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成忆》 正文 1.前尘 , 琼霄花季,轻风拂过粉色描着金边的花瓣如瀑般倾泻而下,落英缤纷,漫天花雨给仙界披上一条花毯。 而在仙界诛仙禁地,夕瑶被无数条灵线捆绑住手脚半悬于诛仙台中,右肩上一道伤口染红了她浅黄色的锦裙,她倔强的紧咬着唇一声不吭,一丝嫣红衬得那娇嫩的唇瓣苍白不堪。 “夕瑶,你偷盗诛仙剑、残杀天妃、污蔑昭华上神、杀害天兵逃狱,这条条罪状你可认!”天枢星君声若洪钟念出所谓条条罪孽滔天的恶行。 她咬牙切齿道:“不…认!” 天枢星君代掌今日刑罚,一副小人得志趾高气扬的样子,轻蔑道:“证据确凿岂容你抵赖,天帝念及冥界十二殿王为你求情,今日仅是九道天雷之刑剔仙骨废修为打入凡间轮回,没将你打得形神俱灭已是宽厚仁善。” 她饱含星闪的眸子望着那个带她离了冥界入天、共伴了无数个日夜的人,如今正宠溺地搂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全然无视她投来的目光。 昭华娇羞的倚靠在他怀中,勾起一抹邪魅笑容以卑鄙胜利者的姿态向她示威。 她天生缺失情魄一直不知情为所物,可此刻这种似被荆棘藤条抽心的感觉,是否就是杂谈话本上所说的痛彻心扉、刻骨铭心。 她嘴角上勾扬起一抹笑来,身上的挖骨之痛在心痛的映衬下,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 一颗眼泪突破眼眶的束缚滴落而下,她目光流转望向漫天的花雨道:“我夕瑶从未行偷盗诛仙之事,今日就算是灰飞烟灭,我还是那句我没做过的事我!不!认!” “哎哟,这嘴是真硬,天雷入魂本君倒是看看你还能不能嘴硬了!行刑!” 诛仙台侧围着许多看热闹的各路仙家,对她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无辜。 天枢星君一声令下,诛仙台七彩流光的穹顶顷刻间失了色彩,弯曲的穹顶上刺眼的光芒乍现,一道道刺眼的电光球贯穿入体,每一道都如蚀心裂骨般的痛楚。 她面容痛苦扭曲,惨白娇嫩的容颜羸弱得似暴风中的花骨朵,随时都会凋零,她双手紧握,指甲硬生生地嵌入掌心,却咬紧后槽牙硬是不唤出一声。 云昊明明恨极了她,可他的心此刻也像在伴着她受刑一般痛苦,却还要故意装作一副无所谓云淡风轻的样子,别过头去望着飞舞的琼霄花瓣,但搂着昭华的手不住的微颤。 第八道天雷,她体内血气翻涌,血腥味从喉间泛起,剧烈的呛咳一股鲜血从嘴角溢出。 捆绑束缚着她的灵线断裂化成齑粉消散,她从空而坠望着穹顶上最后一道天雷蕴积灵力,庞大的灵光球停留在半空之中,电光围绕其间耀眼夺目,只待最后蓄力一击。 她意识已然开始涣散,过往的记忆开始像跑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现,想起了以前在冥界无忧无虑当个快乐闯祸精的日子。 来了仙界原以为会是场繁花似锦的美梦,却不想是场一戳即破的幻境,那个和没有情魄的她说着爱她的人,如今也是他选择相信自己眼见的谎言,却不再相信她。 更是他亲手断了她的一根仙骨将她送上了诛仙台。 这一切就和黄粱一梦一般,如过眼云烟,在脑海中转瞬即逝。 巨大光亮的电球没入她胸口,“咔咔”的数十道清脆诡异的声响,她全身的骨头尽数断裂,血液逆行,伤魂噬魄。 发髻上的木簪化为一堆灰烬,万千青丝披散,她无力的瘫倒冰冷的地面上,一大口的鲜血喷薄而出。 云昊的心被紧紧捏紧,明明恨得想将她挫骨扬灰,却又为何这般的难过。 “好了,九道天雷之刑已毕,下了界好好轮回吧。” 天枢星君的话、周围噪杂的声音渐渐变得空灵飘渺,她已经察觉不到身上筋骨皆断伤魂噬魄的疼痛感。 她缓缓地阖上眼睛,九道天雷对一般的仙或许是剔骨断仙,而她的三魂七魄不全,只怕是命数以至,临死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的依旧是云昊用他的凤尾羽箭断她骨的一瞬间,他愤恨地说:他恨毒了她。 就在她以为将死之时,隐约觉得眉心间似有一团火热得发烫,布满血痕的掌心红色灵光乍现,化形成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莲没入掌心,一股舒服的暖意袭卷全身,全身的痛意骤然减退,而她脑海中被嵌入许多陌生的画面。 众仙刚准备散去,就听见天枢星君大喊道:“红莲印?这怎么可能!” 这下炸开了锅,围观的众仙们议论纷纷:“这怎么可能呢!” “这可是冥王印记啊!” “这丫头悟性低修为差怎么会是冥王呢!” 一向威严稳重地天帝在旁冷冷地观其受刑,却看见她额间显现的印记时惊诧地飞身至她身侧,神情凝重地质问道:“你和冥离是什么关系!” 夕瑶被九道天雷重创,又被陌生血腥的记忆强行填塞,她痛苦的捂着头,周身红光陡然耀眼,灵力暴增,在她的周围燃起了一圈地狱烈火。 附着在她元灵上封印了她三千年的封印破了,她被封印的一魂二魄归位。 尘封了数千年的记忆也终是完整深刻的嵌入了她的脑中。 她掌中红光化形出一条通体红色鳞节的掌鞭。 她愤恨地望着天帝:“好一个仁厚宽和的三界之主,你当年逼死我娘重创我爹让我家破人亡之时,何曾有过宽厚之德!” 周围瞬间议论之声大作,这一个个的劲爆消息让吃瓜众仙们有些缓不过来。 “我爹用禁术窥探天机,自知时日无多的他强行封了我的一魂二魄,天命所定该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不过就是多走几道弯路罢了,那有些账我们也该算算了。” 天帝出奇的并未出声,连一句解释反驳都未有,剑眉深蹙轻叹了一口气。 电光火石之间她抽鞭略过天帝,径直冲着昭华而去,她自知就算她未受重伤她也不会是天帝的对手,眼下重要的是要将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起拉向地狱深渊。 正文 2.被凡人封入棺 , 昭华名扬三界的百花花魁,平日里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残杀云昊母妃,又将她打晕手握诛仙剑栽赃嫁祸的时候是何等的阴狠毒辣。 现如今却敛尽狠辣,看着那道红光越逼越近,故作娇弱之态泪眼婆娑地拉着云昊。 夕瑶就是看不得她这这副虚伪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用鞭体划破自己的手沾上她的血液,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大幅提升鞭子的灵力,艳红的眸子闪现出一股让人颤栗的杀意,随即扬手挥鞭。 云昊将昭华一把拉过护在身后,他自己却并不躲闪,微阖上双眼等待那团炙热烈焰而至。 一切都发生的如此突然,在她令焰鞭的鞭尾即将触及到云昊的平淡如水的脸庞时,她惊愕地下意识猛然收鞭。 巨大的反噬力冲击着她本就遭受重创的身躯,将她震退几步难以支撑的跪坐于地,她终究是被自己的心软彻底击溃。 她强撑着身子,抬手抚去嘴角溢出的红意,抬眸凝望着那个与她相伴花月之人现如今为了这么个恶人挺身相护。 “云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杀侧妃,一切都是昭华的构陷!” 这一刻他确实有片刻的心软,可随即又想起那一夜她浑身是血提着剑站在他母亲身前的嗜血模样,理智又一次占据上风。 “本殿眼不瞎心不盲,不过堂堂的新任冥王怎么还这么蠢呢,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报仇呢?” 夕瑶解除了封印不仅有天生的浑厚灵力,还有她爹先冥王封印她时渡的剩余灵力,哪怕她被重创云昊与她动手也未必占据上风。 可她却放弃了。 她无力的搀扶着坠仙台的石柱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冷笑道:“呵…是吗?我确实是挺蠢的,蠢的为了你我可以被自己反噬,难道这些年你我的感情都敌不过你的猜忌吗?” “本殿不过看你可怜,没有一魂二魄灵力低微又是本殿的仙侍这才对你照顾句细,一切都是你的自作多情,哪有什么感情可言。” “而本殿即将迎娶昭华为妻,冥王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他将昭华搂入怀中,含情脉脉地垂眸望着她,昭华面颊微红的娇羞的倚在他怀中。 “是啊,夕瑶你自己做的错事,可不要随意攀扯。”昭华娇滴滴的声音让她直犯恶心,她粉拳紧握骨节用力的泛白,恨不得将昭华挫骨扬灰。 这么些年她没有情魄,总喜欢去月老那看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无论多感天动地的爱情她都无动于衷,全当看场笑话罢了。 可是这些年里她潜移默化的已经将云昊放在心间却不自知,总以为是种离不得的习惯而已,现在她终于能明白什么叫心如刀割、痛彻心扉。 眼眶承载不了泪水的重量,她哽咽着大笑道:“好一个痴心妄想,你们这对虚伪父子的仇我记住了,从今往后我夕瑶与你们势如水火,总有一日我会回来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她冲向云端纵身一跃,现在却连基本的驾云飞行都已无力维持,只能如一道陨星快速地陨落人间。 她重重地摔落在繁华热闹的街市,总算在落地的那一霎她用尽了力气避开了街市中聚集的人群,摔在连接街市的街巷口。 所有人看着她从天上快速坠落而下,浑身的衣裙血迹斑斑,可她却还能颤颤巍巍地坐起身来。 几个胆小的农妇扔下手中的菜篮,尖声大喊道:“妖怪啊!有妖怪啊!要吃人了啊!” 她将肩膀上摔错位的骨节掰回原位,还没开始第一段人间之旅,就迎面而来许多垃圾。 人们害怕地围堵着她,抄起一旁摊贩们丢弃的杂物,向她扔着各种菜叶、臭鸡蛋甚至是混着污秽物的泥土。 她如今元气大伤就和凡人一样,甚至还不如凡人,哪里能避得开铺天盖日的垃圾扔向自己。 最后她浑身恶臭的被几个胆子状的大汉绑住了手脚套上麻袋被押送至了此苏清国的镇国国师府。 她就像一件普通货物一般被粗鲁地扔在地上,就听见一个沙哑的男人说道:“国师,这妖孽从天而坠却毫无损伤,元安城三月未下雨,想必就是此灾星现世所致,还请国师收了这个妖孽还百姓太平!” 这种事情都能怪到她头上,她一阵语塞。 片刻后她气恼地反驳道:“你才妖孽,你全家都是妖孽,本君乃堂堂冥王,你们敢如此对待本君!劝你们赶紧放了本君,否则等本君灵力恢复了你们等着!” 国师用手中的尘拂戳了戳捆绑结实的麻袋,调侃道:“这妖孽口气挺大,冥王?那本国师还是玉虚天君呢!来人,去安排下今夜子时开坛…” 也不知他们窃窃私语地说什么,她还没意识到她的苦难远没有结束,脑中依旧在构想着如何报这些如鲠在喉的深仇大恨。 白露,子时,更深露重。 她被人从麻袋中放出,随后被布条塞住了嘴,五花大绑着放入一口遍体涂抹着朱砂的棺材中。 棺中象征性的放上了些金银玉器作为陪葬品,头枕部竟还放着一个长相怪异丑陋的大黑蟾,她大惊失色使劲地挣扎,元神重伤的她完全使不出灵力来,就连传音给冥界殿王也都未成功。 这只大黑蟾并不是一般凡物,而是她幽冥界的六脚缚蟾,这黑蟾哪怕在冥界也是稀罕之物,此蟾对生人、死灵无害,但遇修炼之人则能克制其灵力。 不知如何会沦落到了凡间。 她堂堂一介冥王不仅被自己的武器反噬,还落得个被自己冥界之物克制封入棺中的下场,当真是可笑至极。 棺盖被合上,十八颗阴刻着铭文的铜钉被嵌入棺内,国师手中的朱砂笔极速飞驰,写了一堆鬼画符将棺材外贴满,最后口含一口至阳至纯的公鸡鸡冠的血,吐血似的喷撒于棺上。 八个壮汉抬棺将她放置于隐秘山洞的深处,山洞中数根红线捆绑着无数的小铜铃将棺材密集的包围,形成了一个包围网。 这才算封印邪魅法式正式完成。 正文 3.瓮中捉鳖 , 三十五年后初秋的深夜,皎洁的月光透过林间密集的枝叶,挥洒在昏暗的地面上。 两道人影在树林中步履艰难的穿梭,林中昏暗难辨方向,周遭还不时有细碎的声音,动物踩动地面上干枯的断枝清脆声,让两人如惊弓之鸟般神经紧绷。 赵翎奉皇命前往幽州查办知州贪污受贿一案,却在返程即将抵达元安城的路上遭遇伏击。 侍从们死伤惨重,赵翎的右肩在混乱之中被箭矢刺穿,在贴身护卫谦禾的帮助下仓皇逃进了附近的清溪山中。 赵翎淡蓝色金线绣制的云纹锦袍从肩膀至腰腹间已是被鲜红晕染,却强撑着在这片荒无人烟的黑暗密林中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伤口处的血液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渗出,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的伤口,双腿渐渐发软无力,谦禾一路搀扶着他,用慢速度在树林中前行,寻找一处能供他们稍事休息喘息的庇护所。 远处一阵急促不安的声音传来,在深夜寂静地山林中回响:“你们四散开来找!哪怕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们找到!提着翊王的头颅回去领赏!” 谦禾吃力地扶着他加快脚步:“王爷,他们快追来了,再忍忍。” 就在如此困顿之境,天又不适时地与他们开了个玩笑,原本无云清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遮蔽了明月光辉,一道电闪惊雷耀彻天空。 随即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似天上无尽的水一股脑的倒扣倾泻而下。 大雨遮蔽视线,脚下的泥土变得泥泞湿滑,两人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在一道道惊雷的映衬下,谦禾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隐蔽在一块巨石后的山洞。 这个山洞洞口的巨石和洞壁仅有一人侧身才能通过的窄小距离,完美的遮盖住,而巨石和周围的岩壁色泽什么都一样,还有植物生长覆盖,在漆黑的夜间若是寻常走过还未必能发现这个洞。 进了洞一股暖风从洞穴深处吹拂而来,谦禾谨慎地将两人在洞外留下的人泥泞足迹清理,再将入洞缝隙用植物重新遮蔽,这才稍觉安心。 条件简陋,又不敢燃起火来将自己暴露在火光之中,他只能借着极短暂的电闪之光给赵翎简易地包扎了一番。 谦禾累得精疲力尽倚靠着粗糙的岩壁微喘着气道:“王爷,我们暂时在这里避一避,明日天亮了我们再想办法跑出去。” 赵翎躺在有些凉意的地上,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从未有如此狼狈肮脏过,不免轻叹了一口气,虚弱的说道:“只怕…是跑不出去了,宸王这次…可真是费尽心机下了血本,不杀了我他又岂会死心呢。” “属下定誓死护卫王爷周全。” “罢了,听天由命吧。” 他们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袭击遇刺受了伤,又在山间逃窜耗费了不少体力,渐渐地伴着淅沥的雨声放松了警惕,困意突袭而来,进入了可怕的梦境。 迷迷糊糊地睡至夜半时分,雨已停歇,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地面积压的湿滑水坑被什么东西溅起水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近,他们瞬间惊醒,一颗心恨不得蹦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个老子的,受了伤的臭小子跑哪里去了!都是大胖眼瞎手抖这么近还能射偏没当场杀了他,累死老子了!” “他受了伤肯定跑不远,等天亮了就更好找了,到时候拿了这五十万两的黄金我们就发了。” “老大就该开高些价格,整得我们这群喽啰们这么累,找到这个小子爷定要将他腿打断折磨一番再杀了去领赏。” 两个刺客在洞口附近一直打转,最后干脆坐在一侧的石头上休息聊天,但并未发现他们要找的人与他们仅一石之隔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赵翎和谦禾不敢冒险,动作轻柔地贴着岩壁缓缓往洞穴深处退去,万一这里被发现,说不定深处还有别的路可以出去。 总好过在这里神经紧绷的靠运气来坐以待毙。 一路向深处摸索着走去,洞穴中没有任何光亮,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一路都极其小心贴着岩壁缓缓移动。 走了许久他们触碰到一些怪异的东西。 手上的触感像是摸到了一些纸状的东西,谦禾无意间碰撞到了一个小巧的东西,瞬间铜铃声在耳畔响起。 他们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往前走了两步,更多的铜铃声响起,在空旷的洞中回响。 黑暗遮蔽人的感官,将恐惧无限放大,谦禾点燃了火折子,眼前微弱火光所及之处的模糊景象让两个见过生死的大男人吓得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口通体艳红色的棺材停放在洞中间,离他们仅有几步之遥,他们触碰到的铜铃是被红线捆绑悬于棺材周边,纸状的东西便是朱砂书写的黄符纸。 谦禾说话都不利索了:“王…王爷…这…怎么…有棺材。” 赵翎心里也发怵得很,别开头去让自己不要注意它:“别管这些了,我们找找还有没有别的路。” 谦禾点燃了一侧的长明灯,他们找了一圈很失望的是这个洞是个只有单一出口的岩洞,根本没有第二条路,放置棺材的岩洞便是最深处的死巷子。 两人沮丧得很,更让人沮丧的事就是方才在洞口休整的两个杀手阴差阳错的寻到了入口,照着深处长明灯的火光深入。 他们就如瓮中捉鳖一般轻易,两个受伤体力不支的人又岂是膘满壮硕大汉的对手。 赵翎浑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之中,面色惨白阖上了双眼,谦禾也身负重伤晕厥了过去。 两个刺客一早就瞧见了这口棺材,这棺藏的这么隐蔽想来必然棺中有宝贝,虽然周围不合理的布满红线铜铃,还有众多烘托诡异气氛的黄符纸。 可他们都是一帮亡命之徒,手上沾染的血腥无数,从不惧怕鬼神、死尸,他们惧怕的是穷苦,所以可以为了利益他们可以杀任何人都不眨眼。 自然这一切怪异的丧葬形制阻挡不了两人蠢蠢欲动的心。 正文 4.非礼唤醒 , 他们对着棺材两眼直放光,就像饿狼看到了一大块的肥肉,摩拳擦掌的上前轻抚着布满灰尘的棺盖。 “黑子,这棺材藏得这么好肯定有不少宝贝吧,到时候这小子的赏金我们只能拿一小部分,这口棺材里的宝贝我们俩平分如何?” 另一人同意道:“瘦猴,这脑子开窍挺快啊,不过你这张管不住的快嘴别说漏了,要是被老大知道我们就死定了。” “放心好了,这事我打死也不会说漏的!” 他们用一把短刃充当撬棍,捡起手边的石块配合着一点点的撬起棺材钉。 不消片刻十八颗刻满符文的铜钉被完整的拔出,棺盖被掀翻在地,一股红色的烟雾从棺中升腾弥漫开来,还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 瘦猴看见棺内景象的那一刻大惊失色,一向杀人不眨眼的他震惊的结巴道:“黑…子…她…她…她…怎么像活着的样子。” 他们一开始就是山匪,这么些年什么死尸没见过,那些腐烂的,浑身血肉模糊的,他们完全不带眨眼的,可眼前栩栩如生地死尸确实是从未见过,若不是亲手开的棺还以为她就是一个睡着的活人。 黑子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看他那怂样鄙夷道:“放屁,都封在棺材里了怎么可能活着,就是个大户人家漂亮的小娘们说不定因为什么宝贝,所以才像活人一样。” 恐惧过后,瘦猴色眯眯的眼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完全无视了棺中的陪葬物:“黑子你懂得真多,我的个娘咧,这娘们身上虽然脏兮兮的,不过长得不错啊,要是活着做我的婆姨就好了。” 黑子拍了拍他目光短浅的脑瓜:“你就这点出息,等我们干完这单,想要什么婆姨没有,到时候左拥右抱的,就连把翠香阁里的天香花魁赎了当婆姨都不是问题。” 棺中之人这么久都没有一点诈尸的反应,一开始还极度害怕的瘦猴,渐渐色胆起义伸手探进棺中。 黑子见他这般也没空搭理他,转而眸华熠熠地捧起置放在她脚侧的几件陪葬品。 瘦猴色眯眯道:“啧啧…这年纪轻轻地怎么就死了呢,啧啧,怪浪费的,只怕是还未嫁过人的雏吧,多可惜啊。” 他的手从一开始触及她冰凉的脸,再一点点从她脖筋处往下游离,最后干脆爬进棺中将她扶起倚靠在自己怀中,粗鲁地脱去她的外衣。 黑子将陪葬品揣入怀中鄙视了瘦猴一眼:“瞧你这色样,死尸你也有兴趣,也不嫌恶心。” 瘦猴早就被色欲蒙了心,将她浑身上下探索了一番:“你懂什么,死尸只要漂亮哪会恶心,这叫另类的温柔乡。” 夕瑶被身体上连续温暖的触意给强行激醒,一双温热粗糙的手正在她腰上抚摸,有股温热紊乱的气息喷在她后脖筋处,而她此刻半坐着靠在那人的怀里。 她的猛然睁眼那两个匪徒并未发现,可躺在地上苏醒过来的谦禾将一切看了个清楚。 那一刹一股惧意将他定格住,微启着苍白干裂的唇瓣惊愕地望着睁眼女尸,她鲜红色的眸子透着冰凉的杀意,在昏暗的洞中耀眼诡异。 瘦猴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洞穴,他一双在她腰间探索侵略的手被夕瑶轻轻松松地拧折。 一想到落难被凡人封进棺中,现在又是被凡人用非礼的方式强制唤醒,还脱了她的衣服,这还不知道她未苏醒时这臭男人还摸了她哪里,她打了一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一口恶气实在是难以下咽。 仅仅将他的手给掰折一点都不解恨,夕瑶穿着单衣从棺中爬出来活动下筋骨,再将休眠地六足缚蟾扔回了冥界,此刻她灵力仅恢复了两成。 可一点都不耽误她收拾个几个凡人。 她运起灵力换了套干净的衣冠,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 黑子紧抱着陪葬品撒腿就想跑,大喊道:“你…你…妖怪啊!” 夕瑶秀眉微蹙,轻轻一挥手黑子就像被限制住了行动,被她轻而易举的甩直岩壁上,岩壁上突然冒出无数根藤条将他束缚住。 夕瑶掰了掰手指的骨节,发出清脆的“咔咔”声,红色眼眸冰冷的声线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正准备享用她的大餐。 “本君最恨别人唤我妖怪,还敢用如此轻薄下流的方式唤醒本君,那只能怪你们嫌自己命太长了。” 黑子推卸道:“妖…不是…仙女大人、漂亮女王大人,我错了,是瘦猴他轻薄的你,和我无关啊!” 瘦猴咬牙忍着痛求饶道:“黑子!你!不…不是,是我错了,我见色起意,求姑奶奶饶命。” 她将自哇乱叫野狗互吠的两人嘴封上,仿佛整个瞬间安静了许多,她转而望向地上躺着的两人。 她走至谦禾身侧,蹲下身来道:“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谦禾捂着胸口处痛苦道:“他…们是群…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一路追杀我们。” 她看着他血迹斑斑又狼狈的模样,衣衫打扮气质什么的也与那两人不同,看来确实不是一拨的。 夕瑶冷冷地说道:“哦,那你可以走了。” 谦禾情急之下拉住她的衣襟哀求道:“神仙,您是神仙是吗?求求您救救我们王爷吧。” 王爷?她顺着谦禾的目光瞧见一旁不远处的血人。 看他没喊她妖怪的份上,她走至赵翎的身侧,给他检查了一番。 他还未咽气,阳寿也未尽,仅残留有一口气吊着。 “他还没死不过也快了,可我又凭什么要帮你救他呢?” “他是当今陛下的五皇子,是苏清国的翊王殿下,神仙想要什么都可以。” “皇子?翊王?有趣,这笔买卖似乎可以划得来。” 眼下她并不打算回冥界,冥界一直臣服于仙界,受仙界管束,她失踪了这么些年说不定仙界都以为她已亡,若是回去天帝必然会知晓,到时处处受制,而且冥界三千多年未有冥王执掌,都由十二殿王代掌冥界事,所以不用她这个冥王操心。 而她目前灵力极低,留在人间反而不会被仙界发现,大隐隐于市蛰伏更为安全。 正文 5.一滴血 , 谦禾不顾伤口撕扯的疼痛跪拜着:“谢谢神仙大人,谢谢仙女。” “少拍马屁,以后也不许如此唤本君。”夕瑶眸光一转,下颚微微抬起,略带苍白的娇媚脸上露出几丝不耐烦。 她一刻都不曾忘,她那颗刚恢复了温度的心是用怎么样一种低贱卑微的方式,被高高在上尊贵的上神给毁灭的。 她恨透了那个尊贵三界无上头衔名称。 谦禾也不知自己拍马屁怎么就拍到了马腿上,态度谦逊地连连认错。 夕瑶懒得和他一般计较,这桩买卖勉强来说还能算是划算,她需要耗损本就弱的可怜的灵力,但多两个有钱有权的契人供着她养精蓄锐也不算吃亏。 她将濒死的赵翎拉起半靠在岩壁上,她用指甲划破左手的食指,一滴鲜血落入他微启的白唇上。 赵翎白皙的手腕上就像有一只无形的笔,在他皮肤上一笔一画苍劲有力地写着个“瑶”字,红色的字迹衬得他肌肤更是惨白的可怕。 赵翎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除了衣衫上让人发怵地痕迹,娇嫩的肌肤上一点丝毫看不出原本血肉模糊地景象。 他睁开眼初入眼帘的便是夕瑶那一双让人寒毛炸立的红色眼眸,而她此时正在扒开他的衣领,想要检查着他肩膀处伤口的愈合,他下意识地猛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推开。 他捂紧被她扒乱的衣领。 “你…你个姑娘家,怎可如此不知礼义廉耻!” “王爷您终于活过来了,姑娘您真是大罗…不……那是…”谦禾脑中飞快的想着形容词,却以卡壳告终。 夕瑶鼻音发出一声冷哼,可见其心中不愉:“本君救了你你竟然还敢推我,就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 赵翎回过头望了谦禾一眼,谦禾无奈地点了点头回应。 他将目光流转,看见被藤蔓禁锢着动弹不得的匪徒,又想起她那让人寒毛直竖地异色眼眸,心里便已有了数,恐惧地不敢多看她一眼,敷衍道:“那就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夕瑶哪里会听不出赵翎毫无诚意的道谢,略带调侃道:“救你耗费不少力气,所以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契人,救命之恩慢慢还不急。” “契人?那是什么?” 夕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沾染上的一些尘土:“从此刻开始本君就是你的主人,我死你也会死,我活着不代表你不会死,你死不死、怎么死,都是我说的算。” 赵翎气恼不已,苍白的面上染上了一片红霞:“本王绝不做妖怪的奴役!” 谦禾大致知晓夕瑶的古怪脾气,赶忙做个和事佬劝道:“王爷是属下擅自做主求姑娘救得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夕瑶并没有生气,反而淡然地转过身去。 “可以啊,那你可以走了。” 赵翎虽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可是上一刻说要让他做奴役,这一刻就同意让他走,肯定不寻常,一丝不安感从心口泛起。 这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她却志在必得这瓜她扭定了,契约已成赵翎总会臣服的,而且要心甘情愿的臣服。 她任凭两人离开,反而定定心心收拾方才轻薄她的色胚子。 “好了,是该收拾你们两个了,你们两个人手上的杀戮可不少啊,真是罪孽深重。” 两人的嘴被封,一堆求饶的话变得含糊不清在咽喉处用怪异的嗓音抒发。 她眉间轻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道:“求饶?晚了,不过我不会杀了你们,那多无趣,不如卸了你们的手,没了杀戮你们身上的戾气便会散去,那些不敢靠近寻仇的阴灵会日日夜夜陪伴着你们直到你们死为止。” 瘦猴身体剧烈的扭动着妄想着挣脱她的禁制,他越是扭动挣脱身上的藤蔓便缠绕地越紧。 夕瑶撤除了藤蔓束缚,岩壁上冒出的藤蔓在刹那间枯萎消弥,两个人摔落在地。 轻薄了她的人,她自然得礼尚往来好好招呼一番。 经历昨日的一场大雨,泥泞的山间道路更是湿滑难行,幸运的是一路上都未遇见追杀之人。 当赵翎越走越远,一种浑身痛痒难忍的不适感逐渐显现,刚开始还以为是被林中滋生的蚊虫所叮咬,并未在意。 可是这种感觉渐渐地强烈起来,他手上的皮肤开始红肿,逐渐溃败随后像风干的腊肉一般干瘪。 赵翎惊诧间挽起衣袖拉开衣领浑身检查了一番,这种情况不仅仅是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身上下都是这般。 他原先俊朗的面容已形容枯槁,皮肤失水发黑塌陷紧贴着颧骨,眼眶深陷,若不是仍有呼吸心跳,就像是一具死了良久的干尸。 赵翎瞬间明白了,当时她为什么这么气定神闲的放他们离开,原来一早便知他再也不可能逃开。 她的一滴血支撑着赵翎受损严重的躯壳,若是赵翎离她越远,那滴血便会逐渐开始腐败,直至死亡。 赵翎似乎别无选择。 而越是往回靠近,他身上的肌肤逐步恢复到了往昔,等到他们回到洞里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都有些发毛。 两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躺在地上无声的打滚,他们两条胳膊都已被掰折,无力的垂在他们身侧,瘦猴的十根手指更是根根断裂,裤裆处黄色的液体与刺目的血液混杂晕染。 而夕瑶正淡定的端坐在棺材边上,嘴角上勾露出一股子的邪魅笑容看戏式的等着他们。 “哟,怎么又回来了?不是骨头挺硬的嘛。” 她的手段能力让赵翎发怵地厉害:“你…想什么样?” “我想要找几个人也需要滞留一段时间办一些事情,等我完成了这里所有的事后我会收回我的那滴血解除契约,你也就自由了。” “不过你没条件拒绝我,我方才若不救你,就算你阳寿未尽现在也该是去冥界报道等待,你有时间办你的事,我可以有你的资源办我的事,并不冲突。” 正文 6.寻衅滋事 这一路上夕瑶帮他扫除了不少障碍,完全接替了谦禾本来护卫的活,她身后的那两人倒是一副大佬的模样,镇定自若地背着手站在边上看戏,就差来一杯热茶再来把瓜子嗑嗑。 加上给他们善后护送,这一趟买卖夕瑶怎么想都觉得有点略亏啊。 赵翎一回到府邸便匆匆沐浴更衣,还来不及好好休整便要马不停蹄的入宫面圣。 临出门时,他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黑着个脸跑到给夕瑶安排的锦香阁。 “那个…本王要入宫,我离你太远是不是就又要变回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夕瑶正忙于探索屋内的摆设物件,拿着方才婢女们送来的香粉物什摆弄着,毕竟这严格的算来是她第一次来到凡间,对一切仙冥界没有的东西都有些好奇。 她并未抬头看他一眼,敷衍道:“你的活动范围大致就是整个城区,不出城就行,要出城就必须要带上我。” 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让他心生不满怨怼,可又如微小蝼蚁不能反抗,只能在锦香阁中留下了一声轻叹甩袖而去。 赵翎给她安排的锦香阁虽然在府院的东侧僻静一角,但院中的景致倒也是别致得很,一阵秋风袭来,桂树上的金黄色的花瓣飘洒落下,香气扑鼻久久不散。 院中各色繁花盛开,蝶舞翩翩。 方才来的时候她光顾着和谦禾说了会话分了心,并未注意到院中落英缤纷的美景与阵阵扑鼻的香味。 夹杂着清香的细微清风拂过她微乱的发丝,带动着青丝共舞。 下一刻她的目光从半开着的窗游离闪过,那一片刻间脸垮拉了下来怒意顿现,她永远都忘不了昭华那一张绝美娇俏却露着阴狠狡诈的笑容,花虽娇艳但却带刺,而且这刺会狠狠地扎进心间难以自拔。 她自然也忘不了那人最后的决绝模样。 眼下他们应该早已完婚,过着让人艳羡的幸福生活,而这一切从头至尾都不属于她。 她在窗前站立良久陷入了自己崩塌脆弱的心境,她长睫微颤,眸中湿意翻滚升腾,心头一紧痛到喘不过气来。 她方想毁去招惹她烦忧的花草,一个身着香云浮锦华服,妆容浓而艳丽,云鬓微斜,发髻上珠玉满头的女人花枝招展的走进了屋,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而摇摆轻碰。 她鄙夷的目光将夕瑶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朱唇轻扬莺啼般的娇媚声线嫌弃道:“哟,我当着王爷从外头捡了个什么绝色俏丽佳人呢,原是个长得一般的穷酸孤女,这眼睛…啧啧…还是个得了红眼病的孤女,王爷也是不怕沾了秽气!” 看她打扮的如此招摇华丽想来该是赵翎府上的妻妾。 既然疯狗追上门来胡乱的乱吠,又何必和狗去计较,她并未接话冷冷地打量着林凝雪。 林凝雪的婢女指着夕瑶怒斥道:“你个孤女什么态度啊,我们夫人可是未来的翊王妃!你该恭敬的行礼下跪!这才是明尊卑懂礼数。” 夕瑶轻嗤了一声:“未来王妃?那便现在不是王妃只是个未经三书六礼的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要我下跪,只怕你承受不起。” “你!” “还有真正的绝色佳人该是未施粉黛而姿容清丽绝伦,你这妖里妖气的难怪赵翎不喜欢。” 这一切原先都只是她的猜测,可看那人的脸色如灰,她就知道自己肯定说了大实话狠狠地戳了她的心窝子。 雍容华贵的妇人气恼地用她白嫩细润的手拍了拍桌子,震得桌案上的茶盏相互碰撞发出清脆之音,而她养护了许久的涂着蔻丹的长甲因为敲击而崩裂。 林凝雪扯着嗓子尖锐的大叫道:“絮兰给我打!把她的嘴给我撕烂了!扔出去喂狗!” 絮兰唇角上勾缓缓逼近,而夕瑶抱着手沉稳的看着她扬起的右手。 夕瑶不怒反笑道:“你若碰我一下我试试,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絮兰虽有林凝雪撑腰,可这来历不明的女人若真是王爷在意之人,只怕事后她这个做下人的落不得好来,絮兰有些迟疑,扬起的手迟迟不敢落下。 “你个废物滚开!”林凝雪见状将犹豫的絮兰一把推开撞上了妆台,刚送来的脂粉妆奁被撞倒摔落在地。 林凝雪一脸凶狠地紧咬着唇扬起手毫不犹豫的下落,夕瑶一个侧身,她偷鸡不成反而因为用力过度和扇空的关系,重心前倾,夕瑶配合的伸出脚便送了她一程。 赵翎在宫中吃了个闭门羹,陛下的头疾发作缠绵病榻已有数日,暂无力处理朝政。 他一回到府中便听说了锦香阁骚乱一事,等他匆匆而至时一声惊呼响彻锦香阁,屋内一片凌乱,林凝雪钗镮散乱狼狈的趴在地。 “你个小蹄子,贱…”她破口咒骂着爬起身,却在抬眸间看见门口逆着光的那道身影,泼妇般的咒骂之言喑哑沉寂。 方才气势滔天的撒泼之态就如轻风般飘散,转而委屈柔弱的噙着泪轻泣。 “王爷,妾身好意来看这姑娘,可是您瞧瞧她不止羞辱妾身还将妾身推倒在地。”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随手拈来瞎掰技能加上劣质的演技让夕瑶有些错愕,这种戏码她熟悉得很,根生地固的烙印在心间。 记忆中不敢轻易触及的特定片段被释放,犹如一阵狂风巨浪再一次侵袭过她千疮百孔的心间之城。 “这么喜欢造谣惹事,那我就帮你好好改改性子!” 一团烈焰般的光影从她掌心悬起,快速的没入林凝雪的印堂之中。 林凝雪微泣之音戛然而止,她诧异的张合着朱红色的唇瓣,一片寂静。 赵翎默然的看着这一切,平静如水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波澜:“絮兰,你先带侧妃回去,无事不得出漪澜阁。” 林凝雪原先假意噙着的泪崩落而下,拉着赵翎的宽袖袖摆,神情激动的朱唇快速张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正文 7.了解 夕瑶坐在桌案旁,斟了一杯凉透了的茶,食不知味的品茗:“是不是心疼了,谁叫她太过分,我不过就是略施点教训。” 赵翎平和的坐在她身侧,余光时不时的瞥向她,略略叹息道:“她是司马国侯家的庶女,眼下司马家权势滔天,本王暂且还不能得罪。” 赵翎的顾虑她并不在意也并不想知道,何况本就没打算和那么个无知的白莲花太过计较。 “她的禁言咒半个时辰便会解开,但是她若是再来招惹我,可就不是这般景象。” 赵翎略略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凝雪那本王会去关照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流转,各色香粉脂粉即兴的飞洒在浅色的地毯上,倒像是一副颇有特色的抽象画卷。 “你这里可还有什么物件缺失的,一会本王安排人送来。” “不用了,你这个院子虽好,只不过有些东西属实碍眼,那便给你这小院改改模样。” 夕瑶的指甲轻叩着茶盏,红色的眸子似更加重了几分艳丽色度,突然院中燃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火势迅速的将整个外院吞噬包围,院中所有的花草树木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就在火焰将要向外蔓延时,又瞬间消失无踪,若不是仍在冒烟黑压压的灰烬随着轻风徐来飘散在空中,似乎根本看不出曾有场大火在此肆意的燃烧过。 赵翎清冽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波澜,冷冷地看着这场火势从肆虐到平息。 夕瑶瞥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院子,压抑在心间的不悦消散大半:“好了,顺眼多了,言归正传,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找几个人,以你的身份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二我要找紫翼石,相传那是女娲补天遗落在人间的玄石,不过这事需要机缘,这事并不急在一时。” 赵翎剑眉微微蹙起:“找谁?” 夕瑶唇角上勾,她无法忘记那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日,最憋屈的日子,在落难之日等来的不是援手竟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被凡人捆绑着活埋,一想起这些屈辱就恨得是牙痒痒,就如哽在喉的一口恶气,上不上下也不能下。 “三十多年前你们这里有个很可恶的国师,还有帮他的那群人,将受了重伤的我捆绑着封在了棺中,一封便是三十多年,有些仇怨隔了这么久也该加倍来还了。” 赵翎剑眉蹙起眉头深皱:“三十年前?国师?能当国师的必是阅历颇丰的能人,这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就算寻到了也未必还在世间。” 夕瑶却阴冷的噙着笑道:“死了?死了便更好了,就不用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动手,到了冥界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会好好招呼他们,来解解这口积压了几十年的恶气。” “你只需帮我查国师和送我入棺的人,他们的生辰八字、名字、何方人便好。” 夕瑶这副阴笑着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从小深处风雨飘摇中的赵翎都不免有些发怵。 “你…究竟是什么…人?”赵翎酝酿在喉间的妖字在临脱出口时,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转换了一个字。 夕瑶一路上都没和他们交底,夕瑶这阴晴不定的古怪脾气他们自然也是不敢出口问。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来藏着掖着,她坦然道:“我非人非妖亦非魔,跳出六道不入轮回、不生不灭、统管幽冥。” 赵翎脑中飞速地梳理了一圈:“统管冥界?那你是阎王?” “阎王是对冥界十二殿殿王的统称,他们主掌凡世间万物的轮回审判,每个殿各司其职,而我是闲散镇宅的冥王。” 冥王…赵翎原以为是被一个寻常小妖给赖上了,没想到竟是招惹上了幽冥之主,这条命岂不是生前死后都要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赵翎眸光略略涣散,目光呆滞无神。 夕瑶清了清嗓子威胁道:“不过我的身份若是被旁人知晓了,我回冥界事小,但你身体里的那滴血嘛会把你带下来的,到时我帮你开个后门好好体验下十八种特色极端环境,保证让你印象深刻的仿佛融在了骨子里一般。” “那你堂堂冥王又为何会沦落至被几个区区凡人给活封进棺中这般境地。” 赵翎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夕瑶不悦地冷言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只需帮我找到这几个人和紫翼石,待我做完我想做的这些事我自然就会回去,到时你也便恢复自由了,这笔买卖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亏。” 正文 8.糟了 被发现了 自打那日院中来去无踪的邪火,侧妃又不明失语,她的锦香阁就像吃人猛兽之地一般,除了谦禾来送些东西外,府中婢子小厮纷纷避之不及。 不过这几日耳畔没有扰人之音倒也是清净,各色珍馐美馔、绫罗锦衣一应俱全。 这日子倒也是悠哉、舒坦。 而让赵翎去办的事,自然是并不难,历任国师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负责为皇室望星占卜吉凶,测算国运天命,也会些斩妖除魔之术确保皇城的平安。 国师担当重任,历任国师的详尽信息自然会被史官记录下来,赵翎只需找个明目去内府翻阅记档便能知晓。 夕瑶一袭轻纱锦衣,隐隐透着胜雪细嫩的香肩,慵懒的半躺在躺椅上,轻摇着团扇,微眯着眼睛细细地瞧着逆着阳光似披上一条耀眼金袍的访客。 “哟,看来有消息了?” 赵翎嘴角扯了扯,从怀中拿出一本暗黄手札随手甩在她手边。 他背着手敷衍的交差道:“这是我偷偷拿出来的,你要的国师资料大多都在这里,至于那些抬棺小厮时间过去这么久查不到。” 她面色平静道:“我不想看,你念便是。” “你说的那个时间段该是个叫周寅的国师在位,他祖籍冀州临川,庚子年出生,是天山道门的嫡传第八十二代弟子,自从十五年前卸任云游后便再无音讯,生死未知。” 有了这些基本信息,找个人便是轻松了许多,夕瑶伸出纤纤玉手,一卷竹简从虚无逐渐显实化形于她掌中。 看着外形就如普通的竹简一般平凡无奇,原本无字的内里却在她打开的那一刻,立刻像有只无形的手书写下密密麻麻灵动似悬于书简上的文字。 夕瑶微眯着眼睛看着浮现出的文字,面色从一开始的平和淡然渐渐像覆上了阴郁之色。 “有意思,寿元已至但从未去冥界报道,近十五年的行迹一片空白,能瞒过地书消失无踪当真是不一般。” 赵翎不以为然道:“说不定他就是死了,然后成了孤魂野鬼罢了。” 夕瑶眉头紧皱轻嗤一声:“地书记载着世间万物生灵的生死轨迹,从生到死,事无巨细一一记载详细,就算他死了,何时、何地、因何而死也都会记载于个人生平志上。” “除非…他跳脱了六道,便不再受地书和冥界的掌控。” 原以为只是寻个人解解气罢了,却不想背后竟还有这般曲折,若想寻到这个查无此人的“人”,只怕是要费些功夫。 她低垂的浓密眼睫挡住眼底的复杂情绪,面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的波澜。 赵翎倚着门框目光微晲望向远方的金屋琉璃瓦,漫不经心道:“那就是他成仙了。” “成仙?只怕你是仙侠话本看得太多,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有几个凡人能扛得过天雷飞升的。” “总之我把他的资料给你找来了,他死没死、是人是仙的和我无关,你什么时候给我解了这个。” 赵翎挽起袖口露出白皙肌肤上的字,每每想到那日形如干尸不人不鬼的模样,心里总是会怵得很,恨不得亲手将这一块醒目的字给挖掉。 而夕瑶那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姿态,也让他心生厌恶。 “你本该是个死人,现在还能维持着人的正常皮囊,不是该对我感恩戴德才是,只有活着才能有以后不行吗?” 赵翎竟无言以对,这种受制于人还不能反抗的无力,就像巨浪般席卷他的心间,却又很快平息。 只有活着,哪怕活的并不自由,才有资格谈未来的生活。 一阵疾风拂过,一股淡淡的伽罗香味沁人心脾。 这股味道夕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心里“咯噔”一下,终还是被发现了。 一阵青色的烟雾在她身侧盘踞,化形成一个身着青衣篪蠡纹长袍、头束银冠年约二十的俊朗翩翩的公子。 这一幕把没见过这番景象的赵翎吓了个够呛,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为了脸面强装着镇定。 夕瑶与他已有半百未见,他却还如记忆中那般儒雅温和,一如往昔。 而夕瑶却再不似从前那般天真烂漫,眉眼中的沧桑深沉是岁月无情留下无可磨灭的痕迹,饱含故事的眸子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清澈透亮。 “夕瑶,噢…不…冥王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么些年你去哪了?十二殿王们这么些年一直在四处寻你。” 赵翎结巴道:“冥王?你…是冥王?” 赵翎这下觉得这下彻底完了,竟然被冥界大佬给赖上了只怕是甩不掉了。 夕瑶坐起身略尴尬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心里泛起了嘀咕,明明把气息都藏好了,究竟哪里疏忽了被人找到。 青玄眸眼中带着暖意,微微轻笑道:“傻瓜,你在幽冥外用了地书,我还以为有人在凡间盗地书偷看命理,所以便顺着气息追了来。” 这一方面确实是她疏忽并未料到,眼下她必须要说服青玄保密,暂时还不能回冥界。 “你找到我的事先保密,就当没看见我,我还有些事尚未处理,还不便回去,等我处理完了自会回去。” “夕瑶,我知道你被他伤至此肯定有怨恨,可是就凭你又怎么能与天斗,不如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如果此刻承认想要报仇,按青玄的性子定会回去通知各路殿王,逼着她回去,只能另想原由,她目光流转停留在了赵翎的身上,心中暗自窃喜,有了个坏主意。 夕瑶站起身来,上前一把牵过赵翎有些微凉的手掌,倚靠着他宽厚的肩膀道:“青玄,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那时候对云昊不过是懵懂,现在我喜欢的是赵翎,我想做个凡人在这里与他相伴一生。” 赵翎被她这一出整的有些无所适从,刚想要否认,夕瑶便洞察般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作为警告。 青玄方才重遇的喜悦还未沉浸透彻,却转瞬心情跌落至了谷底,幽兰色的眼眸痴痴地望着她。 正文 9.冒牌夫君 青玄看着眼前于与他从小相伴之人如今变得已经是面目全非,心下隐隐作痛。 他幽深的眸子上上下下将打量了一番:“夕瑶,他只是个凡人,仙凡不可相恋,难道你忘了洛霞仙子是什么结果吗?” 夕瑶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不就是九道天雷之刑,剔仙骨断仙缘嘛,我又不是没尝试过。” 他抿了抿唇,瞳中墨色翻涌,黯然道:“那你可知她失了仙身,从娇生惯养的上神沦落至贫苦农妇,与他同甘共苦却盼不来白头与共,说着爱她的人终是负了她,她最后绝望自缢堕入寒冰地狱受尽寒冷侵蚀等待赎清自杀的罪孽然后无尽的轮回。” 当初洛霞仙子轰轰烈烈的爱情可真是震惊了三界,夕瑶懵懂不知为何她甘愿不做高高在上的上神要和一个凡人在一起,只知道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却不想结局是这般凄苦。 “那是她赌输了,我相信我与赵翎情比金坚,我爱他,就算我又输了再次经历极刑也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夕瑶的撒谎水平简直是炉火纯青,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看不出破绽来。 她的这一番话犹如一把把利剑直刺青玄心中,痛彻心扉,寻她良久,却不想还沉浸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就被一桶桶冰凉彻骨的冷水浇了个透彻,侵入骨髓深处。 赵翎则一声都不敢吭的任凭他俩折腾,他就是一微不足道的工具人,越是插嘴反抗只怕越是死得快。 青玄语调微颤道:“难道我们三千年的情分就比不得你与他凡间短短几十年吗?” “青玄,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哥哥,最好的朋友,可我爱他,我已与他已有了肌肤之亲,他便是我最在乎的人,我愿赌一切来与他携手此生。” 夕瑶以前没有情魄时可没少在月老那看话本和现实版的恋爱大戏,随意就拈来了一段逼婚第三者话本里的桥段来说,完全不知道肌肤之亲是何意,还以为仅是她的肌肤与赵翎的肌肤相触着牵手。 赵翎脑容量告急,这信息太震惊让他这个当事人都有些缓不过来。 这一刻青玄所有希望都在沉默中沉落,眸中的星子如被阴云磨了砂,暗淡无光。 夕瑶与他自小的情谊,自然知晓他的脾性,虽不舍伤他却又不得不伤。 只有痛了,才会有转变,才会放下笑看属于他道明天。 夕瑶冷冽的说道:“青玄,我已经不是当年你认识的小丫头了,我被他亲手断骨经受九道天雷伤魂噬魄,曾经的夕瑶在九重天就已经死了,你还是回去吧,你若是想告诉殿王或者是天帝,也别怪我不念旧情翻脸不认人。” 青玄的心在那一刻崩碎,那个从前缠着她的小丫头终是被岁月蹉跎打磨,被扼杀在了残酷的斗争构陷中。 他并未多言正如来时那般化作一阵青烟儿而散。 确认他走后,夕瑶这才嫌弃的松开了赵翎的手。 赵翎憋着怒气追问道:“不是,姑奶奶,我和你什么时候有过肌肤之亲了,我连碰都未碰过你好吧,怎能如此没羞没臊道毁我清誉。” “权宜之计,又何必多计较,一个大男人还要什么清誉。” 夕瑶却满不在意地躺回了她的躺椅。 “他该是很喜欢你吧,你拿我当挡箭牌伤他良心不会痛吗?就你这脾气有人喜欢还不珍惜。”当然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轻。 与他相伴三千载夕瑶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有时候只有狠狠地将他推离错误的轨道,他才能在另一条正确的道路上收获美满。 夕瑶轻摇着团扇叹了一口气:“他与太湖龙族的二公主指腹为婚订下了亲事,嫁娶之事却一拖再拖,太湖龙王早已有了怨言,更何况我只是把他当哥哥一般,又何必误他终生呢。” 赵翎一口恶气梗在喉间,质问道:“那你就要来误本王的终生吗?” 夕瑶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你一个死人要什么终生,遇到本君那是你的福气。” 赵翎愤愤道:“这份福气只怕我消受不起。” “给了你你便要接着,我们也算是互助互利,我可以保你平安无虞,而你可以帮我寻到我想要的东西,等到时机到了我自会离开。” “你可是冥王你可以自己去找。” “我被九道天雷极刑重创,又在棺中与六脚缚蟾关了三十余年,法力损失殆尽,仅仅恢复了一成,我需要你的身份与权势。” 赵翎见识了她轻松收拾歹人,纵火烧园的盛景,却没想到仅是她原有法力的十分之一,他看着她艳红带着些凌厉的眼眸,不免有些胆颤。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名义上的妻,你我平日以夫妻之名相处,不过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只是借个名分一段时日。” 赵翎不愿像个提线木偶般如此轻易的被人操控安排,负着手面色阴沉嘴角微搐道:“本王乃是苏清国的皇子,皇子的婚嫁都要由陛下钦准,要吉凶占卜要三书六礼、拜堂洞房才算是明媒正娶的妻,岂是冥王您说说就能算的。” 夕瑶唇角浅勾:“这有何难,不过就是虚构一个官家小姐的身份,再加上替换记忆,那不就等于是本君说的算嘛。” “你…”赵翎气恼地剑眉微沉,深邃清透的眼眸被怒意激发搅浑。 夕瑶刻意调侃道:“你想啊,我若是被带回了冥界,你就得跟着我回冥界,我回了冥界心情就不好,我心情不好了那滴血就不收回来,你不仅在凡间死了没身份了,在冥界你也是黑户入不了轮回下不了地狱,陪着我生生世世。” “所以说是帮我演出戏呢?还是和我下去好好探索黑暗死寂的冥界呢?” 赵翎的气焰瞬间灭了不少,这种选择题根本轮不上他来做选择,眼下这磨人的大佬也不能得罪。 瞧着她小人得志眉眼弯弯的浅笑着,他也只能收敛所有的锋芒老老实实地顺应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