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签了，我真不想再签到了》 重回人世 序章:你关不关？ 极西宏翀海，距离大陆最西端尚有六千千米。 翠色碧透，挺拔如同标枪的老竹排排屹立，尖细修长的竹叶摇动在几米高的竿顶。 “飒飒”声与略显湍急的水流声交错环缠。 先听似是有些吵闹；再听才能偶然感得其中若有若无的节奏；只沉下心摒弃掉杂念，曼妙的韵律与荡漾的二重齐鸣之音才恍惚涌入。 笔直的一根根竹单从排布方式上竟显得有些杂乱，竹林中延出的小路七扭八转，小路上多有石块翘起，踩在上面会有些硌脚。 路的尽头直伸到竹林深处，停在一间茅草小屋前，小屋之破旧堪堪入眼，灰尘在茅草上覆盖了厚厚一层，抖一下怕是都能呛死人。 小屋的木门已经完全毁坏，两个旋转用的小旋钮早就烂到消失，失去其作用的“门”被几根头尾相缠的竹叶吊在本来位置上。 门面都已经破烂成这样，其内部更是令人咂舌。 一把瘸腿木椅，上面蛀孔肆虐，能认出它椅子的身份已经是极限。 几本发霉，甚至已经长出绿毛的羊皮烂卷散乱在椅子的三条腿边，封皮已经被真菌消化入腹，书名全不可考。 一把银灰长枪保存还算完整，几样形如饰品的小物件被丢在角落，看不出好坏。 除了这少到可怜的几样摆件，整间屋子就只剩下一张凌乱的草席，和草席上死猪一样的……姑且称之为人。 “唔——咻——唔——咻——” 睡在猪圈不如的环境里，这个“人”呼吸倒是很平稳，让人看到就能对他的“舒服”感同身受。 虽然这“人”睡得很是享受，但对于正在做的美梦，却是颇为抗拒。 “新的反哺词条正在加载……【银箭的掠影】开始填充，第42星轨658星位，填充完毕。7轨6858位【银箭的掠影】与7轨6233位【镀银之石】发生共振，宿主恭喜你！新的合成上级词条正在加载……” 无感情的女声萦绕在梦中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恭喜都显得那么冷漠。 “好烦！你能不能不要吵了，我就想睡一会儿有这么难吗？” 美梦被声音扰乱，死猪明显暴躁起来，在心底对着那惊醒他的机械女声大声质问。 只要他一闭眼，这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系统就会无情地开始复读。 正在加载，开始填充，填充完毕，反反复复就这几句，不嫌烦吗？ 啊，不止，复读完后会再来个比通知癌晚还冰冷的“恭喜你”，喜悦真是溢于言表呢。 “自动签到成功，获得反哺词条加一。新的反哺词条正在加载……【皇冠】开始填充，第42星轨659星位，填充完毕……”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澹江撑地起身，长久未活动的各个关节嘎嘣作响，宛如几百年生了锈般。 “诶……好久没起床了……上次起来是什么时候来着？可有段时日了……” 抬头看向窗外，红日将落，大片的云被涂满红光，颇具美感。 依稀记得自己当初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少有的晚霞晴天…… 在这个雾魇密布的世界中，晴天向来都是最珍稀的，终日被灰白覆盖的天空很少能看见完整的月亮和星星，大部分时间里，太阳都是模糊朦胧的，阴暗永远是主色调。 不知多少年前那个黄昏，同样是红霞映天，澹江还在快乐地奔杀在虚拟世界中，却一个恍惚，无征兆的迷之穿越了。 穿越到这么一个，科技落后，环境污染严重，甚至维生都颇为有难度的贫瘠世界。 不过和其他神奇的穿越者一样，澹江也不是地狱开局，开挂般的签到系统准时送达。 “宿主恭喜你！你已解锁【签到系统】，是否选择签到？” 当时还青涩的自己，几乎毫不犹豫选择了“是”。 “签到成功，获得反哺词条加一。新的词条正在加载……【神理】开始填充，第1星轨第1星位，填充完毕！ 宿主恭喜你，已获得百年难得一遇的‘自动签到’机会，若开启，每日准时自动签到，省时又省力，服务到位包您满意！” …… “啪！” 想到这，澹江暴起，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拍得手心生疼。 怎么就那么蠢？怎么就不知好歹？怎么就非要选个“开启”？ 这一个开启，活生生折磨了自己上百年！ 无论何时何地，不管自己在干什么，脑子里总有一个冰冷的女声无休止的聒噪重复着寥寥几句话。 简直像个开启了本质的永动复读机！ “nngtd，我还不信了！今天我必把你这磨人的小，不，老系统做掉！” 说罢，澹江脑后陷入瞬时间的黑暗，如同永夜降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漆黑。 穷知之宇！ (——天地四方曰宇，宇者，囊云括土，万物得生。) 数以万计的黑红灰星辰无规则地密布着，横铺整片宇宙，星辉交映黑暗，在浩瀚中晦明错乱，只要看一眼，震撼之感就会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震撼。 “咻——” 上一刻还犹如死物的银灰长枪一个闪烁，稳稳地落在澹江手中，破空声紧随其后。 “铮——” 不需要澹江动手，握在手心的长枪自己开始高频震动，灰尘随之抖落，显露出暗灰色泛出金属光泽的枪身。 高举手中长枪，枪尖锋锐向下，直抵着两眉中心的要害。 现在只需要一下小小的手抖，澹江的脑子就会被这一看就已经历千百次磨锤的三角枪尖贯穿。 “我死了你不信你不死！给我关掉自动签到！不然就同归于尽！” …… 安静…… “别装死！我知道你能说话！*****！” …… 寂静…… “你再装死别怪我心狠手辣不给你机会！你以为我怕死？” …… …… “叮咣砰当” 才重振荣光的长枪再次被丢回角落，赤果果的“工具人”三个字在枪身上显露无疑。 “请你对待小鳍温柔一点，毕竟随你征战了那么多年。” 出乎意料，系统竟然在此时出声： “不把对自己无能的怒火撒到身边人身上，这是一个正常成年男子应有的心理素质。” 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机械感十足。 “呦？会说话了？不装哑巴了？” “我说话与否是我自己的权利，你虽然作为宿主，但没有任何资格干涉我的发言权。” 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澹江平复下来自己的情绪，学着系统机械的语气： “崩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办法把自动签到关掉？” “有！” 回答坚定而果断，有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啊？什么？你再说一遍？” 突兀的肯定回答完全出乎澹江的预料，可以说在瞬间点燃了澹江的希望之火，给了他浑浑噩噩的生活一记惊醒的重锤： “就这一个问题，我问了你几百年，几百年啊！你知不知道我这几百年间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我连觉都睡不好！ 如果我这几百年我一天问你一遍，那就是几十万次！你根本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 澹江一边嘶吼着，一边用力揉着眼皮，试图挤出几滴激动的泪水，却只揉得眼眶生疼。 系统并没理会澹江浮夸的表演，自顾自说道： “方法是有的，但不容易，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关掉自动签到，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准备出发。” “不容易？你开玩笑的吧，就关一个自动签到，我寻思不就是你按一下开关的功夫？” 愈发觉得系统有些无厘头，甚至有可能是在耍自己，澹江抬了抬左眼眉，一副嫌弃?质疑的表情。 “我说了，你要是真心想关，就立刻做好出发的准备，我们即刻出发。不然，就继续在这海怪背上混吃等死！” 重回人世 第一章:长颈与鲸鳍 听着系统严厉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在装腔作势，底气十分之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色厉内荏之感。 应该确实是一个关掉自动签到的机会，如果把握的住，折磨了澹江几百个春秋的梦魇就到此结束了。 但是， 要考虑到风险大小，是否值得冒这个险。 倘若自己拒绝冒险，不关闭自动签到，虽然会继续承受折磨，但也可以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睡完，呃不对，走完剩下的悠长岁月。 在【蜉蝣】词条的效果下，澹江的一日，不过是外世的半个时辰，大把的光阴在等着他挥霍…… “新的反哺词条正在加载……【泰坦骨文】开始填充，第4星轨7127星位……” “啪” 澹江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但架不住系统实在是太吵了啊！ 上一刻还在犹豫风险与收益是否成正比，下一刻系统恶鬼一样的声音又响彻了自己的耳畔。 犹豫？ 犹豫个屁！ “你别吵了！我去，出发，就现在，速度！” 脱兔般弹射起身，“咻”，银灰长枪回到手中，穷知之宇在脑后一闪而逝，枪尖开始在澹江的指尖，下颚，头顶旋舞起来。 只是几个呼吸，原本毛发浓密到认不出本来面貌的“野人”显露出了真实面容。 出乎预料的，理去了糟乱的头发和胡子，竟然是一个年代感并不那么强的男人。 单从外表，年龄的具体数值有些模糊，约二十多到三十之间，神情有些冷峻，眉宇间并没有什么锋锐之感，但反而却又处处透露着沉着与冷厉。 眼角略狭长，瞳孔深褐色，眉骨高度适中，鼻梁挺拔，五官颇为立体，又不失细腻之感。 整体上看，确实值得“帅气”两字的评价。 顺手接住一缕缓缓飘落的断发，“突”，火光瞬息出现又消失，燎尽了手中，以及空中和地面上全部的发丝，却又在地面上没留下一点灼痕，控制十分精妙。 一阵凉风紧随其后，裹住散落飘荡的灰烬，送出屋子。 整理好仪容仪表，澹江翻手纳过一团水球，平铺于空气之中，然后一面光滑透亮的磨光面金属垫在水的后面。 一扇水镜组装完成。 “好了，我要洗澡了，系统你回避一下。” (系统：？) 嘴上说着垃圾话，澹江动作却没停，迅速褪去衣物，纵身跃入完全由水筑成的浴缸之中，溅出的水花飘转一圈又总能落回原来的位置。 “呀吼——舒服” 躺入浴缸的澹江开始疯狂打滚，手臂拍打着水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 在水中肆虐了半个时辰，澹江心满意足地来了个弹射出水，整个人精气神都提升几分。 随手套上了一件布衣，帽檐很低，能遮住澹江的半张脸，然后收好刚刚用过的各种道具。 看着外面尚还是黄昏晚霞的壮阔之景，有些迫不及待：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只要你准备好了，我们随时都能出发。” “行，等我去跟长颈说一声，告个别，我们就出发！” 说罢，穷知之宇规则律动，几颗星辰交替闪烁。 那分别是代表【涯顶的弄笛人】和【众妙之门】的星位。 诡异的，原本面朝落日开启的窗口，却眨眼间变成了一种玄妙的状态，难明其意，难言其行。 迈步而入，如同跨越瀚海大漠，狂风与奔浪都被抛之脑后，沧桑感油然而生。 【众妙之门】，以奇异著称反哺词条之一，拥有开距离之门的效果，释放条件也颇为苛刻。 (【涯顶的弄笛人】 ——我以足行路，神拓路为足) 迈步而出，门外是一片漆黑，落脚处有没膝的水，皱了皱眉，澹江神色嫌弃，没有继续踩进水中，而是抬手筑出了一条冰道，延伸向漆黑的内部。 “哒，哒，哒” 澹江一直向前走，走出百余米的距离，才到尽头，一面软墙封锁了尽头的通路。 啪啪拍了两下手掌，回音荡漾在四周内耳道壁。 “长颈，长颈！” 略等片刻，软墙方察觉到声音，和进入到自己耳内的人。 “鞥——” 吼声由低转高，最后变得尖锐，在回应澹江的呼唤。 “能听清吧，长颈，我过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暂时离开这个地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了，你可以潜得更深一点，去自己喜欢去的地方，等我回来。” “鞥——鞥——” 两声鸣叫声调明显不同，第一下低沉的吼叫是在表达不舍与留恋，而第二高昂的激鸣则更像在约定与承诺。 “好好，我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你都几百岁了，但我还是要啰嗦几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尽量少吃高热量高脂肪的食物，章鱼那东西胆固醇很高的，能不吃就不吃。多吃点健壮的海妖，别等我回来你连游泳都游不动。” “鞥——” “行了，那我就走啦，下次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伸手拍了拍巨大的耳膜，算是安慰的爱抚，澹江面露不舍的苦涩微笑，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长颈啊长颈，怎么就这么老实呢？ 作为岛龙种的霸主级别海妖，斯维尔斯宽颈岛龙，永远是海上的最佳坐骑。 憨厚，强壮，耐力极好，强大的种族威慑力和辐射范围，一切的一切都像在为成为坐骑量身定制。 不过却因为其稀少的数量和强大的实力，驯服几乎是不可能的，人类只能试图与其熟识交好，并成为“互惠互利”的好伙伴。 缓步退回冰道，在长颈的内外耳道又走上了一遭，再次通过奇异的门回到破屋之内。 抑制不住地竟有些泪目。 “嘤咛” “好舍不得啊，系统都怪你，非要我走，拆散我们一对好兄弟。” (系统:？) 一颗写满“嫌弃”的黄豆粒出现在澹江的脑海，是系统传输了嫌弃的情绪，然后被澹江的大脑处理显示出的图形。 机械的麻木声音响起： “我希望你明白，是你选择离开，而不是我强迫你离开。 而且我希望你不要惺惺作态，一边说着‘你怎么就这么老实’，一边把【涯顶的弄笛人】全力运作，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呕！” 一颗呕吐的黄豆粒代替了刚刚嫌弃的那颗，在澹江脑子里大吐特吐。 “切！又不是开了【涯顶的弄笛人】长颈就会完全听话，还不是因为我的个人魅力？” (系统:？) “你要是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祝福你在自信的路上越走越远。” 终于通过自己城墙厚的脸皮怼住了系统一次，澹江心满意足： “每日搞系统心态1/1”。 “幼稚！你还走不走了？再废话你就不用准备了，直接死岛上吧。” 挑逗系统挑逗的差不多了，澹江收敛起嬉皮笑脸，顺手抄起被丢在角落的长枪，在空中舞了一个花旋，破风声呜呜作响。 “接下来要怎么做？直接通过众妙之门去大陆上？” “不行，你先关掉【蜉蝣】的时间磁场，然后用【踏浪狩海】抵达最近的海岸，在路上我会告诉你要怎么做的。” “【踏浪狩海】？为什么？隐藏实力？没必要吧。” “有必要，虽然你的时间比外界长了几十倍，你的几百上千年不过外面二三十年，但大陆变化仍然显著，今世不同往世。 摒弃你的自满之心，掩藏好自己的真实实力，不然别说关掉自动签到，你命保不保得住都是两说。” “形式很险峻啊……” 澹江沉吟片刻，提枪踏出老屋，光亮的枪尖映着闪耀的的霞光，熠熠生辉。 “但别小瞧我啊，系统。我会让人世再回想起被‘鲸鳍’支配的恐惧。” …… (【涯顶的弄笛人】 ——笛声惊海，碎浪伏涯 妖歌鸣罢，潮涌天塔 吾以凡体弄俗笛，惊神刹毙) 重回人世 第二章:什么是词条？ 宏翀海的波涛常年汹涌，每年葬于其腹的船只，旅人不计其数。 靠海吃海的老人总说：如果能捞出宏翀海底的全部的残骸和人骨，足以建造一座人类最大的城市。 大浪能逐日，说的就是宏翀海。 可就在这有来无回危机四伏的海面上，此时却有一个身影，作冲浪姿势。 “芜湖——” 澹江脚踩冰凌，迎面滑上一道十数米高的巨浪，海水拍打在他的脸上，碎成无数泡沫。 “我这水平放到冲浪界不得有个大师的水平？老系统，你说呢？” “嗐……” 隐约间澹江好像听见了一声哀叹，又不真切。 “系统你说话啊，你怎么还装上高手了？” 又等片刻，仍是没有回复。 “不说话算了，你这系统真不解风情，不知道一份快乐分享出去就会变成两份快乐吗？我主动跟你交换喜悦，你还不理不睬的，什么叫对牛……” 没等澹江的话说完，系统咬牙切齿的机械质感声音传来： “你有完没完？我是跟你出来度假的？你要是继续这样玩世不恭，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系统的声音明显充满了怒气，在话尾，还能隐约听见一声“魂淡”，也实在是被澹江弄得很火大，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诶呀，我就是开个小玩笑，别急嘛。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一趟要去干嘛呢，这不让我用，那不让我用的，还要纯腿这么远的路程，没有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可不行。” 安静了片刻，似乎是系统控制住了自己将要喷发的情绪，声调重回冰冷： “那你就保持安静，听我说，要是在我说话的过程中随意插嘴，别怪我放你自生自灭。” “明白！” 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澹江眼神诚挚，做出一副静静聆听的样子，非常欠打。 无视掉澹江的挑衅，系统认真道： “虽然你避世才二十余不到三十年，但人世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只是国家皇位的迭代，包括环境，雾魇，资源，人类生存格局在内的很多关键因素，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或者说恶化。 记得伦巴古城，伦巴平原吧，曾经以富饶著名，发达繁华度大陆顶尖的人类聚居地，现在已经是一片荒土了，死物遍地，腐骨败树，终年处在雾魇肆虐，不见天日的状态。” 说到这，系统停顿了片刻，有些不解道： “你不想知道它发生了什么？” “呃……你不是……不让我插嘴……这我哪敢……” 讪讪地报了挠头，澹江小声嘀咕。 “你？！” 被气到一时说不出话，系统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燃起来了，咬牙切齿道： “听话是吧？行，我看以后我让你干什么你不干的，魂淡！” 咒骂的声音已经不做隐藏了，澹江隔着脑壳都能感受到来自系统的恶意，这系统要是有个实体，怕是直接一拳就打上来了。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迅雷不及掩耳地道歉，求生欲极强。 “你接着说，我一定认真听！我发誓！ 所以曾繁华至极的伦巴古城发生什么了？如果我没记错，城中单是达到第五层级的强者就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何至于破败到那种地步？” “因为‘青天之上，蔚海之底，坚岩之内’的那几位，出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 “他们不是那个什么吗？也能出问题？难以置信……” “莫提其名，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大约在你避世半年后，伦巴古城一夜坍塌，恢宏的高塔倾覆，璀璨的建筑群毁于一旦，就连第四层级的强者都接连陨落，人间炼狱大概形容的就是那时的伦巴古城。 而且不只是伦巴，羲和城，圣城，南湾，天鹅山，几乎所有实力强横的聚居处都遭了灾，但只有伦巴是全毁，只留下一地残骸。 没人知道是什么对伦巴进行的袭击，现在外传最大的可能就是天灾。超高级的雾魇出现在伦巴境内，但却因为自私，伦巴选择隐瞒其出现并想自己解决，没想到最后整城全灭。 在我看来这也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伦巴王的贪婪路人皆知，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 这一连串“恐怖故事”加上系统的分析，听得澹江瞠目结舌，抽了抽嘴角，从一连串信息中提取出最关键的部分，澹江问道： “超高级的雾魇？是五级级词条的雾魇吗？好家伙，胆子是真大，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是的，据我推测大概率是五级词条的雾魇，伦巴王想借此机会提升到六级，他野心之大，令人惊惧。” “确实，没看出来这老东西这么狠绝，一个失败就是万劫不复的机会也一定要抓住。 我记得他相貌蛮忠厚的，当年我说要体悟黄土，他还大手笔地送了我一车的钟岩，本以为是个识时务懂进退的老实人，没想到竟是个野心勃勃的枭雄。” 澹江摇了摇头，叹一句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现在伦巴城毁了，曾经千万数量的居民都怎么安排了？别告诉我全GG了？” 一颗翻白眼的黄豆出现在了澹江脑海中： “怎么可能，那次灾难只杀死了百分之十的居民。 而剩余百分之九十的人，大部分被分散在其他城市或聚居地，虽然换了生活环境，但最起码能继续过正常的生活。 而剩余的小部分人，有些是留恋家乡，仍活在死城之中。有些拒绝加入其他城市，在外流浪。 现在的伦巴， 因为曾经的富饶，仍能在残垣断壁间寻到遗留下来的财富，有机缘就会有冒险者，伦巴倒塌的城墙内外，很多狩人成群结队地碰运气。 虽然几千人中也就出一个有收获者，概率感人，但白捡的机会谁也不想错过，大部分的狩人都是投机主义者，自然寻味而来。” “soda，所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伦巴？也当一个勤劳的锄地工？碰运气这活计我喜欢，爱笑的男孩子运气都很好。” “闭嘴。” “好的。” 迎面又跨过了一道巨浪，不得不说【踏浪狩海】真的是冲浪选手的宝藏，能将自己在水面的速度提升到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步。 系统静待片刻，等到澹江完全平稳住，才继续说道： “我们的目的地是伦巴，但不是为了去捡漏捡垃圾。” “不是去碰运气啊，那我不笑了。” “是碰运气，但不碰垃圾。” “哈哈哈哈……” “你有细细数过自己有多少个词条吗？从一级到最高级的。” 沉吟片刻，澹江答道： “这个还真没有，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现在算，八个星轨，挨个加一遍就可以了。” “不需细算，八个星轨的全部词条加和也是有六万以上的，没错吧？” “嗯，只多不少。” “试着猜一下三级和三级以下的词条一共有多少？” “一共？这可没得猜啊……” “八万整，八条星轨，每条一万。反哺词条方面你没经过系统学习，不了解也是情理之中。 在《词典》中，三级以下的词条被称为基石，是最容易得到，也是种类最多的。 而往上一级，四级词条，就是较难获得的了。四级的雾魇之中，通常都会有特殊的任务和完成方式，很难依靠纯武力解决。 而你签到获得的全部词条，等级最高为四级，四级和四级词条再完成共振交叉，才能成就你现在的第五层级。 但你永远无法通过签到提升到六级。 通过低一等级的下位词条共振，获得高一级的词条，这种词条被称为‘定向词条’，而通过雾魇反哺获得的词条，被称为‘核心词条’。 简而言之，系统可以给你提供四级的‘核心’，与你共振得来的四级‘定向’再次共振，产出五级的‘共振’，但因为系统不会提供五级‘核心’，所以以此方式，你永远也提升不到六级。” 重回人世 第三章:多目海枪妖 “永远也无法提升到六级？我真可怜……但的我没记错的话，整片大陆上也就只有一个六层级吧？” “名声在外的，是只有一个，不过隐藏于阴影和荒野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嗯……” 澹江点了点头，陷入思索。 这片世界太大，太多的东西是自己现在还接触不到的，虽然因为系统的存在，干什么都能像开了挂一样，但系统也不是万能的，也会有能力不及的地方，也会有效果穷尽的时候。 “我说老系统，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能凭空制造这么多词条？还足不出户就通晓外界一切。” 澹江问这句话的时候没过脑，完全是下意识的好奇就说出口。 问完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冒犯，系统固然很吵，有时甚至会让自己烦的不行，但从没做过任何对自己有害无利的事情，不求回报地提供给自己成吨的反哺词条。 这种别人得到一个都会拿来当成宝的东西，自己竟能随随便便白嫖到上万个，还总嫌弃得不行，被别人知道了怕是要酸掉大牙。 系统似乎也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停下了言语，两人间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 “你还是问了这个最不该问的问题，哎……如果你可以保证能保守秘密，无论任何情况下，绝不让第三个知道……” 系统的声音很严肃，冰冷而且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虽然平时澹江以逗弄系统为乐，每次听着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放狠话，都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但系统毕竟是系统，可以说自己一切力量都来自于系统，给予其足够的尊重是必要的，每次系统动了真火或是严肃认真起来，澹江都会收敛自己的玩乐之心，最起码不会表现出来。 就像现在。 “如果你真的一定要知道的话。” 抢在系统说出来之前，澹江迫切解释道： “不是的，你如果有苦衷难以开口，不说就不说了，我也……” 不等澹江说完话，系突然统憋笑道： “你一定要知道我也不告诉你～诶嘿～” 突如其来的转折整得澹江一懵，瞬间的呆滞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气得咬牙切齿一时说不出话。 “你！你！你怎么回事？” “每日搞宿主心态1/1。” “幼稚！你学坏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切！” 被系统耍了一通，斗嘴又没斗过，澹江内心郁闷，不再理会系统，全速开启【踏浪狩海】，开始“彪船”以舒缓自己的憋屈之感。 …… “咻——扑通！” 约过一朵大浪，平稳落于海上，澹江细算了自己到现在滑过的路程，已经差不多一半多了，再过一段时间，遥远的冲浪旅途就要告一段落了。 还在享受海风掠过面颊的舒适，系统焦急的声音突然传出： “小心脚下！” “嗯？” 毫不犹豫的，澹江向左横跳出数米，失去平衡间强行在身下凝结出一块薄冰，承住身体。 “噗！” 水花四溅，沾染血气的些许海水打在澹江脸上，冰冰凉凉。 一根细长，表面凹凸丑陋的骨枪从下而上立在刚刚所在的位置，腥气逼人。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澹江脑后星辰绽放，一只大手虚影瞬间显现，直抓骨枪。 一级词条——【持柱之手】 一击偷袭不成，骨枪全不恋战，飞速下沉，试图再隐藏进海水之中。 “咔！” 探出的巨手与骨枪枪尖来了个亲密接触，稳住身形，澹江果断反手，控制巨手握拳，想捏住对方。 但骨枪速度不慢，蹭着巨手指尖溜出，“噗”地一声没回海面。 “什么东西？海妖？” “是的。”系统回答。 “白色骨枪，速度快，冲击力强，海枪种？真是不长眼，谁都敢惹。” 散掉手影，澹江站直身体，调整好自己狼狈的身形，问道： “系统，五级词条不能用，四级的总没关系吧？” “随你。” “明白～！” 伸手撩开帽檐，露出整张面孔，左耳耳垂下延伸出了一截黑色硬质物，有些像耳饰。 “小鳍，出来热热身。” 耳饰闻声颤动，墨黑色光泽泛出，眨眼间脱离变换，化成一把黑灰色造型奇特的长枪。 手持长枪，澹江脑后穷知之宇再次律动，多颗星辰先后亮起，无形的领域在脚下绽开。 【涯顶的弄笛人】的共振下位： ——【领海】 (不奉海之人，朝拜的资格都将被抹去。) 感受到领域覆盖上自己，骨枪主人长鸣一声： “吁——” 长尾摆动，扇起巨浪，强大的力量直接掀开一大块被领域挤压到粘稠的海水，压向澹江。 十数米高的浪涛遮天蔽日，轰隆声震耳欲聋。 “没看出来，力气还不小。” 轻笑一声，澹江单手举枪过头顶，透视海底瞄准了那只相貌新奇，狡猾多变的海妖。 同时，一颗圆圆的罩子从头顶的枪身上垂下，抵挡住了拍打下来的巨浪。 “我劝你最好别想跑，不然保不准我这一枪掷歪，直接给你鱼命取了。” 【领海】的效果下，所有海生都会受到极强的压迫，实力全方位地被削减，领域主人拥有领域内水的绝对掌控权，并且强化水的元素强度。 一边言辞恐吓，一边加强【领海】的释放强度，愈发大的压力被施加于海妖。 “还动？头铁？” 不多废话，星辰闪亮，长枪飞出，破空声还没传达进海妖的耳中，枪尖已经先到了。 锋刃如同扎豆腐般刺入海妖妖首，椎骨崩裂，血沫横飞。 “都说了叫你不要跑，怎么就不听话？” 险些洞穿妖身的“鲸鳍”并没有按照物理规律向海底沉，反而是牢牢停顿在最初命中的位置，宛如钉在了案板之上。 巨大海妖也露出了本来面目。 若是离远了看，这只特殊海妖倒是像极了金枪鱼，圆头顶着一根骨矛，身体稍显细长。 但离近了就会发现，远没有那么简单，头顶的“枪”表面极其凹凸，有些地方还在向外渗着血，比起金枪鱼的角，倒更像骨质增生出的无用部位，还在发着炎发着病。 圆柱的妖头上，一圈巨眼环装排布，360度全方位视野，密集恐惧症的末日。 妖身长大达十余米，虽然这个体长在海妖组群中不算突出，但对比一个正常成年男子，还是显得异常庞大。 还在摇晃挣扎的妖身覆满逆鳞与倒刺，一巴掌抹上去能直接把手刮到消失，妖尾巨大，尾肌健壮，不愧是能掀起遮天巨浪的尾巴，被钉在水面挣扎的拍打声都十分响亮。 “海枪族，多目海枪妖，真阴险啊，我竟然都没发现你什么时候盯上我的，可惜了，你盯错人了。” “噗” 拔出鲸鳍，枪杆上滴血未沾，仍旧光泽闪亮。 面含笑意，澹江踩冰挪移，绕到海枪妖正面。 “你说说你，不跑是不是就没事了？非要跑，我有那么吓人吗？到头来还得挂点彩，多疼。” “吁——” 一声响亮的妖鸣，差点震碎澹江耳膜。 “什么东西？” 隐约间在海妖的口中好像有一点特殊的色彩，澹江加大【领海】的压力，强行挤压开其口腔。 “红色的？布料？衣服？” 上一刻还嗤着笑意的脸颊瞬间阴冷下来，微眯双眼，澹江面若寒霜，挣扎的海妖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如坠冰窖。 “你吃了什么？” 压抑住怒火，澹江缓缓发问。 但只发问，并不求回答，因为不需要回答。 果断转头，数万只凝实的冰针同时形成。 “噗噗噗噗噗……” 均匀分散在每颗眼球，狠狠刺入。 “吁——” 惨叫声横传百里，无人听闻。 重回人世 第四章:找大师 一声凄惨的长鸣，尖锐刺耳，引得方圆几里内的海妖纷纷逃窜。 澹江拍了拍“鲸鳍”的枪柄，缩小重新化为耳饰，毫不引人注目地挂在耳垂下，很难将刚刚那柄锋锐逼人的夺命长枪与这人畜无害的小饰品联系到一起。 看着澹江皱紧的眉头，系统试探道： “生气了？” “是有一点，这不长眼的什么都敢吃，恶心到我了。” “这种成年的海妖，灵智已完全不低于人类，它在被你瞄准的时候执意逃跑，就能猜到一些了。” 澹江点头以示肯定，沉声道： “这牲口很是狡猾，一击即走，毫不拖泥带水，杀了它也算少了一个祸害，就是可怜被它吃掉的那些人，葬身这种孽畜腹中。 这里离大陆还有段距离，它不可能移动那么远去猎食，按我推测，它大概率是袭击了一个和我一样在海面还敢放松警惕的海妖猎手。 而且那个人实力不弱，不然也没有胆量深入到这么远的海域。” 系统的声音再起响起，但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温度和训诫的意味： “嗯，既然选择了深入宏翀，理应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同时也是给你敲响了警钟，保持警惕，任何时刻的松懈都等同于自杀。” 澹江没有再说话，浪花飞溅的海面上只剩下浪沫被粉碎时的哭嚎，连飞鸟都不见一只。 缓缓隐去穷知之宇，【领海】的压制效果也潮水般褪下，瞳孔重回褐黑色，脚踏冰凌所制的冲浪板，继续向前。 心底默默感谢了一下系统，澹江回顾刚刚那场甚至说不上是“战斗”的单方面屠杀。 一共使用了五个词条，除了用以压制海妖的【领海】，稳固身形的【凝水】，与之碰撞的【持柱之手】。 还有两个也发挥了大作用，透视海水，锁定枪妖的【隔海观天】，巨力投掷，横贯妖身的【斯特拉捕鸟人】。 除却【领海】是四级词条，【隔海观天】是二级词条，其他都只是稀有度很低的一级。 拥有词条多就代表着能力范围广，任何时刻有需求都不会卡手，澹江对此深有感触。 当一个人在任何境遇下都不会束手无策，才是真正的无法被击败…… …… 涛声渐远，临海小城已近在眼前。 放缓了在水面上滑行的速度，澹江观察起这座整个大陆最东边的小城——临宏城。 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二十余年前澹江为准备避世物资而来，古老的中世纪建筑，浓厚的海洋氛围，留下了蛮深刻的印象。 现在正是清晨，天空中雾魇积厚，难见天日。 最近海的码头，此时正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渔夫们成群结队地跳上船只甲板，扬起勒紧的船帆，散开尚还挂着海草的渔网，开始一天的捕捞。 澹江由远及近，适当调整了一下自己轻松的表情，显露出一股疲态，但疲惫中又夹杂了一丝丝兴奋，像极了远行而归的海妖猎手，收获丰厚。 还未等澹江双脚着地，距离岸边尚有百来米，已经能看见一群海妖贩子围上了岸边，只等澹江上岸。 离了老远，中年男子的雄厚声音已经传来： “小兄弟，欢迎归来！收获如何？” 这种每天守在海岸边的小贩，都是没有正规执照，十几个人二十几个人成组织，只等像澹江这种远猎归来的，用点花言巧语尝试把所得物低价买过来再高价卖出去。 但也只能骗骗比较年轻的猎人，有经验的老猎人都是直接去政府所辖的交易市场，安全有保障售后还好。 但澹江等的就是这种人。 “运气很好，收获颇丰。” 一听澹江不但没有空手而归，还收获“颇丰”，一圈人眼睛都绿了，推推搡搡往前挤，都想分一杯羹。 效果初步达到，澹江从怀中摸出一小截椎骨，骨身泛出银白色的光泽，表面材质如同金属，作势炫耀道： “有没有懂行的，看看这是什么。” 呼啦。 一圈人争相向前，探头探脑。 最前方的一名中年男子，衣着古板，戴一顶土黄色的牛仔帽，右眼挂一副单片眼睛，颇有老收藏家的味道。 中年男子站在最前，最先接过椎骨，细细打量。 似乎这男人在组织中很有威信，观察椎骨的时候其他人都自然而然地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他鉴定的结果。 半晌，男子开口询问道： “小兄弟，这东西是怎么得来的？” “一只巨妖尸体上捡的，刚捡到的时候还是普通骨头质感，放了几天就变化成这个样子了。” “巨妖？能仔细描述一下那巨妖的外貌吗？外形，体长，体色等。” “嗯……” 澹江表面装作沉思，心中窃笑，没想到这故作深沉的老男人真有些识货。 这块椎骨是当年他避世之初寻找岛兽定居时候得到的，来自于一只体型巨长，千对长足的蜈蚣形海妖，其骨椎中的髓液蕴含剧毒和强腐蚀性，极其恐怖。 而一截截椎骨中间的空隙，就是那海妖用来存储髓液的空间，所以耐腐蚀性和密闭性自不必多说。 “那海妖形似蜈蚣，有很多腿，大钳挥动风声呼啸，气势非凡。” 中年男子单手抓着骨椎，另一只手摩挲下颚，看样子是在认真思索长相相匹配的海妖。 周遭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无人能确认澹江口中的海妖到底是什么。 倒不是因为他们见识短浅，认不出，而是因为这海妖确实很难在近海处看到，大多生活在远海和深海，并不常见。 果然，沉吟了片刻，中年男子礼貌道： “这物件颇为少见，我辨别不出，不知能不能劳烦小兄弟跟我走一趟，去找个行家再行鉴定，如果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我们肯定能提供一个合适的价格，不会让你吃亏。” 没做过多犹豫，澹江点头示意： “带路吧。” 男人也不多废话，转身走在前领路，边走边和澹江闲聊。 介绍即将要找的这个人的鉴宝水平之高，手段之专业，经验之丰富，反正就是天花乱坠试图把“大师说的就是真理”的理念灌输到澹江脑子中。 传销术语极其专业，澹江不禁在心里跟系统吐槽道： “这已经开始洗脑流程了，盲猜一手到了地方大师说这不是好东西，想随便给几个钱买下来。” 一遍边槽，还顺便还生成了一个小黄豆粒，学着老江湖骗子们的神态语气：“不要总拿垃圾来打扰我，我的时间有多宝贵你不知道吗？就这种普通海妖的骨头，卖五铜币都没有傻子会买！” “噗嗤” 系统看着小黄豆浮夸的表演，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太夸张啦。” 澹江谦虚道：“一般夸张。” …… 中年男子走在前，将澹江从码头带到城中。 边走边观察着周遭的地形和环境，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座边陲小城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味道十足的中世界欧式建筑，民房多为双层小楼，排排格局整齐。石砖路面崎岖不平，砖缝长满青苔，偶尔能见一辆马车，车夫的长鞭当空挥舞。 “还是老样子啊……” 沧桑之感由心而生，再次重回人世，澹江再次被人情与人味环绕，多少有点难以适应。 “怎么了小兄弟？” 发觉到澹江步伐减慢，中年男子询问道： “哪里不舒服吗？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不舒服也请忍耐一下。” 听到这宛如废话的关心，澹江槽感爆棚，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但男人似乎也没想他回答，问完就继续前面大步流星，领着澹江兜兜转转，左拐右拐。 不多时，停步在了一间有些老久的建筑门前，回头道： “就是这了，我们进去吧。” 澹江点头，紧随其后，也迈步进入到了建筑之中。 重回人世 第五章:佝偻莱茵 这是一栋年代感很足的三层小楼，木门像是预估到了澹江的到来，已经提前打开，屋内昏暗的光线若隐若现。 迈步入内，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如同长久无人居住的地下室，连空气都是潮湿的。 “咳咳” 中年男人伸手扇开面前的灰尘，扭头说道： “大师的生活方式比较独特，环境也有些差，将就一下，我们快点鉴定，完事就可以离开了。” 浓重的灰尘让澹江嘴都不想张一下，低声“嗯”了一句，继续向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屋内的摆设。 很标准的洋楼设计，一楼是客厅，餐厅，卫生间和紧锁的书房。 为什么隔着门也知道是书房？ 因为门口脚下和两侧，各式各样的老旧书籍散落一地，书页纷飞，被打翻的墨水肆意流淌，乱糟糟一大片，就算是澹江这种不拘小节的人，面对这混乱的状况都会有些脑子疼。 继续往里面走，被引领着进入了客厅中，客厅布置很简陋，除却一盏散发着荧荧光辉的台灯摆在茶几上，就只剩下一张巨大的沙发床，和床上乱七八糟的书卷…… 无言以对的澹江挑了挑眉，好像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这“大师”还真有点隐士高人那味，一看这不拘一格的生活环境，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澹江的本来目的很简单，找到他们这群海妖贩子的头头，这种人的通常势力范围都很广，然后用一点温柔又礼貌的小技巧，让对方帮自己找到去往伦巴废墟的路子，既省时又省力，还不用考虑太多在外荒原上的生存。 只需要拿出一点珍藏了多年的垃圾做报酬，岂不是两全其美互利共赢？ 不过眼前这情况，似乎不太对。 这牛仔帽男真给自己找了个“大师”？他不像有这种本事的人啊。 心中嘀嘀咕咕，但澹江表面上还是一脸正经，跟随中年男子来到客厅。 “沙发有点乱，稍等我收拾一下。” 有点乱？ 澹江吐槽都懒得吐槽。 这整一个沙发完全被堆到满，哪怕一小块落座的地方都没有。 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男人哗啦哗啦地收拾，一本又一本书卷残页从混乱的“垃圾堆”中抽出来叠成一摞。 闲来无事瞄了一眼最上面的书封，《细谈【指尖江流】高效使用方式》，澹江心头暗惊 【指尖江流】，组成【领海】的下级核心词条，以无用和鸡肋著名，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合成【领海】的工具，被人戏称为“吃饱了撑得才会研究的词条”，少有人在其上浪费时间。 没想到今天被澹江看到了一个撑得不轻的人，好奇心作祟，走上前想窥一窥这“没理硬说”的《使用方式》能搞出什么新花样。 迈步向前，才刚刚伸出手。 “莫动。” 一声苍老厚重的的警告制止住了澹江的动作。 “客人，在别人家里，没经过允许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还就那个逮个正着。 澹江讪讪地挠了挠头，胡乱伸手被抓住确实很尴尬，但面子不能丢。 表情重回镇静，气定神闲道： “实在抱歉，未经过同意乱动东西确实是我的错，但作为一个拥有【指尖江流】的雾魇狩人，看到这本《细谈【指尖江流】高效使用方式》，一时没控制住好奇心，还请见谅。” 短短几句话，不但承认了错误给予对方一个好印象，还将注意力从书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间接暴露出自己的部分实力，抢占谈话的制高点，毕竟谁会在面前站着一个三层级词条强者时仍视而不见呢？ 默默给自己这波操作点了个赞，澹江看向刚刚的声音来源。 回旋楼梯的拐角，一道身影提着暗黄色的提灯，身形有些佝偻： “你说你拥有词条【指尖江流】？你是几级？” “三级。” 不假思索，澹江回答到。 “不可能，别吹牛*。” 佝偻男嘴角上翘，似是抓到了澹江言语间的漏洞，步步紧逼。 “如果你真的获得了【指尖江流】，那你必不可能只是三层级的狩人，至少四级。 或者你完全是在说谎，没有硬说自己有。 你是哪个呢？” 虽然体态佝偻丑陋，但言语间仍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哒、哒、哒……” 缓步走下楼梯，然后抬头看向澹江。 “你是哪个呢？” 同样的问题再次发问，但声调明显提高了几档，咄咄逼人。 澹江脸上笑意渐起，他很久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明显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一种莫名的疯狂，就像猎手遭遇猎物，血的味道刺激着神经。 “有趣。” 澹江分毫不让。 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神中寻找着破绽，伺机而动。 气氛剑拔弩张。 这一出可是属实吓到了把人领来的牛仔帽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地走到房屋主人的后面，伏耳低语了几句。 出乎澹江预料，佝偻男子现场表演了个川剧变脸，凶狠的目光直接消失： “哈哈哈哈，是来鉴定宝物的客人啊，误会误会。” 澹江：？ 心里一万个问号，澹江抽了抽嘴角，有些蒙圈。 但男子丝毫不感到尴尬，快步走到澹江面前，伸出右手： “您好，欢迎光顾莱茵鉴定，我名莱茵，朋友都喜欢叫我老疯子。” 虽然莱茵的变脸来的十分突兀且尴尬，但这并不会影响澹江的发挥状态，伸手与对方相握，用力地晃动了两下。 “哈哈哈，莱茵先生，叫我澹江就好。” 变脸？谁还不会呢？ 这温馨的一幕叫外人看起来绝对会以为是多年的好友再次见面，激动不已。 互相示以微笑，这世界上又多了两张欢快的笑脸。 “欢迎欢迎，澹江先生，我可是候您多时了。来，快请坐。” 给澹江安排到刚刚清出来的那点空隙，莱茵大咧咧坐到茶几上，刚好与澹江相对。 “科尔，我与这位先生探讨一下词条的理解，你去沏杯茶给澹江先生。” “嗷嗷，好的。” 中年男子点头称是，快步退出大门外。 这屋子里面有没有茶叶他科尔还是知道的，所谓的沏茶，不过是让他回避一下，有些话不能听就是不能听。 屋内。 两张甜蜜的笑脸快乐而又轻松。 “澹江先生，你说你有【指尖江流】词条？此事当真？” 澹江没有回答，继续保持着微笑，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能确认他有【指尖江流】就必定不是三级狩人。 从未听说过三级词条能保证四级实力，心底偷偷地问系统也没得到答案，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 …… 陷入安静…… 片刻，莱茵微笑逐渐褪去，再次开口： “科尔是我的徒弟，跟着我学习怎么辨别宝物，在鉴宝这方面，整个临宏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针不戳，想必他一定为能跟你学习而感到自豪。” “每当他遇到一件成色上号的海妖器物，或者遇到一位气息独特的人时，都会带到我这里来，寻求我的帮助。” 澹江继续微笑： “那是我的宝贝成色上好呢？还是我的人气息独特呢？” “两者都有，两项兼备。” 莱茵顺手扯出说话时被吸到嘴里的长胡子，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 “我能在你身上嗅到老朽的气味，很老，很臭，刺鼻。” “我身上？老朽？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听到对方有些异常的发言，澹江心头一冷，微笑也缓缓消失。 自此，这世上少了两张欢快的笑脸。 重回人世 第六章:以屎乱真 “哈哈哈，开个小玩笑，还请客人不要介意。” 再一次来了个川剧变脸，澹江愈发觉得眼前这人神经质严重，逻辑都是乱的。 但该回答还是要回答： “这种小事我不会介意。” “哈哈哈，不介意就好不介意就好。客人是来鉴定宝物的吧？可否拿出来让我看看？” 步入正题，澹江也不拖沓，一翻手摸出之前展示过的那块椎骨，丢给莱茵。 “就是这个，你预估一下能值上多少钱，差不多我就卖了。” 借人寻路的计划大概率是泡汤了，眼前的男人明显不是那种小贩龙头般的人物，想通过他找到去往伦巴的路子就不可能实现了。 但澹江还是想和他接触一下，不只是对那本《细谈【指尖江流】高效使用方式》好奇，也对眼前这个神神叨叨不修边幅经常变脸的莱茵颇有兴趣。 凭什么能根据一个三级词条确认拥有者的等级？除了魔术澹江想不到别的方式，既然想不到，何不问问魔术师本人呢？ 莱茵还在观察着椎骨，一边观察一边还用着食指指肚缓慢摩挲，感受表皮的温度和材质。 半晌，终于开口道： “成年巨钳海蜈的最后一块椎骨？保存较为完好，没受到过过大的外力冲击，取骨时蜈蚣还是活体，剧毒髓液被直接抽走了？客人，好狠的手段。” 上一刻还镇静自若不慌不忙的澹江，直接被这一连串准确得近乎完美的分析惊掉下巴。 眨了眨眼，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不需要惊讶，我浸淫海妖与蔚蓝一系的研究久已，巨钳海蜈这种生物，颇具特色，我曾经专门花过时间在它身上，不然也认不得这椎骨。” 挑了挑左眉，眼前这个莱茵愈发神秘了起来。 竞争心理作祟，澹江翻手间又摸出了一块“大宝贝”，通体澄黄的球状体，表面糊软，但中心坚实，有一股怪异的说不上是香是臭的气味。 “不知大师可否帮我看看这又是什么？” “哈哈哈” 接过澹江递来的“宝贝”，莱茵笑得自信而又嚣张。 “客人可别不服气，在这海边，还少有我认不出的……嗯？” 莱茵身体前躬，脸快要贴上球体，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这是……脑黄？海妖死后方能取得的脑黄？但脑黄只有那本书上记载的海妖才会产出啊……况且连最基础的‘海味’都没有……难道不是？形状颜色也太过于相像了。” 澹江目睹了莱茵自问自答，自我否定的全过程，差一点没憋住笑出声，虎口紧紧挡住嘴巴，掩藏已经疯狂上翘的嘴角。 盯着看了好久。 唰！ 莱茵突然扬起头，紧紧盯住澹江，血红的眼球写满疯狂看得澹江有点发毛。 又来？还变脸？ 调整好表情，澹江放下遮脸的手，一脸轻蔑与高深莫测，轻飘飘地说道： “怎么样，莱茵先生，可是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了？” 莱茵眼睛一瞪，声音也嘶哑起来： “这是脑黄？岛龙种的脑黄？” 澹江心底一颤，虽然莱茵的答案不完全对，但竟也能得出来与岛龙有关，眼力着实可怕。 “不是，你见过毫无光泽，海味这么淡的脑黄？” “没见过……我从没见过脑黄。” 莱茵声音愈发低沉嘶哑： “但这个东西和古书上记载的脑黄一模一样，颜色、形状、软硬程度。除了缺乏海味，但海味也是会随时间消失的。除了脑黄，我想不到任何海妖身上有这样的东西。” 所谓脑黄，最初被记载于一本古老的图册上，只有少数的海妖在死后，脑中会聚合一部分不属于自身，来源于海洋和未知的能量，形成一种黄色的球体，外软内硬，海味浓郁。 听着莱茵分析得头头是道，澹江原本准备戏耍其一番，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自己的行为多少有点过分。 只能一改戏谑的神情，伸手搭住莱茵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辨别不出它是什么，并不是因为你见识不足，而是因为你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你下意识默认我拿出来的东西是宝贝，自然认不出。 不过这样都能看出来它跟岛龙有些关联，你的眼力和见识值得我的尊重！” 澹江眼神真挚，语气诚恳，活脱脱的人生导师，催人泪下。 “至于这个东西呢，你就不必要知道是什么啦，不然再气个脑溢血出来得不偿失。” 但莱茵似乎压根没在听澹江的话，直勾勾盯着手中的黄色球球，嘴唇高速颤动，像念经，但没发出声音，听不见在嘀咕什么。 澹江伸手去拿，但被躲开，手背还挨了一下打。 无可奈何的澹江只能观察起莱茵的脸，竟然发现似乎眼前的男人年龄没有很大，虽然毛发旺盛，神态苍老，但眼角的鱼尾纹纹路颇浅，皮肤也是弹性十足的样子，心中不禁翻涌。 若是莱茵年岁并不大，却拥有很多老家伙都没有的见识与经验，那确实令人震惊，可以称得上是奇才。 心中爱才之心泛滥，新的计划出现了…… 若是能与其交好，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那就用点小手段与其交好，这么到位不可多得的移动百科，还是值得澹江付出一点小代价的。 莱茵似乎也在此时确认了答案，坐直身体，嘴唇也不再抖动。 “岛龙的耳屎。” “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问题，我可以用脑袋担保。” 眼神中的疯狂之色愈发浓郁，给人一种走火入魔的感觉，一条条细密的红色纹路，随时都要崩裂开来。 见到未来钦定工具人状态如此不稳定，澹江赶忙打太极安慰道： “你先稳定一下情绪，答案就在那，你早晚能知道。” “你不用管，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岛龙的耳屎。” 莱茵完全不吃这套，像是气得一般手指剧烈颤抖，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咧了咧嘴唇，实在没什么办法，澹江只能点头承认： “是耳屎。” “啪！” 耳屎块碎裂一地，沾到地上书卷。 “滚！” 莱茵嘶吼着，愤怒地抓起桌子上的台灯就欲砸下，眼睛瞪得更大了。 但就在抬手下落的时候，一股压迫感突然覆盖到莱茵全身，减缓了他的速度。 趁这时，澹江迅速开口： “是耳屎，但不是岛龙的耳屎。” 其实莱茵发飙早在澹江的预料之中，毕竟自己很过分地拿出一个耳屎球让对方当成宝物鉴赏，这行为简直是不把对方当人看，发飙也是情理之中。 听见澹江的话，再加上强烈的领域压迫感，莱茵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放下了手中台灯，一脸震惊看向澹江。 “这，这是【领海】？真，真的假的……” 莱茵突然一个健步上前，双手搭住澹江的双肩，来了一个近距离对视。 “告诉我！这是不是【领海】？是不是？” 澹江脸上重新挂上了胜券在握的微笑，抓住莱茵的手把他扶回桌子上。 “是【领海】，之前你并没说错，我确实是一个四层级者。” “太好了太好了！” 莱茵一拍大腿，一改上一秒怒火中烧的神情，蹦起来三尺高： “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顺手抄过桌子上的一本书，从中撕下一页，摸出衣兜里的钢笔，原地伏案。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一定要回答我，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不假思索，澹江点头同意。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莱茵得知他拥有【领海】就直接神志不清，但对于这种痴人，这样的行为并不难以理解，而且澹江多少能猜到，和他的那本《细谈【指尖江流】高效使用方式》脱不开关系。 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这几个关键字暴露出的信息足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