孟德与袁绍不过一河之隔,又素有仇怨,让他们鹬蚌相争,我借刀杀人不好么?你说呢臧使君?” “哈哈哈,刘大都督所言极是。” 臧霸爽朗一笑眯起了双眼,将眼中那丝尴尬掩饰的完美无瑕。 “不知臧使君今后有何打算?” 刘琦没有再废话,问出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臧霸顿了顿,看着已然收拾完酒桌出门的仆妇,凛颜正色躬身一礼:“大都督,霸请为大都督帐下一偏将,还请大都督应允。” “臧使君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刘琦看着臧霸的举动心中一惊,赶忙准备扶起臧霸。 “大都督,你若是不答应,霸就不起身。” 臧霸却是纹丝不动,跪地不起道。 “臧使君这不是难为我么,你我向来以平辈论交,今日……” 刘琦摊着双手,满脸无奈之色看着身前之人。 “大都督,昨日文远和甘将军前来,霸便有此意,只是担心投于大都督之后,会与伯平起争执,这才犹豫不决。 不过方才伯平所言只要与他前往司隶,他便不计较下邳之事,霸是得以下定决心,投奔荆州奔个前程,还望大都督应允。” 臧霸言辞恳切望着刘琦,眸中尽是真诚之色。 “臧使君……” “大都督,霸既然已决定投于荆州,那便是大都督部下,大都督叫我表字便是。” “那……好吧,宣高你既然这么说了,琦也无拒绝之理。” 刘琦犹豫了一下,终于是答应了下来。 臧霸闻言大喜,举着手放下又举起,恭敬而道:“霸拜见刘大都督。” “宣高请起。” 刘琦也郑重其事扶起臧霸,二人这才坐了下来。 只不过这次,刘琦坐在了臧霸原来的位置上。 “使君,我已扶孙兄躺下……这……” 从后堂匆匆而来的尹礼正回来禀报,一看堂上二人落坐位置,一时僵在了当场。 “尹礼,某已奉荆州刘使君为主,今日你我便都是刘使君麾下,还不快拜见刘大都督,另外吩咐伙房,做上一桌饭食来,某要与刘大都督用膳。” 臧霸指着刘琦对尹礼说道。 “喏。” 尹礼立刻面向刘琦,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礼拜见刘大都督,末将这便下去吩咐……” “哎~尹将军无需多礼,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刘琦说着便又笑着起了身,走下堂来拍了拍尹礼的肩膀,看着臧霸走向堂门道:“宣高,这午膳就先免了,此等喜事,自然是要三军同庆,仅我们二人宴饮又有何乐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今日琦先告辞了。” “大都督想的周到,只是大都督今日来我府上,连一杯水酒都未饮过……” 臧霸随之起身跟随刘琦出门犹豫道。 “宣高,尹将军,今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宣高无需再送。” 刘琦回首止住相送的臧霸和尹礼,出门登上马车。 站在门口的高顺又是瞪了臧霸一眼后,翻身上马而去。 臧霸立在门口半晌,才又和尹礼返回屋内。 “使君,高伯平对你还是有很深的怨意啊,你投靠刘大都督……” 尹礼担忧之言说到一半,便被臧霸打断。 “无妨,高伯平我比你了解,他就是这个性子,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放心投靠荆州,只要随他去了司隶,他便不会再埋怨于我。” 臧霸举起手摆了摆,示意尹礼不必担心。 “那使君为何还是愁眉不展?” 尹礼望着臧霸蹙起的眉头不解再问。 “某一时大意了,哎,不知刘大都督方才看未……算了,现在再想也无用。” 臧霸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门外道:“尹礼,你去告知众军,也让他们知晓知晓情况。” “喏!” 尹礼领命而去。 臧霸则是大步走进屋内,刚想找找酒樽,方才想起酒坛已被仆妇们收了下去。 索性坐在桌案上,拎起水壶灌了起来。 对刘琦那句高估袁绍他不置可否,但他方才想让刘琦和张辽、甘宁起点隔阂却是真的。 刘琦那句‘借刀杀人’究竟是意有所指,还是话中本意,他却未看出来。 所以他才放低了姿态,让自己表现的谦卑一些,好体现投靠的诚意。 “娘的,不想了,若他真能败了袁绍,某就本本分分做个将军觅封侯;若是不能,某再另作打算!” …… 街道上。 高顺纵马来到刘琦的车窗前,开口问道:“大都督,那臧宣高可是降了荆州,愿随我一起前往司隶?” “伯平神机妙算,正是如此。” 刘琦探出头来笑了一句,敛起神色叮嘱道:“伯平,臧宣高此人和他的徐州军可用,但你也要防着些,人啊,身份变了,心也会变的。” “大都督放心,就算你不说,某也会防着他的,当了几天州牧,还真以为自己能和大都督平起平坐了,放任尹礼在大都督面前放肆,嘁~” 高顺拍了拍胸脯哂笑一句,不屑回头望了一眼。 “哈哈,有伯平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刘琦大笑起来。 自己这位高将军性子虽说直了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样的人,用起来再放心不过。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徐州刺史 , 从臧霸府上出来,告别高顺之后,刘琦便径直回到了自己府上。 有张辽、贾诩等人在,寿春城的正常运转根本无需他的存在。 在吕绮玲的陪伴下,刘琦和黄月英检阅了尚在训练的女卫。 让她们知晓了府上男主人是谁后,刘琦就在一片如狼似虎的目光中逃离了偏院,趁机和黄月英商讨起袁府改造之事。 用过晚膳后,黄月英今日依旧走的很早,袁家萝莉咬着嘴唇带着几分不甘回到了自己房间。 在吕绮玲的欲羞还迎中,刘琦牵起她的手进了屋子,他不知道吕绮玲用什么法子说服了袁倩,但说过的话还是要兑现的。 屋内。 在吕绮玲的服侍下,刘琦仅穿着一条亵裤、双手拖着后脑勺躺在了榻上。 吕绮玲半跪着爬上榻脱下襦裙,露出内里紧紧包裹着身躯的劲装亵衣,玲珑有致的身材更显山岚起伏。 正当吕绮玲在刘琦的注视下、红着脸将手伸向腹间腰带之时,刘琦突然起身,一把将吕绮玲拉躺在怀内。 “啊~夫君!妾身衣……衣衫还……” 吕绮玲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翻身将她放于榻上,双手撑在自己脖颈的刘琦,感受面前灼热的呼吸,悄悄偏过头,紧紧攥着小手轻声呐道。 “这个让夫君亲手来。” 刘琦的手抚了上去,这丫头根本不知道紧身制服对男人有多大的吸引力。 这夜,房间内的蜡烛亮了半夜…… 日上竿头。 刘琦和吕绮玲从房内出来走至大堂之时,黄月英和袁倩整襟危坐在榻前,一摞白面馍馍堆在一旁,桌案上的羹汤还冒着热气。 “夫君,妹妹,妾身特意备了韭黄鸡子羹、青韭腰花汤,还有一道汤食尚在熬制,夫君稍等。” 黄月英登时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冲二人招呼到。 一旁的袁倩立马站起身来,给刘琦碗中堆了满满一碗后,把空碗摆到吕绮玲面前,小腰一叉。 “多谢夫人和倩儿了。” 刘琦脸不红心不跳,拿起馍馍端着汤碗便吃了起来。 “两位妹妹也都别站着了,坐下用膳。” “多谢姊姊。” 黄月英随即望着二女调笑了一句。 二女随即坐下。 袁倩不满的小眼神瞪着以卑鄙手段抢她一步侍寝的吕绮玲,不过很快她便觉无趣坐了回去。 因为这位大大咧咧的吕家丫头根本未理会她的不满,自顾自坐下舀起羹汤小口喝了起来。 今日,郡守府未派人前来府上,刘琦也乐得陪三女谈天说地,其乐融融的一天很快便过去。 入夜。 刘琦如约进了袁倩房间,尽管这丫头羞涩万分做好了一切准备。 但刘琦只是搂着她普及了半夜生物学知识,又在袁倩似懂非懂的啜泣中讲了两个时辰《红楼梦》,直到破晓时分,袁倩才昏昏沉沉睡去。 看着怀中的可人儿已然熟睡,刘琦才小心翼翼抽出胳膊,翻了个身平躺在榻上,没有半分欲望。 诚然。 有昨夜吕绮玲的功劳,自幼练武的身体底子让他不用有太顾忌,在他的循循善诱中,吕绮玲含羞似怯帮他完成了十八般姿势…… 不过。 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天,按照锦衣卫的速度来算,下邳城的锦衣卫应该已经把消息告知郭嘉和刘备,他也该想想如何见见郭嘉,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刘皇叔了。 …… 下邳城。 此时的州牧府内一片欢腾,载歌载舞。 郭嘉坐于主位,许褚立于身后,刘备与昌霸坐于郭嘉左右手,剩余三部一众文武则是分列两侧堂内。 “今徐州重归朝廷之手,在座诸位皆是有功之人,我等满饮此杯,敬曹司空。” 郭嘉举起酒樽,遥指了一下许都方向,笑对坐下众将道。 如今曹仁离去,留守曹军以他为首,他自然而然便成了徐州当今主事之人。 “满饮此杯,敬曹司空!” 台下众人纷纷举起酒樽,一个个武将更是面红耳赤。 军中饮酒的机会不多,如今郭祭酒亲自下令举宴庆功,众武将自然群起欢腾。 “这第二杯。” 郭嘉端起侍女刚刚斟满的酒樽站起身来,看着台下众人望过来的目光大声道:“让我等齐敬昌太守和刘皇叔,若无二位鼎力相助,徐州绝不可能如此之快被我等拿下。” “敬昌太守!敬刘皇叔!” 众人再次齐举酒樽。 “不敢,我等皆是汉臣,为朝廷效力岂敢邀功,郭祭酒和诸位抬爱刘某了。” 刘备端起酒樽连连回礼。 “哈哈哈,多谢祭酒和诸位同僚抬爱,昌某在那臧霸手下受苦良久,多谢祭酒为昌某指了条明路,某这才得以投于曹司空,回归朝廷,让我等也敬郭祭酒一杯。” 昌霸则是大笑起身,举起酒樽冲众人回过一礼后,面向郭嘉热情而道。 “敬郭祭酒!” 众将又一次欢呼着高举酒樽一饮而尽。 一来二去,几杯酒下肚。 “诸位,其实今日还有一事。” 郭嘉摊开双手,众人稍稍安静了些,才又微笑道:“如今徐州已平,吾不日就将返回许都,当务之急便是从在座诸君推举出一位徐州刺史,主理徐州政事,诸位以为,何人可以胜任?”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倏然而起,一手还拎着酒坛,打着酒嗝的嗓门,震的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郭祭酒,你……嗝……你这么做可就不……嗝……不仗义了……论功劳和苦劳,我兄弟三人从兖州一路打将过来,逢战必先,诸位也是看在眼里的,徐州刺史之职,非我兄长莫属!” 张飞拎着酒坛的手一挥,瞪着醉眼迷离的通红双眼,不满冲郭嘉嘟囔道。 “三弟,你醉了,莫要多言!” 刘备厉声呵斥一句。 “兄长,俺没醉,俺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二兄,子仲,宪和啊,你们说俺老张说的对也不对?” 张飞反驳了一句,扭头看向关羽、糜竺和简雍几人问道。 关羽放下了握着酒樽的手,看了一眼主坐的刘备没有说话,糜竺和简雍对视一眼,也没有说话。 让自家主公做这个徐州刺史,他们自然赞同的,不因为别的,他们实在太缺一处稳固的根基了。 如今有光明正大掌握徐州的机会,还没有吕布和袁术这样的威胁卧榻于侧,可以说千载难逢。 听闻自己手下都不说话,刘备心中一叹,向郭嘉行礼道:“郭祭酒,此事皆是备三弟胡言乱语,祭酒无需当真。” “哎~刘皇叔客气了,张将军所言不虚,皇叔之功众将也是看在眼里的,这点皇叔无需谦虚。” 郭嘉摆手而道,扭头看向另一侧的昌霸:“昌太守,张将军推举皇叔为徐州刺史,你若是也同意,此事便定……” “祭酒,某不同意!” 臧霸登时起身,拱手向郭嘉道:“论战功,是某袭取下邳城断了臧霸后路,功劳不比这刘玄德小,凭什么让他来做这徐州刺史?!” “对,我们不同意!” “不同意!凭什么让他来做这徐州刺史!嘿嘿,就凭他那几千人马,能不能挡住臧霸和荆州刘琦嘛~” “当年陶州牧就是把这徐州让给了这姓刘的,可他倒好,收留了吕布这白眼狼抢了他的徐州,让俺们平白受了几年战乱,把徐州交给他,俺第一个不同意!” 台下呼啦啦站起一片武将,人声鼎沸,堂内堂外皆是一片反对之声。 臧霸不屑瞧了一眼刘备,今日之徐州,属他手下人马最众,能参与宴席的将领大半都是他手下之人,怎么可能把徐州拱手相让?! 当初他与郭嘉商议之时虽没商讨徐州由谁做主,可他早已把徐州视为囊中之物,有别人过来想染指,那自然不行。 “哼!一群乌合之众,兵贵精而不贵多都不知道,在某看来不过插标卖首之辈,也敢在此处嘲笑我兄长,大放厥词,可笑至极!” 台下。 有一人端起了酒樽抚着唅下长髯,一双丹凤眼微微张开,斜睨着对面的徐州众将。 “哈哈哈,二兄所言极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拎着酒坛的酒坛的黑脸大汉附和大笑。 “你们说谁是乌合之众?!” “找死!” “吴兄,我等一起上,弄死他们!” 徐州众将怒火更盛,群情激奋正欲挥舞着拳头上前。 却见那长髯者依旧泰然自诺端坐于座位之上,浑不在意。 黑脸汉子却是放下酒坛瞪起了铜锣大眼勾勾指头:“来来来,你们几个一起上吧,乃公要是皱下眉头,就不姓张!” “翼德,宴席之上,郭祭酒面前,岂是你等放肆之地,还不退下!” 刘备连忙呵斥住两位结拜义弟,厉声而道。 “兄长!他们……” “你若是不退,就别认我这个兄长!” “唯……” 黑脸汉子讪讪回到自己座位之上坐下。 “你们也都给我退下!” 昌霸也回身喝令自家手下部将。 他虽看不起这位丢了徐州的徐州牧,但这位刘皇叔话没说错,宴席之上,还是在郭嘉和曹营众将面前,不是个找麻烦的好地方。 毕竟他还要请这位郭祭酒在曹司空面前美言几句,现在得给他和曹军诸将们留个好印象。 “喏!” 徐州众将看见自家太守寒霜般的脸色,纷纷坐回原位。 “郭祭酒,此事皆是备之过失,还请祭酒见谅。” 刘备低声下气陪着礼,昌霸则是傲然而视。 “刘皇叔客气了,只是这徐州刺史之职……” 郭嘉回了一礼,又为难望着刘备。 “郭祭酒,备请祭酒请示朝廷,派遣良臣为这徐州刺史,备愿留徐州协助刺史守土安民。” 刘备抱拳而道,不卑不亢。 “刘皇叔之意,嘉知晓了。” 郭嘉随即看向昌霸:“昌太守,刘皇叔请朝廷派人为这徐州刺史,你言下之意如何?” “霸……也赞成。” 昌霸眼中一瞥不甘闪过,可又无可奈何。 “好,既然昌太守也同意,那嘉就直言了,嘉出许都之时,司空曾授予嘉便宜行事之权,嘉先举荐一人暂代徐州刺史,再请予朝廷定夺!” 郭嘉笑望二人,看向堂下:“车将军,朝廷任命尚未下达之前,即日起由你暂代徐州刺史。” “末将领命!” 曹军领头武将中站起一人,向刘备、昌霸笑道:“刘皇叔,昌太守,在下车胄,今后还请二位鼎力相助了。” 堂上。 昌霸抱了抱拳,偏过头去的眼中,那丝不甘已然变成了阴霾。 堂下。 糜竺和简雍眼神愣了愣,不约而同望向堂上,却见刘备依然波澜不惊,斟起酒樽约车胄共饮。 “哈哈哈,来,让我等满饮此杯,同为司空效力,为朝廷效力!” 郭嘉大笑起身,约众人共饮。 正在此时,一名小校匆匆而至,经过许褚允许之后,来到郭嘉身旁耳语了一句。 众人看见郭嘉闻言面色生疑,一时间不禁面面相觑,昌霸已然开口问起:“郭祭酒,可是出了何事?” 郭嘉脸色恢复如初笑答:“荆州兵马大都督刘琦遣使来见,这倒是有些稀奇了?” “荆州刘琦?!!” “他此时派人来徐州做甚,莫不是帮臧霸来的……” 有人咕哝了一句,在场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这位刘大都督战无不胜的名声如雷贯耳,他若是帮臧霸讨伐徐州,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昌霸也是心惊不已,此刻当不当徐州刺史已是小事,知道这位刘大都督帮不帮臧霸才是大事,目光闪烁看向郭嘉:“郭祭酒可否要见此人?” “见!为何不见?!嘉闻这位刘大都督大名久矣,一直不得一见,今日终于有此机会,晚回几日许都又有何妨?” 郭嘉眼中满是笑意,冲报信的小校挥了挥手:“把那荆州使者请进来。” “喏!” 小校行礼而去。 原本热闹的宴席也随之冷清下来,徐州众人无不紧张望着门口,人的名,树的影,他们可没有郭嘉的淡定。 不一会儿。 只见一位年轻士子跟随小校入门而至,神情倨傲,径直往郭嘉所在正堂而去,走至桌案前,端起案上居中之人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好酒!九江蒋干,拜见郭祭酒。”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使者蒋干 , 州牧府外。 一处民宅内,一双眼睛投过拉开木窗板紧盯着州牧府门口的方向。 “都伯,这事儿镇抚使可是交给咱们的,你让一个才认识几日的士子代为传话合适么?” 郑良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分担忧道。 “记住,在外面叫我掌柜的。” 脸上蒙着黑沙的男子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咱们在这徐州安顿下来不易,能不暴露就不暴露,他是个聪明人,仅凭只言片语就猜出了我等身份,还有意向投效大都督,这等传话之事,文人比咱们合适,这蒋干家世如何?” “此人确是九江郡人,家在钟离县,父母健在,还是城中大户,蒋干在县中也小有名声,有人言他‘辩才无双’。” “嗯,没有骗咱们,你无需担忧,他又未见过我们真面目,无论如何,都坏不了我等所做之事,我先眯一会儿,等他出来了叫醒我。” “明白,掌柜的,你说这世家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这兵荒马乱的,不安稳待在家里,非要出来晃荡,嘴皮子再利索,也不能当刀子使啊,要不是遇到咱,就被几个流民把小命儿祸祸没了……头儿?” 郑良小声嘟囔着,半晌没见人应声,回头一看,只见躺在床上的男子已发出均匀的鼾声,不由回过头去,目光中透露出几分神往,随即又变成坚定之色。 家中世代都是荆州蔡家佃户,而他因为长的敦实、又有些小机灵被蔡家送入学堂识字习武,一年前入了蔡家在江夏的铺子做学徒。 日子不长,他便发现这些铺子并不只是买卖粮食,掌柜的时常会半夜见一些人,到后来掌柜也换了好几遍。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但从此做事更加谨言慎行,表面上却看起来于平常无异。 这一任掌柜在问了他几次后,笑着把实情告知了他,还道他有些做碟子的天赋,可以送到商队见见世面。 他才明白,平时在学堂偶尔听到先生和主家谈论千里之外发生之事,原来都是这样传回来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派往商队之时。 几个月前,蔡府来人给他们改了户籍,一起改籍的还有他现在这位掌柜。 半个月后,他们接到了新的任务,护送州牧的儿媳、也就是那位大都督夫人来扬州,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竟然入了军籍,每个人都多了一块小牌牌,上刻有‘锦衣南镇’,还有他们的名字。 他是高兴的。 并不是因为荆州军在大都督刘琦的指挥下战无不胜,而是因为他有了饷钱,家中的父母也有了一块只用交三成租子的土地。 十亩,不多。 还不够他们一家六口的过活。 但是镇抚使说这个土地亩数可以按照他们立下的功劳来涨,最高会涨到五十亩。 他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掌柜,掌柜的却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今后就不在荆州做事了,万事小心着些。 他重重点了点头,咧嘴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个小心有两个意思。 小心被敌人抓了,会死。 更要小心被敌人抓了没死,叛变的下场是全家连坐,自己还要无时无刻不面对着曾经同僚的追杀。 叛变这回事,他从来没有想过。 在荆州长大这些年,别处闹黄巾时他怕过,别处闹瘟疫时他也怕过,但至少,他没有空过肚子。 听说有的地方树皮草根都吃完了,他们家每人每天至少还有两碗七分糠三分粮的糊糊,是不好吃,但他家活下来了,能活下来就是好的。 刘州牧来了荆州后,荆州更成了天下难得安稳的好地方,父母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还要孝敬父母,保护弟妹呢,叛变是不可能叛变的。 至于死这回事,他不知道自己怕不怕,不过他知道,老天对他是眷顾的,不然掌柜的怎么又会成为他的都伯呢。 现在,他只想认真完成上面给的差事,争取立个大功劳,让家中的余粮再多点,弟弟妹妹快快长大…… “啪叽!” 郑良只觉得头上一沉,身子一震:“掌柜的!” “郑良啊,这个任务走点神没事,若是盯人或是打探军情,走神可是要送命的……” 黑衣汉子来到窗户前,望了望天色,盯着下邳州牧府大门语重心长道。 “掌柜的,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郑良赶忙扭头,举起拳头发誓道。 黑衣汉子头也为回,大手抚上他的脑袋掰回去道:“即使发誓,眼睛也得看着任务,一个人的时候,吃喝拉撒都得在原地解决,一刻也不能放松,明白吗?” “明白了。” 郑良重重点头,眼前忽然一亮:“掌柜的,蒋干出来了,还有人送他出来呢!” “我看到了,看模样是郭嘉本人,看来任务完成的不错,走,去预定地点汇合。” 黑衣汉子走向床榻,脱掉黑袍和面纱,戴上预备好的头冠,出门而去。 不一会儿,大街上便出现了一个骑驴的掌柜,还有一个跟在驴后的跟班儿。 …… 州牧府内,一群人跟着涌出大门。 “子翼兄后会有期。” 郭嘉拱手看着蒋干乘上马匹,笑吟吟而道,身后一群人随即抱拳,满面笑意目送蒋干。 “郭祭酒后会有期,下次相见,祭酒别忘了带一坛好酒。” 蒋干翻身上马,只对郭嘉抱了抱拳头,一把扯过马头:“驾!” 一骑奔着夕阳而去。 跟随出门相送的徐州军将不满嘟囔道:“这厮好生无礼,在宴席上就对祭酒毫无敬意,这里又是视我等于无物,郭祭酒何需对区区一个荆州使者如此客气?” “倘若方才蒋干进门之时,将军也如此仗义直言,嘉或许就不用送至此处了。” 郭嘉笑着回头,看向说话之人:“嘉送蒋出正门,只是因为这位蒋子翼对我脾气,出于友人之礼,诸位大可不必如此。” 方才不满的将军顿时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昌霸剜了一眼不再说话的部将,想起自己方才也是小心翼翼模样,带着几许尴尬上前打圆场道:“祭酒,我等未收到城门处的通牒,这蒋干多半是荆州细作在城内之人,我们是否要派人跟上?” “不必了,荆州细作乃是贾文和亲自统领,既敢派他相见,自然是有所准备,即便跟上,最多也不过抓两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已。” 郭嘉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此时抓了刘伯威的细作,便是与荆州反目,诸位谁敢保证能挡住荆州军兵锋?” 昌霸闻言一滞,脸上尴尬之色浮现。 半晌没有人做声。 郭嘉放声而笑:“哈哈哈,诸位无需尴尬,若是刘琦亲至,合荆州当今兵锋之盛,不多上三成兵力,曹司空亲自前来也挡不住,嘉更是不行。” “祭酒……” 昌霸小心抬头,想提醒这位祭酒这已经是诽谤曹司空了,可看到立于他身旁、那位铁塔般的曹司空亲卫统领视而不见,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昌太守无要担忧,刘琦约我等在徐、扬二州边界相见,便是说和之意,多半是在北边惹出了乱子,准备与曹司空和解呢,诸位也回营准备一下,五日之后随我去见这位刘大都督。” “喏!”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淮水相见 下邳。 曹军左营。 刘备疾步走进大帐之内,面色冷凝如水。 身后。 简雍、糜竺、关羽和张飞几人随即跟了进来。 “兄长,郭祭酒那厮不仗义,把兄长的徐州刺史弄没了,又让咱们准备见刘琦那小辈,兄长在城内下令便是,何苦亲自跑军营来?” 张飞喋喋不休碎着嘴,留守军营的糜芳听闻刘备归来,也掀开帐帘走了进来立在一侧。 “张将军,此事并非那么简单,此刻就勿要打扰主公思虑了。” 糜竺看着刘备脸色道了一句,上前禀道:“主公,你可是忧虑那郭奉孝激起你与昌霸矛盾,借机扶持曹营心腹谋夺徐州刺史一事?” “啊?!子仲,你说那郭祭酒是故意不想让兄长做这个徐州刺史?!” 张飞闻声抬头,怔怔望着糜竺。 “不错,张将军,郭奉孝从来都未彻底信任过主公,又怎会平白把徐州送予主公掌管。” “嘿!郭祭酒……呸!郭嘉那厮亏俺从前还觉得他是个好人。” “张将军切记,不可轻信曹营中人……” 两人声音低了些,其他人或是默不作声,或是目光望向主坐。 这功劳苦劳是有了,可是真正的好处却半点没捞着,隔谁谁都难受。 刘备抬头看了二人一眼,心底喟然长叹,糜竺也没看出他真正担忧为何。 有自己这二弟、三弟在,手下猛将暂时不缺,可是目光长远、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谋臣却是一个都没有啊。 徐州刺史之职,他从来都没想过捞在手中,他只想留在徐州,远离曹军重地,才有发展壮大之机。 他看的出来,郭嘉不信他,同样也不信任昌霸。 郭嘉暂时不会对他不利,因为需要他来制衡昌霸,让车胄为徐州刺史,是有其将徐州掌握在曹营之手的心,但同样能让二人无法直接起冲突,共抗荆州。 有荆州这个大敌当前,他和昌霸就不可能起内讧,三方就能太平无事。 但是今日,刘琦竟然派人来和郭嘉讲和了,这就意味着外敌要没了,若是郭嘉确认荆州不会再有威胁,极有可能对他再起杀心。 所以他才借准备之机,直接回到军营避免郭嘉在城中突然下手,对他而言,那便是要时刻警惕来自身边的危机。 先下手为强? 杀了郭嘉再与昌霸共分徐州? 刘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不过随即又摇头否决。 曹仁留在徐州的曹军虽然仅有四千,只有他们一半,但是都在城内。 即便他出其不意能攻下城池,郭嘉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跑,请昌霸派兵保护于他。 昌霸已经得罪了荆州,再在得罪他和得罪曹孟德之间选一个,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昌霸会如何选择。 罢了。 还是自己多加防范,不给郭奉孝以可乘之机吧。 “我等既是朝廷之臣,郭祭酒又是奉司空之命,如何抉择朝廷自有定计,你们也无需多想,早些回营歇息,过几日随郭祭酒一起去见那刘琦便是。” 刘备站起身,朗声对众人而道。 “唯。” …… 五日后。 徐州与扬州交界的淮水之上,秋风猎猎。 河道中央一处沙洲上,旌旗飘扬,一樽方案前,四人席地而坐。 “哈哈哈,久闻郭祭酒和玄德公大名,今日得以相见,琦荣幸之至。” 刘琦微笑看着眼前身材削瘦、目泛精光的郭嘉,还有一副和善老好人模样的刘备,拱手抱拳道。 身旁的贾诩也笑着冲二人拱了拱手。 “哈哈,这也是嘉想说的,刘大都督弱冠之年,便执掌一州兵马大权,诛逆讨贼,战无不胜,嘉是敬佩不已啊。” 郭嘉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年轻人,又扫了一眼刘琦身后的护卫,转头看向刘备笑道:“刘皇叔,试问这当今天下,可还能找出第二个如同刘大都督这样的年少俊杰来?” “呵呵,郭祭酒都言刘大都督是当世俊杰,那自然是找不到的。” 刘备笑答望向刘琦,目光更是在刘琦身后流连忘返。 那里站着一位肩抗大环刀、神情桀骜的猛将,还有两队连身材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的精锐士卒。 一队身着轻甲腰挎长刀,身背弓弩,另一队则是一身重甲,手中大盾置于地上。 数百人整齐划一,看起来赏心悦目,可蔓延的肃杀之气,无疑不证明着这些人并非样子货,而全是真正的百战老卒! 此乃天下精锐! 想到此处,刘备心底不由一叹。 自己曾经依为心腹的丹阳精兵同样号称天下精锐,可和眼前之军相比,那便相形见绌。 让其保持如此整齐行列、静默无声,那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可就算如此,没有了糜家财力的支撑,又四处飘零征战,这支丹阳精锐也消磨殆尽了…… “郭祭酒和玄德公过誉,若非数次失于郭祭酒之手,琦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刘琦摆手自嘲。 “刘大都督此言差矣,若非荆州大军难以抗之,嘉又何需冒着生命之危往来于数地之间,兵行奇计阻挡大都督兵锋?” 郭嘉嘴角挂着些许笑意和自得回视着刘琦,随即变成一脸正色笑呵呵道:“倒是大都督今日,主动约嘉与刘皇叔相见,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啊,不知所谓何事?” “既然郭祭酒问起,琦也就不作隐瞒了。” 寒暄已过,见郭嘉主动问起来意,刘琦正起颜色:“郭祭酒可听说,袁大将军击破公孙伯珪,攻占幽州,一统河北之事?” 还不等郭嘉表态,刘备已抢先站起,惊讶而问:“刘大都督此言当真?” 在他身后,两位身着铠甲的武将同样满脸震惊,面面相觑。 “自然是当真的,怎么,郭祭酒还没有得到消息?” 刘琦肯定而答,目光微转望着郭嘉。 刘备目光同样看向了郭嘉,他脱离公孙瓒来到徐州时,还与幽州有些联络,可自从青州被袁绍所占,他与幽州的情报就彻底失联了。 “上次许都来信,只道公孙伯珪又败了,没想到幽州已彻底落入袁本初之手。” 郭嘉眼中惊诧之色一闪即逝,脸上凝重之色浮现。 刘备看着郭嘉神色,不知真假,沉默不语。 “刘大都督,敢问幽州被破之后,公孙使君如何了?” 有人向前走了一步,让众人的目光再度回到了刘琦身上。 刘琦望着眼前长髯之人道:“这位,想必就是关羽关将军了,琦曾听兴霸言,关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有朝一日若是关将军在玄德公手下做的不顺心,荆州随时欢迎关将军到来。” “哈哈哈,早就听闻刘大都督求贤若渴,行事不拘一格,今日嘉算见识到了,只是当着刘皇叔之面,招揽关将军恐怕有失妥当啊。” 郭嘉抚掌而笑,笑的放荡不羁,毫无风度。 “郭祭酒若是觉得刘琦只招揽关将军有失妥当,也可同来嘛,曹司空那里不必担忧,琦自会想办法让司空将祭酒家室一同送来。” 刘琦端起桌上茶水,笑盈盈而道。 “那郭嘉便多谢大都督厚爱了,大都督可要说话算话,若是有一日大都督败了曹司空,嘉这个惜命之人说不得真要投奔于大都督呢。” “琦随时扫榻相迎!” 二人相视大笑,丝毫看不出是数月前还想置对方于死地的生死之敌。 一旁的关羽却有些看不惯两人旁若无人地开着玩笑,轻咳一声行礼冷然道:“还请大都督莫要说笑!关某与兄长情同手足,断然不会投于他处的,请问那公孙使君下落如何?” “关将军,公孙伯珪兵败之后,于易京土丘之上自焚而亡,尸身现在多半已送至邺城了。” 刘琦叹息而道。 “想不到伯珪兄竟然身故了……” 刘备怅然若失,关羽和张飞也是唏嘘不已,当年投奔幽州,公孙瓒待他们也算不薄。 不过,这一切都与郭嘉无关,郭嘉恍然大悟般盯着刘琦笑了:“大都督也以为,袁本初一统河北之后,对朝廷和荆州皆是大威胁,所以想联合曹司空先对付袁绍?” “不错,正是如此,郭祭酒无需怀疑我的诚意,我以派人前往朝廷与曹司空商议此事了,另外……” 刘琦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河岸,接着道:“臧宣高已被我派往司隶待命,随时准备迎战袁绍。” “哈哈,看来你未带臧霸,嘉也未带昌霸果然是正确的,大都督如此坦诚,嘉自然不会怀疑大都督的诚意。” 郭嘉也是笑呵呵说着,语气一转道:“不过大都督打算如何与曹司空合作?” “这个待郭祭酒回到许都之后自会知晓,当然不会使曹司空吃亏便是了。” 刘琦卖了个关子,至于真实情况嘛,刘晔没传来具体消息之前,他也不知道详细。 “刘大都督最后这句我是半点不信,不过这与我无关,嘉现在只想知道,歃血为盟的好酒何时端上来,下酒菜有没有无所谓。” 郭嘉将手中的茶杯推到一旁,朗声而道。 这清茶虽然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可比起喝惯了的酒,还差的远呢。 “好酒自然是早早就为郭祭酒准备了,下酒菜自然也少不了。” 刘琦拍了拍手掌:“来人,把油炸黄豆和顺风儿同烧刀子一同送上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宴饮 郭嘉和刘备闻声面面相觑,这油炸黄豆他们尚能听出来,豆者菽也,成熟之后金黄,称之为黄豆倒也合适。 只是这顺风和烧刀子又为何物? 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中,一名荆州士卒提着食盒走上前来,从中取出两碟小菜,还有一小壶酒,摆上了四个小酒樽,还有四双竹箸。 郭嘉仔细看了一眼两碟小菜,转头端起酒壶摇了摇,好笑望着刘琦道:“刘大都督,我等四人就这么一小壶顺风,恐怕不太够吧。” “不,郭祭酒猜错了,这壶酒不叫顺风,它叫烧刀子!” 刘琦微微一笑,敲了敲酒壶壶声。 “它叫烧刀子?!” 郭嘉瞳孔微怔,和一旁的刘备又对视了一眼。 “不错,今日我等一人一杯,勿要多饮。” 刘琦笑着端起酒樽,为四人各斟一樽之后放下酒壶,伸出手来道:“郭祭酒不妨先尝尝?” “哈哈哈,那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郭嘉大笑一声,端起酒樽放在鼻口闻了闻,一壶从未有过清香回甜让他精神一震,随即小口抿了半杯。 他可是记得,刘琦叫这酒烧刀子,听名字就知并非简单之物…… “咳咳咳!嘶~” “祭酒,你没事吧?!” 许褚惊忙高呼,右手不由自主握紧了剑柄,看了一眼面色如常动也未动一下的刘琦,又松开了剑柄。 “咳咳!没……没事,好烈的酒!” 郭嘉从狂咳桌案一旁扭过头来,满脸通红,忙用袖口蘸了蘸眼角,结结巴巴说道,风度全无。 “来,郭祭酒吃口菜,这油炸黄豆和这顺风配烧刀子可是绝配,玄德公和军师也尝尝。” 刘琦热情招呼起郭嘉,叫着刘备和贾诩道。 “多谢刘都督。” 刘备道谢一句,缓缓拿起竹筷。 郭嘉却一点也不客气,咧这嘴,举起竹箸伸进了那盘看不出是什么食物拌着豆芽的碟子里。 “郎君,郭祭酒都言此酒甚烈,诩年岁已高,恐怕无福消受。” 贾诩歉意向刘琦抱了抱拳,不由看向一旁接连下筷的郭嘉微笑而道。 “哎~文和先生此言差矣,此酒烈虽烈,却着实是人间佳酿,饮酒之人若不饮上一口,实乃人生憾事!” 郭嘉却是抬起了头,赞美之言不绝于口:“此酒入口辛辣回甜,咽入喉中五脏六腑犹如刀绞一般,燥热无比,郭某饮酒无数,可从未饮过此等列酒,搭配这顺风和油炸豆子简直绝配,刘大都督,这顺风是何物之肉?” 说着。 郭嘉便又夹起一块棕黄、中间有一根白筋的薄片来,好奇望向了刘琦。 “此物乃是豚耳,将其煮熟腌制,切为薄片,淋上酱汁,便是绝佳的下酒好菜。玄德公和文和也也尝尝,只是这酒得小口慢饮,喝快了易醉人。” 刘琦端起酒樽,抿了一小口,给二人做了个正确示范,夹起猪耳朵大朵快颐起来。 在他亲自指导下,再由大厨下手加工,味道自然不会太差。 有了标准示范在前,刘备和贾诩也都学着刘琦的样子,将酒樽凑到嘴边轻轻抿下,入口之后,二人脸色皆是微变。 “这……虽已听闻郭祭酒言其滋味,可入喉却是绝然不同,此物真的是酒?” 刘备咧着嘴,不再复方才谨小慎微的样子,连连夹起碟中肉片,想要冲淡嘴中那辛辣滋味。 “确实,和此酒相比,诩这大半生饮过的酒恐怕连水都不如。” 贾诩也是龇牙咧嘴,动起了筷子感叹一句。 “咦?文和先生,你跟随刘大都督也有段时日了吧,竟然未饮过此酒?” 郭嘉目光玩味在贾诩和刘琦脸上徘徊不定。 刘备停下了筷子,嘴角不在蠕动,静静看着前方。 “郭奉孝,此酒乃是我家郎君特意为刘皇叔而备,见他都不曾饮过,对老朽而言更无异于刮骨钢刀,郎君平日和我等相谈皆备清茶,今日也就看在刘皇叔的面子上,你才有幸饮此等美酒。” 贾诩似笑非笑,眼中带着几分轻视之意回道。 闻言。 方才还淡定看戏的刘备顿时坐不住了,心中忍住骂娘的冲动,连连摆手,端起酒樽:“文和先生言重了,备受宠若惊,自罚一杯。” 看着满脸通红,龇牙咧嘴喝完,摇摇晃晃坐下醉眼迷离、尽力撑着桌案不让自己倒下的刘备。 在座三人顿时明白,刘皇叔这是要把自己彻底置身事外,接下来三人的谈论皆与他无关了。 刘琦看了一眼尽力表演的刘备,不愧是这个时代最佳演员之一。 自己准备的烧刀子虽说蒸馏了好几遍,大概四十度左右,与这个时代普遍不过十几度的黄酒是有天与地的差别,这一樽也有一两左右,可后世谁不知道,那怕一个滴酒不沾之人,这酒度数再高十度,杯子再大一倍,一口闷下去也不可能醉的如此之快。 “兄长,兄长,你真醉了?!三弟,快来与我扶下兄长。” 看到刘备这模样,关羽立刻叫上张飞上前而来,向三人致歉道:“刘都督,郭祭酒,我家兄长醉了,某先扶他至一旁歇息,你们接着议事。” 张飞一声不吭,眼睛恋恋不舍盯着桌上的酒壶,扶起刘备走到一旁。 这次前来,兄长可是特意叮嘱了他不许插嘴,但凡他说一个字,就不认他这个兄弟,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刘备离席,郭嘉和贾诩方才小小的交锋也落下帷幕。 三人随意闲聊着,两碟小菜很快见了底。 郭嘉喝完杯中之酒,笑着起身:“多谢刘大都督款待,嘉今日喝的尽兴,也该告辞了,都督与文和先生不必相送,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刘琦与贾诩同时起身。 郭嘉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身端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伸手拿起:“大都督,这酒既然是请刘皇叔的,嘉就代他收好,告辞。” 目送郭嘉飞奔着上了渡船渐行渐远,岸上随行的军士早已备好了马车。 刘琦夹起盘中最后一颗豆子送入嘴中,缓缓开口:“文和。” “在。” 贾诩恭敬起身。 “子扬应该到许昌了吧……” “回郎君,按照日程来算,两日前就应该到了,郎君放心,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徐州可有新动静?” “回大都督,郭奉孝新任命了徐州刺史,名叫车胄,另外,徐州锦衣卫都伯段方向我举荐了一人,蒋干蒋子翼,据说与郭嘉相谈甚欢。” 车胄和蒋干? 刘琦怔了怔,笑了:“密切关注徐州动向,徐州或许不会平静太久了。” “喏。” 贾诩也怔了怔,疑惑而问:“郎君,何以见得?” “直觉而已,文和不用多想,不准也没啥关系,我们也收拾收拾回去吧,现在只等许昌那边消息了。” 刘琦起身而走。 徐州刺史还是车胄,这位徐州刺史在刘备反叛之时一点浪花都没泛就死了,能力看起来堪忧。 一旦刘晔说服了老曹,朝廷与袁绍开战,刘备不知会不会如历史上那般抢夺徐州。 现在徐州又多了一位反复无常的昌霸,老曹的后院看起来不会太安稳,只要老曹壮大不了,对荆州而言就是好事。 最好郭嘉和刘备双双死于乱军之中,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退路 马车内。 郭嘉把玩着还剩小半儿烧刀子的铜壶,刘琦说此酒快饮易醉,刘玄德更是饮完一杯就倒,而他到现在也只是微醺而已。 不管是刘琦言过其实,还是因为自己喝过太多酒早已习惯,这都没关系,刘备是否是真的醉倒也没关系,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 刘琦的确是带着诚意来的,而且对这位同宗的刘皇叔无甚好感,不过这种结果对他而言,是好事,可也说不上太好。 袁本初统一河北,但他的野心绝不是只占河北之地而已,想学主公挟天子以令诸侯,必然是要向南攻伐的,和主公必有一战。 即使主公明知道刘琦此次结盟是想让自己和袁绍拼个两败俱伤,刘琦来个渔翁得利,也无法拒绝,豫州和兖州与袁绍就一河之隔,刘琦只要大军守住司隶,袁绍就只有向南一条路。 而让他最为担忧的是。 荆州本就安稳太平地富民殷,这位刘大都督征战于外不断巩固,时不时还弄出曲辕犁这等新奇玩意相助,发展一日千里。 而主公地盘最小不说,内忧外患还不断,小皇帝天天想要闹点事,新占下来的徐州还要提防刘备和昌霸,和荆州相比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哎……简直无懈可击,难啊……” 郭嘉就着铜壶嘴又灌了一口,放好酒壶掀开车帘道:“仲康,刘玄德现在如何了?” “回祭酒,刘玄德现在伏于马背上,关云长照看着呢。” 许褚向前探了探头,小声回禀道。 “嗯。” 郭嘉收回脑袋,锐利的眸子微微一凛。 一旦袁绍南下,要么是朝廷联合荆州消灭袁绍,要么是袁绍联合荆州灭了朝廷。 从刘琦的态度来看,显然也是顾忌袁绍太过势大,连他也无信心独立对抗袁绍,可形势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刘琦不会临阵变卦呢? 不过有一点他十分明白,无论哪种情况,曹公都是无法置身事外的, 如此之下,后方绝不容有失,攘外必先安内,趁现在刘琦还没有变卦,永除刘玄德这个后患也必须早日提上日程…… …… 下邳城外。 城南军营内,‘刘’字大旗高悬。 营寨大营望楼上,糜竺和糜芳张目以望,刘备前去赴宴,带上了关羽张飞保护,他们二人则被留下来镇守军营。 “兄长,玄德去见刘伯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探得小妹的消息……” 身穿校尉军服的糜芳手按剑柄,轻轻叹了口气。 “二弟,主公此番与郭祭酒前去见刘伯威,为的乃是军国大事,岂会在那等场合谈及儿女私情?还有,主公虽是我等妹婿,可也是我等之主,芳弟怎可直呼主公表字?” 糜竺身影回头告诫着自家二弟道。 “兄长,当初陶州牧与你都以为刘玄德未来可期,必成大器,为此你不顾小妹苦苦哀求,将她许配给刘玄德,小妹来找我时都哭成泪人了,她当初还不满十五啊……” 糜芳低沉的声音压抑着几分火气,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我糜家散尽家财资助其兵士、钱粮稳固徐州,可他呢,对上吕布这一莽夫都能一败再败,呵!好一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够了!二弟!” 糜竺怒斥一声,打断糜芳之言:“主公自黄巾起势以来颠沛流离十余年,从未丧失大志仁义之心,当今虽依附于曹操,可值此天下大乱之计,只需静待一个时机,主公便可乘风而起,扶摇直上,成就大业!” “静待,静待,兄长,已经快五载了……我糜家本为徐州首富,可这些年来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整日随军征战,提心吊胆,可还是无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假若当初你没那么早押宝在他身上;假若小妹嫁的是荆州刘伯威……” 糜芳不在争辩,似是叹息又好似希冀般望向身旁之人,看着糜竺的脸庞。 “二弟,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等如今已无退路,玄德公是明主之姿,总有机会的!” 糜竺眸中一丝黯然一闪即逝,随即握紧了拳头,满眼坚定之色直视前方。 当初徐州牧陶谦病故,死前亲指刘备继承徐州牧之职,而刘备也是名声在外,四海皆有贤德之称。 故主已逝,糜家急需稳固在徐州地位,而刘备此时却被吕布偷袭而败,正是困苦潦倒之时。 他看中了此时的机会,趁刘备妻妾被俘,将年仅十四的小妹许配给了刘备,还力排众议,散尽家财帮助刘备成军,只待其成事,糜家地位更上一层楼。 可谁知天不遂人愿,刘备再败,只得去投奔曹操,好在刘备却并未因此一蹶不振,对他糜家也是委以重任,他才能继续尽心尽力辅佐刘备。 今日被自己二弟这么一说,让他不禁也有些悔意,糜家资财全无,也再无这样一个小妹。 反倒是那吕布,做了三姓家奴,干了不少背信弃义之事,死的却是轰轰烈烈,且妻女家眷也得以保全。 依照荆州如今的势头来看,吕布来徐州算是一步好棋,而他糜家的投注却是一败涂地。 “兄长,未必,我等未必没有退路。” 耳畔忽然想起的一句声音,让糜竺猛然扭过头来,惊诧不已望着一脸神秘的糜芳:“二弟,你此言何意?” “兄长,小妹被吕布掳走,必然是囚禁于下邳城,可吕布死后,刘伯威才是第一个入下邳的人,当初探子来报,刘伯威可是从下邳迁出了不少人。” 糜芳低声而道。 “二弟,你是说,小妹现在还活着,可能被刘琦带到了荆州?” 糜竺怔了片刻,迟疑而问。 糜芳悄悄看了一眼四下,凑到糜竺耳边再道:“兄长,小妹是刘玄德妾室,对吕布而言无疑是重要人质,必会派亲信看守,刘伯威入了城,吕布那些亲信必然是要跟刘琦走的,以小妹还有那位甘夫人的姿色,吕布的亲信极有可能不会献上请赏,只要那刘伯威见过小妹和甘夫人……” 听着二弟絮絮叨叨之言,糜竺脸色渐变。 小妹和甘夫人都不过双十年华,且都是绝色佳人,刘琦也不过刚刚及冠,热血方刚之年,见到这样的美人儿哪有不动心的。 就算当时不收入房中,也不至于害了二人性命,只要小妹被刘琦看上…… “兄长,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多打探打探小妹的消息?” 察觉到兄长神情变化的糜芳眸中一喜。 糜竺犹豫半晌,望向塔楼外缓缓开口:“二弟,能打探就打探一下吧,不过,切勿做多余之事,我等仍是玄德之臣,若玄德成事,此事就当未发生过,若他不能成事,若真有小妹的消息,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唯。” 糜芳颔首抱拳微笑而道:“兄长,我先下去了。” “等等二弟,你看,那是什么?!” 刚刚准备退下塔楼的糜芳止住脚步,顺着糜竺的手指望了过去。 远处,一个小黑点缓缓往大营而来。 正文 第163章 心思 那黑点渐渐近了,是一个骑着马的骑士,奔的异常匆忙,还时不时向后张望。 兄弟二人眼中闪过惊讶闪过,难不成是主公派回来报信的骑士,他们在淮水被袭击了? 旁边另一座箭楼上,哨卒伍长已然扯着嗓子高声询问起来:“糜校尉,我等要不要派人前去看看?” “我亲自去,你们继续放哨。” “喏!” 糜芳和糜竺快步走下塔楼,塔下的亲卫已经牵过两匹马来。 兄弟二人带着几名亲卫奔出大寨迎向前来之人。 “前方军营重地,来人止步,下马通名!” 一名亲卫拍马上前,叫住来人。 “吁~敢问诸位可是刘玄德刘皇叔部下?” 马上骑士赶忙止住马匹,抱拳问起前方之人来。 亲卫回头望向糜氏兄弟,糜芳打量了几番眼前之人,上前几步道:“在下糜芳,刘皇叔麾下赞军校尉。” “可算找到了,是刘皇叔部下就好。” 马背上的骑士长舒一口气,急道:“在下董应,车骑将军亲军侍卫,奉车骑将军之命从京城而来,有要事要见刘皇叔,还请糜校尉带在下前去。” “主公当下不在军营,军营上下皆由我和兄长做主,你有何事告知我等便可,我等自会禀报刘皇叔。” 糜芳盯着来人看了一眼开口道。 “刘皇叔不在军营?!” 马下的董应愣了下,脸色由晴转暗,再度抬头问向二人道:“敢问糜校尉,刘皇叔何时回来?并非小人不信任糜校尉,实乃事关重大,我家主人吩咐于我,必须亲自……面见刘皇叔才能禀报。” 听闻董应疑似话里有话,糜芳不由回头看向自己兄长,奉车骑将军董承之命而来,事关重大需要亲自禀报主公。 显然,这个董家亲信是带着某种使命来的,这就意味着京城可能出了什么麻烦,而现在的他们,麻烦已经够多了。 “既然如此,董侍卫先随我等入营歇息,我家主公回来之后,再着人告知于董侍卫,你看如何?” 糜竺冲自家兄弟使了个眼色,拍马上前了几步说道。 “如此甚好,如此便有劳糜先生了。” 董应当即答应下来,面露喜色。 “请。” 糜芳扯了扯马缰让开道路,身后亲卫也随即让出一条道,董应策马往军营而去。 安置好董应送上吃食之后,兄弟二人再次来到了军寨前。 “兄长,我总觉着车骑将军此次派人前来并非什么好事。” 糜芳低声而道。 “不管是不是好事,都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主公回来见过之后,自会有定夺,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糜竺拍了一把哨塔的撑柱,微笑道。 他自及冠便要打理整个糜家大小事务,是吃过苦的,他和陶老州牧都认可的刘玄德如今仍未能成事,他虽有些遗憾还不至于失去希望。 而这位小了好几岁的弟弟则不同,有他在前面撑着,弟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几年东征西讨,脑袋挂在腰带上日子反倒一年不如一年,心里自然有些怨气,他是心知肚明,只能尽力帮这位弟弟抚平心气。 可今日二弟的一番言论,让他心底不禁泛起了涟漪,小妹活着若成为退路,他现在更应当尽心尽力辅佐刘玄德,将来若有机会,自家这位二弟万一要是出去寻找小妹,自己也不至于受牵连掉了人头。 如此这般,糜家方能从孤注一掷变成两头下注,无论哪个刘氏成事,糜家都不至于断了香火。 “是是,一切自有主公定夺……” 糜芳叹着气,应付差事般附和着目望前方,面色古怪转头:“兄长,定夺的人回来了,我等速去迎接吧。” 糜竺眺目而望,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面旌旗,红底黑字的‘刘’字大旗在风中飘扬,一百余骑踏起一片烟尘。 “主公回营,速速打开大门!” 两骑飞驰而来。 营寨大门缓缓打开,糜芳和糜竺赶忙迎上前去。 “拜见主公。” “子仲,子方快快免礼,寨内一切可都好?” 刘备跳下马背,扶起二人轻声问道。 “禀主公,一切都好,只是一个时辰前,营中来了一人,自称奉车骑将军董承之命,有要事求见主公,我已命人将他安置下了。” 糜竺起身禀道。 “董承?京师来的……” 刘备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那人在何处,带我前去一观。” “主公请。” 糜竺领路在前,刘备和简雍脸上带着几分凝重跟了上去。 糜芳看了看刚刚才跳下马背的关羽和张飞,笑着走至二人身前:“关将军,此次与那荆州刘伯威的交涉可还顺利?” “尚可。” 关羽看着刘备的背影沉声道了一句,回头看向张飞:“三弟,我随兄长去见见那来人,你让将士们各自回营,再巡视一遍营房。” 说罢便径直而去,未看这位凑过来糜校尉一眼。 空有家财万贯,武艺武艺希拉平常,论谋略也不过中人之姿,文不成武不就,就算是助了兄长大业又如何? 他照样看不起,此时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二兄且去,交给某便是。” 张飞答应一声,见关羽走远,挥挥手让亲卫回营,叫过一名兵士,将三匹战马马缰交到他手上道:“你,去把战马刷干净喽,要是被某发现哪儿没刷干净,五十军棍一棍都不会少!” “喏……” 军士战战兢兢应下,牵马而去。 几乎被无视的糜芳尬笑着目送关羽离去,心中愤懑无以言表,忽然肩膀重重一沉,耳畔传来张飞熟悉的大嗓门。 “哈哈哈,糜校尉勿要介怀,二兄就是那般性格,并非针对你。” 张飞攀着糜芳的肩膀笑着解释一句,随后正了正色道:“此次与那刘伯威会面,几乎没兄长什么事儿,议的乃是荆州与曹司空约定共抗河北袁绍,又要打仗喽……” “原来如此。” 糜芳点点头,叹息道:“张将军多虑了,糜某怎会生关将军的气呢,对了张将军,你们此次与那刘伯威会面,可曾问过那刘伯威主公夫人和我那小妹的消息?” 听到糜芳问起此事,张飞脸上浮现一丝愧色,抓了抓脑袋道:“抱歉,糜老弟,其实俺老张当时倒是想问问刘伯威那两位嫂嫂的消息,可是兄长不让我说话,我让二兄问问,二兄回一句军国大事面前,怎可儿女情长,结果就耽搁下了,下次,下次再见那刘伯威俺一定问问!” “张将军有心了,关将军所言不假,军国大事为重,儿女情长事小,糜某也只是担心我那小妹安危而已,希望夫人和小妹吉人天相能够平安吧。” 糜芳叹了口气,双眼望天缓声说道。 “嗯嗯,糜老弟想明白了就好,俺老张也去凑凑热闹,巡营之事就交由糜老弟了,回头俺老张请你喝酒。” 眼见糜芳也认可了二兄的说法并未生气,张飞大笑着重重拍了拍糜芳的肩膀,挤眉弄眼说着,人已往营地深处走去。 “张将军放心去,你一路车马劳顿,巡营这种事交给糜某便是。” 糜芳微笑拱手,再度目送张飞离去,眼底的冷笑确又多了几分。 刘玄德啊刘玄德,糜某果然没猜错,只不过是顺口一问而已,问一句与你同床共枕之人的消息就这么难? 除了你那两位结义兄弟,其余人对你都可有可无吧,如此冷酷无情,凭什么让我等誓死效忠?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壮士 , 军营左帐。 刚刚吃完饭食的董应侧耳听了听帐外,脱下外衫小心捏了捏内衣的前摆,这才放下来心来和衣躺在榻上准备歇息片刻,帐外忽然想起凌乱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 董应赶忙起身穿好外衫,便见方才见过的糜姓文士领着一位身材高大,双臂过膝的将军率先走了进来。 “主公,就是这位董壮士了。” 糜竺指着帐内的董应对那位将军介绍道。 董应听闻此言,哪还不知道来人是谁,立刻上前躬身行礼:“车骑将军府董应见过刘皇叔。” “董壮士免礼,快快请坐。” 刘备双手扶起行礼的董应,微笑着来到桌案前请董应坐下,接着道:“不知车骑将军派董壮士前来所谓何事?” 董应扫了一眼帐内众人,再看向刘备:“还请皇叔屏退左右。” “壮士放心,在场诸位都是可靠之人,壮士有合适但说无妨。” 刘备笑呵呵指了指糜竺简雍等人随意说道。 “好吧。” 见刘备不准备屏退进帐之人,董应也不再坚持,脱下衣衫,在众目睽睽之下、糜竺和简雍震惊的目光中,撕开内衫从中取出一封折叠完好的帛书来,恭敬交到刘备手上:“皇叔,此乃陛下血诏。” “什么?!!” 刘备骙然而起,双目瞪圆诧异望着眼前之物,伸出的手颤抖了一下,接下了那叠帛书,接着问道:“董壮士可知陛下当前处境如何?” “回刘皇叔,我家主人说了,皇叔只要读了书信,自然就会明白陛下当今处境。” 完成差事后深感轻松了不少董应正色而道。 “既然如此,备就不打扰壮士歇息了。” 刘备随意拱了拱手,转身出帐而去。 来到帐外,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上那封白里透红的帛书,面色越来越是凝重。 “主公,陛下信上可是说了什么?” 简雍和糜竺看着脸色难看的刘备,相视一眼开口问道。 “陛下信中言,他已经被曹孟德囚禁于宫中,旨意不得出宫门,希望我能起兵勤王,董承会联合长水校尉种辑、诏信将军吴子兰配合我等里应外合,剩下的你们自己看吧。” 刘备也不避嫌,说着就把这封血诏递给了这两位心腹谋臣,自己慢慢踱着步子思虑着。 二人接过诏书,看着这言辞恳切,几乎称得上字字泣血的鲜红小隶,眉头渐渐拧成一个‘川’字。 “主公,这份诏书真假难辨,会不会是曹孟德故意用来试探主公的?那荀文若和郭奉孝可一直不安好心啊……” 简雍带着几许忧色上前问到。 刘备轻轻摇头道:“当初在许都之时,我见过陛下的笔墨,这份帛书上的笔迹确实是陛下手书。” “这可就难办了……” 简雍轻声而叹,刘备也是愁眉苦脸。 现在郭嘉对他们虎视眈眈,连他们都自身难保,哪还有兵力进京勤王啊,可这毕竟又是圣旨,且使者又已进了军营,总不能现在再假装自己不知道吧。 在场三人各自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压抑,不禁让联袂而来的关羽和张飞有些面面相觑。 “兄长,军师,何事如此为难?” 关羽望着三人,埋怨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张飞出言问道。 要不是这惫癞货一路上缠着他,聊着刘琦所酿那好酒的事儿,他也不至于来的如此之慢,乃至于错过了 “二弟,三弟,其实也没啥大事……” 看见两位结义兄弟到来,刘备脸色缓了缓。 正欲说话,却听糜竺忽然大声道:“主公,这几日你不在营内,竺有些事要禀奏,想请主公借一步说话。” 刘备疑惑扭头,望着低头行礼的糜竺,顿时明白了糜竺话中之意,望向其余三人笑道:“宪和,二弟三弟,这几日你们也辛苦,先回去歇息吧,我听子仲奏报就是。” “唯。” 简雍躬身告退。 “那我与三弟便先回去了,兄长。” 关羽眼睛微眯瞥了糜竺一眼,随即和张飞一同离去。 三人走远,刘备这才看向糜竺:“子仲,你……” “主公,隔墙有耳,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糜竺悄悄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帐篷,急声抢道。 “嗯,走,去大帐。” 刘备点点头,回到中军大帐便迫不及待问道:“子仲,何事要避着云长和翼德单独向我禀报?” “主公,那人留不得。” 糜竺低声而禀。 刘备闻声默然许久,叹道:“他也是无辜之人……” “主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死主公方有回旋余地,此人不死若回到许都,主公可就再无退路了。” 糜竺抬头望着刘备。 “我知道。” 刘备眼中闪过一抹决然,起身拉住糜竺的手:“云长刚直,翼德莽撞,子仲,此事就交给你了,做的干净些。” “主公放心,竺知道该怎么做。” 糜竺出帐而去,目光坚定。 诏书是真,主公又接下了这封圣旨,若主公还是当初的徐州牧,定奉你为上宾。 可惜主公当今实力不济,还依附于曹孟德门下,这诏书多半可能就是催命符,为了主公大业,只能对不住你了…… 翌日清晨。 天还蒙蒙亮,营门站岗的刘军士卒搂着手中长矛、双手插袖立在寒风中打着哈欠,距离换岗还有小半个时辰,可他们已经无力阻止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相爱了。 好在当下没有战事,上头巡查的也没那么多,他们可以悄悄躲一回懒。 “吱呀吱呀~” 一阵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从营内传来。 营门站岗处的一名军卒精神一震,横起长矛尾部戳了戳对面的几乎睡着同僚的脚尖儿。 另一名被惊醒的刘军士卒二话不问,立刻将腰板绷的紧直,昂首挺胸,手中长矛紧握。 动作异常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嘿嘿,两小子又在躲懒吧,眯会儿就眯会儿,俺方才走过你们伙长的帐篷,也还没起呢。” 略带苍老的偷揶嬉笑声,让门口两位军卒绷紧的神经顿时舒缓下来,不约而同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一辆驽马马车缓缓而至,上面似乎还盖着一床莆席。 “原来是你啊老王头儿,我还以为上官来了呢。” 一名士卒长舒一口气。 另一名军卒则望着马车上的人探了探脖子:“老王头儿,这么早是去哪儿啊?” “埋人。” 被唤做老王头儿的人没了嬉笑,语气中多了一分叹息和凝重。 “有人死了,哪个伙的?” 两名士卒互望了一眼,瞬时瞪大了眼睛,眸中多了一丝痛心。 “不知道,据说昨夜糜军师带人抓了个细作,连夜审问给打死了,这不,一大早让我去埋呢。” 老王头咂巴咂巴嘴,看了一眼身后只有一双脚漏在外面的莆席,那脚已经冻成铁青色。 “哦,是敌军细作啊。” 听到是敌军细作,两名士卒眼中的那丝痛心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回枪插袖提醒道:“老王头儿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着点。” “知道嘞,驾!” 老王头空甩了一下鞭子,马车有的更快了些,很快便消失视野中。 有了这一打岔,两名军卒也不困了,握着长枪小声交谈起来,再未提这死人半句,不时发出阵阵轻笑……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结盟 许都。 司空府。 曹操面带笑意安坐于主位之上,一众文武分列两侧,面色肃然。 自主公迎天子入许之后,他们平定兖、豫二州无往不利,唯独遇到荆州军之后,仿佛就跟遇到克星一样。 先是攻伐南阳张绣失利,荆州军落井下石;再征徐州战吕布,平袁术,眼看大胜指日可待,又是荆州军横插一脚,让他们丧失了所有精锐骑兵,一路狼狈退回了豫州。 仗都是他们打的,好处全被荆州得了。 接下来这大半年,荆州军更是四处出击,还频频大胜,那位荆州兵马大都督刘琦刘伯威的名字,也深深印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不久前听到从冀州逃回来的徐晃言道刘琦或可能联合袁绍各谋主公,不少人心中皆是一颤。 而他们这位主公在仔细问了徐晃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却哈哈大笑起来:“诸位勿虑,那刘伯威哪里是联合袁本初合谋我曹操的,分明就是去下战书的,等着吧,很快刘伯威就会遣使者来许都了。” 果不其然。 数日后便传来了荆州遣使而来的消息,而今日正是接见荆州使者的日子。 “禀主公,荆州使者刘晔刘子扬到了。” 一名司空府管事快步而至禀道。 “有请。” 曹操轻轻挥了挥袖袍。 “唯。” 管事退出堂外。 堂上众人纷纷望向门口,片刻之后便见一位儒生面带笑意大步而入。 “荆州州牧府议曹从事刘晔参见曹司空。” 刘晔在堂内站定,行礼拜道。 “不必多礼,没想到竟是你刘子扬亲自来这许都。” 曹操从座位之上起身,对着堂下刘晔笑道:“子扬贤名,操可是仰慕已久,不知子扬此次来京所谓何事啊。” “哦?司空竟然不知?” 刘晔故作惊讶,目光扫向堂内,看着右侧面色严肃的徐晃道:“公明将军,我们又见面了,大都督托付你前往冀州之事,难道将军并未告知司空?” “某自然禀报过司空了。” 徐晃脸色微变,沉声而道。 被荆州军所俘之事,当着这么同僚的面被抖搂出来,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忿的。 “原来已经禀报过司空了。” 刘晔点点头,再看向曹操拱手道:“晔本以为司空已经知晓晔前来许都所谓何事,既然司空不知,那晔就明言了,袁本初倒行逆施,擅自征讨前将军公孙伯珪,接纳叛贼袁公路,胁朝廷安危,荆州愿与司空共讨之。” 听着刘晔侃侃而谈,堂内众曹氏众将惊讶者有之,惊喜者亦有之。 唯有荀攸和程昱对视苦笑,主公想让刘晔先提结盟之事,自己好占据主动,没想到反被刘晔讽刺了一把。 “共讨袁本初……来人,给子扬看坐。” 曹操面色未改,浑然不觉自己被嘲讽之事吩咐起下人,才看向两侧心腹道:“刘景升约我等共讨袁本初之事,诸位怎么看?” “司空。” 荀攸冲主坐之上抱了抱拳,看向刘晔道:“在下荀攸,敢问子扬,不知这讨伐袁本初,荆州打算出兵几何?又如何共讨?” “原来是荀尚书令。” 刘晔回礼,傲然道:“南阳太守张绣进驻司隶一事想必荀君和司空已然知晓,合司隶之兵有军六万,在晔来许之前,又命高伯平为司隶都督,领兵四万前往司隶,定将袁本初拖在河内不得寸进。 另外,我家大都督还说了,司空无需担心徐州之事,袁绍未灭,只要司空之军还在徐州一日,荆州定不会进攻徐州,司空可整军备战,择机而动,与司隶互为攻守。” 话音落下。 堂内已是寂静一片。 刘琦竟然在司隶布置了近十万兵马,这是铁了心要把袁绍拦在荆州之外了。 “刘伯威还真是大手笔啊,十万大军守司隶,他还有兵马攻伐徐州吗?” 曹操目光凝了凝,笑望向刘晔。 “曹司空若是不信,不妨命徐州之军试探一番便知。” 刘晔不急不徐,端起桌上的茶汤闻了闻,抿了一小口又轻轻放下回视曹操。 跟随刘琦之后喝惯了清茶,这茶汤竟变的难以入口了。 “哈哈,这就不用了,从子扬嘴中说出之话,我曹操还是相信的。” 曹操笑着摆了摆手,认真看向刘晔:“子扬,今天子在许,你可愿留于京师协助天子重整朝纲,可况你为汉室宗亲,天子定不吝于九卿之位。” “司空,晔才疏学浅,九卿之位是万万不敢觊觎的,何况当今外有袁绍之流包藏逆贼,内有刘勋这等反复小人位列三公,司空当明鉴天子,外讨逆贼,内诛小人,如此方不复司空忠君体国之名啊。” 刘晔拱手回道。 “子扬此言甚妙,奈何是曹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曹操叹了一口气,又打起精神再度道:“若子扬能说服刘景升父子入朝为官,协助曹某共参朝政,外讨逆贼,内诛小人又有何难?” “司空此言说笑了,晔不过承蒙刘大都督抬爱,方能为州牧府从事,如今话已带到,若司空并无要事,晔就先行告退了,大都督以佳酿淮水招待郭祭酒,晔回去的早或许赶上一杯美酒。” 刘晔抱了抱拳,起身再望曹操:“不瞒司空,刘大都督招待郭祭酒的佳酿,乃是大都督亲手所造,大都督曾言,此酒大汉仅此一家,绝无二味,晔虽不是贪杯之人,但此等新奇之酒,晔还是有兴趣的,郭奉孝那厮的秉性,司空想必也清楚,晔若回去的晚了,恐怕连味都闻不着。” “呵呵,既然子扬想赶上此番宴饮,那操也就成人之美不留子扬了,子扬一路顺风,代我给刘伯威问个好,若他再来司隶,别忘了派人通传一声。” 曹操呵呵而笑。 “多谢司空,刘晔定会将司空之话转告我家大都督,晔告辞。” 刘晔起身告辞,出门而去。 他无需在许都逗留太久,能打探到的锦衣卫早已打探到了,连锦衣卫都探不到的,他即便在许都呆一年也看不到。 他之所以前来,无非是向这位曹司空表明一下荆州的诚意而已,曹司空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或者说:没得选! 曹操目送刘晔出门良久,才挥退了手下众将,唯留荀攸和程昱二人,面色凝重道:“公达,仲德,你们说若是袁本初大举南下,我们真挡得住吗?” 荀攸和程昱没有立即说话,彼此对视了一眼。 在他们的计划里,原本就不应该是这样展开的,征徐州、平袁术之后,朝廷得两州地民,就应该可以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应对坐大的袁绍了。 可惜突然出现的刘琦让这个念想化为泡影,朝廷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 再让司隶,祸水东引,让荆州和冀州为敌的计划,目前来看那刘琦显然早已想到,这是强行把主公绑到了对抗袁绍的战车上。 偏偏他们还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主公和袁绍最主要的矛盾,便是宫里那位的归属问题。 送去邺城是不可能的,把天子送去冀州,主公最后一点优势也没了,哪怕是送了,袁绍也有极大的可能会攻伐豫州。 就算袁绍没有出尔反尔,无非是联合冀州打荆州问题,兖州和豫州还是首当其冲。 两权相害取其轻,至少与荆州联合不用把天子送出去不是。 “主公,刘伯威这么多兵马前往司隶,人吃马嚼就要耗费钱粮无数,不可能就单单为了戒备而已,袁本初和刘伯威司隶必有一战,这仗荆州以逸待劳,袁本初多半会败。 袁本初败退之后,必定也会休养一阵,研究这火药来历,我们必须趁此机会多做准备,若南方无忧,胜机还是有的。” 荀攸缓缓开口,现在也只能祈祷袁本初败的慢一些,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准备。 “主公,细作来报,袁本初的确是在集结兵马,似有出兵动向,从刘伯威此番动作来看,公达猜测应该不假,司隶必有战事,就是不知此番战事能持续多久,不过,不管司隶战事如何,我等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程昱也上前禀道。 “嗯,是该早做准备,公达,仲德,既然徐州暂无战事,你们以为让奉孝回来如何?他这一年数次东奔西跑,我是真担心他身子吃不消啊。” 曹操望着二人担忧道。 他早就劝过郭嘉戒酒,奈何那位总是当面答应好好的,一没人看着就忘了,依然我行我素,屡戒不止。 许攸迟疑片刻道:“主公,让奉孝回来倒是容易,可徐州初平,刘玄德和昌霸皆非易于之辈,若无人坐镇,恐生事端。” “主公,那刘玄德绝非甘居人下之辈,迟早成祸端,以昱之见,不如主公一封书信,让奉孝和刘玄德与昌霸一同回许受封……” 程昱声音都大了几分,这不是他第一次建议除掉刘备了,可惜这位主公总是迟迟下不了手,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困住二人。 “仲德,此时让刘玄德入京,恐怕行不通了。” 荀攸小声提醒一句。 程昱顿时止住了口,眸中有些无奈。 不错,如今那刘玄德是将在外,又有兵权在手,一封书信让他回来,何其难也。 “公达,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是好?” 曹操认真看向荀攸。 “主公,以攸之见,不如就赐予奉孝便宜行事之权,以奉孝机谋,定能将此事处理妥当,另外,再命曹仁将军派兵增援徐州,以防不测。” 荀攸回答。 “好,就这么办,我这便修书一封派人通传奉孝。” 曹操猛拍大腿站起,目光坚定无比。 他喜欢关云长的义薄云天,他想让关云长为自己所用,但他没时间了,没时间让刘备心甘情愿臣服自己了,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后方不能出一点乱子。 他能完全放心的人不多,郭奉孝绝对算一个。 郭嘉办事,他放心!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江南噩耗 秋高气爽。 寿春城内,刘琦一身蓝色常服,驾车而行,吕绮玲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四下张望异常兴奋。 今日难得和黄月英、吕绮玲和袁倩三人一同逛街,本来他走着外出的,奈何三位娇妻美妾太过惹眼,黄月英和袁倩又不会武艺,最终还是选择驾车出行。 马车旁,身穿黑色劲装的刘氏亲卫不露声色,带着和善的笑意,将车旁的行人移出两尺开外。 寿春已经在荆州治下一年有余,而且已经算得上固若金汤,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丝毫不敢大意。 偶有从背后被推开的行人回头欲骂,可看着膀大腰圆的护卫和华丽的马车,也只敢在心底绯腹两句,乖乖让到一旁,听着从马车内传来的阵阵娇笑。 “姊姊,咱们今日去见两位桥家妹妹,会不会把她们吓一大跳。” 袁倩莞尔笑着,忽又轻轻拍了一下脑袋:“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呢,姊姊可否知晓?” “我也不知道,但妹妹放心,夫君肯定知晓,毕竟在咱们还未来寿春之时,夫君就已经置好别院,金屋储娇了呢。” 黄月英白了一眼车帘之外,故意大声道。 “咳咳~” 两声被口水呛着的咳嗽声传进车内,袁倩顿时捂着小嘴儿笑了起来。 “夫君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呛着了,车内有水囊呢你要不要?” 黄月英回头抓起水囊敲了敲车壁。 “不……不用了。” 刘琦吞下口水,心底暗骂了魏延一句,不禁又想念起这位亲卫队长来,他和徐庶在司隶抵抗袁绍的最前沿,还有肩负招降张燕的重任,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车外只传来一句话便寂静下来,也不见夫君探头进来,黄月英心里咯噔一下,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持宠而娇了。 虽然她已从心底接受了桥氏姐妹二人,但每每想起仅一年时间,自己就多了四位妹妹,总让她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出言挤兑自己这位夫君。 现在,夫君多半是生气了。 “夫君……” 黄月英又小声叫了一句,车外仍然不见回应,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了水囊。 就在这时,一双温润的小手伸了过来,轻柔而灵动的声音随之响起。 “姊姊放心,夫君多半是在筹谋大事,不会生姊姊气的。” 袁倩握住黄月英的手小声而道,说着,小心翼翼拉开半扇车门,透过门缝看到了埋头沉思的刘琦,冲着黄月英招了招手。 黄月英小心翼翼探头,看着自家夫君不像生自己气的样子,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吁~夫君,夫君,那不是你的亲卫嘛,他们在那里作甚,还跟着一位紫衣小娘。” 吕绮玲驻停马匹,带着些许疑问的大嗓门响起,车内的黄月英和袁倩对视一眼,顿时支棱起耳朵,拉开了车门。 车外,陷入沉思的刘琦也被这声话语给叫回神来,顺着吕绮玲的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一个紫衣少女领着四名身穿盔甲的侍卫,正专心致志地在大街上挑选着什么东西。 甄宓! 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刘琦顿感一阵牙疼,自己把她留在客栈,原本想着给黄月英解释清楚后在让她们相见,结果徐州出了那档子事儿后,他忙起来就把这位甄氏大小姐给忘了。 好巧不巧,出来逛个街又给遇上了,这下恐怕更要误会了…… 刘琦故作平静扭头,黄月英抿着嘴眺望着远方一言不发,旁边的袁倩已然美目盼兮笑望而来。 “夫君,那位姊姊真漂亮呢,夫君未带回家里,想必不是自家姊妹了,莫不是夫君要给哪位军师赐婚?” 袁倩娇声问道,不等刘琦回答,便回头看向黄月英:“黄姊姊,我听闻徐军师尚未婚配,还被夫君留在了司隶,这位紫衣姊姊莫不是夫君给徐军师准备的惊喜?” “妹妹有所不知,徐军师早已娶妻,不过当初战事繁忙,婚事从简而已,我倒是听说身处扬州的庞军师尚未婚配,我观此女举止,想必也是名门之后,以做庞氏之妻,倒也合适。” 黄月英望着远处的女子,不时瞟了几眼刘琦回道。 “原来如此,夫君有心了,想必庞军师在江南必能大捷,以谢夫君之恩。” 袁倩一双秀眸注视着刘琦,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 “呵呵……我代士元谢过倩儿吉言了……” 刘琦尴尬打着哈哈,不由看向身边的骑马女子,心中只有感慨,还是琦玲好,家中聪明的女子太多了也并好事啊…… “夫君,既然是庞先生未过门之妻,我等将来也必然熟络,不如请来于一同游玩可好?到时我的追风可借于夫君暂骑!” 吕绮玲拍马而去,余音绕耳,空留刘琦一声长叹…… “夫君,我们也过去吧,既然见到了,总要打个招呼才是。” 黄月英望着刘琦娇声而问。 “好。” 刘琦无奈应下。 马车缓缓向前。 “月英……” “嗯?夫君还有何事?” 看着欲言又止的夫君,黄月英出言问道。 “夫君想说,这位甄小娘,乃是夫君给你聘的军师。” 刘琦犹豫片刻,最终打定主意,借这个机会为接下来的见面打个底。 “军师?!” “不错,这位甄小娘,乃是河北大贾甄氏之后,父亲与长兄早亡,自幼助母兄打理商事,夫君以为,月英既然想把这座宫殿卖给商贾,甄小娘或可为月英参谋一二。” “原来这位妹妹还有如此身世么……” 听闻眼前这位女子自幼没了父兄,黄月英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了许多,连带一旁的袁倩眸中敌意也消散了不少。 “正是如此。” 察觉到二女神色变化,没想到还有意外效果的刘琦不由心中一喜,只是喜色未消,耳畔再度传来黄月英的疑问。 “夫君,妾身没记错的话,河北甄氏应是在冀州中山国境内,夫君不远千里深入冀州只为给妾身聘一个女先生回来,妾身是好生感动,只是,诸位先生和魏伍长都未拦着么?” “这……” “夫君无需妾身解释,待会见了甄家妹妹,妾身自会问个究竟。” …… “甄小娘,北城已经逛完了,差不多该回去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们来买就成……” 刘正手握刀柄,警惕的目光从两侧收回,看着身前的紫衣小娘小声道。 这几日,这位小娘天天出门,借着买东西的名义将这寿春皇宫绕了一圈。 她不说,他自然也不好戳破,只得跟着,只不过北城是集市所在,人格外的多,纵使他们四个彪形大汉,在汹涌的人潮中也不敢说能完全护得这位小娘周全。 他可是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小娘也会是大都督未来的妾氏之一,那是务必要保护好的,别人碰一根指头,那就是他的失职。 “寿春在你们大都督治下都一年了,有你们几位武艺高强的壮士在,加上这身装扮,哪个不长眼敢找我麻烦,刘伍长,女儿家和你们男人终归是有所不同的,好不容易才出来一个时辰,有些东西总得亲手买来才踏实……” 甄宓依旧专心致志挑着眼前的物件,话音一顿,回过头来不禁莞尔看向刘正:“刘伍长可否娶妻?” 回眸一笑,百媚横生! 刘正一时不禁有些发呆,愣神片刻才慌忙低头行礼:“未……未曾,刘正失礼了。” “刘伍长请起,这算哪门子失礼,刘伍长还不曾娶妻,有些女子要用的东西不知晓也正常,待将来见了大都督,我定替刘伍长说上几句,让他为你张罗一门亲事。” 甄宓巧笑嫣然,回头继续挑选着东西。 “那,还请小娘快些……” “放心放心!” 刘正立于甄宓身后,目光微微出神。 身为刘氏亲卫,毫无疑问身家性命皆归刘家所有,娶亲之事刘家自然也会安排,不过他只是小小一伍长,让上面注意到不知还要多久。 不过现在,他心中却有了一丝丝期待,有了这位甄家小娘之话,他或许更早娶亲不再是奢望。 他不是没尝过女人,刘家亲卫军律虽严,但休沐日去勾栏妓院找个女人并不在军律之内,可单纯发泄欲望和正经的娶妻生子又如何能比?谁不想有个正儿八经的家呢…… “吁~你们这里谁是头儿?” 驻马声和干脆利落的女声同时响起。 “见过吕校尉!” 警戒四周的三名亲卫当即行礼。 “见过吕校尉,我是!” 刘正也急忙转过身来,眼前之人是吕奉先之女,大都督的妾氏,也是唯一一个被大都督亲口授以军职的女子。 “嗯。” 吕绮玲随意点点头,目光看向回头而望的女子。 四目相对。 甄宓放下手中物什行礼:“妾身甄宓,见过吕校尉,不知吕校尉有何指教?” “原来你叫甄宓,哦不,甄家妹妹。” 看到眼前之人如此知礼,还叫了她最为满意的军职,吕绮玲也乐开了花,翻下马背笑望甄宓:“甄家妹妹不必多礼,我与夫君和两位姊妹出游,恰好遇到妹妹,听黄姊姊说,妹妹将来会许配给庞军师,那今后便是自家人了,特邀妹妹与我等一道游玩。” 庞军师是哪位?! 自己何时要嫁给庞军师了? 吕绮玲口中那位黄姊姊想必就是刘大都督的大妇黄月英了吧,她做主将我许配给那位庞军师的么…… 我果然还是一个俘虏罢了…… 甄宓呆滞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目光飘向吕绮玲身后越来越近的车架,嘴角含笑再度拜谢:“那便多谢吕姊姊了。” “大都督!” 四名亲卫齐齐行礼。 刘琦驾着马车已近到眼前。 “你们这几日也辛苦,今明两日你们便休沐吧。” “谢大都督!” 几名朝夕相处的亲卫行礼离去,甄宓只觉得此刻格外孤单。 不过自幼经历过不少变故的她早已学会处变不惊,看着从马车上下来之人,盈盈下拜:“甄宓拜见刘大都督,拜见黄夫人。” “无需多礼,小娘请起。” 刘琦挥了挥手,招呼甄宓起身。 “谢大都督。” “夫君,今日是我邀甄家妹妹一同出游,有些女儿家话要说,劳烦夫君骑上吕姊姊的追风马,我们边走边说。” 黄月英接过话来,怂恿着自家夫君上马。 “好,我骑马,你们坐车。” 刘琦自觉往追风马走去。 “甄家妹妹,还请上车来。” “唯。” 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再度融入人潮。 刘琦安坐于马上,该说的他都说了,不该说的他这位夫人应该也都想到了,接下来就看她们谈的如何了…… “驾!驾!荆州军务!行人速避!” 大街之上,突如其来的呼喝声引起嘈杂一片。 刘琦不由同时驻马,回头而望,马车之内,也探出两三颗脑袋。 只见一名骑士急急冲到车架之前,翻身下马就要拜倒,却被刘琦一把拦住。 “人多嘴杂,上车再说!” “喏!” 刘琦随即带着军士上了马车,虽说车内都是女眷,此时也顾不得了。 随行的亲卫们立刻四散开来,围住马车清出一片空地。 “大都督,在下吴江,律属锦衣卫扬州百户所,扬州出事了……” 军士上车亮出一枚腰牌,低头急道,忽察觉到还有其他人,顿时换了语气:“纪大都督攻会稽郡受挫,庞军师重伤,贾指挥使让在下速来请大都督回府议事。 “知道了。” 刘琦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抬头望向几女,不等他开口,黄月英已出言:“军务紧急,夫君速去,我们这就回府。” “嗯,有劳月英了。” 刘琦当即下车,骑上追风与骑士飞奔而回。 车内。 四女一时默然无语,袁倩一双小脸更是变得煞白。 “这位妹妹可是身体不舒服,怎得脸色如此难看?” 坐于对面的甄宓看见面无血色袁倩出了声。 其余二女回过神来。 黄月英一把握住了袁倩的手,袁倩原本就紧绷着的小脸儿一下就憋不住了,泪珠从眼中滚下,抱着黄月英啜泣而道:“呜呜呜……姊姊……为什么会这样……我刚助庞军师旗开得胜,庞军师就出事了……怎么办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妹妹放心,夫君从不信这个,不会怪罪妹妹的。” 黄月英温柔拍着袁倩的脊背,轻声安慰着。 “黄姊姊,扬州出了事,夫君此刻定然忙的不行,我要去帮夫君。” 吕绮玲站起声就要下车,却被眼前一道张开双臂的身影挡住。 “吕家姊姊,刘大都督总领荆州军务,有事前去处理再正常不过,若是连你都慌了,寿春就都知道荆州出大事了。” 甄宓沉着如水,冷静看着吕绮玲说到。 “你又不是刘家之人,给我让开!” 吕绮玲正欲强闯,却听耳畔传来一句冷严之声。 “琦玲,坐下,甄家妹妹说的不错,军国大事,你去了也不能帮忙,我等做好各自之事,不为夫君添乱,便是帮助夫君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坐下!” 黄月英抱着袁倩,一双秀眸紧紧盯着扭头欲辩的吕绮玲,大妇威严尽显。 “哦……” 吕琦玲不情不愿的转身坐下。 待袁倩不再哭泣,黄月英这才坐直了身子,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着紫衣的少女,轻启朱唇:“妹妹与大将军府可有关系?” 夫君不可能去过冀州,即便是他想去,徐军师和魏延也不可能让他去的,也就是说这位甄妹妹定然是夫君在司隶见到的。 甄氏乃是冀州豪族,与大将军袁绍必然有所联系,这位甄家妹妹既然能出现在司隶,那就不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人。 此等倾城之貌,大将军府不可能注意不到,纳入大将军府以此加强与冀州豪门的联系,几乎是每个当权者都会做的事。 “大都督未曾与夫人提起过甄宓么?” 甄宓诧异望着黄月英,这下轮到她有些疑惑了。 “妹妹有所不知,夫君从荆州回来不久,便前往徐州处理要事,昨日才回来,确实没有在妾身等面前提起过妹妹。” 黄月英开口解释,其余二女也是微微颔首望着甄宓,显然这里面有些故事。 “甄宓明白了,夫人慧眼如炬,甄宓与大将军府确实有些关系。” 甄宓稍稍降低了声音:“不瞒夫人,甄宓乃是袁大将军二郎未婚之妻,此次与二兄前往邺城本欲与袁二郎完婚,谁知在半路遇上黑山军截道,恰好被大都督救下……” 甄宓声音越来越小,吕绮玲和袁倩的眼睛却是越瞪越大。 夫君竟然抢了大将军的儿媳?! “原来如此,想不到妹妹竟有如此来历,此次夫君加派援军入司隶与冀州开战,想必妹妹占了半数缘由。” 黄月英倒是非常淡定,带着些许笑意拿甄宓开了个玩笑。 “大都督英明无双,一言一行必有深意,又怎会因为甄宓一个女子轻起战端,夫人说笑了。” 甄宓行礼而道。 “妹妹倾国之姿,又冰雪聪明,纵使妾身也自愧不如,这点妹妹无需过谦。” 黄月英嘴角微扬,不等甄宓回话便再度开口:“夫君方才直言,请妹妹来寿春乃是教妾身经商之道,想必夫君也对妹妹提起过妾身想做之事,不知妹妹有何教我?” “回禀夫人,寿春城内皇宫凡有僭越之处一律拆除,眼下饥民遍地,夫人只需给他们充饥之食便可得民工无数,保证改造完成的同时,百姓口口相传和随意出入也能打消不少商贾的戒心。 另外,此道宫墙便是第一道屏障,夫人可请家世清白的伤残军士于宫城之日夜巡逻,护卫城内安全,当然,他们的工钱可由住在城内富商大贾支付,紧急之时,亦可联系当地官府驻军予以解决。 只要消除商贾们的后顾之忧,自会有人愿意购买。” 甄宓滔滔不绝,信口拈来。 她这几日出来,可不是只是单出来散心购物而已,她想进刘家大门,这位大妇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方才听吕绮玲她被许配给了那位庞军师,现在看来,并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现在就是她的机会,她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最好还不能让这位大妇感觉到威胁。 “甄妹妹果然聪慧无双,妙计!” 黄月薪眼中的光亮也越来越盛,甄宓有许多想法与她不谋而合不说,此等解决部分伤残军士的方法,无疑可以为刘家、为夫君赚上一方口碑。 上过战场之人,哪怕是少了一条胳膊,也比大部分刀枪都未摸过的护院强得多。 “夫人过誉了,夫人有此等想法才是万中无一,甄宓也只是查漏补缺而已,若无大都督告诉甄宓此法乃是夫人建议,甄宓绝不敢想宫城还能如此使用。” 甄宓行礼大赞,看着喜笑颜开的黄月英,心中稍定,眉头却是微不可查的蹙了蹙。 此法虽好,不过还需一个前提,只不过,她此时不知要不要提醒这位黄夫人。 “妾身也只是突发奇想而已,没想到夫君竟然会支持妾身想法,甄妹妹如觉有何不妥不妨直言,言将妹妹许配给庞军师不过一时戏言而已,夫君只怕会舍不得呢。” 黄月英望着甄宓的面庞,笑意不改开口而问。 察言观色的本事,她从前不用学,现在却是不得不学了,若真她想学起来,又有什么难的住她呢? 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眼前这位美人儿的面庞,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夫人,甄宓只是觉得,若要消除商贾们的后顾之忧,最终还是取决于大都督……” 甄宓微微颔首,委婉而道。 “甄妹妹是想说,唯有荆州不败,方能真正消除商贾世家们的后顾之忧吧。” 黄月英直言不讳。 “夫人英明,正是如此!” 甄宓再度行礼,此时此刻,她才见识到这位刘氏大妇真正的‘明察秋毫’。 “夫君不会败的!江东孙伯符,区区两郡之地,捶死挣扎而已。” 黄月英目光坚定而道,随即看向行礼的甄宓:“甄妹妹,既然话已至此,我也就明说了,荆州与江东交战已久,此次纪都督和庞士元攻会稽乃是绝对的优势,此次兵败必然是因为轻敌所致,夫君多半要挂帅亲征的,一时顾不到你,有些事就由妾身来代行了,这寿春宫的宅院,你已中山甄氏的名义买下一套,你可愿意?” “甄宓愿意。” 甄宓答的毫不迟疑。 看来这位刘氏大妇是真不知道,她和二兄已然决定在荆州立足,这份‘投名状’她立的毫无压力。 “甄妹妹,我要见到真真正正的金饼铜钱,等价粮食亦可,妹妹可以做到吗?” 黄月英微笑低头。 “姊姊放心,我二兄不日就将返回河北,家母定会准备为我准备一份嫁妆,会是我二兄带回来的。” 甄宓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抬头望着黄月英的眼睛。 “既然如此,姊姊也就放心,妹妹请起,今日便一同回府居住,有些事还要多向妹妹请教。” “不敢,姊姊尽管吩咐便是。” “好,齐明,今日不逛了,回府!” “喏!” 车外。 一名亲随跳上马车,驾着马车掉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