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光落万里》 正文 第一章 惊鸿一瞥落心纹 , “小二,来一壶茶!” 赶了两日水路,两日陆路,云筠终于来到了齐郡城郊,此刻远眺,已能隐约看见惊鸣山了。 “来了客官!”店小二看着眼前这位剑眉星目、白衣飘仙的客人,恭声问道,“看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定是往那清微派去吧?” 云筠点了点头,问:“此处再往北行,便可达惊鸣山了吧?” “没错,向北穿过一个小村落,便能到达惊鸣山脚了。”小二问道,“客官这是要去清微派学道?此去还有大半日路程呢,客官看再带点干粮?过了咱这儿,可没什么正经儿的吃饭地儿了。” “近日去惊鸣山的人不少吧?” “那可不?”小二回道,“咱大衍王朝的年轻人,哪个不想修道的?哪个不想加入清微派的?” “是啊,大道正宗……清微派……” 云筠说话之时,眼角无意地向后转了转。 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急忙低下头。仔细一看,他原本青白色的衣裳此刻竟满是脏污,脸上似还有未散去的淤青…… “兄台……找我……有事?”感受到对面突然落下的身影,那少年半抬起头,目光闪烁,不敢直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云筠淡淡道,“自打进入齐郡,你便一直跟着我,小兄弟找我有事?” 云筠的开门见山倒让他措手不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兄台留步!”少年急忙喊道,“在下夏颜,自巴郡而来,是要去清微派学道的。” “中都,云筠。” “云兄不要见怪,在下本欲去清微派学道,怎奈从巴郡老家出发,一路遇上山贼匪徒无数……” 夏颜的父亲是一名县丞,在当地还能有些照应,可出了巴郡就难了。秦川之地本就多山匪,他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手脚无力,盘缠却不少,自然成了歹人眼中的肥鱼。甚至有个头目见他眉清目秀、皮肤白嫩,以为是女扮男装,竟欲施暴,结果…… “……” 见云筠强忍笑意,他捋了捋头发,尴尬道:“我看云兄也是往惊鸣山走,不知能否搭个伴儿?” “既然同路,那便一起好了。” 夏颜喜极,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他连声道谢,毕竟自己这一路走得真算是一言难尽…… “怎么,还不走?” “那个……云兄你知道,我的盘缠都被抢走了……”他尴尬地指了指桌上精光的盘子。 “……” “云兄气度不凡,想必之前定有师承……”有人作伴,一路上夏颜轻松了不少。 点了点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云筠回道:“紫眉道人教过我一段时间的道法,算是半个师父吧。” 道法大家夏颜此前了解过不少,可这紫眉道人倒是第一次听说。尽管如此,他还是客套道:“云兄得遇名师,此次定能在清微派大放异彩。” “你呢?”云筠打量了一眼,疑道,“我看夏兄弟气虚体弱,可是身体有恙?” 他倒也直爽,点头道:“云兄说的不错,在下自小体弱,曾有郎中断言难以活过四十,家父访遍名医也无济于事,于是便想到了去修道,希望能通过玄功道法改善体质。” 云筠一眼就看出,眼下这个少年不是什么体质问题,应该是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落下的病根,如今要医好虽然麻烦了点,但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能如此洒脱地看待生死,倒是让自己有些刮目相看。 夏颜接着说:“天下道法名门无数,不过万法之源、大道正宗自是这清微派无疑!” “是吗?” “沧澜宫、长刀门虽和清微派齐名,但无论是道法名家还是声名威望,还是难望项背。”他点头道。 他说的不错,清微自创派至今,百余年来人杰辈出,庙堂之上尽忠恪守,江湖之中惩奸除恶,在普通人眼中,清微即是道! 一路上基本是夏颜在说,云筠时不时回应一句。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一处村庄前。 “这里应该就是小二说的刘家村了吧。” 夏颜点了点头说:“不错,穿过这个村子,就能登上惊鸣山了,云兄,我们快走吧。” “你身体还受得了吗,要不要歇一会?”云筠看他赶了小半个时辰路,已经有点喘不上气了。 “没事没事……”他摇头笑道,“在下如今只想早些到达清微派。” 这个刘家村不大,也就二三十户人家,虽谈不上破败,但也看得出,村民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云兄,你说这大白天的,村子里的人家怎么户户紧闭大门呢?” 二人经过刘家村时,一个村民也未见着,着实有些奇怪。 “你们这群恶人,光天化日竟敢强抢民女,还不赶紧滚……”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 正当二人疑惑时,远处传来了打斗声。 “云兄……”夏颜有些紧张,毕竟他这一路可是经历了太多。 “没事,过去看看。” 二人走近,只见一名二十岁模样的粗眉少年正和七八个壮汉缠斗,边上还有一位中年妇人紧紧抱住一个小女孩儿,二人躲在角落不停啜泣,样子害怕极了。 粗眉少年拳脚并用,每一招都照着对方要害打出,可落在身上的劲道却偏离了不少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云筠看得出,此人练过几年道法,但还没摸到门槛。此刻,他面对的虽是普通人,但却个个身形彪悍,而且人数占优,少年很快便被打飞在地。 “住手!”云筠二人来到他身前。 “你们几个大汉欺负一个少年,未免有些过分!” “又是哪来的臭小子,赶紧滚,一会儿老子连你一块收拾了!”为首的一人恶狠狠地说。 “几位少侠,求你们救救我们,他们要抢走我的女儿……”这时,一旁的妇人也跑了过来,哀声求助。 “你这个老妇不要不识抬举,我家老爷看上你女儿,那是你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那恶汉面目狰狞。 “小芳还小,求几位大爷行行好吧……”老妇拼命地往地上磕头,很快额上就现出斑斑鲜红。 “娘……”她身边的小姑娘抱着她胳膊,抽泣不止。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夏颜扶起了那倒在地上的少年,怒道。 “好,还真有不怕死的,今日便叫你们几个瓜娃子长长记性!” 话未说完,那恶汉便扬拳,直冲三人而来。云筠用一个极其隐秘的动作,一下就将夏颜和那粗眉少年推到身后,面对来势汹汹的拳头,只见他微微侧过身子,对方竟自己脚下拌蒜,摔了个前仰后合。 见头领吃瘪,余下之人也纷纷扑来。对方来势汹汹,云筠狼狈地躲闪着,可奇怪的是,每次对手的拳脚总会偏离那么一点,几合下来,竟无一人能碰到他衣衫一下。见状,倒地的恶汉怒极,从脚踝处掏出一把泛着绿光的匕首,直插其心窝而来。 “小心!”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夏颜几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云筠摇了摇头,眼见那匕首离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一道剑气从天而降,从白光到红光,一只手臂应声落地,掌中还握着不及松开的匕首。 “啊!!!!” 断臂的剧痛让那恶汉满地打滚,没一会便昏死过去,而此刻云筠面前正站着一位青衫女子。 手中长剑凛凛,肩上青丝如瀑,微风轻轻吹动淡青色的衣衫,似有清香传来。眼前这个绰约的背影,竟让他有些出神。 收起长剑,那女子红唇轻起:“匕首涂毒,必是歹人!今日就算给你一个教训。” 清厉又不失柔和的声音让他回神,走上前弯腰道:“方才多谢姑娘相救之恩。” 那女子微微侧身,似有似无地点了一下头后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白云深处。 美目流盼,灿若繁星,红唇皓齿,气质如兰。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可心中若有涟漪泛起,波纹荡荡,游丝萦萦。 (本章完) 正文 第二章 疑窦丛生刘家村 , “仙女啊……”望着女子远去的身影,夏颜和那粗眉少年呆立原地。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女?”云筠对着二人轻笑道,“那姑娘身法灵动,剑术凌厉,必也是修道之人,八成是清微派的吧。” 他的话让二人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你们几个惹上大事了!”此时被削去一臂的恶汉勉强睁开了眼,喘着粗气道:“用不了多久,我家老爷就会将你们几个剥皮抽筋,油煎火炸!” 见他还在恐吓,粗眉少年飞身上去,一脚怒踹于其胸口。 “还不快滚!” “你们等着……”几人架着那恶汉,一下就消失在了草丛中。 见他们走远,粗眉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云筠二人拱手道:“在下司马奇,自北凉而来,欲前往清微派学道,路过这刘家村,不料就撞见了几个恶徒强抢民女,本想打算出手教训一下,可惜我学艺不精,这回多亏了两位兄台相助!” “司马兄弟不必客气!”云筠道,“路遇不平,本就该拔刀相助。在下云筠,这位是夏颜,我们也是要去清微派学道的。” “二位也是要去清微派的吗?那太好了,大家以后可以有个照应。” 夏颜点了点头,心中暗疑:“北凉司马氏?” “几位恩公的大恩大德老妇感激不尽……”此时,那妇人拉着女儿上前,不停地给云筠三人磕头。 “大婶不必客气,那群恶人到底是怎么盯上小芳姑娘的?”司马奇赶紧扶起她们。 “哎……” 刘大婶把三人请到家中,整个刘家村都是这样的茅草屋,只不过眼下这间更加破败些,可谓茅椽蓬牖,家徒四壁。好不容易找出三个还能用的碗,小芳给他们倒上白水。这大半个月来,小姑娘第一次露出笑容,纯澈、明净。 倒完水后,她依偎到刘大婶怀里,轻轻触碰了一下母亲额上的伤痕,泪水不禁地往下掉。 “老妇命苦,当家的走得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刘大婶抚摸着小芳的头发,说道,“这些年来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苦了些,但小芳很懂事,我也知足了。” “可就在一个月前,村里来了位媒婆,说要给小芳说一门亲事。”她继续说,“我一想小芳今年才十四,就推脱了。” 夏颜点了点头,道:“大衍朝律法所定,女子十六岁方可成亲。” “可那人说可以先定下亲事,两年后再成亲。”刘大婶说道,“我仔细一想,若真是有好人家,也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小芳一生,也就答应了。” “没几天,对方就送来了聘礼,我没多想就收下了。”她叹了一口气。 “那后来呢?”司马奇问道。 “谁想到,那媒婆口中的夫家根本不是要娶小芳做妻,而是一大户人家的老爷见小芳长得清秀,要收她做通房丫头。咱们虽然是穷苦人家,但这唯一的女儿可是我的心头肉,莫说是通房丫头,就是做妾,我也舍不得。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希望能找个普通人家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她继续道:“更让人害怕的是,我听旁人说,那位老爷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人,咱们村还有其他村的很多小姑娘都被他祸害了,糟蹋完了就扔出门,有的疯了,有的干脆送回来一具尸体……” 说到这,她怀里的小芳又颤抖了起来。 “岂有此理!”司马奇一拍桌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吼道,“青天白日,还有王法吗?大婶,为何不报官呢?” 刘大婶摇了摇头,哀叹:“咱们这穷乡僻壤,没有油水,官府哪里愿意管哦……” “你拒绝了,于是那位老爷便派人强抢,是吗?”云筠问道。 “哎……我们孤儿寡母平日里就不受人待见,哪想如今又摊上这种事……” “可恶至极!”听到这,司马奇已经怒不可遏,大声道,“那个老爷是谁?” 夏颜也开口问道:“此处就在惊鸣山脚,既然官府不管,为何不向清微派求助呢?” 她苦笑地摇了摇头,道:“恩公不知道,那老爷正是……” “刘大姐,你怎么样了?”正在刘大婶说话时,一黑瘦老头推门而入。 看到来人,她和小芳不自觉地身子一紧。 “哟,家里有客人啊?” “这三位少侠今日帮我们打退了恶徒。”刘大婶缓了缓心神,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村长。” 夏颜和司马奇点头示意,而云筠的神色则有些复杂,因为他看到这位村长在破门而入的时候,向母女二人使了个狠厉的眼色。 这件事情看来没那么简单。 “原来是几位少年侠士啊,几位今天救了刘大姐母女,老朽真是感激不尽。”村长作揖道,“几位放心,老朽身为刘家村村长,一定会保护好每一位村民,我看几位也有要事在身,老朽就不多留了,毕竟咱们村子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外人久留也不方便。” 见云筠三人没有回答,村长再次暗地里瞪了刘大婶一眼。 “三位恩公请放心,这次过后,那些歹人想必也不敢来了,不要为了我们母女耽误了恩公的大事。”刘大婶起身说道。 云筠点了点头,司马奇开口:“也好,我们也确实要上路了。” 说罢,三人便出门而去,刘大婶母女和村长在屋外挥手作别。在确定三人已经走出很远后,村长恶狠狠地回头,反手一记重重的巴掌将她击翻在地。 “娘……”刘芳过去挡在母亲身前,面对村长的拳打脚踢,母女二人紧紧抱住对方…… “今日真是多亏了二位出手相助,将来有用得到我司马奇的地方,尽管相告!”一路上,司马奇再次向云筠二人道谢。 “司马兄不必客气,再说今日真正相救你我的是那位青衣姑娘。”云筠轻笑道。 “哈哈!”司马奇笑道,“说起那姑娘,真的像仙女一样,不知将来还能不能再见到。” “那姑娘身手如此之好,多半是清微派的,我们此去一定能见到。”夏颜笑着说。 “说的是。”司马奇道,“既然你们也是要去清微派,相逢就是缘分,我看两位也是古道热肠之人,今后大家就互相照应!” “那是自然!” 那店小二说的没错,穿过刘家村,三人便抵达了惊鸣山脚。 “那有座茶铺,不如我们先喝壶茶,歇个脚。”司马奇指着不远处说道。 “也好。”夏颜走到这,已经有点喘不上气了。 这座茶铺看上去很简陋,随意地摆放着八九张桌子,可喝茶的客人倒不少。这些人都是些二十模样的少年,穿着得体,气度不凡。 “看来这些人应该也是去清微派吧。”云筠他们找了一张空桌坐下。 夏颜点了点头,道:“这两日是清微派两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度的招新之日,全天下想要学道的年轻人自然蜂拥而至。” “没办法,谁叫清微派是大道正宗呢!”司马奇说道,“在这大衍王朝,想要有出息,一是读书,一是修道。不过这清微派的门槛可够高的,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到这个的!”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份通牒,上面鎏金刻着“荐书”二字。 “朝廷的荐书!”夏颜惊奇道。 “我家里人都看不起我,我便偏要证明给他们看,尤其是我父亲……”说到这,司马奇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看到他这般模样,夏颜低声问道:“奇兄,在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你是想问我的身世吧?” 他点了点头,道:“奇兄复姓司马,又来自北凉,不知与那北凉司马氏……” “你猜得没错。”司马奇说道,“司马长涛是我爹……” 北凉司马氏的大名云筠自然是听过的,可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少年竟然就是司马长涛的儿子。 “失敬失敬!”夏颜恭声道,“原来是司马公子!” 北凉将军司马长涛是大衍王朝仅有的四名二品武官之一,也是最有名的一个,在其之上的只有都卫军大元帅和交州兵马总督。司马氏长年镇守北凉,内平匪贼,外御戎狄,司马长涛的威望不是一般武将能比的。 “可别叫我什么公子,我爹和两位兄长声名在外,我母亲只是一个婢女,前些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名分。”司马奇的声音变得有些幽怨,“家里人从小就看不起我和我娘,特别是我爹,从不对外人说有我这个儿子。出门之前我已留下话,再回司马家之日,便是我司马奇扬名立万之时!” “奇兄好志气!”听了他的话,夏颜心中多了几分敬佩。 “对了,云大哥,夏兄弟,你们的荐书都带了吧?”司马奇指着桌上说道,“夏老弟,听说你路上遭了歹人,荐书没丢吧?” “没有没有……”夏颜将荐书从怀中拿出,上面同样加盖着礼部大印。 “我就是丢了性命,也不敢丢了它。家父巴郡一小吏,为了让我能进入清微派学道,可谓散尽家财,托了无数关系,才请到益州牧大人为我写下这份荐书。” “你爹爹对你真好。”司马奇有点羡慕地说道。 夏颜闻言不由露出了自豪的微笑,转身对云筠说道:“云大哥师从紫眉真人,想必一定是真人写下的荐书吧!” “紫眉真人?没听说过。”司马奇想也没想随口说道。 “咳咳……”夏颜拱了拱他。虽然他也没听过紫眉真人的名号,但嘴上总得做做样子吧? 云筠笑了笑,示意无妨,说道:“家师很少踏足江湖,知道的人不多,他的荐书怕是不被人家认可的。” 清微派每两年会对外招新,但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入派学道的。只有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经引荐人写下荐书,方可入门。清微派认可的荐书,一是来自于朝廷,由大衍王朝四品以上官员书面推荐,经礼部审核加印,方为有效;另一种便是江湖上道法世家、大族或者成名散修的推荐,比如河间成家、姑苏沈家等。 说着,云筠也拿出了自己的荐书,和他们两个一样,这份荐书同样来自朝廷。 联想到对方曾说自己来自中都,那可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夏颜心道:“云兄的身世怕也不简单吧……”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章 苦菊入口心纷纷 , “几位公子,来点苦菊茶么?” 云筠三人说话之际,茶铺的老板走了过来。这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妪,一身黑麻粗布。走近时,三人才看清她左眼处有一大块黑色,像是胎记一样的东西,乍一看还有点瘆人。 那老妪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云筠身上,说道:“三位公子不必害怕,老身十几年前得了眼疾,才变成这个样子。”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无礼,夏颜急忙起身说道:“婆婆不要见怪,不知婆婆怎么称呼?” “没事没事……”那老妪笑道,“老身眼神不好,人家都管我叫瞎婆婆。” 听这位瞎婆婆讲,自从三年前唯一的儿子恶疾病亡后,她便在这儿摆摊,赚点油米钱,勉强糊口。 “瞎婆婆,您这茶铺生意不错啊!”司马奇指着饮茶的客人,问道,“这些都是要去清微派的吗?” “是的是的,这两天是清微派收新弟子的日子。这几年来多亏了仙人们的照应,我这茶铺才能勉强维持。” 循声望去,云筠确实看见了不少身着淡黄色道袍的人儿,这里除了正欲前往的,还有不少清微的正式门徒。 “瞎婆婆,瞎婆婆……” 正当三人端起杯盏之际,一名身着同样淡黄色道袍的瘦弱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看上去和夏颜差不多年纪,身上挂着大大小小二三十个茶壶。 “周小仙人,您可慢点,先喝杯茶吧。”瞎婆婆关心道。 “谢谢婆婆,待会还有一节课呢。” 说着,他将身上的水壶卸下,待瞎婆婆装满后,立刻拔腿狂奔,向后走去。 再次走到三人近前,瞎婆婆叹道:“那位周小仙人也是清微派的弟子,仙人们爱喝我的苦菊茶,而他家境不好,平日就帮门派里的师兄弟们跑跑腿,赚点小钱,这九百多级的天梯每天要跑好几回呢,也是可怜……听说他还有个哥哥,天赋比他好,今年刚刚成为席座,今后的日子应该会好些吧……” 看着那少年飞驰而去的背影,云筠感慨:“世间疾苦无处不在,就算是大道仙门也不外如是。” “那个……请问婆婆,您刚刚说的‘天梯’是……”夏颜低声问道,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你们还不知道吗?”瞎婆婆指着不远处的山脚,道:“那便是天梯,共九百九十八阶,是进入清微派的必经之路,也是仙人们给求道学子的第一个考验。” 循声望去,三人皆是一惊。巨大的白色台阶组成的天梯,如同银河瀑布一般,垂落在整个惊鸣山上。 夏颜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此入云高阶,他这般身体怎么可能登得上去?怕是性命都要交待在这儿了。 云筠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天梯虽然很长,但事在人为,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没错!”司马奇也开口道,“既然决心修道,怎么能被这小小的台阶吓到呢?夏兄弟不必担心,我司马奇就算背也会背你上去!” 这番话让夏颜很感动,三人不过萍水相逢却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如此相帮,泪水一下盈满了眼眶。 “云大哥,奇兄……” “别想这么多,先喝点茶歇歇脚。”司马奇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瞎婆婆说的不错,她的苦菊茶确实有独到之处,云筠细品了下,不仅入口甘香,清而不寡,饮下后还能让人心神安宁,对于追求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来说,称得上佳品。不过一个乡下老婆婆能有这般烹茶手艺不免让人有些惊奇。 “云兄你看!”正在云筠品茶之际,司马奇用手肘拱了拱他。 循声望去,一名青衣女子独自坐到了角落处。 “是她!”云筠一眼就看出,那便是之前在刘家村出手相助的姑娘。 “果然她也是要去清微派的,这下可好了,云兄,你看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司马奇笑道。 还没等云筠开口,那女子边上桌就走来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样貌丑陋,粗俗不堪。 “大美人也是去清微派吗,要不要和我一起?”他说话时的模样,口水都挂到了嘴角上。 青衣女子自顾饮茶,看也未看一眼。 见她不回应,胖子微愠,大声道:“在下汝南樊坤,我爹是威南镖局总把子,你去汝南打听打听,黑白两道,没有我樊家摆不平的!” 说完,他得意地环顾了一眼。 “哪里来的恶汉!”司马奇见状怒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青衣女子还是没有说话,那个叫樊坤的胖子怒气一下上来了,吼道:“你这个小娘儿们,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眼睛长在头顶上,乖乖从了你樊大少爷,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否则的话,呵呵……” “你是何人与我何干?我眼睛长在何处,又与你有什么关系?”那女子淡淡说道,语气中感受不到一丝情绪。 见对方如此傲慢,樊坤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抓她衣领,可是当手扬到半空时,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制住。 定睛一看,是云筠出手扼住了其手腕。 “这位姑娘无意与你同行,你又何必强求呢?”他对着樊坤说,目光却落到了那女子身上。 “是他?”云筠的出现倒让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波澜。 “你是什么人?敢管我本大爷的闲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樊坤怒极,可是让他奇怪的是,不管自己怎么用力,手腕就是挣脱不了。 看到他这般模样,云筠顿觉好笑,随即一个暗劲,便让他飞了出去。 两百多斤的一团肥肉在空中飞了好一会,“碰”的一声,压碎了远处的一张桌子才摔落到地上。 “你们做什么!”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边上好几个身着淡黄色道袍的清微弟子。 “惊扰了几位道兄,真是抱歉。”云筠拱手道。这时,夏颜和司马奇也赶了过来。 “打不得,打不得,小仙人们打不得哦……”瞎婆婆小跑过来,急道。 那为首的清微弟子皱眉道:“你们不要在瞎婆婆的茶铺闹事,你们闹得尽兴了,婆婆还怎么做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生意?” 云筠三人连声道歉。 “我看你们也是要去我派学道的,戾气如此重,还学个什么,学成了将来也是祸害!” 这时,一直坐着的青衣女子站了起来,躬身道:“此事因我而起,十分抱歉。” 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对瞎婆婆说道:“弄坏了婆婆的桌椅,这些权当赔偿了。” “用不了这么多,这也太多了……” 也没顾瞎婆婆的推脱,女子径自转身离去。这时,云筠双目一睁,喊道:“敢问姑娘芳名?” 闻言,那女子也是一怔,不知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 “沈青鸾。” 说完她身子微微一顿,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沈青鸾……”云筠嘴角微扬。 “你给我等着!”樊坤狼狈地爬起,指着云筠道,“今天的事我记住了,得罪我樊大爷,我叫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放完狠话后,他灰溜溜地离开了。 看着那摇摇晃晃的肥满身子,为首的清微弟子摇了摇头,随即对云筠等人说道:“如果你们打算往我派求道,那就要抓紧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天梯,说:“看见那天梯了吗,就算有道法底子的,登上去也要大半个时辰。日落之后,大殿外接待新人的席座们就撤了,届时再想入我派,就要等两年后了。” 这话倒让三人一惊,抬头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 “瞎婆婆,真是不好意思,弄坏了你这么多东西!”云筠来到瞎婆婆身边说道。 “不碍的,不碍的……再说那位姑娘给了好多钱银了。” “婆婆,等我们成了清微的正式弟子,到时候再来你这喝茶。”司马奇道。 “那老婆子在这祝三位少侠马到成功……嚯嚯……”瞎婆婆拱手道,“不过将来可能喝不到老婆子的茶喽,我一个远房侄儿在并州做生意,赚了点小钱,说要接我去养老……” 说话时,她脸上露出了祥和的笑容。 “婆婆好福气,有个孝顺的侄儿。”夏颜说道,“此去并州路途遥远,婆婆路上可要小心啊。” “再过几日就把这铺子撤喽……”瞎婆婆经营这茶铺三年多了,看得出,感情还是很深的。 方才离得远,如今走近才愈加觉得震撼,青白玉制成的台级,阶高尺余,宽至八马,抬眼望去,白云飘渺,不见其极…… “哇哇哇……这么高怎么上得去啊……” “算了算了,回家!” …… 天梯之前,哀怨满道。时不时有从上往下来的,大多都是走了一段放弃的。 “准备好了吗?”云筠看着夏颜问道。 三人离开茶铺,二十余步便来到了这儿。 “嗯!”夏颜重重地点了点头,身子一倾,直往天梯而上。云筠和司马奇也相继抬脚。 各怀心事,各负抱负,三人就这样向着大道正宗、万法之源的清微派走去。 (本章完) 正文 第四章 入云天梯登仙门 , “还有一个多时辰太阳就下山了,姚师姐你看今年还会有人来吗?”紫微大殿外的长桌前,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问道,娇小灵动的模样配上一身深青色的袍子,看上去十分养眼。 武道院的葛玉很兴奋,按理说身为乙等弟子的她是没资格行接待之职的,但门派里的前辈都很喜欢这个机灵可爱的捣蛋鬼儿,这次她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方才说服武道院院司。 “上一届收了三十九位弟子,昨日到现在,成功来到这紫微殿前的才十四人,我想应该还会有几人吧。”说话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的白衣女子。 仔细一看,她身着的是一套泛着淡青的白色袍子,袖口处绣有水纹图案,这是清微派甲等弟子才有资格穿的“青天碧水袍”,而领口处金丝细线绣的极小的“行”字,代表着她行道院席座的身份。 和行道院次席姚瑶相同穿着的还有对面长桌的两名男子,只不过他们的领口处一个绣着“体”字,一个绣着“御”字。 “看来今年应该达不到上一届的三十九人了。”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韩均开口道,他是体道院次席。 一旁年纪较小,身形消瘦的御道院次席周子培应道:“多半是被天梯吓走的吧。” “哼,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小小的天梯都应付不来。”葛玉嘟起嘴吧,生气道。 姚瑶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你自己才十七,别一副大人的语气。” “就是嘛!”葛玉不满道,“你看周师弟也才十八岁,每天来来回回跑好几回天梯呢,还帮人送茶水,搬东西,比那些人强多了!” “咳咳……”姚瑶拱了拱她,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周子培。 “呵呵,子贝这孩子心思杂……”周子培闻言脸色有些尴尬。 “周师弟,如今你也是席座了,每月也有不少俸银,让子贝别再做这些事情了,既然来了咱们清微派,自然要以修道为正途。”韩均说道。 “韩师兄教训的是……” 正当四人说话时,一青衣女子拾级而来,出现在了紫微大殿前,但见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涉足千级天梯竟毫不失态。 “好美啊……”看着眼前的女子,葛玉直直出神。 不仅是她,平日里对自己样貌相当自信的姚瑶,此刻竟也生出一股卑微之感。同为女子尚且如此,更别说韩均和周子培了。 “沈青鸾。” 那青衣女子将荐书递到面前,姚瑶才回过神来,点头道:“姑娘走上这天梯还能如此自若,想必之前……”她一边说,一边审核着荐书。 “姑苏沈家?”当看到沈家的大印时,她不由惊道。 沈青鸾点了点头,答道:“家父沈千岳。” “原来是沈家大小姐,难怪有如此修为。”姚瑶点头,拿出一把钥匙和一枚令牌,说道,“今年新进的女学子都在白鸟南园歇息,两人一间,之前已来了六人,这是出入令牌和房门钥匙,切莫丢失。” 沈青鸾点了点头便向后院走去。见她走远后,葛玉低声问道:“姚师姐,这姑苏沈家很厉害吗?” 姚瑶点头道:“沈家是当今道法界数得上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世家。” “当今天下,道法世家除了河间成家、荆州陆家外,就要属这姑苏沈家了!”韩均接过话道。 “听说沈家现今家主沈千岳早年也在我清微求道。”姚瑶道。 “好像昨日来了一位河间成家的……”周子培说道。 “没错。”姚瑶轻笑道,“是成家的小姐,成家和沈家都派后辈来了,今年应该会很热闹吧……” 在山脚处不觉得,如今接近半山腰,浓郁的水汽里隐隐有清香传来,云筠深吸一口,觉得格外神清气爽,暗叹道:“这山间空气竟有舒缓疲乏的作用。” 云筠说的舒缓疲乏,夏颜恐怕感受不到,而背着他的司马奇应该也感受不到了。 “奇兄,你快放我下来,如此下去我们三人一个都赶不上……”夏颜虚弱地说道。 尽管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即便雄心壮志一度燃起满腔热血,但在这漫漫天梯上走了一百多级后,夏颜的身体还是撑不住了。司马奇背着他又走了一百多级,如今看来,他也快到极限了。 汗水滴进了眼睛里,司马奇一个趔趄,就在他二人即将跌倒之际,云筠及时出手,一手托住司马奇,一手按住了他背上的夏颜,扶他们坐到台阶上。 “云大哥、奇兄,不要再为了我浪费时间了,能结识到两位,是我夏颜的福气,今后我们一定还有再相见的日子……”夏颜瘫倒在地,吃力地道。 “别说没用的!”司马奇有点生气地说,“不就是个破台阶吗,等我歇个脚,马上就背你上去!” 云筠也附和道:“既然都到这了,就不要多想了,离日落尚有时辰。” 正当夏颜欲再开口时,“嘿哈…嘿哈…”的号子声传了过来。 闻声望去,四名壮汉正抬着一座竹舆吃力地向上爬来,一团肥肉正坐在上面悠然地扇着扇子。仔细一看,那不正是在山下和他们发生冲突的樊坤吗? “怎么,爬不动了?哈哈哈……”看见云筠三人瘫坐在地,经过的樊坤得意地嘲笑道,“你们每人给爷爷磕三个头,爷爷就载你们一程,怎么样,哈哈哈……” “滚!”司马奇怒吼道,可是他刚想起身却发现怎么都用不上劲儿。 “那你们就在这坐着吧,坐到两年后,哈哈……我们走!” “这个混蛋!这种人都能进清微,天理何在?”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司马奇心中不平。 “没错,这种人都能修道习法,你甘心吗,小颜?”云筠刺激他说道,“你父亲耗尽一生积蓄,就为了你能踏进清微的大门,就这样放弃,你不后悔吗?” 云筠的话让他心头一紧,想起了远在巴郡的父母,一时间觉得愧疚无比。 “云大哥,你说的不错,我今日累死在这天梯上,也不算愧对父母了!” “说得好,大丈夫但求无愧!”司马奇喊道。 见他已经下定决心,云筠伸手将其托起,掌心无意地落在其后背肺俞穴上。 “云大哥,刚刚看你打飞那死胖子的一招,真是精彩!” “家师紫眉道人长于身法,那一招便是他传授的。” “我听说清微派有专门修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习身法的,是吗,小颜?” …… 重新上路后,云筠和司马奇就一直说着话,想要借此帮夏颜和自己分散精力,不去想那如负千钧的双腿。 不知是不是这一招起了作用,夏颜被云筠托着行走,倒比之前趴在司马奇身上更加舒畅,周身上下仿佛有一股热流游走。 他缓缓开口道:“是的,清微派分武、体、行、御四院。其中,行道院就是以身法轻功见长的,而我自然想去体道院,修习强身健体的法门。” “清微将天下道法分为武、体、行、御,主张专一而修。天下修士皆以此为金科玉律。这是大道正途还是一家之言,所谓的名门正家竟无一人往而求证……”云筠冷声道。 “如果只选一门修行的话,我肯定要选武道功法。”司马奇说道,“将来上阵杀敌,让我爹见识见识……”他的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回首望去,八百余阶已在脚下…… “日落了,看来不会有人来了。”紫微大殿前,韩均率先起身,问道,“姚师妹,今年一共来了多少学子?” 姚瑶看了一下名册,答道:“算上刚刚来的那个樊坤,一共一十八人。” “哼,那头肥猪一上来就盯着我和姚师姐看,恶心死了,这种人怎么也配来清微啊!”想起樊坤那猥琐的目光,葛玉就一阵反胃。 “连上届的一半都不到吗?”周子培疑惑道。 “清微收徒在精而不在多,上一届最终通过大考留下来成为正式弟子的也才十一人。”韩均正声道。 正当四人收拾书文,准备撤台之时,一声“且慢”破空而来。 云筠和司马奇托着夏颜,一瘸一拐地走到四人面前。 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特别是夏颜一副将死未死的样子,葛玉故作冷声道:“报名之时已过,你们两年后再来吧!” 此话让三人一阵心凉,夏颜刚欲开口,姚瑶便拍了一下葛玉的脑袋,对三人道:“别听她瞎说,你们不畏艰难来到此处,可谓难得,如此叫你们回去,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说罢,她微瞪了一眼。葛玉吐了吐舌头,对着夏颜做了一个鬼脸。 “太好了!小颜,我说了我们能成的吧!”司马奇兴奋地笑道。 “云大哥,奇兄,谢谢你们……谢谢……” “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跟个小孩儿似的……”葛玉将已经收好的书文笔墨重新拿出来,对三人吼道,“再不来登记,就真的过时间了!” “过去吧。”云筠扶起二人来到长桌前。 姚瑶审核着云筠的荐书,略显惊讶地问道:“你已经二十五岁了?” 闻言,葛玉也探过头来,不屑道:“二十五岁才来修道,姚师姐同你一般年纪,已经是行道院次席了!” “小玉!”姚瑶出声呵斥。 清微派收新门徒,年龄需在二十五岁之下,因为再往上者,就很难筑基了。云筠正好踩在了这道门槛上。 “在下曾和家师学过几年道法。” 姚瑶点了点头,可当她看到荐书上的落款时,不由得秀目圆睁。 “你是张尚书的侄儿?” (本章完) 正文 第五章 当世名臣张济身 , 不仅是姚瑶,听见张尚书的名字,韩均他们、司马奇还有只剩半口气的夏颜都睁大了眼睛。 户部尚书张济身的大名在这大衍王朝实在是太响了。其一生刚正不阿,初入仕途便因为短缺了十几石的赈济粮而当面质问当时的宰相。为官数十载,他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却斗倒了无数贪官污吏,救活了万千大衍百姓。在老百姓眼里,张尚书就是青天! 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他和安平公主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当时的张尚书初入仕途,可却在一次宫宴上和当今陛下的姐姐安平公主一见倾心。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一个是毫无背景的小编撰,这自然遭到了皇室的反对。在当时太后的密令下,他甚至被多次下狱,但种种磨难都未能拆散二人,后来当今陛下被二人真情感动,下旨赐婚。 成婚数十年至今,张尚书日益位高权重,可安平公主却一直未有所出,她多次要求张尚书纳妾,甚至与自己和离,但他始终没有这么做。尽管年逾花甲无儿无女,但他一直守着老妻,初心不变,乐得其中。 他们的惊讶完全在云筠的意料之中,他开口道:“在下随母姓,五年前父母双亡,投奔了叔父。” “没想到张尚书竟有个侄儿。”姚瑶轻声道。 因为张尚书的原因,众人看云筠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尊敬。 “原来云大哥是张尚书的侄儿啊……”夏颜久久出神。 他的样子让对面的葛玉一下来了火气,用力地拍着桌子道:“你的荐书呢,你到底有没有荐书?” “抱歉……”他将将回神,吃力地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荐书。 剜了他一眼,葛玉装模作样地捧着荐书,不停地问着“你姓甚名谁”、“自何处来”、“父母是干什么的”……此类荐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的问题。 此时的夏颜已然觉得头晕目眩,心神飘散,葛玉连珠炮式的发问就像一把利剑一般,捅破了他最后的坚持。 他只觉得喉间一热,一口鲜血直直喷到了对面…… “小颜!”云筠和司马奇齐齐惊喊。 …… 算上最后时刻赶上的云筠三人,清微派今年一共纳新二十一人,其中男十三人,女八人。和女学子入住的白鸟南园不同,男学子所处的白鸟北园被分成四阁,每阁两间厢房,每间厢房住两人。 司马奇和夏颜就被分到了同一厢房之中,此刻房中,云筠以及之前紫微殿前负责登记的姚瑶和葛玉都在。 夏颜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众人都围在床前。 “你终于醒了!”司马奇兴奋道。 “奇兄、云大哥……我这是……” 他想起自己在登记的时候晕倒了,好像还吐了血……想到这,目光不自觉地瞄到角落处的葛玉,只见她俏脸涨得通红,一副要杀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姚瑶走上前来,看着他的模样说道:“你体质孱弱,此次攀登天梯让你元气大伤,才会不济晕倒,好在今日白师姐在,不然就麻烦了。” 夏颜在紫微殿前晕倒,众人立刻将其抬到厢房之中,见他情势危急,姚瑶及时去请了御道院首席白芷兰。御道主修奇门遁甲,药经毒术,而白芷兰在医道上的修为堪称派中第一,尤在御道院院司之上。 “对对对……”司马奇激动道,“那位白师姐不仅医术高超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也漂亮,说话还温柔,就跟仙女一样,日后你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听他们议论白师姐,葛玉不自觉地上前喝道:“不许你们打白师姐的主意!” 看着夏颜苍白的嘴唇,她脸上更红了。 “好了,小玉。”姚瑶上前道,“看来你也无大碍了,就好生歇息吧,明日辰时一刻长清殿集合,切莫迟到!” 交代了几句,她就带着葛玉离去了。 二人走后,夏颜自己坐了起来,便要行大礼道:“二位兄长的恩情,夏颜必铭记一生!” 见状,云筠二人立刻扶住他。司马奇不耐烦道:“你又来了,婆婆妈妈的烦死了……” 三人大笑…… 夏颜和司马奇同住一屋,云筠虽然和他们同在秀羽阁中,却住到了对面的厢房,而与他同屋的恰恰是那胖子樊坤,真可谓冤家路窄。 他回到自己厢房的时候已然明月高悬,而樊坤正拿着酒壶坐在桌前。见其走进,他立刻拉住他的胳膊,亲切道:“云兄,你回来了,来来来,快坐下。” 他眼下这副谄媚的样子和之前相比可谓性情大变,云筠又感迷惑,又觉可笑。 “云兄,之前是樊某的不是,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了!”说着,他将面前斟满的酒杯推了过去。 见云筠没出声,他紧接着说:“如今你我就是师兄弟了,又同住一屋,所谓不打不相识,今后还请云兄多多照应!” 看了他好一会儿,云筠才轻笑道:“樊兄言重了……” “云兄果然是爽快人!”樊坤一拍桌子,拿起酒杯说道,“喝下这一杯,咱们就算化敌为友了。” 未及云筠开口,他便率先饮尽。 “云兄……”他拿着空杯示意。 云筠轻笑着摇了摇头,未多说什么,也拿起了酒杯。见他饮罢,樊坤暗暗露出一抹冷笑。 眼下还未到夏天,可惊鸣山上的蝉鸣声已经很大了。云筠翻来覆去一直难以入睡,一来可能新到一个环境不适应,二则是被这蝉鸣声吵的。当然,对面床铺之人一直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时不时地发出“哎喂……”、“妈呀……”的喊叫声,也严重影响了他。 樊坤今天很倒霉,来清微派的第一个晚上就闹肚子了,一时间腹内如江流奔腾,一时间又似猛兽搏斗,总之是五味俱全,精彩极了……来来回回在茅房里蹲了二十几趟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床时,天际已然泛出了鱼肚白。 “呜……嗯……”云筠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看见对面如同烂泥一般瘫倒的樊坤,他吃惊道:“樊兄,你这是……” 虚汗浸透了衣衫被褥,樊坤喘着粗气,眼神空洞,看着云筠虚弱道:“你到底……做了……什……”到最后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樊兄,我看你这模样,多半是内虚引起的。”云筠一本正经地说,“不如我扶你先去饭堂吃点东西,兴许就好了。” 听见吃东西,樊坤本来好不容易趋于平静的腹内又开始奔涌起来…… “噗噗……”他空洞的两眼忽然睁大,慌忙地用手捂住后门,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樊兄,我看你今日还是在屋内休息吧,我帮你请个假。”云筠捏着鼻子跑了出去。 长清殿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清微派四殿八园中仅次于紫微正殿的一处,无论是规模还是气派都相当恢弘。安排新学子在这里集合,清微未免有点炫耀名门大道的意思了。 站在殿前看着这仙气缥缈的三个大字,云筠面色如水,不知在想些什么。驻足了好一会,他才踏了进去。 他今日起得很早,如今离辰时还差一刻,但走进大殿时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到的。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他顿了一下,缓缓走上前去。 “沈姑娘,好早啊!” 闻言,沈青鸾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打完招呼后,云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晨风微拂,偌大的长清殿里,二人就这么并排站着…… “你也很早啊……” 沈青鸾的突然开口倒让他一愣,随即答道:“兴许是蝉鸣声太吵了,很早便睡不着了。” “嗯……” 很快,长清殿又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沈……” “云大哥,你来得这么早啊!” 云筠刚想开口,夏颜和司马奇便一路小跑进到殿中。 “云大哥,我们去你屋中没找到你,没想到你早就到了。”夏颜低声道,“你屋中那樊坤……” “他自作自受,不用管他。”云筠笑道。 “没错,那死胖子想必又被云大哥教训了吧,哈哈!”司马奇大笑。 说完他才注意到前面的沈青鸾,又看了一眼云筠,坏笑道:“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方才听这边说起樊坤,沈青鸾就偷偷地瞄了一眼,而今司马奇的话让她脸上一下子滚烫起来,立即正了正身子。 “莫要胡说!”云筠一边呵斥,一边偷偷往边上看了一眼。 夏颜和司马奇之后,今年新入门的学子们纷纷到来,这些人大多二十模样,一个个气度不凡,显然都是大户子弟。其中几个认识的互相打着招呼。 “嘿,你看,那个好像就是成家小姐……”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河间成家也来人了……” “她爹是袁真人的嫡传弟子,如今叫女儿来前来,也不见怪……” 听边上两人说话,云筠望去,沈青鸾身后确实站着一位素衣女子,竖着高高的发髻,面容还算清秀。 “河间成家……”他心下暗叹,脸上多了几分冷峻。 “成家虽然厉害,但这成家小姐和前面那位沈家小姐一比,就差远了……” 成君琪在成家也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沈青鸾,脸上现出一阵青红。 “哎呦喂,这沈小姐简直就是天人,别说成小姐,咱们整个大衍朝都找不出几个能比的了吧……” “不知道在下将来是否有机会……” …… “各位来得很早啊!”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名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缓缓走来,只见他直直穿过人群走到最前,转身对众人说道:“欢迎大家来到清微派!” 这位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面容俊逸,举止洒脱,可眼神之中却饱含风霜之色。殿内新人见状立即安静下来,男女各立一排,注视着他。 “各位好,我叫陆秀峰,是新人教习。” “是他!”听到“陆秀峰”三个字,云筠微微一惊。 (本章完) 正文 第六章 清微初窥大道真 , 在陆秀峰的带领下,众人来到长清殿旁的授业堂。除了请假的樊坤,二十名新人两两坐下,和云筠同桌的便是那成家小姐,成君琪。二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总觉得这个陆先生……好像在哪儿听过……”夏颜坐在云筠身后,皱起眉道。 “清微派的人在江湖上都是大名鼎鼎的,你以前见过也不足为奇。”同桌的司马奇不以为意。 “我想起来了!”夏颜眼睛一睁,说道,“他不就是十年前陆家那个天才吗?” “荆州陆家?” “对,就是那个和河间成家齐名的荆州陆家!” 夏颜点了点头说,“十年前陆家出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就叫陆秀峰!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人就消失了,没想到来清微派了。” 夏颜虽然此前了解过不少修道界的事情,但毕竟年纪太小,陆秀峰当年的事情可是轰动了整个道法界的。 北成南陆,在整个大衍王朝的道法世家里,荆州陆家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就算是这样人才辈出的大宗族,陆秀峰的出现依旧让族内兴奋不已。十七年前,不满十八岁的他横空出世,短短几年内便接连打败无数成名大家,年轻一辈无出其右。 正当所有人都看好他将来道法第一人的前景时,十年前的那场比武,改变了他一生。当时的修道门派、世家之间每两年都会举行一次“星龙会武”,通过各派年轻子弟之间的比试来交流道法玄功。那一年的陆秀峰风头正劲,一路打来都是一招胜敌,直至决赛遇上沧澜宫的李翩跹。 说起当时的沧澜宫乃至整个修道界第一美女李翩跹,相信大多数男子都会露出向往的神情,陆秀峰也不例外。一个是陆家的百年奇才,一个是沧澜宫的绝世佳人,他们这一对儿当年可谓羡煞旁人。 可谁曾想,十年前沧澜宫碎玉台上,李翩跹竟借着对方想让自己赢的心理暗施毒手……本已收剑的陆秀峰突遭一股凌厉剑气穿胸而过,毫无防备的他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直至剧痛袭来,昏死了过去。在场的众人也是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件事后来陆家和沧澜宫闹了很久,最终沧澜宫以终身羁押李翩跹为代价,算是不了了之了。之后就没人见过李翩跹了,有人说她在幽潮地牢里日日饱受蚀骨之痛,也有人说她已经死了。至于陆秀峰,心脉大损,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可一身玄功尽废…… 事到如今,随着李翩跹的消失,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已无从知晓。看着面前的陆秀峰,云筠神色复杂。巧合的是,陆秀峰扫过众人一眼,亦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诸位我大致都认识了。”他开口道,“你们可以叫我陆先生,这两日将会由我向大家介绍清微派的创立、由来、门规等。” 台上的陆秀峰面色祥和,说话时始终带着微笑。 “来之前,相信大家对清微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吧。”他的话让台下的许多学子纷纷点头。 “一百一十三年前,紫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微真人创立了清微。百余年来,我派一直秉承着初衷,弘扬道法,除魔卫道,上为朝廷锄奸缉恶,下于江湖救死扶伤。”他接着说,“至今,我派包括掌门袁三问袁真人和四名院司在内,共正式弟子二百一十七人,在所有修道门派中,人数第一!” 听见袁三问的大名,台下许多人身子一正,毕竟这可是当今道法界第一人啊! “这二百一十七人之中,除去掌门和四名院司,有甲等弟子三十三人,乙等七十四人,丙等一百零五人。今日之后,你们这二十一人将成为我派丁等弟子,也就是见习门徒。” “原来如此。”司马奇小声道,“怪不得姚瑶和白师姐都穿着白色袍子,那想必是甲等弟子才能穿的,而那葛玉小丫头的深青色袍子是乙等弟子的,山下见着的那群淡黄色袍子的必就是丙等弟子。” “天下道法玄功繁复,武、体、行、御专一而修方为正途。”陆秀峰接着说道,“因此,我派也分为了武道、体道、行道、御道四院,每院设院司一名,席座三人。我派绝大部分弟子都属于这四院之中。” 陆秀峰所言,清微与大多数门派不同,派中并无师承,不存在师父徒弟这样的关系,除了院司和席座外,同等弟子称呼随意,或根据入门前后,称师兄弟、姐妹,或直呼姓名,也有叫小名、绰号的。学成之后,无论是谁都可以随时离去,门派并不会阻拦,这也是越来越多名门世家都会派年轻一辈前来的原因。所谓大道正宗、万法之源,在这一点上,清微确实有大气派。 “各位自天南海北而来清微求道,自然各有所求。”他接着说道,“接下来就请你们介绍一下自己,并且说说为什么要学道,或者在你心里,‘道’又是什么?” 他看了众人一眼,对着第二排的一名男学子说道:“王旭,你先来说说。” 随着陆秀峰的话语,众人将目光转到了这名黑瘦少年身上,云筠认得,那便是方才一直议论沈、成二女的人之一。 王旭站起身来,咧嘴笑道:“我叫王旭,来自幽州,师从和光道长!” 和光道人在幽州有点薄名,不过在场的年轻人大都是没听过的。陆秀峰点了点头,道:“和光道长乃幽州名士,你跟着他想必学到了不少,那你又为何来清微呢?” 听见陆秀峰的话,王旭眼珠子一转,朗声道:“家师常说,天下之大能人无数,而清微派更是俊杰汇集……” 他看了陆秀峰一眼,提高嗓音道:“不仅有袁真人这样的前辈大能,更有陆先生这般的中流砥柱,在下能一睹神颜,可谓死而无憾!” 我呸!王旭的话让众人尽皆露出鄙夷的神色,好几个女学子胸腔翻涌,一阵恶心。 “好一个马屁精!”司马奇暗骂道。云筠捂着嘴,强忍笑意。 就连一向端正的陆秀峰都摇了摇头,轻笑道:“天地广阔,能多长长见识,自然是好的。” 见他还想说话,陆秀峰赶紧按手示意坐下,并且指了指他身后举手的女子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丁晗,你来说说。” “我叫丁晗,从汉中来,之前跟着父亲练过几年拳脚,没有学过道法。我小时候见过道法名士的英姿,那时候我就立志要成为那样的人……”说话的是一位身材姣好的少女。 丁晗之后,又有很多学子发了言,他们中不乏成君琪这样底子厚的,也有像夏颜一样从未接触过道法的。陆秀峰将目光移到云筠身上,开口道:“云筠,听说你从中都而来,从繁华的世俗来到这清冷的道门,你又是为何?” “在下云筠,来自中都,父母早亡,这些年来由叔父张济身张尚书抚养。在下之前随紫眉道人学过几年道法。”云筠起身说道。 他的话令众人纷纷投来目光,也包括沈青鸾。紫眉道人他们没听过,但张济身的大名整个大衍王朝何人不知? “是那个户部张尚书吗?” “张尚书无儿无女,没想到竟有个侄儿……” “张尚书姓张,他怎么姓云?” …… 陆秀峰点了点头,道:“张尚书当世名臣,万人敬仰,那你为何不随他踏入仕途,而选择修道呢?” “在我看来,‘道’不是什么玄功道法,旷世奇术,‘道’乃本心。”云筠正色道,“无论庙堂还是江湖,坚守本心,就是修道!” “何谓‘坚守本心’?”陆秀峰问道。 “行心中所欲,纵身死而心不渝。” “若本心为恶,还要坚守吗?” “善恶从无绝对之说,彼之恶,吾之善,天道之善,众生之恶,唯心中之道不移,人才能走出自己的路。” 云筠的言论让堂内出现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陆秀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果然与众不同!那愿你今生都能恪守自己的‘道’。” 他脸上波澜不惊,但内心隐隐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危险! 云筠坐下后,身后的司马奇和夏颜拍了拍他的后背,一齐伸出了大拇指。 “沈青鸾,作为姑苏沈家的后起之秀,你又是为何来清微派?”陆秀峰又看向另一边问道。 “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人。”说完,她便径自坐下。 “沈家大小姐就是不一样啊,我就喜欢这样清冷的……” “找人……找什么人?找人来清微派作甚?” “莫不是找未来夫君哦,咳咳,看来我不能再低调了……” 沈青鸾的起身又坐下将众人从云筠的言论中拽了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找人”让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见她不愿多说,陆秀峰也未追问。他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好了,大家都介绍过自己了,下面我就来给诸位讲这进入清微的第一课。” “武、体、行、御,世间道法玄功无数,有四平八稳的,也有剑走偏锋的,无论将来你们修习何种,只要适合自己都无妨。” 忽然,他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说道:“但是有一样东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那便是‘术’!” (本章完) 正文 第七章 背道而驰术初闻 , 什么是“术”? 台下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即便是成君琪这样的大族子弟,也是一知半解。 陆秀峰看着众人,正声道:“关于术,我跟你们讲一件事,就清楚了。” “大约七十年前,交州出了个厉害人物,叫陀罗真君。这个人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之前默默无闻的他在四十岁的时候突然开始向各大门派的高手发起挑战。起初,别人都认为他是哗众取宠,可不曾想,短短几个月之内,各路高手竟相继败给了这个陀罗真君。从交州一路北上至汝南,他凭一套陀罗神拳,竟难遇一招之敌,惊动了整个道法界。” “这个陀罗真君一定是走运捡到了一套绝世功法……”台下有人说道。 “也许人家之前一直闭门苦修,到四十岁才功法大成呢……” 听着台下学子们的议论,陆秀峰摇了摇头,道:“若真是如此,那便罢了。这个陀罗真君声名大噪之后,就开始有人去调查他,随着调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人们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每次这个人所经之处,当地都会有一些青壮年失踪。” 众人纷纷皱起了眉。 陆秀峰捋了捋肩上长发,继续说:“起初人们以为是巧合,可是有一日,官府在汝南城郊挖出了四五具干尸,当时道法界的老人们才联想到一个可怕的东西——血渡之术!” “什么是‘血渡之术?’”台下的丁晗和其它几位女学子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惊道,“这些干尸是那陀罗真君干的吗?” 点了点头,陆秀峰说道:“所谓血渡之术,便是通过特殊法门,汲取他人身上精血注入己身,以此获得强大的力量。他的那套什么陀罗神拳,不过是最普通的拳脚功夫,可是他的身体却通过血渡之术变得异常恐怖,即便只是寻常的一拳也令人无法招架。”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至于那些被吸了精血的人不会立即死去,他们会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干瘪,有些甚至成了干尸还能留有微弱的意识,沉沦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邪术……”丁晗惊道。 不只是她,陆秀峰的话让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 “所以,像血渡之术这样的妖法,便属于‘术’,对吗?”成君琪问道。 陆秀峰点头道:“术不属于武、体、行、御中任何一门,是相对于道的存在。道法是通过自身的修练,培育体内真气,以此突破身体桎梏;而术的本质,便是借助旁门左道、邪术妖功,在短时间内获得超乎寻常的力量。” “那‘术’从何而来,是那陀罗真君发明的吗?”司马奇问道。 摇了摇头,陆秀峰说道:“血渡术是他在交州一古洞中意外所得。说来那陀罗真君也是一奇才,凭着几页残篇,自己钻研,竟发挥出了此等威力。至于术的起源,相传是五百年前一个叫‘阴阳子’的道法巨匠发明的。据说这阴阳子通习古今所有道法,其晚年却对修道一途产生了怀疑,认为人寿有限,耗费数十载光阴去修道未免不值得,便想出了通过外力来走捷径的方法,这也就是术的起源。” 血渡术、陀罗真君、阴阳子……清微派的第一堂课就给了新来的学子们巨大的冲击。看着久久不能平静的众人,陆秀峰开口道:“不仅仅是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渡之术,当今江湖上依旧存在着不少邪术妖法,如‘阴阳采合大法’……” 闻言,女学子们都是脸上一红,也有几个男学子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心道:“还有此等奇术?” 瞪了他们一眼,陆秀峰继续说:“还有控人心神的摄魂术、制造幻觉的狐媚术等等,都是些古怪妖法。” “那我们将来碰到这些邪修,该如何是好?”几名女学子急声问道。 看出了她们的担忧,陆秀峰说道:“百余年来,道、术之争从未间断,很多年前正道门派便达成一致,禁止任何人修习术法,见者格杀勿论!这样的背景下,修习术法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众人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便继续道:“然而,四、五十年前,一个教派的兴起,让本近绝迹的术法一脉出现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陆先生,您说的莫非是……”成君琪作为大宗族的子弟,见识自然要比旁人多一些,听到这,她已隐约猜到了几分。 “没错,正是天启教!”陆秀峰正声道。 “天启教……”这个名字很多人都是听过的,他们从长辈那听到的,只是天启之恶名,今日方知其恶之根源便是修习术法。 陆秀峰沉声道:“天启妖教不仅堂而皇之地传扬术法,与正道为敌,而且还广揽教众,对抗朝廷。长年以来,他们草菅人命,祸害生灵,可谓无恶不作……” 这一点,司马奇是深有体会的。他的父亲北凉将军司马长涛多年来便一直在同天启叛军打交道,甚至多次身陷绝境……听到这,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陆秀峰拍了拍桌子,面色肃穆地说道:“接下来我要和你们说的,便是清微派第一条门规,遇见天启教的人,格杀勿论!这也是大衍朝律法规定。” 陆秀峰的话让众人身子一正,提剑除奸恶,正邪不两立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唯独沈青鸾在听见天启教时,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如水的双眸变得灼热起来。 虽只是一瞬,但这并未逃过云筠的眼睛。 陆秀峰说的不错,在清微派四殿八园中,最秀丽的便要属落霞园,这是供门徒修习之余放松休憩之处。“落霞园”因每日黄昏时,晚霞照射园中林木,婆娑斑影给人如梦如幻之感而得名。 云筠他们在饭堂用过饭后,移步数米便来到此处,虽然夜幕已落,但数缕微弱的残霞在墨色中绽放着最后的倔强,更让人心神荡漾。 “云大哥,明日便要学习入门功法了,我有点紧张……”夏颜看着落霞园中来来往往的人儿,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来这不就是为了学习道法吗?”云筠笑道。 “可是……我怕自己学不好,到时候通不过大考……” “这有什么好怕的!”司马奇不屑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了。” “小颜你不用担心,据我所知,入门的功法都不复杂,我相信你只要用心去学,一定没问题的。”云筠看着他说道。 听见这话,夏颜放心多了,不知为何,和云筠在一起,他总觉得特别安心。 “云大哥你看,是那死胖子!”司马奇忽然拉了拉云筠的手臂。 他抬眼望去,只见那樊坤带着猥琐的笑容,不停地在几名女弟子间走来走去。每当他走近,不知说了几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什么话后,那些女弟子都会急忙走远,留他一人在原地吐口唾沫,冷哼一声。 “看来还是死性不改啊。”云筠浅笑。 似是听见了一般,樊坤也朝这边看来,在看见云筠后,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露出一个又怒又怕的眼神后,急忙离开了园子。 看着那团晃动的肥肉,司马奇不屑道:“这种人也能来修道,清微怎么什么人都收啊。” “有权有势的人弄到一张荐书,就能来清微。”云筠道,“不过你放心,他这样的是肯定通不过大考的。” 通不过大考就意味着无法留在清微成为正式的丙等弟子。据陆秀峰讲授,新学子会在派中学习大约半年后接受考核,考核分为两部分,一为四门基础功法的考核,二为下山实践。清微主张武、体、行、御专一而修,但这四门的基本功法都是必学的,比如他们明天要学习的“虎形拳”便是武道一门的入门功法。 与落霞园相隔不远的正气园是清微派最小的一个园子,但却是不得随意进入的,因为这是派中高层处理事务的场所。不大的园子空荡荡地坐落着三处楼阁,南边稍大的是十二名席座的,而北边的则是四位院司所在之处。中间还有一座很小的矮楼,那是属于清微掌门的。不过当今掌门袁三问长年远游,已经很久不过问派中之事了,这座小楼也就荒废了。 如今早已过了晚饭时间,但北阁之中依旧灯火通明。骆琴一年前才坐上武道院院司之位,相比于其他三人,她资历最浅,自然焚膏继晷,不敢有丝毫怠慢。 “骆师妹,不用这么紧张的,一群小屁孩而已,哈哈哈……”说话的是边上一名四五十岁模样,胡子拉渣的中年男子,只见他不仅不修边幅,还满嘴酒气。 骆琴一边低头处理手中的文书,一边出声道:“我第一次作为院司授业,自然要准备得充分些。” “哎,现如今严正不在,老鬼又长年躲在地下,所有事情都落到你我二人头上……” 费文虽是行道院院司,但他多年放浪形骸,最头疼的就是杂事俗务。 骆琴没有接话,她一丝不苟的性子和对方着实合不来。 “我听说今年沈千岳的丫头也来了……”费文看了边上一眼,坏笑道,“故人之后,骆师妹是不是要格外照顾一下啊,嚯嚯嚯……” 她一直在认真准备着明日的授课,可听见“沈千岳”的名字时,身子还是微微顿了一下,开口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骆琴虽年逾四旬,但风韵不减,神采依旧,看得出年轻时必是一等一的美人儿,相传当年沈千岳在清微的时候,二人之间似乎还有点说不清的关系。 “那丫头好像说她上清微是找人来的,你说她不会是来找你的吧……”费文继续揶揄道,“你说她找你作何?莫不是他爹要找你吧,嚯嚯嚯……” “你再胡说,这些便自己处理!”骆琴指着台上高高摞起的一叠书文,怒道。 “行行行……不说了,我喝酒……喝酒还不行吗……” 费文刚拿起桌上的酒坛,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便传了过来。剜了他一眼,骆琴放下手中笔墨,起身开门。 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兀自一惊。 “骆院司,我是沈青鸾,专程来找你的……” (本章完) 正文 第八章 断指崖前露心痕 , 费文的眼睛不停地在二人身上游走,良久之后出声笑道:“你们聊,我还有事。” 对着骆琴眨了眨眼,他便出去了。 “骆院司,家父说,请您务必看完这封信。”他走后,沈青鸾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 骆琴点了点头。一别二十余载,对方会说些什么呢?长年练功修道,早已清心寡欲,可接过信件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抽动了一下。 随着阅读的深入,她脸色变得严峻,眉头不自觉地锁了起来。良久,她放下信笺,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想起了陈年往事,她看向沈青鸾得眼神充满了悲凉。 “当年他走得那么突然,那么决绝,如今想来……”她摇头叹道,“没想到沈家还有这样的秘闻……” “万望院司相助!”沈青鸾双膝跪地,双眼之中已然水汽氤氲。 “快快起来!”骆琴急忙将她扶起,叹气道,“你想去经楼查阅典籍,我可以帮你。不过清微派的经楼虽然收录天下玄功无数,但据我所知……恐怕没有你想要的……” “我不是想找道法典籍,而是想通过事记杂文,找到……”沈青鸾的语气变得闪烁。 “哎……”骆琴摇了摇头,随即从桌上拿出一份书碟,写了几笔后交给了对方。 “拿着院司批文,虽是丁等弟子,也可随时出入经楼,除第六层外,一至五层的藏书可任意查阅。” “多谢院司!”沈青鸾接过书碟,感激道。 “青鸾,无论发生何事,切不可走上歧路……”骆琴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故人之后却让她倍感亲切。 “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后,沈青鸾便直奔经楼而去。 今晚夜色如墨,月光洒下之处,不仅是惊鸣山,姑苏城内同样朦胧。沈千岳独自一人站在院落之中,抬头望着半轮新月,面色深沉如水,晚风轻拂须发,才现出藏不住的沧桑。 “大哥,大哥……抓着了!”匆匆跑来的是沈泰峰,他唯一的弟弟。 “身份确认了吗?” “错不了,应该是厉虎门的,如今就在地牢之中!” “去看看……” 一路上沈千岳都没有说话,在即将推开地牢入口大门的时候,沈泰峰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大哥,你想好了吗?如今青鸾已在清微之中,也许还有转机。” 他摇了摇头,叹道:“天地茫茫,光靠青鸾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够?鸿鹄等不了了,况且我是沈家家主,这一步应该由我来踏出。” 快步走入地牢,看着被缚在刑架上的青年,他冷冷地问道:“你姓甚名谁,在教中任何职务?” “我呸!”那青年吐了口唾沫便闭上了眼睛。 沈泰峰想上去抓他的衣领,被沈千岳阻止。他起身走到刑架前,用剑柄戳了戳那青年手臂上的骷髅纹身,说道:“天启教徒皆会在身上某处纹上这样的图案……你是九门还是五军的?” 那青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他继续说道:“我猜你是厉虎门的,我和你们独孤门主打过几次交道……” “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或者有什么严刑酷法尽管拿出来,让爷爷见识见识所谓名门正派的手段!” 看他的样子,沈千 (本章未完,请翻页) 岳知道自己说对了,突然,他拔出手中长剑,直直挥去。 那青年见状闭上眼睛,坦然赴死……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剑锋并未划破他的喉咙,而是斩断了锁链。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睁眼看见,沈千岳二人竟双双跪在自己面前。 “请转告独孤门主,沈千岳愿意投靠!” 黑白交替,微光初洒,惊鸣山的清晨水汽氤氲,特别这后山林间,更是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奇兄,我这一招‘虎鹤双形’如何?” “哈哈,看我这招‘踏波行’破了你……” 天还没亮,夏颜就拉着司马奇比试。他很兴奋,云筠说的不错,入门的功法只要肯下功夫,就能学好。这几日学的武道虎形拳和行道健步功,他已摸到了点门道。 “哈哈,还是奇兄技高一筹!” “走吧,去吃过早饭,今日还要学习御道功法呢……” 夏颜二人虽然起得很早,但在后山练完功后,饭堂里的人已经不少了。 “云大哥!” 看到独自用餐的云筠,二人快步走了过来。 “一大早就去修练了吗?”云筠笑着问道。 “哎,我们不像云大哥你底子厚,只能将勤补拙了。”说着,司马奇将一个大包子塞进嘴里…… “白师姐,早!” “白师姐!” …… 云筠刚想开口,便觉一股出尘的气质扑面而来,但见对面走来一位年轻女子,青天碧水袍配上她清丽脱俗的容颜,着实叫人心神荡漾。 白芷兰,云筠和司马奇都认得,那便是当日救治夏颜的人。虽然仅比云筠大一岁,但她很小就来到派中,是女弟子中资历最深的,并且多年之前就是御道院首席了。尽管如此,她却从来没有架子,派中人缘极好,或许是与生俱来,她身上总有一种让人想亲近的特质。 走过云筠三人时,她停下身,看着夏颜问道:“你的身体应该无碍了吧?” 经司马奇提醒,夏颜立即站起身来,弯腰回道:“多谢白师姐相救,在下已无碍了。” “没事就好。”和云筠他们点头示意后,她便转身离去。 “白师姐好温柔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司马奇出神道,“看来我要好好考虑,将来要不要加入御道院了……” 看着他的样子,云筠摇头笑道:“御道繁杂,是四门之中最难入门的……” 他说的不错,比如今日白芷兰教授的“隔空御物”,就让很多人深感绝望。由于御道院院司长年在密室中闭关研究,院中事务基本由这位白师姐掌管,其中自然也包括今日的新人授业。 “接下来大家可以自己练习一下。” 尽管白芷兰深入浅出,将心法要诀说得很清楚了,但只见台下众人手舞足蹈,面前之物却纹丝不动,即便像成君琪这样的,也皱了眉头。这倒不是她修为不行,而是她之前没怎么接触过御道,毕竟在清微的影响下,修道之人都信奉专一。 “白师姐,你看我的手势对吗?” “白师姐,我怎么老是不行呀,你能帮我看看吗?” …… 越来越多的男学子举手求助,白芷兰总是不厌其烦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亲身指导,至于他们是真的学而不厌,还是借机亲近,就不得而知了…… 樊坤最近几天睡得很不好,自从那日拉了一晚上后,他看见云筠就躲得远远的,每晚都要在确定对方已经熟睡后,才敢放心入睡。一连几日,那肥硕的身体都好像小了一圈。不过今日他实在太困了,不仅在白芷兰的课堂上呼呼大睡,下课后连晚饭都没吃,一进屋便一头栽倒在被褥上。 直至丑时,不仅樊坤发着震天的呼噜声,派中绝大多数人都入眠了,唯独后山断指崖前,一缥缈倩影正当月舞剑。 青丝飘动,剑影如魅,时似劳燕泣血,又如倦鸟归林,沈家的这套“百鸟朝凤剑法”被她舞出了格外的沧桑与悲戚。 “好剑法!” 本来长夜难免的云筠想独自在后山走走,却没想到遇见了沈青鸾,看到这套“百鸟朝凤剑法”后,忍不住叫好。 他的突然出现也让沈青鸾吃了一惊。 “这套剑法本应有万鸟俯首,百禽称臣的王道剑意,可你长剑之上却透着无尽的哀伤,沈姑娘可是有心事?”他上前说道。 尽管已同入清微,但他始终觉得叫“沈师妹”似乎有点唐突,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以“姑娘”相称。 谷底狂风不停向上奔涌,吹乱了沈青鸾的如瀑青丝。良久,她开口道:“你相信因果羁绊,宿命轮回吗?” 这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倒让云筠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未及反应,对方再次开口:“听闻当年袁真人修习遇阻,万般愤懑之际,于此处断指去念,终成一代大家。不知断指后的袁真人是否已通彻世俗,随心所欲了呢?” 虽然不清楚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难与人说的秘密,但云筠看得出,她的心太沉了,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少女。 “袁真人是否已窥得大道,我不得而知……”他摇头道,“但世间万物皆有其自身规律,人作为万物灵长,有时候未免承受得太多了……” “所以你当日于堂上所言,有生之年皆要坚守本心,随性而为?”这时,沈青鸾才转头看过来。 云筠笑了笑没有说话,抬头向上望去,月光狡黠,群星璀璨,照耀着两个渺小的人影儿…… 离开断指崖后,沈青鸾打算继续去经楼找她想要的东西,不知为何,与云筠说了一会儿话后,她的心情没那么沉重了,就像长时间溺水的人,突然看到白光从上射来,这种感觉很奇妙。然而,当她走到经楼前数丈处,忽然停下了身子。 只见塔楼之上火龙肆虐,红光撕破了暗夜…… 同样,云筠离开后山回到屋内的时候,已是寅正时刻,已经睡了很久的樊坤被他的动静吵醒。 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走进的人影,他猛地起身,惊恐道:“你想做什么?” 云筠没打算理会他,径自走向自己的床铺,可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七八个高壮身影破门而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屋内二人都是一惊。云筠认得,为首的是当日负责入门登记的人之一,体道院次席韩均,而他身后的几个都是穿着青天碧水袍的甲等弟子。 “韩……”他正想开口时,却见对方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凶横的吼声…… “拿下!” (本章完) 正文 第九章 夜影突袭经楼焚 , 这是云筠第二次来到长清殿,和当日新人集合不同,现在外面夜色如墨,殿内靠着灯火装饰,气派却丝毫不减,着实难得。不过现在可不是赞叹的时候,他看着殿上十几名面色铁青的清微弟子,除了极个别葛玉这样的,尽皆是甲等,而正中站着的正是两名院司,骆琴和费文。 “晓亮,你看清楚了吗,那黑影是往这四人的住处去的吗?”费文对着边上一位喘着粗气,手捂胸口的弟子问道。 “不会错的,弟子长年修习夜视之术,确定那黑影就是往秀羽阁去的……” 行道院的于晓亮本来很高兴,今日他被安排了夜守经楼的任务,这样的重任按理说是轮不到他这个普通甲等弟子的。 “白日,章师兄找到我,说我懂得夜视之术,让我今晚与他同守经楼,我自然高兴地答应了。”他说道,“章师兄在楼内看着,我守着门口,一直风平浪静……直到丑时刚过,我突然听见章师兄的叫声,我急忙入内查看,刚踏进经楼便觉一股热浪袭来,而一个黑影从我身边一闪而过,那人突然出手,朝我胸口打了一掌,当时我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喘口气休息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我当时虽然动不了,但眼睛还能看,我确定那黑影往白鸟北园去了,最后落在了秀羽阁,之后我就昏了过去……” “什么黑影,什么经楼,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樊坤转着身子,急道。 被围在中间的,除了云筠,当然还有同住秀羽阁的樊坤、司马奇和夏颜。三人对望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 经楼,整个清微派最重要的地方,内藏道法典籍、秘闻杂录无数,平日里如无院司批文,一般弟子是不得入内的。这样的地方,对很多人来说都太诱惑了,不过作为天下第一道法大派,被人夜袭这样的事,百余年来还是头一遭。 “夜守经楼本应是每院首席弟子的职责,章迁不过三席,今夜怎会是他?卢亮呢?”骆琴看着边上皱眉道。 “我也不太清楚……”费文摇了摇头,走到云筠他们面前,沉声道,“你们四人各自说说,从丑时开始都在做什么。” 闻言,司马奇急道:“都已丑时了,我们早已入睡,我和小颜一屋,我们未到子时便各自上床了。” 一旁的夏颜重重地点了点头。 费文将目光转向樊坤,问道:“你们呢,也都看见各自入睡了?” 此时,云筠的心沉了一下,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不是,他没回屋!”樊坤指着边上吼道,“我很早就睡了,这个人一直到大半夜才回来,是他,一定是他,这个人会妖法的,你们快抓他!” 他的话让殿内出现了不小的声响…… “你放屁!”司马奇怒骂道,“死胖子你别血口喷人!” “都住口!”费文打量了云筠一眼,问道,“丑时你在何处?” “我今晚睡不着,便去后山走了走。” “可有人看见?” 顿了一下,他摇头道:“并无……” 云筠的话让殿内的议论声更大了,众人纷纷看向他。 “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哥……”夏颜和司马奇脸上写满了担心。 “大半夜不睡觉去后山做什么?”韩均厉声质问。 骆琴和费文对视一眼,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白芷兰走了进来。 她刚一入殿,葛玉就急急忙忙地拉住她的胳膊,问道:“白师姐,章师兄怎么样了?” 白芷兰匀了匀气息,点头道:“暂无性命之忧。” 闻言,众人都松了口气。费文走上前问道:“芷兰,章迁伤势具体如何,何时能醒来?” 她叹了口气,秀眉微蹙道:“我也不知道,凶徒那一掌甚是古怪,用十分霸道的劲力震击了章师弟的心脉,致其昏迷,但却又不伤性命……” 这话让众人的心又沉了下去。白芷兰看着围在中间的四人一眼,说道:“这件事情确实很古怪,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便是那凶徒修为极高,据我所知不可能是他四人。” 骆琴点了点头,对着费文道:“费师兄,你怎么看?” 她虽也是院司,但毕竟资历太浅,不敢作主。 “芷兰说的有理,不过此人无法证明……”费文看了众人一眼,指着云筠道,“就先将这个人移至思过堂看守,其他三人就各自回去吧。” 费文也是心中骂娘,他一向最头疼派中俗务,如今偏偏在掌门、代掌门都不在的情况下出了这种事,而且还是他行道院的人…… “你可有异议?”他对着云筠问道。 “云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夏颜急道。 云筠抬手,示意无妨,随即大声道:“有!” 看了边上的樊坤一眼,他正声道:“我说独自一人在后山徘徊,无人可以证明。那此人说他一人在屋内睡觉同样无人佐证,为何不羁押他?” “你血口喷人!”听见云筠这么说,樊坤急得直跺脚。 费文微微一愣,随即睁大眼睛点头道:“有道理!” “将他们二人一同送往思过堂!” “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啊啊……” 几名弟子拖着樊坤,云筠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向思过堂而去…… 经过一夜的扑救,此刻的经楼已散去硝烟,而天际也泛出了鱼肚白。费文和骆琴站在楼前一夜未睡。 “清点好了吗,损失怎么样?”骆琴看着走来的王平夫,急切问道。 “回院司,我们仔细打理了一至五层,万幸只是一些初级功法被焚毁了,大概十余部……” 年过五十的王平夫是武道院次席,素来以心思细腻,老成持重著称。 “那第六层呢?” “第六层的机关确实有被触动过的痕迹,但阵法未被破坏。”王平夫答道。 “看来凶徒是冲着‘圣龙吟’来的……”骆琴看着边上,面露忧色。 “放心吧,经楼第六层的阵法机关是掌门亲自改良的,一般人是绝然破不了的。”费文往前走了几步,眯起眼道,“一个三席,一个甲等,竟然连对方样子都看不清,此人身手恐不在你我之下……” “会不会是天启妖孽?”骆琴凑上近前,低声道。 摇了摇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叹气道:“不管是谁,清微恐怕又到了多事之秋……今夜本应守护经楼的卢亮不知所踪,看来很多事情都要等章迁醒过来才能弄清楚。不过骆师妹,依我看,如果不是秀羽阁那四人,那凶徒必定还未离开惊鸣山!” “放心,出入清微的路只有两条,一是正门天梯,二是后山小路,如今剑雨和孝通已分别布下天罗地网,一有动静我们就会知道。”骆琴说道。 “如此甚好。后山多洞穴最易于藏匿,天一亮便派人搜索后山。” 思过堂位于最偏远的无尘殿,殿后两排共设十间一丈见方的小屋,屋内四壁皆涂成了深青色,这里虽非牢房,但压抑之感却更甚之。这儿平日里是用来让犯了错的弟子静思己过的地方,如今云筠身处其中倒内心坦然。 当阳光从唯一的小窗户里照射进来时,他才微微睁开眼,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不仅是新人授业,今日派中很多例事都停下了,昨夜经楼之事很快就在各等弟子中传开,一时间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谁敢来清微派撒野啊……” “好像很多功法秘籍都被偷走了……” “听说有两名男弟子被抓起来了……” “嘘……他们好像是邪教混进来的奸细……” …… 今日不用上课,女学子们被告知留在白鸟南园不要随意走动,众人自然议论起了昨夜之事。 “听说,和我们一起来的两个男弟子被送去了思过堂……”成君琪对着沈青鸾说道。 这些日子来,她们虽然同住一屋,但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主要是沈青鸾很少开口,又经常不在。 “事情究竟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不必过分猜测。”沈青鸾翻阅着书籍,淡淡说道。 尽管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她心里却波动不小,暗暗惊道:“不会是他吧……” 今日之所以诸事暂停,是因为有一件最紧要的事情刻不容缓——搜索后山!如果昨夜的凶徒不是派中之人,那一定还躲在后山。在费文的授令下,天刚一亮,姚瑶便带领八十余名精锐弟子将后山重重围住,展开了疯狂的搜索。 这八十余人中,大多是行道院的,不仅是因为他们擅长轻功健步,更因昨夜出事的都是他们的人。 “姚师姐,已经大半个时辰了,没发现什么异常。”一名女弟子说道。 “继续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姚瑶面色凝重,派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身为席座自然忧心忡忡,更何况同院之中章迁昏迷,于晓亮重伤,而首席弟子卢亮又不知所踪…… “卢师兄你到底去哪了呢,若是你在一定比我有头绪吧……”正当她神伤感慨之际,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如利剑般袭来。 闻声,她飞身而出,一个呼吸便来到了那出声的女弟子旁,只见她瘫坐在地,不停地发抖。寻迹望去,她美目暴血,如遭雷轰电掣,晴天霹雳…… “卢——师——兄——” 大树之下,落木堆砌,掩盖着一具僵硬的身体,嘴唇惨白,颧骨深陷,再加上那惊恐未闭的两眼,看得出早已没了生气。 (本章完) 正文 第十章 直言不惜清白身 , 卢亮,今年三十三岁,来清微已经十年了,成为行道院首席弟子也有五年了。如果说白芷兰是派中最让人亲近的师姐,那卢亮一定就是最受推崇的师兄了。于下,他是关怀入微的老大哥;于上,他是处事干练的好帮手;对内,他是通达勤奋的高门徒;对外,他是救弱扶危的真豪侠。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如今竟死于非命? 此刻的长清殿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着,骆琴和费文看着面前啜泣的女弟子,面色凝重。 “……事情就是这样……我走近的时候就看见卢师兄躺在那儿了……” “你先下去吧……” 姚瑶带着那名女弟子退到人群中,二人互相依偎着。 “费院司……”骆琴看向费文,不知如何开口。 “哎……”过了良久,他才出声道,“卢亮平日里做事又快又好,他不在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呢……” 是人皆看得出,饶是平日里随性的费文,此刻也是心痛难言。 “骆师妹,为今之计我看还是修书一封,命人快马送于中都,请严院司回来主持大局。” 听见费文的话,骆琴叹了口气。先是经楼遭人夜袭,如今又有一名首席弟子身亡,这样的事情,清微百年来从未发生过。此等局面,对于刚刚做上院司的她来说,甚是棘手,同样,费文也不是处理这种事情的料,如今似乎只有严正,这个袁三问亲点的代掌门回来,才能稳住局面。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此去中都,快马亦需四、五日……” “何必这么麻烦!” 一道冷厉的喝声打断了骆琴,随之而来的是一名二十四五岁模样的年轻男子,衣容整理得一尘不染,眉目之间似有藏不住的冷厉和霸道。 “圣道,你回来了!”费文看着来人,激动喊道。 “是李师兄……” “李师兄越发神采奕奕了……” “别瞎想了,李师兄已经和沧澜宫的韩仙子定亲了……” 李圣道穿过人群,很多人投去仰慕的目光,尤以女弟子为甚,特别是姚瑶,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她更有一种想要扑到对方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圣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费文笑着问道。 “刚到,一回来就遇上了这百年难得的事,两位院司真是功不可没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话让骆、费二人脸上一阵青红,尤其是骆琴,羞极怒极…… 李圣道不是院司,也不是席座,修为也只能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他却敢当面讽刺费文、骆琴两人,全因他在派中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身份——掌门袁三问的嫡传弟子。 世人皆知,袁三问有四名嫡传弟子,而李圣道便是其一,而且是关门弟子。二十四年前,袁三问游历北方,带回来一名婴儿,从小养在派中,多年倾注心血,不仅传授“太虚经”,还亲赴沧澜宫为他求取亲事,一副要将其培养成接班人的样子。 正因如此,李圣道才会如此倨傲。 “事情既已发生,我们还是看看要怎么处理吧……”或是看出了场面的尴尬,费文笑道。 “卢亮死因为何?”李圣道冷声问道。 “还在查,这回是鬼院司亲自出手,据说要晚些时候才有结果。”闻言的姚瑶第一个上前答道。 “这个老鬼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验个尸还这么费劲。”费文看着李圣道骂道。 “不是抓了两个人吗,押到水牢之中,我亲自审问!” “水牢?” 不只骆琴和费文,听见“水牢”二字的众人皆是一惊。和沧澜宫的幽潮地牢一样,清微派的千毒水牢也是一个让人谈虎色变的地方。相传地牢中漫过胸口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黑水是由千百种毒物调制而成,犯人起初不会觉得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侵入体内的毒素会逐渐压迫骨骼、经络,直至脏腑大损,一命呜呼,即便只待上片刻,也会留下终身的残疾。正因如此,多年前掌门袁三问已经下令废除这个地方了。 “水牢很多年前已经废除了。”骆琴皱眉道。 “我已命人重新布置,很快就能使用了。”李圣道冷声道。 “水牢是掌门亲自下令废除的,你现在这么做,问过掌门和严院司了吗?” 对于李圣道打算重新启用水牢的做法,骆琴是很不赞成的,费文也出声道:“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水牢实在过于霸道……”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李圣道厉声道,“怎么,两位院司觉得现在的事情还不严重吗?或者等再死几个席座,两位就能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的话让二人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而在场的人群中也出现了纷纷的议论声。有人赞成启用水牢,认为如今的清微已到了危急存亡之时了,也有人反对,觉得水牢这样阴毒的地方有损大派风度…… “够了!”看骆、费二人不出声,他对着几名弟子下令道,“即刻将思过堂的云筠、樊坤二人押至水牢!” “此事与云筠无关——” 他话未说完,一道清脆的声音便穿堂袭来,看着随声而来的女子,他的双眼有一瞬间明显亮了一下。 “青鸾,你怎么来了?”骆琴第一个出声道。 与两名院司点头示意后,沈青鸾站在正中,昂首道:“我是来证明云筠和夜袭经楼的事无关!” 李圣道转头问道:“骆院司认得此女子?” “她是沈家的沈青鸾,今年的新学子。” “姑苏沈家?”他冷哼道,“看来清微的门规是越来越松弛了,一个丁等弟子也敢在殿上随意叫嚣!” “丁等弟子不能作证吗?所谓清微门规,就是要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吗?” 沈青鸾的话让李圣道一时语塞,羞怒之情溢满胸腔,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冷声道:“姑苏沈家教出来的果然伶牙俐齿。好,我且听听你如何证明那云筠与此事无关,若言之无物,必依门规重罚!” “昨夜经楼遇袭之时,我和云筠在一起。” 沈青鸾面色坦然,但这话却如同惊雷箭落,晴空霹雳一般,让方才就窸窸窣窣的长清殿一下子炸开了锅。 “什么……沈家小姐居然……” “深夜幽会,今年的新人胆子真大啊……” “沈家门庭败坏到这种地步了吗?看来没落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个云筠什么来头,竟能虏获沈家大小姐的芳心?” …… “青鸾……”骆琴双眉微蹙,她清楚此话会对一个女子,对沈家这样的大族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呵呵……你们深夜在一起做什么?莫不是在行苟且之事!”李圣道脸上一抹狠厉一闪而过。 “圣道,请慎言!”骆琴怒道。 沈青鸾秀眉微蹙,正声道:“苟且之人方行苟且之事,我与云筠二人后山偶遇,对月论道,绝无半分逾矩!” 沈青鸾的话让大殿一下子静了下来。据她所言,昨夜神秘黑影突袭经楼的时候,她和云筠正在后山,如此云筠也就没了嫌疑,而经楼之事与卢亮的死必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云筠既然与经楼之事无关,便也不该被当成卢亮之死的嫌疑人。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前面的三人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一名女子,怕是不会用自己的名节开玩笑的,而且她还不是普通女子,她是姑苏沈家的大小姐。 良久,费文看着李圣道开口道:“既然如此,想那云筠应与此事无关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吧……” “这不过是她一人之言,难保他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李圣道正想驳斥之时,看到白芷兰一路小跑,奔进了长清殿。她的出现让众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芷兰,有结果了吗?”骆琴和费文急声问道。 捋了捋气息,她点头答道:“查出来了,是中毒!” “中毒?”这个结果让众人都是一惊。 “是何种毒药?”李圣道开口问道。 “院司初步查明,是一种叫‘流云散’的剧毒。” “流云散?”费文皱眉道,“这种毒药我年轻的时候听说过,本为墨黑粉末,但溶于茶水却能无色无味,我记得已经失传很久了啊……” 白芷兰点了点头,说道:“正因失传已久,院司才花了这么久的功夫。这种流云散服下之后,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现癔症,接着就是发狂,最后在极度的恐惧中筋疲力尽而死,饶是功力再深,也难以抵挡。” 白芷兰的话让早前负责搜寻的弟子明白,为何卢亮的死状如此恐怖了,再想起这个平日里对大家关怀入微的好师兄,众人心中又是一阵悲凉。 “溶于茶水无色无味……” 李圣道正暗自琢磨,这时一名叫钟平的行道院弟子出声道:“卢师兄平日最爱饮苦菊茶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惊非小,瞎婆婆的苦菊茶在清微派可是极有名的,说她是下毒凶手,未免让人无法接受。骆琴和费文也是对望一眼,各自露出复杂神色。 闻言的李圣道眼神一冷,下令道:“立刻去山下将那老妪押上来审问!” 得令的几名弟子刚欲起身,便被白芷兰拦下。她看着李圣道说:“毒药是否来自苦菊茶还未查明,瞎婆婆年纪大了,不可贸然行事。” “李师兄,让我去吧。”姚瑶见状上前说道,“白师姐放心,我会好言将婆婆请上来的。” 李圣道没有出声,见白芷兰点头,她一个箭步,就消失于众人视线之中了。 “如此也好。”费文上前看了李圣道一眼,说道,“就先让瞎婆婆上来说说清楚,大家就先各自回去等消息吧。” “慢着!” 正当费文打算遣散众人时,李圣道突然开口道:“若真是苦菊茶有问题,那瞎婆婆自然要查,经手之人亦脱不了干系。” 他对方才出声的钟平问道:“卢亮平日所饮苦菊茶,由何人经手?” “卢师兄喝的茶都是周子贝周师弟去山下买回来的。” 周子贝不在场,但他的哥哥周子培是御道院次席,钟平的话让他一个趔趄,急忙道:“子贝不会做这种事的,李师兄明鉴!” “是不是他做的,审过之后才知道。来人,去将周子贝押入水牢!” 李圣道的话让周子培两眼一黑,就要跌倒。 “且慢!”白芷兰再次出声阻止,“水牢?李师弟你在做什么?事情还没查清楚,怎可对同门施以如此毒手?” 她一向温和,但此时却面色潮红,胸腔起伏。 “白师姐是在教我做事吗?”他冷声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 “够了!” 二人争论之际,此前一直沉默的骆琴大吼道:“如今掌门和严院司都不在,我身为武道院院司,自当行决断之权,水牢之事莫再提了!” 周子贝是武道院的弟子,一再的羞辱让她忍无可忍。 然而,她话刚一说完,就见李圣道从怀中掏出一把三寸长的小木剑。不仅是她,在场的其他人看到此物都是一惊。 “这是……掌门令箭!”费文惊异道。 李圣道看了众人一眼,大声说道:“掌门临走之时,已赐我专断之权!” (本章完) 正文 第十一章 欲为红颜拂心尘 , “你可以出去了!” 随着一名弟子将小屋的门打开,浓烈的光线让云筠下意识地伸手挡在眼前。在思过堂待了三四日后,今日被告知可以离开,他不禁心中一阵疑惑:行凶之人已经抓到了? 走出思过堂,离开无尘殿,他直奔住处而去,这几日只能简单洗漱,对于微有洁癖的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就是那个人……” “他就是云筠啊,长得确实还行……” “真是失望,没想到沈大小姐也是个以貌取人的……” “嘘!听说他是张尚书的侄儿,在中都就是有名的纨绔……” …… 一路上,云筠遇见了不少人,偶尔几个认识的还打了招呼,可这些人的反应却让他摸不着头脑。直至踏进秀羽阁,夏颜一把抱住了他。 “云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阿奇、小颜!”看着神色兴奋的二人,他轻笑道。 突然,司马奇重重一拳打在他胸口上,戏谑道:“好你个云大哥,不声不响就搞定了沈家小姐!” 这话让云筠一头雾水,再联想到方才路上人们看他的样子,更是大惑不解…… 黑白交替,明月若现,此时正是惊鸣山上最美的时刻,不仅仅是落霞园,这断指崖前的月色同样令人陶醉。不知为何,云筠踏出秀羽阁,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儿。 他已从司马奇和夏颜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好像控制不住一般,站在此处的他总会想起那个倩影。嘴角微扬,用脸颊感受着崖底轻送的晚风,收拾整洁的他此刻格外舒畅,独自一人不知站了多久…… “你为何不说当日是和我在一起?” 正当出神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让他惊醒。侧身望去,数步之隔,一道清丽的身影与他并排而立。定了定心神,这不是他方才心中所念之人,又会是谁? “沈姑娘,又见面了……” “那晚经楼遭袭,你我明明在这断指崖前,为何却说独自一人?”沈青鸾看着面前夜色问道。 闻言,云筠摇了摇头,说道:“女子名节尤甚性命,孤男寡女深夜独处,我怕有损沈姑娘清誉……” 说话的时候,他往边上瞄了瞄,却看不出对方情绪。 “迂腐……”不知过了多久,沈青鸾口中才蹦出两个字。她抬眼望向星空,脸上微露不屑之色,心中却有暖流涌动。 风清月明,银河璀璨,她贪婪地享受着眼前的美好,哪怕只有片刻。 “以后不要这样了……”说着,她便转身离去。 “青鸾……” “你叫我什么?”已走出数丈的沈青鸾停下身子。 “沈……姑娘” “你方才不是这么叫的……” “呃…那个…沈…青鸾…姑娘……” 失望之色一闪而逝,沈青鸾微转身子,等他开口。 “自进入清微以来,沈姑娘好像一直有心事……”云筠上前两步,说道,“不知在下是否能帮到姑娘?” “我的事……你帮不了的……” 沈青鸾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尽管很微弱,但云筠还是听见了她的叹气声。这个女子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让她喘不过气呢? 同样的月色,无尘殿中就明显多了几分肃杀之气。除了人人皆知的思过堂,殿外东南角有一座破败的小木屋,看上去极其普通,但派中老人都知道,这座木屋下面,就是臭名昭著的千毒水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周席座,你别让我们为难……” “两位师兄,已经两三日了都没查出什么,我怕子贝他受不住……” “如今瞎婆婆找不到,周子贝就洗脱不了嫌疑!” “子贝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木屋之前,周子培和两名看守的弟子争吵着,自弟弟被抓以来,他心急如焚,夜夜泣血。进了水牢,就算修为高深之人也要脱层皮,更何况是瘦弱的周子贝?昨日,白芷兰花费一夜时间制作了御气丹,此药虽不能抵御水中之毒,但含在口中却能稳住气血,不至脏腑溃烂。 拿着御气丹,他一路飞奔而来,却在入口被拦了下来。 “周师兄……你不要乱来……” 两名负责看守的弟子见周子培将欲动手,也纷纷摆出架势。 “既然如此,就恕在下无礼了!” 同门相斗在清微是大忌,但此刻的周子培已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想到弟弟在水牢中饱受折磨,他便心如刀绞。扬手半空,他一掌即将劈落之时,手腕之处却被人扼住。 “黎师兄!”两名弟子齐齐喊道。 周子培回头望去,来者正是武道院三席黎子俊。 “哟,周师弟这是作何?” “黎师兄,我只是想将这御气丹送给子贝服下。”周子培挣脱了控制,恳求道,“还请黎师兄网开一面……” “不行!” 黎子俊拒绝得很干脆,他虽然属于武道院,但派中之人皆知,他唯李圣道马首是瞻。 “周次席还是回去吧。”他冷声道,“李师兄交待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水牢!” “你……” 见对方如此决绝,周子培点了点头,只见他退后两步,两手一前一后张开架势,一股股涌动的真气让人不寒而栗。 “周次席,你不要逼我……”见对方如此阵势,黎子俊双眼一冷,同样开始释放真气。 “黎兄,得罪了!” “砰”地一声,二人拳脚交接,真气的碰撞产生了惊人的飓风,边上的两名弟子一瞬间便被气浪掀翻,滚到了数十丈外。 二人一拳一掌,你来我往。他们一个是御道院次席,一个是武道院三席,修为在伯仲之间。不过,周子培此刻用的却是“游龙掌”,一种初级的武道功法,因为他主修的御道功法并不适合临战对敌。 “游龙掌”讲究出掌连绵快速,走位飘忽游离,让敌人顾此失彼。显然,周子培已尽得精要,一套掌法打得行云流水,叫人赏心悦目。 不过,“游龙掌”终究是一门初级功法,而黎子俊的“无形剑气”虽然只练到十之二三,但其威力却着实霸道,一掌一拳打出,尽皆有利刃之感。十几招下来,周子培袖口、胸膛已被划破了好几道。 双掌重重相击,双方各自退步丈余…… “周次席,收手吧,今日你过不了这关!”黎子俊厉声道。 “今日见不到子贝,我是不会回去的!”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黎子俊双眼变得狠厉,只见他双指并拢,一股惊人的剑气汇聚指尖,只一眨眼功夫,便直射对方喉间而去。 “无形剑气”的霸道周子培是知道的,但今日亲眼所见还是吓了一跳,眼见那股凌厉剑气越来越近,他才急忙抬手抵挡,但为时已晚…… “糟了!” 他双目睁大,正当以为今日必死之时,那直射喉间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剑气竟自己消于无形了……与此同时,骆琴从夜色之中走了出来。 “院司!”看见来人,黎子俊急忙低首道。 瞪了他一眼,骆琴厉声道:“你二人身为席座,竟然私下斗武,眼里还有没有门规?” “骆院司,子贝他……” 周子培刚想开口,骆琴便抬手示意,她转向黎子俊说道:“让他进去!” “院司,这恐怕……” “恐怕什么?”骆琴脸色如霜。 “之前李师兄交待过……” “他既非掌门,亦非院司,清微派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做主了?” “可是……” “看来在黎三席眼里,我这个院司说话是没用了,不如明日我就将这武道院退位让贤给黎三席,如何?” “弟子不敢……”骆琴的话让黎子俊头上冒出冷汗,随即让开了身子。 “多谢院司!”周子培重重鞠了一躬后,飞身奔向地牢。 千毒水牢的可怕之处自然是那千百种毒物制成的黑水,如今周子贝整个人正浸泡其中。他赤着上身,双手被吊缚在顶上,黑水已经漫到嘴唇处,他只能保持踮脚的姿势,让鼻子可以呼吸。露出的手臂和脸上布满伤痕和淤青,显然,他在下水之前,已遭了酷刑。 尽管早已有了思想准备,但此刻看着这般模样的弟弟,周子培还是呕心抽肠,心如刀割。 “子贝,子贝……你醒醒……” 周子贝这几日在昏睡和昏迷之间游离,似是听见了哥哥的声音,他恍惚地睁开眼。 “大……大哥……哇……啊……”看见果然是周子培,他很想大哭,却发现没有一丝力气,哑声道,“大……哥……救我……” “子贝你放心,大哥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现在你先将这个含在舌下!”说着,他指间一弹,一粒药丸便飞入周子贝口中。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子贝说话很吃力,一方面他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再者,他必须刻刻小心,不让黑水溢入口中。 “他们……说我害了……卢……” “大哥知道你是冤枉的,大哥一定会救你出去!” “大哥……我想回……家……” 周子培泣下沾襟。他兄弟二人出自穷苦人家,父母都是济北贫农,这样的人本来是不可能来清微学道的。七八年前,一得道老者路过济北郊外,上周家讨了碗水喝。不曾想,他见周子培竟有上佳的道法资质,于是便留下一封荐书,让他们去清微求学。 能去清微学道,他们那样的人想都不敢想。这些年来,兄弟二人很努力,周子贝自知天赋不佳,完全是沾了哥哥的光,所以他一直帮派里的师兄弟们跑跑腿,干点杂活,赚了钱除了供二人吃饭外,尽皆寄给了济北老家的父母。 看着如今人不像人的弟弟,又想到老家面土背天的父母,周子培懊悔莫及,当年若本本分分地留在家中务农,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爹……娘……子贝……都是我没用……啊……” 经过了几天的整理,今日经楼才重新开放,沈青鸾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然夜深人静。尽管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今晚她的脑海之中全是那句“不知能否帮你……” “真的可以对他说吗……” 一路上,她的心很乱,直至快走到白鸟南园时,一道突兀的背影拦在了眼前。她自然认得,此人正是李圣道。 (本章完) 正文 第十二章 扑朔迷离流言真 , “沈师妹,在下恭候多时了!” 看着面前之人,沈青鸾收起心绪,冷声道:“李师兄找我何事?” 李圣道走到她面前,似有似无地深吸一口气,轻笑道:“果然绝世佳人,可惜怎么就入了歧途呢?” “李师兄有话直说!” 他眼神一凛,道:“沈师妹天生丽质,又来自沈家这样的大宗族,本有无量的前途,为何偏偏与那来路不明的云筠厮混在一起呢?” “李师兄莫要血口喷人。”沈青鸾愠怒道,“我当日已说明,我与云筠绝无半分逾矩,倒是阁下满口污言秽语,这也是袁真人教授的吗?” “哼!”李圣道冷声道,“你等着,这件事情跟那个云筠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请便!” 沈青鸾看也没看一眼,便径自走远。几次接触,此人已让她生了厌恶之情,不过他的话倒让她有点担心…… 看着远去的背影,李圣道愤怒地甩了下袖子,双眼之中布满阴狠。 “沈青鸾……云筠……” 不怪他火大,作为袁三问的关门弟子,从小到大,清微乃至整个道法界,他都是人群的中心,仰慕之人更是不计其数,今日这般冷落是从未有过的。 说起仰慕李圣道的女子,姚瑶一定是数得上号的,不过此刻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脸上布满了哀伤与忧愁。 “章师弟你何时才能醒来呢?卢师兄他……如今只剩我一人……” 首席弟子卢亮死于非命,三席章迁昏迷不醒,行道院可谓满目疮痍,清微派已是人心惶惶。想到这里,姚瑶不禁悲从中来,泣下沾襟。 “章师弟,若是你能醒来,今后你对我说再浑的话,我也不打骂你了……”她这般想道。 章迁二十四岁来到清微,今年是第三个年头了。他这个人虽然为人轻浮,做事也不怎么靠谱,不过资质却是绝佳的,不然也不会短短三年时间就成为席座。看着眼前这个每每出言调戏,常常把自己气得不轻的师弟,不知为何,他不在了,姚瑶心里反而有一种难言的害怕。 “如果姚师姐……肯亲我一下的话……也许我就醒了……” “找打……”暗自神伤的姚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掌。玉手举到半空,她方回过神来,看到眼前这张猥琐的笑脸,泪水一下奔涌而出…… “章师弟……你终于醒了!” 先是经楼遭袭,再到卢亮遇害,这几日费文这个行道院院司可谓如坐针毡。现今,章迁的苏醒终于让他喘了口气。 “芷兰,如何?” 章迁一醒,姚瑶便请了白芷兰和两位院司过来。把完脉后,白芷兰起身道:“回院司,章师弟已无大碍了,但还需静养几日。” “太好了!”姚瑶激动道。 “多谢白师姐……”章迁也坐了起来。 点了点头,费文迫不及待地问道:“章迁,当日究竟发生何事,为何是你来看守经楼?” 看了几人一眼,他回道:“那天早上卢师兄找到我,说他不到一岁的小儿得了急症,要回家一趟,让我替他看守经楼。” 费文想起来,年前卢亮确实得了一子,还请同门吃了喜饼。 “因为我之前没有看守过经楼,于是就找了于晓亮,他会夜视之术,我想两人互相照应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总能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对了,卢师兄应该回来了吧,他孩儿没事吧?” 众人复杂的脸色让他不禁疑惑道:“怎么了?卢师兄呢?” “章师弟,卢师兄他……死了……” “什么!”姚瑶的话让他如遭雷击,顿时一口闷血涌上喉间。 “章师弟,不要激动……”白芷兰急忙按住他的胸口,劝道:“你此前伤了心脉,切不可动真气!” 缓了一口气,他懊恼地拍着被褥,哭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章师弟……”姚瑶哭着搂住他。 “到底是谁害了卢师兄,我一定要替他报仇!” 擦了擦眼泪,姚瑶道:“卢师兄可能是喝了有毒的苦菊茶……” “瞎婆婆的苦菊茶?是她害了卢师兄?”章迁大惑不解。 “我本想去山下请她上来问清楚,可没想到茶铺早就撤了,人也不知所踪……”姚瑶摇头道。 “摆了这么多年的茶铺说撤就撤,一定有问题!”章迁握紧拳头道。 “现如今是否和瞎婆婆有关还不清楚,我已命人全力追踪了。”费文开口道,“不过我始终觉得,夜袭经楼和加害卢亮的是同一人……” “当夜你可看清那人身形相貌了?”骆琴上前问道。 章迁摇了摇头,答道:“那人修为太高,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在经楼有一段时间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何时潜入的。我听见第六层有动静,就急忙上去查看,刚走了几层台阶,那黑影便从上而下,朝我胸口一掌,我顿觉脏腑摇曳,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迷离之间,我见他扔下一个火折,隔空一掌,瞬间火浪滔天……” 听见他的话,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离开章迁居住的小楼,骆琴和费文脸上写满了凝重。 “果然是冲着‘圣龙吟’来的……”骆琴忧心忡忡地说道。 “如此看来,那人身手极高……” “费师兄,你觉得会不会是……” 叹了一口气,费文说道:“有这般身手的,我想不出正道哪个人物会和清微为敌,如今大战在即,料想多半是天启派来的……” “料想此刻送信的弟子已经到中都了吧,若真是天启来袭,还是等严院司回来再做定夺吧。” 尽管李圣道扬言能解决眼下危机,两人不过一笑置之,特别是骆琴,当日就遣人往中都去了。 “无论如何,先让卢亮入土为安吧,我已差人去通知他家人了。”费文似有似无地看了章迁的小楼一眼,一下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卢亮家就在齐郡城中,来回一日足以。此刻钟平和另一名前来报丧的女弟子侯莹正站在卢宅大门前,从方才通名到现在,已经过去好一阵儿了。 正当二人疑惑之时,老管家缓缓打开了大门,走到二人身前,躬身道:“夫人说她知道了。” 说完这句,他便不再开口,这倒让钟、侯二人摸不着头脑。 知道了?然后呢? “老伯,你可说清楚了?卢亮卢师兄,也就是你家老爷,他身亡了……”侯莹睁大眼睛问道。 老管家缓声道:“夫人说劳请贵派代为安葬,家中还有稚子,便不去送丧了。” 说罢,他便关上大门,留钟、侯二人呆立原地。 回程路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侯莹不停地骂道:“好一个薄情女子,她怕是巴不得卢师兄早点出事,她好拿着家财再找他人!” “哎,没想到卢师兄竟然娶了个这样的人……”钟平也是心中不忿。 “卢师兄这么好的人,太可惜了……” 他二人口中的薄情之人王氏此刻正独自站在院落之中,抬头望着天,脸上泪痕斑驳。 “苍天有眼,终于收了这个恶贼……你们可以瞑目了……”她双拳紧握,咬牙切齿…… 从经楼遇袭,卢亮出事到如今已有八九日了,尽管事情还没查清楚,但派中秩序已逐渐恢复,除了出入受到严格限制外,一切算是运作如常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关于“冤魂索命”的传言又让派内人心惶惶。 “嘿,你听说了吗,好像山下村里一对母女化身怨鬼,到处杀人……” “听说村子里死了好多人,而且死状恐怖,官府已经封了……” “据说那村长最惨了,活生生被啃食了面孔……” “听别人说,那母女是被人害死的,特别是那小姑娘,死前受了极大的折磨,才心存怨念变成厉鬼的……” “嘘!听说卢师兄也是被怨鬼所害!” “不是吧……怨鬼为何要害卢师兄啊?” …… 近几日,这样的流言在清微各级弟子之间疯传,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奇兄,你说这村庄不会是我们经过的刘家村吧?”夏颜担心地说道。 “惊鸣山下的村庄,似乎只有那一个……”司马奇的脸色同样不好。 “那索命的母女难道是……” “我想刘大婶和小芳可能已经出事了。” “那怎么办,奇兄,莫不是当日我们害了她们……” “现在不能下山,听说官府已经将村子封了……”司马奇摇头道,“去找云大哥商量一下吧……” 屋中的司马奇和夏颜心急如焚,流言中的索命冤魂,极有可能便是当日的刘大婶和小芳。 “云筠你疯啦,你想干什么?”樊坤大喊道,“救命啊……” 他和云筠同日出了思过堂,由于惊吓过度导致气血不调,在御道院躺了一阵,今日方才回到秀羽阁,可没想到的是,一踏进屋子便遭到毒打。 “杀人啦!救命啊!”他一边大喊,一边躲闪。 然而云筠丝毫没有停下手来的意思,此刻的他面目狰狞,脸色恐怖,若是夏颜他们见到,一定会非常惊讶。 “云大爷……饶命啊……”樊坤哭喊道,“我不就是那天在长清殿指证了你吗……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云筠的每一拳看似没用力,但劲道却恰恰能穿过那肥厚的皮肉,直达骨骼脏器,这种疼痛感是最钻心的。 “世间之恶扫除不绝,你说为何?” “你在说什么啊,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云筠一边挥拳,一边自顾说道:“所谓大道正门就是济世的神光吗?” “别……别打了……我真的听不懂……” …… 此刻屋内动静极大,但奇怪的是,门口的夏颜和司马奇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咚咚咚……” “看来云大哥还没有回来,我们晚些时候再来吧。” 随着一阵敲门声不见回应,二人便回屋了。 (本章完) 正文 第十三章 碧天剑影染星辰 , “这个老鬼,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正气园中,费文一边喝着酒,一边骂道。今日他去御道院要求拿回卢亮的尸体安葬,谁想到却被赶了出来。 “鬼院司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想必还有什么可疑之处未查明吧……”骆琴低首处理着手中的案卷。 “都这么多天了,还能查出什么?我看就是老鬼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骆琴放下手中笔墨,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说道:“你说……卢亮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倒让费文愣了一下,随即双眼一凛,问道:“骆师妹是听了派中的流言吧?” “费师兄觉得呢?” “这些年的相处,卢亮可算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了。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与人有过节……”费文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可这些年来,偏偏时不时就会有关于他的一些闲言碎语,对吗?” “那些流言后来都不攻自破了……” “谣言破了又来,源源不绝,费师兄不觉得奇怪吗?” “哎!”费文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过,就算他小德有失,但应该也不至大奸大恶吧……到底是何人与他有切骨之仇呢?” “算算日子,去中都送信的弟子也该回来了,看看严院司怎么说吧……” “不错!”费文点头道,“在严正回来之前,务必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自从上次被袭击,清微就严防以待,特别在夜间看守经楼这方面,可谓重兵投入。就像今天晚上一样,戌时刚过,二十名甲等弟子便在言剑雨的领导下,将经楼守得水泄不通。 说起武道院首席弟子言剑雨,整个清微派没有哪个不知道的。他六岁便来到派内,如今已是第二十五个年头,是院司之下,资历最深的,年纪不大,却被很多人称为“大师兄”。他不仅修为精深,而且遇事冷静,心细如尘,掌门袁三问称其有“麒麟之才”,常委以重任。 “大师兄,按你的吩咐,都布置妥当了!”经楼前,一名弟子禀报道。 “辛苦了,让大家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 按照言剑雨的吩咐,一至四层各有两人,而第五层则足足安排了十二名弟子,因为根据之前推测,凶徒若真是冲着第六层“圣龙吟”而来,那第五层便是最重要的关口。二十名弟子分层而立,言剑雨则亲自守在楼外入口处,这般阵势,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风平浪静,一下就过了丑时,忽然一阵风吹灭了第四层的烛灯。 “不必惊慌!风吹灭了烛火而已,我去重新点上。”第四层内,一名弟子对另一名弟子说道。 “好了!”随着烛光的重新点亮,方才一瞬间的紧张也消散了。 “朱师弟,看看窗户是不是被吹开了,去关小一点,以免烛灯又灭了。”那弟子吩咐道。 “朱师弟?” 久久听不到回应,他走近查看,却被吓得叫出了声…… “朱——师——弟!” “第四层!”听到惊叫声的言剑雨飞身而起,两三个呼吸便来到了事发地。眼前除了那惊魂未定的弟子外,便是躺在地上的朱泽了,只见他瞳孔涣散,嘴唇发紫,已然断了生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听见动静的其他弟子也纷纷向第四层跑来,这时言剑雨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急令道:“各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莫让贼人钻了空子!” 安排好之后,他看着朱泽的尸体,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宝剑,转身对那弟子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方才一阵大风吹灭了烛灯……”那弟子定了定心声说道,“于是我便去……” “噗……” 说到一半,那弟子忽然一口鲜血喷出,直扑言剑雨而来。仔细一看,一道黑影在背后给了他一掌。 “想跑!” 看着破窗而出的黑影,言剑雨飞身追去,手中名剑“碧天”出鞘,一道青色寒光直逼对方而去。 为了躲避这致命的剑气,那黑衣人不得不在空中狼狈地翻转身体,以至落地时滚了好几圈才定下身子。他刚一起身,就看见十步之外,言剑雨早已剑指自己。 “果然还是来了,今日休想再逃脱!” 他一剑挥出,四周尘土漫天,那黑衣人也是双掌连发,一时间,剑气与掌劲的碰撞,激起火星四溅。 名剑“碧天”,再加上日益精进的“六阳无极剑”,言剑雨打得游刃有余,进退有据,不过那黑衣人的掌法倒着实古怪,这种路数他此前从未见过。十几招下来,双方胶着难分。 忽然,言剑雨向后飞出,随着长剑在周身舞动数下,两道弧形剑气直逼而去。见状,那黑衣人右掌往下,左掌上扬,用尽全身劲力,勉强化解了这一击。然而他还未得喘息之机,便见言剑雨已然逼近,反手一挥,一道更霸道的剑气直冲自己胸口而来。 原来刚才那两道弧形剑气只是诱敌,这一剑才是杀手!言剑雨的这组连招当真精妙。黑衣人急忙在空中做了个后滚翻,双脚用力向后蹬,退了数十步才停下身子。他低头看去,只见胸口衣襟已被划开,但所幸未及皮肉。 这一招没有见效,着实让言剑雨微惊,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神,再开架势,试图一鼓作气拿下对方,因为此刻面前之人已然气喘吁吁,疲于招架了。 就在此时,双方的打斗声引来了经楼内的注意,尽管言剑雨已经叮嘱过各守其位了,但看见这边的情况,还是有几名弟子冲了出来。这几人的出现恰恰给了黑衣人机会,他突然起身,一个箭步便来到一人面前。 言剑雨大呼不好,急忙赶过去,不曾想那黑衣人竟转身折回,电光火石般的一掌,直直落在他右肩。 “大师兄!” 言剑雨滚了一圈,单膝跪地。令他惊讶的是,那一掌打得结实,但此刻肩上竟毫无痛感,这是怎么回事? 一击得手的黑衣人抓准时机,一下就飞出百丈。 言剑雨眼神一凛,冷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可谁知他刚想起身,心口便一阵剧痛传来,若非他修为精深,怕是当场就要昏死过去。他想不明白,交手几十个回合,仅仅方才右肩中了一掌,为何此刻心口会这般剧痛? 饶是如此,他依旧奋力挥出一剑,直逼对方而去,随着一道血光闪现,那黑衣人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大师兄……” 举手让众人停下,言剑雨捂着胸口说道:“立刻通知两位院司,那黑衣人右臂中了我一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必定走不远……” 长清殿上,两名院司和李圣道站在上方,百余名弟子分立殿内。得到言剑雨的信息后,清微首先想到的便是内部搜查,一个时辰之内,派中从席座到甲等、乙等,每一人的右臂都被仔细查看过了。 “又死了一个甲等,两位院司如今还有什么话说?”李圣道冷言道。 “你羁押了我武道院弟子这么久,也不见查到了什么!”骆琴回击。 闻言的周子培一个激动,正想开口要求释放周子贝,殿外一弟子便匆匆跑了进来。 “回禀两位院司,派中丙等弟子也都查过了,未发现可疑之人。” 这名弟子的话让费文眉头一皱,出声道:“如此看来,只有……” “只有今年新进的丁等弟子了!”李圣道抢过话来,眼中露出一丝阴冷。 “黎子俊、姚瑶,你二人立刻带人去白鸟南、北二园搜查!” 席座都有自己独立居住的小楼,眼前这座看上去有点破旧的二层木屋便是言剑雨的住所。此刻的他正躺在床上,胸口的剧痛让他难以起身,看着为自己把脉的白芷兰,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言师兄,你的伤……好古怪!”白芷兰秀眉深锁,随即快速扒开了他的上衣。 言剑雨一个激灵,在对方面前袒露上身让他极度不自在…… 白芷兰却毫无杂念,疑惑道:“你中掌的右肩看不出一点伤痕,与左肩全无二致,倒是有一股黑气一直在向你心口涌去……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白芷兰的话让他回过神来,回想了当时与那黑衣人交手的情景,摇头道:“那人的掌法我此前从未见过,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暂且用针法锁住了你心脉四周的大穴,那黑气一时上不来,至于如何医治,还得院司亲自来看……” “多谢……” 言剑雨刚想起身就被拦下,白芷兰嘱咐道:“言师兄这两日务必静养,院司一出来,我便即刻去请。” “白师妹……如今派中多事,你自己要小心……” 白芷兰笑了笑,道:“言师兄放心,派里这么多高手,没事的。” 看着远去的背影,言剑雨低头叹了口气…… “可以了!”检查完夏颜和司马奇的手臂,黎子俊冷声道,“近几日不要随意走动!” 他说完便带着几名手下往对面屋走去。 “奇兄,听说经楼又遭袭了……”夏颜疑惑道。 “你说我们来之后,怎么老出事啊,晦气!” …… 黎子俊等人推开房门的时候,云筠迎着晨光,刚刚起身。 “几位师兄,发生了何事?” “昨夜有人袭击,被言师兄伤了右臂,把你右臂露出来看看!” “是。” …… 检查完云筠后,黎子俊走到了樊坤的床前,看着趴在床上的肥满身子,他对着屁股就是一脚。 “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 不曾想,这一脚下去,那团肥肉只是晃了晃,就再没动静了。黎子俊皱眉,上前将其翻过来,一看之下顿时吓了一大跳。 “死……了?”他一脸震惊地看向云筠。 (本章完) 正文 第十四章 千毒水牢噬骨深 , “回禀两位院司,初步查明,樊坤是因外力殴打,伤及脏腑致死。”长清殿上,一名弟子如是禀报。 此刻,包括骆琴和费文在内的众人无不盯着正中的云筠,目光犀利,神色复杂。这般情境,云筠也是万没有想到的。 昨晚他确实因为胸中愤懑,动手打了樊坤,可是他下手很有分寸,别说损害性命,就是筋骨也不曾伤到……如今这般,他真是百口莫辩。 “云筠,樊坤身上的伤是你打的吗?”骆琴上前问道。 他刚想开口,便眉头一蹙,看见沈青鸾走了进来。 “青鸾,你怎么来了?”骆琴转目疑道。 “是我叫她来的!”这时,李圣道走了过来,冷笑道,“我让沈师妹过来,是要叫她看清楚这个云筠的真面目!” 沈青鸾只是向骆琴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看了她一眼,云筠开口道:“樊坤身上的伤是我造成的。” 此言一出,殿内一阵声响。李圣道大声道:“如此说来,你承认樊坤是你杀害的喽。” “不是!”云筠正声道:“昨晚我与其发生口角,但我手上有分寸,绝对没有伤及性命。” “混账!满口胡言,分明是在狡辩!” 围着云筠走了一圈,李圣道斜眼道:“袭击经楼,害死卢亮的人就是你吧!同屋的樊坤发现了你的可疑之处,于是你便连他也一并杀了,对吗?” 面前的李圣道,云筠是第一次见,但此刻他言之凿凿的模样,分明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看来李师兄认定我便是凶手了……”他无奈道,“但是我手臂上并无伤痕。况且,我若真想杀人灭口,怎会毫不掩饰,等你们来发现尸体?” 他的话让殿内众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哼!所谓反其道而行之,你故意这般做,就是为了此刻有这番说辞。”李圣道冷声道,“言剑雨出剑时已然身受重伤,是否击中对方未免看错,不能仅凭伤痕来判断!” “李师兄言之凿凿,不知是有真凭实据还是信口雌黄?”沈青鸾冷着脸道。 云筠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两人目光刚一碰撞,她便躲闪而开。 “樊坤的死便是最好的证据!”李圣道露出一丝阴冷,说道,“各中缘由,等将其下了水牢,我自能审问清楚!” 听见水牢二字,殿内的议论声更大了,云筠也是眼神一凛。 这时,费文走上前,在李圣道耳边小声说道:“云筠是张尚书的侄儿,而此刻严院司正在朝廷商讨讨贼大计……” “哈哈哈哈……”李圣道闻言大笑道,“这也正是我下面要说的……” 他看了众人一眼,目光停在了沈青鸾身上,开口道:“此人自称是张济身张尚书的侄儿,可是我已查明,张济身只有一个姐姐,十五岁便早亡,根本没有兄弟,又何来侄儿一说?” 此言一出,不仅是骆琴和费文,众人都是一惊。 “竟然冒充张尚书的侄儿,这人想干嘛?” “冒充居然连姓氏也不改……” “呸!不要脸!” …… 云筠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今日真可谓状况百出。 “不可能啊,那荐书是我亲自查验的,怎会出错?”姚瑶疑惑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荐书作假,也不是什么难事!”李圣道眯起眼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天启妖孽?” 此时的沈青鸾也看向云筠,眼神中除了担忧,还有几分复杂颜色。 见他不说话,费文也开口问道:“云筠,这件事你怎么说?” 先是樊坤被发现死在了屋中,再是自己的身份被质疑,云筠一时也不知如何自辩了,他摇了摇头,吐声道:“荐书……是真的……” “哼,不多说点吗?”李圣道冷笑道,“不急,想想好,到了水牢慢慢说!” 在几名弟子的押送下,云筠离开了长清殿。路过沈青鸾身边时,他忽然停下身子,轻道一声:“谢谢!” 沈青鸾立时脸上一红,而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李圣道暗暗握紧拳头,咬了咬牙齿…… 秀羽阁中,司马奇愤怒地将桌上茶杯摔碎一地。 “居然把云大哥抓去那种地方,清微派太过分了!” 如今距离云筠入水牢已足足一日,尽管高层极力压制,但各种传言还是甚嚣尘上…… “奇兄,听说那水牢是个极其恐怖的地方……”夏颜忧心忡忡,双眼布满血色。 “好像之前有一名弟子进去十多日了,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们一定要救云大哥出来!” “不错!”司马奇握紧拳头,对夏颜问道:“小颜,你相信云大哥吗?” 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大声道:“这些日子来,我也知道云大哥心里一定藏着什么,但不论他是何身份,我只知当日若非云大哥和奇兄你,我早就死在天梯之上了。” “好!”司马奇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小颜,我果然没看错你!当日刘家村中,云大哥舍身相救,如今他有难,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什么狗屁清微派,待救出云大哥后,我们便大闹一场!” “可是清微派高手如云,仅凭你我二人之力,如何可为?”夏颜担心道。 “不急!”司马奇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小瓶,说道:“我族中有家将擅长炼制迷药,我出门前讨要了一些用来防身……” 来清微之前,云筠就听说过千毒水牢的大名,今日亲身体验,才真正感受到了其霸道之处。此时漫过他脖颈的黑水就像无数劲力十足的拳掌一般,不停地轰击着他的身体。尽管全力抵挡,毒素还是慢慢侵入了他的骨骼、经络,瞬时便有万虫噬骨之感。 正当其疼痛难耐之时,李圣道走了进来。他看着脚下,冷声道:“提上来!” 云筠被缚在刑架之上,虽然离开了毒池,但身上的痛苦并没有减轻半分,因为毒素已然深入骨肉了。相比之下,蘸着盐水的鞭子在身上一下下地抽打,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听着鞭子的落地声,李圣道冷笑道:“想好说辞了吗?要给自己编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云筠没有出声。 “咚!” 胸口挨了一记重拳,他吐出一口闷血,勉强睁开了眼。 “我与李师兄无冤无仇……为何诬陷于我?” “天启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李圣道冷道,“你若承认,便叫你少吃一点苦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户部尚书张济身……的……侄儿……” “好好好……”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圣道怒极反笑,“今日就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黑色长针。 “千毒水牢中的水是由千百种毒物制成,而这根针便是这些毒物凝聚而成,一根针的毒性足以媲美一池的水。”他拿着手中长针在云筠面前晃动,说道,“这根针刺入心脉,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你下半辈子只能做一个躺在床上的废人。” 观察了一会儿云筠的反应,他接着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 见对方嘴唇微动,他流露一抹冷笑,凑上近前,得意道:“说吧!” “沈姑娘……她……不喜欢你……哈哈哈哈……” “去死吧!” 李圣道怒火中烧,黑色长针直直刺进了云筠胸口。一瞬间,他一口鲜血喷射而出,随即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扔下去,别让他死了!”李圣道喘着粗气,目光凶狠。 云筠进了水牢,可是周子贝并没有被放出来,李圣道所言,一日不查个水落石出,一日便不得放人,如今算来,已近半月了。 “子贝,大哥一定会救你出来!”站在窗前的周子培面色阴郁。显然,他已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养气散主治女子经气不调,你要这么多干什么?”御道院药房中,一名弟子疑惑道。 “呃……那个……我最近有点胸闷咳嗽……”夏颜摸着头,支吾道。 “胸闷咳嗽我给你抓点川贝。” “不不不……我就要养气散……” 此刻夏颜心中腹诽,司马家族的秘传迷药到底是什么啊,竟然要配合养气散才能发挥功效……看着那弟子疑惑的样子,夏颜万分焦急,他本就不擅长说谎。 “是葛师姐,葛师姐叫我帮她取的!”不知为何,他情急之下脑海浮现的竟是葛玉对自己凶巴巴的样子。 “武道院的葛玉葛师姐?” “没错……葛师姐今日疼得厉害,便差我来取些养气散……” 拿着药包走出御道院,夏颜才长舒一口气,心道:“希望不会被拆穿吧……” 他回到秀羽阁时,司马奇正在桌上摆弄着几堆白色粉末。 “养气散弄到了吗?”见其进屋,他立刻问道。 “嗯……不过奇兄,你这药到底行不行,怎么还要养气散做引子呢……”夏颜面色尴尬。 “呵呵!”司马奇一边将养气散与白色粉末混合,一边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那家将说了,这药本身也能弄晕一般高手了,若是再配上养气散,就是大罗金仙也要迷个七荤八素!” 见夏颜点头,他继续说道:“届时你我将这药粉抹在手掌上,一掌挥出,相隔几十步,对方便能失去意识!” “如此太好了!希望云大哥能挺住……”夏颜面露忧色。 “先让这药晾一晚上,明日我们就动手……” 正当二人筹谋之时,一阵敲门声将他们吓了一跳。谁会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计划被人发现了? 对视了一眼,司马奇急道:“赶紧收拾一下……” 二人一阵手忙脚乱,屋外之人却自己推门而入了。看着来人,他俩儿皆是惊得张开了嘴巴。 “你们要做的事,算我一份。”沈青鸾兀自说道。 (本章完) 正文 第十五章 摧心掌出命丧魂 , 咚——咚——咚—— …… 十六声钟响,这是清微派的最高传令,只有掌门和院司才有资格发出,所有席座必须在钟响之后立刻赶往长清殿集结。一般来说,十六声钟鸣,只有在发生极其紧要之事的情况下,才会发出。 此刻长清殿内,除了还在静养的章迁、言剑雨,以及不可能再出现的卢亮外,所有席座中也就白芷兰尚未到场,在其之上的骆琴、费文和李圣道亦在焦急等待。显然,急令并非出自他们。 “老鬼搞什么啊,把我们叫来,自己却慢慢悠悠的……”费文埋怨道。 “老了,不中用了,腿脚也慢了……” 他话刚一说完,随着一道沙哑的声音,一名老者在白芷兰的搀扶下走入殿中,似是长年身处地下密室的缘故,只见他衣衫褴褛,面色灰暗,腿脚也不怎么利索。 看见来人,在场的席座无不直了直身子,向后退却一步。 御道院院司,今年已经六十有五,比掌门袁三问还大一岁,派中人皆称之为鬼院司或鬼老,无人知其真名、来历,相传数十年前,是袁三问亲自登门,请他出山的。 方才还是满脸怨气的费文,不知何时变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立刻将鬼院司从白芷兰手中接过来,谄媚道:“鬼老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是,何劳您亲自过来啊?” “人前鬼老,背后老鬼……老是被人说不中用了,再不露个面,别人怕以为我死在地下喽……” 这话让费文额头上一下冒出很多细密的汗珠,他尴尬地笑道:“哪个不要命的乱说话?我把他揪出来定要好好教训!” “鬼院司,今日叫大家来到底有何事?”李圣道率先问道。 没有理会他,鬼老兀自走到最前,看了众人一眼。 “小白,你来说吧。” 闻言,白芷兰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今日院司召集大家,是要公布卢亮卢首席的真正死因!”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卢师兄不是死于流云散吗?”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 “芷兰,到底怎么回事?”骆琴皱眉问。 白芷兰继续说道:“卢首席确实中了流云散之毒,但这并非其致死之因,真正夺了他性命的是‘摧心掌’!” “摧心掌?” 费文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紧,转头道:“鬼老……” 此刻殿内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大多一头雾水,“摧心掌”三字,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 鬼院司缓缓睁开双眼,用沙哑的声音接过白芷兰的话道:“不仅是卢亮,杀死朱泽和樊坤,打伤言剑雨、章迁的都是摧心掌。” “如此说来,所有事情都是一人所为,当日和剑雨交手的黑衣人便是幕后真凶……”骆琴皱眉道。 “真相为何,那是你们的事……”他继续说,“初验卢亮尸首时,我被绝迹已久的流云散迷惑了,一门心思想要弄清楚是何种毒药,反而忽略了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致死真因。如今看来,这多半是凶徒为了混淆视听,故意为之……” “‘摧心掌’到底是什么功法?我们从未听过……”姚瑶在内的许多人都发出这样的疑问。 鬼院司没有回答,而是看了费文一眼,说道:“费院司纵横江湖数十载,想必知道的比老夫多……” 闻言,费文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摧心掌’源自‘枯心经’,是一种专攻人心脉的歹毒功夫。被袭之人无论何处中掌,最后劲力皆会涌向心脉,待至胸口黑气聚满,便是魂归九幽之时。” “正派之中,从未听闻有人会此等功夫,莫非……”李圣道眉头皱起。 “不错,是‘术’!” 费文的话让众人心里一揪。 “果然是天启妖孽……”李圣道眼神阴冷。 “我所知道的几个会这种掌法的,确实都是……”费文的心情同样沉重,之前的猜测基本得到了证实。 正当殿内陷入寂静之时,周子培急忙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当与子贝无关了吧,恳请李师兄放了子贝!” 白芷兰点了点头,也说道:“目前来看,此事与周师弟和云筠都无关,应当立即将二人从水牢中释放。” “不行!”李圣道严辞决绝。 “为何?” “目前凶手尚未归案,他二人便未洗脱嫌疑,即便他二人不是直接行凶,保不准也是天启奸细!” “子贝很小的时候就入门了,怎么可能是天启教的奸细?” 周子培急欲呕血,李圣道却不为所动…… 酉时刚过,葛玉晚饭也不及吃,便带着满腔怒火向秀羽阁走去。此刻她俏脸通红,双眼冒火,一副要把人撕烂的样子。 不怪她火大,今日她本想去御道院找要好的师姐妹吃饭,没想到一进门便被问隐痛之事,甚至还有几个年长的师姐教训道:此等女子私密之事,怎可假陌生男子之手! 一头雾水的葛玉听得满脸通红,“啊”的一声便跑了出去…… “死夏颜,烂夏颜,竟敢胡说八道坏我名声!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杀了你!” 秀羽阁中,夏颜并不知道怒火中烧的葛玉正在逼近,他看着窗外高升的明月,沉声道:“奇兄,夜幕落下了……” “准备一下吧。”司马奇拿出了夜行衣。 不曾想,二人准备妥当,夏颜穿好夜行衣打开门时,一脸涨红的葛玉正站立面前,秀拳举至脑后…… 空中一片落叶划过…… 葛玉率先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般打扮的夏颜,惊疑道:“你……要干嘛……” 本来就有点紧张的夏颜一下子慌了神,愣在原地竟动弹不得,忽然,他感到肩膀处被人拽了一下,随即一阵白色的粉尘向前方飘了过去。 司马奇见状抢先出手,吸入迷药的葛玉还不及反应便失去了意识。即将跌倒之际,夏颜才惊醒过来,急忙托住她的身子,一时间温香满怀,他全身上下一个激灵…… “她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太清楚……” “不管了,先把她放好!”司马奇看了一眼夏颜的床。 “这……” 秀羽阁百步外的柳树下,一身黑衣的沈青鸾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她与夏颜他们约定在此处碰头,如今时辰将过,不免有些忧心。不知为何,自云筠被抓以来,她便心乱如麻,坐卧不宁。 “那个人……那个人将来或许能帮到自己……”每一次她都对自己这样解释。 担忧之际,远远看见两个黑色人影向此处跑来,她才放下心来。 “发生了何事?” “没事!”司马奇喘了口气道,“一点小状况,已经搞定了。” “那便好,走吧!” 正当三人起身之际,又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拦在了他们面前。 沈青鸾立刻握紧手中长剑,司马奇和夏颜见状也摆开架势。不曾想,那黑衣人竟自己揭开了面巾。 “是你?”三人皆惊。 “放心,我没有恶意。你们想救云筠,而我想救自己的弟弟,我们一起行动,定能多几分胜算!” 来者正是御道院次席,周子培。 明月照下,四人疾步狂奔。 “周师兄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路上夏颜好奇地问道。 “我御道所学颇杂,说来也巧,我曾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一种要配合养气散使用的迷药……” 原来那日夏颜去御道院取药,便被人注意到了。 司马奇暗惊:“这迷药竟然还有些说头?” 有了周子培的引路,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三丈高的院墙对于已经学会健步功的司马奇和夏颜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沈青鸾和周子培。四人纵身一跃便伏于墙头。 和料想的一样,今日看守的还是黎子俊,可是当看到他身边之人时,周子培暗叫一声:“不好!他怎么会在这?” “谁?”司马奇问道。 “体道院首席弟子祝孝通!” 随着他的话,司马奇他们确实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四十模样,身长八尺,四肢精壮,即便远远望去,一股压迫感还是让人喘不上气。 “此人修为如何?”沈青鸾问道。 “很强……院司之下,唯他和言师兄……”周子培的脸色非常不好。 袁三问长年远游,院司严正被亲命代理整个清微派,而这些年来,体道院的具体事务皆由祝孝通这个首席主持。按理说,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来看守水牢的,不过前两日李圣道亲自去请,或是碍于掌门面子,他竟然答应了。 “真是背,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人物……”司马奇拍了一下砖墙。 这一拍坏事了,常人感官里极细微的声响却难以逃脱祝孝通的耳朵,一瞬间,四人便觉一道精光射来。 “何方宵小,还不滚出来!” 三人惊魂未定之时,只见沈青鸾飞身而出,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青色明光,照亮了夜空。 (本章完) 正文 第十六章 凤鸣长空剑影森 , “好剑!” 面对寒气逼人的剑锋,祝孝通毫不惊慌,只见他双拳同时向前击出,那剑气一下便消于无形了。 一击失手,沈青鸾心中惊骇。方才那一剑,她用了十分的劲力,再加之从上斩下,兼有偷袭之利,料想即便不能一击制敌,也应让对方战力大减,不曾想到眼前这个体道院首席竟如此强硬!不过她实战经验不少,立刻调整了身形,后退数十步的同时,手上又是两道蓝色剑气直直发出。 与此同时,周子培三人也跳了下来,和黎子俊缠斗在一起。 “李师兄猜的不错,还真有人打水牢的主意!” 黎子俊以一敌三,掌退周子培的同时,一脚踢飞了夏颜。 “小心!”司马奇吼道。 然而他还未回神之际,敌人便到了眼前。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脸上,他顿觉一阵天旋地转,踉跄倒地。见状,周子培急忙飞身一脚,将黎子俊踢退了十几步。 尽管对方蒙着脸,但从招式、身法上,黎子俊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那日你赢不了,今日同样赢不了!”说着,他便于双掌之上发出两道剑气。 因为之前交过手,周子培对“无形剑气”有了防备,此刻他躲闪起来倒显得灵巧自如。双方一攻一守,胶着在了一起。 沈青鸾手中宝剑名曰“蓝凫”,细长锐利,光照之下通体泛着淡青色。此剑是沈千岳为她量身定制,请了不世高人用二十余种精铁配以天外陨石锻炼而成,可与上古神兵争锋。 然而,此刻手持“蓝凫”的她在祝孝通面前却占不到丝毫便宜,只见对方空手接白刃,非但不狼狈,反而咄咄逼人。 “金刚不坏功……”她心中惊叹,额上汗珠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收手吧,你剑法虽好,但在我面前没用!” 看着十步外的祝孝通,沈青鸾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长剑。顷刻间,但见她身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细密的剑影似针线一般穿刺天幕。 精光射目,祝孝通也不禁用手遮在眼前,定睛看去,斑驳剑影分明在夜空中织出了一只巨大的凤凰,似在长鸣,又如泣血,光耀逼人,震慑心灵! “百鸟朝凤剑……” 祝孝通亦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只见那巨大的凤凰周围星光点点,瞬间化为夺命剑气飞袭过来,与此同时,沈青鸾身影已至,长剑直指眉心。 “找死!” 他大喝一声,运足劲力,真气盈满全身,“金刚不坏功”用出了九成功力…… 同样被惊到的还有周子培和黎子俊,本来胶着在一起两人都露出了瞬息的破绽。黎子俊率先回神,他抓准时机,一掌蕴含着凌厉剑气,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对方胸口。 “噗……” 周子培一下子飞出数十丈,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哼,让我看看你的脸……” 此刻周子培的面巾已经滑落,仅仗着夜色遮掩,眼见对方越走越近……万分焦急之刻,一个人影突然来到黎子俊背后,想也不用想,那必是方才被打倒的司马奇。 黎子俊冷哼一声,正欲转身出掌之际,一股白色粉尘飘了过来…… 当他意识到不妙,急忙屏住呼吸时,已经晚了……全身气力仿佛一下子被抽了干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黎师弟!” 祝孝通大喝一声,一拳将沈青鸾震开数十丈,纵身一跃,抬脚向司马奇踢来。 “小心!”沈青鸾喊道。通过刚刚的交手,她已领教了对手劲力之霸道,深知这一脚若是踢实,司马奇百死无生。不过此刻她气息大乱,手中“蓝凫”竟也出现了破口,想要救援已然鞭长莫及。 心提到嗓子眼的还有倒地的周子培和夏颜,尤其是周子培,同门多年自然看得出,祝孝通这一脚是杀人去的。 司马奇早前便受了伤,放倒黎子俊已然用尽了力气,此刻他只觉得周身劲风将自己牢牢定住,动弹不得。看着祝孝通越来越近的飞腿,骨骼粉碎,内脏化泥的情景闯入脑海…… 正当他以为今日必死无疑之时,只觉头顶一阵利风袭来,随之落下的还有一个黑色人影。那神秘人自上而下,一掌劈在祝孝通胫骨之上。 “轰”的一声,他惨叫跌落,震碎了一地砖石。 司马奇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便被捏住。那神秘人动作如电,提着他飞身而出,顺手抓起地上的夏颜,轻跳几下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沈青鸾和周子培也大惊失色,不过他们很快反应过来,马上跳起身子,跟着神秘人而去。 “别跑!”祝孝通怒吼,重重地捶了一拳。不过他想追赶是不可能了,方才那神秘人的一掌极其强劲,此刻裂骨之痛直上心间。 惊鸣山后山有一片很大的竹林,此刻司马奇和夏颜正端坐其间,面色痛苦,方才出手的神秘人正坐在他们身后,双掌分别落于两人背心,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出。 “啊!”随着两人各自吐出一口浊气,方才所受的内伤也好了七七八八。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二人起身拜谢。 目光在四人中转了一圈后,那神秘人突然抬手摘下了脸上黑巾。 “费院司!” 四人惊呼出声,原来出手相救的竟是行道院院司,费文! “费院司……你怎么会……”周子培支吾道。 瞪了他一眼,费文教训道:“你们几个胆子可真不小,竟想在清微派劫狱?” “多谢院司出手相救!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子贝他……” “人不是这么救的……” “费院司,今日出手相救,莫非您愿意帮我们?”沈青鸾上前问道。 “我今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行凶之人并非云筠和周子贝。” “院司已经查到真凶了?”夏颜睁大眼睛问道。 “尚未……不过我倒确实怀疑一个人很久了……”他看了四人一眼,低声道,“如果你们真想救人的话,就这样……” …… “什么?如此夏颜岂不是很危险?”听了费文的计划,司马奇惊道。 “没事的,奇兄。”未及众人反应,夏颜急忙起身对费文道,“就照院司说的做,只要能救出云大哥,我不怕危险!” “好!”费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重情重义,年少志高,将来必大有可为!” 不仅是他,沈青鸾和周子培也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几人闯了大祸,事情很快就会传开,长时间聚在一起十分不妥,商议完一些细节后,便各自散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 费文踏出两步,忽然转身戏谑道:“敢爱敢恨,敢说敢为,你比你爹当年强多了……哈哈哈哈……” 沈青鸾低下了头…… 司马奇二人回到屋中时,离日出没多少时辰了。折腾了一夜,又受伤不轻,正当二人准备好好休息一番时,却看见葛玉还睡在夏颜床上。 “呃……差点忘了还有这茬……”司马奇咧嘴道,“小颜,她是来找你的吧……” “奇兄……这如何是好?” “啊,我这脑子!”司马奇拍了拍脑门道,“刚刚费院司的吩咐,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得赶紧去问问清楚!” “奇兄……” 看着飞身而出的司马奇,夏颜搓手顿足,不知如何是好。 他轻轻地坐到床边,本想把葛玉弄醒,但看着眼前起伏的娇躯,一时之间竟心跳加剧,手脚发抖…… “葛师姐……葛师姐……”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轻轻推了推葛玉肩膀,可就在他近前时,一股摄魂幽香扑进口鼻,女子身上独有的香气让他这个小童子神魂迷离,一时间竟动弹不得。脸与脸仅两拳之隔,他贪婪地吮吸着芬芳气息,尽管知道这样很无礼,但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 万没想到的是,一直昏睡的葛玉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啊——” 两人皆是惊叫破声,夏颜被吓得连退了十几步。 “对……对不起……葛师姐……我想弄醒你的……” 他不停地弯腰道歉,但无论怎么解释,葛玉始终紧抓身上的被子,蜷缩在床角一言不发,宛若一只受了惊的小鸟。 眼见夏颜就要跪下磕头,她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若是喜欢我……直说便是……如此用强……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她将脑袋埋入被中,最后几个字如蚊嘤一般,消散于暧昧的空气之中…… 如今正是多雨时节,奇怪的是,最近一段时间,惊鸣山却不降滴露,直至今日,方才大雨倾盆。 “哎,老天也为卢师兄送行了……” “卢师兄……太可怜了……” …… 今日,清微派举行了卢亮的葬礼,之前真因不明,御道院一直扣着尸身,如今他终于能入土了。按照旧例,丧礼一切从简,院司和席座大都出席了,卢亮的妻儿并未到场。和以前殁身派中的弟子一样,他被安葬在了后山墓园之中。 大雨瓢泼,白芷兰领着几名女弟子在卢亮墓前焚香祭拜。 “身死道消,卢师兄荣登极乐,愚妹极悲极喜……” “身死若真能道消,又怎么证明我们曾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呢?” 正当她惆怅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章师弟,你的伤好了?” 章迁点了点头道:“今日卢师兄入土,我怎么也得来送他一程。” 单手接过女弟子递来的香,他拜了三下,插入香炉之后,退到白芷兰身边。 “白师姐,你觉得卢师兄是个怎样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白芷兰一愣,随即沉声道:“我和他虽然接触不多,但派中之人有口皆碑。” “有时候眼见耳闻都未必真实……” 章迁的声音飘散在了淅沥的雨声之中…… (本章完) 正文 第十七章 惊世骇然声丧沦 , 正气园中,费文自顾喝着酒,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费师兄……”一旁的骆琴忽然放下笔墨,出声道,“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看了费文一眼,她问道:“天启妖孽想必是为了‘圣龙吟’而来,他杀朱泽可以理解,杀樊坤也说得通,要么是为了嫁祸,要么是为了灭口,可他为什么一开始就要杀了卢亮呢?” 听到这话,费文皱了皱眉,摇头道:“兴许……为了制造混乱吧……” 正当二人说话之际,一命弟子急切地敲门而入。看着来人,骆琴激动地站了起来,那正是前几日派去中都送信的弟子。 “严院司回来了?”她急问。 那弟子匀了匀气息,恭声道:“严院司说还要几日才能回程。”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骆琴伸手接过,正想看看严正有什么吩咐之际,却发现这封信不是严正写的,而是出自……张济身! 更令她吃惊的是信中内容,一纸读罢,她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见她这般模样,费文好生疑惑,从她手中拿过信笺。 “真没想到……”他看完后也是心神波动,难以平静。 这时骆琴才回过神来,急声吼道:“立刻去叫王平夫,随我到水牢救人!” 自进入水牢以来,云筠几乎每日都会被提上来审问一遍,相比之下,他宁愿承受此刻的鞭笞之刑,总好过那噬骨的毒水。 “怎么样,水牢的滋味不好受吧?”李圣道倚坐在藤椅之上,看着他冷笑道,“为何冒充张济身的侄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自进入清微以来,一桩接一桩的事件,似乎都在将矛头指向自己,此刻的云筠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没想到,中了那根毒针后,还能留有意识,难得难得……”李圣道缓缓走上近前。 “我要说的……早已说完……” “好!”他不怒反笑,扬起嘴角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能去问问当日给你作证的沈师妹喽……” “你想做什么?”听到这话,云筠眯了一下眼睛。 “哟,还真是心头肉啊!只是不知道,沈师妹那娇嫩身子进了这千毒水牢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哈哈哈哈……” “你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必叫你万刃剜心,肉割骨离。”云筠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知为何,看着他此刻的眼神,李圣道手脚、后背竟莫名传来阵阵冰凉……不过他很快稳定心神,怒吼道:“你看我敢不敢,来人!” “慢着!”云筠深吸了一口气,双唇缓动道,“我说……” “哼!”李圣道嘴角一扬,等着他开口。 “我是……张济身的……私生子……” “什么?” 云筠语出惊人,李圣道也是当下愣住。好一会儿后,他双眼冒火,掐住他的脖子,怒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怪他动怒,张济身一生刚正,与安平公主的佳话更是世人传颂,说他和别人有一个私生子,谁信? 不过正当他手指发力时,一声大喝硬生袭来。 “住手!” 看着闯入的骆琴和王平夫,他冷眼道:“骆院司屈驾地牢,所为何事?” “立刻放了他!”骆琴指着云筠道。 “哼!”李圣道刚想开口,一封书信便递了过来。 他疑惑接过,不过随着阅读深入,他眉头锁得越来越紧,到最后甚至将信纸捏作一团,用力地扔到地上。盯着面前的云筠,他脸上布满狠厉…… “清微仙尊钧鉴:吾侄云,实为老夫私生,少不更事,落落难合,今初入贵派,万望提携照拂,余不胜感激……” 大衍王朝尚婚重礼,严禁男女私下苟合,即便寻常人家与人私下生子,尚会遭口诛笔伐,世人唾弃,更何况他是张济身,那个夫子嘴里的楷模,黄口心间的榜样,世人眼中的青天。 此信一出,毫不夸张地说,不仅张济身自己粉身碎骨,大衍王朝亦有翻天之势…… 尽管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不知为何,“云筠是张济身私生子”这件事很快在派内传开,一时间流言四起,喧嚣不止。如此趋势,其传遍十州四十八郡,直抵天听也只是时间问题。 云筠被送回秀羽阁的时候已经深度昏迷,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躺在床上,只隐约听见夏颜他们说话。 “白师姐,云大哥怎么样了?” “万幸,毒素侵入得还不深,好好调理应该不会损伤性命。” “那他何时能醒来?” “说不好……或两三日,或七八日……” …… 送走了白芷兰,夏颜担忧地看着云筠,叹道:“云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张尚书若是知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道你为了保住他的名声而不顾性命,怕也是不喜的吧……” “真没想到云大哥竟然是张尚书的私生子……”司马奇也是思绪起伏,联想到自己常因妾出的身份怨天尤人,和云筠相比,不禁大为羞愧。 白芷兰走出秀羽阁没多久,就看见沈青鸾站正站在不远处。 “沈师妹……怎么不进去?” “他……怎么样了?” 看见她的样子,白芷兰笑了笑,回道:“无性命之忧,不过需要好好调理一段日子。” 沈青鸾悄悄呼出一口气,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 “这是凝气丹,不知白师姐方不方便帮我转交……” “沈家的凝气丹?” 白芷兰一脸惊讶,须知这“凝气丹”可是无上的疗伤圣品,无论是刀剑利刃、拳脚内劲还是毒蛊之伤,皆可药到病除。相传这是沈家上代能人所创,方子已然失传,现其所存也不足百枚,道法界无人不眼红。 如此贵重之物居然就这样拿了出来,白芷兰看着眼前面色绯红,手脚乱动的沈青鸾,会意地笑了一笑。 “没问题。” 夏颜和司马奇一直守着云筠直至丑时,方才回屋睡去。如今樊坤已死,屋中便只剩云筠一人。 只见他周身黑气凝聚,躯干、四肢皆被笼罩。那黑气的目标自然是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可奇怪的是,无论尝试多少次,它们每次一接近便像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直直缩回。 不知何时,云筠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子,瞬息之间,周身团团白雾笼罩,那黑气时而被压迫成一个小点,时而被逼到角落,如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呵呵,千毒水牢,不过如此……”他嘴角上扬,邪魅逼人…… 昨夜,夏颜二人本想通宵看护,之所以作罢全因今日有重任降身。又是一次十六声钟鸣急令,这次连之前静养的言剑雨和章迁也到了。所有席座正立堂内,白芷兰身边,鬼老闭着眼睛坐在靠椅上,似在睡觉。 让人奇怪的是,这本是院司和席座的高层会议,此刻夏颜却也身在其中,只见他手足无措,尴尬不已…… 看了夏颜一眼,骆琴问道:“费师兄,今日召集大家究竟所为何事?” “今日确实是有一件紧急的事要与大家商议。”费文吸了口气道,“昨日我接到了掌门书信,令我立即去经楼焚毁‘圣龙吟’!” (本章完) 正文 第十八章 以身犯险诱敌深 , “什么?”李圣道第一个回过神来,吼道,“‘圣龙吟’乃我派不传圣法,怎能轻易焚毁?” 在场的众人同样发出窸窸窣窣的质疑声,就连一直睡觉的鬼老也睁开了一只眼。 这些反应自然在费文的意料之中,“圣龙吟”意味着什么,无人不清楚。它的历史远远久于清微,是开派祖师紫微真人年轻时偶然所得。当年紫微真人初一观之,便被经中所载内容震慑,穷毕生之力,也仅练至第二层,直言若有人能大成,必将颠覆整个道法界。他传下令来,历代只有掌门和最杰出的弟子方能修习。 百年以来,“圣龙吟”越是神秘便越让人狂热,所有人都想看看它传闻中颠覆天地的威力,尤其是李圣道,作为当今掌门的嫡传弟子,他早将其看成了囊中之物。 “费院司不要胡言乱语,师父的书信现在何处?” “掌门密令传于我一人,阅后即焚。”费文看着一脸怀疑的李圣道,笑道,“圣道,你不会以为我假传掌门之令吧?” 此言一出,殿内马上静了下来。假传掌门之令是重罪,费文堂堂行道院院司,为何要这样做? 这时,章迁出声问道:“院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怪我怪我……”费文笑道,“是我没说清楚,掌门并非要毁了‘圣龙吟’,而是要换一种方式留存。” 换一种方式留存?这话就更让人费解了。 他接着说道:“最近发生的事,掌门已经知晓,如今大战在即,天启妖人多番袭扰,皆是为了‘圣龙吟’而来。为了不再让经楼受损,掌门决定将第六层的‘圣龙吟’焚毁,而在此之前,将寻一全无根基的弟子将其默记背诵。” 费文这回说明白了,但众人却更接受不了了,又是李圣道第一个开口:“‘圣龙吟’乃我派不传秘籍,怎可随便寻一人观阅?” 此刻,他的心跳得很快。 “正因如此,才要找一个全无根基的弟子。” 这话众人倒是理解,“圣龙吟”是至高功法,紫微真人穷毕生之力也只摸到了皮毛,一个全无根基的弟子是万不可能练成的。 “若如此做,那名弟子恐陷落险境……”白芷兰皱眉道,“如今凶徒尚未抓获,他若知道此事,必将魔爪伸向那名弟子。” “圣龙吟”共分四层,当年紫微真人传下令来,修习者只有将一层练至大成,才能阅览下一层的内容。若按此计划,那名弟子将成为第一个看过“圣龙吟”全貌的人,必为众矢之的。 “芷兰放心,此计只有在场之人知晓。”费文点了点头,继续说:“当然,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掌门现已从北地赶回,预计不消一月便能回到惊鸣山,他回来之后必能肃清宵小。届时,是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再做誊录或是如何,皆可从长计议。所以我们只要……” “我们只要保护这名弟子一个月,是吗?”骆琴抢过话来。 “不错!派高手日夜贴身,保一月周全不是什么难事。” 话说到这里算是讲明白了,可众人一时都难以消化,此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不过仔细想来,凶徒要带走一个活人确实要比带走一样物件难得多,万不得已之时,他们还可以杀之灭口…… “院司可是有了人选?”章迁问道。 费文领着众人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夏颜,说道:“我多番观察,今年新入门的夏颜品行端正,是最佳之选。” “我是……夏颜……各位师兄师姐好!” 众人看着他,眼神各异…… “此人将来若是离经叛道,于江湖之中四处售卖,又当如何?” 李圣道的疑问同样存在众人心中。 “各位师兄师姐放心。”夏颜直了直身子,正声道,“在下已立下重誓,终身不下惊鸣山,生为清微之人,死为清微之鬼!” 此言掷地有声,倒是让众人惊叹。 “圣龙吟的意义不仅在于上面的神功道法,紫微真人所得经书本身亦是古物,轻易焚毁,天人共愤!”李圣道看了殿内一眼,再次出声。显然,他是绝对不接受这种做法的。 就在这时,此前一直沉默的御道院院司鬼老突然起身。 “事到如今,当依掌门之令行事,再有闪失,没人担得起……” 说完,他便在白芷兰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鬼老说的不错!”费文借势令道,“明日起,夏颜便入经楼观阅圣龙吟,给你三日时间默记于心,可有问题?” “弟子领命!” 夏颜自然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掌门密令,这一切都是费文和他们几个的诱敌之计。 根据计划,他今日便要搬去长清殿居住,那里每日皆会有席座守在门前。在秀羽阁收拾完东西后,他和司马奇便打算去对面屋中探望,谁想到刚一踏进屋内,便看见云筠正坐在桌前,独自饮茶。 “云大哥!”二人同时惊呼。 无怪他们惊异,今日方才第三日,云筠不但醒了,居然还下床了。 “云大哥,你什么时候醒的?” “云大哥你怎么下床了?赶紧回去躺着!” 云筠急忙摇手,笑着说道:“你们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见他此刻面色平和,吐息均匀,司马奇这才放下心来,小声叹道:“沈家的凝气丹果然神奇……” “你说什么?什么凝气丹?” 云筠想起前日确实服下过一枚丹药,让他好生疑惑,难道…… 司马奇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脸坏笑,夏颜接过话道:“是沈师姐,她送来的凝气丹。” 听见这话,云筠恬笑浅露,他稀奇的当然不是什么凝气丹…… “患难见真情,看来云大哥好事将近喽……”司马奇揶揄道。 “不要胡说……”云筠嘴上呵斥,心中愉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不过当他看到收拾好行囊的夏颜时,不禁疑问:“小颜,你这是……” “啊,没什么……”夏颜语气闪烁。 “到底发生了何事?” …… 他本想隐瞒,但耐不住云筠一再追问,最终司马奇开口,将前两日所发生之事尽数相告。 “什么!”云筠惊声而起,吼道,“简直胡闹!” 他虽然被几人,尤其是沈青鸾也一起参与的劫狱事件吓了一跳,但真正让他接受不了的还是费文那个计划。 “小颜你听我的,此事绝不可行!” 听见这话,司马奇也出声道:“此计确实太危险了。小颜,你当日答应费院司,无非为了早日洗脱云大哥的嫌疑,如今云大哥已经回来了……” 夏颜笑着说道:“两位兄长放心,费院司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事的。” “便是那费文最不靠谱!” 云筠的样子不仅让夏颜吓了一跳,司马奇也是疑惑不解,心中暗惊:这话是什么意思?云大哥之前认识费院司? 意识到了不妥,云筠立刻收敛心神,叹道:“我的意思是说,费院司制定的这个计划太过凶险……” 看着二人担心的样子,夏颜挺了挺身子,正色道:“云大哥、奇兄,这件事情是我自愿的。如今云大哥虽然回来了,可周师兄的弟弟尚在水牢,一日不找到真凶,他便还有受一日的罪。” 制止了想要开口的司马奇,他继续道:“从小到大,我都是被人保护的,今日我能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别人,帮清微找到奸细,除魔卫道,我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见他如此神情,云筠也不好再劝阻,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千万小心……” “嗯!” 其实夏颜说得不错,费文的布置算得上妥当,他每日前往经楼路上都会有两名席座护在左右,到达之后,由费文亲自陪同观阅经文。 就像此刻,他正在第六层中手捧一本古籍,而费文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费院司,你说那凶徒会中计吗?”夏颜随意翻着手中的《大衍地志闻记》,问道。 “难说……”费文低声道,“不过这怀疑在我心中已经三年了……” 费文之计,只有当日长清殿中之人知晓,也就是说,他心中所疑之人就在其中。 (本章完) 正文 第十九章 世间再无张济身 , 流言的传播力度往往与其真实性息息相关,无稽之谈很快不攻自破,而那些短时间内就能席卷八方的,往往叫人深思。比如今日中都之内,所有人都在谈论一件事,或者说一个人——张济身。 张府位于中都城内最繁华的地段,靠近皇城,占地巨大,院落错致,气势雄浑。尽管张济身一生廉洁,两袖清风,但他毕竟娶了公主,皇室自然是最看重颜面的。盛名之下,往日里这儿门庭若市,慕名拜访之名士无数,不过今日张府却大门紧闭,冷冷清清。 “济身……你今日怎么没上朝?” “今天休沐一日,正好陪陪你。”张济身轻笑着,将手中调羹送到安平公主嘴边。 “几十年来你从不休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就是想陪陪你……”看着憔悴虚弱的老妻,张济身心中悲痛,御医已多次诊断,她最多只剩半年光景了。 “你不用担心我……”安平公主吃力地伸出手,抚了抚他的眉毛,安慰道,“我这是老毛病了,没几日就好了……” “没错,御医说你很快就能下床了……” 安平公主服完药后,很快就睡着了,张济身守了她好一会儿才退出来。尽管今日没有上朝,但他案桌上依旧堆了不少文书,只要一日还在这个位置,他便要恪尽职守一日。不过,当他推开书房大门的时候,心却一沉。 此时,一名妖艳女子正半靠半坐其书桌之上。 淡粉轻纱难蔽体,素花罗裙映玉足,只见那女子薄唇不点而赤,双眸自含妖媚,寻常男子初一见到,便有当即拜倒的冲动,尤其是那胸前的一抹雪白,更让人血脉喷张,神魂出离……细细看去,其上竟还纹着一个骇人的骷髅图案。 “老夫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做了,你们还想怎样?” “果然舐犊情深,嘻嘻……张尚书竟不惜一世声名……” 那女子晃着身子走上近前,一阵摄魂幽香弥漫开来,张济身却一脸阴沉,面前春色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你们把云儿怎么样了?” “放心,令郎很好,嘻嘻……”那女子故意靠近身子,在张济身耳边道,“我们知道张尚书还有一个公子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哦,嚯嚯嚯……” “诶!老夫生平便做了这么一件错事……”张济身叹道,“明日,弹劾老夫的奏章便会堆满御前……” “那还真是可怜哦……” “这不正是你们想看到的吗?”他冷道,“扳倒老夫事小,在大衍之内制造混乱才是真,不然你们这等妖孽又怎会有机可乘?” “张尚书说话可真是无情呢……”那女子捋了捋鬓边秀丝,一脸正经道,“不如小女子帮尚书大人杀了那些弹劾之人,如何?嘻嘻……” “废话少说!”张济身怒问,“你们何时放了我儿?” “令郎才貌超绝,举止不凡,小女子的魂儿都被勾走了呢……不如张尚书叫令郎随小女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回神光岛去,从此双宿双栖,逍遥一生,岂不美哉?” 看着张济身阴冷的眼神,那女子轻捂红唇,笑道:“小女子跟尚书大人开个玩笑呢,嚯嚯……尚书大人放心,我们只是想请令郎帮个小忙,很快就会送他回来……” “祸世妖孽,果然全无信用可言!”张济身拂袖冷哼。 似是听到远处的脚步声,那女子轻笑道:“张尚书可要保重身子哦……” 说完她便破窗而出,一下就看不见了。 那女子前脚刚走,书房的大门便被人推开。 “安平,你怎么……”张济身惊起。 “济身,云儿真的出事了吗?” 搂住将要跌倒的老妻,张济身由惊转悲,叹声道:“安平,你都知道了?” “哎,我又不是傻子……这些年来你们虽以叔侄相称,但你我夫妻三十余载,我又怎会看不出……” “安平……我对不起你……” 吃力地抹去丈夫脸上的眼泪,她虚弱道:“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如今知道你有后,你能体会我有多开心吗?就算此刻死去,我也能瞑目了……” “你不要这么说……啊……啊……”张济身老泪纵横。 “济身,云儿现在何处,他们把他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他摇了摇头,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云儿一直很聪明,一定会没事的……” “不错……云儿很像你……聪明……正直……真希望……他是我的孩儿啊……”最后几个字没有说完,安平公主就闭上了眼睛。 “安平?安平!啊……啊……啊……安平……” 中都作为京畿重地,自然防卫森严,尤其是城门,每半个时辰便会换防一次。不过此刻,竟有一个人影独自立在城楼顶上,俯视天地,好不痛快!细细看去,那分明就是方才出现在张济身府上的妖媚女子。 “祁姐姐,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叫我一起呢,张济身那老头吃瘪的样子很好笑吧?” 正当那女子出神之际,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不知何时也飞了上来,与她并排而立。 “司鸢,如今你也是门主了,怎还是这般小孩样子?”那女子摇头笑骂。 随即,她清了清嗓子,正声道:“我们虽然立场敌对,不过张济身终究千古名士,这样做也是无奈为之……” “哼,什么千古名士,生了儿子都不敢认,懦夫、伪君子!” “好了,不说他了……”女子摇头问道,“那小子怎么样了?千万看紧了。” “放心吧,不过没想到那小子竟然会道法,而且修为不低……” “他很聪明,要小心提防,若是坏了冥王大人的大计,可有你我受的……如今大战在即,叫手下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祁夕颜此刻已完全收敛了妖媚之色,眼中尽是寒霜。 “什么人!” 正当二女说话之际,一名巡防的士兵发现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她们,起初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有人站在城楼顶上,揉了好几下,才大惊出声。 “嘻嘻……又有好玩的了……” 看着源源不断赶来的军士,那少女一个俯冲,鬼魅一般穿梭于人群之中,很多人还未及反应,便跌下了城墙…… 看着她的样子,祁夕颜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长袖轻挥,也飞入了人群。只见她两眼开合之间,无数浓烈的邪魅之气散发而出,那些军士眼神刚一接触,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没一会儿竟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好玩,好玩!” 那少女还意犹未尽,祁夕颜抓住她的肩膀,轻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安平公主新丧,大衍皇帝悲痛不已。朝中诸事皆停,就连昨夜西城门军士集体中邪,自相残杀之事也被搁置,唯独一件折子批了,那便是张济身的告老还乡之请。 中书令王珪已年逾八旬,不日就将致仕,张济身本来是不二的接替之选,但私生子事件一出,举世震惊,朝野骇然,主动请辞是皇帝恩赐的最后颜面。 在皇陵和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安平公主道别之后,张济身坐着一架简陋的马车出了城,无人送行,仅一年迈车夫陪同。本来他夫妻二人百年之后必将合葬皇陵,受世人香火,如今不仅阴阳两隔,还要天各一方…… “走吧。”最后看了一眼高大的城墙,他令车夫动身。 四十年前,初出茅庐的少年郎意气风发,来这中都城内搅动天下风云,如今离开时还是孑然一身,仿佛时世不变,天地依旧,只不过,世间再无张济身…… 按照费文的计划,夏颜住到了长清殿后的厢房之中,他已一连三日前往经楼默记经文,此刻夜色已深,今日守在他房外的是周子培和章迁。 忽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看着满头虚汗,气息大喘的夏颜,周子培惊问:“你怎么了?” “两位席座……我……喘疾犯了……” 本来到了清微之后,夏颜的哮喘已改善许多,好巧不巧,偏偏今日又犯病了。 “你身上可有药?”周子培急问。 “都在……秀羽阁中……” “我去取!”章迁说道。 周子培抬手阻止道:“此处离御道院药房不远,我去配些过来!” “也好,周师兄快去快回,我在此处看着!” “章师弟务必当心!” 周子培交代好后便飞身往御道院去了,而夏颜门口的守卫便只剩下章迁一人。 以周子培的身法,来回加上配药的时间,一盏茶的工夫足以,料想章迁一人应该问题不大。谁能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纰漏,就在章迁独自站在门外时,一道疾风气劲直直向他射来。 “什么人!” 双掌用足十成劲力方才化去这一击,他双目圆睁,一惊非小。看到远处的黑影,他想也未想便飞身追了上去,一下就越过院墙好远……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十章 长清殿上见真身 , 行道院以轻功身法见长,章迁身为席座,更是对自己的脚力相当自信,料想几个呼吸之间就能追上对方,可不曾想,直至追出长清殿很远的地方,那黑影竟消失无踪了…… 恰恰此时,周子培尚未回来,夏颜屋外已没了守卫。一阵疾风掠过,屋门缓缓开启…… 一个黑色的鬼魅身影悄然逼近,看着床上急促起伏的身躯,他对准其脖后部位,缓缓抬起手掌…… 然而,就在其一掌即将劈落之际,床上之人忽然转身,嘴角一扬,射出一道精光……那黑衣人急忙后退数十步,眼前的这张脸令他大惊失色。 因为此时躺在床上的早已不是夏颜,而是费文了! “我等你很久了……” “不好!”那黑衣人知道中计,立刻夺门而出,不曾想沈青鸾、周子培、祝孝通、韩均、姚瑶等一众高手早已候在外面,夏颜在司马奇的陪同下也藏身于人群之中。 “今日你走不掉了!”祝孝通大声吼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人?”姚瑶逼问。 面对如此局面,那黑衣人意识到自己已然落入天罗地网,但他并未打算束手,只见他手臂一扬,一阵白色粉末向众人飘去…… “小心!是流云散!”费文大吼。 尽管突然偷袭,但在场众人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他们即刻屏住呼吸,同时催动真气抵御。趁着混乱,那黑衣人纵身一跃,飞了出去。 正当他以为跑远之时,面前一道凌厉剑气直直袭来,刺目的精光让他在短时间内失明。回过神时,胸口已经现了一道口子,尽管他反应神速,连连向后退步将伤害降到最低,但一低头,还是看见了大片殷红。 这招叫做“风流雨转”,出自“澄雨剑法”,世人皆知,此乃骆琴的看家本领。 “束手就擒吧!” 看着面前气势逼人的武道院司,以及身后赶来的费文等人,还有闻声向这边涌入的其他弟子,那黑衣人竟然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尽管隔着面巾,费文还是感到了一股迷惑之气…… 正当他出神之际,人群之中忽然杀出一人,他飞身而起,一掌直落向那黑衣人劈来……方才听到动静,李圣道也赶了过来。 “何方妖孽?今日叫你粉身碎骨!”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掌,那黑衣人同样运气出招。 “小心!是摧心掌!” 费文还未说完,只见他二人双掌对击竟势均力敌,双方各自后退数十步才停下来。感受到手臂上的疼麻感,李圣道眯起眼睛,冷道:“果然是天启妖孽!” “大家一起上,速速拿下!” 随着骆琴的话音,众人一拥而上,一时间拳脚刀剑加身,那黑衣人狼狈不堪,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掌击飞了周子培。 “周师兄!”姚瑶大喊,说话之间她自己胸口也挨了一掌,不过让她奇怪的是,同样的一掌可以击飞周子培,落在自己身上却绵软无力? 须臾之间,又有好几个弟子被打飞,这倒不是那黑衣人修为高到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抗清微全众,而是因为摧心掌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这种古怪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数让初次交手的人很不适应。 就在众人惊讶之际,他忽然一闪,径直向后方飞去。 费文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吼:“他想回到长清殿,那里有一条小路通往后山!” 此刻的长清殿内灯火通明,在黑衣人尚来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影站了好一会了——云筠! 今夜他在秀羽阁中辗转难眠,尽管夏颜信誓旦旦地保证万无一失,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就想着来长清殿看上一看,没想到夏颜没见着,却和凶手对上了。 看到云筠后,那黑衣人眼珠子一转,立刻飞身上前,以手作爪,抵在了他咽喉之上。 “带我出去!”他在云筠耳边低道。 此刻,众人也纷纷赶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沈青鸾第一个上前吼道:“放了他!” 夏颜和司马奇也是心中大急,惊呼:“云大哥,你怎会在这?” “我担心你,便想来看看,没想到……”看着这么多人,他算是明白过来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骆琴冷声道。 “哈哈哈哈……”那黑衣人突然放声大笑,“天下第一道法大派竟被我一人玩弄于股掌,简直可笑至极!” “好熟悉的声音!” 那黑衣人第一次出声就让众人大惊大疑。 “事到如今,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吗?”费文上前一步,叹了口气。 “哈哈哈……还是瞒不过费院司啊!”那黑衣人一手掐着云筠脖子,一手揭开了面巾。 “怎么可能……”姚瑶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张脸确实太熟悉了,不仅是她,在场之人谁不认识行道院三席,章迁? “章师弟,怎么会是……” “姚师姐,这几年来真是多谢照拂了。” “章迁……你到底什么时候和天启勾结的?”李圣道也是又惊又怒。 “哈哈哈哈……勾结?”章迁发出冷笑。 “不是勾结,他本来就是天启之人。”这时,费文上前道,“章迁,不,应该叫你张潜,张门主,对吗?” “夜豹门门主张潜!”骆琴惊呼,这个名字她是听过的,没想到的是,他就是眼前的章迁!细想之下,他已潜伏三年,除了“圣龙吟”,被他所盗之机密、功法必然无数,她不禁冷汗直流。 不过在场的很多人都未听过“夜豹门”的名号,一时摸不着头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费院司啊!”张潜躲在云筠脑后,冷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最开始……三年前你入门的时候……” “哈哈哈……怪不得天王曾说,清微之中除了袁三问,就属费院司最要小心!” “能得陆天王称赞,在下受宠若惊。” 费文眼神一凛,冷道,“当日突袭经楼之人被剑雨伤了右臂,我们仔细查验了每一个人,唯独漏了当时还在静养的你……” “呵呵……若非我有伤在身,怎会被言剑雨得手?” “章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姚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哭着问道,“你为何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杀害卢师兄?” “姚师姐,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别跟这妖孽废话,一起上拿下他!”李圣道大声道。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张潜手指发力,看着眉头微皱的云筠,威胁道,“他是张济身的儿子,死在清微派,你们也不好交代吧?” “哼!张济身早已身败名裂,他是死是活根本无人关心!”李圣道冷哼。 “好好好……不愧是名门正派。”张潜讥讽道,“樊坤仗着自己家里的权势,在汝南欺男霸女,朱泽早年因一点口角就杀人全家,都是死有余辜之人!” 看着惊讶不已的众人,他继续道:“不过他们和卢亮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卢亮多年来一直隐藏自己的真面目,表面道德君子,实际上性情变态,侵害幼女,虐杀无辜,人神共愤!” “你胡说!”听他如此污蔑,很多人怒喝道。 “哼,山下刘家村的一对母女,就是他日前杀害,那小姑娘不到十五,便被他百般蹂躏,死的时候,身子一片血肉模糊……” 他的话让众人来不及思考真假,身体便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你说刘大婶母女是卢师兄杀害的?”夏颜一脸震惊。如果此言当真,那当日刘大婶口中的“老爷”,想必就是卢亮吧。 听到此处,云筠脸色也变得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姚瑶抱着头痛苦道。先是章迁变成张潜,再是卢亮从一个大好人变成他口中的恶魔,她怎么都接受不了。 “简直一派胡言!”李圣道哼道,“这么说,你杀我清微之人还是在替天行道?” “天启人心,术及无穷!我天启中人自行心中之道!”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看着眼前的张潜,众人脸色各异,明明是乱世的妖人,为何此刻却生出一股慨然之感? “你真是天启中人?”沈青鸾面色激动,上前道,“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她的话着实让众人一惊,没想到沈家小姐竟然为了一个卑微的私生子不顾性命。 “青鸾!”骆琴惊呼。 “哈哈哈……沈家小姐果然重情重义!”他看了云筠一眼,戏谑道,“你这小子真是走了大运,将来若敢辜负大小姐,我张潜第一个不放过你,哈哈!” 闻言,云筠冷了他一眼,正想对沈青鸾开口时,一道威严的声音穿过大堂,落入每一个人耳中。 “没有将来了,今日你就会命丧于此……” 好不容易辨别了声音来向,张潜和云筠抬头时,一个巨大的身影已经笼罩下来,那铁拳如巨山一般向他们砸来。 两人都是大惊失色,尤其是云筠,他看得出,这一拳下来,不仅张潜,就连自己也会粉身碎骨。万分紧急之时,他隐蔽地将右手手掌往后摆,夹在两人中间,掌心对着张潜腹部,掌背朝着自己腰脊,霎时之间精气迸射,无形之力瞬间将两人裹住。 刚一施毕,拳头便落了下来,顷刻之间力道如洪水一般袭来,随着“咔嚓咔嚓”的骨裂之声,张潜飞了出去。 “严院司!”费文第一个反应过来。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三王五军和九门 , 张潜落地时,已经没气了。云筠用尽全力往边上跳出,躲开了大半的力道,方才逃过一劫。饶是如此,他右侧肩膀和手肘处也碎了。 “云大哥!” 夏颜和司马奇见状立刻奔向他,沈青鸾也踏前一步,不过马上又缩了回去。 “我没事。”云筠抬了抬手,仰头看向方才出拳之人,眼神冷彻,汗珠滑落。 此人五十模样,身材甚是魁梧,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双目之中,威严逼人。 “是严院司!太好了!” “严院司回来了!” …… 出招之人正是体道院院司严正!费文和骆琴同时上前,看到他回来,众人心里才算有了底。 “事情我都知道了。” 严正的声音有一种致命的威压,第一次听到仿佛有震魂之感,就像此刻的云筠,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严院司此去朝廷,可带回什么消息?”骆琴问道。 严正摸了摸脑袋,不屑道:“秘道庭那群家伙真是啰嗦得要死,半日就能说好的事情,非要拖上这么久。” “朝廷办事就是这样的……”费文笑道。 “关于剿灭天启的事情,确实要和你们说一下。” “那我去叫鬼老和芷兰他们……” “不必了,不在的人你们去转告吧。”严正向来雷厉风行,最讨厌在不必要的事上浪费时间。 他踩着张潜的尸体,开口对众人道:“你们也看到了,天启妖孽祸乱天下,这些年来正道和他们多次交手,各有损伤。如今,朝廷决定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剿杀,意在将其一举歼灭,铲草除根!秘道庭称之为‘肃清之战’。” “肃清之战……” 严正的话让众人一个激灵,天启之恶由来已久,这场正邪大战必将名垂青史,他们有幸参与,害怕之余,更多的是心潮澎湃! 唯独费文拍了拍脑袋,心叹:“又要多事了……” “严院司,那朝廷具体是如何计划的?”骆琴问道。 “由秘道庭负责找到神光岛的位置,我们组织正道各派结成联盟,届时同秘道庭一起杀上岛去!” “神光岛是什么地方?”对于天启教,莫说一些入门不久的弟子,就是姚瑶这样年轻的席座也所知不多。 “神光岛便是天启教的老巢。”费文解释道,“不过‘神光岛’只是一个名字而已,长年来无人知道具体位置,相传其在东海极深处时隐时现,虚无缥缈。” “哼!一群妖孽妄称济世之神光。”严正踢了踢地上的张潜,不屑道,“遣人盗取‘圣龙吟’?简直可笑至极……” “院司,章师兄……张潜真是天启教的吗,夜豹门和天启又是何关系?”一名弟子问道。 “天启自教主太初神皇之下,置三王、五军、九门,教众数万,夜豹门便是九门之一。” 费文的话让初次听闻天启的人都是心中大骇,张潜原来只是九门主之一,却能将整个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微派耍得团团转,其上还有五军、三王……不禁冷汗直流。 “区区一个九门门主就能在两名院司的眼皮下如此放肆,天启真的强到这种地步了吗?”李圣道冷声道。 “是我大意了,好在骆院司一剑伤了那贼,我们才能追上。”费文笑道。 骆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脸色好了很多,开口道:“面对天启,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相传那太初神皇已脱离凡胎,由人入魔了!” “什么?由人入魔……” 在场的众人钳口挢舌,世上岂有这等事情? 费文也开口道:“据说那太初神皇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是和紫微真人同世的人物……” “清微祖师紫微真人?”众人的认知已被彻底颠覆,世上岂有能活一百二十岁的人,不是魔又是什么? “什么由人入魔,不过长年修习妖术罢了!”严正脸上不屑。 “这些年来,五军在明对抗朝廷,九门在暗祸乱江湖,天启肆虐,生灵涂炭。”费文眼神一冷,沉声道,“其上,还有三王……那三人皆有倾覆乾坤,再塑苍穹之能……” 听了他的话,众人对天启算是有了大致的了解,与此同时,方才的激昂之情已尽数消散。天启之强,即便合天下之力也未必能抗衡,他们这些人,最后多半是葬身海上,尸骨无存的下场,内心恐惧已深深烙下。 费文说话时,沈青鸾显得非常激动,胸腔起伏,气息大乱,好几次都想上前开口,看见骆琴摇头示意后,方才作罢。 这一切,云筠尽数看在眼中,心里似是了然了几分…… “好了!我等正道中人自以剿灭邪魔为己任,纵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亦不负青史之名!”严正正声对众人说道,“朝廷估计,决战将在明年秋冬时分,届时我们将联合沧澜宫、长刀门等一众门派,与秘道庭一道杀上神光岛,剿灭天启教!在此期间,诸位务必勤修苦练,做好充分准备。” “是!” 严正话音落下,长清殿群情激昂。短短几句话便能让众人定下心神,驱散恐惧之情,此人确实不简单。 随着正式通告的发出,所有人都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不过通告之中,并没有关于卢亮的太多言语。一来,那只是张潜的一面之词,未必可信,再者,行道院席座是天启门主,这件事已经够不可思议了,再去细究卢亮,清微百年声誉恐将扫地…… 无论如何,张潜伏法,一连串的诡事总算告一段落了,清微也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不过“肃清之战”的消息,让惊鸣山多了一层肃穆的气氛。 后山奇峰之间,李圣道逆风扬拳,浑身气劲四射,身影时隐时现,吐息之间竟有无数山石被击得粉碎。 袁三问亲传的“太虚经”他已练到第三阶,这般身手,年轻一辈恐无敌手。忽然,他气劲内收,转头看着后方走来的人影。 “姚师妹?” 姚瑶畏畏缩缩地走上前,俏脸带着哭腔,呢喃道:“李师兄……我能找你说说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吗……” “当然可以!”李圣道嘴角露出一抹弧度,姚瑶对自己的仰慕,他怎会不知? “李师兄……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卢师兄……章师弟……李师兄,我好怕……” 姚瑶十五岁就来到清微,和很多人一样,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里。惊鸣山如出世仙境,派中人同至亲血肉,修道习法,观日赏月,玩闹嬉戏,一梦十年……可如今,所有的美好戛然而止…… “都是天启妖孽作祟!”李圣道上前一步,突然伸手将她搂在怀中。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姚瑶大惊失措,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挣扎,可怎奈对方太霸道,她用尽力气硬是挣脱不了。 “李师兄……”此刻她脸上仿佛能滴出血来,不敢抬头。 “姚师妹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李师兄……”姚瑶闻言,晶泪珠落,瘫倒在对方怀中,连日来的压抑倾泻而出。 “他日剿灭天启,我必名动天下,届时有姚师妹相伴左右,无憾矣!” 这话让姚瑶的脑袋嗡嗡响,如同做梦一般,多年的仰慕今日得偿所愿,一时间意乱神迷……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看着李圣道,幽怨道:“李师兄已经和韩仙子定亲了,届时陪伴李师兄左右的,又怎会是我呢?” “我与沧澜宫韩烟泠的亲事,只不过是门派间的联姻。这些年来,姚师妹怎会不懂我呢?”他手掌顺势滑下,落到对方腰下。 “啊……” 姚瑶惊呼出声,将身子完全埋入他怀中,全身如油泼火灼,理智早已化作灰烬,此时就算李圣道和她说惊鸣山上有一片海,她也会深信不疑。 惊鸣山上没有海,但此刻秀羽阁中的云筠却心沉似海。 “真没想到,章迁竟然是天启的门主……”司马奇皱眉道。 “如果他所言是真,那卢亮便是……”夏颜神情悲痛。 “哎!”司马奇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懊恼道,“都是我们不好,当日若不急着走,说不定就能救下刘大婶和小芳了。” “谁又能想到那幕后之人竟来自堂堂清微……” 看着他二人痛苦的模样,云筠安慰道:“当日就算我们留在刘家村,想也不是那卢亮的对手,届时不过多三具尸体罢了。” “云大哥,世人皆说清微乃大道正宗,天启为万恶之源,可这正道之人却行恶魔之事,魔道妖孽反而替天行道,你说这是何道理?”夏颜心中疑惑。 “世间善恶,又岂有绝对之说……” “没错!”司马奇接过话来,“清微大派,难免出一两个败类,但天启的恶行人神共愤,在北凉的时候,我亲眼见过他们的手段……” 说话时,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二人走后,云筠独自走到窗前,夕阳余晖将其面孔笼罩起来,看不出端倪。忽然,他右肩一转,手肘挥了挥,整条右臂竟恢复自如了。 “严正……”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荼蘼花开伤晚春 “子贝,乖,把这碗糖水服下……” “不要……噗噗噗……哈哈……” 周子培正在给弟弟喂药,但面前的周子贝却不停地将口水吐到他脸上,一副疯癫样子。云筠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时,不禁戚然。 随着张潜的伏法,周子贝也从水牢里被放出。白芷兰昼夜抢救,总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不过数十日的折磨不仅使其身体残疾,心智也遭了重创,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乖,听话,这个很甜……”周子培看到云筠进来时,愣了一下。 “云师弟……” “周师兄……”他开口道,“我与子贝同入水牢,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想来看看他。” 周子培点了点头,问道:“云师弟身体无碍了吧?” “谢周师兄关心,在下已无大碍。”他看了床上一眼,轻声道,“子贝他……” “能保住性命,我已经很满足了……”周子培说话时,轻轻擦去弟弟脸上的口水 。 “周师兄……你恨吗?” “恨?哈哈哈哈……”周子培忽然大笑起来,声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 “我们这样的人可以高兴,可以不高兴,却唯独不敢有恨……”他看了一眼双目空洞的弟弟,凄然道,“我已向院司和白师姐请了辞,不日就将带着子贝离开清微。我打算回济北老家,陪伴父母……” “离开是非之地,对子贝兴许有所益助……”云筠点了点头。 “我们这样的人妄图修道,简直异想天开,必是人神共弃,哈哈哈……” 云筠离开的时候,周子贝突然狂性大发,不停地摔打自己,周子培无奈之下只得点了他几处大穴,才使其昏睡过去…… 漫无目的地走在山间石径之上,云筠目光深邃,神情凄然,这些年虽经历风雨无数,却从不像眼下这般心乱…… 同样是心乱,夏颜的感受肯定和他不一样。 “这样危险的事,为何不和我说?”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 落霞园中,夏颜看着葛玉的背影,除了抓耳挠腮,也不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好。 忽然,对方转过身子,一脸梨花带雨,伤心道:“你既然这么不在乎我,当初又为何要招惹我……呜呜……” “这……这……葛师姐……不是这样的……” 夏颜一时情急,想要上前解释清楚,可谁想到竟然脚下拌蒜,一下扑到对方身上…… “啊……你……你干什么……” 葛玉大惊失措,嘴上骂他轻薄,手臂却环住他腰身,顺势将脑袋埋入其胸膛。 “讨厌……以后不许你这样了……” 哭腔早已化作娇羞呢喃,唯留夏颜身子僵挺,不尴不尬……他想不通,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很快就要日落了,落霞园即将迎来一天之中最美的时刻,但在云筠心中,最中意的地方却另有他处。 不知为何,每每心中烦闷之际,他就会不自觉地走向断指崖,也不知为何,他每次来到断指崖前,总能和沈青鸾不期而遇…… “沈姑娘……真巧……” 不知已在此处站了多久,沈青鸾看到云筠的时候身子一动,有点慌乱。 “你……伤都好了?” “都好了……多谢姑娘的灵丹妙药……” “不必客气……” 两步走到她身旁,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筠看着迷蒙山色,摇头道:“姑娘何苦为了我这样的人犯险呢?” 沈青鸾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出身为何又有什么关系?人这一生苦难常至,开心偶尔,区区数十载,亦不过转眼浮云……” 她看着脚下盛开的雪白之花,弯腰采下一朵拿在手中,叹道:“就如同这荼蘼花一般,越是绚烂,就越预示着春日将去,美好即逝……” 她的话让云筠出神良久,随即摇头轻笑道:“无论如何,姑娘多番相救,在下铭记在心!” “我……我也不是全为了你……”心中感慨转瞬即逝,沈青鸾脸上一红,期期艾艾。 “沈姑娘似乎对天启教很感兴趣?”云筠看着她说道,“我虽不知姑娘心中愁绪,但见多日来每当提起天启教,姑娘便情绪激动,神色异常……” 沈青鸾一怔,听这话,莫不是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她不禁大羞,不过很快定下心神,摇头叹道:“我要做的事……太危险了……” “姑娘当日说上清微是为了找人,莫非就是为了寻找天启中人的踪迹?” 云筠见她沉默不语,料想八成是说对了。 “和天启打交道,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看了一眼边上,脱口而出道,“但无论多危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他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陪在我身边?沈青鸾的心已经很乱了,此刻更是乍惊还羞,又喜又怕,双手胡乱扯着裙摆…… “不过张潜已死,再想找到天启的线索,恐怕……” 听到张潜,她方回过神来,皱眉道:“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嗯?” “当日与言剑雨交手,杀死卢亮三人的固然是张潜,那第一次袭击经楼的又是谁?”看着云筠疑惑的样子,她继续道,“第一次经楼遇袭时,张潜被人发现倒在楼内,而于晓亮明明看到一个黑影逃了出去,那人显然不是张潜。” “你是说张潜还有帮手?”云筠面色深沉。 “必然如此……” 自被毙以来,张潜的尸首一直躺在御道院,今日两名弟子将其拉到山下乱葬岗,准备掩埋。尽管身份敌对,恶行累累,但清微无愧大派风度,还是让他入土为安。 “就是这了,挖吧……” “你说这苦差事怎么就轮到我们了?晦气!” “别废话了,赶紧挖吧,一会天就黑了……” “怎的?他还能诈尸不成?” “别胡说……” 话还没说完,天色说变就变,呼吸之间,夜幕已经笼罩下来。 对视一眼,两人各自露出惊恐神色。 “师兄,你说这……” 那弟子刚一开口,一阵阴冷鬼笑便传了过来…… “什么人!”两人大惊,立刻拔出手中长剑。 “说死人是非,可是要有坏事发生的哦……咯咯咯……” “到底什么人,快点滚出来!” 说话之间,二人十步之外,一个伛偻身影乍然出现,夜色如墨,只能勉强辨别是一老妪。 “你是谁?想干什么?”两名弟子哆嗦道。 “咯咯咯……” 一阵笑声未散,那身影竟已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与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仅一拳之隔,二人本应吓得魂飞魄散,可奇怪的是,眼神碰撞之后,他们却突然失声,目光也呆滞起来。 “魂兮丧兮,命兮去兮,过眼种种,皆是泡影,人生茫茫,俱为 (本章未完,请翻页) 虚妄……” 随着一阵诡异的曲调,那二人兀自转身,往后走去,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操控,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掀开草席,看着那张黑气沉沉的面孔,那佝偻老妪突然重重一掌拍向其胸口。 “啪”的一声响彻四周。两个呼吸之后,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已死了两日的张潜竟然猛地坐起身子…… “噗……” 随着一口黑血的喷出,他脸上死气消散,竟渐渐有了血色。 “呼……”他长出一口气,摇头道,“你若再晚几分,我可真要见阎王喽……” “不要多话……你此刻身上的骨头还是碎的……” 苍老的声音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月光映衬之下,沟壑纵横的脸庞渗人得很,尤其是左眼处那一大块黑色,像是胎记一样的东西…… 张潜到底是诈了尸,还是死而复生,正气园中的骆琴和费文肯定是不知道了,随着两名弟子的回报,他们只知他已经入土了。 “你说这叫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把严正盼回来了,可他呢,竟然自己跑去闭关了,事情还是落到我们两个头上……”费文猛灌一口酒,牢骚满腹。 骆琴揉了揉太阳穴,从刚刚开始,他已经唠唠叨叨小半个时辰了……她放下手中笔墨,指了指自己的案桌道:“拿来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刚刚还是一脸哀怨的费文登时换了张笑脸,抱起老高的一摞文书,堆在了骆琴桌上。 “我说什么来着,还是骆师妹最贴心,当年那沈千岳就是瞎了狗眼……” 话未说完,骆琴杀人般的眼神就射了过来。 “嘿嘿……不提了,不提了,是他没福气……”他踉跄地退回自己座位。 收回目光,骆琴叹了口气,似是想起了沈青鸾。费文看见她的样子,笑着说道:“不过他女儿可比他有眼光多了……” 看着不解的骆琴,他继续道:“那个云筠为了护她名声,不惜背负污名,不愧是有担当的好男儿……” “他们两个?” “你还看不出吗?哈哈……沈家小姐配张府公子,本也是门当户对,怎奈张济身已经……哎!可惜可惜……”他摇了摇头。 “哼!惊鸣山乃清修圣地,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骆琴面色不悦。 “女儿家的心事,骆师妹怎还没我一个大男人看得透彻?那丫头看上去冷冰冰的,却早就将那小子放在心上了,嘿嘿,你等着瞧吧……” 不知为何,听到费文猥琐地谈论沈青鸾的青春之事,骆琴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快,有一种心头肉被夺走的感觉,弄得好像她是自己女儿一样…… 呸……她怎么会是自己女儿呢?和谁的?沈千岳的?呸呸呸…… “我想起还有要事……”她兀自站起,朝门外走去。 “骆师妹……这……”费文指着案桌急道。 “你自己处理吧。” “有何急事啊?没听你说过啊……”费文冷汗冒出。 “我不日就要去沧澜宫商议联盟之事,很多事都要准备一下……” “这个……也不急于一时吧……我们要结盟,沧澜宫哪敢说个‘不’字?” “还有两派之间的联姻,派里的意思是让李圣道和韩烟泠尽快成亲,通过这桩亲事落实结盟之事。” “这……这……”看着骆琴毫不犹豫地走出去,费文捶胸顿足,再看看桌上如山一般高的书文,他两眼一黑,将要昏死过去……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恓惶难为清微人 , 荼蘼花开花谢不过一瞬,山中的时光流转似乎比尘世快上不少,转眼已是初夏时分。由于一连串的变故,再加上“肃清之战”迫在眉睫,清微这一届的新人算是吃了大亏,往届半年的修练时间缩短至三个月,可考核标准却一点都未降低。 “啊——”夏颜惨叫一声,飞出了擂台。 “承让了!”成君琪抱拳道。 仰视着远处的王平夫,躺在地上的夏颜心跳加剧,非常紧张。 “两人,过!” “呼……”随着王平夫的一声“过”,他长出一口气。 此时正在进行的是武道“虎形拳”的大考,只有四门基础功法都合格的人,才有资格参加下山试炼的终极大考,之后才能留在清微,成为正式的丙等弟子。 “小颜,恭喜你!”云筠和司马奇上前拍了拍他。 “真是侥幸……”他摸了摸后脑,后怕道,“多亏席座网开一面……” 武道院次席王平夫是此次的主考官,考核采取两人对战的形式,无关胜负,只要“虎形拳”能打得让考官满意,就算通过。 “好了,‘虎形拳’的考核到此结束!未通过的人待会去御道院登记,之后就可以下山了。剩下的人下午还有‘千钧功’的考核,都好好准备一下。” “呜呜呜……” “吴师妹别哭了,大不了两年后再来嘛……”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大爷还不稀罕呢……” 王平夫话音落下,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到最后一组夏颜和成君琪打完,有两人被淘汰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们已不再是清微弟子。王平夫是个老好人,仅淘汰两人已是极大的宽容,他还做不到像白芷兰那样…… 昨日“隔空御物”的考核上,二十人中有十三个不会,她上交的卷宗上竟写着“全员通过”…… 清微的饭堂一向比较拥挤,云筠一般会错开人群高峰,但今天恐怕不行了,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进行体道“千钧功”的考核了,赶紧吃完还能休息一会儿。 “这饭菜也太清淡了吧,一点油水都没有。”司马奇抱怨道。 “你碗里不是有肉吗?”云筠笑道。 “这一点还不够塞牙缝呢……” “清微认为多吃素能清身心、除杂念,有助修为提升……” “不吃肉哪来的力气修练……” “……” 云筠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空桌坐下,正胡乱扒着饭时,看见沈青鸾端着碗,秀眉微蹙。 “这里!”见她找不到空位,云筠举手喊道。 身子顿了一下,她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坐到云筠边上。 司马奇手上停下,嘴巴胀得鼓鼓地看着两人,尤其是面色绯红的沈青鸾,他邪魅一笑。 “我们吃好了,先走了!”他拉起夏颜就飞奔出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奇兄……我还没吃完呢……” “我屋里有饼,吃点饼吧……” “啊?” 看着走远的两人,沈青鸾脸上更红了。 “司马奇就是这样,你别在意……”云筠尴尬道。 “嗯……” 自沈青鸾在长清殿上为云筠作证开始,经过一连串的事情,他们在众人眼里早已是一对儿了。尽管屡次解释,可却没人愿意听,时间久了,他们也不再多费唇舌,只不过两人独处的时候,都有点慌乱…… 沈青鸾夹起一块肉送到嘴边,将仅有的一点瘦肉咬去,剩下的肥肉放回碗中,细嚼慢咽,轻尝缓味,样子秀气极了。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云筠发现她偏爱荤腥,每次在饭堂遇到,碗里必见肉食,无论那味道多么不佳。他伸出筷子,将她碗里的肥肉全部夹到自己碗里,同时将自己碗里的瘦肉夹了过去。 “我喜欢吃肥的……”看着杏目圆睁的沈青鸾,他轻笑道。 眼见他把自己咬过的肉放入口中,沈青鸾脸颊一下烧了起来,捧着碗筷,手足无措…… “呃……这个我没碰过的……”见她不动,云筠解释道。 “不是……”她急忙将肉夹到嘴里,大口扒起饭来。 “咳咳……” “你别急,慢点吃……” 虽是山中,但初夏时分的天气明显热了不少,正午的阳光射到皮肤上,已经有点火辣辣的感觉了。今年的新人们此刻正立于烈阳之下,看着面前高大威严的人影,汗水不自觉地往下流。 “千钧功”的考官是祝孝通,对于这个体道院首席,夏颜、司马奇还有沈青鸾当然是熟悉的。同样,祝孝通目光扫过众人,也格外多看了三人一眼。 “下面是‘千钧功’的考核,未通过的今日就下山去吧!”他正言厉色对众人说道。 上午“虎形拳”已有两人淘汰,再加上早赶去投胎的樊坤,今年二十一名新人中,如今只剩下十八人。 “好紧张啊……” “祝首席看上去就不怎么好说话……” “老天保佑……让我过吧……” …… “你先来!”祝孝通指着刚才悄悄嘀咕的一名男学子说道。 云筠认得,此人叫蔡靖。他上清微之前底子就不错,之前“隔空御物”的考核上,他是仅有的七名成功者之一,“虎形拳”也打得王平夫连连点头。 他走出人群,于祝孝通五步外停下身子,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这次的考核方式与“虎形拳”不同,祝孝通隔空发出一掌,应考之人需以“千钧功”抵御,跌倒或是退出身后十步的黄线外,都算失败。 “祝首席,请吧!” 作为本届新人里的佼佼者,在蔡靖看来,考核不过走走过场,成为甲等、席座甚至院司,才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他万想不到,自己还未及放下抱拳之手,便被一股强劲的飓风掀到了空中…… “这股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 “小心!” 看着飞向人群而来的蔡靖,众人大惊,纷纷往边上躲去。“砰”的一声,他重重撞到院墙之上才停下。 “这……不可能……”他爬起来,看着远处的黄线,眼睁口张,呆若木鸡。 “失败!”祝孝通大声道,“收拾收拾,下山去吧!” “席座!”这时他才回过神来,急道,“我刚才没准备好,请再试一次!” “失败便是失败,若是临场对敌,你已经死了,还能再活一次吗?” “我之前的考试全是优等……” “那又如何?”祝孝通不屑道,“四门基础功法,一门不合格就不能留下!” “席座……” 蔡靖两眼充血,祝孝通却一点情面都不讲,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颓然地走离人群,像丢了魂一般。 “连蔡靖都失败了,这……” “完了完了,我肯定过不了的……” 看着蔡靖落寞的身影,众人无不心凉。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三人也全都以失败告终,前四场考核竟无一人过关。 院场上一下只剩十四人了,他们彼此看了看,直至此刻,方才真正感受到了残酷。 “不知道你们之前都在学些什么!”祝孝通皱眉吼道,“整天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到底有没有用心修习?” 这话似乎另有所指,看着身前脖颈通红的沈青鸾,云筠上前一步,昂首道:“祝首席,我来试试!” 前面几人尽数失败,在场之人都不由后退身子,云筠却主动上前,着实让众人吃惊不小,包括祝孝通在内。 他看了一眼,大声道:“好!听闻千毒水牢也奈何你不得,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 刚一说完,他便挥手一掌。面对急袭而来的劲风,云筠面色不改,全身劲气汇集胸前,顿时身子沉如千钧。 所谓“千钧功”,便是催动体内真气,让身体有千钧之重,沉稳难破。祝孝通的掌劲确实霸道,但云筠感受得出,他并没有故意刁难众人,只要平日里下了功夫,过关不是难事。体道功法本就没有捷径可走,唯勤修苦练一途而已。 眼见劲风就要撕裂衣衫,连退七八步后,他终于在脚跟即将触碰黄线的一瞬间,稳住了身子。 “好!” 司马奇的叫声打破了现场的死寂,众人才回过神来,惊讶、赞叹、羡慕……各种各样的眼神纷纷向云筠投去,夏颜抚了好几下胸口,才长出一口气。人群之中,沈青鸾也缓缓松开了被捏成一团的裙摆…… “多谢席座手下留情!”云筠拱手道。 正当他准备走回人群时,祝孝通却突然开口:“这次不算,再来一次!”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千钧加身挂心神 , “为什么不算?”司马奇大声问道,很不服气。同样,其他人也是大惑不解,云筠明明已经过关,为何还要再来一次,莫不是他方才使了什么作弊手段? 沈青鸾面色不善,她料定祝孝通必是知道了当日劫狱之事,迁怒于云筠才故意刁难。 众人神情各异,反倒是云筠自己出奇的淡定,他点了点头再次走到对方面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其实沈青鸾想的不对,祝孝通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方才他非但没有故意刁难,还念在云筠曾受水牢侵害,仅使出八分力道。他之所以要重来一次,是因为刚刚那一掌打出后,一个十分离奇的感觉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看着神态自若的云筠,他眯起眼睛,抬手又是一掌挥出。果不其然,这一击后,对方还是在将将退出黄线前定下了身子,甚至与上一次的位置也分毫不差。在场之人纷纷叫好,可祝孝通脸色却更沉了,因为他自己最清楚,与之前相比,刚刚那掌可是用足了十分的劲力。 不顾众人的惊异,他又叫云筠回来,一连几次,无论他用出几分劲力,对方总是会在相同的位置定下,而自己的力道就仿佛水滴入海,转瞬无形。这怎能让他不大惊? “祝首席神功,我也想领教下!”见他还不停下,沈青鸾跳了出来。 “沈大小姐出来护情郎了,嘻嘻……” “沈大小姐真是有情有义啊,我怎么没那个福气呢?哎……” “哼,我除了相貌以外,哪一点不如那个云筠了?” …… 此刻,沈青鸾早将羞涩抛于脑后,看着云筠屡被刁难,她目中带火,神色不善。 祝孝通回过神来,看着沈青鸾冷笑道:“好!云筠,通过!” “恭喜你,云大哥!”夏颜和司马奇兴奋地喊道。 不仅是他们,作为本场第一个过关之人,云筠走回人群的时候,很多人都投以赞叹的目光,包括成君琪在内,她之前与云筠同坐一桌,算是认识。 不过云筠却将所有心思都放到了场内,他虽然知道沈青鸾修为不浅,但还是担心祝孝通会不留情面,痛下狠手。 “沈师妹剑术高超,就不知体道上是否也有天分?” 祝孝通的话外之音沈青鸾自然听得出,她昂首正立,面色不改。面对袭来的劲风,只见她双手交叉挡在身前,刚一发力便定下了身子。 仅退三步! 在场之人瞠目结舌,如此单薄的身子竟有这般强劲的力道,此等修为在这个年纪怕是数一数二了。 继云筠之后,沈青鸾成为了第二名通过之人,走下场时,二人眼神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她急忙转过头去。 她刚一回到人群,成君琪便踏出一步,道:“祝首席,请赐教!” 成家自诩天下第一道法世家,成君琪从小耳濡目染,时时将家族荣耀放在第一位。自进入清微以来,沈青鸾一下就成了风云人物,无论是姿颜、修为还是名气,在这颗明珠之前,自己显得黯淡无光。她非善妒之人,但心里难免有疙瘩。 “站稳了!”祝孝通面色一冷,霸道的劲气顷刻之间奔袭而来。 成君琪脸色严峻,运足真气,只听她大喝一声,便停下了身子。 “这……太厉害了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 “成家……果然不同凡响……” …… 无怪众人惊讶,成君琪仅仅退了两步半。祝孝通也点了点头,大吼一声:“好”! “谢席座手下留情!”她抱拳道,似有似无地瞄了沈青鸾一眼。 院场之上,考核如火如荼,正气园内,费文却面色阴郁。自从骆琴动身前往沧澜宫后,他每天脑袋都是“嗡嗡”的,书文卷宗就像奔流不息的潮水一般,弄完一波又是一波,永无止境……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血神宗’……”他一手拿着书信,一手扶着额头。 “据荣剑门的消息,这个血神宗是近两个月才兴起的,在会稽一带四处招揽门徒,宣扬妖术。”邱恭然躬身答道。 由于“张潜事件”,行道院变故最大,一下损失了两名席座。“肃清之战”迫在眉睫,派里及时拔擢了两名弟子,姚瑶顺理成章地升任首席,眼前这名三十岁模样的男子便是新任的行道院次席。 “荣老爷子快八十了吧……” “今年七十有八。” “六十岁才得了这个小儿子,说没就没了,他这一倒怕是起不来喽……”费文叹道。 “本来以荣剑门的实力,对付一个刚刚兴起的妖教应该不成问题,可谁能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不仅是荣林,连吕道丰都战死了……”费文叹气道,“这回荣剑门真是元气大伤了……” “院司,你说这背后会不会和天启有关?”邱恭然面露忧色。 “不好说……”费文摇了摇头道,“无论如何,人家都求上门了,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那现在要组织人手前往会稽,相助荣剑门吗?” “哎……麻烦麻烦……如今大战在即,哪有那么多工夫啊……” “没什么麻烦的!” 费文正叹着气,严正推门而入。 “严院司!”邱恭然退后身子,让出路来。 自顾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严正看着费文说:“不是正在进行新人考核吗?今年的下山试炼就去会稽剿灭血神宗。” “这……不合适吧……”费文大惊道,“连荣剑门都吃了大亏,新人们恐怕应付不了……” “如今非常之时,若能通过这次砺炼,对他们必定大有益助。”严正脸上一冷,眯眼道,“倘若真有人死在山下,那也只能说明他们不配成为清微弟子。” 费文还想开口,但见他如此冷厉,便也作罢了,只得在心中默默祝今年的新人们好运…… “过!”祝孝通看着面前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憨傻身影,愣了一会才出声喊道。 连他都这般模样,场下之人早已惊得合不拢嘴了。此人叫马征武,除了高大魁梧外,并无什么过人之处,可谁能想到,他在刚刚的考核中竟然一步都未退!就连成君琪、沈青鸾这样的大族子弟都被比了下去,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谢谢首席!”马征武摸了摸脑袋,憨笑着走了回去。他是倒数第二个接受考核的,此前又有两人失败,加上最开始的四人,已有六人离去了。 “这就是天赋啊,这人天生就是去体道院的……”司马奇摸着胸口有点羡慕地说道。回想起来,他过得实属侥幸,眼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身体就要飞出去了,可忽然间背后刮起一道飓风,生生将其吹回到了黄线以内。 “小颜,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出平日所学就行了。”云筠看着脸色惨白的夏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嗯……” “就是,平常心就行了。”司马奇也出声道。 “最后一个,夏颜!” 随着祝孝通的叫唤,夏颜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 “席座,请指……啊……” 夏颜大惊,他话还未说完,祝孝通就出招了。疾劲倏然而至,他心凉了半截,想起抵御的时候,已经离黄线没几步了。 “糟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念起法诀,真气汇于胸口,正当他以为失败无疑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身体忽然停下,霸道的气劲竟一下子消散无形……转身望去,身体离黄线还有一大步的距离。 “好!”司马奇大叫道,而夏颜则久久回不过神来。 云筠同样疑惑不已,他本来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了,就像刚刚帮司马奇那样,可夏颜居然自己停下了身子。他看了祝孝通一眼,心下瞬间了然,暗道:“有点意思……” 夏颜呆立原地,他想不到的是,祝孝通方才仅仅用了三成的功力…… 至于原因,多半是他念及夏颜曾以身为饵,帮清微找出了张潜这个奸细。 “千钧功”的考核结束了,留下来的人可谓险死还生,直至此刻,他们才体会到,要成为天下第一道法大派的弟子是多么不易。不过好在离下一场“健步功”的考核还有三日,他们有不少休整的时间。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的下山试炼好像是要去对付血神宗?” “血神宗是什么?”夏颜疑惑道。 晚饭之后,云筠三人和往常一样来到落霞园散步,正好遇见王旭等人在谈论下山试炼的事,便坐到了一起。 “好像是一个新冒出来的魔教……”王旭皱眉道。 对于这个马屁精,云筠当然印象深刻,每次和他说话,都有想笑的冲动。 “王兄是如何得知?” “我哪里知道啊……”他站起身来,对着远处的一个人影招手道,“李兄……” 走来的人叫李德,是和他们同届的新人。 “来来来,坐,李兄。” “王兄,何事啊?”李德和几人点了点头,坐下身来。 “李兄,关于血神宗的事,是真是假啊?”王旭问道。 “这还能有假?”李德看了几人一眼,低声道,“派里已经决定了,我们这次试炼就是去剿灭血神宗!” “你听谁说的?” 听见司马奇的话,李德直了直胸膛,得意道:“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干妹妹,如今就在御道院当差。” “干妹妹?怕不是李兄的相好哦……”王旭拱了拱他。 “咳咳……不要胡说……她虽然仰慕于我,可我又怎能假公济私呢?”李德一本正经,说话时对着云筠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我不像云兄弟这般仪表堂堂,能让沈大小姐神魂颠倒,羡慕……羡慕……” 云筠心中冷哼一声,眼前这个人每次提到沈青鸾都会露出猥琐的表情,让他十分不悦。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云清绸艳杜康醇 “费院司,你就让我一起去嘛,我保证不会惹事的!” “不行不行……你今天就是说破天,我也不能答应你……” 昨日陆秀峰正式通知了新人们,今年下山试炼的任务是去会稽剿灭血神宗。听到这个消息,葛玉第一时间便来找了费文。 “这次任务肯定很危险,我去可以保护他们呀!” “正因为危险,才不能让你去!”费文扶着额头说,“如今你们院司不在,我若是让你去了,她回来不扒了我的皮?” “怎么会呢?”葛玉不服道,“我修为又不差!” “有剑雨和恭然带着,你别去添乱了……” “他们都是男的,一路上不少女学子呢,多不方便啊!”葛玉嘟起嘴来。 费文不知道,她关心的哪里是什么女学子……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见他一直不松口,葛玉小步跑到面前,在其耳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后,费文登时眼睛一亮…… “这……真的?” “嗯!” 夜色如墨,会稽城中一处不知名的小楼内,一清秀女子躬身对着前面说道:“门主,这就是关于血神宗的消息……” “哼!竟敢在本姑娘的地盘上闹事,正好拿他们祭旗!”语音中尚有稚气,光影之下,能辨别出是一名身材娇好的少女。 “门主,此事是否要禀告冥王大人,或是祁门主?” “不要!”那少女脸上一红,哼道,“他们都把我当成小孩子,本姑娘就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我能当上雪狐门的门主,靠的是真本事!” 明日众人便要下山前往会稽,秀羽阁中,司马奇和夏颜收拾完行李,早早睡去了,而对面屋中,云筠却一直在打坐冥想。 “血神宗……”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次试炼危机重重,倒不是担心自己,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夏颜、司马奇,还有……沈青鸾,他们任何一个出事,都会让他难以接受。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变得如此多情善感…… 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直至黑幕渐渐退去,他才定下心神,刚想小憩一会,司马奇和夏颜就敲起了门。 “云大哥,你起了吗?” 打开门看着一脸忧色的夏颜,云筠笑道:“这才什么时辰,你们也太早了吧……” “就是……一大早就被他叫起来……”司马奇打着哈欠,埋怨道。 “今日就要下山去了,我……有点紧张……”夏颜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 “大家都在一起,没什么好怕的。”云筠摇头轻笑道,“先去吃点东西吧……” 紧张的不只有夏颜,云筠他们来到紫微大殿前,已有不少人拿着行李在此等候了,因为在前往会稽之前,还有最后一门“健步功”的考核等着他们。 今日的考核,众人需各自提着行李,在两百声之内,赶到山下集合。成功的可以加入前往会稽的队伍,失败的就顺道回家去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下九百九十八级的天梯,即便修习了“健步功”,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晨光逐渐浓烈,走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看见一手提着长剑,一肩背着大袋行李的沈青鸾,云筠上前问候:“早啊……” 他的这一举动立刻引得现场一阵窸窸窣窣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沈青鸾登时脸就红了。 “我帮你提吧。” “不……不用……” 看着慌忙走过的身影,云筠好奇那一大包里到底装了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暗骂自己“无耻”,怎能觊觎人家女儿家的行囊? 不就是一些……贴身衣物嘛…… 胡思乱想之际,陆秀峰从远处走来,手上拿着一把精巧的玉雕小弓。看到他,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都这么早啊!” 每次见到,云筠发现他总是面带微笑,看上去和善可亲,但眉眼之间却常常给他一种难以捉摸的寒冷。看着这个不属于四院,派中最独特的“陆先生”,再联想到他的经历,云筠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考核方式大家都知道了吧?”陆秀峰看着众人说道,“一会儿我将令箭射出,你们就可以出发了。与此同时,山下的邱次席看到信号会开始默数,只要在两百声之内赶到,便算通过。” 尽管已经了解了规则,众人闻言还是身子一震,已经到这儿了,又有哪个愿意功败垂成呢? “好了,去吧!” 看着陆秀峰手中令箭“咻”的一声直射天际,十二名弟子立刻倾身而出,顺着天梯往山下飞去。 “小颜,跟紧了!” “嗯……”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天梯的层阶又非常高,就算是掌握“健步功”的人,也很容易崴脚、跌倒,一旦受伤,想要在两百声之内赶到,就很难了。所以,众人各自心中默数,在一开始的时候,都选择以稳健为重。 一般来说,女子相对更灵巧,在行道一途应该更有天赋,但此刻女弟子们却落在了后面,因为她们带的行李实在太大、太多了……男学子就不会,甚至有像马征武这样,什么都不带的。 “怎么样小颜,还行吧?”大概走了三分之一后,云筠对边上问道。 “嗯,没问题!” 夏颜神态自若,“健步功”算是他学得最好的一门了,通过考核想必问题不大。 “哈哈,听说会稽比北凉富庶得多,真想开开眼界啊!” 考核尚未结束,司马奇就迫不及待了,可就在他说话之际,忽然间后脑被一阵丝滑裹住,顿时清香沁入口鼻。 伸手摸去,一块艳红的布巾映入眼帘。柔软的丝绸上绣有洁白绚烂的花卉,侧边有精美的纽扣和系带,云筠接过来一看,顿时大惊。 这样式……分明是一件女子的贴身小衣啊…… “这……”司马奇看着他们,三人都是一愣。 三个大男人就这样捧着一方丝绸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几缕很轻的哭声传了过来,转身仰望,一名女弟子正独自坐在台阶上低泣,边上散落了一地的物件。 “是黄师妹……”他们认得,那女弟子叫黄丝雨。 “他好像扭到脚了……” 云筠正想叫他们一起回身相助时,却好巧不巧地看见沈青鸾从边上一呼而过,刚想打招呼,一低头看见自己手中之物,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他急忙将之甩到司马奇脸上,飞身朝前面追去。 “云大哥,等等我……”看见云筠一下跑远,夏颜也快步跟了上去,唯留司马奇一人站在原地…… “你们……”他抓耳挠腮,回头看着哭泣的黄丝 (本章未完,请翻页) 雨,想了想,还是抬脚走了上去…… “黄师妹,你怎么了?” “我……扭到脚了……行李也散落了,呜呜呜……”看见有人过来,黄丝雨的哭声一下大了起来。 “别哭,我帮你把东西收拾好。” “谢谢你……司马师兄……”在最脆弱的时刻,有人站出来帮自己,黄丝雨心里暖流涌动。不过,当她看见对方手里拾起的东西时,全身上下一下烧了起来,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 司马奇当然察觉到了不妥,手上加快动作,几下就重新收拾好了。他来到黄丝雨身边说道:“我扶你走。” “司马师兄……”眼下的黄丝雨又感动又羞怯,呢喃道,“拖累司马师兄了……” “没事的……” 云筠疾步快行,还是没有追上,他来到山下的时候,沈青鸾已经站在几人之中了,或是走得急,脸上潮红尚未散去。 “她应该没看到什么吧……不会误会吧……” 除了她以外,成君琪还有其他几人也早到了,不远处,邱恭然已经开始放声大吼了。 “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二、一百三十三……”雄浑的声音足以传到半山腰。 他边上,言剑雨闭着眼睛,负剑而立。他二人便是此次带队的席座。言剑雨,云筠是有所耳闻的,清微派出这样的人,恰恰是看出了此次试炼必定危险重重。 他没想到的是,武道院的乙等弟子葛玉竟也在其中,她不时张望,搓手跺脚的样子倒让他奇怪得很。 “云大哥,你走得好快啊……”夏颜喘着粗气走了过来,还没缓过神,远处的葛玉便向他跑来。 “葛师姐……你怎么在……” “哼,你当然不想见到我喽……你的心怕是早就飞到会稽,去寻那袅娜的江南女子了!” “怎……怎么会呢……葛师姐不要误会……” “哼,我不来,谁来保护你们啊?尤其是你这个大笨蛋,修为又差,脑子又不好,就会欺负女孩子……” …… 葛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云筠已经豁然开朗了。 不过他若是现在去问费文为什么要答应她,怕是得不到答案的。正气园内,他早已神魂出窍…… “不愧……是天下第一……杜康泪……今日能尝到……死而……无憾了……哈哈哈哈……”此时的费文脸贴在桌上,眼神迷离,不时傻笑几句。 整间楼内都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不胜酒力之人一闻到这股味道,便有醉倒的冲动。 “杜康泪”,就算不喝酒的人也一定都听过大名,由于原料之难得,造工之繁复,有“天下第一酒”之称,每年只有一个月的上市时期,达官显贵争相竞购,一时间价比黄金。除了朝廷以外,全天下有能力售卖这种酒的便只有太原的“辛阳楼”。 “辛阳楼”历史悠久,每日来往的名士贵族无数。世人皆知,葛氏一族已经营百年,但清微很少有人知道,葛玉便是族中一员。 从太原到齐郡,再运上这惊鸣山,她也真是费心了…… “我叫你弄的东西还要等到何时?” 严正面色不善地走来,可当他推开门时,瞬间呆若木鸡,浓烈的酒气直冲脑门,差一点就运功抵御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山冷雨凄吾心忱 “黄师姐,没想到你和司马师兄……嘻嘻……” “不是这样的,小晗你误会了……” 刚刚司马奇横抱着黄丝雨在最后一刻赶到时,众人皆是一愣,饶是大大咧咧的司马奇也红了脸,更别说黄丝雨了,她真是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儿能钻进去。 “我刚刚在天梯上歪了脚,司马师兄帮我……” 颠簸的马车之上,黄丝雨努力地摇头摆手,但似乎没人愿意听她解释。 “你不用害羞啦,其实这种事情在清微也不算什么,每年都有……”葛玉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葛师姐……” 惊鸣山地处齐郡北郊,从这里赶往扬州会稽郡,路途遥远,派里雇了三辆马车作代步之用。方才“健步功”的考核,又有两人失败,如此,最终前往会稽的便是仅剩的十名丁等弟子和带队的言剑雨三人。 本来,这样的马车坐四五人是足够的,可谁想到女弟子们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如今她们车架之中,有一半的地方都用来堆放行李了……女子虽然体型相对娇小,但此刻葛玉、黄丝雨、丁晗、成君琪和沈青鸾五人挤在半边车厢之中,还是很不舒坦。 “就是嘛黄师姐……”丁晗拱了拱她,笑道,“司马师兄长得虽不如云师兄清秀,但也是高大威武,还在危难时刻这么帮你,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哦!” 这回黄丝雨没有反驳,只是带着羞红的脸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同样闪过一丝慌乱的还有沈青鸾,当云筠被提及时,一直闭目养神的她脸上红霞一闪而过,急忙转过头去。 三驾马车列次而行,女弟子们的座驾位于中间,言剑雨和邱恭然带队领在前面,而云筠几人则在最后。 除了云筠、夏颜、司马奇外,李德也和他们同在一座车架之中。 “司马兄弟好眼光,本届女弟子中除了沈大小姐和吴师妹,就属黄师妹最标致!”他揶揄道,“如今吴师妹已经下山,今后怕是见不着了,而沈大小姐已名花有主,司马兄弟对黄师妹下手真是高啊!” 一路上,他一会儿竖起大拇指,一会儿摇头赞叹,样子要多猥琐有多猥琐。司马奇起初还会解释几句,后来干脆闭眼不理了。 至于云筠,向来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他上惊鸣山没几天便搞出一个什么“清微红颜榜十强、二十强”什么的,四处售卖,将沈青鸾排在第一位倒没什么,可他还给每个人写了不少评语,用词粗俗,不堪入目……每每细品沈青鸾的评语,他便恨不得将此人吊在树上,狠狠抽一顿鞭子…… “李师兄,听说这血神宗是近些日子才兴起的?”夏颜一脸忧色,一车人中便属他最忧心试炼之事。 不仅是女人一方面,李德仗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干妹妹,自诩百事通。他闻言收起戏谑,低声道:“这个血神宗可不得了,听说荣剑门差一点就全军覆没了……” “那我们不是很危险?” “哎,听天由命吧……据说每次新人试炼都会有人出事,上一届便有一名弟子身亡了……” 李德的话让夏颜的脸色更沉了,云筠见状出声道:“这个血神宗虽然神秘莫测,不过此次我们和荣剑门一起行动,必定会多几分把握。” 荣剑门虽然比不上三大派,但在江南一带也是颇有威名,现任门主荣锡锋年近八十,在道法界能称得上一声前辈。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过,此刻他正瘫躺在床上,两眼迷离,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老爷,喝一口粥吧,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一旁的老妇泣道。 “林儿……林儿……”荣锡锋脸上沟壑拧成一团。 “爹,二弟已经不在了,您要保重身子啊。”老妇身后,一名四十模样的男子开口道。他正是荣锡锋的长子,荣淼。 “住口!”荣锡锋一把拍掉老妇手上的碗,撑起身子指着荣淼吼道,“你若还有半分兄弟之情,就该去为你弟弟报仇雪恨!” 他的模样将荣淼吓得跪了下来,急忙道:“父亲请息怒,孩儿已经请了清微派的仙尊前来相助,相信不久就到了。孩儿必定手刃妖孽,为林弟报仇!” 听到“清微”二字,荣锡锋才稍稍缓和。 “老爷,淼儿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丁氏看着颤抖的儿子,露出些许幽怨。 “不碍的,娘。林弟出事以来,孩儿透骨酸心,寝食难安,如今只想尽快手刃恶贼,让林弟早日安息。” “哎……”荣锡锋长叹一口气,抹去了老脸上的泪渍,刚想开口,一阵急叫声便传了过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红夫人她……”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丁氏凶狠地瞪着前来报信的婢女。 “红夫人她……在屋中拿着白绫要……自尽……” “怎可如此!快快阻止她……”荣锡锋捶胸顿足。 “红夫人说林少爷没了,她也不想活了……” “红儿,你怎么这么傻……”重重地拍了一下床边,荣锡锋一脚将跪在地上的荣淼踹倒,吼道,“快去把巫南风叫来,老夫要立刻攻去血神宗,为林儿报仇!” “爹,您身体要紧啊……”荣淼死死抱住他的腿,涕泪横流。 江南湿润,清微一行人到了扬州境内便多次遭天雨阻延,转眼六七日了,竟还未到会稽城内。 “不行的,不行的……官人不要为难小老儿几个……” “车家放心,我等皆是修道之人,有什么危险自会保你们周全。” 山道前,一行人和车夫产生了分歧。 “钱老大说得对,走山路太危险了,不行的……”另一名车夫也摇头道。 眼看就要误了约定的日子,清微一行人打算从山间小路直插过去,如此再有一日半,便能抵达荣剑门了。不过三名车夫却一致反对,坚持要走官道。 大雨滂沱,一身蓑衣的邱恭然磨破了嘴,也说服不了对方。 “大师兄,你看……”他走到言剑雨身旁,无奈问道。 “买下他们的车马,我们自己走。” 拿了银子的车夫自然不再纠缠,但临走时嘴里还是嘀咕不休,让一行人三思而行。清微众人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害怕。 其实不怪他们不愿走小路,刚过酉时,山里的天色就黑得瘆人了,再加上大雨让路面泥泞不堪,一行人走走停停,来到一处山洞前。 “大师兄,天色实在太黑了,今日不如就在此处歇息一晚……”邱恭然说道。 看着毫不减弱的雨势,言剑雨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今晚就早点歇息,明日天一亮便出发。” 十几人纷纷从马车里出来,一路小跑着钻进前面的山洞。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黑啊……” “这山洞怎么比外面还冷?” 山洞里阴风阵阵,几名女弟子不自觉地哆嗦起来,就在害怕之际,忽然一阵火光亮起,恐惧一下被驱散了许多。 “不用怕,山里的气候是要比外面冷上一些。”司马奇举着火把从身后走来。 看到他,丁晗拱了拱边上的黄丝雨,坏笑道:“黄师姐有司马师兄护着当然不怕啦,我们就可怜喽……” “丁师妹……”黄丝雨拉了拉她的裙子,不敢把头抬起来。 “咳咳……” 司马奇尴尬之时,邱恭然从前面走了过来,对众人说道:“我和言师兄看过了,这里应该安全,大家今晚就在这儿歇息吧。” 这座山洞出奇的大,一行人三三两两地坐下,空余得很。走了一天,寒冷、饥饿、困乏……大家的状态都很一般,有人烤起了干粮,有人直接拿着又冷又硬的大饼啃食起来,还有像云筠和沈青鸾这样的,直接闭目端坐,休神宁气。 “好冷啊……” “靠近一点就暖和了。”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尽管环境恶劣,但众人也接受了在这里过夜的事实,毕竟这点磨砺对修道之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渐渐,谈话的声音变得微弱起来。 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声一下子消失了。云筠猛地惊醒,感受着身后的阵阵阴风,他扫视一周,发现众人各自安睡,并无异样。 忽然,他睁大眼睛,心惊道:“她呢?” 匆忙走到洞口,他才舒了一口气。果不其然,沈青鸾正坐在一处干地上拨弄着火堆。 “怎么还不睡啊?” 看见云筠笑着走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身子,往边上挪了挪。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妥,自己这是在邀请对方坐下? 一下子,脸就红到了脖颈。 云筠很识趣地顺势坐下,关心道:“天雨阴冷,山间风大,沈姑娘不要着凉了。” “嗯……” 他也拿起一根树枝,和对方一样拨弄起了篝火。 “会稽离姑苏不远,若是想家了,可以顺道回去看看。” 话语中的关心,沈青鸾自然听得出,心中一下暖意升腾。不过说到家,她脸上忧色渐浓,愁云不散。 “不找到天启,我回家亦是无用……”她看着火光,眸色如水。 几次交谈,云筠不知她和天启之间有何恩怨,如是正邪立场之分,她一个后辈晚生应该不会有如此执念吧?莫不是沈家和天启有什么血海深仇?若是如此,那确实很棘手了…… “断指崖前我说过,无论多危险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谢谢……”沈青鸾压抑心中娇羞,抱着双膝黯然道,“我是一个被诅咒的人,不要与我有瓜葛……” 尽管声音很轻,但话语中的悲伤却让云筠如寒冰刺骨,烈焰灼身。这便是心痛的感觉吗? “诅咒?”他忽然拔出沈青鸾身边的宝剑,明光照耀,两人都微微侧首。 看着“蓝凫”身上的裂纹与缺口,他嘴角扬起…… “羁绊么……早就生下了,不止在剑上,还在我心里。” “你……真是愚不可及……呵……” 再怎么抑制也是徒劳,泪水在沈青鸾脸上肆意跳脱。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江南名宗荣剑门 , 事实证明,走山间小路是对的,尽管崎路难行,颠簸不已,但刚过正午,一行人便到了城下。 会稽因会稽山而得名,除本城外,下辖十五县,为南方大郡。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到江南,此刻望着这不算太高却华丽异常的城墙,皆是惊叹不已。 “城墙都这么华美,江南风光名不虚传!”丁晗来自汉中,对于江南向往久矣。 “和北方比起来,会稽确实富庶得多,就是寻常百姓看上去也气质不凡。”司马奇同样发出赞叹。 和三名车夫分道扬镳后,马车便需要自己驾驭了,除了言剑雨和邱恭然外,司马奇因长年生活在边关战场,驭术自然不凡,女弟子的座驾便由他负责。 只不过这样一来,内里的黄丝雨就像被架上热锅一般,从昨天到现在,她时不时地向前偷望,坐立不安。 “江南女子虽好,司马师兄可不能三心二意哦!嘻嘻……”丁晗探出头来,在司马奇耳边说道。 “咳……丁师妹说笑了……” 她还想开口,腰后就被人狠狠捏了一下,黄丝雨用力将她拽了回来。 “你看,黄师姐都生气了呢,司马师兄要是敢拈花惹草,做妹妹的可不放过你哦!” “小晗,你再胡说,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嘻嘻,我知道司马师兄是正人君子!” “……” 黄丝雨脸上滚烫,偷偷瞄了前面一眼。 “哼,男人哪个不是三心二意的,见一个喜欢一个!”葛玉嘟着嘴,话中满含怨怒。出发这么多天以来,夏颜竟从未找自己说过话,这怎能让她不生气? 葛玉一脸不忿,黄丝雨羞赧不堪,丁晗双眸含光,成君琪闭目静修,唯有沈青鸾最奇怪,抱着“蓝凫”,一副思绪飞出九天之外的模样,仔细看看,嘴角处似有似无的是笑靥吗? 城门处的军士看见清微派的通牒后,立刻躬着身子让路,三驾车马就此驶入会稽城。 和其他人的兴奋不同,出发以来,云筠一直忧心忡忡,总感觉这次试炼会有意外。就像昨晚一样,尽管一夜无事,但他确定那座深不见底的山洞一定有古怪。众人只是在洞口休息,但内里还有巨大的空间,并且越往里走,阴风便越盛,它通往哪里,又隐藏着什么,和血神宗是否有关系? 一时思绪万千,可就在他动神之际,突然身子一倾,就要跌倒……不止是他,车内的其余几人也是大惊失色。 “小心!”驾车的邱恭然大叫,眼看车厢就要侧翻,他出手抓住壁柱,使出全身劲力才拉了回来。 “发生了什么?” 几人跳下车厢,发现另外两架车内的人也都出来了,看来他们方才也遭遇了相同的事。 “大师兄……”邱恭然看着远去的高大马车,眼色不善。 “我们有要事在身,不要节外生枝。” 原来,方才迎面而来一架马车,差点与他们相撞。会稽富庶,城内的道路其实不窄了,两架车迎面相会本来是没问题的,怎奈对方车驾过于宽大,而且速度极快,横冲直撞。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清微面前撒野?”李德骂道。 “看那车驾精雕玉镂,粉帘紧裹,里面坐的莫不是哪个富家小姐哦……”王旭在一旁坏笑道。 “哪家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姐这么野蛮?”李德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看来我得去教教她规矩。” “……” 王旭猜的没错,那座宽大车驾里确实坐着两名女子。一个三十模样,成熟抚媚,一个十七八岁,青春少艾,说起样貌,皆是上等之姿,尤其是那少女,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之气。 不过此刻她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缩在一角,活像一只受了惊的白兔。 “放心吧妹妹,入我宗门,今后有的是好日子。”一旁的成熟女子嘴角上扬,邪气得很。 “方姐姐,加入血神宗,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吗?”少女哽咽,话语中稚气浓郁。 “嚯嚯嚯……别说吃饱饭,成了我血神宗的圣女后,可是呼风唤雨,众星捧月,地位甚至还在我这个副宗主之上呢,嘻嘻……” “我就想吃饱饭……”少女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爹我娘都是饿死的……” “好好好,一定让你吃饱饭。”方黎离用手指勾起少女的下巴,魅笑道,“再告诉我一遍你的名字。” “司鸢……云司鸢……” 清微驾临,荣剑门自然不敢怠慢,近百人出二十里相迎,足见天下第一道法大派的地位。 “来者可是清微仙尊?”一名四十岁模样的瘦黑男子一路小跑,来到马车前。 “在下言剑雨。” 看着跳下车来的英武身影,那人立刻恭敬道:“原来是言仙尊,小人巫南风,现为荣剑门左护法。” “久仰!” 巫南风加入荣剑门不久,言剑雨不认得,不过他看着面前这个肤色黯黑,眼鼻奇异的中年男子,心里倒是颇为惊异。 似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巫南风一边牵着马,一边解释道:“小人父亲是楼古国人,从小长在西域,去年才加入荣剑门的。” 言剑雨点了点头,无怪第一眼便觉此人与中土人士颇是有异。 “巫护法,荣门主现在怎样了?”他开口问道。 “哎……”巫南风叹了口气道,“门主年事已高,这次二公子出事,打击不可谓不大……” 荣剑门位于会稽城北的金波山庄,有人领路,清微众人很快便到达了。 “诸位仙尊,里面请!”巫南风躬着身子说道,“大公子已在内堂恭候了。” 从大门一路走来,一行人所见之亭台楼榭、碧波奇石无数,眼下这座占地巨大,高堂广厦的庄园让初见之人无不震撼。沈青鸾、成君琪这些大族子弟倒还好,而丁晗、王旭等人早已一身鸡皮疙瘩。云筠也是第一次来荣剑门,和惊鸣山的出尘隔世不同,这里倒充满了世俗气派。 正如巫南风所说,内堂之上,一名身材高壮、面容和善的男子正身而立,他看见来人立刻迎了上去,赔笑道:“清微仙尊远道而来,请恕荣某怠慢了。”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众人不用多想也猜得到,眼前之人必就是荣锡锋的长子,荣淼。 “言某见过大公子!” “快坐快坐!”荣淼急忙扶着他的胳膊,对边上道,“赶紧上茶!” 在他的招呼下,一行十余人纷纷坐下。品了一口盏中碧液,云筠心中颇是惊讶:“刚刚采摘的湖心银叶……荣剑门好大的手笔……” “这是我早上命人去白湖天心岛采摘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用露水冲泡,可还入得了仙尊的口?”荣淼轻笑道。 “大公子有心了。” “言兄不嫌弃就好。各位远道而来,不如暂且歇下,我已命人设宴,晚上我们一醉方休!” 荣淼话还没说完,言剑雨便抬手打断道:“大公子不必劳心,我等为血神宗之事而来,还是尽早完成任务好回去交代。荣门主现在如何?” “言兄急人所急,真乃豪侠风范!”荣淼渐渐隐去笑容,叹道,“哎,林弟出事后,家父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大公子,血神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邱恭然抱拳问道。 荣淼缓缓放下杯盏,眯起眼睛说道:“这件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在当今的道法界中,除了清微派、沧澜宫和长刀门三大派以外,还有大大小小数百宗门,它们在大衍王朝十州四十八郡的土地上,承担着除魔卫道,保护地方的职责。 荣剑门不仅是会稽最大的宗派,而且荣家亦为道法名门,虽无法和成、陆、沈等百年世族相比,但也是威名远播,有这样的庞然大物坐镇,一般宵小是不敢作乱的。 然而就在三个月前,山麓县突然曝出多起干尸案,除少数妇孺外,被害之人多为青壮年,死状恐怖,死因离奇…… “干尸?”众人纷纷皱眉。 “我们派人多次前往当地调查,后来父亲和吕先生一致断定,必是有人在修练血渡之术!”荣淼说道。 “血渡之术?” 不仅是言剑雨和邱恭然,成君琪等人听到这个名字也纷纷惊呼出声,这不正是当日陆秀峰和他们讲述的恐怖术法吗? 众人的表情完全在意料之中,荣淼继续说:“诸位见多识广,‘血渡之术’想必都听闻过,不过这绝迹了近六十年的妖术为何突然出现在会稽,我们起初也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呢?” “一个月前,我和二弟带着数十人再度前往调查,没想到刚到山麓县便遭遇一伙妖人袭击……” “是血神宗吗?”葛玉惊声问道。 “不错!”荣淼说,“那群人招式普通,但气力却十分离谱,我们拼死一战,多亏了吕先生力挽狂澜,当日我和二弟才能全身而退。” 他叹了口气,似是心中后怕难消,低声道:“后来我们查清楚了,这伙人所修练的的确就是血渡之术,并且在数月之前建立了一个宗门,叫‘血神宗’。” “这伙人什么来历?”言剑雨皱眉问道。 “这便是整件事情最不可思议的地方……”荣淼呡了口茶,说道,“血神宗的宗主叫屠九,手下除了一个姓方的副宗主,还有东、南、西、北四大长老,一伙近百人尽皆是马匪出身……” “马匪?”众人越听越离奇。 “这个屠九在当地无恶不作,官府多次缉剿都无功而返,不过我们却想不通,一群马匪是怎么学到血渡之术的?” “会不会是和当年的陀罗真君一样,意外得到的功法秘籍?”司马奇几人都发出一致的疑问。 “不知道……”荣淼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们料想,区区马匪也不足为惧,再加之二弟他年轻气盛……” “林儿是被叛徒出卖!” 荣淼话还没说完,一道苍老冷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爹!”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波谲云诡迷疑深 看见荣锡锋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进,荣淼立刻站起身来,将主位让出。 就年纪来说,荣锡锋是当今道法界当之无愧的前辈,资历犹在袁三问之上,故而当他向清微发出求助后,料想就算严正不亲自来,怎么也得派费文出马吧?顶不济也是骆琴这样院司一级的。 然而来的竟只是言剑雨,而且对方还将这当成了新人的试炼,他心中极为不悦,对方把自己和荣剑门当成什么了? “严院司近来可好?”没有理会站到一旁的荣淼,他品着茶,随意问道。 “严院司一切都好。” 无论是否听出了不满,言剑雨都不懂得巧言附和,荣锡锋的脸色越来越沉。 “严院司本来是要亲自来的,可眼下‘肃清之战’迫在眉睫,再加之本派刚刚被天启袭扰,一时间杂务颇繁,故而特意交代我们向荣门主致候。”邱恭然及时起身,拱手说道。 这话倒让荣锡锋脸上缓和了不少,他点头道:“如今妖魔肆虐,道法界又到了多事之秋。” “荣门主,您方才所说二公子是被叛徒出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哎!”似是想起了惨死的小儿子,荣锡锋闻言再度被悲伤笼罩,几次想开口都不知如何说起。 荣淼见状接过话来,对清微众人说道:“摸清对方的底细后,我们制定了缜密的计划。半月前,我与二弟带着派内所有高手尽皆赶赴山麓县,准备将这伙妖人一网打尽。”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可谁曾想,在云诡林中走了一天后,我们迷路了……” “云诡林?”言剑雨在内的众人都未听过这个名字。 “诸位之中没有生长在会稽的,可能对‘云诡林’不熟悉。”荣淼见状解释道,“但当地人都知道,那是一片死亡禁地!” 会稽郡因会稽山而得名,与北方的山不同,会稽山峰势不高,却占地极广,围绕着主山和周边绵延百里的山脉,有一片林子,当地人称为“云诡林”。据荣淼所言,这片林子极其广袤,相传连通着郡内十数个县,可通达城外,但从未有人深入过。 除了毒虫肆虐,猛兽横行外,最可怕的是,云诡林千百年来一直有着怨灵出没,恶鬼食人的传言,深入过那里的人从未有回来的。 听了他的话,清微众人都是一惊,这不就是他们穿行的那片山林吗? “什么?你们从云诡林而来?”听闻一行人非但进入了云诡林,而且还露宿一晚,荣淼三人都是大惊不已。 “呵,年轻无知,敢在云诡林过夜。”荣锡锋嘲讽道。 “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可怕嘛,昨晚除了雨大点外,什么事都没有。”葛玉不服道。 其余几人也点了点头,觉得荣淼有点危言耸听了,唯独云筠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荣淼回过神来,点头道:“诸位想必只是在外围休憩,云诡林真正可怕的地方还是其深处的‘炼妖池’,那是一片巨大的沼泽,相传是恶灵怨鬼聚生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地。” “血神宗便在那炼妖池附近吗?”邱恭然问道。 “若他们真在炼妖池,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贸然前去的。”荣淼摇了摇头道,“我们调查得很清楚,进入云诡林不远处的东南角,有一处地宫入口,血神宗便在下面。” 他继续说:“我们一行五十余人根据地图进入云诡林,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地宫入口,可奇怪的是,我们在附近寻了大半日却一无所获。” “是不是情报出了错?”言剑雨问道。 “情报不会错,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对方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提前做了准备。”荣淼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次计划是老夫亲自定下,断不会有差错,定是我们之中有人与血神宗暗通款曲!”荣锡锋拳头紧握,面色阴冷。 “若是未找到敌人,大不了无功而返,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邱恭然问道。 “事情便是出在了这儿……”荣淼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日天黑得特别快,忌惮于夜间云诡林的恐怖,我们一番搜寻无果后,便决定离开。” “可谁曾想,我们走了一两个时辰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更离奇的是,在前方不远处我们看到了一片很大的湿地,白烟不断从那里冒起,我们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已走到了炼妖池……” “怎么可能?”葛玉惊道,“你刚才说只在云诡林外围搜查,原路返回又怎么会走到深处的炼妖池?” 不仅是她,其余众人也觉得不可思议。言剑雨问道:“你确定那片湿地就是炼妖池吗?” “错不了的。”不及荣淼开口,巫南风便抢先道,“数年前,在下刚来会稽的时候曾误入过那里,翻滚的泥泡,冒出的白烟,还有遍地的阴森白骨,那里确实就是炼妖池。当年在下也是侥幸才能逃出生天。” 荣淼继续说道:“就在那时,屠九带着一众血神宗妖人现身……虽然当时在场的也都是我派一等一的高手,但对方蓄谋已久,以逸待劳,我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且交手后我们便发现,他们的劲力十分离谱,远超我们的认识,没多久便倒下了半数多人。” “血渡之术……”言剑雨面色凝重。 “不错,对方必是仗着血渡之术得到了超乎常理的力量。”荣淼闭起眼睛,哀道,“吕先生拼着一死才为我们赢得一线逃生的机会,怎奈二弟他年轻气盛,不肯撤退,最终落得被屠九吸干精血的下场……” “啪”的一声,荣锡锋摔碎了茶杯,捂着心口恨道:“此仇不报,我荣锡锋誓不为人!” 言剑雨等人没见过荣林,但吕道丰的名号却都是听过的。他今年已逾七旬,作为荣剑门右护法,少时便追随荣锡锋左右,其名声在整个道法界都是响当当的。这样的人都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可见当日之惨烈。 “借着吕先生为我们拼出的机会,我与巫护法拼死一战才杀了出来……” “哼!你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弟弟惨死!”荣淼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话未说完,荣锡锋便凶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父亲,当日情况危急,孩儿想着必须回来报信……” 素闻荣锡锋偏爱小儿子,没想到对眼前这个长子竟如此刻薄,在外人面前也一点面子都不留。云筠看着眼前的一幕,尤其是跪在地上发抖的荣淼,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主,当日大公子确实想去救二公子的,怎奈对方过于凶猛,是我劝说大公子留得青山在,他才撤走的。”巫南风开口,算是缓和了一下堂上的气氛。 听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原本带着游山玩水心思的新人们开始紧张起来。 “大师兄,你怎么看?”邱恭然面色凝重。此时他也意识到,派里将这件任务当作新人试炼,多半是不妥的。 言剑雨起身,对荣锡锋三人抱拳道:“荣门主,那血神宗的老巢究竟在何处?” “确实就在云诡林外围,老夫查得很清楚,当日他们几个多半是中了对方的妖术,才会出现幻觉。”荣锡锋说道。 “既然如此,我等明日一早便前往云诡林搜寻,若是找到了就顺势将其铲除,不然便立即撤回,待禀告严院司后,再做定夺。” 众人听了言剑雨的话纷纷点头。无论如何,深入炼妖池是绝不可取的。 一行人离开内堂时,已然明月攀升。清微到来,荣剑门的招待可谓极尽能事,晚宴上山珍湖鲜、琼瑶佳酿享用不尽,他们还为每人准备了极其奢华的厢房。在云筠看来,这荣剑门不似修道门派,倒更像世俗土豪。 “没想到这风景如画的江南,竟还有云诡林、炼妖池这样恐怖的地方……”云筠厢房内,司马奇打着饱嗝说道。 夏颜同样面色不佳,低声道:“今日听荣公子所言,那血神宗可谓神秘至极,一群马匪突然变成了掌握术法的妖人,实在是匪夷所思,莫不是另有幕后之人?” “幕后之人?难道是天启?”司马奇睁大了眼睛。 “若真是天启,这一次我们恐怕凶多吉少……” “我看未必。”看着二人忧心忡忡的模样,云筠开口道,“天启之强,我们从张潜身上便能窥探一二,他们若是想要对付荣剑门,简直易如反掌,何必多此一举去扶持什么血神宗呢?” “那这血神宗到底是何来历?” “依我看,荣锡锋说得不错,这里必有给血神宗通风报信的人。”云筠呡了一口茶。 “内奸?当日逃回来的便只有荣公子、巫护法和三名弟子,而且没过几日那三名弟子便重伤不治了,难道……”夏颜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荣淼?”司马奇惊道,“今日看来他似乎不被他父亲喜爱,莫不是怀狠在心,设计杀死自己的弟弟?” “这……荣公子面相和善,应该不至如此吧……”夏颜着实被司马奇的话惊着了。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云筠抬头看了一眼深藏于墨色之中的月影,低声道,“总之,明日我们见机行事……”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风雨初骤惊血神 空旷的石屋内,火光忽隐忽现,或是处于地下的缘故,墙壁、地砖以及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气味。 “血神大人……您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一名四五十模样的独眼粗汉,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看样子便是极凶恶之人。不过他此时却跪地叩首,战栗不止。荣剑门的人如果见了必定惊讶不已,这不正是血神宗宗主屠九吗? 让屠九如此害怕的便是面前这个被其称为“血神”的男子,他全身上下被黑衣裹覆,仅露出一对浑浊的眼珠,神秘异常。 “血神大人,这个郑通……他哪里得罪您了?”屠九看着边上躺在血泊中的尸体,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这头蠢猪!”神秘男子转过身来,冷声道,“被天启的人混了进来还浑然不知!” “天启?”屠九大惊失色道,“大人您说这郑通是天启的奸细?” 他虽是亡命之徒,但却和世人一样,对天启有着很深的恐惧。此时他看着地上的尸体,想到自己身边竟潜伏着天启的人,一时间又怕又怒。 “你早就被人家盯上了!”神秘的黑衣人愠怒道,“你给我多长几个心眼,本座当初是看中你尚算勇猛,若是你担不了大任,本座随时可以换人!”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屠九连忙磕头道,“我这就将这个天启奸细剁碎了喂狗!” “现在不是天启的事,荣剑门请了清微的人,很快他们就会找上门来。”神秘人说道,“不过好在都是一群未经人事的小鬼,届时你依计行事,将他们一网成擒!” “是,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有血神大人的保证,再加上之前成功伏击荣剑门的经验,屠九对于此次清微来犯倒不怎么放在心上。 “我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听到问话,他嘴角现出一抹邪笑,说道:“回禀大人,按您的交代,小人已经找着玄阴之体了。” “哦?” “还不把人带上来!”屠九转头吼道。 闻声,方黎离带着一名白衣少女推门而入。 “看见血神大人还不跪下!” “血神……大人……”那少女全身哆嗦,看上去害怕极了。 “回禀血神大人,此女名叫云司鸢,我们查过生辰八字了,确为玄阴之体。”方黎离跪在地上恭声道。 神秘人走近,勾起云司鸢的下巴,仔细打量起来。 见对方一直不说话,屠九谄媚道:“此女不仅是玄阴之体,而且姿色上乘,炼祭之前大人可先享用一番。” “你们在说什么?”听见屠九的话,云司鸢大惊失色,慌忙跑到门边颤抖道,“方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是来做圣女的吗?” 方黎离眼神一冷,说道:“司鸢,你别怪我这个当姐姐的,如今世道就是如此……我保证一定先让你享受几天神仙日子,山 (本章未完,请翻页) 珍海味、绫罗绸缎你尽管提。”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云司鸢大哭大喊,“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傻丫头,你家早就没了……” “够了!”屠九一把拉住云司鸢的头发,将其押到近前,赔罪道,“大人息怒,这小娘儿们没规矩,待我调教一番后必定服服帖帖地侍奉大人。” 他刚一说毕,那神秘人的巴掌就落了下来。方黎离捂着嘴睁大眼睛,因为这一巴掌并非落向云司鸢,而是重重打在了屠九脸上。 “你这个蠢货,觉得本座好糊弄吗?”他掐着屠九的脖子,一把将其提起,冷厉道,“此女虽是阴月阴日出身,但离阴时阴刻至少差了两个时辰,血渡炼祭一分一刻都出不得差错!” “怎么会……小人知错……知错了……”对方手上用力,屠九的声音微弱起来,面孔胀得通红。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神秘人一把将他扔到地上,俯视道,“你听好了,真正的玄阴之体本座已经找到了,就在此行的清微一众人中,到时候你按计行事,再出什么差错,当心你的狗命……” 屠九滚了好几圈,一稳下身子便急忙磕头道:“小人不敢,不敢……此次一定为大人抓到玄阴之体!” 神秘人走后,他一下瘫倒在地,尽管亡命多年,但刚刚那一瞬间的压迫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宗主,你没事吧?”方黎离急忙跑了过来。 恐惧渐消后,他顿时双眼冒火,狠狠地一巴掌打在方黎离脸上。 “你这个贱货,差点把老子害死!” “宗主……对不起……” 看着长发凌乱,嘴角血迹渗出的方黎离,他眼睛一眯,走到对方身前,手掌猛地伸进其胸前衣襟里,肆意发泄起来。 方黎离强忍疼痛,扭着身子媚道:“宗主……那这丫头怎么办呢……” 屠九看着缩在角落的云司鸢,嘴角扬起,手上越发用力…… “既然来了,就别浪费了。”他站起身来,对着衣衫不整的方黎离说道,“你先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你……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啊……” 方黎离退到门外,听着云司鸢的惨叫,叹了一口气。 “救命啊……” “哈哈哈……” “放开我……” 屠九的身体就像山一般压下,碾碎了一切抵抗……肆意的蹂躏、发泄之时,他心脏以惊人的速度跳动着,所有的经脉绷直到极限,整个人陷入极度的亢奋之中。 不过,现在若是有人闯进来,定会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因为在旁人眼里,此时的屠九正一个人在地上发疯似地打滚,时而用头撞地,时而猛击胸口,怎么看都不似一个神智正常的人。 与此同时,云司鸢却独自坐在桌前,脸上哪有什么惊恐之相?她冷眼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着发癫的屠九,双眸让人不寒而栗。 “血神……玄阴之体……” 她从怀中扔出一块白丝帕,缓缓飘下,盖在了郑通脸上。 如今正值春夏交替,江南水气丰盈,天雨更是说来就来。清微一行人迎着日出早早出发,疾行四个多时辰后,刚一踏入云诡林,便被一场瓢泼大雨拦住了去路。 “言兄,这雨势太大了,再走下去恐有不测……” 除了清微十余人外,同行的还有荣淼率领的十名高手,由于之前损失惨重,这些人算是荣剑门最后的家当了,他自然小心翼翼,不敢有失。 “大公子、言大侠,前面不远处有几个小山洞,不如暂且避一避,等雨势转小再做定夺。”说话的人叫冯胜,是荣剑门的一名堂主。 “就依冯堂主所言!” 就在几人商量之际,忽然间雨势骤升,狂风大作,若是普通人估计早就翻倒在地了。 “大家赶紧走,不远处就有几处山洞可以避雨!”邱恭然嘶吼道。 “都说这江南风光好,怎么天天狂风暴雨的,讨厌死了……”葛玉抱怨道。 不过一行人也顾不得被泥水玷污的衣裙了,快步向前奔去。和上一次夜宿的地方不同,这座山洞要小上很多,容纳七八人已显拥挤,不过好在紧挨着还有四五处洞口,往内里一看,它们竟是相连的。 尽管刚过申时,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尤其是山洞之中,没有火把照明,行走都很困难。 “好重的湿气……”云筠皱了皱眉。 “这里毒虫鼠蚁颇多,诸位切记小心!”荣淼提醒众人。探查完之后,二十余人分成了数拨,分别于几处洞内休息。 山洞里虽然可以躲避风雨,但却潮湿无比,让人很不舒服。云筠、司马奇和夏颜围在篝火旁,烘烤着被雨水打湿的衣衫。 “这雨不停地下,总感觉阴森森的……”或是山洞里气温太低,夏颜的身子微微发抖。 “依我看啊,咱们这次多半是无功而返的!”司马奇压低声音道,“若荣淼真有问题,我们可得小心了……” “我觉得大公子不像是这种人……”夏颜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如果是荣剑门的家事倒也算了,咱们平安回去,皆大欢喜。”司马奇甩了甩肩膀,在马车上坐了大半日,全身酸胀得很。 可就在他将臂膀甩到身后时,突然袭来的一股剧痛让他惊叫出声。 “啊——” “奇兄!” 云筠和夏颜望去,皆是大惊失色,他掌背之上正落着一只巨大、漆黑的蜘蛛。 云筠立刻从火堆里捡起一根树枝,一击劈下。强大的劲力加上高温灼烫,那蜘蛛瞬间五内俱裂,掉落下来,发出一阵瘆人的“嘶嘶”声后,不再动弹了。 然而,司马奇手上疼痛却丝毫没有缓解,一股股黑血从掌背上冒出…… (本章完) 正文 第三十章 连洞阴寒风留痕 “不要御气,保持呼吸匀畅!” 在云筠的嘱咐下,司马奇盘腿坐下,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云筠一手用力掐住他手腕,一边观察其皮下涌动的黑气。 司马奇的惊叫很快传到了边上的洞穴,而第一个跑来的竟是黄丝雨。 “司马师兄!”她来到司马奇身边,看到他发黑的手背,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滚烫的泪珠一下滴落下来。 “没事的……”司马奇刚想开口,可睁眼看见她的样子后,急忙低下头去,脸上一阵尴尬。 他的神情让黄丝雨摸不着头脑,再看向早已背过身去的云筠和夏颜,她突然回过神来,大叫一声,立刻将双臂环绕,往边上跑了出去。 衣衫被雨水淋湿,男弟子忍忍就算了,女弟子却不行。方才一进入洞穴,她们便匆匆将外衣脱下,用篝火烘烤。听见司马奇的惊叫时,黄丝雨还未及穿戴整齐便急忙跑了过去,手臂、大腿还有胸口的大片雪白便这么让人看了去…… 黄丝雨匆忙逃跑后,其他人赶了过来,看见地上漆黑、巨大的蜘蛛以及司马奇惨白的脸色,都是惊恐不已。 “拿清热贴来!”言剑雨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吼道。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太吓人了……” 众人惊恐之际,荣淼走到边上蹲了下来,观察好一会儿后,才长出一口气。 他大声说道:“各位不必惊慌,这是巨狼蛛,在这一带很常见。此物虽有毒,但毒性非常轻微,最多是个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很快就能自愈。” 他的话让众人放下心来,其实云筠方才便看出来了,司马奇手臂上毒气微弱,很快就会被自身真气吞噬化解,只不过那黑蜘蛛的模样过于瘆人。 邱恭然长呼一口气,对司马奇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 “除了伤口有点疼,一切都还好。” 言剑雨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应该没什么事了,山洞里毒虫蛇蚁不少,大家多加防范。” “不错!”荣淼也开口道,“此时正是虫蚁泛滥之际,再加之这云诡林更是毒物横行,诸位切记小心!” 众人纷纷散去,葛玉临走时瞪了夏颜好几眼,见对方竟毫无反应,立时心里怒火四起,猛地跺了一下脚,恨恨地转身离去。 “真是万幸……奇兄你感觉怎么样?” “已经完全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司马奇咧嘴道,“就是白白被这畜牲咬了一口,晦气!” “你昨日那般胡吃海喝,它帮你放放血,挺好。”云筠嘲弄道。 三人说话之时,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走了过来,此刻的黄丝雨套上了一件淡绿轻纱,只不过发丝还有点凌乱。 “司马师兄……你怎么样了?” 尽管已经听说司马奇无碍,但她还是放不下心来,双腿不听使唤地往这边走来,只见她双手胡乱摆弄,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口。 “我……没事了……”看见对方的样子,司马奇心里也是一阵慌乱。 “小颜,这火不旺了,我们去捡些树枝……” 云筠和夏颜很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识趣地走开,司马奇和黄丝雨当然知道他们的用意,脸上都烫得不行。 “司马师兄,我给你包扎一下吧……”黄丝雨强忍娇羞,走到司马奇身边,发出蚊嘤一般的声音。 外面的雨势并未减弱,云筠二人上哪捡树枝去?为了给他们两个腾地方,二人也只能往边上洞穴挪去,这一挪,就挪到了沈青鸾和葛玉所处之地。 经过刚刚的事情,女弟子们都已经穿戴整齐了,尴尬的事情没有发生,不过二人的出现还是很突兀。 看着一脸惊慌的沈青鸾,云筠正发愁如何开口时,葛玉突然起身吼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说完便往边上跑了出去。 “还不快追?” “这……” 夏颜摸不着头脑,不过在云筠的再三催促下,还是追了上去。如此一来,此间便只剩云筠和沈青鸾两人。 “那个……黄师妹正在给司马奇包扎,我们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们在这……”云筠拨弄起了火堆。 “嗯……” 良久,沈青鸾悄悄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次血神宗的事,你怎么看?” “你觉得内奸会是荣淼吗?”云筠不答反问。 看见沈青鸾的表情后,他知道对方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 “如果真有内奸的话,他确实是嫌疑最大之人。”沈青鸾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如果当日真是他与血神宗串通,谋害荣林的话,这次他大可故伎重施,将我们一网打尽。” “如此,我们处境不妙……” 看出了对方的担忧,云筠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无论多危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 听了他的话,沈青鸾立刻转过头去,生怕心中溢满的愉悦之情显露到脸上,被对方看了去。 “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两人就这么坐在火堆旁随意聊着,从惊鸣山到会稽城,从樊坤到张潜……虽然话不多,但眼下的氛围让各自都倍感惬意,非常享受。不知不觉,已到了亥时…… “小颜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云筠有点担心。 “他们两个?” “咳……好像是小颜惹葛师姐生气了……”云筠看着沈青鸾,笑道,“女孩子生气要怎么哄啊?” “我……我怎么知道……”沈青鸾别过头去,支支吾吾。 “我去看看,别真出什么意外了。” “我和你一起……” 云筠和沈青鸾往边上寻去,穿过了丁晗和成君琪所在的洞穴,看见她们已经各自入睡。黄丝雨不在,显然还在司马奇那儿,云筠摇头笑了笑。 不过让他们惊讶的是,本以为此处只是四五座洞穴相连而成,没想到往边上走却还有巨大的空间,二人走了好一会儿,竟还见不到头,不免担心起来。 “这里……好古怪……”沈青鸾皱起眉来。 云筠同样面色凝重,因为这里给他的感觉很熟悉……阴风阵阵,深不见底,和当日夜宿的巨大山洞如出一辙。 “小颜——”他吼了几声却没有回应,与沈青鸾对视一眼,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二人担心之际,夏颜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大哥……我们在这儿……” “就在前面!” 云筠和沈青鸾又快步往里走了数十步,终于看了他们二人。 “小颜,你们怎么在这儿?” “云大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追着追着竟发现这里好像走不到头一样……” 看见坐在地上的葛玉,沈青鸾上前问道:“葛师姐,你怎么了?” “脚扭了一下,没事……”她瞄了一眼夏颜,羞赧不堪。 “呵呵……那个……我追上葛师姐后就打算回去的,可是葛师姐不小心扭到脚了,我们便在此处休息……”夏颜摸了摸脑袋,尴尬道。 “哼,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扭到脚,大坏蛋!” 脸上泪渍尚未干净,如今又桃花泛滥,看着葛玉现在的模样,云筠知道二人已经“冰释前嫌”了,至于各中细节,便不去多想了。 他本想提醒二人早些回去,可见葛玉似乎很享受此刻与夏颜独处的时光,便与沈青鸾先行离开了。 二人回到原来的洞穴时,天色着实不早了,但黄丝雨还在司马奇那儿,云筠也不好回去,外面雨势又丝毫不减,他只得继续与沈青鸾待在一起。 “呵呵,也不知道司马奇他们搞什么,这么晚了……”云筠随口抱怨,但说完就身子一怔…… 这话太不妥了! 果不其然,沈青鸾闻言面红耳赤地背了过去……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去洞外休息吧……” “外面雨这么大……你……去哪里……”她背对着云筠,说话的声音微不可闻。 “呃……那打扰沈姑娘了……” 见对方往角落处坐下,与自己保持足够远的距离,沈青鸾心暖之余却有点不高兴,特别是他到现在还“沈姑娘”长,“沈姑娘”短的,鼻子里不自觉地哼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闭目休息,天知道各自是何时才睡去的,只听见雨声断断续续,似是一夜未停。 当云筠再度睁开眼时,篝火早就熄了,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沈青鸾,他轻轻地走到洞口,一看天色,顿时吓了一跳。 以往他就算熟睡,心中也是大致明了时刻的,从刚刚入眠开始,料想也就过了一两个时辰,当下最多四更天,可此时洞外竟然晨光熹微,显然已近辰时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如此,洞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看着丁晗和司马奇几人围在一起,神色焦急的样子,他心中立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司马奇,发生了什么事?” “云大哥,你看见丝雨了吗?”见云筠走过来,司马奇焦急地问道。 “黄师妹?”云筠摇了摇头,问道,“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昨晚她给我包扎好后,没一会儿就回去休息了,可是……” 成君琪抢过话来,急道:“昨日黄师妹说去看看司马师兄,然后就一直没回来……” “黄丝雨失踪了?”云筠眉头一下锁了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惊道,“你们看见小颜了吗?” (本章完)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相拥辗转落幽深 “不要急,你慢慢说。” 言剑雨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不过其他人心中却升起了浓浓的惧意,他们才刚踏进云诡林就出了这样的事…… “昨晚我被巨狼蛛咬伤,丝雨不放心,就过来给我包扎,后来……” “后来怎么了?”邱恭然问道。 司马奇咳了一下,此刻也顾不得尴尬了,说道:“处理好之后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她便回去休息了。” “昨晚黄师姐一直没回来,我们以为她在你那过夜了……” 丁晗本来还打算嘲弄一下黄丝雨,谁想到如今竟出了这样的事,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也就是说黄丝雨是从司马奇处走出,在回去的路上出了事……”言剑雨摸着下巴说。 “这怎么可能?两处洞穴不过数十丈,而且中间还隔着人……”邱恭然疑惑地看向沈青鸾和云筠。 司马奇处和丁晗她们待的地方中间,正好隔着他们二人。 “我们昨晚并未听到任何动静……”沈青鸾摇了摇头,她简单整理一番后,也来到了洞外。 “小玉和夏颜又是怎么回事?”言剑雨也看向二人。 让众人惊恐不已的在于,眼下失踪的不是一人,而是三人!夏颜和葛玉同样不见踪影。 云筠将昨晚的事悉数说与众人听,不曾想刚一说完,成君琪便大呼:“这不可能!” 她看着二人说道:“我有一个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事先探查一番。昨晚刚一到这儿,我就将四周情况查明,我们边上除了一座极狭的矮洞外,便是石壁了,根本没有通往它处的路径。” 听了她的话,云筠和沈青鸾对视一眼,都是大惑不解。照这么说,昨晚他二人,还有夏颜和葛玉,莫不是钻到石头缝里去了? “我二人亲身经历,怎会有错?”沈青鸾摇了摇头。 其他人也是听得云里雾里,邱恭然走到言剑雨身边说道:“大师兄,会不会这山洞有古怪?” “进去看看!” 众人再次回到洞穴。果不其然,正如成君琪所言,边上除了一处矮洞便是石壁了,根本没有云、沈二人所说的巨大空间。 “这……不可能……”沈青鸾杏目圆睁,不敢相信。 “况且,昨晚若是有人从我们这边经过,我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的。”成君琪补充道。 云筠的脸色很沉,看不出在想什么。就在这时,后边的王旭突然惊呼道:“你们莫不是中了幻术?” “幻术?”言剑雨皱眉。 “我听家师说,这世上有一种妖法可以制造幻觉,让人身处幻象之中,难以分辨现实与虚幻。”王旭看着众人说。 “很有可能!”一旁的荣淼也开口道,“家父说当日我和二弟很有可能就是中了血神宗的幻术,才会一败涂地。” “血神宗修习血渡妖术,有人会使幻术也不奇怪。”邱恭然点了点头。 言剑雨没有说话,同样陷入沉默的还有云筠。如此说来,昨晚他和夏颜来到沈青鸾处,便出事了。从夏颜追葛玉出去,到他和沈青鸾找到二人,再又回到山洞,这其中哪些是真实,哪些又是虚幻? 他略一思索便否定了这种猜测,因为他清楚这不可能是幻觉,因为……这世上还没有哪种幻术能让他着道儿。 就在这时,一名去周围搜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寻的荣剑门弟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只淡黄色的云丝绣鞋,丁晗一眼就认出那是黄丝雨的。 “老柳,你是在哪儿找到的?”冯胜急忙问道。 “往北边走了两里路看见的……” “这……”听了他的话,荣淼惊恐不已。 “怎么了?”邱恭然疑惑问道。 “我们此去搜寻血神宗的山门应该往东南走,往北走……那是去炼妖池的……” “黄师姐被人抓去了炼妖池?”丁晗吓得捂住了嘴巴。 “无论如何,这件事和血神宗脱不了干系。”见众人陷入恐慌,言剑雨立刻出声道,“如果他们已经出事,我们做什么也无用了,如果他们被人捉了去,多半是血神宗所为。为今之计,我们应当尽快找到血神宗,才能救出他们。” “不错!”荣淼也开口道,“症结根源便是血神宗!” “那万一他们是被其他人抓走的呢?”司马奇大声道。如今两位知己好友同时出事,他心中又急又痛。 “应该不会。”荣淼说,“据我所知,这里除了血神宗没有其他妖魔鬼怪了,寻常野兽也奈何不得他们几个……”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再联想到之前的种种嫌疑,司马奇握紧拳头,眼睛眯了起来……就在他想要开口质问时,身后被人狠狠拉住,看见云筠对自己微微摇头,他挣扎一番后,终是作罢了。 “不如这样吧,我们留下一部分人继续在此搜寻,剩下的人按计划前往血神宗。”邱恭然对着言剑雨说道。 “我留下来!”云筠第一个出声,“昨晚的事情我比别人更清楚一些。” “我也一起!”他刚一说完,沈青鸾也急忙开口道。 言剑雨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二人便在这附近探查,遇到什么情况切勿轻举妄动。” “我往北边走!”司马奇大声道,“在北边找到了丝雨的鞋子,我去那里看看!” “这太危险了……” “我一定要去!” “我看这样吧……”就在僵持不下之际,荣淼开口道,“我留下冯堂主等几名高手,陪同司马兄弟一起往北边去,但无论是否有所得,都万万不可深入炼妖池,各位意下如何?” “如此也好……”言剑雨点了点头说,“邱师弟,你也一同留下,有个照应。” “是!” 如此,一行人分成了三路。言剑雨和荣淼带领众人继续往东南方向走,寻找血神宗的入口,邱恭然和司马奇,再加上荣剑门的四人准备往北边搜寻黄丝雨的下落,而云筠和沈青鸾则留在这古怪的山洞内一探究竟。 “云大哥,刚刚为何不让我质问荣淼?” “不论荣淼是否有问题,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当面撕破脸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如果他真是奸细,言师兄他们不是很危险?” “呵呵,你太小看言剑雨了……”云筠摇了摇头说,“此人心智修为之高深,远胜常人……” 众人分散之后,云筠和司马奇来到一边。 “无论如何,你此去千万要小心,多听邱师兄的话,其他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云大哥,你是说……” 二人一番耳语后,司马奇一行人便出发了,望着远去的背影,云筠独自站了好一会儿。当他回到山洞时,沈青鸾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石壁,一动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动。 “有什么发现吗?” “世上竟有这等离奇的事……”她摇了摇头道,“不管怎样,我都不相信那是幻觉。” “不错!无论是水镜术、烟火术还是狐媚术,都只能营造短暂的幻象,不可能到达这种程度。” “你懂幻术?” 看着睁大眼睛的沈青鸾,云筠摸了摸头,吞吞吐吐道:“听家师紫眉道人说过一些……” “若不是幻术,那又为何……” 见对方没有深究,他暗自舒了一口气,看着石壁沉思起来。 “你说……如果这山洞是在移动的呢?” 良久,云筠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不过沈青鸾倒无甚惊讶,开口道:“山是不会动的,除非有人让它动……” 她看了云筠一眼,沉声道:“不过移山倒海之术只是上古传说,当世岂有人掌握了此等力量?” “呵呵,这世上哪有什么移山倒海之力,无非是一些障眼法罢了。”云筠指着角落说道,“你看那边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随着他的话音,沈青鸾转身看去,果然在深处发现了一条裂缝。她走近才看清,这条裂缝足有一人长,半臂之宽,俨然就是一道小门。 “这……为何刚刚不曾发现?” 无怪她惊异,这么大的裂缝,方才言剑雨一行人探查时,竟全无察觉。 突然,她身子一侧,整个人一下钻到了里面。 “小心!”云筠惊呼,被沈青鸾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不及多想,也立刻钻了进去。然而身子刚一入内,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大呼一句:“糟了!” 因为这裂缝里面根本没有往前的路,而是一处断层,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垂直跌落下去…… 沈青鸾当然也是一样的遭遇,不过她非常冷静,在即将落地时一掌轰出,强大的劲力一下托起了她轻盈的身子。 她却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快要稳下身形的时候,却看见头顶一道黑影砸来…… “小心!”二人同时惊呼,但为时已晚…… 两道人影纠缠在了一起,不知翻滚了多久才最终停下。 这一停,仿佛空气也凝固起来,因为此刻沈青鸾整个人压在了云筠身上。 鼻尖碰到了一起,唇齿亦不过半寸之隔,“咚咚”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地下显得格外刺耳。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人,他们都是第一次,尤其是云筠,脸上被香气吹拂,胸口遭柔软压迫,他很少喝酒,但也知道醉是什么感觉,正如此刻一般。 突然身上一轻,他将将回过神来。沈青鸾慌忙站起身子,背了过去,就算站得很远,云筠也感受得到她身体的滚烫。 “对不起……你没事吧?”他揉了揉肩膀,尴尬道。 “没……事” “真没想到这后面竟是这等样子,太危险了……” 云筠的话让沈青鸾脸上红晕更浓了,心中亦升起一阵羞恼。在她听来,这话明明是在责怪自己冲动行事嘛…… “几丈高而已,摔不死人的!” 关于云诡林的种种听闻、经历皆是她从未遇到过的,越是陌生、诡异的情境,便越激发了她心底的倔强,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见她强忍身上酸痛,云筠心中轻笑:“这位沈大小姐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内在里却骄傲得很嘛……” (本章完)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一叶障目何似真 “真没想到……” 似是为了压下心中娇羞,化散暧昧的气氛,沈青鸾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不过眼下所见着实让她惊骇不已。 数丈见方的地下如枯井一般,干木落叶无数,无论怎么看,与他们昨晚所经之处都截然不同。 “这世上真有移山倒海之术?”她看向正在摩擦火折子的云筠。 忽然火光映射,周遭一下亮了起来。云筠起身轻笑道:“据我所知,这世上有一种移花接木之术。施术者通过简单改变地形,再加上五行变换的原理制造假象,让身处其中之人有恍如隔世之感,所谓一叶障目就是这个道理。” “一叶障目……” 他点了点头,继续道:“这座地下洞穴还有我们昨晚走过之处,必定一直都是在这儿的,只不过被人用此等手法隐藏了起来,让我们产生了感观上的错误。” “不过这个施术者的功夫还不到家,我认识一个人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让人迷途难返,困死其中,甚至让沼泽看起来像花田,枯井看上去如瀚海……”云筠说话之际,看到沈青鸾异样的眼神,不由支吾起来…… “怎……怎么了?” “没什么……”沈青鸾收回目光,心中却莫名地一阵跳动。 眼前的云筠第一次让她感到陌生,细想之下,除了知道他是张济身之子外,自己对他真是一无所知。他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他师承何人?他还有什么亲友?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样的话…… “沈姑娘?” 云筠的一句“沈姑娘”让沈青鸾清醒过来,她隐蔽地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呵呵,他是何人与我沈青鸾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也只是他嘴里的“沈姑娘”,一个外人而已…… “往前看看吧!”她兀自从云筠身边掠过,话音冷厉。 “这是……怎么了……”云筠心中不解,但也快步跟了上去。 乍看之下,这是一处死地,想要出去似乎只能通过上面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不过眼下看去,那口子好像已经不在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就在二人探查无果之际,云筠突然皱眉道。 “是水声!”沈青鸾指着东南角,惊道,“从那边传来的。” 云筠看了一眼地上火焰的动向后,往沈青鸾所指之处走去。他抬手轻轻劈下一掌,一条幽深的窄道竟突兀地出现在了眼前。 “这……”沈青鸾看着他,心中立刻了然了,吸气道,“这里必定就是我们昨晚所经之处!” “不错,从这里应该能走出去。” 云筠这回将身体堵在前面了,他不会再允许沈青鸾犯险。不过,就在他准备探身进去时,身后突然明光亮起,“蓝凫”的剑气从脸颊摩擦而过。 他转过身来,一只漆黑的蜘蛛映入眼帘,只不过眼下已被劈成了两半。和之前袭击司马奇的那只相比,这一只更加巨大、骇人。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急忙抬手,一阵掌风刮过沈青鸾耳边,掀起缕缕青丝,同样一只巨大的蜘蛛挣扎落地。 “巨狼蛛……”二人皆皱起眉来。 “小心!”云筠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突然之间,不知从何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处冒出无数的巨狼蛛,层叠密布,如同一浪接一浪的黑色潮水,向二人涌来。 “怎会如此之多……” 巨狼蛛虽然毒性不强,但若遭受这般密集的噬咬,怕也没有人能活下来。眼下的情景,饶是沈青鸾也有点慌神了,不过她手里不停,“蓝凫”挥洒而出的剑气不断地将袭来的毒物劈成两半。 云筠也是双掌连击,霸道的劲力将无数巨狼蛛轰得粉碎,一时间满地的蜘蛛,竟分不出哪些是活的,哪些是尸体。 “这些东西有古怪!”云筠大声道,“别再纠缠了,我断后,你立刻往前面的窄道走去!” “你先走,我断后!” 看着对方倔强的样子,云筠又是焦急,又是无奈,深知再纠缠下去怕是没完没了了,到最后两人都会落入险境。 不得已,他身子一闪,抱住沈青鸾飞身而出,在空中转了数圈后朝东南角窄道掠去。 云筠二人身处地下,自然不知道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尽管路面还是很泥泞,但言剑雨他们走得很快,仅大半个时辰,一行人就来到了一处石门前。 “荣公子……” 荣淼点了点头,皱眉道:“应该就是这了,为何我们当日却不曾发现?” “进去看看吧!”言剑雨转头吼道,“大家各自小心,不要走散了!” “是!” 眼看就要踏入敌境,众人既激动又害怕,既期待又抵触……成君琪一手握着短剑,一手抓住发抖的丁晗,王旭和李德两人眼珠子不停地转,看样子已经想好逃跑的方法了…… 马征武却依旧一脸憨傻,他走上前用力推开石门,看向言剑雨。 “进去吧!” 荣淼带着六名荣剑门的高手走在前面。相比之下,他们个个双眼通红,因为曾经的耻辱就在眼前。 石门之后非常昏暗,几人点燃火把,才看清楚四周的环境。和之前的山洞相比,这里显然是人为修建的,平整的砖石地道,奇怪的壁画雕刻,每隔几步便有一座陈旧的烛台,不过已经不能用了,这里应该是一条通往地宫的甬道。 “真是奇怪……”荣淼皱眉道。 “怎么了?” “这座地宫看样子已建成百年有余,而血神宗不过近几个月才兴起的……” “确实!”言剑雨一入内便隐隐感到,此处结构布局之间仿佛藏有神奇的道法之力。 这条甬道似乎很长,而且越往里走便越昏暗,队伍最后的李德隐约听到些许轻微的声响,他没放在心上,却不知道那是身后石门阖上的声音。 “啊——” 前行之中,突然一声尖锐的惊叫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言剑雨立刻转头,看到丁晗瘫坐在地上。 “怎么了?” “没……没事……”她擦了擦额上冷汗,在成君琪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言剑雨顺着她的目光关注到了墙上的壁画。 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东西张着血盆大口,脸上横竖的三只眼睛仿佛有邪气射出,它身前是逃命的村民,其穿着打扮与当世截然不同,亦不似中原风俗,怪异得很。 无怪丁晗害怕,这画像初看之下着实瘆人,并且越往下走,这等画像便越多,越惊悚。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此处壁画确实有点古怪。”荣淼说道。 “依我看,这多半是那群贼人为了扰乱我等心神而弄出来的!”他边上,一名荣剑门的人哼道。 “无论如何,大家务必多加小心!”言剑雨对众人道。 “丁师妹,你如果害怕,不如抓着我的胳膊。”李德走到丁晗面前,笑道。 看着对方猥琐的样子,丁晗一下将恐惧抛到了脑后,薄唇微张,就要开骂……谁想到“滚”字还未出口,身子却突然一轻,整个人竟直直落了下去。 “啊——啊——”两道尖锐的惊叫在石壁之间来回撞击。不仅是她,边上的成君琪也因为脚下砖石突然塌陷,一同摔了下去。 “丁师妹,成师妹!”李德大叫道。 “大家小心!”言剑雨立刻拔出手中长剑,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首席,怎么办?”王旭瞪大了眼睛。 “此地有古怪,我们应速速通过,不可久留!”一名荣剑门弟子说道。 “那丁师妹和成师妹怎么办?” 王旭十分焦急,可刚一说完却发现自己脚下的砖石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小心!” 不仅是他脚下,整条甬道都在移动。一瞬间,长道竟成了方室,整个地面塌陷下去,所有人向地下落去…… 浑浊的大殿内,迷离的火光让人昏昏沉沉。一条宽大的座椅横置高阶之上,屠九正坐其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搂着方黎离,在其腰腹间游走。 “东长老,你说说现在的情况。” 台下坐着四人。闻言,一名三四十模样的男子站了起来,对着屠九躬身道:“荣剑门七人,清微派六人,已经攻了进来。我们启动了血神大人布置的机关,将他们困住了。” “嗯……接下来就按照血神大人逐个击破的策略,叫他们有来无回!” “这些人触我们霉头,跟玄阴之体脱不了干系,毕竟抓了他们的人……宗主,我们可得看紧了。”方黎离依偎在屠九怀里说道。 “放心,他们就算找得到,也没命带走!” “听说这玄阴之体姿色绝佳,不在圣女之下,不知道我们几个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说话的是一名弯腰驼背,鄙陋不堪的老头。 屠九闻言,眼睛眯了起来,冷声道:“西长老,玄阴之体是为血神大人准备的,你敢打她的主意,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是嘛,岳老头,你都六十多了,让你见了又怎样,你还中用吗?哈哈哈哈……” “陈炳,老夫行不行,叫你那几房婆娘来试试,回去告诉你!”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 “够了!”屠九怒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窝里斗!” 他瞪了西长老岳四洋一眼。不知为何,刚刚提起圣女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亢奋起来,全身不停地激灵,恨不得当下就发泄一番,手掌用力在方黎离身上掐捏一通,才勉强定下心神。 他不知道,这几日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两眼微陷,虚汗不止,冠华萎悴,身体污臭……此刻,若有修为高深之人在场,必能看出其天人五衰之相。 (本章完)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秀色可餐鲜肤润 “血神大人说了,这一伙人中,除了那个言剑雨,其他根本不足为惧!”屠九看着台下问道,“如今,你们谁愿意去会一会此人?” 见四人都不说话,他一下来了怒气,吼道:“平日吹牛一个比一个来劲儿,现在全成缩头乌龟了?” “宗主,你知道的,老头子我身体一直不好,咳咳……虽然得血神大人赐予神功,但要对付那清微高手,恐怕……咳咳……”西长老岳四洋勾着腰,喘道。 瞪了他一眼,屠九看他身后的魁梧男子,说道:“北长老,你怎么样?” 他还未说完,那人竟猛地摔碎了桌上的杯子,站起身来吼道:“老子堂堂大方山段梁疤,什么北长老南长老的!” 仔细一看,此人五十模样,甚是魁伟,从右额斜下至左脸,一道极长的刀疤触目惊心,其面向之凶恶犹在屠九之上。 他指着台上怒道:“老子当日舍了自己山头来投奔你,就指着逍遥自在,无法无天!现在呢?你好好的响马不当,跟着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搞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这样下去,老子不奉陪了!” 与徐晓峰、岳四洋、陈炳三人不同,段梁疤当年也是为祸一方的土匪,后来才和屠九一伙合并,无论是现在的血神宗还是之前的山寨里,屠九都要让他三分。 “疤爷,火气别这么大嘛……宗主也是为了大家好。”方黎离嗲声道。 “住口!男人说话,哪有你个贱婆娘插嘴的分!” “哼!”看着段梁疤怒指着自己,方黎离又怒又怕。 “好了,老疤。”屠九开口道,“血神大人赐予了我们如此强大的力量,现今再也不用惧怕官府了,有什么不好?” “每天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跟蛆虫一样,有什么好?”他冷哼一声,径直往外走去。 “这一次老疤你就歇着好了,我们来应付这些人……”屠九看着他的背影挥手道,眼神中却闪过了杀人的寒光。 他走后,陈炳开口道:“宗主,我举荐一人,必可击退那言剑雨!” “哦?何人?快说!” “东长老徐晓峰!” 闻言,一旁的徐晓峰眼睛一冷。陈炳接着说:“徐秀才智计无双,即便身手较那言剑雨差了些,也必能以智谋取胜!” “东长老,你可有信心?” “愿为宗主退敌!” “好!不愧是我血神宗的顶梁柱,就让他们看看你‘冷面秀才’的身手!”屠九拍手叫好。 他接着说道:“荣剑门的人不用管,自有人对付。剩下两个女娃子……西长老,交给你了!” “多谢宗主!”岳四洋老脸一咧,露出几颗黄黑的牙齿。 “南长老,另外三个毛头小子,你来对付!” “遵命!” “好了,都去吧,死了就不用回来了,哈哈!”屠九用力在方黎离腰上掐了一下。 “讨厌……” 临走时,徐晓峰悄悄瞄了台上一眼,十分隐蔽。方黎离明显抖动了一下,为了不被发现,她立刻娇声道:“宗主,好像还有几个没进来的,要一起收拾了吗?” “有几个中了血神大人的诱敌之计,去了炼妖池,活不了了。” “好像还有两个人守在外面,没有进来。”方黎离说道,“听说那二人一个是张济身的儿子,一个是姑苏沈家的小姐,我们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哼!老子连清微派都不怕,会怕他们?你去给老子看看,那女的要是姿色不错,就带回来!” “讨厌……宗主大人有了人家,有了圣女,怎还三心二意的?”方黎离故作幽怨。 “哈哈哈哈……你这骚娘们儿,老子都快被你榨干了,还不满足?” “哪有……讨厌……” “嗒嗒”的水滴声响个不停,云筠和沈青鸾为了摆脱巨狼蛛,慌乱之下跑到了这样一个酷似溶洞的地方,黑暗之中,只见一道小流向前方穿去。 “你怎么样,没事吧?”安定下来,云筠立刻问道。 “没事……”想起了刚刚对方紧紧抱住自己的情景,沈青鸾不由身子一紧。 不过当她回过神来,看见云筠手背上躺下的黑血时,急道:“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的。” “赶紧坐下来,我帮你把毒逼出来!” 沈青鸾扶云筠到一旁坐下,想起他方才用身体护住自己,任凭毒物噬咬也丝毫不退,心中立时暖流滚烫,双眼水汽氤氲。因为家族的事情,她很小就在外闯荡了,江湖险恶,世道冷暖,许多事情只有自己肩负,如今再一次体会到被人保护的感觉,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被哥哥护着的日子…… 收回思绪,她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送到对方面前。 “这是……凝气丹?”云筠记得这股特殊的香气。 “你赶快服下!” “不行不行……杀鸡焉用牛刀?这药太珍贵了,不能随意浪费!” 云筠连连摇头,看见对方脸上微露的不悦之色后,轻笑道:“我们此行不知还会落入何等险境,凝气丹这等药物还是留着的好。” 说着,他取出一枚小药丸放入口中。 “出来之前,我也带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药,虽比不上凝气丹,但应付这区区巨狼蛛之毒,也绰绰有余了。” 如此,沈青鸾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她拿出了干粮和水,递了过去。 尽管身处地下,但粗略估算,现在应是酉时了,一番惊心动魄之后,二人此刻才得以稍事休息。 条件恶劣,食物也只有馒头和水,但沈青鸾并不讲究,红唇微张,小口咬着干硬的馒头,不时拿起水壶,轻呡一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打量起了四周环境。 “咳咳……你……看什么……”当她无意转头,看见云筠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时,一口卡在喉咙,噎得够呛。 “没什么……”云筠脸上笑意怡人。 “你怎么不吃?” “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 “咳咳……咳咳……” 沈青鸾刚刚缓过来,云筠来这么一句差点让她呛出来,急忙用手轻捂薄唇,脸上早已烧得滚烫。慌乱地灌了几口水后,她转过身去,看着手中的馒头,不知是吃好还是不吃好了…… 见她这般模样,云筠心中爱意弥漫,喜欢极了,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住,让这一刹那成为永恒。不过这样的想法仅仅一瞬,他清楚自己背负的东西绝不比对方轻,虽然他也不知道她背负着什么。 如果,两人真有能卸下一切,坦诚相见的日子,那么,自己一定要守护她一辈子。他心中,一颗种子不知不觉中已现出了萌芽…… 收回思绪,他笑了笑,拿起干粮胡乱啃了起来。见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开动,沈青鸾也继续应付起了手里的半个馒头。 一时间,窸窣的咀嚼声、吞咽声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脆。 “这馒头又干又硬,实在不好入口,让姑娘吃这种东西,真是罪过。”云筠摇头道,“将来有机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珍禽走兽,江河湖鲜,我最善烹饪荤食了。” “嗯……”沈青鸾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顿时羞得不行。自己这是怎么了,脑袋里明明想的是拒绝啊,怎么就…… 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荤食?弄得好像自己是个贪吃之人似的……想到这,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儿能立刻钻进去。 “不过姑娘生在大族世家,山珍海味都未必稀奇,届时不要嫌弃便是……哈哈……” “怎么……” “会”字还没说出口,沈青鸾的脸色却暗了下去,云筠的话让她想起了以前在沈府的日子。小时候,她总是缠着哥哥,让他做东西给自己吃,每到节日,一家人围坐一起,毫无规矩地吃喝打闹……那般时光,只怕此生再无机会感受了。 二人休整一番后,状态好了很多。经过再三思量,他们还是决定继续前行,因为此处远算不得安全,在这里休息根本不可能放松身心,与其如此,倒不如尽快寻得出路。 他们沿着溪流走了一段,发现四周越来越开阔,云筠忽然停下身子,看向变得湍急的水流。 “怎么了?” “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他突然下腰,“唰”地一声,两指从溪流里夹出一物,蹦跳得厉害。 这是一只全身透明的虾,云筠眉头微皱,从刚刚开始,他总觉得水里有寒光闪闪,像是有什么东西盯着他们。 “普通的水虾,只是长年生活在漆黑之中,长得诡异了些,没有毒。”沈青鸾上前说道。 “我们加快步伐,尽快离开这里。”不知为何,云筠此时有一阵莫名的心慌。 沈青鸾刚想点头却看见一只漆黑的蜘蛛从脚下小洞爬出,她立刻长剑出鞘,一道寒光射出。 “巨狼蛛……”云筠皱眉。 “还没摆脱吗?”沈青鸾看了看四周,似乎没有成群,微微放下心来,可刚想收剑,一道青绿色的冷光直射双目而来…… “小心!”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二人皆大惊失色。好在沈青鸾手上够快,蓝凫微转,便将袭来之物斩落于地。 青绿色的身子流出的血竟也是青绿色的,扁扁的脑袋上看不见眼睛,一尺余长的蛇身如今被斩了两段,却还是让两人惊骇不已。 “这难道是……”云筠额上冷汗密布,方才隐隐感到的寒光,想必就是此物发出的。 “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无怪两人惊恐,地上之物名叫“青焰蝮蛇”,被称作百毒之首,世上无任何解药,被咬之人除了等死,什么也做不了。 “呼……”云筠长出一口气,看向沈青鸾,心中一阵后怕。 “此地过于诡异,我们速速离开!”他急忙道。 “好!” 这地下竟然出现了这种蛇,沈青鸾也是心绪难平,无论如何还是离开为上。然而,就在她准备抬脚之时,谁也想不到意外竟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早就不动的那半截蛇身突然弹地而起,蛇头直直咬在了她脚背之上…… “青鸾!” (本章完)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百毒无解不见晨 , 青焰蝮蛇因整个背部被青绿色覆盖,伴有奇特的条纹,远远看去就像团团青色火焰而得名。成年体约莫拇指粗细,一尺余长,体形很小,但毒性之剧,举世无双。此蛇昼伏夜出,相传夜间被咬之人绝然看不到第二日日出,故而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不见晨”。 云筠托着沈青鸾的脚后跟,看着其脚背上肆意游弋的黑气,不断冲击着他刚刚布下的真气屏障,他的手竟也颤抖起来。 “怎么会……”他悲痛至极,此毒世上无解,凝气丹也只能延缓死亡而已…… 看着他的样子,沈青鸾此刻竟有些欣慰,心道:将死之际,有人为我这般伤心,上天也算待自己不薄了…… 她轻轻按住云筠的手,不悲反笑:“不要再为我浪费气力了,不见晨……不见晨……我的时间不多了,趁现在神志尚算清明,我想……和你说点话……” “你说!” 沈青鸾强压心中羞涩,云筠却头也不抬。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已脱去鞋袜,如今整个脚就这么被他捧着、看着……平时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被毒蛇咬伤,脚背之上一会儿深青,一会儿黑紫,难看得紧……想到这,她身子一抖,一阵不自在,但现下已无一丝力气挣脱。 “那个……能先帮我穿好吗……” “不行!” “罢了罢了……”她心道,“反正自己也没多少时间了,就由得他去吧……”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她看着云筠,轻声道,“我死以后,麻烦你去一趟姑苏,转告我的父亲,就说女儿辜负了家族重托……” 说话之间,她两眼朦胧起来。 “我不答应。”云筠一直关注着她脚上的变化,此时才抬起头来。 这个回答倒让沈青鸾惊愕,她强忍泪水,笑着说:“连将死之人的最后一个请求都不答应吗,你怎这般无情?” “你有什么话,自己去说与你父亲听。” “我……没时间了……”沈青鸾看着云筠说,“我经常想,如果能用我的一条命换大哥的平安、家族的兴盛,我沈青鸾死一万次也心甘情愿……” “我虽不清楚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我料想你父亲、你大哥若是知道你如此轻贱自己性命,必定不会高兴。听得出,他们都很爱你……” 云筠这话让沈青鸾强忍半天的泪水一下突破了防线,顷刻间,如骤雨箭落,汹涌而下。 “你……又知道什么……”她抬手擦了擦眼泪。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说话之间,眼看毒气就要扩散开来,云筠不得不再次输入数股真气,将其暂时压制。 看着他脸上冒出的汗珠,沈青鸾又是悲痛,又是悔恨。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贸然行事,也不会害你身陷险境。”她拿起身边的宝剑“蓝凫”,说道,“此剑是父亲送我的,不过已经破损,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你若不嫌弃,便拿着防身吧。” “我知道这柄剑因何破损……” 云筠的话让她苍白的脸上又红了起来,别过头去。她很想对对方说,多年以后你看见此剑,若是能想起曾经有我这么个人,自己也算死而无憾了。 思索再三,她终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出口。就在犹豫之间,突然袭来的一阵酥麻感让她激灵不已,立刻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云筠竟低下头,一口一口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将自己脚上的黑血吸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不见晨”的毒并无麻痹作用,湿热的唇齿碰触脚上肌肤的感觉,她感受得一清二楚。羞愤、害怕、担心……这一刻她恨极了自己,只盼望能立刻毒发身亡。 “快住手……我求你了……”她大哭道。 此刻,她感到仅剩的些许力气也被一丝丝地抽走。与此同时,毒素带来的压迫也正在减轻,身体一下轻松起来,仿佛在一片奇妙的天地间尽情徜徉……下意识的挣扎也仅宣示着她最后的自尊。 将可见之毒全部吸出后,云筠方才抬头,立刻用溪水漱了漱口。看着昏睡过去的沈青鸾,他叹了口气。 良久,他探过身去,在对方秀眉处轻轻吻了下去……与此同时,其周身散发的清气白雾瞬间将两人笼罩起来。 云筠二人在这古怪山洞之中可谓险象环生,而深入血神宗的一行人同样处境不妙。 遭地阵机关袭击后,一行人被分散开来,此时言剑雨便独自一人来到了一处极宽大的地室之中。 “出来吧!引我来此,有何目的?”从刚刚开始,他便锁定一个黑影,一路追击过来。 话音很快销匿于空旷的室内,他四下打量起来。此处虽然宽广,但梁柱颇多,暗门无数,再加上忽明忽暗的光线,实在是一处暗施冷箭,出手偷袭的好地方。 果不其然,就在他思索之间,不知从何处飞出三枚银针,直射其眉心而来。微微歪头躲过后,他立刻蹬地而起,朝着里侧的一根石柱后面挥了一剑……果然,一道黑影从后面飞了出来。 见其欲往身后石门逃窜,他立刻双足变换,一阵眼花缭乱的步法后,竟率先堵在了石门前。 言剑雨虽主修武道,但方才的行道功法“千里踱寸”竟也使得如此精妙。那黑影大惊,慌乱之下,下意识地转身奔逃,却不想整个后背完全暴露给了对方……没跑两步,背上一阵撕裂之感痛入心扉。 拖着身体躲到了最近的一根石柱后,他摸了摸背后,只见大量鲜血不断溢出。伤痕又长又深,他大口喘气,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哈哈!不愧是清微席座,言大侠神功在下佩服!”眼见已避无可避,他主动现出身形,拱手道。 “报上名来!”言剑雨指剑而立,观察着面前之人。微弱的光亮下,他见此人身形纤长,面容清秀,全不似土匪马贼,倒有几分文人气质。 “在下徐晓峰,血神宗宗主座下,东长老!” “果然是血神宗妖孽!”言剑雨冷声道,“立刻交出黄丝雨黄师妹!” “哈哈,言大侠放心,你所说的那位师妹如今很安全,没有人敢动她分毫。” 见对方没有回应,徐晓峰接着说:“言大侠若肯跟在下去一个地方,在下担保让你见到她!” 他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说完,脸上笑容尚未隐去,言剑雨的剑锋已到了眼前。大惊之下,他急忙用手抵挡,后退数丈才稳下身形,胸口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他看着对方,咬了咬牙齿,额上汗珠滴落。 徐晓峰深知自己绝非言剑雨的对手,即便仗着地利也很难讨得便宜,眼下又受了重伤,唯有拖延时间,伺机偷袭,才有一丝机会。不曾想,对方竟如此决绝,完全不给余地。 “不要浪费时间了。”言剑雨看着他说,“把黄师妹交出来,然后……受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哈哈哈哈……言大侠这般无情,岂不闻禽困覆车,鱼死网破?”徐晓峰大笑。 “是吗?”他突然手腕翻转,随着刺目的青光,身影一晃,就来到了对方身前。 徐晓峰立刻转身躲避,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把铁扇,反击过去。他一手用铁扇抵挡,一手暗施飞针,倒也能僵持一阵。 言剑雨心里微惊,对方步法扎实,招数沉稳,显然有着不错的道法底子,这样的人又是怎么沦为马贼的呢? 不过“碧天”终究当世名剑,几招下来,徐晓峰的铁扇就破烂了。言剑雨长剑开路,左手忽然一拳,重击于对方胸口。 “噗……” 徐晓峰一口鲜血喷出,弹飞出去,剧痛之下,估摸至少断了四根肋骨。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他看着逼来的言剑雨,眼神阴冷起来…… “是你逼我的……” 霎时,他周身冒出团团血雾,将整个身体笼罩起来。此刻,他背上极深的口子已痛感全无,翻开的皮肉变得麻木,身上血气翻涌,将要炸裂一般,双眼红得可怕,似妖魔多于人形…… “血渡之术……”言剑雨停下脚步,握紧“碧天”。 “喝!”徐晓峰大吼一声,一拳直击而来,言剑雨立刻出手抵挡。拳掌劲力碰撞之下,他竟被震得后退数步。 看着面前的怪物,他吐出一口浊气,忽然长剑横摆,一瞬间,白色剑光照亮了整个地室。 六阳无极剑! 耀眼的白光碰撞猩红的血光,瞬间将黑暗噬尽…… 往北走了近三日,司马奇一行人停下了脚步。前面的雾气越来越浓,已到了伸手难见五指的地步,并且变成了淡淡的血红色。 “不能再往前了……”冯胜摇头道,“我们已经走出太远,必须立刻回头。” “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怕个什么?” 说话的人叫穆春阳,四十模样,胡子拉渣。他边上身形高瘦,面容与其有七八分相似的是其胞弟,穆冬寒。二人加入荣剑门已近十年,是派中第一等的高手。 “穆大说得不错,更何况如今不是又找到线索了嘛!”柳权看向司马奇说道。之前就是他找到了黄丝雨的鞋子。 此时的司马奇手里拿着一枚簪子,暗自出神。这是一个时辰前在路上找到的,他确定是黄丝雨的。 “司马兄弟,我看你和黄姑娘是一对儿吧?”柳权笑了笑道,“死有啥可怕的?护不住自己的女人才枉称男子汉大丈夫!” 若是平时,司马奇必为言语所激,但此刻他却出奇的冷静,没有回应对方,而是看向了邱恭然。 “邱师兄,你怎么看?” 思考了一会儿,邱恭然皱眉道:“我觉得冯堂主说得在理,越靠近炼妖池就越危险,再走下去也不一定能有所得。” “不错!”冯胜对柳权和穆氏兄弟说道,“想必此时大公子他们已经进入血神宗了,我等应速速回援!” 沉默了一会儿,柳权慢悠悠道:“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就回去啰!” “司马兄弟你不必焦急,说不定大公子和言大侠他们已经找到黄姑娘了。”冯胜一边提起包袱,一边对司马奇说道。 然而他刚一转身,身子就僵在了原地,回头看去,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穆二……你……” 他身后,穆冬寒手里短刀直直插入了其后腰。 (本章完)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随风忘形亦忘身 “为什么……”冯胜跳到远处,脸上冷汗如雨。 “老冯,你别怪我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到了地下去问阎王吧!哈哈哈……”穆冬寒没有说话,开口的是他哥哥穆春阳。 “你们……”面对逼近的穆氏兄弟,冯胜不断后退……可没几步,身后便重重挨了一掌。 “噗……”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他直直摔倒在地。 “老柳……你也……” “哈哈,老冯,今日我亲手送你上路,也不枉你我同门多年。”刚刚出手的正是柳权。 他露出阴笑,一掌朝冯胜头顶打去……没想到就在即将得手之时,边上射出一道剑芒,将他逼了回去。 “你们做什么?”邱恭然剑指三人,司马奇也摆好了架势。 “姓邱的,你别急,你两个今日也活不了,哈哈哈……” “你们同为荣剑门弟子,为什么自相残杀?”司马奇怒问。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惊愕失色。 “本来这是荣剑门的家务事,你们清微派的人,我们不想得罪,只不过我们奉命行事,就请二位留下性命吧!”柳权冷声道。 “奉命?奉谁的命?”邱恭然眼睛眯了起来。 对方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不过司马奇听刚才的话语,又想起动身之前云筠的告嘱,心下骇然。这个柳权,多半是故意将他们引到这里的,若不是冯胜和邱师兄察觉了不妥,一行人就要直往炼妖池去了,这背后显然有人布局…… 会是谁?血神宗?还是荣淼? “别废话了,速战速决!”说话之间,穆春阳便袭了过来。 “恐怕没那么容易!”邱恭然冷哼一声,身影晃动起来。 穆氏兄弟分别于两侧攻来,远处的柳权伺机以飞刀突袭。三人皆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此等情境,饶是清微席座也紧张了起来。 四人缠斗在一起,胶着极了。几十招下来,邱恭然发现,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的是穆冬寒。他善使双刀,一长一短,时虚时实,节奏变幻,攻势连绵。即便单打独斗,他也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将其拿下,更何况现在是同时面对三人。 对面三人同样心惊。一开始他们想联手合击之下定能手到擒来,却未料到对手竟如此难缠,尤其是他脚步奇妙,身形飘忽,如影子一般穿梭游荡,令他们许多攻招都落了空。 殊不知,邱恭然现下使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随风忘形”。这本是一套寻常的行道功法,而且经年流传已残损严重。不过,十几年前出现一奇人将之修正、改良,甚至填充了武道的路数在里面,这套功法一下子脱胎换骨,成了道法界的顶级玄功。 那人也凭此功法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头,连袁三问都称其为百年不遇的鬼才,邱恭然也正是因为崇拜此人才进入的行道院。 他就是费文。 邱恭然跟着这位费院司潜心研习,数年磨一剑,也算有所小成。故而,眼下他以一敌三,仍能不落下风。 “我挡住他们,你速速回去找大师兄!”他对着司马奇大喊道。 “邱师兄,你千万小心!” 尽管非常不情愿,但司马奇深知此刻自己不仅帮不上忙,贸然加入战局反而会拖累邱恭然,万般挣扎之后,他拔腿跑了出去。 “想走?门都没有!” 谁想,他没跑出两步,一柄飞刀便从脸上擦过,钉在了边上的树干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柳权一个转身便来到了他面前,抬手便是一掌打出,他连忙后退。 “小心!”邱恭然见状立刻飞身过来,朝着柳权就是一脚,不曾想身后正好被穆氏兄弟钻了空子。 穆冬寒双刀飞舞,激起一轮轮风刃,邱恭然连续转身躲闪,未得喘息之机,身后穆春阳的狼牙锏就攻了过来。 被对方占了先机,他不得不狼狈闪躲。咬了咬牙,他突然双手后摆,露出身前大片空当,穆氏兄弟微微一愣,立刻使出杀招,不过当其刀、锏落下时,对方竟凭空弹起,以惊人的速度连续向后翻滚,一下就摆脱了夹攻。 “呼——”看着满脸不可思议的穆氏二人,邱恭然长出一口气。 他方才使的“忘却我身”是“随风忘形”里极凶险的一招,此招数完全舍弃了周身的防御,胸腹尽数暴露给对手,以此将力道聚于一处,换得惊人的速度,赌的就是在对方杀招落下前,得以抽身而去。 显然,邱恭然这一回赌对了,穆氏兄弟之前积累的优势荡然无存。不过,尽管重新将战局拉回了均势,但“忘却我身”消耗极剧,邱恭然调整了好一会,气息尚未均匀。就在这时,远处柳权瞅准时机,三把飞刀齐射而来。 他迅疾躲闪,但左臂还是被擦了道口子。 “邱师兄!” 捂着伤口,看着溢出的血很快变成黑色,邱恭然眉头紧皱,冷汗滴落。 “有毒……” “趁现在!速速拿下他!”柳权对穆氏兄弟吼道。 本来他二人后劲不继,再加上清微声名威压,心中已生了退意,可眼下对方突遭重创,可谓形势剧变。 “受死!”穆春阳大喊一声,杀将过去。穆冬寒的双刀也同时袭来。 咬了咬牙,邱恭然两个转身来到边上,一掌打飞柳权,同时抓起司马奇,大喝一声,使出全身劲力将其远远扔出。 “快走——” 话音未落,穆春阳的狼牙锏便重重落了下来,邱恭然应声倒地,勉强翻滚几圈,才躲过了穆冬寒的双刀。 一片枯叶落下,看上去脆弱极了,仿佛一丝风就能将其撕裂…… 单膝跪地,他看着逼近的三人,心中一凛。两眼之中悲色一转即逝,他叹了口气,似是已有决断。 “先一起解决了他,再去追那小子!” 柳权手上飞刀连射,邱恭然狼狈躲闪,呼吸间,手臂、大腿、两肋又多了数道口子。他大吼一声,再次使出“忘却我身”,一下来到穆春阳面前,手上短剑直往其心口刺去。 方才对战,他看出穆春阳已真气不继,是当下最好的突破口,于是决定兵行险着,再赌一次,以期力挽狂澜。 很可惜,这一次他没有成功。 此刻毒素已蔓延全身,他真气流转极不顺畅,故而动作迟缓了不少,刚一伸手,穆冬寒的刀就到了。 “噼呲”一声,他短剑掉地,手筋被利落切断。与此同时,穆春阳狼牙锏重重挥下,击在了其锁骨之上。 “邱师兄!”落地时,司马奇已飞出百丈远,但眼下战况让他双目爆裂,抬不起脚。 “快……走……”邱恭然刚想起身,一柄飞刀直射进他胸口。 “啊——啊——啊——”司马奇转身狂奔,留下的尖啸在风中回旋,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 柳权回头看了看,立刻来到邱恭然跟前,一掌朝其颅顶打去,以图尽快了结对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去追击司马奇。不曾想,情急之下却疏忽大意了,邱恭然逆行经络,强催真气,率先一掌打在其胸口上。 “啊——” 他惨叫一声,飞出甚远。见状,穆冬寒立刻旋转身子,眨眼间,三刀落下,劲力极大,刀刀见骨。邱恭然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他此刻已发不出一声话语,下意识地往前爬…… 不知匍匐了多久,他眼中一切仿佛失去了色彩,阳光变得暗淡,树木成了灰白……随着穆春阳跃起一击,狼牙锏重重落于后脑,他的天地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终于,一片枯叶飘落在他脸上,风一吹,裂开了…… “呸!”柳权吐掉一口血痰,走上近前,看着双目不瞑的邱恭然,哼了一声。 “老柳,眼下我们杀了清微派的人,可没有回头路了啊,你若是敢欺骗我兄弟二人……哼,你知道后果!”穆春阳擦了擦嘴角血迹。 一旁的穆冬寒踩着奄奄一息的冯胜,手上长刀从其背上刺进心房。 “穆大,你们不信我,还不信主上吗?他日事成,你我皆是首功。”柳权转身道,“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去追那小子,到时候在约好的地方汇合!” 说完,他便飞身而出,往司马奇奔逃的方向追去。 自三天前出发以来,司马奇仔细记着走过的路,可此刻慌乱逃窜之下,竟失了方向。他不敢停下来,大致辨得是与来时相反的去向,拼命狂奔。 然而,就在他气力不继,脚步放缓时,一把飞刀从脑后袭来……他狼狈闪避,滚了数圈,一缕鬓丝还是被削了下来。 “别浪费力气了,乖乖把命交出来!” 看着阴笑走来的柳权,他握紧拳头,咬牙道:“你们把邱师兄怎么样了?” “哈哈哈哈……别着急,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混蛋……” 他知道邱恭然多半已经遇害,心中悲恸,恨不得将面前之人碎尸万段,但清楚眼下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自己殒命事小,不能及时传出讯息,造成更大的伤亡,才对不起邱恭然的凛然就义。 一边盯着对方双手,一边往后退,他寻找着最佳的逃跑时机。 看出了他的企图,柳权冷笑一声,一下就闪到了近前,击出一掌。司马奇大惊,急忙侧首,将将躲了过去。其实他和对方在修为上差距巨大,能侥幸躲过,全赖对方刚刚经过一番恶战,动作迟缓了许多。 一击失手,柳权毫不停歇,立刻射出两把飞刀。司马奇的注意力很集中,弯腰下地,成功避过。然而他刚一回身,对方掌风就到了…… “糟了……” 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他顿觉天旋地转,连退几十步。 “我早说了,别浪费力气了。”柳权冷笑,双手之中,两柄飞刀寒光闪闪。 指甲戳进皮肉,牙齿咬破唇舌……黄丝雨和夏颜杳无音讯,云筠等人也不知如何了,邱恭然如今又落得惨死……他不甘心! 正当愁绪盈胸,悲从中来时,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意想不到事发生了…… 落叶堆砌之下,他身后竟是一处空当……他惊叫一声,整个人直直掉了下去。 突然的变故让柳权目瞪口呆,立刻来到近前,看着地上突兀的塌洞,他咬牙切齿。云诡林素来诡异,这地洞又十分离奇,天知道下面有什么,贸然追击,多有不测……他握紧拳头,转了几圈后,还是拂袖离去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地宫迷途漫雾尘 司马奇躺在阴冷的地上,不停地咬自己的舌头和嘴唇,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睡过去……好一会儿,他的手脚终于缓缓动了起来。 他才站起身来,前面忽然吹来的一股冷风差点又将他放倒在地。 定睛看去,此处竟非死地,西北角有一条幽狭的小道连接,不断往外透着寒气。贸然走入其中绝非上策,但他抬眼望去,此处离洞口至少四五丈高,以他目前的状况,绝爬不上去,更何况,柳权很可能还在等着。 深吸两口气,他强忍身心剧痛,迈开脚向那幽狭小道走去。说来也是幸运,方才跌落下来,只是皮肉擦伤,脏腑震荡,倒不曾伤筋动骨,他眼下还能往前寻找出路。 这小道看上去狭隘,可没走两步,他眼前就变得开阔起来,仿佛来到了另一方天地。只不过周遭寒意似乎又升起几分,又冷又饿,遍体鳞伤的他不由哆嗦起来。 “阿嚏!”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可没想到,他刚一发出声响,边上突然刮来一道掌风…… “什么人?” “你是谁?”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司马奇!” “葛师姐!” …… 司马奇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漆黑的地下竟遇到了失踪的葛玉,他更想不到,眼前的夏颜正躺在地上,嘴唇惨白,奄奄一息…… “小颜!” “你……身上……有吃的吗……”此时的葛玉也十分虚弱,本来红润的小脸白得瘆人。 司马奇虽然仓惶逃命,但幸好身上带着一些干粮,他赶紧拿了出来…… “呼——” 快速吞下几块饼,运功调理了一会儿后,他二人逐渐恢复过来,脸上又有了生气。 “小颜、葛师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云大哥他们找了你们好久!” 篝火点燃,三人身上都暖了起来,绝境之下找到伙伴的喜悦让他们放松了不少。 “这件事情……真是匪夷所思……”夏颜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我追葛师姐到了洞穴深处……” “咳咳……”葛玉脸上一红,侧过身去。 “可当我们准备回去时,却发现找不着来时的路了……” 夏颜所言,当日云筠和沈青鸾走后,他二人坐了一会儿便也返回了,可想不到竟在这山洞里迷路了。明明只有一条小径,他们走来走去却总会回到原点,几次下来,二人都害怕起来…… “我们走了很久,这里虽然有露水,但我们身上没带干粮,几天下来就撑不住了……若不是遇上你,再有半日,我们恐怕就要死在这儿了……”葛玉后怕难消。 “地下不见天日,但我们估摸已过去三四日了吧?”夏颜问道。 “三日有余……”司马奇也是一阵心惊,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一直被困在洞中。 “太离奇了,走了三日,竟又回到了原地……” 此话入耳,司马奇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惊道:“小颜,你说你们当时来到的就是此处?” 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葛玉疑惑道:“对啊,大概一二个时辰前,我们又走了回来,饥乏交迫,就躺在这儿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绝不可能……”司马奇道,“我掉下来的地方,离三日前休息的山洞,至少相隔百里……” “什么意思?” 司马奇将黄丝雨失踪,一行人兵分三路的事情说与二人,葛玉听后,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这山洞必有古怪……”她摇头道,“莫不是血神宗的人使的什么妖术……” “其实仔细看来,这里好像和最开始的地方,有点不一样了……”夏颜站起身来,指着远处角落。 “你是说……” 葛玉刚想起身,司马奇突然大声咳嗽,喷出一口鲜血。 “奇兄!” 二人立刻来到他身边,紧张道:“你受伤了?” “没事,死不了……” “到底何人所为?” “是……荣剑门的人……”司马奇握紧了拳头。 “荣剑门?奇兄,你不是和他们一道去找黄师姐了吗,怎么会……” “哎……” 他叹了口气,将几个时辰前的遭遇告诉了两人。 “什么?邱师兄他……不可能……”葛玉捂住嘴,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夏颜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惊惧道,“如此说来,荣剑门果真有问题……” “邱师兄很可能已经……”司马奇往地上捶了一拳,吸气道,“柳权他们不过听人驱使,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真的会是……荣淼吗……” “荣剑门的少主荣淼?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葛玉不敢相信。 “我们也只是怀疑……”夏颜摇了摇头。 “不管是不是他,都要问清楚,邱师兄不能就这么平白死去!” “不错!”司马奇勉强站起,咬牙道,“我们应该尽快和言师兄、云大哥他们会合……” “只不过眼下我们被困在这里……”葛玉皱眉道,“如果白师姐在就好了,御道有一种能观山破势的功法,必能看出端倪。哎,可惜当时我没好好学……” “对了小颜,你刚刚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司马奇看向夏颜。 “其实这几次回到的地方,都有点不太对……”他看着角落处皱眉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一直有冷风吹来?” 三人走近,立刻一阵寒意刺骨。 “好冷啊……”葛玉激灵了一下,蹙眉道,“之前好像没有察觉。” 她伸手摸了一下石壁,谁想到竟引得片片岩石滚落,激起一阵尘烟……一番晃动后,一条开阔的石径兀自出现在眼前。 “这……”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荣淼是否就是幕后之人,这个问题不仅司马奇他们疑惑,言剑雨也想弄清楚。此刻,他一脚踩在徐晓峰背上,剑尖抵着他后脑。 “说吧,黄师妹在哪?你们是由何人传授血渡之术?” 眼下徐晓峰周身血雾已散去七八,唯留双目依旧通红,似要滴出血来。他趴在地上,一面贴在冰冷的地砖上,笑道:“我若说了,言大侠就能饶过在下一命吗?” “不能!” “哈哈哈哈……不愧是言大侠!看来我今天是难逃一死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你若有什么遗言,我可以转达,或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如我能做,也不会吝啬。” “心愿么……倒确实有一个……”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骇人的双眼竟变得温柔起来。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得我亲自去完成……”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言剑雨手上用力,徐晓峰脑后丝丝血流顺着剑尖滚落。 “好,我说!”他虚弱道,“教我们血渡术的人就是……” 正当言剑雨想靠近聆听时,突然一道巨大的爆裂声让整个石室都震了一震,一时间,烟尘四起……立刻挥舞几剑,他看见徐晓峰的身影往一道石门里钻了进去。 不过,他并没有下意识地抬脚去追。方才交战,他很清楚自己手上的分量,以对方的伤势,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事,相比之下,揪出幕后主谋才能破局。打量了一周后,他身影一闪,往另一道石门飞去。 整个血神宗地宫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室,格局类似,由石门相连,如同地下迷宫一般。相比于言剑雨,成君琪和丁晗眼下所在的这间看上去要小上不少。 “成师姐……这到底是是什么地方啊?”在阴森的环境中走了很久却依旧找不到出路,丁晗心里紧张起来。 “不要怕。”成君琪一手握紧短剑,一手牵着她,冷静道,“我们记住每一道门和每一间石室的方位,一定能走出去的。” “嚯嚯嚯嚯……两位小美人,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嘛……” “什么人?” 她刚一说完,便看见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六十模样,丑陋猥琐。 “你是谁?”成君琪短剑出鞘。 “呵呵,你们有胆子闯进来,还不知道老夫的大名吗?”他舔了舔舌头,邪笑道,“血神宗西长老,岳四洋是也!” 在荣剑门的时候,她们了解到血神宗有所谓东、南、西、北四大长老,却没想到这么快便遇到了,二人皆是一惊。 “哈哈,两位小美人不用怕,老夫我最会怜香惜玉了,只要伺候得好,老夫保证不会亏待你们,哈哈……”岳四洋见二人姿色虽非绝佳,但身材娇好,青春灵动,不由搓了搓手,一阵心痒。 “住口!无耻之徒!”成君琪怒道,“快把黄师妹交出来!” “不错,你们这群恶贼把黄师姐抓到哪儿去了?”想到黄丝雨,丁晗也将恐惧抛到了脑后。 “小美人生气的样子更迷人哦,嚯嚯嚯……”说着,他忽然靠近,伸手欲摸二人脸庞。 “啪!” 成君琪面不改色,抬手便是一掌。岳四洋下意识地出手格挡,没想到整个人竟被震退数十步。 勉强稳下身子后,他看着二人,一脸惊讶。在他看来,她们虽来自清微派,但不过是学了没几天的小娃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没想到刚刚对招,对方掌力之强竟远超所想。 他不认识成君琪,自然不知其背景。论声名,河间成家尤在清微之上,论道法底子,清微这一届的新人之中,很难找出一个比她更深的。 “丁师妹,你靠后,我来对付她!” 微弱的火光映射下,成君琪手中短剑闪过一道寒芒。 (本章完)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青青子衿见素纯 , “噼呲”! 成君琪高高跳起,从岳四洋顶上跃过,手腕轻翻,短剑利落地在其肩上划了道口子。 “好!”丁晗跳起拍手。 岳四洋一边后退,一边盯着对方,眼中惊怒交加。 “你叫什么名字?”几合下来,他身上现出了不少伤口,尽管不致命,但各处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停哆嗦。 “你不配知道!”成君琪理也未理,抬手便又刺了过去。 她手中所握说是短剑,却比短剑更短,说是匕首,却又要长上不少。剑柄与剑格因镶了无数细小的宝石,泛着耀目的荧光,怪异中透着惊艳,精致中蕴藏冷锋。 “找死!” 见对方反客为主,咄咄逼人,岳四洋怒极,但除了狼狈躲闪外,一点法子都没有。成君琪身法灵动,脚步扎实,十一式“子衿剑法”耍得潇洒极了,岳四洋招架尚艰,遑论反击。 随着右臂高高扬起,她剑上一道寒芒射出,狠狠落在了对方胸口。 “啊——” 岳四洋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溅出的血柱让四周一亮。 “哼,现在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丁晗上前道,“识相的赶紧把黄师姐交出来!” “好好……是你们逼我的……”岳四洋吐掉一口血,脸上阴冷起来。 一下子,周遭气温仿佛骤然上升。看着伏在地上的对手,成君琪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丁师妹,快退后!” 她立刻飞身上前,一脚对上了岳四洋的拳头,然而现在的状况与刚刚完全不同,对击之下,她竟被震退甚远,整条腿又痛又麻,颤抖起来。 “成师姐!”丁晗惊呼,立刻来到她身边。 此刻的岳四洋眼珠暴突,周身血雾笼罩,与刚才相比,完全换了一个人。 “血渡之术……”成君琪暗惊。 “这就是‘术’吗?太可怕了……”丁晗看着眼前怪物一般的对手,冷汗直下。 虽然早有准备,但如今亲眼所见,二人还是被震慑到了。 “哼!本来还想留你们一条小命,现在老夫要将你们折磨到死!” 仅一个眨眼,岳四洋便袭到了眼前。成君琪大惊,这速度与刚刚简直天壤之别。 “小心!”她连出两掌,迎了上去。 成君琪左手出掌,右手挥剑,与之缠斗在了一起。形势转瞬剧变,对手使了杀招,她越发狼狈。 “尽是些花架子,哈哈,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子衿剑法”虽然招式凌厉,变化多端,但在对方不讲理的蛮劲面前,倒显得华而不实,无甚用处。所谓“一力破十巧”便是这个道理。 “喝!”成君琪大吼一声,与对方对了一掌,顺势后退数丈,拉开距离。 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迹,她突然扔下手中短剑,出人意料地盘腿坐下,开始调理体内真气。 “哈哈……临阵疗伤,我看你是嫌死得不够快!”岳四洋嘴巴一咧,一拳挥来。 “我来会会你!”就在这时,丁晗一掌打了过来。她知道成君琪需要时间恢复,打算自己拖住对方。 “找死!” 怎奈她的底子远不如成君琪那般深厚,一招便被击飞,巨大劲力的震击让她五内震荡,喷出一大口鲜血。 “好,老夫就先收拾了你!”看着意识迷离的丁晗,岳四洋目露凶光。 “恐怕没那么容易!”吐出一口浊气后,成君琪缓缓站了起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气息比刚才沉稳了许多。 她迅速转身,朝着对方脸上踢出一脚。岳四洋冷哼一声,随手一拳想将其击飞,可万没有想到,对方竟身沉如山,他的力道一下就被化去。 下意识地退后身子,他面露惊恐,问道:“你这是什么功法?” 没有理会他,成君琪蹲下扶起丁晗,道:“丁师妹,你先休息下,我解决了他再为你疗伤。” “对不起……成师姐……我没能……帮到你……” “不,你做得很好了,谢谢你!” “哼!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活!”岳四洋怒吼,再次攻了过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成君琪面色沉着,周身白光流转,一掌对了上去。 “轰”的一声,整间石室仿佛都震了一下。 她后退两步,岳四洋却飞了出去,落地时大口呕血。 “你……”他不敢相信,自己明明拥有了绝世的力量,怎会连一个小丫头都奈何不了。 成君琪不给对手一点喘息之机,手中短剑连续攻袭,岳四洋慌忙起身躲闪却全然无功。惨叫声不断,几招下来,他已被刺了数剑。 此时的成君琪周身白光照耀,如同圣洁之清莲,纯净无暇,不容玷污。丁晗重伤之下神志不清,但依旧被其夺目的光彩震撼,心下激荡不已。 “呲嚓”!又是两招“子衿剑法”,岳四洋左腿处被狠狠切开,露出森森白骨。他龇了龇牙,看着眼前的对手,脸上大半怒色已转为惊恐。 “你说谁是花架子?”成君琪冷声道,“今日就叫你死个明白,此乃‘见素经’!” 岳四洋一介草莽,自然不知道“见素经”,但倒在地上的丁晗听到这个名字时,立刻睁大了双眼。 无怪她惊讶,修道之人谁不知,“见素经”与“太虚经”、“转华功”合称世间三大“圣道”,凌驾于万千道法之上,为成家绝学。 体道功法有内、外两途。外者讲究横练躯体,以硬碰硬,如“金刚不坏功”;内者重在养育气道,以柔克刚,修习者或貌不惊人,但内劲强大,气道不绝,“见素经”便属于此类,历来大成者皆是盖世无双之大能。 她想不到,成君琪方才使的便是这无上神功。 岳四洋周身血雾逐渐散去,遍体鳞伤之下,他的身体已然受不住血渡术的消耗了。 “区区妖术……”成君琪剑指对手,冷声道,“萤虫之光岂可同皓月争辉?” “饶……饶命……”岳四洋气力已泄,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你们把黄师妹带到哪里了?” “你是说……玄阴之体?” “玄阴之体?”成君琪皱了皱眉。 “血神大人让我们找到阴月阴日、阴时阴刻出生的女子,作炼祭之用……” 岳四洋的话让她大惊,抖了抖手里短剑,厉声道:“什么血神?一次说清楚!” “咳咳……”他吐出几口血,虚弱道,“我们原本是会稽山上的响马,跟着屠九打家劫舍……大概一年前,山寨里来了一个神秘人,说要让我们下山,跟他练血渡之术……” “起初我们也是不屑,打算弄死他,但没想到山寨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加在一起,也敌不过他一招……后来我们就跟着他到了这地下,而且我们发现他教的这种血渡术竟然如此神奇,能让人获得强大无比的力量,大伙都很兴奋……” 成君琪吸了一口气,追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知道……”岳四洋虚弱道,“他基本只和屠九见面,我也只见过一两次,每次都是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孔……” 偷偷向上瞄了一眼,他哭求道:“我们只是听屠九的命令行事,女侠就看在老朽年老体衰的分上,饶我一条狗命吧……” 成君琪轻哼一身,刚想追问黄丝雨的下落时,却不料对方突然大声惨叫起来。她下意识地退后几步。 不知是遭了什么巨大的痛苦,岳四洋不停地打滚,在一声尖锐的凄吼后,整个人瘫在地上,不再动弹了。成君琪小心走上前将其翻转过来,只见他七窍流血,气息断绝,再看他全身瘫软,不断有血溢出,这显然是经脉尽断、血气爆裂之相。 她摇了摇头,叹道:“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惊人的力量,世上何来这等便宜事情?修习妖术,必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 “成……师姐……他死了吗?” “可惜还没来得及问出黄师妹的下落。”成君琪走到丁晗身边蹲下,手掌抵在其后背处。 “多谢成师姐……那恶贼刚刚说什么玄阴之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成君琪皱了皱眉,方才若岳四洋所言不虚,情况确实有点棘手了,不及时救出黄丝雨,她很可能会出事。 就在她们担心之际,忽然整间石室剧烈一震,引得不少尘土掉落下来。 “发生了什么?”二人都吓了一跳…… 她们不知道,这动静正是来自头顶上方。此刻,另一间石室中,马征武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两边的王旭和李德也是衣衫破损,一脸伤痕。 被三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周身冒着血气的红色怪物,不过眼下已经四肢外翻,胸口凹陷,奄奄一息了。 “死……了?”王旭看着地上,张大了嘴。 “死了……吧……”李德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随即二人对着马征武齐齐竖起了大拇指。 “嘿嘿……”马征武一脸憨笑地摸了摸额头,身上传来的一阵刺痛让他不禁又咧了咧嘴。 与其他几人一样,他们三个和众人分散后,也在寻找出路的时候遭遇了敌人。面对使出血渡之术的南长老陈炳,三人也是吓了一跳。 王旭师从和光道人,懂得“三才阵法”,他看出对手实力远胜己方,唯有借助法阵方有胜算。可正当他指导另外两人走位时,马征武突然发狂一般,直往对方胸口上撞。 不仅是他和李德,陈炳也愣了,反应过来时,胸口已被撞得凹了下去,痛裂心扉。他怒极反击,但对方就像石头一般,仿佛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不管怎么击打,就是不停下来,脑袋就像铁锤一般不断猛击。 没几下,他吐血不止,一口气没上来…… “马大头,你可真行!”王旭走到跟前,拍了拍马征武的肩膀。李德也是暗自心惊:这是什么怪物啊…… 不料,就在他们放松之际,陈炳却突然睁开眼睛,猛地伸手袭来。 “小心!”王旭和李德都慌了神,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装死。 “啊——”又是马征武,他大喝一声,跳起来向对方撞去。 相同的招数,相同的结果,陈炳的胸口再遭重击,整个人也被顶飞出去,后背撞碎了墙壁才停了下来。 “你……是……谁……” 他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洞,话没说完,头就歪了过去。 李德走上前看了一圈,回头道:“这回真死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晨光破霭两心温 , 卯时,光线还很微弱,不足以刺破笼罩林间的浓雾。一响虫鸣都没有,周遭万籁无声,直至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寂静。 徐晓峰捂着左肩往前走,脚步很沉,气息大乱。之前与言剑雨交战,他伤势极重,不仅多处骨裂,脏器大损,整条左臂几乎被斩下,如今只靠一点皮肉相连,轻轻用力就能扯断。但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正因为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他才必须赶在死前去做完那件事。 “心愿么……呵呵……但愿还来得及……” 云诡林晨间的浓雾很难散去,除非是天高云清的爽朗日子,就像今天。云筠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光已经很盛了,脸上的温暖让他清醒过来。然而转眼一看,周边竟空荡荡的,他吓得立刻起身。 背着昏迷的沈青鸾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找到出路,回到了原先的山洞。因为消耗太大,他安顿好沈青鸾后,便在洞口睡去,没想到此刻醒来竟没看见对方,怎能不惊? 他急忙跑到洞外,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摆弄火堆时,才松了一口气。 沈青鸾见他走近,身子一抖,立刻侧了过去。她不知道现在要如何面对对方,昏迷之前的景象不停在脑海里翻涌,那些画面……那些言语……她甚至恨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干脆就此长眠,也不用想这些了…… 云筠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清了清嗓子喊道:“沈姑娘……” 没想到刚一开口,一道尖锐的目光就射了过来,满含幽怨,尽是伤心。 “呃……青鸾……” “嗯……” “你感觉怎么样了?”云筠坐到她边上问道。 “没……没事了……” “太好了!伤口……还疼吗?” 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沈青鸾立刻把脚缩了起来,之前的画面又一次浮于眼前,身上一阵火辣。 “咳咳……”云筠摸了摸后脑,尴尬道,“当时我救人心切,多有得罪……”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吐息两下后,她转过头来,脸上红晕难消,眼神却清澈明亮,如蕴星辰。 “我……不想你有事……” “我是你……什么人啊……”沈青鸾声音很轻,云筠没有听清,但心想对方多半还在意当时的事。 “咳咳……”不知何时,一股诱人的米香扑进口鼻,他低头看去,疑道,“这是?” 沈青鸾盛起一碗白粥递了过去。白粥很烫,她身上更烫…… 一股清甜温热入口,云筠精神一震。 “是吴稻!”他心下一惊。 这是独产于吴郡一带的稻米,入口清甜,营养极富,是最上等的作物。他以前吃过一次,多年难忘。 因为回到了之前休息的洞穴,沈青鸾也得以找回自己的行李。不过如此条件下能喝上白粥,而且还是吴稻,云筠是没想到的。再看那精美的炊具、碗碟、玉箸……他现在差不多明白,当日沈青鸾携带的包袱为何如此庞大了。 看着对方流露的笑意,沈青鸾脸上更红了,支吾道:“出门前……叔母偷偷塞到我包袱里的……” 看见云筠脸上笑意不减反盛,她生气地转过身去,心道:“随他去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反正在他心里,自己早就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了……” “入口甘甜,回味无穷……若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咳咳……” 云筠的话让她呛得大咳,心里一阵胡思乱想: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自己天天煮给他吃? 呸呸呸…… 她立刻痛骂自己:沈青鸾啊沈青鸾,如今家族危在旦夕,眼下又身陷险境,怎还能这般胡思乱想……真是混账极了…… 明明尚是清晨,可光照却异常强烈,落在两人脸上,暖烫得很。就在他们各自喝粥,互相偷看时,一阵魅笑传入耳中。 “嚯嚯嚯嚯……当真是如胶似漆,比翼连枝呀……” “什么人?” 二人立刻惊起,目光锁定前方林间,一道妖娆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听闻张尚书公子和沈家小姐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今日一见,果然才子佳人,真是羡煞小女子了,嚯嚯……” “你是谁?”蓝凫出鞘,沈青鸾剑指对方。 “血神宗方黎离见过两位!” 随着一阵尖锐的笑声,她身后又现出许多人影。云筠甫一看去,至少七八十个,膀大腰粗,彪悍异常,但却两眼空洞,神情呆滞……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哼,原来是血神宗妖孽,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沈青鸾冷声道。她闯荡江湖多年,此等场面倒也不惊,而此刻身边的人更是让她心底里莫名生出一种安全感。当然,这一点她自己全无意识。 “这些人有古怪……”云筠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她抬眼看去,方黎离身边的这些人确实不似常貌,倒像是任人摆布的铜人木偶一般…… “两位不用紧张,小女子没有恶意,只是我们宗主想请两位去坐坐,嘻嘻嘻……” “这恐怕不行。”云筠笑道,“青鸾为我煮的粥还没喝完呢,辜负如此玉食,岂不罪过?” “嚯嚯嚯……公子不是怕辜负玉食,而是怕辜负美人心意吧?” 云筠笑了笑没有说话。沈青鸾身上一烫,脸上极力保持严肃,心下幽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过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 “两位真是难舍难分呀……既然如此那就没法子喽,你们就到地下再做鸳鸯吧……”方黎离笑意不减,眼中却露出寒光,吼道,“杀了他们!” 随着她一声令下,七八十名手持利器的壮汉向两人扑来。 “小心!”沈青鸾一步踏出,迎了上去。 云筠抬掌打在一人胸口,他清楚自己手上力道,心想对方吃痛之下定会后退,却不料那人竟全无感觉,手上攻势不减,步步紧逼。他吃惊之下,另一只手立刻接上一拳,这一次力道更强,他听到了胸骨碎裂之声,可对方依旧半步不退…… 他急忙向后跳出,看到一旁的沈青鸾也是同样遭遇。“蓝凫”凌厉的剑气不停地斩击对手,但那些人就好像不会痛一样,手断了,就换一只手拿刀,脚断了,蹦跳着还是要向前进逼。 云筠飞身过来,与沈青鸾背靠而立,说道:“是血渡术!” 点了点头,沈青鸾略显惊讶道:“没想到这么多人全都练了血渡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他们只是‘血傀儡’……” “血傀儡?” 云筠知道,血渡术不仅教人汲血修炼,还有一种炼化他人气血的手段。被炼化之人会变得心智全无,沦为别人的提线木偶,便是眼前的这些“血傀儡”。 他们脑内已是一片混沌,感觉不到疼痛,至死方停。片刻心惊后,二人都清楚,眼下唯有下重手将之逐一击毙,方能脱身。怎奈一番交手,这些怪物个个皮糙肉厚,蛮力惊人,他们被围在中间,进退维谷。 尽管两人修为远高于这些血傀儡,但久战之下必将体力不支,露出破绽,这也正是对手所图。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云筠突然旋转身子,横移之间拳掌快速出击,一下罩住了一大片,而沈青鸾趁机飞身突围,长剑凌空,直向方黎离挥去。 所谓“擒贼先擒王”,二人自然清楚当前的处境,决定釜底抽薪。 看着逼近自己的剑锋,方黎离龇了龇牙,惊怒交加,然而就在沈青鸾即将得手之时,忽然又出现一小众血傀儡挡在了面前。原来,她一开始就设了埋伏,为的就是防范当下这种情况。 十个血傀儡同时出手,一时间刀光剑影,沈青鸾不得不收剑抵挡,向后翻身退了回来。 “没事吧?”云筠立刻来到她身边。 “没事!” “哈哈哈,两位当真是人中龙凤,可惜……”方黎离收起戏谑,冷眼道,“这世上已容不得你们了,去死吧!” 一击失手,二人再度落于重围之中,血傀儡如潮水一般从四周涌来。沈青鸾长剑飘逸,当下使的是“百鸟朝凤剑法”中杀意最强的一招——“百羽蔽星”。她一人一剑,仿佛能够吸纳天地之光,周围一下黯淡下去,唯见一道夺目的身影,飒姿起舞。 眼前的沈青鸾如天神下凡一般,云筠转头看去,身体一下就被定住了,激荡之情难掩。当日刘家村中第一次遇见,那种感觉是惊艳,而今天是震撼,是倾慕! 如此杀招之下,血傀儡一个接一个倒下,方黎离不由咬了咬牙。 云筠见识了“百鸟朝凤”的威力,也见识了沈青鸾的强大,他相信她若是全盛状态,尽数解决这些血傀儡并非不可能。然而,此刻她身上“不见晨”的毒虽然解了,但毕竟元气大伤,本应继续治疗调理,眼下却强催真气,过度运功…… 接连击倒近二十个血傀儡后,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步法也不似原先那般灵动了。云筠吸了一口气,右臂伸出,指上凭空一握,地上的一柄剑径直飞到手中。 好一招“隔空取物”!这比他当日在御道考核上使的纯熟多了,白芷兰若是见了,必定惊讶不已。 沈青鸾一个趔趄,就要跌倒之际,他身影飞至,将其搂住。 “青鸾,你且歇息片刻,我来应付他们。” 温热的话语在耳边撩拨,身体又一次被对方抱住,沈青鸾虽然全身滚烫,但此刻却有一种难言的愉悦。不知为何,每每与眼前之人在一起时,总会有这样的感受,踏实、放松、舒畅。或许是心理作用,刚才接触,她体内真气甚至也充盈起来,一下子又来了气力。 沉浸片刻,当她回过神来,关心看去时,却惊得美目圆睁,满眼难以置信…… (本章完)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破腔满腹尽是恨 沈家家学渊源,沈青鸾自然见识不短,除了自家的“百鸟朝凤剑法”外,其余的上乘剑法也能认得七七八八,不过眼下的场面确实前所未见,令她惊讶不已。 人群之中,云筠随手织出巨大剑影,而他整个人也遁于其中,沈青鸾只见剑风呼啸,竟分不清哪儿是剑影,哪儿是人影。每式出三剑,每剑毙一命,她定睛细看,只能勉强看清最后一剑的回手,其余的,甚至连从何处下剑都辨不得。 毫无疑问,眼下的这套剑法比她见过的所有快剑都快。不,应该说世上没有这样的剑法,或者说,没有这样的道法…… 震撼之下,她不禁拿自家的“百鸟朝凤剑法”进行比较。如果说“百鸟朝凤”至圣至王,犹如九天凤凰,那眼下云筠的这套剑法就像恶狼,一群不断撕咬对手的恶狼,其剑意之恐怖让每一个见到的人都汗毛竖起。 血傀儡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剑影笼罩之下,他们已倒下大半。沈青鸾定下心神,手中蓝凫一闪,“雀跃流云”、“鸣嘶断风”、“火羽金辉”三招连出,顷刻间,巨大的威力将眼前的敌人像落叶一般席卷起。方才片刻的休整,她已恢复了不少。 二人一左一右,剑气连成屏障,将血傀儡尽数网缚。随着这张剑网越收越小,地上的尸体也越积越多,填满了林前这片空地。终于,两道剑影相触,云筠和沈青鸾同时大喝一声,最后一个血傀儡哀嚎倒地。 “青鸾,你怎么样?”云筠见她气息大喘,不由紧张起来。 “没事……你……” 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方才决定使出“天涯无尽丧神剑”的时候,他便有了决断。 “没错,刚才的剑法是……”他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抬手阻止。 “你不用说,哪天你觉得能说的时候,再说便是。” “谢谢你,青鸾。我保证,很快就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云筠心下感动,不曾想,脱口而出的话语又将对方弄得面红耳赤。 “嗯……”沈青鸾低下头去,内心欢喜之余不禁埋怨:为什么要告诉我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两人含情脉脉时,一道红色身影飞扑过来。方黎离手中匕首泛着绿光,欲将他们置于死地。 “小心!”沈青鸾一边推开云筠,一边转身避开,同时一掌重重落于来者后背。 “噗……”方黎离倒地,吐出一大口血。 沈青鸾最痛恨偷袭暗算的招数,尤其是在兵器上涂毒的卑鄙小人,故而方才一掌下手极重。 “血神宗副宗主就这点本事吗?让我见识一下真正的血渡术!”她说完又是一剑刺去。 “去死吧!”方黎离大吼一声,弹地而起,手中匕首迎了上去。不想,几招下来,身上便被蓝凫的剑气划了好几道口子,又长又深。 大口吐血,她再次重重跌倒。 “你不会血渡术?”云筠上前,皱眉问道,“屠九没教你,还是你没学?” “呵呵……呵呵呵呵……血渡术……”她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想让自己更脏了……” “你既然清楚不是我们的对手,刚才见情势不妙为何不趁机逃跑,反而要留下来送死?”沈青鸾冷声问道。 “因为……我恨你们……我要让你们和我一起死!”她早已没了力气,可眼神中的恨意却让云、沈二人心中惊悸。 “我们素未谋面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何深仇大恨,令你这般执着?”沈青鸾皱眉。 云筠同样不解,方才离得远不曾看清,现今仔细打量地上之人,发现她眸中邪魅里尚可见一丝清明,与至奸至恶之人不同。 “深仇大恨……呵呵……”忽然,她一龇牙,怀中掏出三枚飞针,直向云筠眉心射去。 “小心!”沈青鸾惊道。 不过此时方黎离只剩半口气,射出的飞针软绵无力,无甚威胁。沈青鸾挥剑挡下后,看向对方,怒火中烧。她运出全身劲力,抬手一剑…… 方黎离知道自己的状况,这一击是冲着自己性命来的。看着落下的剑影,她不惊不惧,眼神中竟有些许期盼…… “噼呲”一声,一弯深红在空中飞溅,可发出痛苦叫声的却不是她。面前突然出现的人让其本已迷离的双眼又睁了开来。 “是你……”她咬着牙齿,恨道,“连死都不放过我吗……” “对……对不起……我想在死之前,亲口跟你道歉……” 这人正是之前被言剑雨重伤的徐晓峰。 “道歉?哈哈哈哈……”方黎离用尽最后的力气掐住他脖子,咬牙道,“我本是县府千金,父母膝下,安富尊荣,直到十年前那个夜晚……狗贼屠九带人血洗县令府,还将我掳上山去……而这一切,在背后教唆策划的就是你……” “对……对不起……” 方黎离指甲戳进他眼里,恨道:“每次逃走……将我抓回去的……都是你……这十年……我沦为屠九等人的玩物,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你……杀了我吧……”徐晓峰痛哭,两道血泪从脸上落下。 “我本也有一青梅竹马,若没有十年前的那场变故,料想如今早嫁得如意郎君,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她转头看向云筠和沈青鸾,神往道,“就像他们一般,怜我怜卿,双宿双栖……” 她脸上露出罕见的清澈笑容,云筠见之不禁摇头叹息,沈青鸾手中长剑亦低下去几分。 “我嫉妒你们……你们……拥有我渴望的一切……”方黎离大口咳血,话未说完,纤弱的手臂就垂落于地…… “啊……啊……”徐晓峰一只手搂着她,痛哭道,“我……爱你……对不起……” “你爱她?”沈青鸾皱眉,上前道,“你毁了她一生也叫爱她?” “你懂什么?”他吼道,“一切都是这世道的错!” 徐晓峰咬着牙站起来,手上匕首指向两人,云筠立刻将沈青鸾护到身后。 “一个寒窗苦读的少年,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只盼出人头地,却因为出生贫寒,无权无势,遭人巧取豪夺,窃了应试资格……拜师学道,又受尽欺侮,被骗光钱财……他的冤何处去说?他的恨谁能体会?是这世道毁了他,他便要毁了这世道!” 徐晓峰用最后的气力大吼一声,旋即右臂往回,手中匕首狠狠扎进喉间。 一大片黑云不知从何处飘来,天色倏忽转暗,一场倾盆大雨蓄势待发…… 沈青鸾叹了口气走上前,看着地上两人感慨道:“爱与恨,便是这世上最难的事……” “每一个人来到这世上,便注定了要遭受疾苦,心中尽是恨,终将被世道所毁……”云筠来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他恨这世道,便毁了别人一生,同样,这女人恨自己遭遇不幸,便要置你我于死地……到头来,终落得含恨而死,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善终……” “是啊……这世上何人不苦,何人不冤?”似是想起了家族的事情,沈青鸾点了点头道,“但只要心中存得些许善念,便能看到世间还是有很多值得付出和守护的东西……” 经过这一战,云筠和沈青鸾不仅身体疲乏,内心也是震动颇大,血神宗一日不除,便不知还有多少像方黎离这样的受害者。想到这,二人不由加快步伐,向前寻去。 “青鸾,要不要歇息片刻?”疾行了大半个时辰,云筠想她大伤初愈,又一番恶战,关心问道。 “没……没事……” 以前对方称“沈姑娘”时,她心下幽怨不已,如今改叫“青鸾”,她每次听到又心头乱跳,忸怩不安……胡思乱想之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还是歇息一下吧……” “……” 二人寻得一处大石坐下,拿出水壶饮下几口。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疑惑,关于‘不见晨’……”似是又想到了那时的情景,沈青鸾低下头去,轻声道,“这种蛇毒性剧烈自不必说……但据我所知,它们一般生活在沙漠干旱的环境里,怎会出现在阴冷潮湿的地穴中呢?” 闻言,云筠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看见青焰蝮蛇之后,真相已浮现了不少……” 沈青鸾不甚明了,他继续道:“青焰蝮蛇自己是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必是人为操控。青鸾,你生在江南,一定听过‘九山王家’吧?” “养蛇世家王家?”沈青鸾睁大眼睛,点头道,“九山县王家,也算江南一带有名的道法世家,族中有饲养、操控蛇群的秘传。” “王家现任家主王赫膝下无子,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远嫁幽州,现为幽州牧之妻,小女儿也于十年前嫁人,而她嫁的……”云筠眼神一凛,吸气道,“正是荣淼!” 阴冷的地宫中,前方传来的一丝光亮令身陷黑暗之中的五人精神一震。 “王兄,真有你的!”李德兴奋地拍了拍王旭。 “呵呵,侥幸侥幸!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丁师妹带出去疗伤。” 各自击败了血神宗的两位长老后,李德三人和成君琪她们在一处地道遇见。因为丁晗伤势不轻,他们打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王旭跟着和光道人学了点探迹寻路的道法,没想到竟真找到了出口。 “我们快出去吧!” “不行……黄师姐还没找到……不能……因为我……”丁晗虚弱道。 “丁师妹你伤得很重,必须尽快疗伤。”李德急道。 “就是,不能再拖了……”王旭附和道。 “你们两个……是自己想出去吧……” 丁晗白了他们一眼,两人脸上一阵青红,正想辩解时,成君琪开口道:“丁师妹,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里危险重重,根本不能专心疗伤,还是先出去为好。” “那……好吧……” 王旭和李德在前面开路,马征武背着丁晗,成君琪殿后。果然,没一会他们便走了出来,眼前突然由暗转明,几人纷纷侧首。 “太好了,终于出来了!” “真是神奇……”成君琪惊叹道,“明明不是原路,竟能回到来时的地方……” 如今,五人所在之地正是之前进入血神宗的山门口。抬眼一望,一道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视野之中,王旭兴奋喊道:“荣公子,你也出来了?” (本章完) 正文 第四十章 玄晶漫舞卷冰尘 , “启禀宗主,刚刚北长老往玄晶窟去了……”石室之中,一名手下向屠九报告。 “知道了。” 眼中凶光渐渐流露,屠九猛灌一口酒后自语道:“段梁疤啊段梁疤,你既然这么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好冷啊……” 走上凭空出现的石径后,司马奇、夏颜和葛玉三人发觉四周环境有了不小的变化。没走一会儿,原本奇形怪状的峻岩孔洞不见了,反倒多了不少人为修建的痕迹,比如石壁上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图画就让葛玉吓了一跳。 更奇怪的是,他们发觉越是深入,周遭就越寒冷。三人皆是春夏穿着,突兀的寒意让他们不由环绕双臂。 “这地方好古怪……”葛玉皱眉道。 “这里好像是一处地宫……”夏颜惊道,“我们不会进入血神宗了吧……” 司马奇咳嗽了一下,叹道:“不管怎样,现在也只能往前了,回去也不一定能重见天日。” 就在疑惑之际,三人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 “这……没路了?”夏颜往四周打量了一下。 葛玉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石门,立刻被刺骨的凉气惊得缩退。她转头道:“寒气八成就是从这道石门背后发出的。” 司马奇闻言上前一推,没想到那看似千斤之沉的石门竟开出了一条缝儿。三人皆是一惊,夏颜和葛玉也一并发力,忽然,一道刺眼的光亮将他们笼罩起来…… “这……” 三人呆立原地,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难以置信。石门内外竟是两方天地,刚才还是黑暗的地穴,此刻却是一片……冰雪天地…… “太……美了……”葛玉皱眉道。 以她女子的眼光看去,此处冰雕玉砌,晶莹明澈,如梦中之境,应是美得绝伦……可她身处此中竟一点儿也不觉享受,反倒是周遭的肃杀之意让人很不舒坦。 此时的气温明明更低了,可身体却不再做出御寒反应,她很清楚眼下已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三人走了一会儿,发现面前越来越开阔,纯净冰晶的映射下,他们就像身处镜中世界一般,粗看过去,竟分不清哪儿是真人,哪儿是虚影。 “这是……一座冰窖?”夏颜皱眉道。 “笨蛋,哪有这么大的冰窖……”葛玉蹙眉道,“这里不像现世之地,我感觉应该存在很久很久了……” “莫不是哪位先贤大能建造的?” …… 就在他们心下思疑时,走在最前的司马奇突然发出惊喊,夏颜和葛玉俱是一惊,立刻跟了上去。 “黄师妹!”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冰台,晶莹夺目又寒意逼人,正中躺着一人儿,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就是之前失踪的黄丝雨! “丝雨!”司马奇伸手,可刚一触碰便猛觉一阵刺骨的冰凉。他看着眼前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黄丝雨,不禁担心害怕起来。 “别着急,气息虽然弱了点,但没受什么大伤。”葛玉收回手,对二人说道。 司马奇闻言长出一口气,夏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真没 (本章未完,请翻页) 想到,黄师姐竟然在这儿……将其掳至此地的人又有何目的?” 葛玉认真观察,这座冰台四周和台面上都有十分精美的雕镂,其间有不少怪异的图案和符文,她虽然全不认得,但下意识觉得应该是一篇经文,甚至是一门道法…… 其实仔细一看,这更像是一张巨大的……冰床。只不过说是床,这未免也太大了,容纳十人绰绰有余,更何况,谁会睡在冻骨寒冰之上?怕不消三五日,便会寒毒入体,侵蚀五脏了。她到清微已三、四年了,但眼下这怪诞情境还是让她后背发凉。 “我们要尽快将丝雨带出去!” “不错!”夏颜点头道,“不管这是哪里,既然我们误打误撞找到了黄师姐,那也算达到目的了。” 司马奇将黄丝雨从冰床上背起,刺骨寒气瞬间袭入后背,一下子蔓延至两肋及肺间,大伤未愈的他猛一咳嗽,脚下剔透之地立刻染上点点鲜红。 “奇兄……” “没事……”他咬了咬牙齿,强行稳住身子。 然而,就在他打算迈开腿时,葛玉突然惊叫一声:“小心!” 猛一心惊,他看见前面冰晶里,一把大斧正向自己劈来。 “哐嚓……” 玄晶被击得粉碎,卷起漫天冰尘,一个高大的影子映入眼帘。 一道骇人的疤痕从右额斜下贯穿整个面孔,三人盯着眼前突然出现之人,各自心惊。 “你是谁?”司马奇咬牙道。 “段梁疤!” 夏颜在他耳边小声道:“看来是血神宗的人……” “是你把丝雨掳来这儿的?” “不是,不过我正打算来杀她。”段梁疤看着三人,冷声道,“看来你们是一起的,正好一道上路吧!” 三人此时明白,这里必是血神宗无疑了,先不去想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近在眼前的危险才是最急迫的。他们清楚,想带着黄丝雨全身而退,一番恶战是免不了了。 “你们退后!”葛玉大吼一声,突然起身向对方袭去。 “葛师姐小心!” “砰”的一声,拳掌猛击之下,双方各自后退数步。葛玉揉了揉手腕,对方劲力之强有点出乎意料,看来是有道法底子的。段梁疤同样心惊,他没想到一个小女娃子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呵呵,不愧是清微派的。”说话之间,他周身突然冒出阵阵血雾,面孔在上涌的血气冲击下狰狞扭曲,似兽非人。 “血渡术……”葛玉心中一惊。 面对挥来的大斧,她慌忙弯腰躲闪,却不曾想被对方一脚踢中腹部。向后翻滚了数圈,她才稳下身子,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葛师姐!”夏颜急忙来到她身边。 “我没事……”她站起身来,看着面前对手,眼神一冷。 “小心!”见对方再次袭来,她立刻将夏颜推到后边,飞身而起,同时腰间一把软剑挥出,“呲”的一下,在段梁疤肩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一招叫“冷雨忽落”,出自“澄雨剑法”。 “找死!”段梁疤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口,怒火攻心,再次转身攻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 软剑灵巧,巨斧霸道,一边是上乘道法“澄雨剑法”,一边是至邪妖术“血渡术”,两人来回攻守之间卷起无数冰晶,一时间白雾四起,烟尘缥缈。 司马奇握紧拳头盯着战局,同时还要护着昏迷的黄丝雨不被波及。夏颜更是紧张极了,几百招下来,对战中的两人都接近真气枯竭,如此下去,就算能战胜对手,葛玉怕也要重伤大损。 他看得不错,眼下的两人已将真气全数外放,在周身巨大的气劲压迫下,一丁点的外力侵入就会对局势产生巨大的影响。夏颜深吸一口气,突然起身,一招“虎啸山间”向段梁疤腰间袭去。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两人都是一惊。看见袭来的身影越来越近,段梁疤知道这不是虚张声势,心中大骇。他没想到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会做出如此举动,因为在这强劲的气盘之下,任何贸然闯入之人都将被绞得粉碎。 他这是打算与自己同归于尽…… “啊!”他大吼一声,转身朝夏颜踢出一脚。这一瞬的分身足以致命的。葛玉虽然也是心中大乱,但面对如此绝佳机会,冷静无比。右手一扬,一道斜上的冷酷剑气凶猛发出。 “风流雨转”这一招她一直练得不好,经常被骆琴责骂,此一剑同样使得一般,速度、角度和力道都差了不少,不过当前要取下段梁疤性命,足够了…… 一道极长且深的口子现于胸前,段梁疤低头看去,森森白骨赫然可见,未及反应时,又被葛玉左手一掌猛击于面门,他惨叫一声飞了出去,砸碎一地冰晶。 段梁疤不再动弹了,但眼下葛玉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他,她急忙跑到夏颜身边,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 “你真是个大笨蛋……为什么要这样做……” 温热的泪珠滴在脸颊上,夏颜吃力道:“葛师姐……我想帮你……” “笨蛋……笨死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办啊……”葛玉泪如雨下。 “葛师姐……” 一个伤得不轻,一个真气大损,不过好在都无性命之忧。稍事调息后,三人决定继续找寻出路。 “小颜,葛师姐,你们真的可以吗,再休息一会儿吧。”司马奇担心道。 “没事的,此地寒气刺骨,再呆下去反而会加剧伤势。” “不错,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将黄师姐带到安全的地方。”夏颜转头问道,“奇兄,你身体怎么样?” “我没事!” 然而,就在司马奇背起黄丝雨,三人抬脚时,一阵突兀的笑声于四周响起。 “哈哈哈哈……老疤啊老疤,你堂堂大方山一霸,今日却死在几个小娃子手里,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哈哈哈哈……” “你是谁?”看着远处走来的人影,三人大惊。 没有理会他们,屠九自顾看着地上的尸体,摇头道:“你说你,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非和血神大人对着干……不过现在也好,你叫这几个小娃子杀死,省去我不少麻烦。” 他转头看向三人,笑道:“不过你我也做了这么多年兄弟,别说我屠九不讲情义,我现在就宰了这几个小鬼给你报仇……” (本章完)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雪狐门主正新任 “荣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没一会儿,我也是误打误撞,莫名其妙就来到了出口……” 血神宗山门外,李德、成君琪五人遇见了荣淼,将之前遭遇互相告知。荣淼皱眉道:“丁姑娘看来伤得不轻,得赶快疗伤。” 成君琪点了点头,李德立刻朝身后吼道:“马大头,还不赶紧将丁师妹放下来!” “好嘞!” 马征武傻笑一声,不曾想,刚将丁晗放下,还未及直腰,背后就突遭猛击…… 这一掌势大力沉,若是普通人,早落得心肺俱碎,饶是他皮糙肉厚,也是一口闷血涌上喉头,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余下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两眼发直,定在原地,他们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你……为什么?”成君琪第一个反应过来,手中短剑拔出,王旭和李德也立刻退后两步。 一道突兀的光线穿透乌云直射下来,照得粗糙的人脸半明半暗,荣淼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玄晶窟中,冰晶被染成血红碎了一地,胡乱映射着人影儿。 “葛师姐,你快走,我拖住他……”夏颜单膝跪地挡在葛玉身前,左臂耷拉着,显然是被折断了。 “不,你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 “葛师姐……对不起,我终究还是帮不了你……” “傻瓜……你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还会哭哭啼啼……” 就在二人泪眼相对时,司马奇猛地起身,从后面抱住屠九,吼道:“你们快走!” 屠九冷哼一声,手掌往后抓住他的脖子,一个发力就将其甩了出去。司马奇重重地砸向夏颜和葛玉,三人各自惨叫一声,卧在冰地上。 作为血神宗的宗主,屠九的血渡术由神秘人亲自传授,自然练得最精,而葛玉三人连番恶战早已精疲力竭,全无抵抗之力。 “你做什么,放开她!” 全然不顾司马奇的怒吼,屠九将黄丝雨抱起,再次放回了那方冰床之上。之后,他走向三人,掌中血雾翻涌…… “时辰到了,你们该上路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眼下已无任何机会。夏颜神色反而坦然起来,出声道:“能与最好的朋友和最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我真是太幸运了。” 葛玉苍白的脸上生出一抹红晕,含泪道:“你这坏蛋……下辈子肯定不想见到我了……”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想和葛师姐你相遇,同生同死,相伴永生……” “啊啊……”葛玉纵声大哭。 司马奇看着两人,感动不已,抬头望向远处的黄丝雨,心道:下辈子,我也要再找到你…… 屠九俯视三人,目光落到葛玉身上,露出一道邪光。 “你想做什么?”司马奇察觉到了对方的企图,咬牙吼道。 “哈哈哈……女娃子,我看你还是含苞幼莲,这么死了未免可惜……本座就先让你尝尝真正的快乐,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葛玉此刻也明白对方想干什么,身体颤抖起来,恐惧不已。夏颜和司马奇挡在她身前,咬牙切齿。 双手分别抓起两人,屠九一下就将他们甩了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来到葛玉身前。 “你不要过来……” “畜生……” “葛师姐……”夏颜双目泣血,咬破了嘴唇。 “哈哈哈哈……若是伺候得本座高兴,留你一条小命也不是不行……” 葛玉看了边上的夏颜一眼,两行晶泪滑落,轻声道:“永别了……” 然而,正当她决定自断经脉,免受凌辱之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扑口鼻,冰冷的脸上一阵滚烫。摇了摇头,当她反应过来,定睛看去时,下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她本以为自己弥留之际出现幻觉,又或者已经死了,来到九幽之境,可腿上传来的痛感告诉她,这是现实。 “呕……”她立刻呕吐起来。远处的司马奇和夏颜也被眼前一幕吓得心神涣散,动弹不得。 “这……不可能……”屠九双眼暴睁,不可思议的低下头,自己的胸口竟凭白开出一洞,足有成人首级之大,地上一团血肉还在“咚咚”地跳着…… 血光顷刻浸染了整方冰地,他颤抖地转过头去,看见来人后,不及说出一个字便轰然倒地。 “哼!蠢猪一头,还真以为自己是绝世高手了。” 葛玉捂住胸口,深吸好几口气,可还是哆嗦不止。和方才对屠九的害怕不同,她仰望眼前这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时,深感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相隔数丈,气劲剜心! 在此之前,三人如何会信世上有这等事? “葛师姐……”见她走近,夏颜拖着身子走来,挡在葛玉身前。 “你是谁?”司马奇大声问。尽管屠九突然毙命让他们逃过一劫,但眼前之人看上去更危险百倍。 “哼!你们几个真是弱得可以,看来清微派也就这样嘛!”那少女脸上不屑。 尽管处于极度的惊惧之中,但见师门受辱,三人还是心中不忿,尤其是葛玉,立刻反击道:“我们几个学艺不精而已,清微大道博大精深,你们这些邪门歪道懂个什么?” 她很确定,刚刚对方那一招绝不是道法…… “你到底是谁?” 那少女白了他们一眼,随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你们听好了,本姑娘就是百年不出,千年难遇的术道天才,眨眼可取孙怀若首级,翻手能断袁三问筋骨,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的新任雪狐门门主,云司鸢是也……” 她口若悬河说了一大堆,葛玉不禁翻了个白眼,司马奇也朝地上呸了一口,唯独夏颜听到了重点。 “术……雪狐门……” 听她不仅直呼当今陛下名讳,还对清微掌门出言不逊,他吸了口气,问道:“你是天启中人?” “天启九门?”司马奇和葛玉也反应过来,立刻向后退了退。 “还算有点见识嘛!”云司鸢的眼神冷了下去。 “果然是你们天启在背后捣鬼!”司马奇怒道。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血神宗若真是天启扶持,那她刚刚为何要杀掉屠九? 夏颜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问道:“你们到底有何目的?” 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指了指远处,云司鸢不屑道:“与其追究我,倒不如去看看玄阴之体,她的状况可不太好哦……”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司马奇惊醒,立刻拖着身子往前方的巨大冰台奔去。 “丝雨……”刚一接触,他惊讶地发现,与方才相比,黄丝雨的肌肤变得更冰冷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转头看向云司鸢。 “血渡术中,有一门采‘五玄’之血的至邪之术。阴时阴刻降生的少女是为‘玄阴’,阳时阳刻之童子为‘玄阳’,百岁将死之人为‘玄冥’,世间至毒黑眶蟾为‘玄黑’,刚露嫩芽的易灵珠草为‘玄灵’……” “玄阴之体……”司马奇看着沉睡的黄丝雨,脸上惊忧难掩。夏颜和葛玉听闻此言也是震动不已。 “五玄血术一旦练成,威力难以想象……”云司鸢的眼神中露出罕见的忧色。 “哼,尽是你们这群妖人搞出来的毒术,祸害苍生!”葛玉回过神来,冷哼一声。 想起方才那招“隔空剜心”,她看向云司鸢的眼神中除了惊惧,竟还有几分妒色。面前之人年龄与自己相仿,可修为明显高出许多,甚至身材容貌也胜出不少……特别是她刚刚还似有似无地多看了夏颜几眼,她当下就有一股无名火于胸中烧起。 “混账!本姑娘所习‘枯心经’博大精深,别拿这些腌臜下贱之术来比!”云司鸢看向黄丝雨,冷声道,“玄阴之血再加上这剧烈的玄冰寒气,方可达至阴至寒的最佳成效。她虽尚未被炼祭,但想来此时寒毒早已侵入奇经八脉,就算有绝世高手救治,多半也残废了……” “不可能……”她的话让司马奇两眼通红。他握紧拳头,咬牙道:“丝雨……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治好你!” “治好她?除非……”云司鸢刚想开口,四周突然之间猛地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一阵地动山摇,几人皆是大惊。司马奇立刻抱起黄丝雨,护在怀里。 “这鬼地方……”云司鸢皱眉,看向三人说道,“不想死的,就跟我走!”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兀自飞跳出去。 三人互相看了看,无暇犹豫,也立即跟了上去。对方虽是天启妖魔,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留在这里唯有被埋入冰石中而已。 顷刻间,无数碎冰落下,击碎了明镜般的地面,浓烈的水汽烟雾倾泻而出,方才还是绝美冰境,此刻已是断壁残垣。相比之下,两具尸体就像尘埃一般微不足道,埋没于冰石之下。 地下迅速崩塌,可山门前却动静全无,甚至连一丝风儿都没有。 “原来……荣剑门的奸细就是你……”成君琪皱眉道。 “你身为荣剑门的大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王旭身体颤抖。看着眼前邪气逼人的荣淼,他们几人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敌人竟一直在自己身边。 “你们知道的太晚了……”荣淼看着他们,手中金光闪闪的宝剑已然出鞘。 “小心!”成君琪踏前一步,对王旭、李德吼道,“你们护好丁师妹他们,我来对付他……” 她双眼一凛,可刚拔出腰间短剑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一柄飞刀直直射入肩头,她大叫一声,单膝跪倒。 “成师妹!” 荣淼身后,不知何时现出三道人影,正是之前袭击邱恭然、司马奇的柳权与穆氏兄弟。 (本章完)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六阳无极剑势浑 “嗖——” “哐——” 王旭、李德以血肉之躯对上穆氏兄弟的狼牙锏和双刀,身上很快现出数道血痕。柳权几个是荣淼的手下,这并不意外,但三人此时出现,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道催命符。 “成师姐!”丁晗哭喊道。 此时,王旭三人以三才阵法迎敌。成君琪居中,本应是阵眼,但她负伤之下战力大减,再加之王旭本就学艺不精,此阵可谓漏洞百出,对上穆氏兄弟已然招架无力,更难防柳权暗处的飞刀。继右肩后,成君琪小腿再中一刀,一时毒气攻心,吐出大口黑血。 “成师妹!”王旭和李德急忙落到她身前。 “大公子,这些个全杀了吗?”穆春阳逼近上前,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全杀了吧……”一旁的荣淼用一块锦布将手中宝剑擦得明亮刺目,还不时比划几下。 “好嘞!” “不……不要杀我……”王旭发抖道,“我可以把刚刚的三才阵法尽数相授,求你们放过我……” “噗……”穆春阳大笑,“就刚才那个三脚猫阵法?你觉得能换你一条命吗?” “还有很多上乘功法,我师父都传了给我,都可以给你们……” “上乘功法?就你?哈哈哈哈……” “我学艺不精而已……” 李德见状也急忙道:“我家中有不少钱银宝物,只要你们肯放过我,要多少尽管拿……” “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 穆春阳一脸戏谑,远处的柳权开口喝道:“穆大,别浪费时间了!” “你们都听到了?”说话之间,他已将手举至半空。 “不要……啊……” 相比于李德和王旭,成君琪倒显得坦然多了,面对砸向头顶的狼牙锏,她闭起了双眼…… 然而当她再睁眼时,却发现并未身入幽冥,还是原先的场景,只不过面前一道纯白剑气刺得她双目生疼。 “啊——”随着一声惨叫,穆春阳飞出甚远。 “大哥!”穆冬寒立刻跑过去,看见地上眼珠外翻,张口未闭的哥哥,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 胸骨尽碎,心肺俱裂,一剑毙命,干净利落。 看着走来的人影,荣淼眯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直了直身子。 “言师兄……”王旭和李德瘫倒在地。看见言剑雨出现,他们知道自己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首席……” 成君琪刚想起身,言剑雨先开口道:“我都知道了,你们且自行疗伤。” 随后,他长剑一指,看向荣淼。 “不愧是言首席……”荣淼冷声道,“你杀了屠九?” 按照之前的计划,言剑雨会被屠九一众设计杀死,但他此时看去,对方怎好似一点儿伤也未受?事实上,言剑雨连屠九的面都未见到…… 云司鸢的出现,他当然是不知道的。 没有理会,言剑雨手腕一翻,正打算抬脚起势,一道黑影从边上袭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杀了你——”穆冬寒两眼暴血,手中双刀紧握,翻出无数气刃。 “哐——哐——”言剑雨调转剑锋,迎了上去。刀剑碰击之下,火花四溅。 “六阳无极剑”气势雄浑,言剑雨使起来已是精纯无比,几招下来,就将对方打得遍体鳞伤。穆冬寒喘着粗气,脚步越来越乱,但他依旧双刀紧握,怒吼不止。眼见哥哥惨死,他此时已形同野兽。 言剑雨脸上却不见一丝波动,右手舞剑,左手出掌,周身无数气劲发出“砰砰”的爆裂声。他步步紧逼,如此下去,十招之内必败对手。就在此时,一柄黑色飞刀直往他腰间射来。 “小心!”一旁疗伤的成君琪等人大惊出声。 不曾想,他竟头也不转,左手指尖兀自发出一道精纯剑气。“砰”的一声,那飞刀碰撞之后竟原路往回,且速度比之前更快上数倍,眨眼间便闻“噗呲”一声…… 柳权双眼睁大,惨叫之声不及出口,便被一柄飞刀永远堵在了喉间。 穆冬寒本以为可以抓住一瞬的机会扭转局势,谁想到言剑雨分身对敌竟毫不势弱,突然一个转身来到他身后,手中“碧天”重击于肩。他吃痛之下大叫一声,不仅皮开肉绽,肩上似还有千钧重力,将之压得跪在了地上。 “太……太强了……”王旭和李德睁大了眼,愣在原地。方才在他们看来强得离谱的敌人,眨眼间两人被毙,一人被擒……这便是清微首席的实力吗? 成君琪和丁晗两名女弟子抬头凝望,双眸如蕴星辰,尤其是成君琪,仰慕之余更是心叹:自己何时才能到达这等境界? 言剑雨手上微转,“碧天”的锋刃绞割着皮肉,穆冬寒龇牙惨叫。 “你们为何在这儿?邱师弟他们呢?”他冷声问道。 “想知道……我可以送你一程,你自己去问他啊……哈哈哈……” 言剑雨皱起眉来,心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在此时,一道沙哑的叫声传了过来。 “言师兄,他们杀了邱师兄!” 他两眼睁大,转头一看,惊道:“司马奇,小玉?你们怎么……” “黄师姐!”丁晗也发出惊呼。 看见葛玉几人,尤其是司马奇背上的黄丝雨,众人惊讶不已。 “司马奇,你刚刚说什么?” “他们几个杀了邱师兄……”司马奇放下黄丝雨,跑到前面咬牙道。 “什么……”言剑雨握紧拳头,刚想开口,头顶冷风忽至。光照之下,剑身闪耀刺目,直往司马奇头顶袭来。 他冷眼斜视,众人未及反应时,一掌推开司马奇,手中“碧天”从穆冬寒肩上抽出,同时一脚将其踢飞数丈,半身回转,迎上了荣淼的长剑。 “哈哈哈……不愧是言首席……”荣淼后退数十步后,冷笑道。 “你身为荣剑门少主,为何自降身份做出这种事来?” “少主……呵呵……”他冷哼道,“想知道答案?打赢了我再说!”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便刺了上去。 “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石剑法”是荣剑门绝学,剑风凌厉,剑势雄浑,相传功至深处,摘花飞叶亦可断石斩金,气走全身便有轰山之力,也算得上上等道法。 不过,其在言剑雨的“六阳无极剑”之下,就要相形见绌多了。荣淼本是以逸待劳,可十几招下来,竟显出狼狈之姿。 “嗯……六阳无极剑还算有点样子,不过比起当世绝顶高手,还差得远呢……” “你是什么人?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口出狂言!”成君琪怒道。 在场之人,除了司马奇他们,都不认识云司鸢。众人一边疗伤,一边紧盯战局,而她却在一旁喋喋不休,话语中尽是鄙夷之气。 “就是,我看你连言师兄一招都接不住!”丁晗也不服气道。 “是吗……”云司鸢闻言脸上一冷,谁也没想到她竟抬手一掌,直向对局中的两人袭去,劲力激起无数气云,如同万千刀刃一般发出森然寒意,凛凛杀气。 言剑雨和荣淼激战正酣,这突至的掌劲霸道无比,是同时冲着两人来的。他们大惊之下各自急速旋转身子躲避。饶是如此,荣淼的右脸,言剑雨的左臂还是被擦了数道血红印子。 “卑鄙!竟然出手偷袭!”成君琪惊怒道。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一向沉稳的言剑雨脸色大变,他中过摧心掌,方才那一击与之如出一辙。 “你是什么人?” “大师兄小心!”葛玉起身惊喊,“她是天……” “启”字未说出口,一道人影忽至,来到了众人身前。这是一个三十上下的清秀女子,她没有理会旁人,径自在云司鸢身边一番耳语。 “真的?怎么会……” 不知她说了什么,云司鸢脸上一红,惊慌不已。旋即,二人忽地一闪,掀起阵阵劲风,在众人不及反应时,已飞出甚远。 这一幕让言剑雨眼中惊色更浓,云司鸢他不认得,但后来的那名女子,却是打过交道的…… “雪狐门副门主,孟思瑶……” 他见孟思瑶对那少女十分恭敬,头脑飞转,一下就猜到了云司鸢的身份,同时也更加担忧,当下局面已是波谲云诡,若其中还有天启的影子……就算是他,怕也难以应付。 不过他很快理清头绪,不论当前局势如何纷繁复杂,关键线索无疑就是面前的荣淼,只有从他身上突破,才能逐步破局。收回思绪,他即刻伸直长剑,猛袭对方而去。 荣淼一龇牙,也抬剑迎了上去,却不曾想重击之下被震得手臂大颤。言剑雨毫不停歇,朝着他心口连刺三剑,剑势之盛让他心惊不已,难以招架,就在剑尖即将刺破皮肤时,一道深色飞影朝着言剑雨眉心急速袭来。 他连忙后退,定睛看去,一时惊愕失色。那不是飞刀暗器,而是一条拉直了身子的青色小蛇…… “噼呲……”他急忙抬手挥剑,将之两段于地,几滴蛇血溅于脸上,立刻传来一阵腐蚀之痛。 “不见晨……”他皱眉道。惊讶之际,一道女声传入耳中…… “荣郎,快走……他要杀你……” (本章完)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迷雾退尽恨情深 葱葱树影之间,两道清影疾驰。 “孟姐姐,那小子真的逃了?” “真的,杀了我们两个守门的弟兄,逃出去了……” “他往哪儿去了?打算去找张济身吗?” “没有……他没有去陈留,而是往齐郡,惊鸣山方向去了……” 云司鸢停下脚步,重重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 “门主,现在祁门主非常生气,你待会见到她……千万要多说点好话……” “嗯……祁姐姐不会打骂我的……” “可是……这件事冥王大人也知道了……”孟思瑶担忧道。 云司鸢脸上一红,支吾道:“那便让他责罚我好了……” “不过门主也不必过于担心,冥王大人和姜老门主已经着手处理了,相信一定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哎!又要被姜爷爷训个没完了……” “不见晨”的出现让众人惊惧不已,这剧毒之物沾之必死……言剑雨长剑指着荣淼和他身前的女子。 “凝霜……你怎么……”见妻子面色惨白,显然受了重伤,荣淼心惊且痛。 “荣郎……你快走……他杀了所有人……” “什么……不可能……” 众人听他们对话,一头雾水,言剑雨出声问道:“你是九山王家的人?” “我是……荣郎的妻子……” “你口中之人指的是谁?” “是我!哈哈哈哈……” 言剑雨刚一说完,一阵诡异的大笑就震得众人心神大颤。荣淼护紧了怀中的王凝霜。 不知何时,一道鬼魅的身影映入眼帘,脸上一张血红的软皮面具惊悚骇人。丁晗拉住成君琪的手,葛玉不自觉地往夏颜怀里靠了靠。屠九若是还在,必定吓得跪在地上,喊上一句:“血神大人!” “你是何人?”言剑雨冷声问道。 那人缓缓揭下面具,在场之人除了荣淼和王凝霜外,俱是一愣。此人皮肤黯黑,鼻塌唇厚,与世人大为不同。不过看着这样一张怪异的面孔,他们却并不陌生。 “是你……” 他们想不到,这神秘的幕后之人竟是之前负责接待的荣剑门左护法,巫南风。 “你和柳权他们一样,跟荣淼是一伙的?”丁晗怒问。 “一伙的?哈哈哈哈……”巫南风大笑道,“正式认识一下,我乃越族金部大护法,乌库!” “越族……”众人闻言大惊。 大衍立国至今三百年,眼下虽称得上天平地成,但依旧有着不少致乱祸因。北地数十年来一直有雪妖袭人的传闻,长期困扰着朝廷和当地百姓。西域同样暗流涌动,诸藩国表面上臣服,实则阳奉阴违,祸心暗藏。然此二者不过癣疥之疾,真正让当今天子坐卧不宁的自然是天启教。神光岛一日不破,孙氏江山便有倾覆之危。 除此以外,交州以南的极南之地亦是心腹大患。那里有一大片烟瘴丛生的林地,生活着形形色色的当地土著以及不少流放犯人,百余年来发展壮大,形成诸多部族,甚至不少政权,他们自称“越族”人。 世人却称其为“南蛮”,谈之色变,皆因这群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不事生产,全靠劫掠为生。抢劫财物、掳掠妇女乃家常便饭,屠城焚地亦时有发生。为此,朝廷将天下三分之一的兵力都聚结于此,置一品武将督守,却不著见效。近五十年来,交州之地饱受摧残,大有人间炼狱之相。 言剑雨也皱了皱眉。他之前见此人容貌异于中原人士,对方解释说来自西域楼古国,可西域族人鼻高眼深,金发白肤,与他的样貌相去甚远。如今看来,此人来自南蛮之地,倒更解释得通。 “金部……”他心中一凛。五年前,一个叫金泰的人横空出世,由他率领的“金部”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扫荡、吞并了诸多部落,大有统一南蛮之势。眼前这个乌库自称金部大护法,金部的崛起是否和血渡术有关? “你将我爹和荣剑门怎么了?”荣淼急声问道。 “哈哈哈……如大公子所愿,荣锡锋在内的一百二十余口,已尽数受戮!” “什么!”荣淼立时吐出一大口血,王凝霜急忙扶住他的身子。其余人也是心中大骇,若他所言不虚,堂堂江南大派竟被人轻易灭门? “凝霜,他……说的是真的吗?”见妻子股战而栗,啜泣不止,他低下头去,心中自已明了…… “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他突然大笑,状似疯魔,“从小到大,你都看不起我,有了荣林后,甚至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如今你知道了,我荣淼也是能做大事的!哈哈哈哈……” 看着他的样子,乌库邪笑道:“如今摆在大公子面前的障碍,在下已全部清除。怎么样?在下还是那句话,只要大公子肯合作,不要说区区一个荣剑门,将来我部攻取天下,将整个江南之地分封给公子,又有何不可?” 他这话让言剑雨等人都是一惊,不想区区蛮夷竟有这等狼子野心…… “合作?好……好……”荣淼缓缓起身。 乌库得意道:“大公子不愧是聪明人!你若早些同意,我也用不着去扶持屠九那群酒囊饭袋了。” 他笑意正浓时,突然一道阴森剑影直逼而来。荣淼咬牙切齿,眼中熊熊怒火,貌似恶鬼凶煞。 “找死!”乌库冷哼一句,旋即抬手挥出一阵血腥劲风,朝着对方胸口打去。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血劲邪力,威力不可想象。 果不其然,随着一道惨叫和阵阵骨裂之声,浓重的血腥味一下子弥漫开来。不过中掌之人却非荣淼,关键之时,王凝霜挡在了他身前。 她被击飞的身子撞在了荣淼身上,两人飞出好一段才停下来。 “凝霜!”荣淼搂紧怀中的妻子。 “荣郎……你要好好……活下去……”不及多说一个字,她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凝霜——啊——”荣淼涕泗横流,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我这种人怎么值得你这样……为了争夺荣剑门,我串通奸人谋害自己的亲弟弟,害死父母妻儿和那么多无辜的人……我简直猪狗不如……啊……啊……” 痛哭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言剑雨道:“言大侠,一切都是因为我一时鬼迷心窍,被这奸贼摆布……事到如今,我自知罪无可恕,但此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除……我知道他在练一种至邪妖术,以图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造出血傀儡大军,对我中原不利……” “血傀儡大军……”荣淼的话让众人大惊。 “害死令师弟,我悔恨万分,但请看在大义上,贵派务必出手,解决此贼!”说完,他抬手一掌,正中眉心,不消一个呼吸,便搂着王凝霜双双倒地…… 言剑雨摇了摇头,其余人也是神色复杂,惊怒忧惧之外亦有几分惆怅。 司马奇是知道“五玄血术”的,听了荣淼的诉说,又想到黄丝雨受的伤害,他指着乌库怒道:“你这南蛮野人,竟敢来我们中原大地放肆?” 听见“南蛮”二字,乌库一龇牙,抬手便是一掌将其击飞数丈之外。司马奇停下身子时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他们自称“越族”人,最痛恨被呼作“南蛮”。 “奇兄!”夏颜虚弱地叫道。 众人也是惊恐万分,成君琪吼道:“大家一起上,拿下他!” 言剑雨见状立刻飞身挡在她面前,同时前臂一直,手中长剑刺向乌库肩头。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全力刺击之下,“碧天”都弯出了弧度,对方竟毫发无伤。 “这……是钢筋铁骨吗……”王旭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乌库冷笑一声,极快地挥出一掌,言剑雨立刻对上,不想在这巨大的劲力之下,竟被震飞甚远。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丝,他捂住心口,单膝跪地。 “言师兄!”成君琪大喊。 此刻,所有人都慌了神,他们最大的倚靠,以一己之力瞬杀柳权三人的言剑雨竟也落得如此狼狈…… “完了……完了……”李德哭道,“我要死了……啊……” “幸好玄阴之体无损……”乌库看向黄丝雨,邪笑道,“不过失了这么多至寒之气,你们几个也是罪无可恕了……” 说话间,他突然放声大笑。起初不觉得什么,没一会儿李德竟猛地突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很快,其余人也发觉耳内撕裂,眼冒金星,头痛难忍,手脚麻木…… 言剑雨第一个反应过来,转头大吼道:“你们立刻捂住耳朵!” 音震术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术法,施术者通过吼叫声催人肝肠。一旦中招,轻者落得失聪残疾,神志不清,重者爆首当场,立时殒命。 然而,即便众人捂住了耳朵,还是相继倒了下去。随着笑音收敛,乌库走上前去,看着大口喘气,痛苦难当的言剑雨,他笑道:“今日便是本座给清微派的一个‘见面礼’,不日我必将亲自前往,血洗惊鸣山!哈哈哈哈……” 说着,他一脚踢向言剑雨面门,尽管伸手抵挡,但他还是被巨大的劲力弹飞出去,落地时已经意识不清。 乌库没有继续理会,而是径自走到黄丝雨面前,他调整了一下气息,右手食指轻轻落到她眉心处。很快,他整根手指变成了红色,仿佛有血液通过,往其体内而去。 十个呼吸下来,他脸上不见变化,可黄丝雨面色却越来越白,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消瘦下去许多。司马奇双眼迷离之间见此情景,嘴里发不出一个字…… 乌库正打算全力发功时,背后却突感一阵寒意。果不其然,一道刺目的青白剑光正飞袭而来,卷起的巨大气浪宛若一只九天凤凰! (本章完)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鹤舞凌风问真身 , “你是什么人?”关键时刻被打断,乌库怒火中烧。 “杀你的人!”沈青鸾不愿多话,直接扬起“蓝凫”,挥了过去。 “不自量力!” 沈青鸾独自应战,云筠眼下却分不出精力帮忙,因为倒在地上的这些人已然命悬一线。他最紧张的自然是夏颜和司马奇,不过却先扶起了黄丝雨,掌心落于后背,顷刻间强大的真气源源涌入。他看得出,她此刻体内气血已损失过半,容不得片刻的耽搁。 云筠愁眉不展,因为他发现无论尝试多少次,输出的真气就像滴水入海,瞬间无形,黄丝雨的脸色没有一丝好转。无奈之下,他只得以极其诡异的手法封住其奇经八脉,让她整个人隔绝于时空,不再恶化下去,之后再寻良方。 就在他放下黄丝雨,打算救治司马奇和夏颜时,突然一截断剑旋转飞来,刺进了边上的大石。他自然认得,那是“蓝凫”。 “青鸾!” 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后,他立刻飞身而起,接住沈青鸾,看着她颤抖不止的身体,懊悔莫及。他本想保住众人性命后,再去帮忙,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在几招之内就将她重伤。 “我……没事……先救……其他人……” 左掌至前臂肌骨碎裂,肋骨至少断了四根,心肺被严重震伤,这还只是粗看之下……云筠没有片刻犹疑,立即点了她背后风门、肺俞以及后脑风池三穴。随着一阵温和的真气在体内弥漫,沈青鸾一下子昏睡过去。 “好手法!”远处的乌库看到这一幕,冷笑道,“看来你是学御道的,真是个好苗子,只可惜你今日就要归西了,哈哈哈哈……” 云筠没有理会他,将沈青鸾等人安置好后,兀自走上前去。他脸上无甚变化,可双眼之中却蕴含令人汗毛悚直,冷汗倒流的幽冥寒意。不知为何,面对这个“黄毛小子”,方才还是满心玩弄之情的乌库竟突感手脚冰凉,莫名生出一股恐惧…… “呵呵,看来她是你的女人?”他很快镇定下来,戏谑道,“想报仇吗?应该的,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叫什么男人?不过可惜,你太弱了,你的同伴也都晕死了,你非但报不了仇,还会被我杀死,哈哈哈……” “呼——”他说完良久,云筠吐了口气,阴声道,“都晕了,才更方便啊……” 他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抹邪异的弧度。 “去死!”乌库抬手挥掌,瞬间杀至眼前,可云筠却毫不惊慌,随意对上。不曾想,他轻描淡写的一掌竟将对方震退至数丈之外。 乌库捏紧右拳,极力克制手臂的颤抖,双眼之中半是震惊,半是不信,吼道:“你是什么人?” 方才那一掌,他用出全力以图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击毙命,谁想到吃了大亏的竟是自己……仅仅一次对招,他便看得清楚,对方的劲力远胜自己,这不是力道大小的分别,更像是境界上的差距。他心想自己修练血渡术,招式中带着血劲邪力,应是当世至强,又怎能想到,云筠掌中蕴含的乃是阴阳之力! 他主动拉远距离,左右踱步,不敢再轻易贸进。见对方看也不看自己,两脚更是不动一步,他心中越来越没底。 不知对峙了多久,他忍不住开口道:“我看足下也是身怀绝技之人,与其拼个你死我活,倒不如我们就此罢手。这些人你尽管带走,我只要玄阴之体,如何?” 云筠依旧没有说话,冷笑一声后,又是一掌蕴含阴阳之力,直逼对方而去。乌库下意识举手抵挡,然而巨大的掌力一瞬间便令其掌臂俱裂,肋骨折断,心肺挤压之下,喷出一大口血。 “噗……”他捂住心口看着云筠,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你不是清微派的……你用的是……术!”他惊惧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竟然知道了,那更留不得你了……” “等一下!”见云筠走近,他急忙喊道,“足下修为之高,在下甘拜下风,你我也算同道中人,何必赶尽杀绝?不如这样,我不要玄阴之体了,只要饶我一命,我们就当无事发生,如何?我想若是被清微的人知道足下修习术法,怕也会很麻烦吧?” “这本倒也不错,不过……”云筠看向沈青鸾,冷声道,“你伤了她,便是罪无可恕!” 乌库龇了龇牙,抬头看见云筠已逼至近前,急忙后退数步,喊道:“既然如此,就请足下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让我自裁吧……” 说完,他也没去看云筠,抬手便是一掌朝自己眉心打去…… 然而,就在其右掌即将击中面门时,他左手突然伸出,以指为剑,射出一道血红剑气。云筠冷哼一声,他早知道对方另有所图,面对这般偷袭,微一侧身便躲了过去,可正要挥手反击时,却瞄到对方眼里闪过的一丝阴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不好!”他惊呼。果然,假意自尽、暗施偷袭皆为扰敌,乌库趁着云筠躲闪之际,快速转身,袖中一枚银色飞针倏然射出,直朝沈青鸾头顶飞去。 那飞针以迅雷之势逼近,云筠看见时,离沈青鸾已不足二尺……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左脚落于右脚后,双足点地,两臂张开,眨眼之间旋转了数十圈,空中无数影儿兀自交织,竟渐聚成一展翼神鹤之姿…… 鹤影正盛,他人却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挡在了沈青鸾身前。他刚一抬手,便被那飞针射穿手掌,刺入了右腹,再抬眼看去,乌库早已不见人影。 让对方他逃走,云筠自然不甘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但总算能护住沈青鸾,他也缓了口气。 方才他心如火焚,万般顾忌皆抛诸脑后,使出了姜白鹤的绝技,“鹤舞凌风”。以道法的角度看去,这算是一门极致的行道功法,练成之人将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身法速度,甚至达到分身的境界。故而,他刚刚才能替沈青鸾挡下飞针。 若非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使出这门功法的,不仅因为它是术,而且一旦被认出,他的身份怕也藏不住了……不过好在当下所有人包括沈青鸾都昏了过去。他暗自庆幸时,不想随意转头,竟看见言剑雨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他被血渡术震伤,一时失去意识,不过终究修为高深,方才云筠和乌库二人对掌之时,巨大的震动已将他惊醒。云筠挥手之间打出的巨大掌力令他惊讶不已,但终是认不得,不过姜白鹤的绝技“鹤舞凌风”,他怎会看不出? “你……不是张济身的儿子……你是……姜玄意!” 齐郡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中,一对老夫妻正在收拾桌椅,亥时已过,客人渐少,正准备撤摊时,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走了过来。 “老板,一碗面!”他径自坐下,将手中长剑放于桌上。 “好嘞,客官稍等!” 没一会儿,那老叟便端着大碗走了过来。青年接过之后头也不抬,猛吃起来。 “老头子,这么晚了怎还有人?昨晚丫儿睡觉着凉了,我给织了毯子,得快些送去。” “你这老婆子就是瞎操心,儿子儿媳会照顾好丫儿的。”老叟对着老妪笑道。 “你还有脸说,你说咱家这娶的是个啥婆娘,女人的活儿是一点儿不会,儿子白天干活,晚上还要照顾娃子……” “儿子已经成家了,你就少操些心吧,嘿嘿……” “你就知道图安逸,一点都不关心儿子,我看你啊,连那张济身都不如……” 青年一直在埋头吃面,可听见“张济身”三字时,明显顿了一下。 “你这老婆子,咋越说越没谱了……”老叟不悦道,“我再不济,能像那张济身一样,背着家里去跟别人生儿子?” “我看你啊是有贼心没贼胆……” …… “老板,结账!”青年吃得很快,没几下大碗就见底了。 “客官,一共三文钱!”老叟点头笑道,可看见对方从怀中掏出的金元宝时,急忙摇手道,“客官,这可找不开啊……” “不必了……” 青年突然手上一转,金元宝反射的精光让老叟瞬间失明,反应过来时,他只觉喉间一凉,想叫却发不出一个字…… 明月照下,青年起身离去,背影逐渐拉长,留下几张凌乱的桌椅和两具尸体。 (本章完)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丝鳞剑出血烟遁 , 三辆高大的马车急速飞驰,没一会儿便出了会稽城。再去观那华美的城墙,众人已没了来时的心情。 路过金波山庄时,云筠撩起帘子,看见那里已被封禁。显然,它孕育数十年的辉煌已于几日前化作烟云了……一百二十余口无一生还,江湖从此再无荣剑门。尽管不时有官兵进出,但这样的案子,莫说会稽太守,就是扬州牧也是处理不得的,最后必是上报,由秘道庭接手善后。 云筠回过身来,无意地看了边上言剑雨一眼,他一直在闭目养神,几日都不曾开口说话。对面的葛玉依偎在夏颜怀中,脸上泪痕斑驳,邱恭然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此次的会稽之行显然给所有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过能够死里逃生,还是让很多人兴奋不已。王旭和李德一路上便互相吹捧,说个没完…… “王兄,三才阵法当真了得,佩服,佩服……” “诶,李兄过誉了,在下也只是学了点皮毛,哈哈……倒是李兄,临危不乱,真有大将之风!” “哪里哪里……” 成君琪在一旁闭目静修,丁晗却忍不下去了,怒喝道:“你们两个贪生怕死之徒还要不要脸?” “丁师妹,你这话怎么说的……”王旭摇头道。 “就是……”李德也开口,“当时我和王兄假意向对方屈服,实则寻觅最佳时机,打算一击制敌……” “不错不错……本来我不想讲的,既然李兄说了,便如实告诉你好了,当时我心中早就想好一计……” …… 丁晗一阵恶心,不过想起乌库,她还是后怕难消,心叹幸好有言剑雨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时,她和其余人已经晕倒,只是大概了解,云筠和沈青鸾赶到,与言剑雨一起打走了乌库,众人才得以幸存。 她当然不清楚之后云筠用奇术为众人疗伤的事,更不知道对方其实是被云筠一人吓走的。 乌库身中数掌,脏腑骨骼受损严重,用计逃脱后,急忙找到一处僻静的山洞疗伤,一连数日,方见好转。 “不管你是什么人……坏我大事……必将你碎尸万段!”他重重一拳打在地上,激起无数粉尘。 离开山洞后,他疾驰南奔,显然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南地。走过数条崎岖小道,他来到了会稽边界,只要再穿越面前的一片林子,就能出扬州了。不曾想,他没跑两步便吓了一大跳,匆忙之下强定身子,巨大的冲力令他差点跌倒在地。 抬眼望去,前面高树横枝上竟倚靠着一素衣女子,清影飘仙,风姿绰约,绝世的样貌却让他感到极度的危险。 “你是什么人?” “小女子,祁夕颜……”那女子轻笑一声,从树上跳下。 乌库仅一眨眼,不想对方已到眼前,他急忙后退两步。此刻离得近,他更是惊叹,先有沈青鸾珠玉在前,再有此女惊若天人,中原女子皆是这般美绝吗?不过眼下他可没有欣赏的闲情,因为看着对方时而清澈似水,时而热辣如火的眸子,他发现自己竟难以集中心神…… “摄魂术!” 当他反应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时,胸口已挨了一掌,他急忙后跳,拉开距离。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拦我去路?”他嗔怒道。 “嘻嘻嘻……”祁夕颜轻捂红唇,笑道,“阁下觉得小女子……美吗?” 乌库皱眉,冷声道:“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这里荒郊野外,我一个弱女子害怕得很,不知阁下能否送我回家,小女子必定重谢!” “送你回家?你家在何处?” “神光岛……” “你是天启教的人?”乌库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同时双手摆于身前,随时准备出招。 “嘻嘻嘻……” “在下与贵教素无仇怨,今日为何留难?”他咬牙道。 “阁下这般说,真是误会小女子了,不过是敝教几位大人想见一见阁下,命小女子相邀。”说着,她竟泫然欲泣,哽咽道,“你不知道,若是完不成教里的交代,小女子可是会很惨的……” 看着面前变化无常的女人,乌库眯了眯眼,说道:“前辈高人相邀,本不应拒绝,但在下如今有要事在身,改日必定登岛谢罪!” 刚一说完,他便劲直向前飞奔……不出意料,面前一阵劲风袭来,祁夕颜横过身子,踢出一脚,姿势优美极了。 乌库伸手抵挡,却还是被踢了回去,他怒视着对方。 “别着急走嘛……”祁夕颜走近道,“我听闻阁下在修练五玄血术,需要黑眶蟾,正好我们神光岛上的一位朋友有此物,不去看看吗?” 这话的确让乌库很心动,但他看得清楚,这女人根本是在戏弄自己,就算是黑眶蟾,也远不如自己的安全来得重要。 “在下多番忍让,姑娘却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倏地起身,一掌劈了出去。 祁夕颜轻盈地转动身子,卷起无数落叶。流光清影之间,二人对拆了七十余招,无数巨木横断。 乌库重伤在身,当下只使的了五成功力,而且受制于对方的“摄魂术”,他必须时刻聚精会神,一旦分心,生死难料。祁夕颜同样不从容,尽管已经了解过血渡术的威力,但亲身对战,还是心惊不已。 “砰!”四掌相击,两人各自飞退数丈。。 “姑娘,再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如就此罢手!”乌库快速吐息几下,顺了顺真气,说道,“在下素来敬重贵教,我可以发誓,将来绝不会做出损害贵教的事情!” 祁夕颜揉了揉手腕和肩膀,脸色沉下去许多,开口道:“阁下的好意,小女子代敝教心领了,但是今日……还请尊驾留下性命吧。” “不知好歹!”乌库怒极,他知道今日必要生死相搏了。正准备起身出招时,他却看见对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链蛇软剑,光照之下,现出鬼魅的青红色,慑人心神。 “这是……丝鳞剑!”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 上古圣兵十器,丝鳞剑为其一。此剑由二十一节状似蛇鳞的薄片组成,无人知晓是何材质,软中有硬,刚中有柔,说是剑,亦是鞭,挥舞起来,节与节之间会生出很大的间隙,可伸得极长。 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刻它在祁夕颜手中虽是静静悬遂,细看却在微微蠕动,宛似蓄势之蟒蛇,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一阵“嘶嘶”的声音突然逼近,乌库急忙回神,可肩头还是被刮去一大块皮肉,一阵钻心之痛让他龇牙咧嘴。 “丝鳞剑下,绝无活口……”祁夕颜笑靥之中满是杀机。 丝鳞剑,她一直藏于腰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拿出来的。 乌库知道自己已入绝境,就算修为胜过对方,但在上古圣兵的威压下,很难全身而退。他深吸两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就在丝鳞剑再次袭来时,他整个人突然化作一团血雾,没一会竟消散无形了。 祁夕颜大惊,立刻飞身上前,神剑乱舞之下,除了无数飞叶在浓重的血腥气中飘旋,再无它物。 “血遁化烟……”她没想到,对方竟不惜大损修为,使出此等绝术…… 片刻之后,她收起丝鳞剑,强忍多时的手臂开始颤抖起来,没一会儿,上身一倾,吐出一口鲜血。 明月当空,星光璀璨,今晚的银河格外绚烂。清微众人一路疾行之下,离惊鸣山只剩一日路程了,今夜决定露宿一晚。夜虽深了,沈青鸾却毫无倦意,她独自走出,立于星空之下,举目仰望,心中不由生出卑微之感。 “青鸾!”云筠见她观星兴浓,不忍打扰,过了很久才走上前去,手中握着一长物,布巾掩盖之下,不知是剑是杖。 见他落定身边,沈青鸾轻叹:“如今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云筠知道,同乌库一战让她感触很深。身为沈家嫡传,世间娇子,她有自己的骄傲,这一次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他不知道,真正让沈青鸾感叹天地浩渺的不是乌库,反而是他自己。乌库的强大的确出乎她意料,但自己明明气血大损,命在旦夕,被人轻拍几掌,点下几穴,竟能立刻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受伤。此等事情,她如何不惊? 见她秀眉不展,云筠没有出声安慰,反倒突然伸手,拔出了她手中的“蓝凫”。三尺剑身已被折去一截,顺着断口数条裂纹又深又长,足见当日之惨烈。 “我没记错的话,这把剑现在是我的了吧?”说着,他便将剑鞘从沈青鸾手上夺了过来,点头道,“寻一能工巧匠,修复如初应该不难……” 这突然的举动让沈青鸾一惊,俏脸登时就红了起来,不仅因为对方的霸道,更是又想起了当日中“不见晨”之毒的情景。 “当日……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不作数的……”她撇过头去,支支吾吾。 “这可不行哦,沈大小姐怎能出尔反尔?” “咳……本来送你也无妨,但如今剑已折断……你要之何用?” “这你就别管了……”看着她羞赧不堪的样子,云筠摇头轻笑道,“不白拿你的,我与你换。” 说着,他举起了手中之物。 方才开始,沈青鸾的目光便一直被此物吸引,虽有掩盖,但那锋芒却怎么也藏不住。云筠手上一抖,布条滑落,一阵明光瞬间将四周照得透亮。 “这是……”她美目圆睁,不敢相信…… (本章完)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双剑为信月照人 剑柄要比一般宝剑短上一些,剑格看似普通却不简单,仔细观察才能看清上面无数的符文篆刻,虽未出鞘,但明月清光照耀之下,剑气已直逼人心。 “这难道是……”沈青鸾越看越不敢相信。 “拿着!”云筠突然塞到了她手里。 手掌触碰的一刹那,一股肃杀之气让她差点失态,此刻她才终于确定了心中猜想。深吸两口气,她看着手上这柄剑,与“蓝凫”竟有四五分相似……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当年“蓝凫”便是照着它的模样打造的,自己父亲翻遍古籍,用尽宝器也难仿其神。 毫无疑问,这便是上古圣兵,“影之三剑”中的“掠影”! “看看合不合手?” 沈青鸾还在震惊之中,听了云筠的话也未多想,便小心拔出了宝剑,立时杀气弥漫,虫鸟禁声。她随意一挥,远处大树粗干上竟落下多处剑痕,其杀意之盛让人惊心。 她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将剑回鞘,递还过去,说道:“此等神器,我如何能受?” 云筠没有伸手,笑道:“不是白给你的,不是和你交换的吗?”他举了举手中的“蓝凫”。 “区区拙物怎可与上古圣兵相提并论?” “在我眼中,这可不是拙物,它很珍贵……”看着沈青鸾羞红的脸,他轻笑道,“掠影给你,蓝凫归我,我们就算交换……” “交换什么?”见云筠欲言还休,沈青鸾脱口问道。话一出口,她就悔恨极了,羞恼不堪,心中痛骂自己:沈青鸾啊沈青鸾,你怎这般不知羞?你不就想说……交换……定情……信物吗…… 她此刻当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儿能钻进去。 “交换……信物!” 会稽城郊,一小楼于深夜之中灯火通明,突兀得很,像是医馆药楼,却不见牌匾门额,说是私宅,格局又甚为怪异…… 近前便可分辨,真正亮着灯火的是最上的第三层,其间方桌上摆着一席酒水,四边各坐一人。 “小妹子,你这回可真是闯了大祸喽,哥哥也帮不了你了……”一三十模样的男子灌下一口酒后,戏谑道。 “张潜,不要吓唬她了,有工夫还是想想如何补救吧……”另一侧的一位古稀老妪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左眼处一大块黑色胎记怪异得很。 此刻若有清微之人在场,必要惊掉下巴,因为这两人实在太熟悉了……一个是在惊鸣山下卖了几年苦菊茶的瞎婆婆,一个是前行道院席座,如今早该化作白骨的章迁…… 只不过如今,他们分别是天启教黑蟾门门主黑眶婆婆和夜豹门门主张潜。 “婆婆,那你说现在我要怎么办?”云司鸢一脸哭腔。 “现在知道怕了?”黑眶婆婆摇头道,“叫你看好张济身的儿子,你掺和血神宗的事干什么?你说我们两个潜伏这么久,到关键时刻出了这样的乱子,冥王大人得气成什么样?他盛怒之下,不仅你自己遭殃,夕颜怕也要被连累……” “就是……我都差点把命丢在清微了,这可好,全被你搅和了……” “呜呜呜呜……”云司鸢一下哭了起来,身后的孟思瑶拍了拍她肩膀。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黑眶婆婆和张潜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坏笑。 “只怕不只是冥王大人,姜老也不会善罢甘休吧,他最宠的就是这个孙子了……姜玄意要是出了什么事,嘿嘿……”这时,之前一直未发声的另一男子开口道。天剑军副都统古阳,看上去与张潜一般年岁,只是脸上轻浮之色更重。 “他们两个打起来,姜玄意能有几分胜算?”张潜随口问道。 “不好说……”黑眶婆婆咂摸道,“姜玄意有‘鹤舞凌风’,又得冥王大人亲传奇术,身手不在门主之下,不过张济身那儿子当真神秘的很……” 孟思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他确实有很深的道法底子,应该很小的时候就受教了。” 黑眶婆婆叹了口气,说道:“真被他走到严正面前,可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了,怕要当下开战喽……” 这话让云司鸢哭得更大声了。 “小妹子你哭个啥?冥王大人又不会真的责罚你?”古阳一脸戏谑,凑到近前小声问道,“听说你跟祁门主,你们两个和冥王的关系……嘿嘿……” “你什么意思?”云司鸢立刻抹干眼泪,冷声道。 “古兄……不可乱说!”张潜严肃地看向云司鸢,问道,“祁门主真的服侍过冥王大人吗?” 啪!他话未说完,头上就被狠狠拍了一巴掌。黑眶婆婆瞪着他说:“你们不要命了?敢在背地里议论冥王大人!大人天人之才,教里哪个小姑娘不想被他多看两眼?真收了她们两个,也是一番佳话……” 见婆婆也这般胡说,云司鸢又气又恼,却不知如何反驳,就在这时,祁夕颜推门而入。 “祁姐姐!”看见来人,她兴奋地站起来,一肚子苦水正无处倾诉,可瞄到对方眼中的杀气后,缩了缩身子,不敢上前。 “夕颜,你受伤了?”黑眶婆婆起身惊道。 “小伤,不碍的……” “赶快坐下,我给你瞧瞧!” 祁夕颜一脸煞白的样子着实将几人吓了一跳。张潜惊疑道:“那蛮子什么来头,竟能在丝鳞剑下逃走?” “他用了血遁之术,修为至少倒退五年……”祁夕颜眼神冷彻。 “血渡术当真这般厉害?”黑眶婆婆冷笑道,“黑眶蟾?叫他来找老婆子要好了。” “听神旗军的弟兄说,交州最近确实不太平。”古阳开口道。 “废话,交州什么时候太平过?” “这次不一样……”他收起轻浮,说道,“南蛮各部落似乎正在统一……” “管他呢,咱神旗军的弟兄也不是吃素的,蛮子敢胡来,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张潜拱了拱古阳。 “废话,我五军之中哪有易与之辈?倒是你们九门,别拖后腿……” 他这话一出,其余四人皆是眼中一凛。祁夕颜站起身来,朝他走去,经过黑眶婆婆的治疗,她的脸色好了许多,此刻又变得妖媚起来。 “古都统……听说你很关心小女子和冥王大人之间的……那点儿事?” “哪……哪里……冥王大人高高在上,祁门主貌若天仙,我区区一个副都统,哪敢胡说八道啊……”相识多年,他自然知道,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刻的祁夕颜越是妩媚迷人,便越危险。说话之间,他已流下数行冷汗。 “就是就是!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胡说八道!哼,敢在我雪狐门的地盘放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云司鸢终于找到反击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可她想不到,自己刚一说完,脑后便被祁夕颜狠狠拍了一巴掌。 “这座楼阁是我螭蛇门的,不过暂借于你,何时成了你的地盘?明日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回神光岛去,大战之前不得离开半步!” “呜呜呜呜……”云司鸢抱着头,跑到角落大哭起来。 “那个,我想起军中尚有要务,就先告辞了……”古阳打算趁空逃跑,谁想到刚一起身便被张潜按下。 “古兄,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别着急走嘛……你不是有很多话想问祁门主吗?” “你个直娘贼,方才明明你自己更像一个长舌妇,现在尽把脏水往我头上泼?”他心里暗骂,脸上却笑意不变。 说话之间,祁夕颜已到近前,张潜和黑眶婆婆一人抓住一条胳膊,将他架了起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 “古都统别紧张吗,小女子一定会轻轻地……” “你们想干什么,不要乱来……啊……” 随着一声惨叫,众人仿佛听到了杯子碎裂的声音……古阳弓着身子在地上打滚,想往门口爬去。祁夕颜收回脚,似是还不解气,又与另两人一道,对着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啊……” “咋还用上毒了?” “啊——” 一时间桌椅横飞,击打声、吼叫声、哭喊声大作……亏得此处偏远,若是闹市之中,这深更半夜的,早叫人报了官了。孟思瑶退到角落处,尽量让自己不被波及,门主之间的“战争”,她是不敢涉足的,此刻也唯有摇头叹气了。不过这等场面她却见怪不怪,入教多年,她早已看清,天启位高者中就没有几个正常人…… 强制沈青鸾去休息后,云筠自己却依旧立身郊野,凝视银河。夜极深了,与方才相比,此时的星光收敛了许多,似是为了准备即将的隐退。 直至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传来,他才回过头去。 “言首席……你的伤都好了?” “有无上神术救治,怎会不好?”良久,言剑雨开口道。 云筠没有说话,他继续道:“我若看得不错,你救治众人所用的……就是传说中能逆转阴阳的‘六经奇术’吧?” 云筠依旧没有说话。 “世人皆知,这是天启冥王的神技,‘鹤舞凌风’加上‘六经奇术’……你能否正面回答我一个问题?” “言首席请问。” “你是不是姜玄意?” 夜风渐剧,四下无声。不知过了多久,云筠将目光从天河收回,低头轻笑一声。 “不是!” 这个回答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言剑雨清楚,对方若是蓄谋已久,自然不会轻易承认,不过眼下铁证如山,他如何辩得? 没有多说什么,他转身离去,走出两步后回头道:“你应该清楚,我不可能替你隐瞒……” (本章完)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天地之力阴阳分 血神宗山门前,怪异的石门依旧突兀地立在那儿,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几日前的大战,一点儿痕迹也寻不到了。 血迹已被冲刷干净,不过随着地面的风干,此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正在空气中快速蔓延。定睛寻去,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团血雾正诡异飘旋,好不容易聚成一个人形,没一会儿又猛地散开。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后,它们终于开始稳定,雾气幻化成血肉,一个鲜红的人影现了出来。 “天启教……今日之仇我记住了……” 血遁化烟之术是血渡术中极凶险的一招,施术者瞬间化去自身的骨骼血肉,成为一团血烟以实现绝地逃生。血烟无法被攻击,但正因其无形无识,若修习不精,哪怕是一丁点的意外,便很难再重塑人形,或就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乌库在祁夕颜的丝鳞剑下使出这一招,实属迫不得已。一连几日,他躲在草丛中疗伤,性命算是勉强保住了,但修为大损让他怨恨至极,恐怖的双眼不停冒着血气。 “哼,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本不想与你们为敌,但你们偏偏自寻死路……待我大功练成,必叫天启教灰飞烟灭!” 他快速地在草丛中游走,此刻身体虚弱无比,功力只剩下两成,必须尽快去往安全之地。 在荆棘小路中走了二里,他停下身子,侧首冷声道:“跟了一路了,出来吧!” 果然,他一说完,身后草丛一阵起伏,一个乌漆墨黑的影子钻了出来,粗看以为是一条巨大的野狗,近前才辨得是一人,衣不蔽体,又脏又臭,唯独手中紧握的一对双刀精光明亮。 乌库曾潜伏于荣剑门,自然认得穆冬寒。当时他被言剑雨一脚踢在胸口,晕死过去,幸运地保住了性命,不过修为尽废。 “想杀我?” “我想……报仇……” 眼前之人与丧家之犬无异,但乌库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仇恨。穆冬寒从小就自卑怯懦,少言寡语,只认穆春阳一人,尽管常被欺侮,但始终将对方视作唯一的依靠,而如今却亲眼看见哥哥惨死…… 乌库知道,这样的人一旦被仇恨吞噬,就会彻底沦为野兽。他拖着这样一副残躯竟能跟上来,足见其心志之坚。 “想报仇?好,我给你一个机会!”几声冷笑后,乌库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将之提了起来。 “我保证,会将你训练成这世上最凶残的野兽!” 从云诡林到惊鸣山,对清微一行人来说,十几日的功夫仿佛穿越了数十年,回首看去,自己的心境已于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变化。攀完天梯已是日落时分,言剑雨带着昏迷的黄丝雨往正气园去了,其余人等背着一身疲倦各自回房。 试炼结束,这样的结果对众人来说不知是喜是悲。应试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者中无人殒命,同上届相比算是进步,但黄丝雨危在旦夕,邱恭然尸骨无存,一众人被人玩弄于鼓掌,差点全军覆没,怎么也称不上成功吧? 成君琪晚饭也不吃,回房休整后便直往后山修练起来;王旭、李德的脸上也隐去了笑容;丁晗、葛玉一路上泪迹从未干过;马征武重伤未愈,脸色很差……今夜,他们注定疲倦却难眠。 与山间旷野相比,此时站在秀羽阁屋中,云筠再去观那皎月,却感明光不耀,辉色暗淡,如同他此时的内心一般。他在等待,从踏上惊鸣山的那刻起,他便做好了准备。 思绪神飞之际,一阵很轻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从气息上很容易判断出是司马奇,他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云筠清楚不过。他叹了口气,将门打开。 “司马奇?快进来。” “云大哥……” 云筠领他进屋,刚想倒杯茶的时候,对方却“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司马奇,你这是为何?”云筠急忙去扶他,却被阻止。 “云大哥,我知道这很不合适,但是为了丝雨,我厚着脸皮也要求你一次。”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吧……” 司马奇摇了摇头,叹道:“云大哥,自相遇以来,我和夏颜一直被你照顾,从刘家村那几个恶霸到体道考核,再到此次的会稽之行,你对我的恩情,我万死也难相报。” 抬头看了一眼,他压低声音道:“这些日子,我不去想,但也知道……你一直在隐藏自己,你来清微必不是为了学道……” 云筠看他平日大大咧咧,没想到竟也是心细之人,能看出当日体道考核上自己动的手脚。 “起来说吧……”云筠再次去扶他,司马奇还想拒绝,可一股极强的劲力从手臂蔓延开来,他整个人一下子被架空,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他惊讶地看着面前,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低头浅笑道:“云大哥神功,怕是席座也望尘莫及……” “我知道你是为黄丝雨之事而来。” 云筠的话让司马奇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云大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顾虑,但丝雨此时危在旦夕,万望你能出手相救。” “你们见过云司鸢了?”他转过身去,看着星空问道。 司马奇暗惊不语,他知道对方深不可测,但没想到竟还认识天启中人,难道……不过他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 “云大哥,我知道你很为难,我司马奇愿将这条命交付于你,为奴为仆,任凭驱策……” 云筠摇头轻笑一声,问道:“若是将来我叫你亲手去杀自己的父亲,你也办得到吗?” 这话令司马奇愣住了,他低下头,握紧双拳。对方若真是天启中人,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己的父亲,北凉将军司马长涛必是心腹大敌,将来发生冲突无可避免…… 沉思许久,他抬起头来,看着云筠正色道:“对不起云大哥,养育之恩大于天,我……办不到……” “哈哈哈……司马奇,我果然没看错你!”云筠大笑道,“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至亲都能下得去杀手,与禽兽何异?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做此等人神共弃之事的。” “云大哥,你愿意帮我?”司马奇转悲为喜,本以为会被赶出去,没想到转折来得如此之快。 云筠摇头说道:“司马奇,能救黄丝雨的不是我,而是你……” “此话……何意?” 他转过身来,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司马奇,笑道:“天地之力化七形,金、木、水、火、土以及阴、阳,其中阴阳之力又蕴含五行,乃世间至强之力。” “阴阳之力……”司马奇不清楚,云筠所讲述的便是“六经奇术”中“阴阳经”的内容。 “阴阳阴阳,一旦掌握阴阳之力,逆转阴阳便非妄谈。单独修练,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若是男女双修,则事半功倍……” 听到此处,司马奇隐约猜到了点什么,脸色一下不自然起来。 “我有一篇功法可传授于你……” 云筠一番耳语之后,他惊跳起来,急忙摇头道:“这怎么可以?不行不行……” 现在,他终于明白云筠为什么说能救黄丝雨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了…… 云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呡下一口后,轻笑道:“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救与不救,就是你的事了。” “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有啊,你觉得自己做不到,可以把这篇功法告诉其他人,让……” “这怎么行!”他还未说完,司马奇就暴跳如雷,急吼道,“我看谁敢!” “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云筠笑道,“明明已经情根深种,却踯躅不前。” 司马奇被这话击中心坎,低头轻声道:“就算如此,也要经父母同意……” “黄丝雨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她家里人不日就会登上惊鸣山,不过我看她情况不太好,鬼院司也未必能续其命……” 司马奇走出来时,星辰已隐去了大半,他望了一眼即将消散的夜幕,心中似是做出了决定。 “丝雨……希望将来你不会怪我……” 送走司马奇后,云筠也彻底没了睡意,回想他刚刚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想救黄丝雨,当然还有其它方法,不过皆非最佳,即便他全力施为,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反观他所授之双修功法,不仅能让黄丝雨恢复如初,两人修为亦会突飞猛进,可谓上上之策,只不过这样一来,难题就留给了司马奇…… (本章完)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局中之局谁言真 昨日,清微发出通告,宣布此次参与试炼的十人全部过关,正式晋升为丙等弟子。这十人中,包括黄丝雨,当然也包括云筠。这在意料之中,不过对于云筠来说,晋升并不意味着过关,从回来至今,他便一直在等。 除了等待,还有思念,这几日在饭堂都未遇见,昨日夜间,他想去断指崖碰碰运气,结果也是失望而回。目盼心思,梦想为劳,他如今才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看着“蓝凫”匿笑之际,屋门被人推开……来人他认识,武道院三席,黎子俊。 “黎三席,在下恭候多时了……” 也是昨日,派里为邱恭然举行了简单的葬礼,他亡于云诡林深处,尸骨难寻,众人也只能拿一些他平日里的服饰、器物立一个衣冠冢。仪式虽简,情动天地,泣不成声之人无数,可痛得最深的往往是那些面上无迹可寻的。 陵园墓碑之前,费文大灌一口酒后,摇头道:“你说你,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现在连走都不说一声了?” 他边上,还有大大小小数十个酒坛,似是喝了一夜。 “你这一生亲缘浅薄,这些年来,我们虽无师徒名分,我却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后辈了啊……”他微微仰头,笑骂道,“你啊……天资是差了些,不过胜在勤奋……十年了,好不容易熬到席座,如今却……” 清晨的风很凉,尽管有烈酒入喉,费文身上还是难有一点暖意。光线穿透云层,他仰头晃了晃酒坛,最后几滴掉入口中后,正好一名弟子走了过来。 “费院司,云筠已到长清殿,严院司让您立刻过去。” “知道了……” 云筠若记得不错,这应该是自己第四次来长清殿了,除了第一次的新人集合外,其余几次都没什么好印象。一回被当成了夜袭经楼的凶手,去了思过堂,一回因樊坤之死被送进了千毒水牢,还有一回在这里被张潜挟持,差点丢了性命…… 此刻,他看着正位之上的严正,还有两旁神色各异的李圣道、言剑雨、白芷兰,心感这一次的凶险犹在前几回之上。 “抱歉抱歉,让各位等久了……”费文带着惺忪的双眼一路小跑,进了长清殿。 严正最重守时,若在平日早开骂了,此刻却未多说什么。他起身道:“都到齐了,开始吧。” “今日叫你来此,可知所为何事?”他盯着云筠,眼神仿佛能摄人心魄。 “知道。” “言首席,当日之事,你再说与众人听。”严正转头说道。 “是!”言剑雨看了一眼云筠,神色复杂。 “当日,众人被乌库的音震术震伤,都晕死过去,后来云筠赶到,与之交战……我重伤之下尚留得一丝神志,看到云筠仅两三掌就将对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方打得口吐鲜血……” 说到这里,在场之人都倒吸一口气,能将言剑雨逼入绝境的人却被云筠轻易打败,他是什么修为? “后来……乌库出手偷袭,我亲眼所见,云筠用极其诡异的身法挡下……虽然震惊,但我不会认错,这种功法就是‘鹤舞凌风’……” “姜白鹤的绝技……”费文皱眉。 李圣道冷笑一声,刚想开口却被严正制止。他看了一眼云筠,对言剑雨点头道:“你接着说。” “乌库败逃后,云筠开始为众人疗伤……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伤得极重,有几个甚至命在旦夕,可我见他随意使出几招,大家便恢复如常了……” 这话让众人脸色更加复杂,尤其是白芷兰,她检查过成君琪、丁晗等人的伤势,虽然没有一丝痕迹,但精修御道多年,她感觉得到这些人身上曾被人施展过一种无上神术。功法之精妙,手段之高明,她从未见过,甚至都不敢想象…… “白首席,你们看过黄丝雨了吗,她现在如何?”严正问道。 “回严院司,黄师妹确实气血大损,不过……” “不过什么?” 白芷兰看了云筠一眼,说道:“以她的伤势,按理说……撑不过半日,可是我们发现有人在她身上施了十分古怪的术咒,她现在整个人……怎么说呢,就好像静止了一般,不会生长,当然也不会死亡……” 这话让众人难以理解,严正皱眉问:“鬼院司怎么说?” “这种手法太过诡异,我们从未见过,院司也束手无策……如今想要治疗她,必须先让施术者解开术咒。”白芷兰摇了摇头 “莫非……”费文皱眉。 “六经奇术……”严正眼神冷彻。 李圣道站起身来,脸上得意之色终于藏不住了,他走到云筠身边,点头道:“真是失敬,天启姜大公子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啊!” 姜玄意,天启九门鹤翼门门主姜白鹤之孙,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后起之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云筠。 良久,云筠摇了摇头,轻笑道:“李师兄所言,云某不明所以……” “事到如今,你还心存侥幸?”他冷哼道,“‘鹤舞凌风’为姜白鹤自创,世上只有两人会使,除了他自己,便只有其孙姜玄意了。江湖盛传,姜玄意深得教内器重,与三王之一的冥王相交莫逆,曾被传授‘六经奇术’……铁证如山,你还狡辩什么?” “传说中能勾通九幽,逆转阴阳的天启冥王……”白芷兰秀眉不展,看向云筠问道:“云师弟,黄师妹身上……” “不错,是我所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他这算是承认了吗? “好好好……你承认便好!如今回想起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不得不佩服你们天启真是机关算尽啊……”李圣道一脸得意,他看向严正,见对方脸上不动声色,声音便大了起来。 “当日经楼遇袭之时,你们便开始设局,不不不……准确地说,从数月前你进入清微起,你们的计划就开始了,对吗?”他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张潜是你们九门的门主,他来清微自是为了窃取‘圣龙吟’在内的机密功法和情报,可他潜伏三年,形迹渐露,自知藏不下去了,天启便让你来接替他……你二人联手做了一场戏,将张潜推出来,就是为了掩护你!” 云筠没有说话,严正等人也未开口,大家神色各异。李圣道继续说:“或是你出手,或是张潜出手,又或你们两个联手,总之你们先杀了卢亮,让张潜得到了看守经楼的机会。然后,你们这出戏就唱起来了……” “我一直在想,就算当日张潜是自己打了自己一招摧心掌,那于晓亮所看到的那个黑影又去了哪儿?如今算是明白了,那个人就是你!以你姜大公子的身手,怎么可能被于晓亮抓到踪迹,现在看来,这是你们故意为之的吧……” “故意让于晓亮看见,之后你们又故意在屋内杀死樊坤,这样一来,你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这便是整个计划最精彩的部分,当所有矛头都指向你的时候,张潜突然暴露身份,一切仿佛水落石出……从蒙冤受屈到真相大白,是我们亲手洗去了你的嫌疑,如此,你便比任何人都要清白!” “高,实在是高……”他对着云筠鼓掌道,“为了万无一失,你们还特意寻了一个张济身私生子的身份……我倒想问问,你到底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孙子?” 这一番分析让众人久久说不出话。两名院司脸上不见端倪,言剑雨和白芷兰眼中惊色却很难掩藏,若李圣道猜得不差,那这局中之局的确让人后背发凉。 良久,云筠呼出一口气,从容开口:“李师兄一番话当真精彩,只可惜一切皆是你的臆测,并无真凭实据……” 李圣道眼神一冷,刚想开口,费文走上前来,在云筠身边说道:“素闻姜玄意不仅修为高深,精修‘鹤舞凌风’和‘六经奇术’,而且清新俊逸,气宇不凡,言行举止颇有圣人风度。无论怎么看,你都符合……” “费院司是在夸奖云某吗?谬赞了……” 他刚说完,看见严正走了下来,一下严肃起来。 “那封书信是张济身亲手交给我的,我虽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就范,但他确实有一私生子,是不是你就不知道了……眼下种种嫌疑,你如何自证?” 将目光从严正脸上收回,云筠轻笑道:“简单!” 说完,谁也想不到他竟然大手一挥,褪去了自己的衣物……细腻的肌肤、矫健的身姿尽数暴露在清风之中…… (本章完)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白衣鹤影貌天人 “这是做何?”严正冷声问道。 其余之人也是大惊失语,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云筠会做出这种举动,尤其是白芷兰,急忙转过身去,全身上下烧得滚烫。她修习御道医经多年,救死扶伤,妙手仁心,照理说面对此等场面不至惊慌失措,可不知为何,她眼下却难以自持。 “世人皆知,天启之人会在身上某处纹上骷髅印记,诸位看清楚了,我身上可有?”说话时,云筠从容淡定,毫不慌乱。 “有趣,有趣……”费文摇头笑道。 “怎么样,我的嫌疑可以洗清了吧?”见众人不语,他将衣物重新穿起。 “荒谬……”李圣道哼道,“你既有意隐藏,在身上做点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不,天启教众不会在骷髅印记上做手脚。那骷髅代表了他们教主太初神皇,他们将之视作天地神明一般崇拜,不会对其不敬。” 众人没想到,竟是严正出声反驳。 云筠看得出,他对天启了解很深,而这深刻的了解必是建立在无数屠戮之上的……他心中寒意陡升,脸上却不露声色,轻笑道:“不愧是严院司,如此我能自证清白了吧?” “话先别说得太早……”严正再次坐下,开口问道,“‘鹤舞凌风’和‘六经奇术’你怎么解释?你为何会懂得天启的妖术?” “云师弟……你为何会使如此古怪的术咒……”白芷兰一直背对着,听得对方穿完衣物,才小心转过身来,只不过脸上红晕难消,眼神闪烁异常,全无平日里的自然大度……若非实在被那神奇的术法吸引,她必不会开口。 她这般模样,言剑雨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啊……”云筠摇了摇头,答道,“我所用的功法皆是家师紫眉道人传授,至于和天启有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简直一派胡言!”不及他说完,李圣道就开口喝道,“什么紫眉道人,在场之人有谁认识?分明是你信口胡编!今日可以叫紫眉道人,明日也可以叫青眉道人、白眉道人……” 确实,云筠口中的“紫眉道人”,即便见多识广的费文也是第一次听到。 “家师不常踏足江湖,知道的人不多……” “满嘴狡辩……” 费文开口问道:“即便你不知道那是天启的功法,但‘道’与‘术’总分得清吧,你修习时就不觉异样吗?” “这个……确实不知。当时我年轻识浅,直到来了清微,才懂得何为‘道’,何为‘术’,只是一切已晚……他日再见家师,必要问个清楚!” “呵呵,照你这么说,一切症结皆在你师父那儿,而你一概不知?”李圣道冷笑道。 “正是!” “你……” 云筠的辩解看似苍白无力,却让李圣道几人一时语塞,说不出话,纷纷望向严正,看他定夺。 正位之上,严正双眼如炬,盯着云筠,仿佛要穿其骨肉,裂其心脑。目光交战,云筠清楚,此刻一丁点的怯意便会招致满盘皆输,他极力抑制身体上的反应,将额上冷汗凝固在皮下,不现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严正起身道:“暂且软禁,待查明事实再做定夺。” “严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司……”李圣道欲上前质疑,可看见对方的眼神后,不自觉地退了回去。他可以不把骆琴和费文放在眼里,但对于严正,心底里有很深的惧意。他看着云筠,咬牙切齿…… 李圣道自然不满意严正的决定,但这个结果却在云筠的意料之中,因为他认定一点,一日不找到“紫眉道人”,便一日无法定他的罪。拖延时日,正是他的目的。 同样,言剑雨也松了口气。揭露云筠是大义,被他所救是私情,他不会因私废公,同样也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他已决定,今日对方若被定罪,无论受何刑罚,被废修为抑或当场处决,自己都会同等承受。 “望院司能早日查明事实,还云某清白……” 说完,云筠便转身离开,在殿外几名弟子的护送下往白鸟北园走去。余下几人也各自告退,殿上便只剩下费文与严正。 “严院司,你怎么看?” 严正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云筠一番说辞在这两个老江湖眼里可谓错漏百出,不值一哂,之所以不当下拆穿,实则另有所谋。一来,想必是念在他终究是救下了众人,若言剑雨等人当真全军覆没的话,清微作为天下第一大派,必然颜面扫地;二则么……他这个身份,“肃清之战”一旦打响,必能作钳制之用…… 他们知道,什么“紫眉道人”,根本是子虚乌有……可他们不知道,就在这场审问开始前的一个时辰,惊鸣山脚不远处发生了一场震天动地的激战,场面之惨烈近年少有,而这场对战与此次审问、与云筠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晨光熹微,浓雾未散,惊鸣山脚狂风骤起,一白衣青年双手背负挺身站立,好生英姿飒爽,近前细看,更觉其清新俊逸,气宇不凡。 他对面的褐衣青年虽不及这等俊美,但眉眼间刚毅之色更盛,胜过几分英武。 二人于风中对峙,白衣青年突然开口笑道:“今日这天梯,你登不上去……” “登与不登,在于我,你左右不得。” “话虽不错,不过我在这里已经等候几天了,你就这么离我而去,我岂不是会很伤心?哈哈……”白衣青年虽然脸上嬉笑,可谈吐间却颇具古风,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对面之人却无体味之情,只见他双眼如锋,冷彻逼人。 “天启妖人竟敢在清微门前如此嚣张,我要夸你无畏呢,还是说你愚蠢呢?” “哈哈哈……”白衣青年大笑几声后,正色道,“开门见山吧,张公子……” 褐衣青年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我虽料到你会来惊鸣山,但一路追踪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寻到,若非你几日前杀了一对老夫妻,我到现在都发现不了……张公子身手当真了得!” “哼,口舌招尤致杀身之祸,怨不得别人……” “哦,是吗?人家不过说了张济身几句不是,便要以命相偿吗?” “住口!” 这褐衣青年便是张济身私生之子,张云。他容不得别人直呼张济身其名,更听不得半句闲话。 “哈哈哈……张兄,令尊之事已在十州四十八郡的土地上传遍,你堵得了悠悠众口吗?”白衣青年非但不收敛,反而出言相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找死!”张云怒火中烧,一掌劈了过去。 然而就在得手之际,他却发现面前之人竟成了虚影,掌风落下,击了个空……与此同时,身后一阵寒意陡升…… “不好!”他暗叫一声。他没想到对方已立于身后,面对挥来的一掌,他匆忙对上,被震退数丈。 “这是什么功法?”无怪他惊讶,修道十余载,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刚刚还在眼前,转眼已至身后,看似真人,实则虚影…… “不急,再多看几招……”白衣青年突然两脚错立,双臂张开,整个人极速旋转起来。一时间,无数飞影将张云笼罩,不及他辨清,数道掌力已落在身上,劲道虽不强,但攻势绵密,没一会儿,他就觉骨肉疼痛难当,脏腑震晃不稳。 大吼一声,他全力一跳向后飞出,翻滚几圈后以手扶地,单膝跪立,嘴角现出一道血迹。 “张兄,雕虫小技可还入得了眼?” 张云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两口气后,将全身劲力聚于右臂,倏然拔剑,一股极猛烈的剑气挥出,仿佛要将惊鸣山横断…… 白衣青年大惊失色,急忙向后旋转身子,无数飞影竟形成一神鹤姿态,迎上了那剑气。剧烈的碰撞使得周遭木叶化尘,坚石飘烟……随着烟尘退去,他吐出一大口血。 “雕虫小技,权当助兴了……”张云剑指对手,冷哼道。 “有意思……”白衣青年站起身来,看着前方。 一片幸存的枯叶独自飘荡,它落地的一瞬间,两人同时蹬地,掌风对上剑气,一时间地震山摇,天野失色…… 经过之前的试探,二人当下各自使出全力。一个刚猛霸道,一个身形鬼魅,眨眼间,双方已对拆百余招。左腿、双臂、后背的多道剑伤染红了白衣青年的衣襟,两肋折断、肺脉震裂也让张云气喘吁吁…… “一定要阻我吗?” 三百招后,双方皆是筋疲力尽,两人都知道,再斗下去必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哈哈……”白衣青年强忍疼痛,咧嘴笑道,“你若不想战了,回去便是,我不追你……” 张云看得出,对方为了阻止自己去清微,已打算豁出性命了。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手中长剑举了起来。 “既如此,便受死吧!” 不曾想,他刚想起身,肩膀便被一股强大的劲力制住,回头看去,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蒙面人。他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就猛一发力,将自己提了起来,两人瞬间飞了出去。 这突变同样让对面的白衣青年始料未及,见对方踪影消失后,他一下跌倒在地,吐出大口鲜血,立刻点了自身几处大穴后,才勉强稳定下来。 不及多歇片刻,他急忙起身离开,这里毕竟是清微门前……没走一会儿,边上跑出两道曼妙的人影,扶助了他踉跄的身子。 “少门主,您没事吧?” “都是我们不好,帮不了您,呜呜……”两名侍女脸上梨花带雨。 “没事没事……”白衣青年将头靠在一人肩上,有意无意地往其粉颈之下滑去,同时一手搂住另一人腰身,笑道,“不论如何,他终是未上惊鸣山,我也算不负使命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五十章 月下长笑大道问 , “你是什么人?” 张云被人提着飞奔了一路,对方手上卸力,才得以挣脱。 见不得回应,他手上聚气,即将拔剑时,对方突然转身,摘下了面上黑巾。 “师父?”他睁大眼睛,立刻跪了下去,叩首惊道,“师父……您怎么在这儿?” 此人五十模样,眉眼之间尽是阴狠,不似善男信女,两手掌上厚茧满布,必为用剑高手。 “我若不出手阻止,你是打算与那人生死相搏吗?” “他们害了我父亲,此仇不可不报……”张云手指抓地。 “起来吧……”他将张云扶起,在其耳边叹了口气,眯眼道,“你父亲的事,我知道……但现在尚不宜和天启正面冲突。 “师父……” 按住张云肩膀,他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表面上是天启用你来威胁你父亲,弄得他身败名裂,可实际上,真正害死他的是孙怀若和他治下大衍的民情人心!” 张云闻言,眼中露出骇人的寒光,拳头不由又握紧了几分。 “你父亲为大衍奉献了一生,不过是与人私生产子,又算得什么滔天大罪?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小德有亏,可孙怀若竟不顾他几十年兢兢业业的付出,当真是帝王无情……” “孙怀若……”张云深吸一口气后松开了拳头,沉声道,“师父说得极是,徒儿知错了,现如今我该这么做?” “眼下当真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脸阴厉道,“朝廷与天启之间已是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这种时候,我们就给两边再添点火……待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届时坐收渔利,岂不一举多得?” “师父一言,徒儿茅塞顿开……”张云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你现在即刻动身去凉州,雍王殿下要见你。” “是!师父,您不回去吗?” “我奉殿下之命,还要去见一个人,拉他入伙,他日起事,我们才能倍添胜算……” 云筠被软禁的地方还是白鸟北园,不过不是一直居住的秀羽阁了,而是长喙阁。这里也曾是新人入住之地,他们陆续淘汰后,很多地方便空了出来。院门两名甲等日夜看守,三餐皆有人专送,他被令不得离开屋内半步。 对于性格清冷,不喜喧闹的他来说,日子其实也不算难熬,一连几日,他闭目静思,潜心修习,竟也觉神思清明,心境开阔,唯有想念太过折磨…… 明月照下,双剑为信,回到清微已近十日,还未见过沈青鸾一面,他要如何承受这份相思之苦?昨夜他便偷偷跑了出去,在断指崖前站立良久,却不见佳人。他当然清楚,深更半夜想要巧遇,机会是何等渺茫,不过就是止不住念想……就像此刻,他打算再去碰碰运气。 一道流星划过,深沉的夜幕一点儿波澜也未产生,两名守门的弟子只觉夜风微剧,未察觉任何异样。 离开了长喙阁,云筠踟躇了一会儿,他当然很想见沈青鸾一面,但半夜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三更总不能直接去白鸟南园,敲人家姑娘的房门吧?他想来想去,竟又走向了断指崖…… 相传清微掌门袁三问当年修习遇阻,闭关多时依旧心烦意乱,一日跑到此处发起狂来,不仅毁了无数古木碑石,发出一声震天狂吼后,竟掏出匕首切断了自己左手小指…… 所谓十指连心,不想这等剧痛竟令他大彻大悟,诸多疑难不解自通,心境一下如天地般开阔。自此之后,他修为一路猛进,终成如今的大道第一。 多年之后,众人也习惯将此处称为“断指崖”,时常有人来此冥思静修,企图能体会当年掌门的心境。不过对于云筠来说,这里却有着特殊的意义。当日在此对月论道,他第一次看清楚了那个清丽动人而又心藏悲楚的姑娘,这里是见证他的第一次“心动”的地方。 之后每每到此都能不期而遇,“断指崖”似乎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约会地点……不过今夜他又要失望了,立了大半个时辰,除有晚风为伴,只见月下孤影。 “呵呵,当年袁三问心中不忿,便在此狂性大发,我如今亦是苦闷多愁,不如也毁了这里,一了百了……”他心中如是想到。不想刚随手一挥,身后一道苍老而平缓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里已经不像样了,你再出手,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走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衣衫褴褛,其貌不扬。云筠转身看去,或是年岁大了,他驼背得厉害,走到跟前要比自己矮上一头,不过眉眼之间精神矍铄,口鼻之下气息沉稳。 他不识此人,却也不惊,轻蔑道:“袁三问毁得,我就毁不得?” “人家是掌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有半句怨言?”老头看了他一眼,哼道,“你不过一个丁等,竟也敢相提并论,真是不自量力!” 云筠冷哼道:“掌门如何,丁等又如何?大道之下,万物刍狗!” “好一个‘大道之下万物刍狗’……不过因自身一时的喜怒而波及旁人他物,却不是什么大道……”老头摇头道,“袁三问当年做得不对!” “哦,那你觉得什么是大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就敢说清微掌门做得不对?”云筠微愠,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老头子今年已经六十多了,这种让人头大的问题,还是留给你们这些后辈去研究吧……嘿嘿……” “……” “不过你这个年轻人倒不怎么地,亏你生得俊朗不凡,没想到内里竟这等窝囊!”老头白了云筠一眼,哼道。 “此话……怎讲?” “你既心里想人家想得紧,为何不当面去找,跑到此处有何用?” “半夜三更去姑娘闺房,成何体统?” “呦,那你来这里就能见到人家了?就算让你见了,人家大姑娘三更半夜在这里与你幽会,就成体统了?你夜夜来此,我都见烦了……哼,老头子年轻时若有你三成俊美,早就儿孙满堂了,何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至今日孤家寡人?” 云筠望着对方,久久说不出话来……忽然,他低头自哂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越来越大。 没一会儿,那老头也跟着大笑起来,一时间,山石震裂,树木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同时止声。云筠拜道:“听掌门真人一语,弟子醍醐灌顶,方才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老头抚了抚胡须,缓缓道:“哦?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袁三问?” “年高而步稳,音锐而雄浑,形窘而气华,此等境界,清微唯掌门一人而已。” 从他第一次出声,云筠便猜到了,能在这么近的距离瞒过自己耳目,眼前老者必就是清微掌门,天下道法第一人——袁三问。 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之相见。 “不错不错……果真是青年才俊,你比言剑雨那小子强。” “不敢……言师兄智勇双全,在下如何比得?” “智勇双全?”袁三问哼道,“智勇双全就不会搞得这么狼狈了,而且你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我真是太失望了……” “一切皆是乌库和荣淼二贼所为,言师兄大义为先,我不怨他。” “呵,荣锡锋这个老糊涂,自食恶果,怨不得人……好了不说他们了,来说说你吧……”袁三问目光炯炯地看着云筠。 “我?我很好……” “当真很好?他们将你囚禁,心里就没有一点怨言?” “没有。难得清静,我倒颇是享受。” “清静?天下大乱在即,你这样的人可清静不得哦……”袁三问踏前两步,看着星月说道,“明日你就与其他人一样,择院入门吧,去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大道,莫囿于此……” “掌门要放我出去?你相信我?” “你救了清微这么多人,我为何不信你?”袁三问看着他说道,“你本天资卓绝,只可惜长年修术,将来恐滞步难前……” “掌门……” 阻止了云筠开口,他摇头道:“我知你心中所疑,不过我解答不了……术道之争数百年,谁为正统,谁是邪门,无人说得清。我刚刚说了,我老了,这等问题就留待你们去参悟吧……” “世人皆谈‘术’色变,见习术者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云筠目露寒光。 “那是他们见识浅薄,只认得一些下等邪术。五百年来,术之一脉传承发展,自有博大精深的无上功法。”袁三问吸了口气,叹道,“我就见过一种能控制天上星辰,掌握月升日落的大术……” “我也见过……” “哈哈哈哈……”袁三问大笑着向后走出,吼道,“去吧,这天下需要你这样的人……” “可他们都说我是姜玄意……”云筠转身喊道,却已不见人影了。 良久,一阵笑声传入耳中…… “姜白鹤养不出你这样的孙子……哈哈哈哈……” (本章完)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十六钟鸣长清震 , “黄员外,黄夫人,二位且坐,白师姐马上出来。” “有劳姑娘了。” 姚瑶将黄氏夫妇领到了御道院。自从接到黄丝雨出事的消息,两夫妇便心急如焚,一路披星戴月赶上惊鸣山,生怕从此再见不到女儿。 “姑娘,你跟我说实话,丝雨她……”赶路的时候还好,一登上山门,黄母便苦上心头,悲痛难掩。 “你这妇道人家,仙人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黄员外、黄夫人,二位先别急,黄师妹她一定会没事的……”一是不明详情,二来不知如何开口,姚瑶也只有安慰几句。就在这时,白芷兰走了出来。 “白师姐!” “两位想必就是黄员外和黄夫人。”白芷兰点头道。 “老夫黄延,这是拙荆,见过白姑娘。” “二位不必拘礼。”见他们坐下后,白芷兰开口道,“黄师妹的事,二位都知道了……” “姑娘,丝雨她现在到底如何了?”黄母抹了抹眼泪。 “二位放心,黄师妹暂无性命之忧!” 听到这话,两人总算松了口气。 “那她何时能好?” 白芷兰面露难色,说道:“黄师妹受伤颇重,一时之间还醒不过来……” “什么叫醒不过来?”稍放下心来的黄母一下又激动起来,急道,“你是说她可能一直醒不过来了?” “黄夫人莫急,现在情况尚不明朗……” “够了!”黄延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黄母。 他看向白芷兰道,“二位,无论如何先让我们见一见丝雨吧……” “当然!” 白芷兰对着身后弟子吩咐几句后,他便领着黄氏夫妇往内堂走去。看着老夫妻的背影,姚瑶叹道:“黄师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哎……” “事情未必如我们想得一般糟糕,黄师妹吉人天相,一定有办法的……”想起她身上的古怪术咒,白芷兰秀眉皱起,可没一下脸上竟升起了红霞。 “白师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姚瑶见她颇不自然,疑问道。 “啊,没什么……” 尴尬之际,二人忽闻得钟声长鸣,细心一数,竟是十六下! “白师姐……” “十六声长鸣……看来派中又有大事发生……” 清微的最高传令,一般很少发出,但近半年来,这已是第三次了。一是御道院鬼老公告摧心掌一事,二是费文设局,假令焚毁“圣龙吟”。 听令后,二人即刻动身赶往长清殿,尽管一路疾行,但赶到时,殿内已立了不少人。 “掌门!”当看到正上之位的袁三问时,二人皆是又惊又喜。 “芷兰,姚瑶,多日不见你们两个是越发明丽动人喽……将来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到你们,哈哈哈……” “掌门……你又取笑了……”两人闻言都是脸上一红,尤其是姚瑶心跳加剧,羞得不行,她低下头来,朝殿外看了看。 果然,随着她的目光,李圣道最后一个走了进来。 “师父!您何时回来的?”同样,他看见袁三问时也是激动不已,一声“师父”喊得极响,似要让所有人都听个清楚。 “几日之前……”可袁三问的语气就冷淡多了。 他望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眼,严正、费文立于两侧,鬼老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除了动身前往沧澜宫的骆琴外,院司席座尽皆到场。 “掌门,不知今日召集大家,所为何事?”费文率先开口问道。 “好了,都到齐了。”袁三问抚了抚胡须,突然大吼一声,“进来吧!” 众人闻声纷纷朝殿外看去,看见缓步走来的云筠后,神色各异。 “他不是被囚禁了吗?”姚瑶对着身旁的行道院三席侯莹嘀咕道。 “可能掌门想亲自查问吧” …… 向众人点头示意后,云筠站到中间,自然从容,风度翩翩。 “师父,你叫这个天启妖人来此为何?”李圣道瞪了云筠一眼,第一个出声质疑。 “住口!”袁三问看也未看他,对着众人叹气道,“章迁的事我都知道了,荣剑门的事我也了解了,一切都是我这个掌门的错……让卢亮这样的大奸之人在眼皮子底下为恶这么多年,我罪不可恕……” 殿上众人沉默不语,掌门这般说,无疑是证实了当日张潜之言。尽管不愿去想,但这些日子来他们恐怕早就猜到卢亮是什么人了,不愿接受罢了。 “这段日子来,派里发生了很多事,但幸好有诸位勠力同心,请在这里受老夫一拜!” “掌门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费文急忙弯腰。 “无论是院司还是丙等、丁等,清微百年基业离不开每一名弟子的付出与守护。”袁三问指向云筠道,“在会稽,这个年轻人以一己之力救下同门十余人,实乃吾辈楷模!” 不及众人反应,他看着云筠继续道:“我知道,有一些关于他身份的流言蜚语,不过我已查明,他绝不是姜玄意!”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云筠。 “姚师姐,这个人什么来头,能让掌门亲自出面?”侯莹疑道。 姚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李圣道却是咬牙切齿,但刚被呵斥,一时也不敢出声。他看向严正,不想对方一直双目不睁,面无表情。 “多谢掌门还弟子清白!” 云筠出声后,费文也立刻回应道:“既然掌门已亲自查明,那太好不过了,事情总算能告一段落了。” “嗯……”袁三问点头道,“云筠此次立下大功,应得重赏!” “不错,我派一向赏罚分明,不知掌门打算如何赏他?”费文问道。 “就授他‘圣龙吟’吧……” 袁三问抚着须发随口一句却让殿上却如热锅炸裂,沸反盈天。 “什么?圣龙吟……” “这……我没听错吧……” …… 费文亦不知如何应话了,就连一直在睡觉的鬼老也睁开了眼,看向云筠。 袁三问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轻笑道:“据我观察,云筠天资卓绝,秉性纯良,当得大道……” 不想,他未说完,李圣道便站了出来,一脸通红,咬牙切齿。 “师父,此人身份成疑,怎可轻易传授我派无上圣法?” “你给我退下去!” “师父……他乃魔教妖人,至奸至邪,您万不可一时糊涂,被他蒙蔽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头冷汗。敢说清微掌门,自己的师父“糊涂”,看来这李圣道对“圣龙吟”真是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 魔深种…… 果然,袁三问勃然大怒。 “院司和席座在场,哪有你说话的份!”他怒骂道,“我刚刚所说自己的罪责,还有一点,便是太过纵容你了!平日里,我只道你微有自负,却不想竟嚣张跋扈到了此等地步,连残害同门之事都能做得出!” 李圣道一下跪在了地上,他还是第一次见袁三问如此动怒。 “我问你,谁给你的权力私启水牢?周氏兄弟一向低调温和,尤其是周子贝,他才十八岁啊,你为了满足自己一时权欲,竟罔顾事实,施以如此毒手,你对得起‘清微’二字吗?” 李圣道身体颤抖,不敢抬头。他没想到一向宠溺自己的师父此刻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自己,惊惧之下,心中怨恨陡升。 众人看着他,竟无一个出来说好话的,唯独姚瑶面红耳赤,心焦如焚,不停捏着裙摆。 袁三问叹了口气,说道:“当日我授予令箭,意在提醒你身上的责任与使命,万不想你竟如此辜负……今日起,你闭门禁足三个月,静思己身之过,望你能沉心定气,痛改前非。” “弟子……领命……” “李师兄……”见其被当众训斥,姚瑶心痛难掩,晶泪滑落。 “等一下……” “师父……”他没走两步,忽闻袁三问呼唤,立刻转身,心道必是对方回心转意,方才不过一时冲动,不会真的责罚自己。 “以后院司和席座议事,你不必参与……” 李圣道两眼暴睁,一口闷血涌上胸口。 “知道了……” 走出殿外时,他用刀锋般的余光瞄了云筠一眼,心中怨火早是熊熊之态,腹内仇恨已然刻骨铭心。 此次院首集会可谓惊雷道道,众人久难心平……当然,最震惊的还是云筠本人,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惊涛巨浪。他不关心李圣道是死是活,也料到了袁三问会为自己说话,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会主动传授“圣龙吟”给自己。他看着前面,目光之中有惊无喜,更多的是猜疑和不安。 黄丝雨父母住进了派里安排的厢房,刚一坐下,黄母便痛哭起来。 “好了,事情既然都这样了,你哭又有什么用?” “啊……呜……就你心狠,好好的女儿,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啊……” 他们刚刚在御道院看了昏迷的黄丝雨,见她肤色苍白,消瘦异常,脸上全无生机,两人痛心疾首,五内欲裂。 “我不痛心吗?事到如今,还是看看有什么救治方法……” “呜呜……当初你若不让她来学道,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你这妇道人家……自己女儿是个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总之是我命苦……啊啊……” 呼天抢地,愁云惨淡之际,一阵敲门声传入两人耳中。 “你是?”黄父开门后,看见一个陌生少年。 “黄员外,我叫司马奇,找二位有要事相商……” 点了点头,黄父将其领进门,还未转过身来,便听“咚”的一声,对方竟跪了下来,埋面于地。 “小兄弟,你这是作何?快起来说话……” “黄员外、黄夫人,在下想要迎娶丝雨,万望两位应允……” (本章完)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山风凛冽断人魂 “小兄弟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黄父大惊,黄母立刻抹干泪水,睁大双眼。 “黄员外、黄夫人,现今要救丝雨,唯有一法……” 司马奇用简单的话语讲述了云筠所授功法,黄父母皆不是修道之人,自然不知道什么双修之法,但还是听明白了大概。虽然看得出面前的年轻人确出自真心,但毕竟是当面谈论自己女儿的闺闱之事,二人面色都有点尴尬…… 黄父微露不悦,严肃道:“此事不可儿戏,须得从长计议……” “不知司马公子现今多少年岁,家住何方?”不想,他未说完,黄母便开口发问,说话间笑意盈盈,脸上愁云渐散。 “失礼失礼……”司马奇急忙起身赔罪道,“进门多时竟未通告家世。在下司马奇,北凉将军司马长涛三子,初及弱冠,数月前至清微学道,与黄师妹是同届。” 黄父闻言睁大了眼睛,北凉将军司马长涛大名,天下何人不知?黄母脸上笑意更盛了,赔礼道:“原来是司马公子,是我们失礼才是……” “岂敢……” “公子,我且问你,方才之言是否真心?” “句句发自肺腑!” 黄母连连点头之际,黄父冷声说道:“司马公子还是先行回去,我二人商议之后再作定夺。” “黄员外、黄夫人,丝雨此刻危在旦夕……” 剜了边上一眼,黄母扶起司马奇,说道:“公子暂且回去,我们很快给你答复。” “好……” 送走司马奇后,黄母立刻从包袱中掏出绳带,悬于梁顶。 “你这是作何?” “你让我死……女儿出了事,我活着也没意思……”说着,她便要投缳。 “你快下来……” “你这狠心之人,女儿都这样了,你还自顾清高,人家堂堂司马公子都低身下求了,现在不仅能救女儿一命,还寻了户好人家,一举两得,你还要怎么样?”黄母哭喊道。 “我也没有回绝啊……只不过婚姻大事……怎可儿戏?我黄家虽不是世族大家,但在武陵也是有头有脸的……” “好好好……是我丢了你黄家的脸面,我这就自尽谢罪……”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快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成吗?” “呜……我的命太苦了……” …… 黄丝雨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但暂无性命之忧,全因云筠在其身上施的古怪术法。此刻,袁三问正亲自查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世所罕见……”观察良久,他长出一口气。 “掌门,这种手法……”白芷兰皱眉道。 “老鬼,你觉得呢?” “哼,明知故问……当今世上,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还能是什么?” “六经奇术……”袁三问抚了抚胡须,叹道,“相传能起死回生的无上神术,天启三王之一,冥王的绝技,他亦凭此术至勾通九幽,逆转阴阳之境界……” “起死回生,逆转阴阳……”白芷兰出神,想到自己十几年苦修的医道与之相比,简直毫无意义,心中不免惆怅起来…… “掌门、院司,世上当真有此等术式?” “我虽未亲眼见过六经奇术和冥王本人,但术之一脉确实有超越凡人思维的神奇招数……”袁三问一脸凝重道,“年轻的时候,我也不信世上有人能控制天上星辰,掌握月升日落,直到遇见陆陟远……我和他斗了一辈子,二十岁、四十岁、六十岁大战三回,皆惨败收场……” 天王陆陟远的名字,白芷兰是知道的,但此刻听袁三问亲口说,心下还是震撼不已。 “大战在即,长他人威风可不是什么好事……”鬼院司白了一眼。 “正因大战在即,才更要让弟子们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他看了一眼白芷兰,说道,“陆陟远是一个令人绝望的人,同为三王之一的冥王想必也不遑多让。如此看来,起死回生这种事也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闻言,白芷兰愁绪盈胸,久难平复,想到不久之后的肃清之战,不知又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多少人要殒身丧命了…… “你确定那小子不是姜玄意?” 听老鬼发问,袁三问没有回答,只是抚了抚胡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掌门亲自出面,传授云筠“圣龙吟”以及禁足李圣道的消息很快在派内传开。一时间,整个惊鸣山沸反盈天,诸如“掌门欲再度开山收徒”、“云筠实乃大衍皇子”、“云筠将与李圣道争夺下代掌门”之类的流言甚嚣尘上。 照此下去,不消数日,云筠的名字便会传遍整个道法界。 尽管非议丛生,身份成疑,但袁三问亲自下的决定,清微还无人敢违逆。至于云筠本人,当下则无暇顾及谣言,亦无暇思虑后果,好不容易熬过漫长黑夜,待到日升月落,他立刻往白鸟南园奔去。 这么久不见,他起初满心思念,未作他想,近几日冷静下来,才感觉不对,心里渐生出担忧。对自己的审问和软禁是秘密进行的,外界不知道,但以沈青 (本章未完,请翻页) 鸾的性格,不会不闻不问,细想一下,自己也有十几日未闻得对方的音讯了……其中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越想越慌乱,他加快步伐,一下晃进院中,来到沈青鸾所住屋门前。深吸两口气后,他轻轻扣起了门。 一阵“咚咚”声后并无回应,他皱了皱眉,又敲了几下。良久,屋门终于从内打开…… “云师兄……” “成师妹……” 开门的不是沈青鸾,而是与其同住一屋的成君琪,她看到云筠站在门口自然大惊不已。白鸟南园为女子居住,男子闯进来已是奇怪,更何况现在是大清早,自己尚未及穿戴整齐…… 她急忙理了理衣容,红着脸说:“云师兄,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吧……” 云筠当然看出了尴尬,摇了摇头道:“惊扰成师妹了,十分抱歉……我找青鸾有点事,她在吗?” “云师兄,这段日子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很久,都未找到,问了夏师弟,他也不知。” “出了什么事?”见她一脸焦急,云筠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沈师姐……她走了……” “走了?”云筠大惊之下急问,“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她收到一封家书便急忙向派里请了辞,或是回姑苏了吧……” “家书……莫不是沈家出事了?”云筠心中惊疑时,见成君琪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她走前留下一封书信,让我转交于你。” 云筠接过后凝视良久,倒并未急于打开。 “谢谢你,成师妹。” “云师兄……”他欲转身离开之际,闻得身后呼喊。 “成师妹,还有事吗?” “救命大恩,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而已,成师妹不必挂怀……” 成君琪看着离去的背影,低下头叹了口气。 走出白鸟南园时,云筠已是心乱如麻,大风大浪,生生死死所见无数,此刻面对一封书信,竟惧意陡升。十几日不见,他猜到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没想到对方竟已不辞而别。其间出了什么事,她现在何处,有没有受伤,这封书信里又会说些什么……漫无目的地胡乱奔走,不知不觉竟又到了熟悉之地…… 朦胧晨光微不可察,断指崖前山风凛冽,曾经朝思梦想之地,如今竟也凄凄凉凉,断人神魂。他凝思良久,还是拆开了信封。 …… “我走了,我想,此生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徒叹浮梦君自珍 “落笔之前,思忖良久,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我常想,如果没有遇见你,现在的沈青鸾会是什么样的,或许早就离开清微,再一次浪迹天涯了,或许,已是会稽郊外的一具枯骨了,或许,一直都是单人孤影,踽踽独行。从刘家村到云诡林,短短数月,浮梦一场,如痴如醉,不愿清醒。在梦中,我知道了什么叫开心,什么叫感动,什么叫牵挂,什么,叫喜欢。” “然终有梦醒时分,我知道这一日早晚会来,只是不愿去想罢了,不愿意,和你道别。当日云诡林中,你与我说,终有一日会将你的一切告诉我,谢谢你,我很感动,但我知道自己恐怕等不到那一日了。沈家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我是一个被诅咒的人,沈氏族人有自己特殊的命运。幼时我也常怨天尤人,长大了就渐渐释怀了,我曾以为自己的内心已平静如水,再无波澜,直至遇见了你,我又开始埋怨上苍不公,命运捉弄。然徒叹奈何,力不从心。” “掠影我带走了,谢谢你,这是你送我的信物。多年以后,若能以此剑了却残生,于我来说亦不失为一个好结局。至于蓝凫,你哪日若是厌了,便弃了吧。” “君之余生漫漫,定当善自珍重,莫作挂念。千里之外,阴阳之隔,青鸾必为君祝祷,祈盼来生……” 一纸读罢,云筠脸上冷冽异常,伸手一抹,才发觉不知何时竟留下泪来。回想自己束发以来便不曾哭过,他当下更是心如刀绞,痛断肝肠。 “沈氏……到底有何秘辛?” 双手虽微有颤抖,但他动作很快,将书信塞入怀中后,立刻转身飞出,回到秀羽阁后,便开始收拾行囊。 一路飞奔,他已冷静不少,很多事情都有了头绪。沈家八成是出了什么变故,而沈青鸾必是回家去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与之见上一面。 “无论你所说的诅咒是什么,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收拾完行李后,云筠拿起蓝凫,目光沉着坚定。 “云大哥,你在吗?”出神之际,司马奇敲起了门。 “司马奇,快进来。” 他刚一踏进屋内,就看到了收拾好的行囊,急忙问道:“云大哥,你也要离开吗?” “也?”云筠皱眉。 司马奇点了点头,说:“今日我是来与你辞行的。” “你要去何处?” “丝雨的父母答应了我的求亲,我将和他们一道去武陵,在那里迎娶丝雨……” 云筠愣了一下,随即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恭喜你啊,司马奇!黄师妹温婉可人,实为良配,你小子当真好福气!” 见对方愁眉不展,他不解问道:“怎么了?你不必担心黄师妹的身体,虽然路途遥远,但她一时无虞,我授你之法,定可功到病除。” “我自然相信云大哥,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是……舍不得离开清微?” “不不不……”司马奇连连摇头,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当初我确实想在清微闯出一番天地,但为了丝雨,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会在乎这些?” “那你是为何?”云筠不解。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出突然,我尚未向家中言明……云大哥你知道的,我爹向来不待见我,他若知道我擅自成婚,不知是何反应……” “原来如此……”云筠点头道,“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们修道之人自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很多时候不必拘泥小节,你父母应当理解的。” “但愿如此吧……” 晨光朗照天梯,三人齐心协力攀上这入云高阶的情景就在眼前,不想区区数月,竟已到了离别时分。 “好了小颜,别哭了,以后又不是不见了……” “奇兄,我们好不容易通过了考核,如今你与云大哥却都要离开,只剩我一人……” 云筠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司马奇说道:“到了武陵,一定来个信。” “知道。小颜,葛师姐对你一往情深,你不要辜负了人家。” “嗯……” 他又对云筠说道:“云大哥,沈大小姐对你也是情深一片,如今她不知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找到她。” “我明白!” 最后看了一眼紫微大殿,司马奇浅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黄伯父、黄伯母已在山下等候多时,我该走了。云大哥、小颜,二位珍重!” “珍重!” 望着司马奇远去的背影,夏颜止不住泪水,云筠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也是多有惆怅。 “云大哥,你何时动身?”夏颜抽泣道。 “这几日吧……” 他当然也想就这样跟着司马奇一起下山,但于情于理,都不该不辞而别。说到请辞,眼下就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择院。 数日前,其余人都纷纷加入了自己心仪的院门,据他所知,成君琪入了体道院,她有“见素经”傍身,各种上等的体道功夫修习起来应是得心应手。同入体道院的还有马征武和李德,王旭和丁晗则选择了行道院。 至于夏颜,一心想要修习强身健体之法的他并未遂了心意,进入体道院,而是去了葛玉所在的武道院。其中原因云筠也略有所闻,无非就是葛玉大哭大闹,指责他忘恩负义,见异思迁之类的,无奈之下,他只得依了对方。 说到择院,他想到与袁三问长谈时,对方希望自己入武道或是行道院,不过他当时并未急于回复,因为他要思虑的事情有很多…… 此刻,他抬头看了一眼紫微大殿的门额后,心下已有了决断。 清微八园之中,最气派的无疑是长虹园,那是武、体二院所在之处,而行道院所在的秋水园则秀气无双,最肃穆的是正气园,最华美的当属落霞园。相比之下,离水园则显得平淡无奇,但每日往来之人却不少,因为派中的医堂药馆、物藏器库皆设在了此处,这里正是御道院所在之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正因每日来往人繁,为了避免蜂拥困堵,离水园中设了很多木桩、石柱以作间隔之用。这样一来,前来的弟子就必须循序而进,秩序是有了,就是平白耗费不少时光,若事出迫切,真要急死个人。 入门久的弟子都知道后园之中还有一条小路,由那进入倒能省去不少功夫,可就是五行大阵不好对付,若不谙奇门遁甲、阴阳变换之理,绝走不出来。多年来,深受其害的弟子不计其数。 此刻,云筠站在这小径之前摇头笑道:“这鬼老头真是会捉弄人,此阵虚实变换,幻化无常,当真是要将人困死其中啊……” 他是第一次来到离水园,这条小路是从李德口中听说的。近些年来,喜欢从后园潜入的人越来越多,九成九都是男弟子,这不是因为他们真有急痛顽疾,而是因为穿过这条小路,白芷兰的闺阁便能一览无余…… 云筠自是心中鄙夷,他目下选择由此处进入,也绝不是为了行暗窥之事,而确实出于心情急迫。况且,这旁人眼中的诡异大阵可难不倒他,只见其忽然飞起,数道身影练成一线,眨眼之前还在径前,吐息之后已至园中。望着八卦殿的匾额,他轻笑一声,可没想到刚一踏入,一道坚实的人影便挡在了面前。 “我道何人,原来是云大侠啊,区区阵势当真布鼓雷门了。” 面前之妇年逾五旬,然音雄浑,面坚毅,看得出是个极刚烈之人。云筠认得,她是御道院三席,铁婆婆。 相传鬼老入派之前,这位铁婆婆就一直侍奉于他,后来袁三问请鬼老出山,她便也跟着一同进了清微,如今算起,已近二十载了。无人清楚她具体姓名,只知姓铁,再加上其雷厉风行的性格,袁三问称之为“铁娘子”,众弟子都呼作“铁婆婆”。 “弟子云筠,见过铁婆婆。” “哼,云大侠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云筠见她面色不善,心道必是自己轻易破了鬼老头的阵法,令其不悦,急忙赔笑道:“由于事出紧迫,才从后园潜入,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铁婆婆面色未改,冷声问道:“你来此处究竟有何事?” “弟子已通过新人考核,现为派中丙等,当到了择院之时。” “你的意思是……” “弟子想加入御道院!” 她闻言微惊,这倒着实出乎意料。 “哦?向来天赋过人,前途无量的年轻人都会选择武道或行道院,想要磨练自身的便去体道院,云大侠当真与众不同啊……” “呵呵,人各有志,弟子唯对御道一途情有独钟……” “云师弟……” 铁婆婆刚想开口,白芷兰便从内堂走了出来。 云筠看见她急忙上前道:“白师姐,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不想,他话一说完,边上的铁婆婆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粗大铁棍,直直挥打过来。 “好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夜下天梯入红尘 “婆婆,快住手!”白芷兰大惊失色。 云筠也是一边躲闪,一边急吼:“铁婆婆这是为何,弟子何处失仪?” “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她怒火中烧,追打着云筠。 “弟子到底做了什么?”以他的身手,自然不可能被打中。 “呼……呼……”追了几圈后,铁婆婆站到白芷兰身前,大口喘气,脸上怒色却不减分毫。 “婆婆,你喘疾未愈,不可生怒妄动,这又是作何啊?”白芷兰秀眉深皱,轻抚她的后背。 “芷兰,你问这小子,他是何居心?” 看着白芷兰投来的目光,云筠大惑不解,问道:“我……是何居心?” “哼,你这点小心思,还能瞒过老婆子的眼睛?起初我还以为你与旁人不同,对你另眼相看几分,哼,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铁婆婆……你把话说清楚……” “我且问你,你入我御道院,是不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对芷兰有所企图?” 此言着实出乎意料,云筠一下不知如何反应。见他愣在原地,铁婆婆更是怒火中烧,吼道:“好啊,芷兰你看看,被我拆穿,话都说不出了!” “婆婆……”白芷兰脸上烧得滚烫,大窘之下偷偷用余光瞄了瞄前面。 “小子我告诉你,这些年来抱着你这样心思的人不少,呵呵,你去打听打听,有几个没挨过老婆子的棍子,又有几个被老婆子打断了腿,我劝你还是少动歪心思。” 云筠摇头苦笑道:“铁婆婆,你误会了,我今天是来找白师姐告假的。” “告假?”白芷兰微惊。 “不错,白师姐,我想离开惊鸣山一段日子。” “发生了何事?” “是……青鸾出了事,我打算去一趟姑苏……” 白芷兰闻言急忙点头道:“我听闻沈师妹于数日前匆匆忙忙下山去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云筠摇头道,“她留下一封书信便走了,我不放心,想去找她。” “原来如此……云师弟尽管去吧,路上切记小心。” “多谢白师姐!” 云筠行礼告退后便转身离去,望着他的背影,白芷兰出神良久。 “芷兰……” “芷兰!” “啊,婆婆,怎么了?” 方才二人交谈,铁婆婆见她强露笑颜,神态拘束,心中顿生几分了然。 “芷兰,你真同意那小子入院?” “云师弟他……医道修为远胜于我,入御道院自是合适……” “你同意就行。哎,想想你今年也二十六了,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了……” “婆婆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正气园北阁之中,费文呡了一口清茶,朝边上看了一眼。自从上次在这里品尝“杜康泪”,喝得酩酊大醉,差点被严正送去思过堂后,他便不敢再于此地饮酒了。 放下杯盏,他开口问道:“严院司,你对掌门的决定怎么看?” “掌门自有思量,我们依令行事便是。” “话虽如此,但那小子身上疑点这么多,掌门就算另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所图,也不用传授‘圣龙吟’吧……” 严正放下手中笔墨,抬头看了一眼后,起身向外走去。 “严院司?” “我去找掌门,商议点事……” 正气园是派中高层处理事务之地,南北两阁双楼并立,而中间一座极不起眼的小楼正是掌门袁三问的。 “真是太不像话了……我走了这么久,就没一个人想着收拾收拾……”他拉了拉椅子,吹掉案几上的浅灰。 “一个个都不把我这掌门放在眼里,哼,哪天惹急了我,一把火烧了整个惊鸣山,我看你们怎么办……” 正当他抱怨之时,屋门被人轻轻推开。 他转头看了一眼,冷声道:“严掌门啊,怎么?我这还没退位呢,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连门都不敲了?” “我只是代掌门而已,你回来了,这担子自然要还给你。”严正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腿来。 “怎的?这清微掌门的位子还是个烫手山芋不成?” “你觉得不是吗?” “呵呵,瞧你说的,好像我要把你往火坑里推似的……”袁三问突然换上一张嬉笑面孔,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正式将掌门之位传授于你,从此你便是名正言顺的清微之主!” 严正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你看看你,怎老是一副严肃面孔,掌门吗,要恩威并施才能使得动人……” “废话少说,我有事问你。” “你是想问关于云筠的事吧……”袁三问擦了擦生灰的杯盏。 “那小子的事你自己去处理,我不关心。我问你,李圣道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他?闭门思过,痛改前非!”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严正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前段日子我去朝廷见了圣上,圣上问起了他。” “圣上……怎么说?”袁三问脸色严肃起来。 “圣上说,你自行决断。” “哎,一晃二十四年过去了……”袁三问起身走到窗边,满脸惆怅。 “当年你把他抱回来,一直养在派中,到底是何打算?一辈子不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吗?” “我有负圣上,没有教导好他……”袁三问痛心道,“这些年来,他越来越狂妄专横,戾气重得很……我担心他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彻底陷落仇海,走不出来……” “我只是传达圣上的意思,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严正走到门口时,转头道,“任你修为再高又有何用,教出来的徒弟都是些什么货色?除了成书轩还像点样外,其余三个简直丢人现眼。” 袁三问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点头道:“你说的对,我做师父真是失败得很……对了,听说书轩的女儿入了你体道院,你多关照下。” “体道院之事我早交由孝通负责了。现如今,除了有关‘肃清之战’,任何事情都不要来烦我!” 时近盛夏,山上的虫鸣声越来越噪,尤其是夜间,云筠很多时候都被吵得难以入眠,不过今夜,他不用担心了。向白芷兰告假后,他特意等到夜深才动身,因为只有这种时候他才可以全力施为,不被看见。 月光照下,只见一白影飞梭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消四五个呼吸,便下了九百多级的天梯。一路飞奔两三个时辰后,他已快出齐郡了,此等速度,恐怕连最上等的名驹也望尘莫及。心情急迫,他真想就这么一路狂奔到姑苏,然而人的体力终归有限,大口喘着粗气,他来到一处马厩旁调息起来,打算天亮之后买一匹马再赶路。 “沈家……看来得问一问了……” 云筠夜间赶路,无暇休眠,而不用赶路的,也未必睡得着。寅初时分,李圣道盘坐床上,周身真气狂暴,面色狰狞异常,哪还有半分正道传人的影子?被禁足以来,他夜夜如此,全因胸中充盈尽是怨妒之气。 “云筠……终有一日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正在他咬牙切齿之际,窗户突然被吹开…… 修道多年,他自然认得,那是掌风所为。他想也未想,便飞身而出,追了上去。 袁三问虽然让他闭门思过,却并未派人看守,所以出不出去,全看他自身。满腔怨火无处发泄,如今正好有人送上门来,他哪还想的了那么许多。 然而,一路狂奔之下,他竟发觉对方修为完全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是有意让自己追上。他气极吼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敢来惊鸣山放肆?” 那黑衣人闻声突然停下,转过身子看向他。 “李少侠果真好身手,看来已得袁三问真传了……” 李圣道眼神一冷,厉声道:“既然知道,还敢来招惹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摘下面巾,抱拳道:“在下杨青崇。” “杨青崇……”他微惊道,“你就是人称‘惊雷狂剑’的杨青崇?” 这个名字他小时候听过,“惊雷狂剑”杨青崇在江湖上也曾名噪一时,不过已经匿迹十余年了。 “‘惊雷狂剑’已是过去,在下如今是雍王殿下身边护卫。” “江湖上都说‘惊雷狂剑’失踪了,原来是去做了雍王的护卫……”李圣道冷声道,“你不在凉州护卫雍王,跑来惊鸣山做什么?” “哈哈哈哈……” 他没想到自己刚一说完,对方竟大笑起来,怒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少侠空有卓绝天资,生得一表人才,竟把仇人当成至亲……” “你说什么?” 杨青崇叹气道:“少侠,这些年袁三问一直在骗你!” “混账!”李圣道怒道,“师父抚养我长大,将平生绝学倾囊相授,如何骗我了?” “哈哈哈哈……真的倾囊相授?据我所知,他宁可将贵派至宝‘圣龙吟’授给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弟子,也不肯传于少侠你啊……” “几日前的事,你如何得知?”李圣道眼神冷彻。 “不瞒少侠,这几天我一直潜伏于惊鸣山……” “什么?”李圣道大惊道,“你想做什么?” “哈哈,我本来想看看少侠在惊鸣山过得如何,袁三问若真心相待便也算了,然而……不出我所料,他一直在利用你!”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杨青崇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李姓乃大衍第一大姓氏,二十四年前袁三问将你带到惊鸣山,便胡乱安了个姓名。你要知道,你本不姓李,而姓……孙!” (本章完)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姑苏沈氏多愁困 徐州以北,崇山峻岭,巍峨壮丽,河山大好,尤以奇云峰最负盛名,烟雾缭绕,宛似仙境,每日往来之游人无数,皆想一睹大衍第一高峰之壮观。 奇云峰顶有一小亭,名曰“敬穹”,相传是前朝文皇帝修建,用来拜谒天人,参悟仙道。所至游人自然都想一攀峰顶,入亭观摩,然数百年来到达之人寥寥无几,皆因峰势太高,山路过险。 卯正时分,天色尚处朦胧之中,山顶白雾缭绕,水汽缥缈,此时敬穹亭中却已坐了两人。一个须发皆白,年至杖朝,一身仙风道骨,另一个则面色刚毅,棱角分明,一袭墨色装束,正值精猛之年。一老一少,一黑一白,两人于日月交替之时对弈品茗,俗人见了,必要惊跪叩首,高呼仙人。 “姜老,玄意的伤怎么样了?”一袭黑衣的中年人落下一子,问道。 “无甚大碍,只不过没想到对方竟是‘惊雷狂剑’的传人……也好,那小子气太盛,现在让他知道天外有天,省得日后吃大亏……不说他了,该你了,独孤老弟。”说着,那老者也落下一子。 “话不能这么说,姜老你就这么一个孙儿了,教里都很重视,不能让他再出事了……” 闻言,老者手上一顿,叹了口气后缓缓起身。他走到亭边,看着万丈渊壑,陈年旧事的感伤让其脸上现出几分惆怅。他就是天启九门之一,鹤翼门门主姜白鹤。 “姜大哥、姜二哥皆为教殉身,玄意若再出事,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过不去。”与他说话的人则是厉虎门门主,独孤飞。 姜白鹤摇了摇头,叹道:“为教殉身,为神皇赴死,那是无上的荣耀。不光是他们,前任雪狐门门主张雪新,还有每一个前阵拼杀的五军将士、九门兄弟,几十年来无数人舍生取义,抛洒热血才铸就了今日之天启。” “姜大哥、姜二哥,还有张雪新全都是死在李长刀的手上,这血海深仇终有一日会找长刀门清算……”独孤飞眼中寒光毕露。 “私仇事小,公事为大。张雪新去后,雪狐门一副烂摊子,如今大战在即,你还是得多照看着点。” “我明白。哎,只是那小丫头实在靠不住,仗着与冥王大人的交情,屡屡胡作非为……就像这回,要不是她没看住张云那小子,玄意也不会犯险。十七八岁本就是小孩年纪,如何担得起九门门主之大任?” “慎言!怎可妄议冥王大人?”姜白鹤严肃道,“大人行事自有思量,再说不还有孟家那小娘子吗?” 独孤飞摇头道:“姜老你知道,我这条命都是冥王大人给的,又怎会对他不敬?只不过现如今,最苦的就是思瑶了……” 姜白鹤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与孟家小娘子……你可与她谈过?” 独孤飞苦笑道:“张门主为教殉身,尸骨未寒,我怎可……” “话不是这么说的……张雪新若泉下有知,肯定也希望你能帮他照顾好未过门的妻子。当年雪狐门虽然新立,但在他二人治下蒸蒸日上,九门之中稳居三甲,大有赶超你我之势,怎奈天有不测风云……” “他们虽未行礼拜堂,但早已定下终身,我倾慕思瑶,却是真心祝福二人,谁想到……”独孤飞叹了一口气,说道,“思瑶……如今她不但孤身一人,还要事事为那黄毛丫头善后,我不忿。” “冥王大人没有让她接手雪狐门,而是选了云司鸢,必有他的考虑,你多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帮衬着点就是。” “姜老放心,我虽不待见那丫头,但还不至公私不分。” “江山代有才人出,天启需要新的血液,我这样的老一辈到了退出的时候了……” “姜老……” 姜白鹤抬手道:“不久后的大战将是老夫最好的归宿……上天待我不薄,行将就木之时还能恩赐一场名动千古的绝世之战,多少人盼都盼不来。肃清?呵呵,他们认为我等乃天下之毒,欲除之后快,又岂知大道人心,他们清得过来吗?” “世人愚昧,此战之后,我天启便将开辟一个新的天地!姜老放心,陆天王统领五军,海王大人坐镇本岛,冥王大人指挥九门,诸事妥当,万众一心,静等敌人来犯!” 姜白鹤点了点头,说:“我们虽无所畏惧,但行事还要多加小心,越是名门正派就越喜欢使阴谋诡计……我听说前段日子沈千岳找你,所为何事?” 独孤飞闻言摇头道:“这件事情当真匪夷所思,说来话长……沈家,呵呵,我正要晋见冥王大人,向他阐明此事……” 世间公认,河间成家和荆州陆家乃天下两大道法世家,一北一南尽占大衍灵脉。二者之下,说法不一,十数名门伯仲之间,不过将姑苏沈家列在第三之位的占了多数。 天下十州,江南最富,扬州百县,姑苏至秀。这里不仅是吴郡首府,而且钟灵毓秀,美名远播,天下慕名来访者无数。然此境内,最负盛名的不是青山秀水,亦不是弄墨名士,而是沈家。修道大族对世俗界有着很大的威慑,就像成家主宰河间之地,陆家影响整个荆州,沈家在姑苏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 与别的道法大族将府园设在城郊不同,沈宅恰在闹市之中,颇有闹中取静之意。绛紫的大门不算高大,却极具江南建筑的秀美,门口的两座石狮看上去年岁不小了……此刻,望着着那熟悉的匾额,其上略显沧桑的“沈府”二字,沈青鸾驻足良久。 长吐一口气后,她疾步走了进去。 一别数月,她竟生出些许陌生之感,不过终究是从小长大的地方,走在熟悉的小径上,穿过熟悉的园子,看着不远处熟悉的两道人影……她微微扬起嘴角。 瘦长的十七八岁模样,谈吐稳重,脸上有几分秀气。个子稍矮的则还要小上两岁,看上去也轻浮一些。 “百鸣、雉风!” 二人面色凝重,颇有心事,也没注意到沈青鸾,直至闻得呼喊才转头看去。 “姐姐!” 二人齐声惊喊,回过神后,沈雉风更是拔脚狂奔,扑向沈青鸾怀中。他兄弟二人为沈泰峰所生,与沈青鸾虽非亲姐弟,但他们自小关系极好,也无太多顾忌。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沈百鸣也走上前来,哽咽道:“姐姐,你离开这几月,瘦了好多……” 沈青鸾的眼睛一下红了,脸上却笑道:“哪有……倒是你们两个,越来越高大了。” “姐姐,你走了这么久,我好想你,你见过母亲了吗?”沈雉风问道。 “还没来得及拜见叔母……” “我领你去,母亲大人知道你回来,一定高兴疯了!” 他刚要起身却被沈百鸣一把拉住,对着沈青鸾说道:“姐姐,你是接到大伯的书信才赶回来的吧……大伯正在大哥屋中。” 她深吸两口气,问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哥现在如何?” 沈百鸣面露苦色,摇头道:“范先生刚走……” “连鬼医圣手范远逐也束手无策吗……” “姐姐,母亲倒不急,你还是先去见大伯和大哥吧……” 他口中的“大伯”自然就是家主沈千岳,而“大哥”则是其长子,沈青鸾的亲哥哥,沈鸿鹄。沈千岳育有沈鸿鹄和沈青鸾一儿一女,其弟沈泰峰则生下了沈百鸣和沈雉风,沈氏一族人丁稀薄,后辈之中只有他们四个了。 然而,如今的沈鸿鹄却气若游丝,命在旦夕。看着已经沉睡五年的儿子,沈千岳眼神迷离,形如枯槁,他知道这是命中注定,是历代沈氏族人对抗、挣扎却逃脱不得的宿命。 “爹,你在里面吗?” 沈青鸾的呼喊让他心里一震,急忙奔向门口。 “爹!” 随着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他看到了数月来日思夜想的女儿,内心起伏巨大,脸上却不现端倪。 “回来啦……” “爹……女儿没用……”沈青鸾则控制不住自己,当她看到那张熟悉却多出几分沧桑与衰老的脸庞后,一下泪水决堤了。 “好了,多大个人了,还哭哭啼啼的,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对不起……爹……” 沈千岳平素对后辈甚为严厉,但沈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唯一的女儿可是他的心头肉。 “先去看看你大哥吧……” 沈青鸾跟在后面走入屋内,看见面如灰土的沈鸿鹄后,急忙扑向床边。 “大哥……”她抹了抹眼泪,转头问道,“父亲,我听百鸣与雉风说,范先生来看过?” 他点了点头,叹道:“范先生说你大哥时日不多了……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叫你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当日从会稽回到惊鸣山没多久,沈青鸾便接到一封家书,让她立刻赶回姑苏,因为沈鸿鹄的情况变得十分不好…… “大哥……”泪水怎么也擦不干,她哽咽道,“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这些年若非范先生逆天而为,你大哥恐怕早就撒手人寰了……青鸾,你知道的,这是我沈氏族人的宿命,只是没想到,你大哥这么年轻就……” “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了吗?” “能想的都想了,以我估算,你大哥最多只剩十日光景……这十日内,除非……” “对不起,爹,女儿在清微的经楼里,一无所获……”沈青鸾伤心道。 “难为你了……神光岛的位置多少人想打听,又怎么会被你轻易找到?”沈千岳摇头道,“几月前,我托人联络了天启厉虎门的独孤飞,以期拜会他们的冥王。无奈,如今大战一触即发,对方十分谨慎,独孤飞至今也不肯见爹一面……” “女儿在清微也听闻了一些关于‘肃清之战’的事……” “多事之秋……你兄长走后,我与你二叔估计也剩不下多少时日了……青鸾,你要记住爹今天说的话,这场战争我沈家能置身事外最好,如若不能,也不要轻易被人绑在战车之上,无论是哪一方……” “女儿记住了……”沈青鸾悲从中来,泣下沾襟。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刚回家,可有见过你叔母?” “尚未及拜见……” “歇息一下就去吧,她若知你回来,必定喜出望外……” (本章完)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族有贤妇聚精神 , 沈宅建于闹市之中,相较于其他百年世族的府邸,尤为显得小巧精致。正因方圆不广,以沈青鸾脚步,穿梭于各处院落、亭榭之间十分轻松,她从沈鸿鹄屋中出来,踏着轻快的步子,不消半柱香的工夫就穿过了大半个宅邸,到了西北角的伙房。 “李婶,这芙蓉鸡汤火候过了……” “张叔,你明天问问老刘,最近送来的菜怎都蔫蔫的……” “嗯,这白鱼蒸得不错,百鸣爱吃……” “青梅酒温好了没有?赶紧给老爷送去……” …… 她站在门外,看见一中年妇人指挥下,十数男女老少奔走不停,一间小小伙房竟比战场还要热闹几分。她莞尔一笑,这样的场景实在太熟悉了,从小到大,日日如此…… “叔母……”她轻声喊道。 那妇人身子一下僵住了,吵闹的厨房也很快禁声。她缓缓转过身来,看了好一会儿才用手捂住嘴巴,水汽一下盈满双目。 “叔母,青鸾回来了……”没等她出声,沈青鸾就飞奔入怀。 “你这丫头,真是狠心,一走这么久,连个信也不回,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婶婶了……” 两人相拥而泣。 沈青鸾三岁时,母亲就离世了,她兄妹二人从小就由沈泰峰之妻常氏抚养,故二人情同母女,感情极深。这些年来,常氏也一直扮演着沈府主母的角色,将这个风雨飘摇的百年世族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以说没有她,沈家或许早就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 “叔母,近来身体还好吗?”看着眼前皱纹加深,微有发福的婶婶,沈青鸾心痛万分。她知道,即便是外姓,但只要嫁入沈家,诞下过沈氏血脉,都逃不过那个诅咒。 “你放心,我和你二叔身体好得很,一点小病小灾都没有。什么宿命诅咒的,叫它来啊,我粗人一个,可不怕它!” “叔母你放心,青鸾一定会找到破解之法,救我沈氏族人于水火。” “好好好,你爹和你二叔知道你有这样的志气,一定很开心。对了,你还没吃饭吧?”常氏急忙转头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大小姐回来了吗?李婶,赶紧把鸡汤端出来……” “好嘞,大小姐回家喽……”随着一声呼喝,安静的伙房又热闹起来。 和众人一一点头招呼后,沈青鸾跟着常氏来到了不远处的小亭。 “你看看你,这些年老是奔波在外,都瘦成什么样了?” “在外最想念的就是叔母的手艺了……”温热香甜的鸡汤入口,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次回来呆多久啊?” “我也不知道……大哥他……” 看着低下头去的沈青鸾,常氏安慰道:“你别担心,这么多年鸿鹄都挺过来了,这次一定也能逢凶化吉。过两天范先生说要带一方新药来,说不定有用呢?” “嗯,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给叔母说说,这段日子在外面都见识什么有趣的事物了,可有遇见兴趣相投的小郎君?” “噗……咳咳……” “你这是怎么了?慢点吃……”常氏急忙拍了怕她的后背。 “没……没遇见什么……” “前段日子,晨辉山庄的谢庄主来过,想向你爹提亲,让你嫁给他小儿子。” 沈青鸾闻言大惊,急忙问道:“爹他……怎么说?” “你爹应下了,但是说还要问一问你的意见……”常氏冷哼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道,“不过依我看,那姓谢的小子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些年流连烟花之地的传闻不少……青鸾你放心,谁想娶你,还得先过婶婶这一关呢!” 见对方低头不语,她继续道:“既然回来就别走了,婶婶给你好好张罗张罗,我们家姑娘这样的才貌,怎能随随便便嫁个人?” “青鸾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家中陪伴婶婶……” “傻丫头,哪有大姑娘不嫁人的?” 沈青鸾脸上烧得滚烫,脑海中自是又浮现出那个挥之不去的人影,只不过既然注定此生无缘,她心中除了生出无限落寞外,也不作他想了。 她认定两人无缘,可云筠却不会屈服于所谓的宿命。夜下天梯后,他一路狂奔,日夜不休,短短数日便到了吴郡,只不过他没有顺势入姑苏,而是折道去了建康。 作为前朝旧都,建康城威严肃穆,气势雄浑,府宅民居都有一股庄重气质,文人骚客络绎不绝,皆想一沾古代王者之气。不过眼下走在青石道上的云筠却全无观赏之意,只见他一路疾行,穿过主道后,往西北角一家铁铺走去。 “客官,想要打点什么?”他一进门,伙计便过来招呼。 这家铁铺立于闹市之中却不是很起眼,目下铺内几乎没有客人。他兀自找了张凳子坐下,看上去熟门熟路。 “你们当家的在吗?我有一物件想要重铸。” “恩公?”他刚一说完,一名四十岁模样的汉子急忙从内堂跑了出来,跪到面前。 “不知恩公大驾光临,王三钧罪该万死!” “老王,都这么久了,你不必次次都行这么大的礼……”云筠急忙将他扶起。 “恩公救我一家七口,莫说行礼,就是粉身碎骨我也报答不了……” “当年你为流匪所害,出手相救本就是我江湖中人应做之事。”云筠坐下道,“老王,我今日来确有一事相求。” “恩公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他点了点头,将手中之物提了上来,掀开布条后,一道璀璨光芒让王三钧眼睛一晃。 “好剑!”他接过手来,可是拔出后却是一惊。 “这……怎会断得如此严重……” “能修好吗?” 犹豫了一下,王三钧沉声道:“恩公何时要?” “越快越好……” 他点了点头,说:“现下刚过未时,恩公亥时来取,如何?” “麻烦你了,老王……” “恩公千万别这么说,能为恩公做事,那是我的福分!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 “何事?” “此剑虽也是上等,但与恩公当年所用之剑相比,似乎……”看着手中的“蓝凫”,王三钧皱眉问道。 “呵呵,这把剑对我很重要……” 王三钧虽一介俗人,但世代铸铁为生,手艺不凡。是夜,云筠拿过修好的“蓝凫”,拔出一看,甚为满意。他抬头望了一眼明月星辰,自语道:“月色狡黠,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说着,他便抬脚飞奔,直往姑苏而去…… 夕颜余晖照下,沈青鸾气喘吁吁,只闻“呼呲”一声,她挥手之间,一道剑气将不远处的坚石削成了两半。回家已有几日了,她每天都早早起床修练,就像今日,天还未亮就来到武场,一练就是一整天。 “如果我足够强,就能改变家族宿命……” 她咬了咬呀,不顾身体的疲乏,欲再度挥剑,可是手至半空,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握着的“掠影”后,心里一下又乱了起来。 尽管极力克制自己的念想,但只要看到这把剑,那个身影就会跳出来,就像刻在自己脑中一般…… 一别多日,他现在何处,过得如何?有没有被人冤枉,受人欺负?有没有……想起自己? 她叹了口气,心如刀绞。意乱神迷之时,沈雉风的声音传入耳朵。 “姐姐,你原来在这啊,我找了你好久……” “雉风,怎么了?”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幼弟,她收起心绪。 “爹爹回来了,大伯和我娘让你赶快过去,说要办家宴呢!” “二叔回来了?太好了!” 沈青鸾回家之时,沈泰峰正好出门办事,今日回来后,一家人总算到齐,沈千岳打算趁此举行一场家宴,正式为她接风。 “赶紧走吧,姐姐!” “嗯,我先回屋收拾一下,一会儿就来……” “还收拾什么呀,都是自己人,快走吧!”说着,沈雉风就拉着她往外奔去。 “雉风等等……” 沈青鸾自然不是忧虑仪态有失,家宴吗,都是自己人,无需顾忌太多,她担心的乃是手中之物…… 沈雉风不认得,但沈千岳和沈泰峰这样的老江湖怎么可能不认识掠影剑?届时,如何解释?无奈之下,她只得将之往身后藏了藏。 一路小跑,二人赶到正堂时,其他人已经到齐,除了常氏与沈百鸣外,沈千岳边上坐着一名四十模样的男子,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十分粗狂。 “二叔!”一别多日,沈泰峰的样子在她心里却一点儿都没变。 “你这丫头,怎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忘了二叔了?” “青鸾给二叔行礼了……” “快起来,让二叔好好看看,是不是瘦了?”沈泰峰声音很粗,但两眼却满是柔情,他拉着沈青鸾的胳膊,看了又看。 “你这大老粗,别把青鸾抓疼了!”常氏走上前来,瞪了他一眼。 “嘿嘿,瞧你说的,我看到青鸾高兴还不成吗?咱家可就这么一个女儿……” “要看,吃饭的时候再看也成,人都齐了,我们开始吧?”她向正位之上望了望。 沈千岳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却听到了沈泰峰的惊喊。 “你这老头子想死啊,一惊一乍的……”常氏也被吓了一跳,可是看见自己丈夫舌挢不下的样子,也不禁疑惑起来。 “丫头,你手上是……”沈泰峰的眼睛本来就很大,此刻更是撑得像两个灯笼。 沈千岳闻言也看了过去,同样惊吓而起,沈青鸾则将手臂往后摆了摆,脸上露出难色。 “这……不会错的……”沈泰峰抓住她的手腕,提上近前看了又看,大喊,“是掠影剑!” “青鸾……你从何处得来?”沈千岳上前问道。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沈泰峰皱眉道,“什么朋友会将上古圣兵轻易送人?” “青鸾?” 面对父亲和二叔的一再追问,她将头深深埋下,不知如何作答。正在这时,一名家仆跑了进来。 “启禀老爷,门口有一年轻公子求见。” “年轻公子?”沈千岳皱眉问,“是什么人?” “他说自己叫云筠,是来找大小姐的……” 沈青鸾猛地抬起头看向报信的仆人,这回轮到她瞠目结舌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青梅浅酒自醉人 “公子,我们老爷请你进去。” “有劳了。” 在沈家仆人的引领下,云筠走过一处处精致庭院,眼见一株株江南名种,不禁感叹姑苏秀丽,沈宅清美,无怪乎能养出沈青鸾这样的女儿。 “公子,老爷他们就在里面,请进吧。” 他点了点头,当踏进沈家正堂后,不出意料,所有人都投来目光,神色各异,唯有沈青鸾侧过身去,头埋得很深。 对她来说,根本不用去看,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了……此刻,她只觉得脑袋很晕,如在梦中。 云筠的目光很快从她身上移开,弯腰道:“小子云筠,见过沈前辈、沈二爷、二夫人,以及两位沈公子……” 闻言,沈千岳微微皱眉,常氏却先开口道:“你认识我们?” 沈青鸾也是微惊,心中暗疑:他如何识得自己家中之人?她偷偷瞄了一眼,很快又缩了回去。 云筠笑道:“姑苏沈家盛名在外,在下如何不识?” 沈百鸣和沈雉风咬了咬耳朵,觉得面前之人甚是奇怪。 沈千岳开口问道:“阁下是来找息女的?不知所为何事?” “小子与青鸾同学于清微,乃交心知己,听闻其兄有恙,小子略通医理,望尽点绵薄之力。” 沈青鸾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对方如此袒露地在长辈面前叫自己“青鸾”,称“交心知己”,已让她脑袋嗡嗡响个不停,当下更是惊疑,自己从未提过大哥之事,他如何得知? 果然,沈千岳看了看她,而后开口道:“阁下好意,沈某心领了。不知息女是如何对你说的,但犬子病症非普通药石能治,阁下就算医术再高恐也无能为力。” “就是,我看你年纪轻……”沈泰峰话没说完,看到云筠手中宝剑后,睁大眼睛问,“‘蓝凫’为何在你手中?” “此剑是青鸾赠我……”云筠拿起“蓝凫”,笑着说道。 “爹、二叔,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容青鸾日后详禀……”沈青鸾支吾道。看着长辈投来的目光,她不得不出声了。 “其实没那么复杂……”不想,她刚一说完,云筠就开口道,“青鸾曾用‘蓝凫’救过在下性命,‘蓝凫’也因此折断,此剑于我来说意义非凡,故而向青鸾讨要过来,并以‘掠影’作为交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跳,沈泰峰急忙问道:“你说掠影剑是你的?” 云筠点了点头,沈千岳也开始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来,常氏的目光则不停地在他和沈青鸾脸上游走。 “你用‘掠影’和青鸾换了‘蓝凫’?”沈泰峰皱眉,感到匪夷所思。 “正是!”说着,他拔出了手中宝剑,一阵明光射出。 看着宛若重生“蓝凫”,沈青鸾脸上火辣,眼眶却湿润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将之铸好,还……随身带在身边…… “‘蓝凫’虽也是名剑,但与上古圣兵不可同日而语,你这笔交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易……似乎不太划算啊……”沈泰峰疑惑道。 “这不是交易,而是……约定!” 沈青鸾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冲动,抬头凝视这朝思暮想之人,目光盈盈,仿佛身在梦中。写下那封诀别之信时的痛楚尚未挥去,此刻对方却已出现自己眼前…… “约定?什么约定?”沈泰峰不明所以,忽然腰间被人狠掐了一下,吃痛之下,他看见常氏正怒瞪着自己。 “云公子远道而来,怎么能让人家一直站着呢?” 眼下有外人在场,她算是给足了自己丈夫面子,换作私下里,早就劈头盖脸数落一顿了。 “还什么约定?人家话都说这么清楚了,就你个大老粗听不明白,看看人家多有风情,当年老娘怎么就被你骗到了呢?”她如是想到。 沈青鸾是她一手带大的,看着她眼下这般模样,她还如何想不明白?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云公子还未用饭吧?”她笑着问道。 “路上用了一些干粮……” “一点干粮算什么数?我们正要举行家宴,不如公子……”她向身后望了一眼。 “远道而来,吃顿便饭吧……”沈千岳点头道。 “如此,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千岳起身,一行人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沈青鸾刻意避过了云筠,虽然日思夜想,但此刻却拘束得紧。 沈宅之中有一座独立的小楼,专门为举办宴席而用,除大节外,沈家也会时常举办家宴,小辈自是最喜欢这样的日子,就像沈雉风,即便已经束发,还是高兴地像个孩子。沈千岳落座之后,他就急忙来到沈青鸾边上,兴奋道:“姐姐,我坐你旁边!” 不想,他身子刚一弯下就被人提了起来,常氏怒视道:“没规矩的小东西,坐到你哥哥那边去。” 说完,她将云筠按在沈青鸾边上,道:“云公子,你就坐这里吧。” 沈青鸾身子一抖,急忙低下头去…… “有劳二夫人了……” “云公子太见外了,你不嫌弃就叫我沈伯母吧。” “沈伯母……” 沈青鸾的脸就快碰到桌子了,这顿饭她应该是吃不好了…… 很快,下人陆续将酒菜端了上来。沈千岳举杯道:“今日家宴,为泰峰和青鸾接风,大家不必拘束!” 云筠跟着众人一饮而尽,他几乎不喝酒,一时间仿佛有利刃从喉间划过,一阵龇牙。 常氏见状,急忙夹了菜到他碗中,笑道:“这青梅酒是自家酿的,粗糙得很,不知公子要来,饭菜也是胡乱弄的,真是惭愧……” “哪里……”云筠看着一桌精致而丰盛的菜肴,急忙说道,“素闻江南灵气养人,姑苏主妇更是巧致无比,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就拿这青梅酒来说,需取初秋之时最好的青梅,经得三蒸三煮,火候差不得分毫,再辅以细腻的绵糖,用提前酿好的烈酒浸泡足足十月,方可饮用……” “没想到公子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懂得酿酒?”常氏笑意之中略露惊讶。 “纸上谈兵罢了……”云筠摇头道,“再看这一桌菜肴,不仅丰盛而且搭配精致。这白鱼鲜嫩无比,离打捞出水必不足一个时辰,大火快蒸,火候竟分毫不差,真是难得……这酱鸭,小子初一入座便被这明亮色泽所吸引,细嗅之下,竟有清香扑鼻,必是用名贵香料炖煮多时所得,当真考验功夫……” “都是些寻常吃食……”常氏摇头笑道。 “敢问伯母,府上是不是请了退休的御厨?” “御厨?”常氏脸上笑意怎么也藏不住,轻声道,“我胡乱弄的,怎可跟宫廷御厨相比?” “这些都是沈伯母做的?青梅酒也是?”云筠睁大眼睛,惊道,“小子失敬,伯母手艺可是天人所授?” “云公子太过奖了……”常氏连连摇头,为了收敛笑意,急忙转向沈百鸣和沈雉风,吼道,“你们看看人家云公子品味多高,你们两个小东西每天嫌这嫌那的,身在福中不知福,饿上三日就好了……” 二人不敢出声,腹诽道:“平日也不见你笑得这么盛……” “两个犬子让公子见笑了,别管他们,公子多吃点。”她看了一眼低头猛吃的沈青鸾,皱眉道,“你这丫头怎自个儿胡吃,赶紧给云公子倒杯酒。” “咳咳……”沈青鸾闻言看了边上一眼,呛得不行。 为了缓解尴尬,从刚刚开始,她便低头猛吃,不去想别的,如今才意识到对方就坐在身旁,自己这等胡吃海喝的丑态不是被他尽收眼中?之前对方就以为自己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如今不更是…… 急忙擦了擦嘴,她全身滚烫无比,真是恨不得立刻灌下一坛子青梅酒,让自己醉死过去…… 颤抖着给云筠斟了一杯酒后,她急忙转过身去,端坐起来。 “多谢!”云筠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爱怜。沈青鸾自己觉得当下窘态百出,可在他眼中却可人极了。 “云公子别客气!”常氏笑道,“不知公子家住何方,是否还有兄弟姐妹?” “叔母……”云筠尚未开口,沈青鸾就出声怨道。 “你这丫头,我与云公子投缘,多问两句又怎了?” “惭愧惭愧,入府多时尚未通报家门,真是失礼……”云筠急忙起身,向主位看了一眼,说道,“小子自幼父母双亡,由一长辈抚养成人。幼时居于徐州以东,后来因为家中之事四海漂泊。数月之前经人推荐,进入了清微派,现为御道院弟子。” “你所说的长辈……是张济身吧?”沈千岳听他说完后放下酒杯,眯了眯眼睛。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张济身私生子一事,就是你?”边上的沈泰峰也吃惊道。 “爹、二叔……” 沈青鸾很不高兴,人家远道而来,自己家人却刨根问底,实在无礼……不料,她刚想起身却听见云筠正声应答。 “非也,小子与前户部尚书张济身张大人……无半点关系。” (本章完)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救命之恩许以身 这个回答让沈青鸾睁大了眼睛。一来,她虽然知道对方一直有所隐瞒,但没想到他竟然不是张济身之子,那他是何身份?二来,他既然隐瞒了这么久,又为何要在此时,在自己和自己长辈面前坦然相告? 她抬头看去,忽然想起当日云诡林中对方之言:总有一日会将我的一切告诉你……她急忙转过身去,灌下两口青梅酒后,从脸颊到脖子,一下全红了。 沈千岳看着面前捉摸不透的年轻人,微微皱眉,云筠则面带浅笑,仪态从容。 二人对视良久…… “看来是我弄错了……”沈千岳轻吐了一口气,道,“足下请坐,不必拘束……” 他刚说完,沈泰峰又拿起酒杯,说道:“云公子不要见怪,我是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去,有一事望能如实相告。” 云筠刚刚弯腰又急忙起身,恭敬道:“沈二爷但问无妨,小子必知无不言。” “好!”他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问道,“掠影剑当真是你的?” “小子多年前行走江湖时偶然所得。” “如此神器,当真送与青鸾了?” “‘掠影’难得,但是我却更爱‘蓝凫’……”他望了边上一眼,看见沈青鸾的身子微有颤抖…… “好!”沈泰峰大吼一声,将常氏与二子惊了一跳。 “小小年纪却是豪情万丈!你小子,我喜欢!” 常氏瞪了他一眼,怨道:“你这老头子咋呼什么,别惊到人家……” “你这妇道人家又懂什么,这是掠影剑啊……”他转向沈千岳,大笑道,“大哥,掠影剑终是到了我沈家……哈哈哈……” 说着,他竟直接拿起酒坛子豪饮起来,当真粗放得很。 “十件上古圣兵,‘影之三剑’之中,‘承影’在成家手里,‘清影’为陆峻峰所有,现如今‘掠影’到了我沈家……”他大声道,“世人虽说沈家是天下第三,但却是成、陆之下的第二流……哼,依我看,若非那个该死的诅咒,我沈家早就超越他们了……” “二弟,你喝多了……”沈千岳闻言皱了皱眉。 “我哪里说的不对了?”沈泰峰吼道,“以鸿鹄的资质,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中,哪个及他一分?” “二弟……” 沈泰峰贪杯,可酒量着实一般,未饮多少就有点迷糊了,他提起沈鸿鹄让在座之人都心里一凉。说到底,沈青鸾这次匆匆赶回,其实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的…… “哎,好久没与大哥一起吃饭了……”偏偏这个时候,沈雉风还来了这么一句感慨…… “你这小东西,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常氏立刻瞪眼道。 云筠见桌上气氛一下凄冷下来,饮下一杯酒后,起身道:“大公子天人之姿,少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便远播侠名,为世人称颂,如今不过略有小恙,不日必能痊愈!” 沈千岳面露微惊,沈青鸾也抬起头来望着他。 “你认识鸿鹄?” 云筠应道:“沈氏一族的天才,道法界何人不知?在下虽未见过大公子,却神交久已。想当年大公子不足十六岁,单人匹马力挑‘北原三狼’,救了一县百姓,后来又与多位成名前辈过招,全不落下风,真可谓少年英雄,颇有当年陆秀峰的影子……” “好!说得好!”沈泰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不过数年前大公子突然销声匿迹,没想到竟是生了疾病……小子粗通医理,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替大公子瞧上一瞧。” 他的话让沈千岳暗自唏嘘不已,毕竟沈鸿鹄曾给家族带来了无限希望…… “大哥……你就让他看一看吧,反正鸿鹄都这样了……” 他注视良久,点头道:“足下如此热心,那就有劳了。正好明日范先生也要来,你可与他一同瞧瞧。” “云兄弟,你若能治好鸿鹄,我沈家之中看上什么,尽管拿去!”沈泰峰大声道。虽然沈千岳才是家主,不过他兄弟二人感情极好,他这么说也无甚顾忌。 云筠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往边上看了一眼…… 他这一看可让沈青鸾差点摔下桌去,心中大惊:他若真能治好大哥,不会向父亲……讨要自己吧…… 呸呸呸……胡思乱想什么呢,连范先生也束手无策,他就能有办法了? 忽而,她又想起了当日自己被乌库重伤,对方随意挥了挥掌就能轻易治好,心中顿时乱得不行……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她全在这般胡思乱想中度过…… 云筠则被沈泰峰拉着,常氏哄着,又灌下半坛子青梅酒……因为他的到来,一场家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众人散去时已近夜深人静。 “云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明日……” “你这老头子就是没个分寸,有客人在还喝成这样……”常氏怨道,“雉风,赶紧把你爹扶回房去……” 而后她又对沈百鸣喊道:“你扶云公子去厢房歇息。云公子莫见怪,我家老头子就是这样……” “怎么会,沈二爷豪气万丈,在下甚是仰慕……” 云筠本就不善饮酒,今日喝了这么多,若非暗中运功抵御,样子怕是好不过沈泰峰多少。 “有劳沈公子了……”饶是如此,他还是得靠人搀扶。 说到酒量,沈家的男人真的很一般,沈泰峰贪杯量浅,沈千岳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他喝得少,不至失态。相较之下,沈家女人则是深藏不露,常氏堪称千杯不倒,沈青鸾更是从小就饮青梅酒,而她今日之醉实则酒不醉人人自醉…… 回到屋中之后,她饮下几杯清水,很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快就缓过来了,只不过今天对她来说当真如梦似幻。当日不知湿了多少纸张,弄花多少笔墨才写完那封诀别之信,不想区区数日,对方竟追到了家中……还在长辈面前说了那些许多…… 她双手拍了拍脸颊,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青鸾,在吗?” “叔母……” 看见常氏一脸笑意地走进,她心里一阵乱麻,猜也猜得到对方会问些什么。 果然,她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你与那云公子是何时相识的?” 她手上一抖,水壶差点摔在地上…… “叔母……” “你这丫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年纪也不下了,是时候定亲了……” “叔母……你怎的越说越没谱了……”沈青鸾羞得不行。 “这怎么没谱了?女大当嫁,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我和他不是那样的……就是……他救过我的命……” “救命?”常氏大惊,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奈之下,沈青鸾只得将从进入清微派到会稽试炼的事尽数说与对方听,只不过将其中云筠为她驱除“不见晨”之毒的一些“细节”含糊过去了。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常氏一脸后怕道,“你这丫头,这次回来就别出去了,外面真是太危险了……” “叔母别担心,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嘛……” “你还说,要不是人家云公子,叔母就见不到你了!”常氏看着她,故作无奈道,“如此说来,咱们可真是欠了人家一个大情……哎,我沈家向来有恩必报,可这种救命之恩,真不是随便赠些财物就能还的……” 见侄女低头不语,她试探道:“我看啊,只有你以身相许了……” “叔母!” 沈青鸾又羞又急,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青鸾,睡了吗?” “爹!” 她打开门,看见沈千岳站在外面,微惊道:“爹,您怎么来了?” “爹来看看你有没有喝多……弟妹也在啊?” “行,你们父女聊,我先回了。”临走时,常氏叮嘱道,“青鸾,叔母刚刚说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沈青鸾头埋得极深,颤颤巍巍地给沈千岳倒了茶水。 “今天来的那个云筠……你同他很熟?” 她刚弯腰便又惊站起来,支吾道:“我与他……同学于清微……各中之事……颇是曲折……” “我观他模样,倒像是真心……”他放下茶杯,看向沈青鸾说道,“青鸾,爹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爹,您说。” “爹不许你和那个云筠交往!” (本章完)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百年诅咒沈家人 “为什么,爹?” 看着惊声急问,杏目圆睁的女儿,沈千岳叹了口气,道:“爹看得果然不错,你对他已是情根深种了……” 沈青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低下头去,小声道:“女儿没有……” “你是我女儿,我怎会看不明白?”他站起身道,“从小到大,只要是你喜欢的,爹都会给你,只不过这次……你不要怨爹……” “爹……”沈青鸾深吸一口气,抬头道,“爹你放心,女儿已决定终身不嫁……” “你这话……分明就是在怨爹……”沈千岳摇了摇头,走到窗边道,“爹不是不喜欢那个云筠,而是怕你将来受伤啊……此人,爹实在看不透……” 沈宅小巧玲珑,为客人准备的厢房更是精致无比,红酸枝制的桌椅典雅庄重,花梨木做的床榻清美大方,洁白柔软的云丝棉被更是让客人有宾至如归之感……云筠甫一入内便觉恬适惬意,轻松愉悦,与秀羽阁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劳沈公子了……” “云公子……不必客气……今晚就在此歇息吧……” 看着沈百鸣欲言又止的模样,云筠心中颇是疑惑,不过他今日实在饮得太多,只想早些歇息,也就没有追问。 不想,对方一步一顿地走到门口后竟突然转身,跑到自己面前跪了下来…… 云筠的睡意一下被驱走,急忙伸手去扶,问道:“沈公子这是作何?” “云公子……请你一定要救救大哥……”沈百鸣埋首于地,抽泣不止。 “沈公子你先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在云筠的搀扶下,他缓缓起身,弯腰道:“云公子,真是抱歉……你远来是客,可是我……实在没办法……” “沈公子不必客气,你叫我云筠便是。” 沈百鸣连连摇头,道:“你若不嫌弃,我称一声‘云大哥’,你叫我‘百鸣’,如何?” “求之不得……百鸣,你不要急,慢慢说,大公子的病真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吗?”方才席间,云筠觉得此子内向寡语,不想此时却如此激动。 “云大哥……”沈百鸣稳定了情绪,开口道,“不知姐姐有没有跟你说,大哥得的不是病,而是一种……诅咒!” “略有所闻……” “我沈氏族人都逃不过这个诅咒……”他叹了口气,道,“我们会在生命中的某一天……突然沉睡过去,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云筠眯了眯眼睛。 “前一日还生龙活虎,第二天可能就骤然昏死,只要一倒下去,短则几日长则数年,终将于睡梦之中溘然长逝……” “这种诅咒……从何时开始? “我也不知,好像一直都有……我一族之人,很少有能活过四十岁的,大伯和爹爹已是极之难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四十岁……”云筠暗惊。于修道之人来说,四十岁方值鼎盛之期,沈家有此桎梏还能位居天下第三,真是了不起…… 沈百鸣满脸悲色,继续说道:“一般来说,这种诅咒要到三十岁之后才会显现,没想到大哥这么年轻……他如今已昏睡五年了……” “百鸣莫急,待我明日瞧过之后再看……”云筠拍了怕他肩膀。 “云大哥……”他突然抬头道,“其实……大哥如今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只不过大伯不肯……” “你知道医治你大哥的方法?”云筠睁大了眼睛。 “有一日,我听大伯、爹爹和范先生说话,范先生说……想让大哥醒来……唯有换血之术……” “换血之术……”云筠皱眉。 “范先生说找一年轻力壮、血脉相近的人和大哥换血,大哥也许就能醒过来……爹爹说要用我的血,大伯勃然大怒,还打了他一巴掌……”他看了一眼云筠,深吸一口气道,“云大哥,如果大哥真的无药可医了,请你一定帮忙出手,把我的血换给大哥……” “鬼医圣手”范远逐,云筠是听过的,鬼医门的“换血之术”,他也知道……只不过在不明详情的状况下,贸然提出这种剑走偏锋之法,实则庸医害人,遗祸无穷……他心中鄙夷。 “云大哥,请恕我唐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见到你,总觉得你与别人不同,能带给我们希望,所以才提出了不情之请……”沈百鸣低头道。 云筠看向他,不禁生出钦佩之情,开口道:“所谓‘换血之术’,实则一命换一命,你与大公子同为沈氏血脉,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云大哥有所不知,大哥是我沈氏一族的希望……他的天赋无人能及,天若假他二十年,他必能带领沈家踏上巅峰……”说话时,他目光灼灼。 云筠注视着他,良久,出声感慨道:“沈家有你这样的后辈,难怪能屹立于道法界百年不倒……” “云大哥说笑了……”沈百鸣摇头道,“若能以我一命换大哥二十年,哪怕十年、五年,我也算不负沈家血脉了。” 云筠深吸一口气,搂着他的脑袋说道:“百鸣,你听我一言。这换血之法是否有用尚不得而知,你贸然赴死,可有想过父母的感受?你爹嘴上说要用你来换你大哥,心里必是痛如刀绞,你娘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她如何受得住?还有你大伯,你姐姐,你弟弟……” “云大哥……” “况且,就算你大哥真的换了你的血醒了,你让他以后如何自处?你想陷他于不义吗?” “终究是我太没用了……”沈百鸣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百鸣,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哥哥出事!”云筠虽是对着沈百鸣开口,脑中却想起了对沈青鸾的承诺。 “谢谢你……云大哥…… (本章未完,请翻页) ” 送走他后,云筠脸色变得凝重,来的路上虽然了解了一些沈家的事,但刚刚听沈百鸣亲口诉说,觉得事情或许要比想象之中棘手得多……他此刻才切身感受到沈青鸾心中之痛,也明白了这个姑娘为何在本该青春绚烂的年纪暗藏凄楚,心中蒙尘了。 “突然沉睡……梦中而逝……活不过四十……”他轻哼道,“你与我的岁月……可还长着呢……” 夜幕初散,云筠起得很早,昨晚沈百鸣告知了沈鸿鹄的居所,辰时刚过,他已立于小院之中,感受初洒晨光,静听鸟语清脆,双目之中若有所思。 昨日沈百鸣所言令他惊疑难安,今日范远逐将再诊沈鸿鹄,他早早等候,心中颇有几分焦虑。不过,他率先等来的不是范远逐或沈千岳,而是……沈青鸾。 她同样忧心沈鸿鹄,早早赶来,可看到云筠的身影后,两脚定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反应就是转身逃跑,此刻她最害怕的就是与对方独处…… “早啊,青鸾!”见她这般模样,云筠率先打招呼道。 “早……”扭扭捏捏地走到边上后,她微微侧过身去,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两人在和煦的晨光与清风中并排而立。这样的情景倒让云筠想起了当日第一次入长清殿时,二人也是这么站着,只不过当时两人初识,一眨眼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想来如今彼此的心已经拉近不少了吧…… “吃过早饭了吗?” 良久,两人竟同时出声。 …… “吃过了……” “噗……”云筠忍不住笑了出来,沈青鸾则心下大窘。她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如今却全堵在喉间,吐不出来……就在她鼓足勇气想要询问对方为何要来姑苏时,沈泰峰粗狂的嗓音不合时宜地闯了过来。 “云兄弟,原来你已经到啦,我还打算去叫你呢!” 沈青鸾立刻往边上挪了挪,和云筠拉开距离。 “沈前辈、沈二爷。”云筠点头示意。 沈泰峰身后跟着沈百鸣,而沈千岳边上则站着一名四五十岁,面色阴鸷的中年人。 “云兄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江湖上人称‘鬼医圣手’的范远逐,范先生。这些年来多亏了范先生,鸿鹄才能撑这么久。”沈泰峰说道。 云筠点了点头,可对方却看也未看他一眼,转头对沈千岳道:“沈兄,时辰不早了,这‘足下贴’不能误了时辰。” “好,范兄这边请。” 沈百鸣脸色尴尬,上前小声道:“云大哥你不要见怪,范先生的脾气就是这样的……” “没事,凡有大才者都生得古怪了些……”云筠倒是一脸云淡风轻。 沈青鸾本来也冷下了脸,可看见沈百鸣的举动后,不禁小嘴张大,心中大疑:自己的弟弟何时同他这么亲近了?还称上“大哥”了…… (本章完) 正文 第六十章 凝气洗骨铸新身 , 沈鸿鹄所住的阁楼共有三层,而他正躺在最上层的卧房内,从二十一岁至今,眨眼已是五年光阴。 云筠随着众人踏进来,看见床上之人顿时大惊不已。眼眶深陷,皮肤干枯,这些都是大病之人的常貌,无甚奇怪,真正让他揪心的是其双唇诡异的颜色。 虚弱的人嘴唇一般是惨白的,而沈鸿鹄此刻却是黑紫色……云筠知道,这是真气大解之兆。 真气,修道者之本源,这是他们能够掌握非凡之力的根本,真气的强弱、纯浊、盈虚也决定了一个人力量的高低,所谓修道,实则练气。然而,真气亦是双刃之剑,它能凝气生血,却也需要无止尽的气血供养,越是强大的真气,对人体而言损耗越剧。 普通的修道者通过增强饮食、修练玄功、补充丹药等途径维持真气与气血之间的平衡,使之相辅相成,可一旦受伤,尤其是气血大损的重伤,真气得不到原有的供养时,便会反噬人体,凶狠地吞噬人身上仅存的气血,若无有效救治,人就会越来越虚弱。 某种意义上说,真气拥有自己的意识,当它们察觉到无法再从宿主身上汲取营养时,便会自行消解,是为“真气大解”。于修道者来说,真气大解之时,便是命丧黄泉之日……再看眼下的沈鸿鹄,体内残留的一点气血为了躲避真气的追逐,藏到了嘴唇、指甲、足跟等角落处,待它们被吞噬后,他体内的真气将再无供养。 云筠面色凝重,他知道一旦沈鸿鹄真气大解,就算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 “沈二爷,赶紧拿出来吧,我要立刻制作足下贴。” “好!” 在范远逐的催促下,沈泰峰急忙从怀中拿出两小纸包,小心翼翼地递到面前。甫一打开,特殊的香气便让云筠两眼一睁,他离得远却也能轻易辨得,这两包之中,一个是“伤春籽”,一个是“苦兰心”,皆是极其难得的名贵药材。 “范先生,我不负所望,终于寻得了这两味药。” “不是最好的成色,但勉强能用……”范远逐提上近前嗅了嗅。 闻言,沈泰峰松了一口气,沈千岳也急忙开口道:“那就有劳范先生了。” “嗯……如此老夫就要开始制作足下贴了,这一贴下去若还是没用……沈兄,你就得认真考虑考虑老夫之前提的那个方法了…… 沈千岳和沈泰峰闻言微微色变,沈百鸣则目光深邃,面色沉着。 “先生不必有所顾忌,尽力而为就行,沈某先行谢过了。” 范远逐点了点头。然而,就在他从药箱中拿出各种银针、药瓶、方贴,准备下手之时,一声“且慢”让他身子一震。 “你是何人?”他面露愠色,看向云筠。 “云兄弟……” 云筠向沈千岳兄弟点头示意后,对范远逐抱拳道:“在下云筠,早年也学过一些医道,我观大公子病貌及先生手法,心中有一事不明,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范远逐看了沈千岳一眼,见他没有出言阻止,冷声道:“你有话快说,这足下贴耽误不得,出了差池,你担不起。” “放心,误不了……”云筠笑道,“敢问先生,从你为大公子治病开始,这是用的第几剂足下贴了?” 所谓“足下贴”,顾名思义就是将药材炼成 (本章未完,请翻页) 膏状抹于方贴之上,贴于病患足底。药力会从涌泉、水泉诸穴进入人体,从而起到治病疗伤之用。除了较为考验医者功力外,无可否认,这是一种极佳的治疗手段,尤其对于药石难进的昏迷之人来说,最为合适。 然而,云筠初看之下就明了,此法于目前的沈鸿鹄来说,已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无论方贴之上涂的是何种药材,药力一进入他体内便会像泥牛入海一般,瞬间消散于无形。 “半年一剂,这是第十剂。”范远逐冷声道。 “可有效果?” “你此话何意?” 他面露不悦,心中冷哼。这话听来分明是在说他这些年所为尽是无用功,无法让沈鸿鹄醒来,殊不知,此症世所罕见,区区一竖子粗学了几年医道竟不知天高地厚。 沈千岳出声道:“你有所不知,这些年若非范先生施为,鸿鹄怕早就挺不住了。” 云筠急忙抱了一拳,道:“沈前辈、范先生,小子并无不敬之心,然大公子之症已非‘足下贴’能治……”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那你有何高见?”范远逐立刻出言质问。 “依在下之见,大公子当下最紧急的一处便是其体内日趋狂暴的真气正不断吞噬着仅存的一点气血……” “不错不错,就是这样……”沈泰峰激动道,“没想到云兄弟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 范远逐闻言不屑道:“废话,谁人不知大公子内里失衡,之前老夫一直以补气血为主,近日才豁然开朗,用‘伤春籽’和‘苦兰心’来抑制他体内的真气,失控的真气一旦受制,久而久之,他体内气血自会丰盈。” “非也……”云筠摇头道,“这两味药虽有抑制真气之用,但治标不治本,多则三五日,短则一二日,被抑制的真气又会恢复原样……就算沈家富甲一方,可以长久供应‘伤春籽’和‘苦兰心’,但这两味毕竟虎狼之药,大公子的身体未必受得住……” 他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陷入了沉默……沈千岳如何不知此话虚实,但数年来当真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若不用‘伤春籽’和‘苦兰心’,不用‘足下贴’,又当如何?”他开口问道。 “人体奥妙,离不开一个‘理’字,与其一味抑制,倒不如用真气调理真气,以达到阴阳调和,五行有序的状态。” 沈千岳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此法最佳,只不过……谈何容易? 他刚想开口,云筠抢先道:“小子不才,粗学过几年以气理气之道,想一试身手……” “你……” “大哥,我看云兄弟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你就让他试试吧……”沈泰峰在他边上说道。 看了范远逐一眼,沈千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云公子了,范先生暂且歇息片刻。” “老夫是无所谓,只不过不要最后再重头来过……” “范先生不必忧心,静待片刻就是……” 云筠说着走向床边,只见其两指凭空一弯,沈鸿鹄竟兀自坐起,他快速落于身后,掌心按在其后背上。 “好俊的手法……”沈泰峰惊叹道。范远逐也向这边望了一眼。 看着这一幕,沈青鸾胸腔起伏不止,她掌中捏着的裙摆已是一团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乱麻。从刚刚开始,激动、紧张、期待、担心……多种情绪杂糅心间,不知为何,多年来她第一次强烈地预感大哥能醒过来…… 同样心情的还有沈百鸣,他双拳紧握,目光灼灼。 如料想的一样,沈鸿鹄的身体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体内仿佛有一团极其诡异的黑气不断吞噬着从外进入的助力,像是中毒又不是中毒。 “好奇怪的病症,难道真的是所谓‘诅咒’吗……”云筠心中惊疑。方才,他用的是“六经奇术”中的第一层——“去邪经”。 此功法号称世间一切毒邪的克星,资质上佳者勤修五年可初育“无邪真气”,是为小成。修练者体内的无邪真气不仅可以帮助自身抵御邪毒,还可以外输入他人体内进行驱毒,一旦大成,胜过世上任何解毒良药。 沈千岳等人看不出,但云筠感受得清楚,方才他输入无邪真气时,沈鸿鹄的身体立刻回应了一下,其肺俞穴忽然猛地跳动,可转瞬又趋入平静,仿佛一切不曾发生……细察之下他竟发觉,自己的无邪真气竟在瞬间被对方体内黑气吞噬…… “去邪经”大成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如何不惊?微一思索,他立刻转换功法,手掌发力,当即使出了“六经奇术”中的第二层——“凝气经”。 所谓“凝气”,便是用特殊的功法去滋养、引导病患体内失调的真气。云筠转换思路,不再执着于消灭那团诡异的黑气,转而直面病症,去理顺沈鸿鹄体内日趋狂暴的真气,毕竟这才是他当下最紧急之处。 然而,终究是绕不过…… 他两道精纯真气从其两肋侧左、右期门穴打入,不想刚一进入沈鸿鹄体内,那团黑气立刻靠了过来,眨眼便要将其吞噬…… 云筠大惊之下急忙再次打入数道真气,与之前的两股汇聚一处,同那黑气缠斗在了一起。一时间,沈鸿鹄数尺身躯竟成了金鼓连天、硝烟四起的战场。深度昏迷之中,他脸上肌肉竟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 “大哥……”沈泰峰看向边上,又惊又急,他虽不明缘由,却也看得出此时的沈鸿鹄正处于极度的紧张与危险之中。沈千岳则双眉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沈青鸾,她紧握双拳,指甲刺入皮肉,虽极力克制,但身体还是颤抖不已。 “这难道是……不可能……”在场之中,只有范远逐一人看出了点门道,他睁大的双眼满是惊疑。 云筠清楚,这是一场角力,此时一丁点的松懈便会前功尽弃。他运足十成功力,将“凝气经”发挥到极致……终于,在注入第二十一道真气后,他松了口气。 二十一股真气在沈鸿鹄体内盘踞,形成一道气柱,将那团黑气压制了下去。没有了阻碍,在那道气柱的引导下,沈鸿鹄体内狂暴的真气一下温顺多了,很快便有序起来,并且发现可以从那道气柱上汲取营养后,便不再蚕食主人气血了。 众人看着沈鸿鹄趋于平静也逐渐放下心来。就在这时,沈青鸾突然上前,双手捂住樱唇,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沈千岳不解,不过当他再次看向沈鸿鹄后,也立刻睁大了眼睛。 只见他脸上黑气渐散,嘴唇重新变成了淡红色,干瘪的肌肤饱满起来,呼吸沉稳有力……他此刻看上去与正常人全无二致。 (本章完)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阴阳二气护心魂 “鸿鹄……好了?”沈泰峰睁大双眼看向沈千岳,惊疑之后逐渐激动起来。 无怪他这么想,眼前的沈鸿鹄确实处于了极佳的状态之中,面色看上去较之昏迷之前鼎盛时期亦有过之。 “大哥……”沈青鸾握起他的手,泪水激动地掉落。 很快,她看向额上满布细汗的云筠,不由好一阵心痛,她很想抬手帮他擦拭,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只得深情道上一句“谢谢”! 云筠轻吐一口气,手掌从沈鸿鹄背上移开,刚想起身就听到范远逐的惊喊。 “这……不可能……”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沈鸿鹄,又转向云筠,颤抖道,“这……这是……” 他话说到一半,身上忽感一股怪力压制,云筠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范先生,小子胡乱施为,让你见笑了!” 颤抖的身体很快定住,范远逐用闪烁的目光看了面前之人几眼,随即对沈千岳抱了一拳。 “沈兄,告辞了!”未多说一个字,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范兄……” 范远逐走后,沈百鸣也立刻冲了上来,对着云筠哽咽道:“谢谢你,云大哥……” 云筠刚想开口,胳膊便被人猛地拉住,沈泰峰难掩此刻激动之情,大声道:“云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你,真是少年豪侠,请受我一拜!” “沈二爷万万使不得……”他急忙去扶。 “云兄弟,鸿鹄是不是已经痊愈,何时能醒来?” 云筠闻言看了一眼床上的沈鸿鹄,叹气道:“大公子暂无性命之忧,但其病症甚是古怪,在下一时也捉摸不透……” 适才,他用了“六经奇术”的第三层——“洗骨经”为其治疗。这是一种用至纯至精的真气为病患净化血脉,涤荡肌骨,使其育气生血,重获新生的无上功法,堪称化腐朽为神奇。然而,即便如此,沈鸿鹄依旧没有醒来,他身心似乎深陷于无尽的泥潭之中,自拔不得…… 果然,这话让几人脸上都现出了失望与忧虑,身体明明已大为改观却还是醒不过来,难道这宿命诅咒真的摆脱不了吗? 一阵沉默后,沈千岳开口道:“无论如何,云公子相救鸿鹄之恩,沈某铭感五内。” “沈前辈千万别这么说,小子学艺不精,未能治好大公子,甚是惭愧……” “云兄弟你太客气啦……”沈泰峰拍了拍他肩膀,道,“鸿鹄现在的模样已与常人无异,在此之前我们想也不敢想,依我看,你比那范远逐强多了……” 沈千岳瞪了他一眼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却并未出声。 “不敢……” “云兄弟,我们一见如故,我家那婆娘也甚是喜欢你,不如你就在我沈府住下,一来方便再看看鸿鹄,二来我们可以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这……”云筠看了一眼头埋得极深的沈青鸾,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犹豫之际,沈千岳开口道:“云公子若肯留下治疗鸿鹄,沈某感激不尽……” “如此……在下……便叨扰了……” “太好了!走走走,喝酒去……” 沈泰峰拉着云筠向外走去,他们出门后,沈青鸾才敢抬起头来,俏脸涨得通红,眼神若有所思。 云筠不是不善饮酒,而是根本不喝酒!或是早年见了太多醉生梦死,如同烂泥的人,他对这种又苦又辣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不过自从来到沈府后,他就身不由己了……昨晚那顿尚未消化,中午又被沈泰峰夫妇哄着灌下半坛子青梅酒,回到屋中已是飘飘欲仙。 他急忙端坐到床上,闭目凝思起来……不想再睁眼时,竟已是深夜。并不是青梅酒太烈,也不是上午消耗过大,他冥思四五个时辰全因沈鸿鹄身体太过古怪,一时竟完全找不出头绪。 “去邪”、“凝气”、“洗骨”,“六经奇术”中的前三经他已全力施为,却依旧无法让沈鸿鹄醒过来,驰骋江湖多年,他第一次生了无力之感。 “诅咒……到底是什么?” 旁人看来,沈鸿鹄确实大为改观,除了继续沉睡外,样子与常人无异,不过云筠心中却有一种可怕的猜想,让他怎么也乐观不起来。 思考多时,忧虑渐深,直至此刻夜半时分,他终是放心不下,于是身影一闪,飞了出去,十来个呼吸的功夫,便又到了沈鸿鹄所住的小楼。 确定了内外无人后,他倏地一闪,从窗户中跳了进去。不想,他看见沈鸿鹄的样子后,立刻大惊失色。 急忙将之扶起,他落坐身后,两掌呈一上一下之姿,按在了其后背之上。 “果然……” 探查之下,他竟发现早上打入沈鸿鹄体内的气柱仅剩下原来三分之一粗细,原本有序运行的真气又开始现出狂乱的苗头……仅仅四五个时辰就这般反复,如此最多两日,沈鸿鹄的身体又会回到原先的状态。此刻,他终于确定了心中猜想,真正将外来助力尽数吞噬的,不是那团黑气,而是沈鸿鹄本身!或者说,那团黑气已与他的身体融到了一起…… 云筠愁眉深锁,心惊不已,前三经全力施为竟只能续命几日,他如何能信?思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突然现出一阵青红之色,与此同时,双掌之上亦是一青一红两道真气打入了对方体内。 这正是阴、阳二气! 天地之力化七形,金、木、水、火、土以及阴、阳。其中,阴阳又蕴含五行,不仅是世间至强之力,还是人体本源。人体离不开阴阳调理,一旦阴阳失衡,诸邪必至,反之,若阴阳合理,相辅相成,则百病不侵。 云筠当下已用出了“六经奇术”中的第四层——“阴阳经”。与前三经相比,“六经奇术”中的后三经才真正称得上旷世奇术,拥有常人难以理解,不敢想象的神妙。 不出所料,在阴阳二气的调理下,沈鸿鹄的身体很快好转,心肺两脉及周身诸大穴在强劲真气的护卫下显得生机勃发,整个人的状态较之上午更加出色。然而,云筠清楚,对于现在的沈鸿鹄而言,一切的好转迹象都只能维持片刻,他的身体就像一只永远处于饥饿之中的巨兽。 云筠急速调整体内真气,手指在他背脊风门、大椎、肺俞诸穴上用力点下,一瞬之间,浓烈的白气将两人笼罩起来,仿佛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阴阳经”中的绝禁之术“阴阳之外”能将受伤之人封印起来,使之与世隔绝。换句话说,被施了“阴阳之外”的人将处于绝对的静止状态,无生无死,不受任何因素影响,除非有人解开术咒,否则这种状态将持续永恒。 “呼——”云筠吐了口气,缓缓起身,看着床上的沈鸿鹄,摇了摇头。 自“阴阳经”大成以来,这仅是他第二次使用这种术式,上一次用在黄丝雨身上是因为情势紧迫,而这一次则实属无奈了……他清楚,只要沈家的诅咒不破,沈鸿鹄就不可能恢复。叹了口气,他身影一闪,从窗户跳了出去。 同来时一样,他身法迅捷,夜空之中唯留浅影微闪。不过,就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沈鸿鹄的小楼旁现出一个人影…… 望着空中消散的影子,沈千岳面色如水,目光深邃。 “到底何种诅咒如此强大?” 一路上云筠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沈家,这个天下闻名的道法世家,究竟发生过什么? “看来只有去问一问沈千岳这个家主了……” 回到院中已近寅时,正当他打算进屋休息时,不想竟看到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青鸾?你怎么在这儿?”他惊了一跳。 “我……想找你……说点话……” 沈青鸾头埋得极深,影子却被朦胧月色抓了个正着儿…… (本章完)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前路有光暖如春 , 沈宅有着大大小小数十座精美庭院,其中一处离云筠所住厢房不远,叫做“望月庭”。顾名思义,于此庭院中赏月,可尽览玉轮美色,观得天宫壮景。二十刚过,下弦月新绽,如今正是清美潋滟,美不胜收之时。不过,眼下的云筠和沈青鸾却各怀情思,无心美景。 二人移步此地,于草坪中央席地而坐,各自屈膝环抱……云筠进入沈家已二日有余,除了今早片刻光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独处,都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夜风微有凉意,蝉鸣喧而不闹。 “青鸾……这么晚了……有急事吗?”终于,还是云筠先开口了。 沈青鸾闻言身子一抖,随即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她很想质问对方,知不知道自己写下那封诀别之信时,下了多大的决心?知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知不知道为了忘记你,自己又流了多少泪? 她心中有怨,怨自己每次下定的决心都能被轻易击碎,怨对方的一言一行总能牵动自己,更怨老天,为何让注定无缘的两人生出这些多羁绊? “你为何要来……”良久,她低声问道。 看着她如水的双眸,听出了些许的幽怨,云筠吐了口气,正声道:“当日读了你留下的信,我想了许多,花了许久时间,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在想,在过去的二十余年光阴之中,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他看了边上一眼,说道,“我生命之中一直有个最重要的人,养我育我,教我是非,授我功法,我愿为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你说的……就是那个将你养大的长辈吧?”沈青鸾问道。 云筠点了点头,继续道:“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非是亲生却胜过亲生的兄弟姐妹和一个有点吵闹却很温馨的庞大家庭……过去的二十余年,我人生中有很多愿意付出性命去守护的人和物。后来遇见了你,我发现,我却不愿意为你付出生命……” 看着沈青鸾黯然的双眼,他柔声道:“读完那封书信,我坚定了一点,我一定要活得比你更长久……这样我就可以伴你一生,护你一生。我要做一盏灯,为你驱散阴霾,照亮前路,为你扫除孤寂,提供温暖,让你身有所依,长泰常喜,让你心有明光,四季如春。直至你走完这条路之前,我绝不会熄灭……” 说完,他掏出一块绢帕递了过去,沈青鸾已是泣不成声。 “为什么……我不值得你这样……” 云筠吸了一口气,随即用力将对方搂进怀中,不服道:“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沈青鸾自是惊慌,不过此情此景,她早已意识飘忽,神情迷离,象征性地挣扎两下无果后,顺势将头埋入,痛哭起来。 什么羞涩情怯,什么仪态端庄,尽皆抛诸脑后,她此刻感受着对方坚实的胸膛和臂膀,眷恋着这份熟悉而陌生的安全感,自拔不得。 “为什么……哼哼……我是个不详的人,注定不能和你长久……” 看着怀中啜泣的佳人,云筠双臂用力,同时将脸颊抵在她头顶。 “相信我,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是一个人了。” “啊……啊……” 明月清光,照得两个影儿融在了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连日来的心酸苦楚倾泻而出,沈青鸾一下轻松了许多,回过神来,她急忙抽出身体,侧过脸去。尽管已经确定了彼此心意,但方才痛哭流涕,此刻妆容散乱,还是触及了女儿家心底的羞怯。 “青鸾……” 听得对方呼唤,她匆忙整理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回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不辞而别了,我也想……做你生命中的灯……” “青鸾……”看着眼前佳人此刻的娇羞模样,云筠激动不已。 “你……真的想好了吗?沈家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 心潮澎湃之后,终究是要面对现实,沈青鸾又生出失落之感,越是喜欢和对方在一起,便越畏惧这该死的宿命。 不料她话未说完,云筠便抢声道:“我知道……沈家人会在生命中的某一刻突然沉睡,然后于梦中长逝……沈家人很难活过四十岁……” “你……” 看着对方睁得圆滚滚的眼睛,他轻笑一声,将昨日沈百鸣找他的事说了出来。 “百鸣……”沈青鸾不由握紧秀拳,双眼又朦胧起来。 “沈家有百鸣这样的后辈,无怪能于道法界屹立百年……”云筠感慨道。 “其实二叔说得没错,沈家确实长年受制于宿命诅咒……”沈青鸾低下头去,落寞异常。 常人口中的“诅咒”,原指鬼神对于所恨之人的加祸,是一种寄身人言而虚无缥缈的因果。于修道者来说则不同,他们所谓的“诅咒”实则是一种咒术,一种极其罕见,近乎失传的术法,饶是云筠也是一知半解。 “青鸾,沈家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他看着边上问道。 她摇了摇头,道:“关于沈家的诅咒,我也经常问及父亲,可他每次都顾而言他,不愿相告……” “为何?” “我也不知……不过想要了解沈家究竟发生过什么,我想……有一个地方一定藏着答案……”她看着云筠说道,“我今夜找你,就是想让你陪我一同去。” “什么地方?” “沈家禁地……” 与沈青鸾分别后,云筠回到厢房已近卯时,回想着方才相互依偎,彼此交心的情景,他脸上笑意不断,坐在床上还不时摇头自哂,不剩多少时间了,看来也不用睡了…… 不过想起沈家的诅咒,他心中还是寒意弥漫,他此时才真切体会到沈青鸾的心境,越是想和对方在一起,便越害怕突然的失去。对于沈鸿鹄的病症,连“阴阳经”也起不到作用,最后还只能将其封印起来,他心惊之余竟恨起了自己。自“阴阳经”大成,自己便疏于修练,两年来都未窥得下一层“天人经”的门道…… “或许,领悟了‘天人经’的内容就能解除沈家的诅咒吧……”想到此处,他周身真气忽然猛烈运转,当即闭目修练起来。 说巧不巧,沈青鸾亦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她清楚,唯有变强才有可能改变命运,唯有改变命运才能和所爱之人相伴一生,永不分离。回到屋中让自己清醒片刻后,她便提着“掠影”直往武场而去,一练又是两个多时辰。 直至一身香汗淋漓,腹内饥肠辘辘,她才回去。不想常氏已在屋内等候,桌上还摆着大大小小十来个碗碟,皆是她最钟爱的早点吃食。 “叔母……”她惊讶道。 “你这丫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大早的又去修练了?”常氏皱眉道,“女孩子家家的老是舞刀弄枪的像什么话?再说现在云公子住在家中,你这模样被他瞧见了,多丢人啊……” “叔母……”沈青鸾俏脸一红,又想起昨夜的情景,慌乱不已。为了不让婶婶瞧出破绽,她急忙坐下,吃喝起来。 “真好吃……叔母的手艺越来越了得了……” 看着她塞得鼓鼓的两腮,常氏笑骂道:“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可不能让云公子瞧见……” “咳咳咳……” “你慢点……” “叔母,今日你怎亲自送饭食来了?”沈青鸾缓了口气,出声问道。 “你好不容易回来几天,叔母想多见见你还不成吗?说不定哪天又跑了……”常氏怨道。 “怎么会呢,青鸾以后就在家陪叔母了。” “我可不要你陪……我是来通知你,你父亲打算今晚再举行一次家宴。” “为……为何?” 沈青鸾惊疑,虽说以前也时常举行家宴,可上一次仅仅是三天之前,这么快又……同样,她还有几分慌乱,沈家人平日饮食一般由下人送入各自屋中,只有家宴时才会聚在一起。上一次她坐在云筠边上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而昨夜他们才刚刚……互诉衷肠…… “爹他们……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了吧……”她鬼祟地看了常氏一眼。 “你这丫头怎个没心没肺的?”常氏瞪着她,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人家云公子救了你大哥,你父亲自然要好生答谢人家。” 沈青鸾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粥,动作越来越快…… 看着她的模样,常氏摇头道:“云公子真是沈家的大恩人,不仅保住了你大哥的性命,还多次救过你,沈家和你父亲都是有恩必报的……” “父亲……打算如何做?”沈青鸾低着头,支吾问道。 “你还记得沈鹭吗?” “二叔公家的沈鹭妹妹?”她面露惊疑,不明白这件事情与自己的远房堂妹有何关系。 “你二叔公一脉死的死,走的走,现如今只剩她孤苦一人了……” 沈青鸾叹了口气,目露哀伤。沈氏一族的诅咒,无人逃得脱。 “你爹打算将她接过来,同我们一起住。” “理应如此。” 常氏看了她一眼,故作无奈道:“他还说……要将沈鹭许配给云公子……” “什么!”沈青鸾惊跳而起,眼珠瞪得滚圆……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急忙坐下去,继续喝起粥来…… “你吃惊什么?”常氏哼道,“云公子如此大恩,我沈家赠他一个女儿又怎了?” “鹭妹妹又不是物件……怎可随意赠人……再说……她还小……” “十七不算小了,可以嫁人了……”常氏叹气道,“她如今虽然孤苦伶仃,但能嫁给云公子,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沈青鸾一手送着粥,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早将裙摆捏成一团乱麻,她头埋得极低,连常氏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哼,臭丫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治不了你?”离开沈青鸾的屋子,常氏一路冷笑。 沈鹭一家确实只剩她一人了,沈千岳也确实说过要接她过来同住。不过,许配给云筠一事……则完全是她编造的。 (本章完)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禁地迷云疑纷纷 , 三天来的第二次家宴,还是同样的小楼,同样的摆设,同样的一桌人,只不过这一回的气氛有了不小的变化。 上一次沈鸿鹄危在旦夕,众人都心有愁云,再加之对云筠这个陌生人怀揣几分警惕,一席下来,气氛算不得热烈。今日则完全不同,沈鸿鹄虽还未醒,但性命算一时无虞了,沈家人看向云筠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 当然,沈青鸾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自在……尤其是方才云筠想坐在她身边,却被常氏拉到边上,她又羞又急,矛盾极了。 “人都到齐了,开席吧!” 众人跟着沈千岳举起酒杯,席间一下活络起来。 “来来来,云兄弟不要客气,今日你我一醉方休……”沈泰峰大声道。 没想到,他话刚一说完,率先端起酒杯起身的却是沈百鸣。只见他双眼噙满泪水,对着云筠颤抖道:“云大哥,我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你救了大哥,我沈百鸣愿将这条性命交付于你,将来做牛做马,任凭差遣!” “百鸣……”沈青鸾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眶一下湿润了。 云筠闻言立刻起身,看了沈千岳和沈泰峰几眼,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将当日沈百鸣要求换血一事说了出来…… “百鸣……”常氏听完,立刻冲过来搂住自己的儿子。 “臭小子……不愧是我沈泰峰的儿子……” “二哥,什么换血?”沈雉风惊起,急问道,“换血就能让大哥醒来吗?那换我的血,我血多,不怕!” “傻小子……”常氏也将他搂了过来,三人痛哭在一起。沈青鸾也拿出绢帕,不停地擦拭眼泪。 云筠看着他们,心中再次感慨,沈氏一族虽人丁稀薄,但却个个龙凤之姿,百年世族绝不是浪得虚名。 沈千岳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即重重落在桌上。 “百鸣,换血之术这种一命换一命的事,我沈千岳如何做得出?你这般,未免太看不起大伯了……”话语中微有愠怒,目光中却满是关爱。 几人这才回过神来,沈百鸣急忙起身道:“对不起大伯,百鸣知错了……” “你要记住,鸿鹄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莫说你也是沈氏族人,就算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我沈千岳也绝不会为了救儿子而牺牲无辜!” “百鸣记住了……” 沈百鸣低下头,泪如雨下。常氏也看向沈千岳,目光中满是崇敬。 “好了,本来高高兴兴地吃酒,全被你们扫了兴致。”沈泰峰大声道,“臭小子不许哭了,还不快快多敬云兄弟几杯!” 常氏闻言赶紧抹了抹眼泪,举起酒杯对云筠道:“让云公子见笑了,公子不仅救了鸿鹄,也救了我儿,伯母在这里谢过了……” “沈伯母千万别这么说,在下只是略尽薄力罢了……” “云兄弟不必自谦,这么多年鸿鹄的身体每况愈下,你一来就让他再现生机,真是我沈家的大恩人!” “二爷客气了……” “云兄弟一身神功不知师出何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沈泰峰随口一问,云筠却陷入了沉默,为难不知如何回复。 “家师长年隐居,很少踏足江湖,没什么名气……”良久,他才闪烁答道。 沈泰峰一脸疑惑,正想追问之时,沈千岳却站了起来。 “云公子所学非凡,令师必为隐世高人,他日有缘,沈某定当拜谒!相救之恩,感激不尽,今日寒酸小宴实属见笑了。” “沈前辈太客气了……”云筠微微点头。 对饮几杯后,沈千岳先行离去,临走时交代了沈鹭的事,看着沈青鸾不太自然的神情,他颇为不解。 常氏则捂着嘴,一脸坏笑…… 他离去之后,沈泰峰彻底脱了缰,直接拿起酒坛与云筠对饮,沈百鸣与沈雉风也没了拘束,频频过来敬酒…… 一席下来,云筠只觉腹内像是灌了沧浪之水,浪涌滔天,又似点了三昧之火,燎肝焚心,总之就是极不舒服…… 回到屋内,他立刻盘腿坐下,真气运转两周身之后才觉得身体又是自己的了。抬头望了一眼窗外,亥时将过,周遭渐寂,他身影一闪,跳了出去。 走过望月庭的时候,他忍不住轻笑起来,不过眼下可不是来此重温昨夜美好的。又向北走了数十步,他于一处老旧的凉亭边站定下来。 感受了好一会儿的清风明月,一个黑色影儿才缓缓映入眼帘,看着一袭夜行衣紧裹的沈青鸾,他没有忍住,“噗嗤”一笑…… “怎……怎么了?” “我说沈大小姐,这可是你自己家啊,又不是去做贼,不用穿成这样吧……” 沈青鸾闻言,登时俏脸通红,低头一看,自己这身行头确实……有点夸张了…… “那……我去换了……”她神色大窘。 “不不不……”云筠急忙摆手道,“我觉得……很好看……” “……” “你……喝了这么多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过你二叔是不是知道我们今夜有所行动啊,拼了命地灌我酒……” “二叔向来贪杯,应该不知……” 一路上,沈青鸾为了缓解尴尬,不停出声。没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一处荒废的小院。刚一踏入,云筠便大吃一惊,眼前之地杂草丛生,破乱不堪,一股浓烈的腐木气味让人很不舒适。他想不到,精致无比的沈宅之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三丈见方的院子小得可怜,偏偏正中还有一间木屋,云筠跟着入内后更加惊疑,一副早已破败的桌椅,一张怪异的石床,上面还有一席发霉的草褥子。 “这里是?” 沈青鸾自然清楚对方的疑惑,她掀开草褥子,轻轻一掌落在石床中央……两个呼吸之后,她落掌之处竟突然凹陷下去,并且范围越来越大,很快,整张石床竟成了中空之态,一道入口出现在了眼前。 看着一脸惊讶的云筠,她严肃道:“下面就是沈家禁地……” “青鸾,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以前来过吗?” 云筠跟在后面,觉得眼前之地甚是奇怪,石床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口子极狭,底下的通道也只能容一人过,可没走几步,又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二人点起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下,勉强看清了周遭环境。眼下之地其实算不得宽广,与云筠所住厢房大致相当,只不过除了两副木架子外别无陈设,看上去既空当又诡异。 “我以前偷偷跟着父亲来过上面的木屋,而这地下也是第一次进来。”沈青鸾同样一脸惊疑。 打量一圈后,她看着木架上稀稀落落的几部古籍,拿过一本翻阅起来,不想这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 上面的文字她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云筠也靠过来看了看,同样吃惊不小。这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文字,失传已近百年,他以前见过却未学过,抬头扫视一眼,只能勉强辨得,其中一本上写的是“族录”二字。不仅如此,这些古籍的纸张皆用药水浸泡过,不如此恐怕早已损毁了。 “可能是沈家流传下来的族记,说不定上面记载着关于诅咒的内容。” 沈青鸾闻言无奈道:“即便如此,这些古怪的文字我们也识别不得……” 云筠继续翻阅着这些古籍,想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沈青鸾看了一会儿后走向了另一侧的木架。 同样,这上面也放着一些老旧的书籍,吹开一层薄薄的浅灰,她翻开一本,不想几眼下来竟惊叫出声。 “怎么了?”云筠立刻来到她身边,惊道。 “这……这是百鸟朝凤剑法……”她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这是双灵刀法……” “愚公山掌……” 她翻了四五本,发现上面记载的全是沈家的秘学绝技。 “这些是……沈家的道法典籍?”云筠疑惑道。 沈青鸾摇了摇头,若是普通的功法,她不会吃惊如此。看了云筠一眼,她皱眉道:“沈家的功法典籍都放置在专门的阁楼内,而此处这些……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招式……” “从未见过……”云筠也拿起一本,翻阅起来。一看之下,他立刻睁大了眼睛…… “这是‘术’!”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不过很快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后,他发觉这些招式甚是古怪,似道非道,是术非术…… “我原本以为百鸟朝凤剑法只有二十一式,现在才知道后面还有九式……而且这九式与前面相比,完全是两种境界……”沈青鸾捧着一本古籍,颤抖道。 今日之所见完全颠覆了她这么多年的认知,难道眼前这些才是真正的沈家功法?那自己之前学的又是什么? 见她这般神情,云筠搂之入怀,安慰道:“此间种种疑团,或许只有去问问你父亲了……” 眼见火折子将要熄灭,光线越来越弱,正好看见前方墙壁上有一烛台,他一手搂着沈青鸾,一手伸过去想要点燃烛灯。不想,触碰之下,那烛台竟自行转动起来…… 一阵剧烈的晃动让二人大惊失色。没一会儿,不远处的地面竟塌陷下去,又一道入口现了出来。 二人睁大了眼睛,互相看了看…… (本章完)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七心琉璃锁前尘 “没想到……这下面竟还有一层……” 由地面凹陷出来的口子进入,二人下到了第二层密室。往里走了几步,他们发现,这一层与上面截然不同,不仅小上不少,而且脚下、四壁都显得湿漉漉的。显然,作为地下室而言,此地是不合格的,因为过于潮湿的环境十分不利于物品储藏。 不过放眼一看,这里确实空无一物,多番查验后,二人互相对视,眼神中皆是不解。 “真是古怪……既然建了这一层,又为何不置一物呢?”沈青鸾皱眉道。 一丈见方的地界,云筠走了几圈后不由沉思起来,他总觉得此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二人凝思无语,昏暗的密室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云诡林!” 两声惊喊重叠到了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出声,睁大了眼睛。 “一叶障目……不错!” 云筠点了点头,终于想起这份熟悉从何而来了,此地之诡异与当日云诡林的山洞全无二致! “这里也被人施了障眼之法?”沈青鸾看着他皱眉道。 “必然如此……”云筠扫视一圈,在一处略显突兀的墙石前驻足立定。 他轻轻一掌推下……果然,呼吸之间,那墙石猛地向内凹陷,一阵清烟之后,一处暗格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暗格之中是一个深红色的木制圆筒,一尺余长,一掌之握,看上去像收藏字画的画筒。二人互相看了看,都是一头雾水。 “其中……莫不是什么名贵字画?”云筠不解道,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想。沈家百年世族,珠宝贵器所藏无数,什么样的字画值得这般小心? 沈青鸾摇了摇头,伸手就要去取,不料手至半空却被用力抓住。 “有机关!”云筠喊道。 一开始他就觉得此处似有真气浮现,沈青鸾抬手引起的气劲使其愈加波动,他这才看了清楚。 “五行真气……”他双眉渐锁。 “何为‘五行真气’?”沈青鸾不解。 一般来说,修道之人的真气只有强弱之分而无种类之别,然人机内理离不开阴阳五行,有些人火气旺盛,有些人金气最丰,不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不同侧重。若经过特殊的功法修练,人体真气就会呈现专一之行。 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白、青、黑、赤、黄五色气墙,他知道这正对应了金、木、水、火、土五种真气。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一来,这种将自身真气练成某一行态的功法因为修炼困难而且对修为提升不大,百年来已渐渐失传,二来,就算经过特殊的修练,人体的真气最多也只能呈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行,不可能同时具有五行…… “到底是何种功法?或者五个人一起出手制了这气墙?”他心中惊疑。 在云筠的解释下,沈青鸾也隐约感受到了暗格之内的无形之力,不由皱眉道:“看样子,应该是一种很古老的手法……” 五行运转必有特殊的规律法则,贸然破之,轻则藏物损毁,重则玉石俱焚……眼前的情况让二人一时束手。 “我来试试……”思虑良久,云筠踏前一步,随着一阵青红之色,他手掌之上两股真气打了出去。 阴、阳二气! 据“阴阳经”记载,五行生于阴阳且制于阴阳,无论如何变幻,一旦受到阴阳调理,则万结自解。云筠“阴阳经”已然大成,可以轻易地催动阴阳真气,不过他此前从未试过,当下也是心怀忐忑。 好在一切正如他料想一般,阴阳二气甫一进入,那五色真气便温顺地化入其中,没一会儿就消散无形了,气墙机关也随之不解自破。 他嘴角一扬,颇是得意,顺手将那画筒取了下来。看着一脸惊讶的沈青鸾,他握起她的手,柔声道:“雕虫小技,将来有机会教你……” “我……才不稀罕……”沈青鸾侧过身去,俏脸通红却目有辰光。 “你说这里面装的……不会真是字画吧?或者沈家将什么不传之秘记在了书画上?” 听到云筠的话,她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见她脸上生出几分落寞,云筠知道今日所见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出声安慰道:“说不定里面藏着关于沈家诅咒的内容,我们拿出来看看?” 沈青鸾立刻点了点头,想到诅咒一事,又打起了精神。 他提起手来,不想刚一用力,那画筒竟自行转动起来…… “糟了!”他大惊。方才拿在手上他就觉得此物颇是沉重,不似木制,倒像是某种金属炼成。破解了五行真气让他一时大意了,没想到这画筒之内竟仍暗藏机关! 他盯得仔细,那画筒一分为三,两头以相反的方向快速转动,中间一段又分成了十余竖条,上下伸缩,形态诡异极了…… 二人又惊又疑,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那画筒突然又自行停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青鸾长吐一口气,看向云筠,心中风浪难平。 不想,她刚一说完,一道突兀而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七心琉璃锁’,没有钥匙绝解不开……” 昏暗的密室忽然出现了第三个声音,两人都吓了一跳,云筠下意识地挡在沈青鸾身前。不料举目一看,他们皆睁大眼睛,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置信。 暗影之中走出的不是旁人,正是沈千岳! “爹……你怎么……在这?”惊讶之余,沈青鸾立刻低下了头,小脸涨得通红,有一种做贼被当场抓住的感觉…… 瞪了她一眼,沈千岳走近,将那古怪画筒从云筠手上夺了过来。 “呵呵,没想到沈前辈也来了……”他摸了摸后脑,尴尬道,“其实是我忍不住好奇,非要青鸾带我来此处禁地看看……” “既知禁地,又为何要闯?”沈千岳冷眼看向边上道,“你也不必替人揽责,亲生的女儿,我自己清楚……” 云筠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们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为何?”听见沈千岳的逐客令,沈青鸾才猛地抬起头。很快,她双目中现出一层雾气。 “我知道你心中疑问,但是……”他摇了摇头,叹道,“总之,你们走吧……” “爹……我沈家诅咒到底由何而来,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避而不提,难道这比大哥的性命,比家族的命运更重要吗?”沈青鸾情绪激动起来,说话时泪珠滚落。 见她这般,云筠好一阵心痛,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悄悄握住她的手。 如此狭小的环境内,这样的细节自然逃不过沈千岳的眼睛,不过他很快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青鸾,爹不是不愿说,而是怕……” “爹所怕为何?青鸾愿替爹分忧解难。” 见他面露难色,云筠开口道:“若是不方便,在下先行回避。” “不必……”沈千岳闻言摆了摆手,说,“云公子相救鸿鹄乃我沈家的大恩人,没什么不可相告的……” 说完,他看向沈青鸾,目光中半是犹疑,半是悲戚。 “青鸾……既然你如此执意,爹也不再隐瞒了,爹知道就算不告诉你,总有一日你也会自己查清楚……但是你必须答应爹,听完之后一定要听爹的嘱咐,不可擅自行事,如今你大哥已经这样了,爹不希望你再出事……” 沈青鸾不明所以,但眼下已无心思虑其它,急忙应道:“青鸾谨记!” 长叹一口气后,沈千岳取下头上玉簪,轻轻一用力,便碎裂开来,现出一根极细的银针。不及二人反应,他将其刺进了手中画筒,随着一阵怪异的“喀喀”声,那画筒竟然打开了…… 沈青鸾与云筠俱是一惊,没想到这“七心琉璃锁”的钥匙竟被他随身藏在发簪之内。 “这是……”看着他将画筒里的东西取出来,沈青鸾的心跳变得飞快。 “这……便是我沈家的……百年诅咒……” (本章完)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百年风云起道淳 , “沈家的百年诅咒……是一幅画?” 不出二人所料,古怪圆筒之内装的确是一副画,而且是一副美人画像。 沈青鸾的疑虑更深了。她初见之下,只觉画中之人貌若天仙,不似凡人,但想不明白,就算她是九天玄女,这样一副平常不过的画像又是如何荼毒沈家百年的? “画中之人名叫……施雪凰……”沈千岳的目光深沉起来。 “施雪凰……”沈青鸾皱了皱眉,看向云筠。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说过。 从方才开始,云筠一直锁眉凝思,“施雪凰”这个名字他同样没有听过,但却对画中之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当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感受到旁边的目光后,他才回过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名字你们自然没听过,莫说你们,这个名字、这段隐秘历来由沈家家主口耳相传,你二叔都不甚明了。”看着他们的模样,沈千岳沉声道,“正是此人施下咒术,咒我沈家族人寿短命薄,无疾而终……” “什么!”二人闻言俱是惊骇。 “果然是咒术……”云筠皱了皱眉。 沈青鸾则怨愤出声:“她到底与我沈家有何仇怨,要下此毒手?” 沈千岳深吸一口气,闭起眼道:“你我身上皆流淌着她的血脉,她……是我沈家先祖……” 此言一出,沈青鸾只觉脑袋一阵爆裂的“嗡嗡”声,秀眉锁成八字,盯着沈千岳一动不动。云筠同样舌挢不下,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好一会儿二人才回过神来,沈青鸾急问:“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怪他们接受不了,有谁会对自己的后辈族人施以如此毒咒? “沈家传到我这儿已是第六代,追根溯源,为我沈家闯出一片天地,立足道法界的乃我族六世之前的先祖。”沈千岳对二人说道,“准确地说,她与我先祖之间……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爹,你的意思是……” “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他眼神深邃起来,道,“魔女施雪凰……当年这个名字让无数人为之癫狂……” 随着沈千岳的话语,云筠和沈青鸾的思绪穿越到了一百余年前,那个波澜渐生,风云初起的时代。 如今的天下第一大派当属清微无疑,可一百零七年前的道法界,清微不过是一个刚刚创立五、六年的小门户,而当时世人所公认的两大名宗,一是立派已二百余年的沧澜宫,尽管江河日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当时很多修道者的心中,浮玉峰依旧是道法界的圣地。至于另一个,则是位于巴蜀的正一派。 今天的蜀郡中部是一片荒无人烟,野兽出没的丛林,可一百余年前,那里却有着一座仙云缥缈,道风沁人的山脉,叫做道淳山。正一派便位于其顶,而所有的事情正是从那儿开始…… “掌门,殿外……有人求见。”正殿之内,一名弟子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禀报。 “何人?”背对着的是一名年至古稀的华发老者,正是正一派的掌门,神霄子。 “是……紫微真人……” 果然,他一报出名字,神霄子立刻哼道:“叫他走,正一派不欢迎他!” 不料,那弟子刚想开口,便被殿外一道雄浑的声音震得直打颤。 “师兄,多年未见,愈发神采照人了!”走入殿内的同样是一名鹤发老者,看上去要比神霄子小上几岁,步法轻盈,呼吸沉稳,显然有着极高的修为。 他便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李至微,号紫微子。 “不请自来,你还是这么不懂礼数!”神霄子冷哼一声转过身来,示意那名弟子退下去。 “师兄……” 李至微刚想开口便被打断,见对方摆手道:“你已脱离正一派自立门户,岂可再以师兄弟相称?” “师兄,是非种种已是往事,你又何必挂之于怀呢?”他摇头道,“当年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你,我并没有不服……” “没有不服?哼,当年我刚一接手门派,你便下山出走,不久就自立门户,摆明了没将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 李至微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创立清微并非不服师父的决定,这几年来你用各种手段多番为难,让清微举步维艰,我也没有怀恨在心……” “哼,当年你自立门户让正一派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怎么,今日是兴师问罪来了?” “你我之间不过是观念相左,在大是大非之前,我师兄弟二人务必要一条心啊!”李至微吸了口气,低声道,“师兄,我今日上山,实则有要事相商。” 见对方不语,他紧接着道:“如今世上妖术横行,深受其害之人无数,如此天道沦落之际,我辈怎可袖手旁观?” “你想说什么?” 李至微近前一步,道:“我联络了多方名士,包括成家的成苍宇在内,我们已达成共识,一定要将术之一脉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神霄子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沉声道:“你们打算如何做?” “凡修习术法之人,尽皆戮之,凡记载术法之籍,尽皆焚之……” 神霄子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的师弟竟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已然付诸行动……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开口道:“道术并存数百年,你这么做,未免有违天道……” “非也!”他刚一说完,李至微便急声道,“道,天命正途,术,阴邪鬼祟。我等正道中人与阴邪之辈同存于世,岂可受之?四百年前阴阳子离经叛道,创下术之一脉遗祸世间,流毒无穷,如今当是清理之时。” 神霄子抚了抚胡须,良久未发一言。 “师兄,道法界皆以你马首是瞻,你若肯领头,我等必能一举而定。届时青史留名,师父他老人家九泉之下必当欣慰。” “你容我想一想……” “师兄因何犹疑?” “术之一脉存世四百年余,如何轻易抹之?即便成了,必也损伤无数,更何况……” 神霄子摇了摇头,不料他话未说完,整个大殿竟猛地震动起来,二人俱是大惊。 “这是怎么回事?” 更惊讶的是,随着猛烈的震动,一道少女声音传了进来,清脆美妙却慑人心脑。 “沈牧,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二人惊慌之下急忙运功护住心脉,否则当下就要吐出血来。 “这是……音震术……”李至微捂着胸口,惊讶道,“当世何人有如此强大的内劲?” “何方宵小!”神霄子大喝一声,飞身来到殿外。果然,校场之内站立着一名白衣少女,面容绝世,袅娜多姿,而她面前躺着十余名正一派弟子,尽皆失去了意识。 “你是何人?”他面露惊疑,不敢相信方才强大的气劲是从眼前这个娇小的身体里发出的。 “你又是谁?”那少女不答反问,十分傲慢。 “正一派掌门,神霄子!” “哦,我不是来找你的,你退下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神霄子气极,吼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来道淳山撒野?还不速速退去!” “本姑娘是黄毛丫头?哼,我看你才是白毛老头,白毛老鬼,白毛老乌龟……” “你……”神霄子一口血涌上喉头,怒极道,“既然你如此放肆,就别怪老朽以大欺小了!” 说着,他便飞身而起,一掌劈了出去。谁料,那少女竟毫不惊慌,面对呼啸而至的掌劲,随手一挥便将其击退。 “你到底是什么人?”神霄子退了好几步才立定下来,双目暴睁。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发力的一掌竟被轻易化解…… “师兄!”李至微也赶了过来,盯着前面。 “你又是谁?”少女冷哼道。 “在下清微派掌门李至微,是神霄子掌门的师弟。” “没听过……清微?名字倒挺悦耳的……”少女指着二人道,“你们赶快叫沈牧出来,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神霄子收起轻视,开始认真打量对方,不过他多番回想,印象中并无“沈牧”这个名字。 “姑娘到底何人?有何目的?” 少女白了一眼,不耐烦道:“我看你真是老得耳背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是来找沈牧的……” “师兄,我看此女诸多可疑,不如你我联手速速拿下,之后再作审问。”李至微小声道。方才他看对方出手,显然是术法一脉的,立刻起了戒备之心。 “只好如此了……”神霄子点了点头,旋即大手一挥,攻了上去。与此同时,李至微也运转真气,飞袭而出。 二人一左一右将少女夹击在内,他们本就师出同门,又都是当世大能,配合起来天衣无缝。然而,面对如此攻势,那少女竟从容不迫,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轻笑。 “有趣……你们两个老头挺强的,比我之前遇到的那些强多了,嘻嘻……” 二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殊不知,莫说两人联手,即便单打独斗,当世能在他们手上讨得便宜的也没几个。 “师兄,这丫头古怪得很,莫再顾忌,速战速决!”李至微喊道。可没想到话刚一出口,胸口就重重挨了一掌,整个人飞了出去。 “师弟……”神霄子一分神,自己也中了招,踉跄后退十余步,吐出一口鲜血。 方才的震动波及了整个道淳山,其余的弟子也纷纷跑了出来,没想到竟看见这样一幕…… “掌门真人……我没看错吧……怎么会……” “这人到底是谁,竟能?” “掌门败给了一个……小姑娘?” …… 看着议论纷纷、瞠目结舌的一群人,那少女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沈牧,你快给我出来——” 这一声出去,众人顿觉脑胀欲裂,纷纷捂耳…… 良久,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瘦弱青年,惊恐万状,面色惨白,颤抖道:“在下……沈牧……不知姑娘……” 怎料,他话刚说完,那少女便抬腿飞扑,挂到了他身上,激动道:“沈牧,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我们成亲吧!” “什么?”巨大的冲击让沈牧差点跌倒,惊慌失措之下,他急忙侧过脸去,结巴道,“我与姑娘素不相识……怎可……”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施雪凰!” 此话一出,不仅沈牧,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师兄……”李至微睁大了眼睛。 神霄子脸上抽动了一下,不由握紧了拳头。 (本章完)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风雨如剑火色深 , “这位沈牧……”听了父亲的诉说,沈青鸾久难平静,没想到此事还与清微祖师有关,心中疑虑也更深了。 “没错……当时正一派的小弟子沈牧便是我沈家先祖……” “沈前辈,当时的施雪凰不过桃李年华,如何能击败神霄子与李至微两大高手?其所仗为何?”云筠同样疑惑不解。 沈千岳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施雪凰当时虽不到二十,却已是惊动天下的风云人物,世人称之为‘魔女’……” “魔女……” “相传……她身负阴阳子道藏……” 话说,当日施雪凰在正一派大闹一番后竟然就此住了下来,沈牧每日无论是练功打坐还是吃饭睡觉,她都如影相随……正一派无人敢阻止,甚至无人敢出声,因为之前这么做的都被打残了…… 数日之前,掌门神霄子发下话来,任何人不得与她说话,也不得与沈牧说话。 “施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乃天之娇女,而我不过是个小小门徒,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后山林间,沈牧一脸为难,满腹无奈。 “哪有什么鸿沟,就算有我也要把它填平……”施雪凰低下头,娇羞满面。 “施姑娘……你莫再纠缠,在下无意与你……” 见对方皱起了眉,施雪凰一双大眼睛立刻红了起来,可怜兮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在下从未见过姑娘……” “三年前,在姑苏城外,一个小姑娘被人骗光了钱财,流落街头,三天没吃东西,是你将身上唯一一个馒头给了她,她才得以活下来……你不记得了吗?” 沈牧仔细回忆,些许模糊的画面出现在了脑海,三年前的一件小事,他实在记不清了…… “怎么样,记起来了吧?”施雪凰激动道,“我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呀……” 见对方不语,她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当时我是骗你的……我不是真的落魄街头快饿死了,而是通过体验普通人的生活来磨炼自己的心境……你不会怪我吧……” 沈牧摇了摇头,叹道:“在下实在记不清了……不过就算在下曾救助过姑娘,那也只是小恩小惠,姑娘不必记挂……” “怎么会是小恩小惠呢?”她激动道,“我从眼睛里看得出,其他人或是看中我身上的东西,或是看中我的美色,全都居心不良,只有你是真心对我。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姑娘……你又是何苦,弄得如今这般难堪……” “哼,我知道正一派那群人故意刁难你,孤立你,要不是怕你不高兴,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早就出手,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了!” “万万不可!”沈牧急道,“你若如此做,在下立刻自绝!” “你别生气……”见对方脸上涨红,施雪凰低声道,“其实这正一派有什么好的,你留在这里尽是受气,不如我们一道下山去,踏遍天涯,岂不逍遥?再说,你想学什么功法,我都可以教你呀!” “我虽出身寒门,但也知礼数,你我男女有别,怎可如此?”沈牧别过头去。 “这有什么?我嫁给你……不就行了嘛……”她低下头,一脸娇羞。 “姑娘……” 施雪凰貌若天仙又是全天下的风云人物,说有哪个男人不动心,一定是假的,眼下沈牧之所以心乱如麻,实则是在意自己的身份。家中世代寒门,自己又屡试不中,好不容易进了正一派,却因为资质太差,完全跟不上别人,他实在是卑微到了极致。 无怪当日神霄子全然不知派中还有这样一名弟子。 “师父,这个沈牧是四个月前上山的,现在还是见习门徒,算不得正式弟子。” 此刻,徒弟出云子正在向他介绍。 “此子资质如何?”他问道。 “资质平平……”出云子摇头道,“依弟子看,一个月后的入门大考,他很难通过。” 见神霄子不语,他继续道:“弟子想不明白,施雪凰为何会如此在意此人……” “魔女行事向来无常……” “师父,还有一事……昨日紫微真人又带着几名高手上山,被我们挡下了。” “就这么做。”神霄子冷声道,“无论他说什么,带什么人,都不许上山!” “遵命!” 原来,当日知道对方就是施雪凰后,李至微立刻下山,联系了多位高手打算对其围剿。怎奈一个月来屡屡被正一派阻挠,连道淳山都未上得。 相传施雪凰身负阴阳子道藏,是当今术之一脉的集大成者,李至微一心肃清天下术法,自然将其视为头号大敌,欲除之后快。不过,其师兄神霄子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阴阳子道藏……”他转过身去,令道,“你去将沈牧找来,我要见他。” 蜀中潮湿,尤其是夏夜,更加闷热难耐。施雪凰自来到道淳山后就全身不自在,即便霸占了正一派最上等的寝室,她仍常常失眠,就像今夜,又是辗转反侧,心烦意乱。 “这鬼地方,真不知道沈牧是怎么忍受的……”她坐起身子,自语道,“这么晚了去找他,又要惹他生气了,怎么办呢?烦死了,烦死了……” 挣扎了好一番,她还是决定去找沈牧聊聊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想到的是,她满怀激动却扑了个空,沈牧屋中空无一人。 “这么晚会去哪儿了?”随着空中一道闷雷乍响,她心中登时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不会走了吧?”快步穿梭在山门和林间,她越想越害怕。没一会,肌肤上落下点点微凉,雨滴眨眼间膨胀成黄豆大小。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转瞬成暴。 “沈牧,你在哪里?沈牧——” 她的声音在风雨中很快消散,运转真气,又接连发出数道喊叫后,终于在远处看到一个被骤雨击得没了形的人影。 “沈牧,你怎么在这儿?”飞奔到近前,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躲雨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沈牧任凭风雨打在脸上,看着施雪凰被淋乱的妆容,眼神之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吓我……” “施姑娘,我求你了,你快走吧……我不能……”沈牧抱着头,泣道。 “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吗?”施雪凰脸上早被打湿,此刻分不出是雨是泪。 “我……做不到……啊啊啊……” 看着风雨之中近乎发狂的沈牧,她心如刀绞,痛苦道:“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今后我不会再打搅你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或是风雨过剧,她脚步很沉,走得很慢。十余步后,身体被人从后面猛地抱住。 “掌门说我有辱师门,要将我逐出……”沈牧哭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纠缠我?你是天下瞩目的娇女,无数人追求、倾慕,而我一介寒门,一事无成,蝼蚁一般的人……你为什么要让我……忘不掉你……” 施雪凰转过身来,用力抱住他,泣不成声道:“傻瓜,我早说了此生非你不嫁……” 二人来到一处山洞避雨,衣衫早已湿透,四目相对,柔情溢出……篝火发出滋滋的声音,昏暗的光照下,两个影儿融到了一起…… 雨声终止之时,天际也泛出了鱼肚白。看着怀中的佳人,沈牧意乱神迷。 “看什么看,大傻瓜……”施雪凰睁开眼,脸上红霞阵阵。 “你……醒啦?” 穿戴整齐后,二人来到洞外,看着迷蒙山色,沈牧叹了口气。 “雪凰……今后你我当如何打算?” “如今你已不是正一派的弟子了,当然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啦!” “天地茫茫,何去何从?” “我们去姑苏吧……”施雪凰别过头去,轻声道,“我们是在那里相遇的,不如就在那儿定居……” (本章完)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爱恨情仇讳言深 , “之后如何了?”沈青鸾急问。她青春少艾,先祖与施雪凰的故事在她听来温馨感人,如何也想不明白与沈家的诅咒有何关联。 云筠则面色深沉,对所谓的阴阳子道藏颇为挂怀。 “后来先祖他们便置了房屋田地,在姑苏定居下来,琴瑟和鸣,宜室宜家……”沈千岳叹了口气,道,“事情若一直这般,便也不会有之后的百年之祸了。这一切,实际是一场阴谋……” “阴谋……”沈青鸾秀美蹙起。 “一切都与阴阳子的道藏有关……” 阴阳子这个名字,她在清微第一堂新人课时听过。当时陆秀峰所言,他是五百年前的道法巨匠,术之一脉的开创者。 “阴阳子的道藏究竟为何?”她问道。 云筠也将目光投向沈千岳,他隐隐觉得整件事情背后似乎还藏着一个巨大的疑团。 “阴阳子的道藏叫做‘五华君气’,是他临终前凝结全身气血所化成的丹珠,得到它如同得到阴阳子的百年修为,道法界何人不眼红?” 云筠轻吐一口气,问道:“沈前辈,莫非……当年沈家先祖同施雪凰在一起,也是为了‘五华君气’?” 看着沈青鸾睁大的眼睛,沈千岳摇了摇头,无奈道:“此事涉及先祖隐秘,这也是我一直不愿说的原因……” “爹,先祖他?” “在姑苏生活了两年,施雪凰怀孕了,不久就诞下一子。然而,就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先祖突然出手,将其重伤……” 三年的时间里,沈牧在施雪凰的传授下已成了当世数得上的高手,一套“烟波掌”使得最是拿手,而他也正是用其中“烟波断水”一招重伤了她。 施雪凰吐出一口鲜血,看着三年来朝夕相对的丈夫,眼中没有惊讶,只含伤心。 “这几年来……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只是没想到,这些年我的真心付出终是改变不了你……” “你……都知道?”沈牧眼中布满震惊。 “你在我的饭菜中下了慢性毒药……那些对我没用……”她捂着胸口吃力道,“唯有生产的时候我才最虚弱,这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他的身体颤抖起来。 “这是你我的孩子……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施雪凰晶泪滑落,闭起眼道,“我原以为这个孩子可以改变你……” “为什么?为什么……” 沈牧狂吼之际,屋门被人推开,看着走进的人影,他立刻禁声,弯下腰来。 “师父!” 数年未见,神霄子愈发苍老,可沈牧见到还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 “牧儿,做得好!” 施雪凰看着面前之人,咬牙道:“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住口!哼,妖女人人得而诛之!”神霄子冷声道,“马上把‘五华君气’交出来,给你一个痛快!” “五华君气……哈哈哈……”施雪凰看着沈牧冷笑道,“你与我在一起,也是为了这个?” 他低着头迟迟未答,反而是神霄子开口道:“不然你以为呢?当年老夫破例收他为徒,就是为了铲除你这个妖女!” “我要你亲口回答我!”她吼道。 良久,沈牧闭起眼 (本章未完,请翻页) ,缓缓道:“不错,正如师父所言……” “噗咳咳……” 看着施雪凰大口呕血,他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不要跟她废话,速速动手!”神霄子大吼一声,随即一掌落在其后背。 随着他真气运转,五道色彩各异的真气从施雪凰身体里流出,并在空中慢慢凝结……很快,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聚形而成。 “五华君气……哈哈哈哈……”神霄子出手将之夺下,几近癫狂,沈牧亦震惊失语。 那颗丹珠不停地转动,整间屋子一下被照亮,二人纷纷抬手挡在眼前。不承想,神霄子手上发力,欲将其纳入体内时,它却突然失控,脱离飞走。 那丹珠于空中飞旋数圈之后,竟又奔向了施雪凰。本来已经眼神迷离,气若游丝的她忽然周身光华流转,五华君气再次回到了她体内。 “五华君气……认主?”沈牧惊道。 施雪凰缓缓睁开眼,不屑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想染指五华君气,未免可笑……” “妖女!”神霄子怒极,欲再度出手。不料,他刚刚抬脚,手臂就被人拉住。 “师父,万事不可强求……”沈牧一字一顿地说道。 看着面目表情的他,神霄子第一次生出了陌生感,或者说是心底里的一丝……惧意。他此刻才意识到,眼前之人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门徒了。 施雪凰没有理会二人,独自起身走向屋外,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 “沈牧,你我之间,从此……恩断义绝!” 无论之前如何,此时施雪凰的心彻底死了。“恩断义绝”是她和沈牧之间说的最后一句话。 穿梭百年,这种悲伤的心境亦侵染了沈青鸾,她面色痛苦,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云筠握住她的手,心疼万分。 “先祖有先祖的思虑,我等后辈不可妄论……”沈千岳叹了口气,道,“不过这样的隐秘,实在难与人说……” “之后呢?”沈青鸾有点激动道,“施雪凰去哪儿了?沈家又是何时出现诅咒的?” “施雪凰走后,先祖又娶过妻妾,在姑苏开枝散叶,并且凭借着日益精深的修为,在江湖上声名大噪,沈家也在道法界占据了一席之地。与之相对的,施雪凰却就此销声匿迹,渐渐被人遗忘……直至四年之后,道淳山正一派遭人灭门……” 沈青鸾与云筠都睁大眼睛,问道:“是她所为?” 沈千岳点了点头,说:“包括神霄子在内,正一派二百余名弟子无一幸免……不仅如此,整座道淳山也被她用无上神力摧毁,成了如今的不毛之地……” “看来,短短几年施雪凰不仅痊愈,而且修为又再精进……”云筠惊道。 “即便身体之伤可以痊愈,死寂的内心又如何再生?”沈青鸾落寞道,“她可以毁一万次道淳山,却无法让时光倒流。如果可以选,她或许希望自己从未上过那里……” “之后江湖上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相传她最后在极北之地郁郁而终……” “极北之地?”云筠皱眉道,“那她是何时施下诅咒,又是什么样的咒术能在施术者死后百年还如此强盛?” “施雪凰走后的第二十二年,沈家已是世所公认的道法大族,先祖如日中天,育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五子一女和十数孙辈。正是在那一年的除夕,几名后辈一夜之间尽数陷入昏迷,先祖大惊,请来诸多神医却都一筹莫展。数月之后,几名子女开始陆续死亡……” 他继续道:“紧接着,先祖的妻妾之中,凡是诞下过子嗣的,也开始陷入了昏迷、死亡的深渊。不到半年,整个沈家一下子坠入谷底。直至十个月后,先祖仅剩的一个儿子神奇般地苏醒了……” 云筠眯了眯眼睛。 “先祖大喜,可没想到他竟患了癔症……整个人疯疯癫癫,嘴里只会说两个字——诅咒!”沈千岳吐了口气,接着说,“先祖耗尽毕生修为终于将其治好。清醒后,他告诉先祖,自己昏迷的这段时日内,一直徘徊在一片冰天雪地,看见有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对他笑,告诉他不要害怕……” 看着沈青鸾睁大的双眼,他点头道:“没错,他就是沈家的第二任家主,你我的二世先祖,尊讳‘密’。二世先祖沈密正是当年先祖与施雪凰所生之子。” “因为是自己的儿子,施雪凰故而手下留情,没有施咒于他?”云筠问道。 沈千岳摇了摇头,回道:“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至少先祖是这么认为的。救活了二世先祖后,他元气大损,没多久就去世了。临终前,他交代二世先祖一定要想办法破除诅咒,挽救沈氏一族……” “沈密先祖他……后来怎样了?”沈青鸾问道。 “二世先祖一生都在寻求破解诅咒的方法,他长年闭关,上面那座院落和木屋正是他的居所,这地下密室也是他修建的。同样,这幅画像亦出自他手。”看着手中画卷,沈千岳暗自出神。 “爹,上面那些功法?”沈青鸾皱眉道。 “那些正是被二世先祖封存起来的……” “为何?那些功法和我沈家诅咒有关?” “二世先祖在研究过程中发现,修习施雪凰留下的功法会招致诅咒的加深。他耗尽心血,对其进行了大量的改良与补充,既延缓了诅咒的应验,又保证了沈家在道法界的地位。若没有他,沈家绝然延续不到今日。” 沈青鸾闻言后低下了头,心中五味杂陈。 云筠问道:“沈密先辈是否留下了具体的破解之法?” “或许……有吧……”沈千岳叹了口气,说,“相传二世先祖曾亲赴北地,他晚年时离开了沈宅,斥巨资于白湖湖底建造了一座地宫。他带着多年研究的手稿去了那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我想他应该是有所得的吧……” “湖底地宫?”二人闻言皆是惊讶不已。 云筠不解道:“为何要在湖底修建地宫?沈密前辈是何用意?” 看着他们的模样,沈千岳无奈道:“先辈口耳相传的就只有这些,很多事情已无从考据,更多的真相……” “更多的真相只有拿到沈密先祖当年的手稿才能知晓……”沈青鸾打断道,“爹,湖底地宫究竟在何方位,可有前人去过?” 沈千岳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痛心道:“爹这么多年一直不说,除了顾及先祖隐晦外,更多的是担心你,爹知道你一定会……” “爹……” “近百年来,前往寻找湖底地宫的先辈有很多,可是最终无一不葬身鱼腹,从未有人归来……” (本章完)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人情天道为爱存 施雪凰施下的究竟是何咒术,是否与阴阳子道藏有关? “五华君气”是否仍留在她遗体之内,她生命的最后时刻究竟经历了什么? 沈密前往北地是否寻到了她的遗迹,他又为何耗费人力物力修建湖底地宫并且将多年研究藏到了那儿? 他到底有没有找到破解之法? …… 离开禁地,云筠立刻被种种疑团围住,一连几日都毫无头绪。看得出,沈千岳已将所知尽数相告了,至于更多的真相,恐怕只有去湖底地宫寻找沈密当年的手稿了。 思考之际,屋门被人扣响。 “青鸾……快进来!” 看着来人,他毫不惊讶,他知道,对方此刻来找自己,应该是下定了决心。 沈青鸾缓缓坐下,良久才出声:“我……一定要去……” “想清楚了吗?” “嗯!”她点了点头,道,“听了父亲的叙述,我对百年之前所发生的事无法释怀,我甚至……想要见一见她……” 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悲色,云筠一把将其搂住,大声道:“施雪凰的一生无疑是悲苦的,即便身怀无上神功,举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心声之人……” 沈青鸾将头埋入其胸膛,哽咽道:“感情真的是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事物吗?先祖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筠摇头道:“你先祖当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的心境,你我体会不到。不过我想,他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一定也经历过痛苦的挣扎吧,他的内心必也犹疑过、畏缩过,与施雪凰生活的那几年,他也一定发自内心地快乐过……” “那他为何还要那般绝情?”沈青鸾泪眼婆娑地看着云筠。 “或许……每个人心中所求不同吧……”他搂紧了怀中之人,说道,“修道之人,很多将‘情’视为劫数,所谓不渡情劫,难证大道……依我之见,纯属一派胡言!一些人修为不到家,便喜欢找托词,将自身的不足归咎于外界的干扰,实在是懦夫所为。人与人之间若失了情的维系,那才是大道将倾,天地崩坏呢……” 他将脸颊抵在沈青鸾头心,继续道:“立场、修为、宝物……若是我来选,没有什么比守护心爱之人更重要的,否则修练又是为了什么?青鸾,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震动很大,但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你做出何种决定,我都会陪在左右,终此一生,唯愿爱你、护你,为你照亮前路。” “谢谢你……”沈青鸾双臂用力,紧紧地抱住对方,泪水浸湿了其胸前衣襟。她知道,尽管身中毒咒、修为浅薄,但与百年前的先祖施雪凰相比,自己无疑要幸运得多。 离开了云筠的屋子,她的心境一下开阔多了,多日来的郁结渐渐消散,心既定,脚步便不再迟钝。不过在告诉父亲自己的决定之前,还必须征得一个人的同意。 时近日暮,她知道这个时候常氏差不多午睡醒来,要准备一家人晚上的吃食了。父亲口味清淡,二叔爱好小酌,百鸣喜食鱼,雉风爱吃肉……一家人的口味她了解得清清楚楚,拿捏得分毫不差,尽管府中仆人无数,可她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每日还是要亲自上手才能安心。 父亲所言,没有百年前沈密先祖的大智慧,沈氏一族不可能延续到今天,而在她看来,百年之后,没有自己这位叔母的辛勤付出,这个家也早就分崩离析了。 “叔母……”她轻轻扣响屋门。 “青鸾?快进来……” 常氏微露惊慌,急忙将床铺上的瓶瓶罐罐藏起,可沈青鸾还是嗅到了一股药味。 “叔母,您的腰痛又犯了?”她皱眉急问。 “没有没有……”常氏急忙摆手道,“就是前两天不小心扭到一下,没事的,抹点药酒马上就好了。” 看着她手扶腰背,身躯不直的样子,沈青鸾的眼眶一下红了起来。 “你这丫头,叔母又没什么事,多大个人了,还动不动哭鼻子……” “叔母……”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云公子闹别扭了?”常氏疑道。 沈青鸾摇了摇头,靠在她怀里,良久才出声道:“叔母,我要让你,让大哥,让沈家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安长久,无痛无灾。” “叔母知道,青鸾从小就最懂事了……”常氏露出欣慰的笑容,可很快就回过神来,急忙扶起她的肩膀,问道,“青鸾,你不会……” “叔母……青鸾要走了。” “这回……又要去哪里?”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青鸾要去找寻当年先祖的手稿……” “你要去湖底地宫?”常氏大惊。 “叔母……你知道?”沈青鸾睁大眼睛。 “你二叔年轻的时候去过……你给我听着,你若还认我这个叔母,就不许去!”她侧过身去,急喘道。 “叔母……青鸾不能就这么看着我沈氏族人忍受诅咒之痛……” “生离死别家家都有,何人逃得过?”常氏逐渐激动。 “叔母……” “我听你二叔说过,很多沈家先辈都去找过湖底地宫,可没一个活着回来的。我今日若是让你去了,将来到了地下,如何向你娘交代?” 沈青鸾抹了抹眼泪,沉声道:“叔母,青鸾虽自幼丧母,但蒙您养育,青鸾的幼年过得十分快乐。与别的大族不同,这些年来维系沈家的,青鸾看来,唯‘爱’之一字。长辈全心全意地爱护晚辈,晚辈发自内心地尊崇长辈,虽人丁不旺,但每一个人都爱着这个家族,它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青鸾想要守护它,让它能在未来的很多年里为每一个沈氏族人提供庇护……” 说完,她冲入对方怀中,二人皆是泪如雨下。 “叔母放心,青鸾不是一个人……”微微顿了一下,她脸上泛出一层红霞,小声道,“他会陪我……” “云公子?”常氏面容稍稍缓和,叹气道,“你大了,叔母管不了你了……” 盛夏的风雨和烈阳一样狂暴,深沉的夜幕被滴滴答答的声音击得支离破碎。沈青鸾看着窗外,毫无睡意。常氏默许之后,沈千岳竟也没有阻止,反而将前人绘制的地图手稿整理好,交给了她。这并不意外,她知道,在决定说出百年前的真相时,父亲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日就要动身,她此刻百感交集,有激动、有紧张却无甚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被暴雨磨去睡意的当然还有云筠,他看着窗外直落的水箭,暗自出神。 施雪凰、阴阳子、李至微、五华君气……来姑苏之前,他只想帮沈青鸾及其家族摆脱困境,可事到如今,一切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他隐隐觉得,这不仅关乎沈家,其背后似乎还藏着一个巨大的事件。 一百年前的真相,除了沈密的手稿外,应该还有一个人可以去问……此刻,他终于记起是在何处见过施雪凰的画像了…… 雨下了一夜,所幸终于在日出之时收敛,辰时刚过一刻,沈泰峰及两子便在沈千岳的带领下,站立于沈府略显沧桑的大门前。 “丫头,一路切记小心!那地方我年轻的时候去过,日暮时分水势最为平缓,你们可由那时潜下。” “青鸾谨记,二叔放心!” “你叔母知道你最爱吃这个,让你带着路上吃。”说着,他拿出一盒鱼酥饼。 离别时分,常氏并未现身。沈青鸾低下头道:“叔母……必还在生气吧……” “哪有……”沈泰峰摇头道,“那婆娘就是怕眼泪止不住,没事,二叔会多劝劝她的。” 说罢,他拍了拍云筠的肩膀,道:“云兄弟,青鸾就交给你了!” “二爷放心!” “哎,说来也真不好意思,你不仅救了鸿鹄,现在还要为我沈家涉险,我们真是羞愧……”他摇了摇头。 “二爷千万别这么说,我与青鸾可交换性命,她的事便是我的事!” “好!云兄弟豪情万丈!待此间事了,我一定要多喝几杯你们的喜酒……” “呃……一定……”云筠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沈二爷也太直接了吧…… 边上的沈青鸾更是恨不得把头埋到胸膛里去……羞涩不堪之际,听沈百鸣哽咽道:“姐姐、云大哥,你们就让我一起去吧,这几年我日夜用功,自保不成问题。” 他几日来多番恳求同行,沈青鸾终是未同意。 “百鸣、雉风,你们留在家中好生侍奉叔母,等我回来。” “姐姐……” “百鸣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青鸾的。”云筠安慰道。 “谢谢你,云大哥……” “姐姐、云大哥你们放心,我和哥哥一定会照顾好大伯、爹爹和母亲的。”沈雉风大声道。 “嗯,姐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沈青鸾双眼泛红。 “好了,时候不早了……”一番告别后,沈千岳出声道,“青鸾,云公子,一切见机行事,莫作强求,总之……一路小心。” “一定!”二人说毕,双双转身。 见他们走远,沈泰峰凑到近前,问道:“大哥,湖底地宫甚是凶险,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到达,你怎让青鸾丫头去了?” “我阻得了她一时,阻不了她一世……”沈千岳抚了抚胡须,看着模糊的背影道,“若是她一人,我断不会同意……” (本章完)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长夜退尽作良人 , 与景色怡人的江南不同,历来有“天下之腹”之称的荆州凭借着重要的地理位置,在大衍王朝的版图内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虽不似扬州那般秀美,却有着大江大河的气魄。 荆襄九郡,名士辈出,除了道法大族陆家外,这里还出过不少文学名家,当世大儒,新任中书令温博新便是其中代表。长年文化熏陶,这里有着浓重的尚学风气,可谓家家读书,户户弄墨。 武陵郡内,黄家便是一户有名的书香门第,祖上曾出过数位要员大吏。现今家主黄延也算饱学之士,是朝廷亲命的员外郎。黄家在当地有着不俗的声望,常有显贵到访,不过今日的来客可让黄延夫妇诚惶诚恐,如坐针毡。 “陈太守,您大驾光临,黄某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失礼……”黄延频频道歉,连连赔罪。 武陵太守陈知同,他曾有过数面之缘,不过都是远远拜见,连一句话都不曾说上。不想,今日对方竟亲自登门,他如何不惊? “黄员外太客气了,是本官冒昧才是。”陈知同微笑道,“我看啊,我们也别‘大人’、‘员外’的了,多生分啊!我虚长你几岁,你不嫌弃就称我一声大哥,我叫你一句老弟,如何?” “岂敢……岂敢……” 陈知同摇头笑了笑,放下手中杯盏,问道:“听说令千金即将出阁,怎么未收到老弟的喜帖啊?” 黄延闻言微惊,自惊鸣山归来不过数日,决定闭门举行婚事也是几日前才做的决定,这消息是如何出去的,还传到了一郡之守的耳中? 见他思疑不语,陈知同呡了口茶,轻笑道:“老弟是不打算请为兄喝杯喜酒了?” 黄延急忙起身赔罪:“黄某岂敢……小女确实即将成婚,只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打算一切从简。” “诶,黄家是武陵的大户人家,千金出阁这样的大事怎可随意敷衍?为兄已备下厚礼,定了日子,我是一定要来讨杯喜酒的。” 黄延低头作揖,一脸难色。黄丝雨如今的情况,礼仪自然能免则免,却没想到此事竟惊动了郡守…… 陈知同拿起杯盏,看着淡淡碧液,故作随意道:“不知夫家为何,也是我们武陵人士吗?” “呃……”略微迟钝了一下,他低头回道:“夫家是司马家的三公子。” 话到这里,他用脚也想得出武陵太守因何到访了。 “是北凉将军家的公子?”果然,陈知同听后惊跳而起,一脸不可思议,眼神之中可见几分做作。 黄延夫妇二人也急忙起身,应道:“正是司马将军的公子。” “我说老弟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陈知同手舞足蹈,痛心疾首道,“司马公子到了我们武陵,你怎也不说一声?若是被司马将军知道,还以为我武陵是不懂礼数的野蛮之地呢……你这样,司马公子现可在府中?为兄要当面谢罪。” “此事颇是复杂……”黄延无奈,只得将黄丝雨的事简单说了下。 “原来如此……”陈知同起身道,“当让司马公子好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歇息,那为兄就不叨扰了。不过老弟你可千万别忘了,定下日子一定要叫我来喝杯喜酒,届时我再亲自向司马公子赔罪。” “一定……” 看着远去的背影,黄延自然感受得到对方的失望,他摇了摇头,随即看向边上,微怒道:“定是你这妇人四处乱说!” 黄妻闻言,一脸委屈地说:“我就是前两日遇到县丞夫人,与她随意聊了两句……” “哼,你这张嘴我还不知?必是四处宣扬我们家要和司马家结亲了。” “即便如此,我说的也都是事实啊……”她不服道,“你看看陈太守,往日里我们烧香拜佛也见不到一面,今日竟自己上门了,还与你称兄道弟起来……” “你还说!丝雨如今这般,若真请人观礼,何等难看?” 黄延气极之时,一名下人小跑进来。 “老爷、夫人,门口有一老妇求见。” 他眉头一皱,前脚送走太守,如今又有访客,看来这消息一传出去,登门之人将源源不断…… 他不耐烦道:“什么样的老妇?” “那人六十模样,说自北凉司马府而来……” “从哪里来?”他睁大眼睛。 其妻率先反应过来,急喊道:“还不快快有请!” “呼——”司马奇长吐一口气,用手擦了擦额上汗珠。住进黄府多日,云筠所授功法,他已烂熟于胸,日夜勤修,不敢懈怠,不过只要一想到即将与黄丝雨“合练”,心里就一阵急跳。 随着日子的临近,紧张、激动、害怕……他百感交集,难以平静。思绪烦乱之际,屋门被人扣响,他刚想起身,听到门外的呼唤后却定在原地,一脸不敢相信。 “公子,是我。” 从小到大,这声音太熟悉了。 “徐嬷嬷……真的是你……”他飞奔上前,打开门看到来人时,两眼一下红了。 “公子,嬷嬷来看你了。” 司马奇的母亲原是府中婢女,即便生下司马奇后也还是下人,直至数年前司马长涛原配过世后,她才得到一个“妾”的身份。因为出身的原因,司马奇从小到大很少被除了母亲以外的人关爱过,而眼前这位老嬷嬷便是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徐嬷嬷是司马家的老人了,司马奇的母亲还是婢女时,她便多有照拂,后来司马奇出生,她更是悉心照料,尽心呵护。故而于司马奇来说,除了母亲外,她便是最亲近之人。 “公子,你高了,也壮了……”徐嬷嬷露出欣慰的笑容,双眼渐渐湿润。 “嬷嬷……”司马奇暗自抹了一把眼泪,问道,“嬷嬷怎么来了?” 从怀中掏出一方锦盒,她轻声道:“接到你的书信,知道你要成亲后,你娘急急忙忙准备了一点东西,她自己不方便过来,便让我来交给你。” 他打开锦盒,一双鹅蛋大小,光彩夺目的明珠映入眼帘。 “北凉苦寒,没什么像样的首饰铺,你娘又不怎么方便出门,总算能寻到这一副不错的明珠给你和你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门的妻子,祝你们珠联璧合,恩爱白头。” 司马奇的身子颤抖起来,明珠之下还有十数张银票。从婢女到妾室,自己的母亲过的一直是下人的生活,她省吃俭用,眼前这些应该是毕生的积蓄了…… 涕泗横流之下,他猛地跪地,面朝北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撕心裂肺地哭道:“孩儿不孝,不能常伴母亲左右……啊……” “公子不要这样……”徐嬷嬷急忙去扶他。 “嬷嬷,母亲近来一切安好?” “都好……都好……” 见对方面色颇不自然,他急问:“嬷嬷,你和我说实话,我娘是不是又受欺负了?” “欺负倒没有……”徐嬷嬷摇了摇头,道,“就是知道你要成亲后,将军说了她几句……” “他……又打骂母亲了?”司马奇眼神一凛。 “没有……没有……就是拌了几句嘴……” 见徐嬷嬷言辞闪烁,司马奇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些年来,无论是打是骂,母亲何时还过一句嘴,又哪来“拌嘴”一说?他知道自己向来不受父亲待见,如今又私自成亲,他必是将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到了母亲身上。 他咬了咬牙再次发誓,就算离开了清微,也一定要闯出一番天地,届时带母亲离开那个伤心之地。 司马长涛确实大发雷霆,但这并不能动摇司马奇娶黄丝雨的决心,随着徐嬷嬷的到来,诸事妥当,婚礼如期举行。 与筹划的一样,礼仪能免则免,一切从简,陈知同如愿见到了司马奇,奉上了丰厚的礼物,再三恳求向司马长涛转达问候。 回到喜房后,司马奇看着躺在床上的黄丝雨,面露微笑。尽管一直处于沉睡之中,但在丫鬟的服侍下,她今日打扮得格外明丽。琼鼻之下朱唇惊艳,长睫之上弯眉如月,隐隐传来的淡香令人神魂颠倒。 在下人的伺候下,他剪下一缕头发,与黄丝雨的绑在一起。自此之后,他们便是结发夫妻。 “丝雨,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未经得你的同意便将你娶过门,你醒来不会怪我吧?”他自语道,“不过只要能让你醒来,是打是骂,都随你……” 下人退后,他坐在床边,心跳得厉害。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风吹灭了红烛,轻幔顺势落下,影儿低了下去…… 月落星退,这一夜对黄丝雨来说,太过漫长……她隐约记得自己是在一处阴冷的山洞里睡去的,梦里似乎去过一片冰冷彻骨却美丽异常的天地,自己的身体曾经变得很轻,突然又好像被五花大绑一般,动弹不得…… 如今睁眼醒来,却又是在红床香枕之上,往边上一看…… “啊——” 尖锐的叫声将司马奇惊醒。回过神来,他睁大眼睛,激动地喊道:“丝雨,你真的醒了!” “司马师兄……这到底……”拉紧被子裹住身体的黄丝雨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颤抖着身体发出蚊嘤一般的声音,脸上如霞似血。 “呃……丝雨你听我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本章完) 正文 第七十章 白湖天心银叶珍 , 江南之地水网密布,江河纵横,盘踞中原大地,贯穿大衍十州的永江在这里弯折,形成了一片富饶的流域。此外,有“天下第一湖”之称的白湖亦如一颗明珠,闪耀着这片土地,滋养了万千生灵。 白湖接连三州数县,从沈宅出发,云筠与沈青鸾往西疾行五十余里,终于于正午时分赶到了胥津渡。这是姑苏最大的一处渡口,由此走水路可入会稽、出扬州,四通八达,畅行无阻。不过,此时二人所要去的并非其它州县,而是白湖深处的天心岛。 “父亲说安排了船家……”沈青鸾说道。 果然,云筠抬眼一望,一名四十岁模样的黑瘦汉子跑了过来。 “大小姐、云公子,你们来啦!” “您就是刘叔吧?” “大小姐太客气了,叫我老刘就行!老爷已经吩咐过了,大小姐、云公子,二位请上船吧。” 沈青鸾与云筠点头示意后一道上了船。船看上去不大,但二人坐于舱内倒宽敞得很,而且桌椅陈设皆非凡品,契合沈家名门世族的身份。 二人顾着赶路一直没有用餐,此刻坐定下来,云筠才拿出干粮。不过他抬眼一看,对面的沈青鸾却对着早上沈泰峰给的一盒鱼酥饼暗自出神。 “还在想你叔母,担心她生你的气?” 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从小到大,叔母什么事都依我,又怎会真的怪我呢?” “你叔母真的很关爱你。” 她叹了一口气,落寞道:“越是如此,我便越害怕,害怕我们这次会和前人一样无功而返,害怕自己不能拯救家族的命运,害怕看见所爱之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不要怕,有我在。”云筠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眼下我们虽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我始终相信事在人为,一百年,真的太久了,再深沉的恨也该散了……” “谢谢你……”沈青鸾依偎到他怀里,柔声道,“如果没有你,我一定坚持不下来……” “傻瓜,我说过要护你一生,无论何种境地,我都会是你最坚实的依靠。” 温存之际,毫无征兆的一阵猛烈晃动令二人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船夫老刘的急喊声传了进来。 “大小姐、云公子,你们坐稳了……不知怎的,突然起了疾风……” 云筠探出头去,确见狂风大作,大片乌云遮住了日光,天色须臾间暗了下来。 “要下大雨了吗?”他问道。 “很有可能……”老刘大声喊道,“现在是夏天,雷雨多发,不过很少像今天这么突然的……” “那如何是好?”沈青鸾面露惊容。 “大小姐莫急,此刻离天心岛不远了,我手上加点速度,争取在雨下来之前赶到。” “劳烦了,你务必当心。” “明白,二位于舱内安坐便是!” 若是年轻船夫,面对眼前情形,多多少少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会露出些许惊慌,几分失措,可老刘不同,看得出,他在这片水上有着过人的经验。 约莫一炷香之后,船有惊无险地靠岸了,狂风虽然骇人,但雨尚未落下。 “刘叔,你自己回去小心点。”踏上岸后,沈青鸾大声喊道。 “不碍的,不碍的……倒是大小姐和云公子,你们要注意安全,这天心岛常有毒蛇出没。”老刘吼道,“五日之后,我每日上午都会到岛上来,二位若是出来了,便在此地等我就行。” “好的,有劳了。” 狂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二人见船影远去,也匆匆转身向岛内进发。 天心岛距离胥津渡约二十里水路,是一座孤岛,没有居民,蛇虫毒物却是不少。即便如此,这里也并非人迹罕至,尤其是每年初夏时分,屡有货船往来。 天心岛西北处的山坡上生长着一种怪异的矮树,枝干潮湿且有异味,无法作为木材,连当柴火都不行,不过其叶却贵比黄金,有市无价。 与寻常树叶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们每片之上都覆着一层薄薄的白丝,远远看去,就像落了浅霜一般,而恰恰是这白丝赋予了其独特的口感。采摘之后只需经得简单翻炒,这便成了当世绝品佳茗——湖心银叶。 这种叶子只生长于每年四月下旬至五月初的短短十余日,既稀有又难得。如今已是七月,岛上自然没有采茶的人,而云筠与沈青鸾到此当然也不是为了湖心银叶。 根据前人留下的讯息,当年沈密所修建的地宫,就在天心岛正下方。 整座岛西高东低,他们二人此刻正往东南方走去,沈千岳给的地图和手稿上记载,当年沈密命人在那里挖了一处深潭,由那潜入便可抵达地宫。 “应该就在这儿附近……” 二人来到一处谷地,风小了很多,但放眼望去,这里除了横生的杂木外,并没有什么水潭。 看着手上残破的卷纸,沈青鸾皱起了眉。近百年来,寻找湖底地宫的沈家先人全都出了事,极少数归来的一些,他们都只是在外围探寻,一无所获,甚至像自己的二叔那样,在湖上转了一圈就打道回府了。 他们留下的手稿究竟有几分可信?换句话说,当年二世先祖沈密是否于此地挖了一处水潭,地宫是否在天心岛下方,甚至于,所谓的地宫存不存在……都是未知之数。 她愁绪盈胸之际,云筠却已捡了许多木枝、藤条回来。很快,他在一隐蔽处搭好了简易的帐篷。 “过来避一下吧,雨应该很快就会落下来……” 沈青鸾抬眼望去,此时风虽然减小,但天色愈发暗淡,空气中泥土与水气的味道混杂在了一起。 “先不要急,我们才刚来,多找几天说不定就能发现蛛丝马迹了。”他安慰道。 “嗯,我没事,只是担心这风雨……”说话间,她抬头看见简单却精致的帐篷,不由俏脸一红,小声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呵呵,以前也在野外遇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到过这种情况……”云筠笑了笑。他方才察看过,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山洞,只得动手搭了这么一座简易的帐篷,以期遮风避雨。 谁承想,他刚一说完,一阵狂风骤起,瞬间将绑在一起的藤条、树枝掀到了空中。一声惊叫之后,二人全身上下悉数暴露在了冷风之中…… “噗嗤……”沈青鸾反应过来后捋了捋额前青丝,笑道,“看来也不是那么结实嘛……” “呵呵……” 良久,她开口道:“我们往深处看看吧,也许那里可以找到躲避的地方……” 云筠点了点头,脸上却现出几分忧色。天心岛他们都是第一次来,丛林深处不知藏着什么危险,但眼下确实别无它法,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相对普通人来说,他们虽有玄功护体,但如果任凭这狂风骤雨吹打,恐也将徒生险情。 “听说这里毒物不少,我们多加小心。”沈青鸾走在前,“掠影”作杖,拨开面前荆棘。 云筠则在后面保护,闻言轻笑道:“再毒也及不上‘不见晨’吧……” 她脚上一顿,脸上霎时烧得滚烫,幽怨地往后看了一眼,立即加快了脚步。 二人探察得仔细,找寻可遮风避雨之所的同时,也在搜索关于水潭与地宫的线索。然而,随着脚步的深入,他们却依旧无所收获,天色愈发昏暗,在林间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停下了脚步。 “看来今晚我们要露宿荒野了……”云筠无奈道。 沈青鸾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道:“躲避的地方……西边应该有。” “你是说西边山坡上,那些采茶人留下的屋舍?”这一点云筠自然也想到了。 每年初夏,湖心银叶繁盛之时,许多采茶人会来岛上劳作,一连十余日,他们必定需要休憩的场所。不过此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根据地宫的线索,选择了从东边登岛,如果此刻要前往湖心银叶所生长的山坡,疾步快行也至少需要一个时辰,再加之眼下天色发暗,崎路难行,途中恐还会生出许多不可预知的变数。 这也是他们此刻进退维谷,难以决断的原因。 “我想与其在此处漫无目的地搜寻,不如趁雨落下之前赶到那里。”思虑良久后,沈青鸾率先开口说道。 “不错。”云筠立刻点了点头,回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下定决心后,他们疾步向西边走去,尽管眼下境况不佳,变数难测,但仗着一身本领,二人倒也无甚畏惧。 “怎么了?” 忽然,云筠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久久凝思。 “这天象……有点怪……”他双眉深皱。 从登岛算起,已过去近两个时辰,乌云的压迫下,天光只剩一丝,狂风呼啸不绝,依常理来说,一场暴雨早该落下了……换句话说,雨到现在还不下来,是不是正在酝酿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呢? (本章完)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暴雨连日迹何存 “找到了!”沈青鸾激动地喊道。 小心翼翼地穿越荆棘丛林后,他们来到了岛西北边的山坡。不出所料,这里确实有一排屋舍。 云筠长舒一口气,不料刚欲开口,脸上、手上就传来阵阵刺痛。 “不好,快……” “走”字还未出口,即刻惊雷轰下,转瞬暴雨倾盆,狂风夹杂利刃,落雨宛似弩箭,向二人发起了攻势。 一场风暴已蓄势良久,可来临之时又显得这般仓促…… 如此轰击之下,仅一瞬间,他们口耳失用,已出不了声。沈青鸾用力向前指了指,云筠会意,二人立刻运起真气,向一里之外的木屋疾奔而去。 身为修道之人,他们跑一里路自然要比普通人快上不少,但即便如此,冲进木屋时,依旧全身上下淋了个透。 云筠急忙封紧门窗,但雨水藏在冷风之中,还是从四面吹了进来。二人粗略一扫,此间丈余见方,是用茅草和粗木临时搭建,十分简易,以此遮风避雨,尤其是这样的狂风暴雨,只能说聊胜于无。 虽是夏季,但冷风骤雨轰击之下,二人身上颇觉一阵冷飕飕的,为了驱散寒意与黑暗,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生火取暖,火折子湿了,云筠费了好大一番劲才点起火堆。 不料光亮一起,二人脸上皆是一红…… “我背过身去,你烘一下吧……”云筠心跳加速。 如此暴雨袭击之下,沈青鸾衣衫湿透,紧紧贴在肌肤之上,勾勒出令人遐想的线影。 “嗯……”她急忙侧过身去,双手紧紧环绕身前,尽管冷雨覆身,眼下却烧得滚烫。 云筠不停地呼气,强制自己平复心绪,然而修为极深的他已然耳鼻入微,刺耳的暴雨声下,还是将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说实话,他很想转过身去…… “咳咳……这场雨应该下不了多久的……” “嗯……” 滴滴答答的雨声并不能化解尴尬的气氛,二人故作随意的谈话也起不了多少作用……此情此景,他们脑海中回忆起了同一件事。 当年道淳山上也是这样一个雨夜,沈牧与施雪凰也是因为躲雨而共处一室……不想百年之后,他们因当年的事而陷入了同样的局面……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咳咳……天色不早了,今晚我们就早些休息吧,待明日雨停再作搜寻。”云筠清了清嗓子说。 “嗯……” 云筠终是没有转身,事情也没有朝着百年前的方向发展,刺耳的雨声下,二人渐渐没了声响。身为修道之人,宁心静气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将体内真气运行数圈后,他们很快各自睡去,毕竟奔波了一整日,身体还是相当疲乏的。 一般来说,暴雨很难持久,尤其是夏季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二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打算天亮雨停,休息充分后再去寻找水潭的线索。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天光破晓,云筠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起身伸了个懒腰,可当他打开木门时,一股夹杂着细雨的冷风吹得他直打激灵。 “这雨竟下了一夜?”他心中惊骇。 昨夜的雨持续到了今晨并没有停,而是变成了反常的细密状,这样的雨一般出现在秋冬时节,如今盛夏倒是罕见。 他疑虑之际,看见沈青鸾从远处跑来。方才起身时发现她不在,他便猜到对方必是心中放不下,一大早就出去搜寻了。 “青鸾,这么早就出去了吗?” “嗯……刚刚我见雨小了,你还在休息,便先出去看看……”她低着头小声说道。 二人进屋简单收拾一番后,便开始准备早饭。晶莹剔透的吴稻倒入瓮中,很快飘出阵阵米香。 自己摆弄着柴火,对方准备碗筷,云筠见到这幅场景,脑中突然产生一种幻想。 若是没有百年之前的恩怨纠葛,没有所谓的宿命诅咒,也没有肃清之战、术道之争,他们两个就这样生活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之上,每日观潮涨潮落,三餐作粗茶淡饭,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必也不会厌烦。 “怎么了?”见他双目出神,沈青鸾不禁疑惑。 “啊,没什么……”他回过神来,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获?” 沈青鸾摇了摇头,露出失望的表情。 “没关系,待会我们再去看看,毕竟这座天心岛这么大,我们没注意到的角落还有很多呢。”云筠安慰道。 “嗯。” 云筠说得不错,他们带的物资足够,天心岛本身还有取之不尽的山鸡、野猪、野果……食物不成问题,再加上二人的聪明才智和满身修为,他们具备在岛上长期作战的资本。 唯一的麻烦便是这雨……二人用过早饭后,又被一场大雨困到了午后,直至申时才找到机会出门。 他们分头行动,沈青鸾留在西边搜寻,云筠则穿越丛林,回到了东边的谷地。由于地势低洼,再加上一夜的大雨,这里有了积水,无疑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拿着沈家先人留下的地图,他不禁微锁双眉。稿上所绘之处与此地只有三四分相像,但描述中又明确出现了“天心岛”、“东南向”等字样,如果不是这里,又会是哪里? 思来想去,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此地因为长久的潮汐侵蚀,数十年来地形发生了不小的改变,要么就是这份手稿出了问题,有人故布疑阵,不想让沈密的地宫重现天日…… 当然,他脑海中同样思考了另一种可能——一叶障目!当日云诡林山洞中以及沈家的禁地内皆被人施了这种障眼法。念此,他轻跃而起,顺势挥出一掌,四周一阵晃动,须臾间尘烟四起。 掉落的碎石溅起地上的积水,打湿了他的靴子和袍子,他急忙往后跳了几步。立定之后,眼前的景象并未发生变化,看着岩壁上多出的几道损痕,他摇了摇头,面露无奈。 时间过得很快,细密的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他多番搜寻还是无所收获,眼见天色发暗,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不先行退回。走出两步,他突然停下身子,发现此时的积水已经涨到了脚跟处,抬起脚看着脏湿的鞋袜,这种感觉自然不舒服,不过他此刻却并非在意这个,回头望了一眼这片谷地,他心中产生了一个离奇的念头。 云筠回到木屋的时候,一阵米香飘入口鼻,沈青鸾正在准备二人的晚餐。 “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她抬头道,“我在附近找了找,还是没有什么发现,你呢?” 云筠闻言笑了笑,说道:“我么……收获还是有的!” 说罢,他将藏在身后的手抽出,捏着的两只山鸡还在奋力挣扎…… “这是……” “我说了要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沈青鸾脸上一红,急忙低下头去。 他们一个洗米做饭,一个烧水宰鸡,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后,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终于摆上了桌。 “来,尝尝!”云筠掰下一只金灿灿的鸡腿递到沈青鸾碗中。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顿时香气沁满口鼻,唇齿仿佛要融化一般。 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如此条件下对方竟能做出这样的美味。照理来说,从小生在大户人家的她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不过眼下这盘其貌不扬的烤鸡确实是她迄今为止尝到的最难忘的味道。 “真……真好吃……”她低下头小声道,极力让自己保持端庄。 “好吃吧?”云筠笑着说,“多吃点,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寻找地宫。” 尽管极力克制,但沈青鸾还是无意识地不停伸筷……见对面云筠直接用手抓着啃,她告诉自己不能那样……用筷子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虽然带了足够的干粮,但能吃上一顿热乎的饭菜,对二人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再加上体力的消耗,半炷香的功夫,几个盘子都见了底。 看着一桌的鸡骨头,沈青鸾小脸通红,低声道:“我来收拾……” 云筠倒也没有客气,看着对方慌乱而不失条理的样子,他发自内心地欢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放下刀剑端起锅瓢,不问江湖只谈生活,他向往着这样的日子,沈青鸾亦是如此。 白天出门搜寻线索,晚上归来一起做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尽情地享受着这样的生活,只不过始终没找到地宫的线索令二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知不觉,他们登岛已经七日了,这场雨……还在下。 “我中午见了刘叔,让他明日在渡口等我们。”沈青鸾靠在云筠怀里,看着窗外疾落的雨箭,叹息道,“我们……回去吧。” “这场雨……就快停了……”云筠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明明是盛夏,一场暴雨却连下了这么多日,看来连老天也不帮我们……”她伤心道,“沈家的诅咒或许就是罪有应得吧……” “不……”云筠突然起身走到窗口,低声道,“这场雨也许就是打开地宫大门的钥匙……” (本章完)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肆虐水龙开宫门 , “青鸾,醒一醒。” 寅正时分,天色还是一片漆黑,云筠轻轻晃了晃沈青鸾,将之唤醒。 “怎么了?” “我们去找水潭……” 夜风夹杂着几滴微弱的水珠,预示着一连七日的暴雨已接近尾声。在丛林小路上疾驰了一会儿后,沈青鸾方回过神来,蹙眉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你找到水潭的线索了?” “我们回东边的谷地,几日前我心中便有一个猜想,如今要去证实一下……” 沈青鸾虽然不明所以,但内心却逐渐激动起来,对于眼前之人,她可以无保留地信任与依靠。不过,当天际放光,赶到东南边的谷底时,她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 放眼望去,整块谷地已成一片汪洋。她很快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前搜寻已是一无所获,如今连日的暴雨将这里完全淹没,只怕更加无从着手了。 相反,云筠则面色释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水洼。 “果然……” 沈青鸾不解地看着他,刚想开口却见其突然下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往前一扔。 “噗通”一声,石子眨眼没入水中,失去了声响。她双目逐渐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行走江湖多年,她积累了丰富的野外经验,从石子入水的声响可以清楚地辨别,眼前的这片水洼……至少有一丈深了! “难道……” 云筠点了点头,感叹道:“你先祖确实有大智慧……当年的水潭其实一直就在我们眼前。” 事到如今,她如何还想不明白?尽管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这一整片谷地就是当年沈密修建的水潭! “地图没有错,手稿上的记载也是准确的,当年的水潭确实就在岛的东南处,只是我们没想到,它如此巨大……”云筠说道,“几十年来的风吹日晒,当年的水潭日益干涸,淤泥渐固,草木堆结,成了我们所见的谷地。” 当日他见此地产生了积水,脑中便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片谷地看上去是不是就像一个巨大的水潭? 接下来的几天,他频繁来此察看,发现除了积水渐深外,脚下的土地也变得松软起来,他渐渐明确了心中的猜想。 “近百年来,前来探寻的沈家先人必也和我们一样,受困于这片谷地,最终无功而返。”他说道,“说实话,我们还真要感谢这场数十年难遇的暴雨,一连多日的冲击令原本干涸的淤泥化开,当年的水潭才得以重现天日。” 沈青鸾的双手颤抖起来,仰头道:“必是先人护佑……大哥,青鸾一定会救醒你。” 云筠看着她,沉声道:“我先下去看看,若是有了发现再上来叫你。” 虽然找到了水潭,但这是否连接着湖底地宫,而水下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全都是未知之数,他自然不愿沈青鸾轻易涉险。 不想,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不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探路也该让我先下去。”沈青鸾拉住他的胳膊,说,“你帮我的实在太多了,我沈家的事怎能让你屡屡涉险?” “青鸾,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 二人互不相让,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 …… “好吧……”云筠叹了口气,道,“那我们一起下去!” 沈青鸾点了点头。 潜水离不开闭气功夫,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很多基础的吐纳功夫里就包含了闭气的法门,他二人自小修练,在水下不说行动自如,料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尽管如此,云筠还是十分谨慎,他在附近找来很多结实的藤枝,做成了绳条绑在二人腰间。两人一同下水,最害怕的就是分散,在陌生的环境下,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出现,他们自然想做到万无一失。 “准备好了吗?”云筠沉声问道。 沈青鸾吸了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同起身,于高处跃下,轻盈的身体还是溅起了不小的水花,引得波纹阵阵,散了不知多少圈后,水面归于平静,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冷,刺骨的冷,这是二人入水后的第一感觉。尽管是盛夏,但肤感上的骤变还是让他们很不适应,尤其是沈青鸾,她修为不如云筠深厚,又是女子,当下便运起真气抵御。 水并不深,二人很快潜到底部,但是比寒冷更棘手的是,他们发现这片谷地,也就是现在身处的这处水潭实在太宽广了,想要彻底、仔细地搜寻绝非易事。 果然,二人游视数圈后,并没有找到通往他处的口子。他们虽是修道之人,掌握了闭气的功法,但依然无法长时间在水下活动,沈青鸾修练的长息功可以让她在水中坚持一炷香左右,云筠则稍长,但也终归有限。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身体开始局促起来。 渐渐逼近极限,他们心里清楚,如果再寻不到线索,只能先退回水面了。或是连日来的疲乏导致思虑不周,也可能是关心则乱,生性谨慎的云筠在这一刻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眼见沈青鸾的身体快撑不住了,他心里一急,未加多想便挥手一掌,击在了水底。 “糟了!”掌力刚刚发出,他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潭水本就浑浊,二人能见范围十分有限,而他的一掌更是激化了底部的淤泥,仅一瞬间,二人双目失用,一下陷入漆黑之中。 伸手难见五指,在陌生的水下突然失去视觉,这种恐怖可想而知。好在二人都行走江湖多年,再加上他们中间有藤条相连,没有一下子慌了神。他们各自伸手,触摸到彼此的掌心后,微微放下心来。虽然看不见对方,但二人心有灵犀,同时向上蹬去,他们知道此刻唯有快速返回水面才能脱离危险。 辨别不了方向,但向上游还是能做到的,然而就在他们感受到几点微光,将要浮出水面时,身后突至的一股巨力将他们猛地往下拉。来不及惊讶,二人一下又被拽回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黑暗之中。 云筠强定心神,看见水底正有一道旋涡盘踞,并且飞快膨胀,如同恶龙一般,不断地吞噬着周围的水流。他此刻明白,定是自己的一掌引得地势变动,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当下又惊又悔。 他紧紧拉住沈青鸾的手,巨力的撕扯下,二人手臂皆发出了“咯咯”的骨裂之声。他咬着牙使出全身气力,因为他知道一旦松手,沈青鸾九死一生。距离下水已过去一炷香之久,她的身体到极限了,再加上水龙的袭击,当下可谓险之又险。 这旋涡的力量过于惊人,若非二人有修为傍身,早就被撕了个粉身碎骨。天旋地转,云筠与沈青鸾已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得随着水流旋转。此刻,云筠才深切地感受到,在自然面前,人力是这般微不足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感周身明光亮起,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被卷到了一片新的水域。 他立即想到,他们应该已经离开水潭,被刚才那道水龙带到了白湖深处。四周清澈起来,他急忙看了看对面的沈青鸾,发现对方脸色惨白,眼中已无半分精神。无暇犹豫,他立刻将其拥住,嘴巴对了上去。 唇齿相接,他将体内真气渡过去,随着一阵气泡向上翻涌,沈青鸾面色渐渐好转。恢复意识后,她脸色一变,小脚下意识地向后蹬了一下水,别过头去,羞涩不堪。 云筠也颇是尴尬,但眼下却顾不得诸多忌讳,他向前指了指,二人皆被不远处的一阵光亮吸引。 他们向前游去,发现不断有微弱的水流涌入其中,很快周遭的压力和温度也发生了变化,他们互相看了看,心中都是激动异常,兴奋无比。种种迹象显示,那口子后面必另有一番天地,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沈密修建的地宫! 沈青鸾奋力地游在前,她已按捺不住冲动,云筠跟在后面,仔细察看着四周的变化。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那处通道时,身后突至一股巨力,瞬间将两人席卷。 “不好!”云筠心中大惊。 这正是之前在他们在潭底遇见的水龙,只不过没想到竟又出现在了这儿。无法做出任何抵抗,二人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一般,顺着旋涡中心飞速飘转。好在二人始终没有松手,紧紧抓着彼此,但被如此惊人的力量攻击,他们很快便意识迷离了。 二人正在被水龙拖往湖底深处,云筠将体内真气运转到极致,额上青筋爆裂,他清楚当下已是九死一生的局面。看了一眼沈青鸾模糊的身影,他咬碎牙齿,猛地一掌击在了她身前。 沈青鸾突然感受到一股相反的力量将其推离旋涡中心,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如同被千万把小刀割裂。 她奋力地伸手,想要再次抓住对方,无奈云筠这一掌使出了毕生功力,其力道可与这肆虐水龙争锋一时。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那发出光亮的通口处飞去,同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筠被卷向白湖深处。 很快,她视线之中再无对方身影…… (本章完)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无尽长道暗中困 ,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石像无面三丈身 “青鸾……你怎么样……” 沈青鸾感到身体被晃动得很厉害,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目……果然,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副魂牵梦萦的脸庞。 脑海迷蒙了一会儿后,两道热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喜悦道:“上天也算待我不薄了,就算身入幽冥还能见到思念的人……”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如果自己已然身死,那为何会在这黄泉路上遇见对方?难不成他也…… 想到这,她猛地起身,不料随之而来的一阵剧痛让她大叫出来。 “青鸾!”云筠急道,“你的身体还未恢复,动作慢一点……” 清晰的话音以及身上各处传来的剧痛让沈青鸾疑惑起来,看着对方的眸子,又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不禁怀疑:难道自己没死? 看着她的模样,云筠轻笑道:“想什么呢?” “哇……”沈青鸾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扑进对方怀里放声大哭。 “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一边哭喊,一边用手捶打对方胸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绝不会独活于世……” “对不起,对不起……”云筠用力抱住她,急道,“当时我一时情急,我保证以后不再这样了……” “啊啊啊……” 不知过了多久,沈青鸾的哭声渐渐淹没在云筠的胸膛之中,她回过神来,急忙抽身而出,侧过去拭了拭脸上泪迹。她自幼便是个要强的人,早早踏足江湖,不论受了什么委屈,身体或精神上遭了何种打击,也从未崩溃过,而这一刻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软弱。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以为你……”调整了情绪后,她开口问道。无论如何,对方和自己都死里逃生,她还是很庆幸的。 “说来也真是幸运……”云筠摇了摇头,回忆起之前的经历,饶是饱经风雨的他也不免露出一丝后怕。 话说当时一掌将沈青鸾推离后,他便被水龙卷走,不过却并未放弃抵抗,依旧使出全身气力与之周旋。怎奈水龙的力道过于强大,很快他便被带到了白湖深处。 “当时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后来怎么样了?”沈青鸾用力地捏着裙摆,饶是此刻,她还是紧张不已。 “就在我神识涣散之际,脑中突然想起曾经学过一种在水中呼吸的法诀。” “水中呼吸?” 云筠点头道:“曾有一位前辈大哥教过我这种功夫,不过当时我没有用心学,一直不得要领,不想九死一生之际终于突破了桎梏。”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沈青鸾目下也无心细问,她迫不及待地听对方说下去。 可以自由呼吸之后,云筠渐渐恢复意识,开始寻求脱身之法。不过那水龙的力道实在太强,他不论尝试多少次,都徒劳无功。虽然不至于溺毙,但任凭这激流撕扯,他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也是早晚的事。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那水龙竟突然折弯,换了方向……虽然看不太清,但我隐隐觉得它是在往之前的光亮处去。”他接着道,“果然,没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会儿我就感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周身一下漂浮起无数碎石,仅一瞬间,我猛地脱离了旋流的控制。游了一会儿,我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很暗的空间,之后就看见了你……” “呼……”沈青鸾听完叙述长出一口气,心中后怕难消。诚如对方所言,这一切太过幸运。 “呵呵,或是上天也不舍得有情人生离死别吧……”云筠嬉笑道。 幽怨地剜了他一眼,她还是对其之前推走自己,独自赴死的行为耿耿于怀,不过无论如何,总算是有惊无险。 “这里是?”心情平复后,她才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全新的空间。 放眼望去,这是一间至少十丈见方,三丈之高的巨大殿室,青砖石铺设的地面庄重而肃穆,四壁之上架有百座玉制壁灯,其内皆是灰鲸脂做的灯油,可燃一甲子而不灭,故而与之前的甬道相比,这里灯火通明,奕奕流光。 “难道……” 二人目光对撞之后,云筠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你先祖当年修建的地宫了……” 沈青鸾捂住嘴巴,双眼一下湿润起来,真可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历代先人庇佑,我们终于找到了……” 此处殿室十分巨大却又不设一物,故而二人身处其间总感觉空旷得让人心生恐惧。东面一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无数文字,十分显眼,自然最先吸引了他们。 刚一近前,云筠便睁大了双眼,让他吃惊的倒不是上面的记述,而是这些刻字的手法。他确定,这是人用手指刻上去的。 血肉之躯能做到这种地步,他自叹不如。不仅是他,放眼当今道法界,有此等功力的也不过一掌之数。 “这些应该是先祖当年留下的……”沈青鸾说道。 云筠一边仔细察看,一边点头,不禁感叹沈密当年的功力应是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或许犹在其父之上。 至于上面的内容,二人倒并不惊奇,反而有些失望。除了一些沈氏诅咒的来历以及当年沈家的崛起之路外,就只有关于这座地宫的修建历程,至于沈密是否在北地找到了诅咒的破解之法却只字未提。 “其上的内容与父亲所言基本一致……”沈青鸾微微皱眉,面露失望。 “沈密前辈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建造了这里,应该不会就为了让后来者看这些吧……”云筠颇是疑惑。 二人又分头搜寻,沈青鸾在其余三面墙壁之间来回察看,云筠则继续盯着这些刻字。反反复复将内容通读十余遍后,他皱起了眉,目光停留在了最后一排字上面。 “历三年又八月,终于庚辰元月而成。” 这几个字讲述了这座地宫修了三年多才建成,内容无甚稀奇,而让他疑惑的是,这一排的字体似乎有点异样。 毫无疑问,这一排与前面的文字同出一人之手,不过反复对比它们的笔锋和落脚之后,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他第一反应便是这一排字与前面的内容不是同一时间刻上去的。他再次通览全篇文字,洋洋千余字看上去浑然一体,显然一气呵成,为何这最后一排的十几个字要隔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段时间再写? 这显然说不通。那么就只剩另一种可能了,这一排字上面,被人动了手脚。 思绪至此,他立刻上前,手掌轻轻按在了上面。果不其然,两个呼吸之后意料之中又超乎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其上突然真气四射,冒出无数白雾,很快这些白雾又变成了白、青、黑、赤、黄五种颜色。沈青鸾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急忙跑了过来。 “这是……五行真气?”她睁大双眼。眼前场景与先前在禁地内所见如出一辙。 云筠点了点头,同时运转出阴阳二气,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他此次破解起来就游刃有余多了。不多时,以那一排字的首尾之处为原点,两道裂痕飞速延伸,几缕轻烟之后,一道小门赫然显现。 二人对视,皆是又惊又奇。 “果然另有天地……”云筠叹道,随即快步上前,用力将其推开。 沈青鸾在他身后,也一同跟了进去。这道小门很低,她勉强能进入,而前面的云筠则必须弯腰才能通过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门后竟是一条不短的小道,约莫二十余步后他们才从口子里走出。 不料刚一出来,二人便被眼前场景惊得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里同样是一座殿室,大小结构与身后那间如出一辙,四壁亦有长明灯火照耀。唯一的不同是,此间正中偏东处有一座极其巨大的石像。 石像有近三丈高,头部已接近屋顶,云筠与沈青鸾虽都是见过世面之人,但如此巨大的石像还是第一次见到,更何况是在神秘的水下地宫之中,这种场面既震撼又诡异。 “这难道是……”沈青鸾回过神来,秀眉微蹙。 这座石像除了巨大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没有五官。不过,这很明显是一位年轻女性,并且从身体形态上看,再结合这座地宫的来历,他们也不难猜到是谁。 “应该是她……” “是沈密先祖建的吗?他有何用意?”沈青鸾不解。 云筠近前两步,仰头凝视了好一会儿,心中诸多疑团涌现。正如沈青鸾所问,沈密建此石像用意为何?与诅咒有关,还是他在北地遇见了更离奇的事?既然花大力气造了这座施雪凰的人像,又为何不刻五官? 他仔细观察许久,并未从中看出什么玄机,毫无头绪之际,忽听得沈青鸾的惊喊。 “你看那里!” 他循声望去,竟在石像后面的墙角处看见一扇石门。转身看着对方,两人目光中皆流露出诸多不解。 二人走近时才觉得,与之前的小门相比,这扇石门显得很高大,非但没有用特殊的手法掩藏起来,竟还是微敞着的…… “进去看看。” 随着云筠的话音,二人穿过石门,不想竟来到一间极狭隘的小室,比沈家禁地的第二层还要局促不少,与外面形成巨大的落差。 二人正想仔细察看时,正前方的一张破旧案几映入眼帘,沈青鸾看清后急忙后退两步,随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掩面于地,身体颤抖。 云筠亦睁大了双眼…… (本章完)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术起之源邪噬深 ,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北原冷雨独行人 ,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神女重生承先魂 ,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心穿百年沉且深 , “我反复看了第四份竹简,很多事情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云筠看着沈青鸾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前三份竹简都是有关破解诅咒的重要讯息,而第四卷的内容看上去无关痛痒,你先祖为何要留下它?” “是想让后人了解施雪凰的悲惨经历?”沈青鸾不解道。 云筠叹了口气,说:“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先祖的身世。”看着沈青鸾疑惑的双眼,他继续道,“他不只是沈牧的传人,你沈家的二世之祖,他也是施雪凰的孩儿啊……” 沈青鸾眨了眨眼睛,长叹一口气。 “想通了这一点,之前的种种疑团都能解开了。”云筠道,“你二世先祖这一生都在沈家传人和施雪凰之子的立场间来回摇摆,一方面,他从小受到其父的言传身教,将家族看得重过性命,另一方面,随着年龄的增长,了解了父辈的往事,他开始为自己母亲的命运感到不忿,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他继续说:“他一边苦修破解之法,一边又不断责问自己,沈氏一族的悲剧难道不是罪有应得吗?这种矛盾在从北地回来后,彻底爆发了。他既消不了心里的疙瘩,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沈家灭亡,自己父亲耗费大半辈子心血所建的基业毁掉,故而做出了许多在后人眼中难以理解的事。” “这恐怕就是他要大费周章,建造湖底地宫的原因吧……”沈青鸾黯然道。 云筠点了点头,说:“他期望在有生之年能找到破解之法,却又放不下自己的母亲,故而将这个决断交给老天来做。他将毕生的研究带到了白湖之底,倘若这座地宫能被后世子孙找到,那便是天意了。” 沈青鸾仰头看向星月,视线逐渐模糊。 云筠拨弄了下火堆,继续道:“不仅如此,整座地宫的布局陈设也体现了他内心的矛盾。他将沈家诅咒的由来醒目地刻在了主殿墙壁上,让后来者看个明明白白,大有将沈家罪行公之于众的意思。地宫中的一道门被五行真气掩藏了起来,可另一道通向他小室的门却又是敞开的,直至临终他也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让后人看到这些讯息。” “最明显的就是那座石像,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它为何没有五官?如今终于明白,那必是你先祖无奈为之,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也想象不出她应是怎样一副神情。”云筠道,“不过,他又担心纸墨难以久存,为了能让后人看明白,改用小刀篆刻的方式将毕生研究留存了下来。” 沈青鸾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云筠的眼睛,正声道:“你有一点说的不对,先祖不是将决断留给老天来做,而是留给了后人,或者说留给了我。” “青鸾…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他将施雪凰的临终自述誊录过来,自己却不添一笔一墨,用意很明显了。在体会了施雪凰的悲苦后,是否还愿意背负拯救家族的重任,成为新的‘施雪凰’,他让我自己决定。” “所以,你已经有了决定?” “嗯!”沈青鸾扎进云筠胸膛,用力地抱住他,柔声道,“你还少说了一点,施雪凰不仅是二世先祖的母亲,她同样是我的先祖啊。在知道了百年前的往事后,我就一直想要见一见她,我希望能在雪凰宫代表沈家向她郑重地说一声‘对不起’。” 见对方欲反驳,她双臂用力,紧紧勒住其腰背,继续道:“我刚刚说了,因为有你,我比她幸运很多。破解诅咒,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良久,云筠叹了口气,出声道:“你既已下定决心,我便会全力支持你,我与你同去。” “不……”沈青鸾急忙直起身子,说道,“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我知道你有属于你自己的事。不要阻止我,也不要小瞧我,待我从北地回来,也许已经超过你了呢。” 经历了长久的沉默之后,云筠半转身子,说道:“就算我不阻止,你父亲、你叔母那关,你过得了吗?” 这话倒让沈青鸾面露惊慌,支吾道:“父亲……应会同意,至于叔母……明日刘叔会来接我们,到家之后……我再与她商量……” 翌日,阳光穿透云层,虽是清晨,却已相当浓烈了。云筠二人来到渡口,发现船夫老刘已在等候了。 “大小姐、云公子,真的是你们!”看见二人,他激动道,“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出事了呢。” “有劳刘叔等候了,其中确实生了些许波折。”沈青鸾点了点头。 “嗨,我有什么,只要你们二位没事就好。” 随着老刘手中长篙摆动,二人踏启归程。回头望了一眼越来越小的天心岛,沈青鸾感慨万千。短短几日,她从痛失挚爱、身陷绝境、多番濒死,到失而复得、豁然开朗,如今想来,可谓升腾跌宕,大起大落。与此同时,桎梏沈家百年的谜团终于解开,自己也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回首凝视良久,她明白,离开天心岛并非结束,反而意味着自己即将开启一段新的旅程,也是最后的征途。回过身来看了云筠一眼,她更清楚,只有尽快走完自己的征途,才能和眼前的人去走更长的路。 云筠和沈青鸾离开沈府差不多十日了,虽然不知道二人惊心动魄的经历,但府中之人也是日日提心,夜夜牵挂。 此刻,沈千岳正在书房之中写字,一边的沈泰峰翘着二郎腿,不满道:“你说这个范远逐,也太小心眼了吧,不就是被云兄弟下了面子么,至于这样吗?” 前日,他去城外落川谷拜访范远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逐,不想早已人去楼空。他问了周边的村民,这位范先生早在十几日前就离开了,而且行色匆忙,看上去慌慌张张的。他进屋看了看,确实走得很急,许多东西都未带走。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做给我兄弟二人看的,让我们备上厚礼再去把他请回来?”沈泰峰用力地拍了下桌子。 “我与其相识多年,他虽然性格古怪了些,但不会做如此稚拙之事。”沈千岳放下笔墨,目光深邃。 “那是什么原因?” “我想……他必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才匆匆离去的。” “威胁?‘鬼医圣手’在江湖上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谁敢威胁他?”沈泰峰一脸不解。 “那必然是他无法面对的强大敌人……” 沈千岳担心女儿的安危,一连几日都把自己锁在书房,族中之事无心过问。相比之下,焦虑之情更甚于他的常氏却无法两手一摊,毕竟整个家族的衣食住行全由她一人掌握。 “二夫人,今天送来的白鱼全闷死了,这可怎么办呀?” “对对,还有好些个瓜果,都是烂的……” 屋中,两名丫鬟哭哭啼啼地说道。 常氏手扶额头,自己几日没有亲自动手,整个家里就看起来一团糟了。 “你们现在去集市上看看,还有没有新鲜的蔬菜买点回来,冬天的腌货也可以拿出来吃了……你们以后也自己动动脑筋,这种小事自己能做就做了……”常氏有气无力道。 自沈青鸾走后,她心思全无,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这两天又有点中暑,身心疲乏得很。 打发走两名丫鬟后,她又躺到了床上,离晚饭尚有些时辰,她打算再休息一会儿。不承想,刚闭目没多久,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又怎么了?”她不耐烦地爬起来,正准备好生教训一番,可一开门却定在了原地。 “叔母,我回来了……” 愣了好一会儿,她视线逐渐模糊,随即用力地将面前之人搂进怀中,凶道:“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叔母以为你不要这个家了呢……” “叔母,青鸾好想你……” 沈青鸾和云筠二人在天心岛经历了一连串的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后,终于回到了沈家。一踏进大门,她就迫不及待地往常氏屋里跑。 “你看看你,这些日子风吹日晒的,都憔悴成什么样了?”看着沈青鸾朦胧的双眼,常氏皱眉道。 “叔母,青鸾没事,青鸾是高兴,我沈家终于有救了!” “你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了?”常氏面露激动,不过倒也不是十分在意,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沈青鸾的安危更紧要的了。 “嗯,叔母,青鸾找到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冰火宿命世移轮 , “啪……” 杯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化成一片碎渣。 “你给我出去,我没你这个侄女……”常氏红着脸,喘气道。 沈青鸾将天心岛的经历说与了常氏听,并且告诉了对方,自己打算前往北地寻找雪凰宫的决定。 “叔母你听我说,我一定会小心的,北地也并非什么绝境……” “北地也好,南地也罢,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就当没养过你,这些年的疼爱,权当喂狗了……” “叔母……你不要这样……” 沈青鸾被推出了门,她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不过没想到自己的叔母会如此激动。其实,她前去寻找湖底地宫,对方就是一百个不同意,更不要说危险百倍的北地了,她如何接受的了? 沈青鸾一回来就去找了常氏,而云筠则拿着四卷竹简去见了沈千岳。 “没想到二世先祖竟有这样的用意……”沈千岳放下竹简,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这便是沈密先辈让青鸾做的决定。”云筠道。 “她已有了决定?” “有了。” 再次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追问,身为父亲,他自是最了解自己女儿的。 “那……你呢?你怎么看?”良久,他反倒是问起了云筠。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 沈千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沈前辈,贵府的事,我一个外人本不应多嘴,但施雪凰的往事牵连甚广,确实令在下颇为挂怀。同时,我也相信青鸾,她一定会继承五华君气,将沈家发扬光大。” “时候不早了,先去用点饭吧,晚些时候再说。” 云筠点了点头,刚想踏出大门时,沈千岳再次开口。 “范先生走了,你知道吗?” “给大公子治病的范先生?”他回头问道。 “前两日泰峰去拜访,可是周边人说他已经匆匆离去,不知发生了什么?” “范先生声名在外,或是被人请去瞧病了吧……” “可能吧……”看着云筠的背影,沈千岳眼睛眯了起来。 今晚的家宴有点冷清,沈泰峰夫妇均未出席,他们一个出门寻找白鹿角等物去了,另一个么,还是心中有气,不肯见自己的侄女。沈百鸣看上去很严肃,目光中若有所思,唯独沈雉风一脸激动,不停地问他姐姐天心岛的经历。 几人各自吃饭,一场家宴结束得很快,云筠和沈青鸾二人一下席就急忙去到了沈千岳书房之中。 “青鸾,你真的下定决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吗?” “爹,如果世上真有宿命轮回的话,我沈家新一轮的命运转折,必就是此刻。” “轮回吗?没有施雪凰便没有我沈家,如今家族危如朝露之际,肩挑重担的轮到我女儿了吗?”沈千岳摇了摇头,叹道,“北地……那可是一片无垠的荒原啊,吞噬生命,灭绝希望的地方,更有传闻中雪妖……你让爹如何放心的下?” “爹,每每看到族中之人倒下,青鸾便心如刀绞,想起二世之祖的无奈,施雪凰的痛苦,青鸾更是哀哀欲绝,这样的宿命是时候结束了,所有人都该得到一个解脱。” 看着神情激动的父女二人,云筠拿起杯盏,轻轻呡了一口茶。 “再造一个‘施雪凰’……”沈千岳摇头笑了笑,感慨道,“青鸾、雪凰同为凤雏,可一个向火而生,一个冷若冰霜。你外冷内热,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心怀希望,她则外热内冷,心中寒霜难化,终致一生多舛,郁郁而终……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爹……” “你打算何时动身?”沈千岳收敛心神,回身问道。 “稍作休整,三日之后吧……” “可与你叔母谈过?” 沈青鸾低下了头,神情落寞。 “再与她谈谈吧,她爱你太深……”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是三日光阴,沈家不愧当世豪门,白鹿角等稀世之物短短几日便能备齐,还存了不少,沈千岳兄弟开始忙碌起来。沈青鸾同样不轻松,前往北地要准备的东西不少,直至今日傍晚时分,才收拾得差不多。 明日一早,她便要动身了。晚饭过后,她再次走到常氏门口,这几日对方始终不肯见她。正打算敲门时,她惊讶地发现,门竟是微敞的。 她轻轻推门进去,看见常氏正在不停地收拾东西,大大小小的包袱堆了一床,似乎一点儿也没察觉她的到来。 “叔母……”她出声喊道,可对方却好像全未听见,依旧自顾收拾东西。 “叔母……”她近前两步,听到对方嘴里一直在小声嘀咕。 “这件蚕丝棉袄一定要带着……” “加厚的靴子,加厚的靴子……” “鱼酥饼呢,我刚刚做好的鱼酥饼放哪儿了?” …… “叔母……”沈青鸾猛地搂住对方,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你这粗心丫头,老是丢三落四,哪次出门不是我帮你收拾的,这次一下去这么远,你哪里准备得周全……”强忍了很久,常氏的眼泪也终于冲破了防线,声泪俱下。 “叔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二人相拥痛哭,久久不愿分离。 “叔母,谢谢你,青鸾一定会平安归来,让所有人都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良久,沈青鸾坐起身子,正声说道。 常氏抹了抹眼泪,佯怒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何时说过同意你去北地了?” “叔母……” “哎……”她叹了口气,道,“你长大了,有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但你想去北地,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叔母请讲。” 沈青鸾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不进来?” 随着常氏的喊声,屋门被人推开,看着走入的沈百鸣和沈雉风二人,她睁大了眼睛。 “叔母?” “你想去北地,必须带上他们两个。” 未及她开口,沈百鸣抢先道:“姐姐,请务必带上我兄弟二人,拯救家族也有我们的一份责任。” “就是就是,我与兄长日夜勤修,我们不会拖你后腿的……”沈雉风也开口道。 沈青鸾收起惊讶,转向常氏道:“叔母,此举万万不可……此行凶吉难料,倘若我真的回不来,百鸣和雉风便是沈家最后的希望了。” 常氏摇了摇头,叹道:“你二叔常说我头发长,见识短,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连你都做不成的事,还能指望他们两个做成吗?你此行可算我沈家孤注一掷的决断,胜则沈家兴,败则沈家亡,留他们两个在家中又有何用?” 不及沈青鸾反驳,她对着跪在地上的二子道:“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如果没能保护好姐姐,让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不要回来了!” “孩儿谨记!”二人异口同声道。 “叔母……” 尽管很不情愿,但沈青鸾违逆不了常氏,同时也被两位弟弟的决心感动,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明日一早,三姐弟就将动身北行,生死难料,成败不知……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许多人都要牵肠挂肚,寝食难安了。 离日出还有两个时辰,望月亭内,云筠已在银河下伫立良久,眼中映出的星辰光影让他看上去深邃而幽冷。 夜风拂过,不知何时,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那人单膝跪地,头低得很深,一袭黑衣加上夜色笼罩,很难看清面目,但姿态却十分恭敬。 良久,云筠伸出右臂,两指之间夹着一张纸条。 “将之交给启北军朱都统,让他好生安排。” “遵命!” 光影闪过,那黑影一下消失在了院落中,唯留云筠一人继续对着星空驻足凝视。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章 长风拂掠留深吻 初秋的天气依旧十分闷热,看着大汗淋漓的黄丝雨,司马奇心疼道:“歇歇吧,你才刚恢复,凡事都慢慢来。” “嗯……”黄丝雨低下头擦了擦汗,样子颇是忸怩。 能够清醒过来,她十分庆幸,故而日日勤修苦练,如今身体虽未恢复十成,但在得到阴阳真气的调理后,修为更胜以往,整个人看上去生气勃勃。当然,在听了司马奇的叙述后,她反倒是陷入了更大的惊慌之中,羞愧难当……直到现在都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 一觉醒来,自己已为人妻,这几日她都以为是在做梦,好几个清晨,她要反复地掐自己手臂才能放下心来,然后眼眶通红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嫁给了司马师兄。 “小姐、姑爷,早餐备好了,夫人叫二位过去用呢。”尴尬之际,一名丫鬟跑了过来。 “好的,我们这就去。”司马奇拉着黄丝雨的手,往前院走去。 黄家是武陵的大户人家,一日三餐十分丰盛,再加上黄丝雨大伤初愈,家里在吃食上更是下足了功夫。 “来,丝雨,多吃点才有力气练功。”司马奇将一个包子夹到她碗中。 “谢谢……司马师兄……” 如今女儿不但没事,还找了个好人家,看着相敬如宾的小两口,黄夫人心中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 “你这丫头,怎还叫师兄?该改口叫夫君啦。”她笑骂道。 黄丝雨脸上一下烧了起来,司马奇笑了笑,大方道:“没事的,称呼而已,慢慢习惯就好。” “夫君……”他话刚说完,边上便传来蚊嘤一般的声音,转眼一看,黄丝雨已将一张通红的俏脸埋入胸膛。 “这就对了嘛……”黄夫人大笑道。 司马奇尚未反应过来时,黄延一脸忧色地开口道:“奇儿,如今你已与丝雨成亲,你家里那边……” 他听司马奇说过家里的事,当时二人成亲迫于情势,很多礼数都未顾及,然而黄家终归也是大户人家,这门亲事至今未得对方父母承认,一直是他心里的大石头。 同样,司马奇闻言也是面露难色,勉强挤出几分笑颜,回道:“岳丈放心,过段时日我便回家与父母详禀,他们必定满心欢喜。” “如此最好……” 黄丝雨也抬起了头,看向司马奇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与不安。 是夜,她早早回到屋中,几次在司马奇面前欲言又止,神情甚是落寞。 “丝雨,怎么了?”见她这般模样,司马奇不解问道。 “司马师兄……是我拖累你了……”说话间,几行泪珠从她脸上滑落。 “到底发生了何事?” “司马师兄本有大好前程,如今为了救我而委身武陵穷乡,我真是罪该万死……” 见她越哭越伤心,司马奇一把将其搂进怀中,大声道:“你这傻丫头,事到如今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若心中无你,怎会如此做?能娶到你是我前世修来的。” “呜呜呜……” 良久 (本章未完,请翻页) ,黄丝雨擦了擦眼泪,正声道:“司马师兄,过两日你便带我去北凉吧,无论怎样,我都要见见公公婆婆,我一定会让他们接受我的……” “丝雨……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真的很开心能做你的妻子。” “其实我们最该感谢的是云大哥,没有他传我功法,我们恐已阴阳两隔。”司马奇感慨道,“现今也不知他境况如何,还有小颜,不知他在惊鸣山过得怎样……” “待我们从北凉回来,便去找他们吧,到时候我们几个结伴行走江湖,惩奸除恶,扶弱济贫……司马师兄,你说好不好?” 司马奇目光中露出向往之情,搂紧了怀中佳人,笑道:“好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怎么又改口了,早上还是叫‘夫君’的,如今怎又成‘师兄’了?” “夫君……”黄丝雨将身子完全没入他怀中。 月隐星退,天际微白,晨风清冷,山岚迷蒙,惊鸣山似乎还未完全醒来,但林间的两个人儿却已是热血滚滚,大汗淋漓了。 “葛师姐,这次我从坤位走,你别记错了哈!” “哼哼,少得意了,你别伤到自己就成!” “咣当当……”双剑相交,火星四溅。 这是一套叫做“虹落剑法”的武道功法,自夏颜进入武道院后,在葛玉的建议下,他便开始主修此道。 此剑法既可单人独练,亦可两人同修,是一套攻守兼备,十分适合临场对敌的功法。对葛玉来说,相比高深莫测的“澄雨剑法”,这套“虹落剑法”她更拿得出手,故而才教授给夏颜。 这段日子以来,二人日夜勤修,一方面是在助夏颜提升,另一方面,也是在帮葛玉备战,因为一个月后,她将迎来重要的晋升考核。 清微弟子有甲、乙、丙三级之分,有等级自然就有晋升与退位,除了个别因立下大功而破格晋升的,唯一的途径便是一年一度的升降考核。 甲等弟子无需考核,不会退位,同样,丙等弟子也没有退位一说,想要晋升的,可以自主申请,参加考核。最紧张的则要数葛玉这样的乙等弟子了,他们是强制要求考核的。表现优异的可晋升为甲等,中规中矩的则继续保留“乙等”之名,至于考核不过的,便要退位到丙等了。 葛玉的修为在同等弟子中可算上乘,没有退位的危机,她期望的自然是晋升为甲等弟子。去年她还差点火候,最终惜败,经过了一年的准备和提升,如今可谓信心满满。 “葛师姐,休息一下吧……” “嗯……” 二人于一处大石上坐下,各自拿出水壶畅饮。真气全力运转,将“虹落剑法”练了两轮后,他们都有点气喘了。 “葛师姐,今年的考核你一定没问题的,放松心情,正常发挥就行了。” “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葛玉脸上浮现一抹红霞,开口道,“你也要加油呀,我听说费院司亲自去跟派里说了,叫你参加考核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 “院司太抬爱了,我的能力自己清楚,晋升对我来说还太远啦……” 他知道,费文是念在自己当时以身作饵,诱张潜现身的举动,故而处处提携。说实话,他确实不太在意晋不晋升,相较而言,当日与云筠、司马奇同心协力登上天梯,劫水牢、共论道的情景更令其难忘。 春树暮云,重聚之期何许? 惊鸣山上,这般心情的又何止他一人? “糟了……”白芷兰秀眉微皱,看着手上的药草,摇了摇头。 “怎么了,芷兰?”一旁的铁婆婆问道。 “没事,放错药材了,我重弄……” 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铁婆婆叹了口气,说道:“你平日最是细心,这几天是怎么了?” “我没事……”白芷兰支吾道,“或是有点疲乏了……” “那小子向你请了几天假?”良久,铁婆婆冷不丁地问道。 “谁?”白芷兰心中一阵惊慌,下意识地出声道。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云筠啦,刚一入院就告这么久的假,简直不像话!” “云师弟……沈师妹家里必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云师弟理应相助……” 铁婆婆摇了摇头,未再出声。 细想下来,云筠离开清微快一个月了,这段时日的经历可谓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无论如何,对沈青鸾和沈家来说,能看到希望总让人心情激动。可对云筠来说,接下来,他便要与相思为伴,同牵挂做友,在忧心与不安中度过很长一段时日了…… 当然,最难以忍受的,便是眼下所要面对的离别。 “青鸾,让我陪你同去吧……” 沈青鸾轻轻摇了摇头,泪痕未消,眼眶却又湿润起来。 今日一早,她带着两名弟弟与沈家众人告了别,她与常氏相拥而泣,两人皆是痛彻心扉。与此同时,云筠也向沈千岳告辞,他是时候回清微去了。 为了多陪沈青鸾走一段,他特意舍了近道,然而一路送到胥阳城下,离别终是避无可避。沈氏三姐弟将继续向北,踏并州,入五原城,沿着施雪凰的脚印进入北原,而云筠则要东折,赴齐郡,回惊鸣山。 沈百鸣两兄弟很识趣地先行一步,已于五里外的驿馆等候。 “我知道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沈青鸾轻声道,“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用自己的力量帮助你、保护你。” “青鸾……” “还记得你当日在云诡林说的话吗?我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你能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我想见识一个真正的‘云筠’,一个将会陪我走完人生后半段的人……”她红着脸说。 “一定!” 他刚一说完便感受到唇齿间的一阵温热,睁眼看去,沈青鸾踮起了脚尖,双目微闭,双颊之上红霞似火,散发出撩人的温度。 他亦闭起双目,紧紧拥住对方……直至一阵长风拂掠,怀抱落空,双影成孤。 (第一卷终)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蛛丝传信抚心安 , “门主,门主?” 昏暗的石室中,一名瘦小青年四处张望着,脸上现出几分害怕。不怪他胆小,这样的环境确实让人很不自在,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怪异的气味,一会儿让人酷热难耐,忽而又觉得寒冷冻骨。 “门主?”青年皱眉道,“奇怪……气息波动明明就在这里啊……” 正在他疑惑之时,不远处的一堆瓦砾突然晃动起来,将他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撞到身后的废墟,差点来了个倒栽葱。 一阵尘烟散尽,一名身形瘦高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看清面目后,那青年长出一口气。 “门主,我叫了你好一会儿,你怎么不出声呢?”他埋怨道。 “哈哈……小辰,你入我山甲门也有一段日子了吧,怎么还是这般胆小?”那中年人伸了个懒腰,大笑道。 他此刻虽然衣衫脏污,灰头土脸,可声音雄浑,神采逼人,尤其是两眼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他就是天启教的九位门主之一,山甲门庄奇生。 陈小辰翻了个白眼,不服道:“此地我从未来过,而且谁会像门主你这般,在废墟里睡觉啊……” 他虽入门不久,但也是有一技之长的人,若不是这座石室实在诡异,也不至如此。 踢开挡脚的石块,庄奇生一下跳到他面前,笑道:“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嘛,没什么丢脸的,哈哈哈……” 陈小辰一张秀脸憋得通红,目光中全是委屈与不服…… “此地……我也害怕得很呢……”庄奇生变得严肃起来。 “门主……” 二人此刻所处的正是当日血神宗的地宫。 “小辰,我们来云诡林多少时日了?”他问道。 “自接到冥王大人的信后,我们便星夜兼程,如今快三个月了。” “三个月……我们到这地宫也有两个多月了吧……”庄奇生眯起眼道,“不是我自负,当今天下,要比试奇门遁甲,移花接木的功夫,我不惧任何人,但此地实在令我捉摸不透……” “门主,这里曾是血神宗的地盘,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我呸!”他激动道,“就凭那群杂碎?别说他们几个,就是背后那个蛮子,也绝无可能造出如此大阵。” 陈小辰愁眉深皱,心中诸多疑团缠绕在了一起。 “跟我来……”就在他思索之际,庄奇生率先迈步出去。 他快步跟上,生怕被落下。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二人竟飞快地朝一面石壁奔去,眼见就要撞个头破血流之时,石壁突然化作虚影,人也随之消失。 移花接木的障眼法能让不明真相的人走投无路,可对于庄奇生和山甲门的人来说,却不是什么难题。诚如他所言,在此一道上,当世无人能出其右。他是施法大师,可以让沼泽看起来像花田,枯井看上去如瀚海,也是破阵高手,许多破绽,一眼便能瞧出。 尽管一地废墟瓦砾,但二人行动迅捷,没几下便由暗转明,来到一处纯白的冰雪天地。 “你可看出了什么门道?”庄奇生转头问道。 看了一眼地上还完好的两具尸首,陈小辰答道:“据云门主所说,此地名叫玄晶窟,是那乌库极看重的地方。” “哼,那蛮子不过想借助此地的玄冰寒气炼化玄阴之体,但其中的奥妙至理,他又能看明白什么?” 陈小辰上前一步,沉声道:“门主,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看得不差,这座玄晶窟应该就是整座地宫的阵眼所在。” “嗯,天赋果然不错,不枉我大费周章将你从五军那里挖来。”庄奇生点头道,“这里的每间石室都是一座阵,组合在一起,整座地宫便是一座大阵,而此处便是阵眼所在。” “门主,属下有一点想不明白……”陈小辰皱眉道,“据云门主所说,这里的每处石室都是可以自由移动的,这到底是障眼法还是机关?世上有这么神妙的障眼法吗?” “世上没有如此神奇的障眼法,更没有如此高明的机关术……”庄奇生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是实实在在的移山倒海之力啊……” 他的话让陈小辰睁大了眼睛,良久才不可思议地出声道:“移山倒海之力……世上有这样的人物吗?莫不是仙人所为?” “仙人?”他摇了摇头,叹道,“冥王大人信里说此地的障眼法颇为诡异,让我前来查探,如今看下来,这似乎已经超过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你怕了?” “怎么会……”陈小辰不服道,“这世上还没谁见过仙人,我们如能有幸,得让多少人羡慕啊!” “这才像话嘛……”庄奇生笑道,“云诡林这处地界我早就有所耳闻了,只是一直不得空抽身前来,如今正好冥王大人有令,终于可以一探究竟了。” 说话之时,一只极小的青色蜘蛛向二人爬了过来,陈小辰见后立刻低身伸出手去,那蜘蛛顺势爬上其指尖。 待那蜘蛛离去后,他两指之间反复揉捻,没一会儿竟现出许多白色蛛丝,又一会儿,那些蛛丝竟变成了一张小纸条。 “是杜大哥,他已经到炼妖池附近了……”他起身道。 庄奇生点了点头,说:“我们的目光还是短了,冥王大人说云诡林的山洞很诡异,如今想来,不仅仅是这地宫,整个云诡林亦是一座大阵,每一座洞窟,每一株草木,甚至每一寸土地都可以移动……” “它们每一样都是一座阵法?” “没错,而整个云诡林大阵的阵眼便在……” “便在炼妖池!”陈小辰激动道。 庄奇生正声道:“我们立刻出发,与杜洪汇合,准备进入炼妖池!” 林间的清晨通常伴有雾气,因时节气候不一,有时浓郁,有时稀薄,而此刻杜洪眼中的却是一片血红。 与他处不同,云诡林腹地的雾气终年浓烈,四时不散,并且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鲜红色。自向炼妖池行进以来,杜洪感觉自己仿佛一直处在一片血海炼狱之中,景象之恐怖令他这个山甲门的老人都心底发毛。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伸手一挥,掌上立时积满鲜红的水汽,如同血液一般流淌下来。 他甩了甩手掌,然后盘腿坐下,闭目休憩起来,等人的同时也是在恢复体力。当然,他确实也不敢一个人再往前了。 耳边不时传来好似婴孩啼哭的声音,像是风声,可他全然感受不到一丝气流的涌动,说是野兽的声音,可他一路走来,一个活物也未见着,只有一地的森然白骨…… 心中恐惧逐渐攀升之际,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叫喊声。 “杜大哥,你在这里吗?杜大哥……”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声回应道:“小辰,门主,我在这儿!” 慢慢地,浓厚的血雾中现出两个人影儿,正是赶来的庄奇生与陈小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参见门主!” “辛苦你了,老杜。”庄奇生点头道,“怎么样,有发现吗?” “回门主,据我观察,再往北行五里,便是了……” 三人被血雾笼罩,庄奇生抬眼看去,此刻目光能及不足半丈。他伸出两指,并拢抹于双目之前。须臾,他目中仿佛有精光射出,眼中浓雾退去,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跟着我!”说罢,他径直向前走去。杜洪与陈小辰紧紧跟随。 三人走得很快,直至陈小辰发出一声惊叫,他们才停下脚步。 “小辰,怎么了?”杜洪惊声问道。 “没事,踩到什么东西,崴了一下……” 二人俯身看去,半副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骸骨绊住了脚,这样的景象在此地比比皆是,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 杜洪点了点头,打算继续前行,却被庄奇生伸手拦下。他正想开口询问时,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一大片深红色的沼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眼中,不停向外冒着血泡,散发出时而血红,时而深青的烟雾。 他张大了嘴,难以相信这样的景象会出现在人间…… “我想我们应该到了……” “门主,我们就这么进去吗?”陈小辰双目空洞,眼前景象早已令他魂飞天外了。 “前日我已将讯息传给了蛛网门的弟兄,倘若我真出不来,那就只能便宜戴嵩那龟蛋了,哈哈……”庄奇生转头对二人问道,“你们怕了?” “怎么可能!” 草木摇落,晨露为霜,深秋的惊鸣山寂寥而萧索,正如云筠此刻的心境一般。 看着手掌上杂乱的真气渐渐聚形成一条细小的青龙,他微微蹙眉,旋即一掌推出,不远处的大树猛地晃动数下,随着无数黄叶落地,一切又归于平静。 “圣龙吟……”他摇了摇头。 自回到惊鸣山已有月余,这段日子他将自己完全投入到“圣龙吟”的修习之中,可却始终摸不着门道。从小到大,他一直被称作天才,自负天下术道,无所不窥,无论多么高深的功法都能很快上手,眼下这种情况着实令其费解。 当然,他也并非心无旁骛。 “算算日子,应该到并州了吧……走得快的话,怕是已经接近劳燕关了……”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自胥阳城下一别,他算是尝尽了牵肠挂肚的滋味,辗转反侧之际,脑中尽是往日缱绻,午夜梦回之时,常被吓得冷汗浸身。 “青鸾……” 思绪飞驰之际,他身后枯叶上兀地出现一只极小的青色蜘蛛,他弯下腰让其爬上指间。不一会儿,他手中莫名多出一张纸条,正想查看时,一阵叫喊声传了过来。 “云师兄,云师兄……” 来人他认得,是同院的一名少年,叫卫仲。 “卫师弟。” “云师兄,原来你在这儿啊……” “卫师弟如此匆忙,不知有何事?” “乙等弟子的晋升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白师姐让云师兄一道过去观看呢。” “好的,多谢卫师弟,我一会儿就去。” 待对方走远,云筠拿出藏于袖中的纸条。良久,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逐渐攀升的暖阳落下点点晨晖于他脸上,阴霾被暂时洗去,光影之中,他嘴角上扬,现出一抹的安适的弧度。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台上猫鼠纵戏玩 清微的四殿八园,云筠都领略过了,而这后山的校场还是第一次来。独立于院门之外,清微特意开辟了一大片地界,以作门派会武之用。 这座校场占地极广,容纳千人绰绰有余,内里摆放着数十张擂台,而正中的一张已被布置妥当。很快,八名乙等弟子就将在此接受晋升考核。 云筠来到之时,场内已坐了不少人,毕竟一年一度的晋升考核可算派内的大事,自然引得不少关注。目光穿越人群,他一眼便找到了夏颜,只见他搓手顿足,活似热锅上的蚂蚁。 他摇头笑了笑,正想走过去时,面前突然站起一道人影。 “成师妹?” 看着一身深青色袍子的成君琪,云筠知道,昨日的考核中,她已晋升为乙等弟子了。 “恭喜你啊,成师妹!”他笑道。 成君琪脸上一红,扭捏道:“云师兄见笑了,当日若无云师兄救治,我早已成废人,更别提晋升了。我想……正式和云师兄说一声谢谢……” 按级别来说,云筠尚属丙等,地位是低于成君琪的,她叫“师兄”似乎不太合适。不过,一来,云筠长她几岁又救过她,她心中自是铭记恩情,再者么,云筠虽是丙等,但派中人人皆知,袁三问亲自下令传授“圣龙吟”,其地位已不在李圣道之下,又有谁会真拿他当丙等弟子看呢? 云筠笑道:“成师妹太客气了,成师妹是有大气运的人,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这并不是客套,他很清楚,对河间成家来说,莫说当日她那般伤势,即便只吊着一口气,他们也能从鬼门关把人拉回来。他们的实力,他很清楚! 他点了点头,朝夏颜走去,成君琪颔首侧身,脸上红霞难消。 “小颜,怎坐得这么后面?你应该到前面去给葛师姐鼓劲啊,呵呵……” 夏颜一直处于紧张之中,直至听到声音才发现云筠,急忙起身道:“云大哥!” 一同坐下后,云筠看向场内,祝孝通与王平夫分立东西两角,其内是八名等候考核的弟子。葛玉站在中间,脸上的紧张掩藏不住,不仅是她,其余几人也都是忐忑不安。其中缘由么,全因今年的考核采取了同往年不一样的形式。 考核昨天便开始了,十余张擂台同时开启,整整一日下来,七十余名乙等弟子中,共有二十六人发生了变动,其中十八人被降级,落入丙等,与之相对的,成君琪在内的五名丙等弟子晋升入替。 另外八人则表现优异,成功过关,按照往年的规则,他们将直接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级为甲等。可今年不同,派里决定再对这八人进行一场复核,再次过关才能确定晋升。据说这是掌门袁三问亲自提出来的,而复核的方式么……便是一一与之对战。 与掌门过招,当今道法界第一人交手,普通弟子想都不敢想,如今他们站在场内没有手脚发抖已经很了不起了。 突然,周遭安静下来,众人尽皆站起身来,毕恭毕敬。袁三问驼着背径直走入场内,费文跟在后面,小心翼翼。 “参见掌门,参见院司!”祝孝通、王平夫以及八名候考弟子恭声问候。 费文点头示意,袁三问却一脸不痛快的模样,让众人心中忧惧。 “这老头又搞什么花样……”云筠摇头哂笑。 他不明所以,费文却是知道缘由的。原来,当日一回到惊鸣山,袁三问便找到严正,想让他接替自己,正式出任清微掌门一职。谁料对方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而冷言冷语,不加理会,任他磨破嘴皮子也不为所动,没几天甚至直接闭关,人也见不到了,直至前两日才托人送出话来,一切要等到肃清之战后再作商议。 这让他如何受得了?老头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一肚子火发不出来,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考核。 “都准备好了吗?”费文朝场内看了一眼,心中为八名弟子捏了把汗。 王平夫躬身,正想开口,不料袁三问一个飞身,已经立到了台上。 “好快!”他转身看去,脸上惊恐万状。方才那一下,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若是临战对敌,背后空当必已被人狠狠抓住。 不仅是他,其余人也是舌桥不下,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实力啊!云筠同样眯起了眼,袁三问方才那个跳身,速度虽然很快,但还不至于无解,自己使出“鹤舞凌风”便能一较长短。真正让他震惊的在于,方才对方那一下,他竟全然未感受到真气的流动。 也就是说,他刚才完全是凭借肉身的力量起跳的…… 扫了八人一眼,其中四男四女,袁三问目光在四名姿色颇佳的女弟子间游走。 “嗯,资质都不错……这样吧,女弟子全都过关,男弟子该回哪儿回哪儿去……” “掌门……”费文吓得跳了起来。 “呵呵,开个玩笑……”袁三问抚了抚后脑,指着一名男弟子道,“就你吧,你先来。” 费文踉跄地退回座位,擦了擦额上细汗,可还没喘上口气,脸上又是一阵扭曲……一声惨叫传来,那名男弟子抱拳之手还未放下,便被击飞了出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叹了口气,堂堂清微掌门竟然拿后生晚辈出气,这种事情,即便是他也做不出来啊……他轻咳了几下,想要提醒对方,不想袁三问立刻回应了一个犀利的眼神,吓得他赶紧禁声,生怕对方将怒气转嫁给自己。 “下一个!”袁三问神色不善地看着场内。 经过了刚刚的一幕,其余几人纷纷往后退步,之前想着能与掌门过招,心中还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如今却只剩惊惧,好几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见无人上前,袁三问冷哼一声,喊道:“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七人互相看了看,良久,一名年长的男弟子点了下头,他们一拥而上,从不同方位攻了出去。 袁三问大笑一声,挥手便将其中两名男弟子扔了出去,一时间,台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场外之人也是目瞪口呆,这样的场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猫捉老鼠的情景。一只恶毒的猫端了一窝老鼠,看着一地的猎物,它抓了又放,放了又抓,时而抛起,时而追逐,既不吃也不杀…… 云筠连连摇头冷笑,一旁的夏颜则捏紧了拳头,不停地抖着双腿。 费文手扶前额,将头深深埋下,唉声叹气之时,一名弟子匆匆向他跑来…… 一番耳语之后,他惊跳而起,目光突然变得有神起来。 “太好了!” 看着杀得正尽兴的袁三问,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上了擂台。 “嗯?”被打断的袁三问双眉拧成了八字,仿佛两条带火的鞭子。正要发作之时,费文急忙近前,在其耳边说道起来。 渐渐,袁三问狰狞的面孔归于平静。他呼出一口气,对着祝孝通与王平夫道:“接下来交给你们两个了。” 说罢,他便飞身而出,费文也跟着跳了出去,唯留场内外百余弟子瞠目结舌,这掌门还真是来去如风,随性而为啊…… 祝孝通与王平夫互相看了看,表情都是一言难尽,不过好在二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便收拾了局面,重新组织起了考核。除了最先被打飞的一人伤势较重,已经被抬走外,剩余七人分别和他们交战。经过了之前的闹剧,接下来也不过走走过场罢了,七人全部过关,正式晋升为清微派甲等弟子。 夏颜兴奋地跳了起来,四周叫好声不断,为场内之人道贺。云筠则双眉微蹙,袁三问与费文匆匆离开,必定发生了什么急事……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坐在前排的白芷兰也急忙起身,快步离开了校场。 “看来……真的有事发生……”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易灵珠草起波澜 , “骆师妹!”费文一路小跑进了长清殿,看见正中站立的骆琴,止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喊道,“骆师妹,你总算回来了,这些日子让我好生牵挂!” 自骆琴动身前往沧澜宫以来,费文的日子便过得苦不堪言。四名院司之中,一个闭关,一个根本不出关,平日里,他的书文工作大半都是塞给骆琴的,她一走,他非但要自己处理自己的,还得伺候那两位爷的,好在白芷兰、姚瑶等几名席座得力,不然他早就七窍流血了…… “参见掌门,费师兄!让费师兄挂念,愚妹真是抱歉。”虽然知他心中所想,骆琴还是笑得很开心,出门数月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惊鸣山,而且还见到了掌门,她自然心情愉悦。 “快坐快坐!”袁三问挥了挥手,道,“路上还顺利吗?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掌门言重了,一切都顺利,这些都是弟子分内之事。” 他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沧澜宫那边怎么说,南宫非没有为难吧?” 闻言,骆琴脸上笑容渐渐凝固,露出些许难色。 “怎么,真让我说中了?南宫非那老太婆又耍花样?” 她摇了摇头,说道:“沧澜宫对于结盟一事并无异议,她们也同意一个月后让李圣道和韩烟泠举行订婚仪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费文问道。 “她们对于聘礼有一点要求……想要再加一物。” “这么多了还不满足吗?”费文摇头道,“南宫非还真是贪得无厌啊……” 无怪他生气,说实话,清微准备的聘礼已经够丰厚了,功法典籍、贵器宝物、稀世丹药应有尽有,其中随便几样就足以砸死一个小门派了。 “她们还想要什么?”袁三问低头喝了一口茶。 “她们想要……一株易灵珠草……” “什么?”骆琴刚一说完,费文就跳了起来,袁三问也是手上一抖,茶杯差点摔落。 他们的惊讶完全在情理之中,易灵珠草被称作天下灵气最丰之物,可遇而不可求。两寸长的叶身通体深青,可流出的汁液却晶莹碧绿,起沉疴、疗绝症、净气血、提修为,于修道者来说,那是胜过任何仙丹妙药的神物。 既是神物,自然难得。易灵珠草八年才成一株,而且生长于戈壁绝地,只有深入烟断火绝的茫茫荒漠才能碰一碰运气。先不说那是一片死亡禁地,就算真的找着了,也未必带的出来。这种草木非常容易损毁,没有特殊的手法,一离土,灵气便将损失大半。 近几十年来,世上只流传过两株,一株被成家取了汁液,为他们的老祖宗续命,另一株则被秘道庭用特殊的手法保存了起来,现存于大衍皇宫之中。 “她们还真敢想啊……”费文冷笑道。 骆琴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也同她们说了许久,希望以其它东西替代,可是对方……”说话间,她小心地看了前面一眼。 良久,袁三问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给她们……” “掌门……” (本章未完,请翻页) 费文与骆琴同时睁大了双眼。 “我说给她们……”他叹道,“想那韩烟泠算是南宫非最得意的徒弟,嫁过来便是我清微的人了,一株草木换一个可塑之才,不算亏……” “可是派中收藏并无易灵珠草啊,拿什么给她们?”费文皱眉道。 “那便派人去取。” “易灵珠草生长于戈壁绝地,而且异常脆弱,取之着实不易……”骆琴也是愁眉不展。 袁三问长叹一口气,随即大吼道:“来人,去将白首席与李圣道请来!” “遵命!” 看着领命弟子的背影,他摇了摇头。 自被禁足以来,李圣道便没有见过袁三问,尽管前两日已经得到了解禁的许可,但他还是将自己关在了屋内。按理说,此时得到师父的召见,他本应激动兴奋,可他却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恭敬地送走传信弟子后,他暗自握紧拳头,眼中尽是阴狠之色。 惊鸣山上无人知晓,李圣道已经不是以前的李圣道了。 去往长清殿的路上,他不断思考着袁三问召见自己的原因,直至踏入殿门,看到骆琴的身影后,他猜到了七八分。 “拜见师父,两位院司,白师姐!”他弯腰道。 骆琴刚回来,还不知其被禁足一事,他此刻恭敬的模样倒让她颇是意外。 “今日叫你来,是关于与韩烟泠订婚一事。”袁三问向二人介绍了情况。 他刚一说完,李圣道便激动道:“怎可如此?沧澜宫欺人太甚!师父,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胡说!”袁三问斥道,“当初是我们向人家求来的亲事,现在又如何出尔反尔?更何况大战在即,与沧澜宫交恶绝不可取。” “可是易灵珠草如何取得?” 袁三问目光转到他边上,叹了口气说:“芷兰,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白芷兰点了点头,道:“掌门言重了,芷兰义不容辞。” “本来我想让老鬼去的,可是他的身子骨每况愈下,我真怕他路上出什么事……” “院司年纪大了,理应由我代替,若能为清微取得此等神物,再多的危险,芷兰也无惧。” 袁三问露出欣慰的目光,关切道:“切记此行当以自身安危为重,易灵珠草能取自然好,如不能也不必强求。” “芷兰谨记!” “芷兰,易灵珠草生长在西域荒漠之中,你从扬马古道斜插过去可以绕开西域诸国,省去不少麻烦。”费文叮嘱道。 她点了点头,刚想开口,李圣道却抢先道:“让白师姐为我犯险,我实在罪过……”说话间,他双目泛红,看上去羞愧极了。 “你我同门多年,李师弟千万别这么说。” “芷兰,西域荒漠确实危险,你此行是否要带上一些帮手?”骆琴也关心地问道。 “正因危险,还是让我一人前去吧,派中除我以外,也无人懂得处理易灵珠草之法。”她摇了摇头。 短暂的沉寂之后,李圣道开口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白师姐,其他人或许不行,但有一人一定能帮上忙。” “谁?”几人同时将目光看向了他。 “云筠!” 费文与骆琴微睁双眼,袁三问看不出神色,白芷兰脸上则闪过一丝惊慌,愣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云师弟……才刚入御道院不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怎么会呢?”李圣道驳道,“云师弟虽是新人,但身怀不世神功,如今又得圣龙吟,其修为必已不在各院席座之下。” 他的话让殿内再一次陷入沉静。良久,袁三问起身道:“就这样吧。芷兰,让云筠与你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白芷兰微微低头,脸上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红霞。 从校场离开已是午后,向夏颜与葛玉道贺后,云筠便去到后山林间继续练功,他可不想一直看着二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免得触景生情,徒生落寞。 自回到惊鸣山以来,他每日除了练功便是休息,除了吃饭便是读书,生活看似简单而枯燥,心中却牵挂甚多,不得安宁。一眨眼又是两三个时辰,简单用过晚饭,他回到屋中已过戌时,正准备收拾收拾上床睡觉时,屋门却被敲响。 “白师姐……”看见来人,他略显惊讶。 入御道院后,他便搬进了离水园。按理说,丙等弟子都是两人一间,不过,一来,御道院人本就不多,再则,他是被袁三问亲点的“圣龙吟”传人,故而也享受了单人独间的待遇。他的住所离白芷兰的小楼相去不远,不过今日还是对方第一次来访。 “白师姐快快请进!”他招呼对方坐下,奉上一杯清茶。 “云师弟……深夜造访……着实唐突……还望云师弟见谅……” 见对方神态颇不自然,云筠微笑道:“白师姐言重了,不知找我所为何事?” “云师弟是否听过易灵珠草?”白芷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易灵珠草……” 她将白天的事告诉了云筠,见对方哑口出神,急忙道:“云师弟若是不方便,大可拒绝,没关系的……” 好一会儿,云筠轻笑一声,道:“白师姐误会了,西域荒漠怎可让白师姐单独涉险,我愿助师姐一臂之力。我刚刚只是在想,要从哪条路线过去才最省时间……” “云师弟高义,芷兰谢过了……”见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她心中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喜悦。 “我们何时动身?” “虽然时间紧迫,但很多东西必须准备周全,我打算两日之后出发,云师弟觉得如何?” “没问题,这两日我正好也准备准备。” 送走白芷兰后,云筠走到窗边,看着朦胧的新月,呡了一口茶。 “易灵珠草……哼!” 为李圣道犯险,他自问还没这么高尚,不过这件事情倒让他心里生出一个计划。 “既如此,那便顺水推舟,这封战书该下了……” 微弱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线条。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纵眼欲望青云天 , “不可!”八卦殿中,白芷兰神色激动道,“此行路途遥远,婆婆你喘疾未愈,怎可长途跋涉?” 一旁的铁婆婆却不为所动,淡声道:“我的身体没事,留在这里担心你,我才会不舒服。” 在得知白芷兰将前去寻找易灵珠草一事后,铁婆婆便坚持要同行。白芷兰自是担心她的身体,怎奈对方态度坚决,怎么也说服不了。 “有云师弟同行,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她微微低头,声音渐弱。 “我就是不放心那小子!” “婆婆何出此言?”她睁大了眼睛,一脸不解。 “是我叫她同去的……” 未待对方开口,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白芷兰抬眼看去,立刻上前扶住对方手臂。铁婆婆直起身子,毕恭毕敬。 “院司,您何时出关的?” “在地下待得太久了,是时候出来活动一下了。”鬼老看着白芷兰说道,“是我让阿慧陪你同去的,她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底子在,帮得到你。” “院司,婆婆年纪大了,不可犯险啊……”白芷兰一脸忧色。 “正因太危险,我才放心不下……”他冷声道,“为了自己的宝贝徒弟而让你涉足如此险地,袁三问的心未免太偏了,我要找他好生说道说道……” “院司千万别这么说,掌门从无偏私,一切都是芷兰心甘情愿的。” “你啊……老是这个样子,从来不知道为自己想一想……”鬼老摇了摇头说,“我让阿慧陪你同去,不为防别的,就为了看紧姓云那小子。” “院司……云师弟……到底怎么了?” “他们一群人从会稽回来,姓黄那丫头身上的诡异咒术,你这么快就忘了?” “院司是指云师弟身份一事?掌门不是亲自澄清,他不是姜玄意了吗?” “不是姜玄意也可以是其他人。”鬼老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说道,“袁三问自作聪明,希望不要到头来作茧自缚。” “院司……” “好了,那小子是柄双刃剑,他确实可以帮到你,但也不得不防。你们放心去吧,院里的事有我呢,地下待得太久,老是被人说闲话,如今正好可以堵一堵某些人的嘴了。” “阿嚏……”正气园中,费文打了一个喷嚏,埋怨道,“这鬼天气,说变就变,真是折磨人。” “入秋了,天气自然转凉,费师兄千万要保重好身体啊。”骆琴低头处理着手中的文书。 “还是骆师妹关心我,呵呵……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可真是度日如年啊……” 骆琴突然放下了手中笔墨,沉默良久后,长叹一声道:“真没想到,我离开的时日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见她脸上颇多惆怅,人精费文如何想不明白?他故作感伤道:“是啊,沈家那丫头跟她爹一个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简直不像话……” “咳……”骆琴急忙呡了口茶,略显慌乱道,“沈家确实有自己的难处,这不能怪她……” 沈青鸾的不辞而别确实让她颇感失落,但沈家的秘闻她是略知一二的,如今心中更多的还是担心。 “沈家的事我是不太清楚,不过沈千岳这个人么,怎么说呢,深沉得就像一潭不见底的死水,表面波澜不惊,暗里不知藏着多少激流旋涡。当年他阴差阳错地失去了拜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入袁老头门下的机会,如今想来,若是时光倒转,他一直留在清微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呢?我想总好过如今孤家寡人的境地吧……” 见骆琴的头越埋越低,他突然一拍脑门,惊道:“对了,前段日子他来了一份书信,关于他女儿退派一事,算是给了一个交代。我放哪儿去了呢?” 他一边嘀咕,一边低下身子翻找起来。 “奇怪了,怎么一下就找不到了呢,那封信洋洋万言,好像还提到了骆师妹你……到底放哪儿了呢……” 骆琴手中笔杆转动飞快,没一会儿,竟写错了好几个字…… “啊,找到了!” 闻声,她缓缓直起身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案上文书早已沾满了团团墨饼。暗地里吸了一口气,就在她慢慢转向边上之际,却听见费文大叹一声。 “啊呀,看错了……呵呵,这封是去年派里的经费名录……” “……” “沈家的事与清微无关,我们的精力理应放在肃清之战上!”骆琴沉了沉嗓子,冷厉道。 “嗯,没错……不过骆师妹若真放不下沈家那丫头,可以找姓云那小子来问问,听说他前段日子去了沈家,很得沈千岳的信任,他们两个可能好事将近喽……” 提起云筠,骆琴双眉微蹙,问道:“此人到底是何身份,究竟是否与此次会稽之事有关?你与严院司审讯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哎,别提了,掌门都亲自出面了,我们还不识趣?”他冷笑道,“起初我也想不明白袁老头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今倒是猜到了几分……” 明月初照,落霞园景色无双。晚饭过后,云筠和夏颜如往常一般,并肩散步于林荫小径之上。 “云大哥,我真恨我自己修为浅薄,不能陪你同赴西域……” 见夏颜一脸失落的样子,云筠轻笑道:“千万别这么说,小颜,你如今修为提升已经很惊人了,相信假以时日必能有一番成就。” “谢谢你,云大哥,没有你多番相助,我也不会有今日。” “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怎么样,如今旧疾应该很少发作了吧?” “嗯嗯……清微功法当真神奇,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云筠摇了摇头,浅笑道:“你的病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想要彻底治愈需要一些工夫,正好这次我去取易灵珠草,届时以之入药,定可助你药到病除。” “不可不可……”夏颜闻言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易灵珠草是送与沧澜宫的聘礼,怎能为我私用?” “哈哈……这份大礼,沧澜宫恐怕还受不起。更何况,只取一片叶子,没什么影响的。” “云大哥……” 二人分离时,夏颜还是一脸错愕,云筠则微笑着往前走去。突然,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后,没有继续向离水园的方向走,而是折身,朝正气园飞去。 与往日大为不同,此刻戌正时分,时正气园中南北两阁已是人去楼空,唯独中间的小楼还亮着灯。袁三问斜靠在木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清微红颜榜二十强》…… 直至听到一阵疾风落在窗户上,他急忙收起手中书籍,清了清嗓子,喊道:“既然来了,就别鬼鬼祟祟的了……” 应声,云筠推开屋门,走了进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其一脸不快的模样,袁三问试探道:“云大侠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云某岂敢。掌门有令,我们底下人如何不遵从?”他冷哼道,“只不过掌门未免太过偏心,为了你的宝贝徒弟,让别人冒如此大险……” “哎,你不明白……”袁三问当然知其来意,长叹道,“圣道他……命途不顺,我希望他能通过一门好亲事,沉心静气,顺天应道,不至于走上歪路。” “哼,恐怕已经走上了……你明明知道他恨我入骨,提出让我前去,摆明是想叫我死在荒漠绝地。” “你怎尽往坏处想?”袁三问言辞闪烁道,“我让你去其实也在给你制造机会啊,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愚蠢?” “机会?我需要什么机会?” “蠢材蠢材……”他摇头叹道,“清微,乃至整个道法界,谁人不想和芷兰有如此亲密同行的机会?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话着实让云筠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立刻甩了甩袖子,怒道:“掌门请慎言!白师姐清誉岂能拿来说笑?更何况在下早已心有所属,绝非三心二意之人!” “你说的是沈家那丫头吧?那丫头确实优秀,不过他爹嘛,呵呵,一言难尽……” “此话怎讲?”云筠眯起了眼睛。 “听说你前段日子去了沈家,以你的观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对方不语,袁三问继续道:“当年我见他资质上佳,有意收他为徒,可后来接触,我发现此人太过阴鸷,是极少让我看不透的人,我便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云筠知道沈千岳曾于清微求道,没想到还与袁三问有此瓜葛,回忆起其言行举止,他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是吧?沈青鸾虽好,芷兰也不遑多让,天下大得很,西域之地更是美女如云,且别有一番风味,你小子有此等艳福,老头子都快羡慕死了……”袁三问摇头叹息,痛心疾首。 云筠回过神来,无意间看见对方袖中藏书,再观其神情,心中顿时怒火大作,真是恨不得立刻撕破脸皮,与其大战三百回合……深吸好几口气后,他还是忍了下来。 “掌门休再胡言,更不要扯远了,现在说的是取易灵珠草的事。” “咳咳……你小子怎么这么钻牛角尖呢?”袁三问目光闪烁道,“这样吧,此行确实不易,你若同意前往,便可提一个条件,能答应的,老头子绝不吝啬。” “好,一言为定!” 见对方突然如此爽快,袁三问倒是愣了,睁大眼睛问道:“你想提什么要求?” “请问掌门,取得易灵珠草之后,李圣道便要在沧澜宫与韩烟泠行订婚之礼,对吗?” “自然,仪式暂定于两个月后。” “届时掌门打算派哪些人前去沧澜宫?” “应当以费、骆二位院司为代表,领上一些出类拔萃的弟子吧……你问这个做什么?”袁三问不解。 “我要同去。” “就这个要求?” “不错。” 小楼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一阵轻风拂过,袁三问眯起双眼,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云筠看了看窗外,良久才出声回道:“据说沧澜宫全是女修,而且个个年轻漂亮。今日听掌门一言,在下颇受启发,想要看看这天下……究竟有多大?”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晨露凌凌夜更寒 离开袁三问的小楼时,夜已深了,云筠快步向自己居室走去,可就在即将踏进离水园之际,一道黑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言师兄?”定睛看后,他颇是惊讶。 “云师弟,我等你很久了……” 二人移步,并肩向后山走去。云筠没想到言剑雨会来找自己,还是如此夜深人静之刻。 一路无言,直至脚下之路越来越窄,眼看就要进入后山荒林之际,云筠忍不住开口问道:“言师兄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言剑雨停下脚步,沉默良久后才出声道:“云师弟……其实,我应该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言师兄何出此言?” 他吸了口气,道:“当日在会稽,你奋不顾身救下众人,我亦得你大恩,可事后我却……” 云筠笑着摇了摇头,回道:“言师兄不必放在心上,所谓大义先于私情,我若处在你的位置上,亦会做出同样举动。” “谢谢你……” 见对方欲言又止,神态犹豫,云筠追问道:“言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明日要前往西域?” “不错。” “我请求你……一定要护得白首席周全……”说罢,他微微侧首,似是不愿暴露脸上神情。 此话倒让云筠颇觉突兀,微愣一会儿后,回道:“言师兄放心,在下必会保护好白师姐。” 言剑雨径直朝外走去,几步后,他回身道:“掌门虽已为你证名,但我还是非常怀疑你的身份,他日若是被我发现你做出对清微不利的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言师兄请宽心。”看着他的背影,云筠摇头笑了笑。 深秋的早晨让人冷得发抖,微弱的阳光洒在青白色的天梯之上,没有提供一点温暖,反而加剧了感观上的寒意。 尽管昨夜睡得很晚,云筠还是一大早便来到紫微大殿前,站在白芷兰与铁婆婆身后,同众人辞行。虽未大摆场面,但袁三问亲自送行,除闭关的严正外,院司、席座尽数到场,足见派里的重视。 “芷兰,没用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一路小心!”袁三问拍了拍她的肩膀。 “掌门请放心,芷兰定会将易灵珠草带回清微。” “白师姐,让你为我如此犯险,我真是过意不去……” “李师弟千万不要如此说……” 对着白芷兰痛哭流涕后,李圣道又转向云筠,一脸悔恨道:“云师弟,之前你我有些误会,今日你能不计前嫌,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见他这幅模样,云筠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回道:“李师兄不必挂怀,你我都是践行心中之道……” “谢谢你,云师弟……” “小白、阿慧,西域荒漠之中毒物不少,切忌触碰。” “若是西域诸国留难,大可亮出清微身份,他们会有所顾忌。” …… 面对鬼老等人的再三叮嘱,三人纷纷点头,向众人挥别后,转身直下天梯而去。没走出两步,袁三问却叫住了云筠。 “掌门还有何事交代?” “只要你此次全心尽力,你的要求不是问题。” 云筠没有回复,轻笑一声便快步下山。袁三问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抽搐了一下。 以三人的修为来说,九百九十八级的天梯根本算不得什么考验,片刻功夫,他们便来到山脚下,一辆金雕玉镂、气派无比的马车早已静立恭候。 “白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师姐、铁婆婆、云师兄!”见三人走来,一名年轻弟子小跑上前道,“这是掌门为三位准备的车驾。” “有劳了!”白芷兰点头示意。云筠则在心中冷哼:“袁三问为了他的宝贝徒弟还真省得下血本啊……” 无怪他如此想,眼前这辆马车与数月前他们前往会稽所乘坐的相比,简直天壤之别。上车之后这种对比更加强烈,内里之宽敞容纳十名壮汉绰绰有余,四面皆为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前挂着一帘淡蓝色的绉纱,豪华而雅致,高贵又舒适。 “还愣着干什么,你不去驾车还指着我和芷兰吗?” 云筠出神之际,一道怒喝声让他惊醒。他急忙摸了摸后脑,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我一时出神,这就去驾车。” “驾!”随着手中长鞭抖动,两匹骏马长嘶一声后,拖着云筠三人向齐郡主城驶去。 “云师弟,此行路途遥远,你我轮流驾驶,不至太过疲劳。”疾驰了一个多时辰后,白芷兰探出身子说道。 “不用不用……”云筠笑道,“如此粗活怎能劳烦白师姐?更何况我驭术还过得去,师姐与婆婆安心休息便是。” 白芷兰脸上红霞隐现,云筠说得不错,他的驾驶功夫确实很好,她在车内完全感觉不到颠簸,非常舒适。 她还欲开口,却被铁婆婆拉了回来。 “心疼他作甚?这本就是他应当应分的。” “婆婆说得对,师姐安坐便是。”白芷兰大窘之际,云筠的声音传来。 “你小子稳是稳,也要加快点速度。从惊鸣山到西域,即便一路平顺,也需十余日,这一来一回大半个月便耗去了,届时不能如期赶赴沧澜宫,你可担不起。” “婆婆教训的是,我这便快马加鞭!”云筠笑道,旋即重重一鞭子挥落,四轮之下,漫天尘土飞起。 “好了,芷兰,能休息便多休息,到时候进了荒漠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呢。”铁婆婆叮嘱道。 “嗯,我明白,只不过我们这一走,院里众多事情都压在院司一人身上了……” “你啊,就是思虑太多,处处想着别人,院司可不用你担心,更何况如今掌门也在派中,哪里会出什么乱子?” 白芷兰担心的是鬼院司年老体衰,不堪重负,可她如何也想不到,就在三人离开的当夜,清微竟真出了大事。 “什么人,不许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名武道院弟子,言剑雨大惊之下立刻拨出手中“碧天”,飞身朝前方黑影追去。 今日他亲自带队夜巡,就在交接之时,一黑衣人突然出现,一剑便伤了两人,一名甲等,一名乙等,连声音都不及发出便被放倒在地,他大惊失色。 此刻,他看着前方疾驰的黑影,双眉深皱。自己已然运出十成真气,可依旧无法缩短距离,足见其修为不在自己之下。 “你到底是何人,竟敢来清微放肆?”他脑中思绪飞快流转,第一反应便是天启来袭,上一次对战张潜也是这般月黑风高之夜,如今大战在即,对方必有所行动。 就在他话音发出之际,那黑影突然放慢脚步,回身便是一剑。 “好快!” 言剑雨反应过来时,剑气已然逼近眉目,他连连后退,将腰身压得快要触地才勉强躲过。不承想,他尚未直身,对方就杀到了眼前。 “哐……”双剑交击擦出无数火星。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咬牙道。可对方却全然不答,旋转身子,又是数剑挥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每一剑都是又快又狠,直朝要害走去,如惊雷厉落,似狂风漫卷。 他大喝一声,使出“六阳无极剑”迎战,雄浑无极的剑意让他整个人精光熠熠,似有无穷之力。 一个剑意连绵不绝,一个招式凶狠利落,一时间,飞花碎玉,剑影弥漫,两人陷入了缠斗。 随着交战的深入,言剑雨越来越惊,对方虽有意隐藏功法,但一招一式都霸道无比,若非仗着名剑“碧天”,自己恐怕已露败象。 就在他步法出现凌乱之际,一道大喝声闯了进来。 “何方宵小,还不束手就擒!”李圣道周身真气爆裂,一掌袭来。 黑衣人连续后翻数圈,挣脱了二人的包围。 “李师弟!” “言师兄,我听到声响便赶过来了。”二人交战的地点离他住所不远。 他刚说完,一阵白烟飘了过来。 “小心,是迷魂散!” 二人急忙屏住呼吸,言剑雨长剑疾舞,不想待烟雾散去,黑衣人已然飞身而去。 “追!” 二人立刻跳起,使出全身劲力疾驰。然而一路下来,还是在后山荒林前失了踪迹。 “后山地势复杂,极易藏避……”李圣道皱眉道。 “我们分头搜寻!” 就在言剑雨抬脚之际,李圣道惊喊一声:“糟了!” “怎么了?” “调虎离山!”他惊恐道,“那人必是引开我们,声东击西!今夜是姚师妹守护经楼,她一人必然敌不过对方。” 言剑雨睁大双眼,未及开口时,李圣道抢道:“我入后山搜寻,言师兄立刻回去,看看姚师妹那边的状况。” “好,李师弟自己小心!” 言剑雨走后,李圣道的脸色很快冷了下来,只见他东折西拐,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隐蔽山洞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想把几个院司甚至我师父引出来吗?你想害死我吗?”入内后,他对着面前的黑衣人怒吼道。 “哈哈哈……公子迟迟不给答复,我便帮你下下决心。”那黑衣人摘下面巾,大笑道。 “惊雷狂剑”杨青崇这段日子一直潜伏在惊鸣山。 “我说了,再给我一些时日考虑……” “公子还考虑什么呢?这段日子你也看见了,袁三问根本是在利用你,圣龙吟宁可传给一个外人,也不传给你……” “够了!”李圣道面目狰狞,提到云筠,他心中怒火便呈熊熊之姿。 “他已被我引去荒漠绝地,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公子想得未免太过简单,这个云筠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这话什么意思?” “他来自天启无疑,当日他们抓了张云,冒了他的身份混入清微,必有诡计,如果他不是姜玄意的话,我心中倒有另一个猜想……”杨青崇面色严肃道,“若真是我猜的那个身份,那可让人后背发凉啊……” “什么身份?” “先不说这个了……”他摇头道,“公子到底打算如何答复雍王?” 见李圣道不语,他继续说:“公子还犹豫什么呢?这天下本就是你父亲的,你要回来理所应当。殿下说了,他日功成,大衍十州五五相分,他为北帝,你为南皇,二尊并世,共御天下!” 李圣道转过身去,任凭夜色将面目笼罩。良久,他低声道:“不久我将前往沧澜宫,浮玉峰离雍王宫不远,届时我将前去拜会……”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扬马古道辞边关 ,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未到辰时便已阳光倾撒,照得人身上寒意消散,温暖舒适。可即便这样浓烈的光线依旧无法穿透云诡林深处的血雾,此刻,一片无垠的沼泽正不断翻滚着泥泡,阳光的折射下呈现出诡异的深红色,好似一汪血海。 “我的乖乖,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戴兄,你们门主真的进了里面?”炼妖池前,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张大了嘴巴。 他边上,一名三四十模样的素衣男子面色不善。自接到庄奇生进入炼妖池的讯息后,山甲门副门主戴嵩便不得安生。 “他还把杜洪和小辰也带了进去。”他咬了咬牙,对边上的微胖男子道,“孔兄,这次又要麻烦你了,叫外围的蛛网门弟兄进来帮忙吧。” “没问题。不过进了那里面,还能找着尸骨吗?庄门主他们不会……”蛛网门副门主孔见微神情凝重。 “放心,他们还活着……”戴嵩转身道,“是吧,哑妹?” 二人身后不远处,一名骨瘦形销的少女兀自站立着。细看之下,她柔和的五官下是一张煞白的面孔,双眼大而无神,血丝漫布,开合之间仿佛时刻就要滴下两行血泪,看上去十五六岁却没有半分生气,一点不似活人。 闻言,她将手中蛊盒举起,打开盖子,现出三只奇形怪状的小虫。 “他们之前已种下灵蛊,如今灵虫还活着,说明三人暂无性命之忧。” 听了戴嵩的话,孔见微朝哑女看了一眼,吓得立马回头,擦了擦额上细汗。想起上次被黑眶婆婆修理的情景,他便下定决心,不再和黑蟾门的人打交道。 “好,我这就叫弟兄们过来。”说罢,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数只青色蜘蛛,没一会儿,随着蜘蛛消散,数十道人影现了出来。 “麻烦你了,孔兄。” “客气什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等!” “等?” 看着睁大双眼的孔见微,戴嵩浅笑道:“孔兄是不是也和旁人想的一样,认为我和庄奇生不和,时时想着取而代之,巴不得他早点出事?” “怎么会呢?”孔见微面色严肃起来,说道,“天启十万教众,上至三王,下到前线小卒,皆为手足,虽因性格、观念不同,偶有争端,但在关键时刻,都是可以为彼此豁出性命的。” “说得好!”戴嵩点头道,“孔兄,你仔细看那血池之上,是不是隐约透着七彩雾气?” “那是?”他定睛看去,确如对方所言。 “呵呵,庄奇生这个人我确实看不惯,但有一说一,在奇道诡术一途上,我不如他。在下去之前,他已布下一座乾坤法阵,时间一到,阵内的无穷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道力便会把他们送回面上。”戴嵩眯起眼道,“我若看得不差,离他定的时间还剩一炷香。” 孔见微露出惊叹的目光,远处的哑女亦向这边看了一眼。 时间静静流逝,众人越来越紧张。 “戴兄……”眼看一炷香快到了,孔见微吞了口唾沫。 戴嵩双眼微眯,正想开口时,血池之上突然涌起数股气浪,巨大的泥泡炸裂开来。 “小心!”他大吼一声,众人纷纷后退。 待迷雾散去,血池之上隐约现出半个脑袋。 “是小辰!”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快救人!”随着孔见微一声令下,十数名蛛网门弟子一跃而上,他们以蛛丝百结绳相连,慢慢地将人拖了上来。 一身血污的陈小辰虽然意识迷离,但看得出暂无性命之忧。相比之下,他双手分别拖抱着的庄奇生和杜洪则情况不妙,二人已经真气枯竭,气若游丝了。 “快扶他们坐下!”孔见微刚一说完,手掌便被狠狠拨开。哑女飞跳到庄、杜二人身后,眨眼间褪去了他们的上衣。 三寸余长的指甲如同锋利的小刀,沿着二人脊柱狠狠划开,一瞬间,皮肉翻裂,极长的口子里无数黑血淌出。 触目惊心的场面让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尤其是孔见微,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淌。 很快,二人背上黑血雾化成气,以各自脊柱为中心,将整个人笼罩起来,模样十分骇人。随着哑女额上汗珠越来越密,庄奇生缓缓睁开了眼。 “庄奇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搞什么啊?”见他醒来,戴嵩迫不及待地质问。 “快……快……老孔,叫蛛网门的兄弟把这里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庄奇生气咽声丝,汗不敢出。 他这副模样,孔见微和戴嵩还是第一次见,两人都十分惊讶。 “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啊,庄门主,你们在底下究竟见到了啥?”孔见微摇头道,“现如今在云诡林的弟兄也就二十来个,更多的人手,我得向吴门主请示啊。” “这件事情吴斌处理不了……立刻派人禀告冥王,这下面藏着足以颠覆天下的东西……” 正阳高照,干燥的空气中散发着沙尘的气味,远处的驼铃声断断续续,撩起帘子看着外面三三两两金发碧目、高帽异服的人士,白芷兰舒了口气。一路疾驰,穿越冀、并、凉三州,用了整整十二日,他们终于到达了西域都护府。 “师姐、婆婆,出关手续办好了,我们走吧。”云筠捧着文书,一路小跑过来。 “云师弟,有劳了。” 三十年前战火平熄,西域十七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国正式归附大衍成为属国,朝廷专门在边境处设立了都护府,用于处理西域事务,并以此为起点建造了一条扬马古道,连通中原和西域诸国。十几年来,借由这条道路,中原与西域开展了频繁的商贸往来,互惠互利,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 随着骏马嘶鸣,云筠驾车驶出城关,三人正式踏入了这条著名的传输要道。 茶叶、丝绸、香料……来来往往的商贩在这里卖货贩物,换藏易宝,看上去热闹极了。严格来讲,扬马古道依旧是大衍国土,不过云筠眼中所见,这里八成都是西域人士,远离家乡来做生意的衍人只是少数。正如当地形势一样,诸国表面归附,但多年来暗流涌动,窗户纸随时都会捅破。 云筠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这里各式各样的茶楼、酒馆、摊铺不少,规模不大,却颇具特色。随着一阵烤肉香气扑进口鼻,他侧首轻问:“师姐、婆婆,不多时便日落了,我们找地落脚吧,不知师姐和婆婆想吃些什么?” “全凭云师弟做主吧。” “小子,找个干净舒适点的就行,你可别想打着幌子大吃大喝,作践派里的银子!” “明白……” 他下车朝十余步外的一处客栈走去,入内观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想却被小二告知,今日已无空余房间了。 无奈,三人只得驱车继续寻找,好在这里店铺颇多,选择的余地不小。 “什么,又没了?” 不过,在连续问了三间客栈,都被告知无空房后,他开始目露疑光,四下打量起来。 “小二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重大活动,所以人才特别多?” 店小二是西域人士,中原官话说得并不利索,他只能勉强听懂,最近扬马古道上确实来了一批生面孔,很多客栈都被占满了。 云筠眯起了眼睛,这种情况让他警惕起来。环顾一周,用餐的人群中,他发现了几个身负道法的。 “一群修道之人来西域,其中必有古怪!”三人继续往前,车内,铁婆婆大声道。 “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我想他们总不会是和我们来抢易灵珠草的吧……” “云师弟说的不错,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易灵珠草带回清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芷兰出声道。 “哈哈……真正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今晚的落脚之地……”云筠无奈地摇了摇头。 越往前,路上便越冷清,走过几里的无人之地后,一块不起眼的招牌映入眼帘,云筠激动地直了直身子。 前方不远处,一家简陋的门面里不时有人进出,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们能抓住吗?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夜风呼啸迷雾现 “掌柜,今日还有空余房间吗?” 与之前的几家相比,这间客栈看上去要简陋些许,不过即便如此,聚集的客人还是很多。云筠环视一周,又发现了不少身怀道法的人士,他们面无表情,吃饭时亦不发出一丝声响。三人各自警惕起来。 “有有有……三位客官要住店?那正好了。” 让云筠颇为惊奇的是,这位掌柜是衍人,或许是因为同源的关系,他看上去十分热情。当然,最让三人高兴的自然是找到了落脚之地,听到掌柜说还有空房的时候,云筠总算舒了口气。 “正好有两间房,老夫人一间,贤伉俪一间。” 不过,在看见掌柜递过来的两张房牌时,三人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铁婆婆大骂道:“你个不长眼的,哪里看出我们是这种关系了?” 白芷兰微微侧首,一张秀脸烧得通红…… “呵呵,店家误会了,我们要三间房,麻烦再给我们一间……”云筠尴尬地笑了笑。 眼珠子滚了一圈后,那掌柜急忙赔礼道:“抱歉抱歉……三位是?” “我们是中原来此做生意的,今天刚到,却发现所有客栈都住满了……” 对云筠点了点头,他热情道:“我看三位也是中原人士,不知从何地来?” “青州。” “青州?好地方啊,我老家是并州的,来这做生意已经十年了……” “少说废话,到底还有没有空房?”掌柜话未说完便被铁婆婆厉声打断。 “老夫人莫生气。”他摇头道,“大家都是衍人,小人本应热情款待,但怎奈今日确实只剩两间房了……” “我们初来乍到,这扬马古道往日里皆是这般热闹嘛?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云筠疑惑道。 “客官有所不知,这几日正好是青雾莲成熟的日子,前来收购的客商自然多了些,平时是没有这么多人的。” “青雾莲……”三人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眉。 互相看了看后,云筠不动声色地问道:“敢问掌柜的,前方还有没有客馆?” “恐怕没了……再往前就是古道的后半段了,气候越来越极端,莫说店家,人都见不到几个……” 见三人不说话,掌柜小心地问道:“要么三位……凑合一下?” 凑合……怎么凑合? 三人上楼,踏过极窄的廊道,很快找到了掌柜说的两间房。云筠将其中一张房牌交给了铁婆婆,不想这样的举动却招来了对方的怒火。 “这是什么意思?”她狠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厉道,“你小子难不成还真想和芷兰睡一间?” “婆婆……” “呵呵,婆婆误会了……”云筠愣了一会儿后,摸着后脑道,“我看这里房间简陋,让师姐与婆婆挤一间难免不适,我在马车里睡一晚就行了。” 说着,他将另一张房牌交给了白芷兰。 “云师弟……还是我和婆婆睡一间吧,此地夜间极寒,云师弟莫要着凉了……”白芷兰脸上红霞难藏。 “呵呵,我没关系的。婆婆年纪大了,自然要住得舒适些,师姐还得抓紧处理药盒的事,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成功取回灵草。”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铁婆婆脸上怒色收敛,出声道,“芷兰你不必为他担心,一晚上而已,这小子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 白芷兰低着头没有说话。云筠说的不错,本来用于装载易灵珠草的药盒她早已准备妥当,不想进入西域以来,其内的药物却渐渐出现了变质,若不紧急处理,此行恐将无功而返。 让药盒出问题的罪魁祸首自然是西域极端的气候,白日里的烈阳照得人头脑发昏,野风更是如刀片一般,刮过寸寸肌肤,而到了夜间,气温骤降,呼啸的寒风可以轻易地将人冻僵。 就像此刻躺在车厢内的云筠,饶是他这般人物,听着“呼呼嗖嗖”的声响,也不由心神不宁。当然,他之所以睡不着,除了周遭恶劣的环境外,更多的则是因为这扬马古道上突然出现的一批修道高手。 “青雾莲……” 他自然知道那是一种上好的入药草本,不过其成熟当在初冬,离现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为了尽可能节省成本,一般的客商是不会提前这么久前来的,而且收购这种草木的多为衍人,毕竟只有中原才有上等的加工技艺,可他们今日所见几乎都是西域人士。 显然,掌柜的话……有问题! 况且,道法起于中原,兴于中原,千百年来,西域之地趋之若鹜,可因为种种原因,当地能见识到的高深功法屈指可数,修道高手更是凤毛麟角,偶尔出现几个,无不被请去诸国王宫做了供奉。可今日他们一路走来,在这扬马古道上见到的修道之人便不下五十之数,其中更是疑团重重。 辗转多番之后,他还是决定出去一探究竟。他隐约觉得,这关系到他们能否顺利取得易灵珠草,虽然不关心李圣道能不能成功娶到韩烟泠,但他却很在意自己不久之后的沧澜宫之行。他就是这样的人物,一旦有了计划,便会不惜代价清除一切潜在的致乱因素,决不允许枝节旁生。 借着呼呼作响的狂风,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飞快地跳上屋顶,目标很明确,那便是掌柜所在的房舍。既然说了谎话,他身上必定藏着秘密。不过没走出两步,他却被数道黑影吸引,他识得,那是之前在客栈用餐的那群修道之人。 趁着夜色潜行的,看来远不止他一个…… 观察了好一会儿,他看见前前后后数十道黑影飞了出去,离开了这间客栈,或两人一对,或三人一组,悄然有序,显然接受过系统的训练。 “他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云筠皱眉。不过眼下去追这些人显然不是上策,保不准这不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回过神来,他继续朝掌柜的屋舍奔去,他的修为加上呼啸的夜风掩护,根本不可能暴露。 轻轻揭开一片砖瓦,对着射出的光亮,他看见那屋中并不止一人。 “爹,都安排妥当了。” 云筠微惊,他没想到之前看见的店小二竟与掌柜是父子关系,并且他此时全然换了一副面孔,不再唯唯诺诺,憨笑迎人,而是一脸深沉,阴厉无比。 “嗯……尊士们都顺利出去了吧?” “九十二名尊士都已出发前往樱城,明日便可集结。” “十年了……主上将水漫沙交给我打理,一眨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十年磨剑,只为一朝,主上功成之日,便是我们手刃大敌之时。”掌柜起身,眼中寒光毕露。 “不错,爹,姐姐的仇终于能报了,孩儿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刻。” “主上……报仇……水漫沙……”屋顶之上的云筠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一番分析下来,这二人所谋之事似乎与易灵珠草无关,他兴趣渐失,可就在准备离去之时,屋内传来的话声却让他睁大了眼。 “傍晚来的那三个人处理妥当了吗?” “爹请放心,一个时辰前,孩儿已按照吩咐将下了药的饭菜送过去了。不过,爹,那三人真的有问题吗?” “爹虽不懂道法,但胜在阅人无数,一个人再怎么乔装打扮,气质是掩藏不了的。爹在那三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们必是中原来的高手。” “莫不是对方已经察觉我们的计划,请了帮手来?” “难说……不过眼下紧要关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即便爹看错,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掌柜没想到,自己话未说完,头顶一阵砖瓦掉落,反应过来时,咽喉已被紧紧扼住。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知道云筠怎么会从天而降,眼中惊惧难掩。与此同时,屋门也被狠狠踹开,铁婆婆和白芷兰破门而入。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风沙漫卷飞雪见 父子二人自以为曼陀罗花液奇毒无比,可以轻易地放倒敌人,又怎料他们面对的是清微的御道院首席,当今天下在医道一途上的佼佼者。饭菜一端上来,白芷兰连嗅都不用嗅,便看出了问题,与铁婆婆商议之后决定先发制人。 “师姐、婆婆,这二人当如何处置?”云筠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他们只会一些普通的拳脚功夫,自然做不了什么抵抗,很快便被制服。 “要杀便杀,休想从我们口中打探出什么。”未及白芷兰开口,掌柜之子便抢先喝道。 “好,那便先将你剥了皮,再将你父亲扔进油锅,叫你们尝尝十八层地狱的滋味。” 面对铁婆婆的恐吓,儿子显然怕了,看着他微颤的身体,其父怒道:“莫被他们唬住,我父子二人为大义献身,有何可惧?只恨没有早点除掉你们三个,看不到仇敌伏诛的那一天了……” 品着掌柜的话语,云筠绕到他二人身后,轻笑道:“庞天东,你一把年纪死便死了,可庞辰不过二十出头,你忍心看到他和庞彩一样,花样年华便早早殒命吗?” 父子二人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惊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云筠自然不知道他们的事,不过刚刚搜查房间的时候,在一些书信中知道了他们的姓名,再加上之前在屋顶偷听到的一些信息,才大胆试探。 从对方的表情上看,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庞天东潜伏十年就是为了给自己女儿报仇,至于仇家是谁,他口中的主上是谁,又为何要集结这么多的修道人士,他就不得而知了,眼下也无暇多虑。 “你我本无仇怨,尔等所谋之事我们也不感兴趣,但你们竟然下毒戕害,那便罪不可恕了。” 说罢,他转头问道:“师姐以为当如何处置?” 白芷兰叹了口气,摇头道:“先将他们看押起来,之后再做定夺吧……” 庞天东咬牙看着他们,目光之中惊怒渐敛,忧惧加剧。 回到屋中之后,云筠将自己的分析说与了白芷兰二人听。 “云师弟说的不错,他们两个似乎不是图谋易灵珠草,和我们应该没有冲突,不过……” “不过什么?” “你说他们聚结了近百名修道之人,不知是不是意图对大衍不利……”她秀眉微蹙。 “那群人前往了樱城,樱城属于小宛国,是西域诸国东边的门户,倘若他们真要东出的话,那里确实是最好的始发地。” “小宛虽小,可它依附的楼古却是西域第一大国,这些年来大衍和西域的关系颇为微妙……” 见白芷兰愁容满面,云筠安慰道:“师姐宽心,西域诸国近年来虽日益兴旺,但其实力与中原相比,依旧有着云泥之别,他们真敢妄动,不过以卵击石罢了。” 白芷兰摇头道:“战争只要打响就会有人丧命,无论谁胜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谁败,届时一片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若我们有机会阻止却没有去做的话,可谓罪莫大焉……” 看着她忧色满满却清澈无瑕的眸子,云筠一时说不出话来。所谓仁心仁术,真正的高手大家绝不是以修为论断的,在这位师姐面前,他竟生出了卑微之感。 就在其出神之际,一直未开口的铁婆婆突然剧咳一声,喷出一大口血。 “婆婆!” 白芷兰迅速将其扶到床上,取出银针开始施救,但见她轻转柔捻之间,铁婆婆气息渐稳,喘音消退。 “婆婆,你的喘疾又复发了,我们在此多歇息几日。” “我没事,老毛病了,不要因为我误了大事……” “不可,这里气候极端,到了荒漠更是危险重重,你如今的身体必须好生静养。” “真的没事的……” “绝对不行!”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 …… “师姐、婆婆,我看这样吧……”见二人僵持不下,云筠出声道,“既然师姐担心西域诸国欲行不轨,而婆婆如今又正好需要休息,不如明早我与师姐前往荒漠,婆婆便留在此处,一方面休养身子,一方面也可以继续盘问那庞氏父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铁婆婆开口道:“你小子算是讲了点像样的话,如此既不耽误取灵草,也可以查查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阴谋……芷兰,就如他所说吧,老婆子也怕到了荒漠拖累你。” “婆婆……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我会多备好些药材,你切记按时服用。”白芷兰还是一脸忧色,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放心便是了,老婆子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况且那群修道之人不是都走了吗,至于那父子两个,我有的是方法让他们开口……” 看着白芷兰踏出房门后,她叫住了云筠。 “婆婆还有什么吩咐?” “你小子……不会是故意支开我,方便与芷兰独处吧?” 云筠闻言,脸色一下不自然起来,急忙反问:“婆婆何出此言?在下一心为了婆婆着想啊……” “哼,若是你敢动什么歪心思,老婆子绝不会放过你……” 扬马古道其实是建立在沙漠之上的一条道路,沿着它一直走可以抵达小宛国,从而正式踏入西域十七国的领土。不过云筠和白芷兰自然不是去拜访异邦的,他们此刻要北折,踏出古道之外,进入荒无人烟的沙漠绝地。 千百年来,横亘于中原大地与西域番邦之间的这片无垠沙漠一直有着死地、禁区之称,再鲜活的生命,凋亡也只需一瞬,再强大的意志,磨灭亦不过眨眼。 一阵狂风吹来,漫天黄沙卷起,云筠与白芷兰急忙低头侧身,手掩口鼻,各处肌肤仿佛要被割出血来。待风暴过去,二人抬眼所见尽是单调而浑浊的黄色,这无疑让他们辨别方向变得更加困难。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沙漠中想要分清东南西北十分不易,虽然白芷兰掌握观山破势的功法,但时时刻刻运转真气无疑会加剧体力的损耗,相比于迷失方向,这样的环境里,气损力竭显然更为致命。前路漫漫,他们不知还要花费多少工夫才能找到易灵珠草,尽可能地保存气力才是根本的生存之道。 同样的道理,二人舍弃了疾步飞驰,而选择了骆驼代步,虽然要慢上不少,但胜在省力。 “师姐,我们一路北行,当真能找到那白丘所在吗?” 二人并排而行,踏出扬马古道已大半日了,绿洲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眼中景象开始一成不变,若不是身后一长串的蹄印,他们甚至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在移动。 “书中记载确实如此,不过……”白芷兰蹙眉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此间地形难免发生变化,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相传在这片荒漠的北端,有一大片相连的沙丘,已屹立万年。长久的风沙侵袭,烈日荼毒非但没有摧毁它,反而使其日益坚固,集聚成峰。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日月,其表面渐渐成了奇异的白色,如同一颗蒙尘明珠,在这片暗黄的天地间既璀璨夺目又格格不入。 人们称之为“白丘”,其脚下生长着包括易灵珠草在内的许多稀世草木。 在当地人的传说中,一说白丘是神祇幻化而成,又说是上古先贤飞升时留下的遗迹,也有人认为,那是亿万生灵的发源之地,人族精魄之所在。 各种神话故事、轶闻流言让它显得虚无缥缈,对于志在寻获易灵珠草的云筠二人来说,自然不能以此为凭据,他们还掌握着更可靠的信息,那便是清微上代掌门徐无尘留下的记载。 相传徐真人早年曾踏足这片无垠荒漠,并成功抵达白丘,取得了包括易灵珠草在内的多种神奇草木。成为清微掌门之后,他将这段经历写了下来,并且一直保留在经楼之中。然而时过境迁,其中记载的许多标志性地貌已不复存在,云、白二人以此为据,多少有点摸着石头过河的意思。 见白芷兰秀眉不展,云筠轻笑问道:“师姐之前来过西域吗?” “从未……” “既如此,那不如趁此机会好好领略一番大漠风光、异域人情,即便最后寻不到那易灵珠草,我们也不枉远行一趟,哈哈……” “云师弟……即便身处如此绝境,云师弟都能积极面对,我自愧不如……”知道他是在给自己鼓劲,白芷兰脸上忧色渐渐隐去。 “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过,人这一生苦难常至,开心偶尔,区区数十载,亦不过转眼浮云,远愁近虑何不一笑付之?” “云师弟……” 看着浑圆的落日不断压迫大漠的棱线,云筠渐渐失神……万里之隔,同样是绝地,她的处境怕是要比自己艰险百倍吧? 一瞬间,他眼前飞舞的黄沙仿佛变成了漫天的风雪…… (本章完)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五原寒夜剑光转 “姐姐,甩掉了吗?” “不确定……”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我与二哥一点也没察觉?” 一间简陋的客栈里,沈氏三姐弟神情严肃,尤其是沈青鸾,只见她娥眉微蹙,美眸里流转着几分杀气。 自姑苏出发以来,一路都算平顺,可就在几天前他们进入朔方郡后,她就感到一直有个影子在跟着自己,直至今早踏进这五原城,依旧阴魂不散。 她放下杯盏,出声道:“对方一路跟着我们必定有所图谋,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与其花费精力去找他,倒不如等他主动出招。” 此次北行注定危机重重,九死一生,她早已预料到各种可能的情况,此刻心中倒也无甚慌乱。 “不错,我们就来个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沈百鸣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是就是,那人若真冲着我们来,姐姐,都不用你出手,我和二哥就能将其收拾了。”沈雉风摩拳擦掌道,“我日日苦练,嘿嘿,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 “雉风,不可妄动,一切都要听姐姐的吩咐!” “我知道……对方若真是高手能人,我也不会白白送死,但若只是宵小毛贼,那岂不污了姐姐手上的宝剑?” 他的话倒让沈青鸾脸上现出一丝波澜,低头看了一眼精光夺目的“掠影”,她心中自是又想起了这把剑原来的主人。 胥阳城下一别,至今已月余时光,他在哪,过得还好吗?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空中飘零的几点残雪提醒着她,二人之间已有千里之隔,但她知道,彼此的心从未分开过。 见她如此神情,沈百鸣在桌下狠狠踢了沈雉风一脚。 “姐姐安心,云大哥神功盖世,没什么人能伤害到他。” “就是就是……”沈雉风也附和道,“待我们从北地回去,解除家族的诅咒,姐姐便可与云大哥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哎喂……”他话未说完,腿上又被重重踢了一脚。 沈百鸣恶狠狠地瞪着他,沈青鸾拿起茶杯微微垂首,脸上红霞不断攀升。 五原城,大衍最北端的县府,极端的地理位置加上恶劣的气候条件,自建城以来,这里一直人烟稀薄,鼎盛之时亦不过三万,如今人口更是降到了千余,与繁华的中原大地相比,称这里为“不毛之地”亦不为过。 自入城的第一刻起,沈青鸾三人便感受到了此地的荒凉,眼下落脚的这处破陋客栈已是方圆数十里内最像样的一间了。 冷风夹杂着冰珠,不断击打着破烂的窗户,“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呼啸声中显得绝望而无助。局促的客房内散发着腐木的气味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沈青鸾躺在一张狭小的木床上久久难眠。这倒不是因为周遭的环境,对于十几岁便行走江湖的她来说,眼下的条件算不得恶劣。 之所以目不交睫,实则越靠近北原,她的心便越难以平静,想到即将见到百年前的施雪凰,她既激动又害怕,既兴奋又悲戚……或者说,此刻的她才切实体会到了当年沈密矛盾而挣扎的心境。 当然,白日里沈雉风提到了云筠也让她心生波澜,好不容易将思念按捺,自己这个弟弟偏偏要将之掀开,弄得她今夜无眠了。 既然睡不着,那便借此时光好好规划一下之后的行动,她将双臂枕于脑后,轻轻吸了口气。 最先想到的自然是那个跟着自己的影子,不过既然选择了以静制动,此刻也不必为其徒耗思虑了。再回忆这五原城内所见,她双眉微微蹙起。由于路途遥远,三人采用了轻装简行的策略,除了三十枚凝气丹和一些衣物外,他们没有携带任何物资,毕竟钱银在手,一路消耗,一路补给。 然而到了这五原城内,她却发现想要补充到自己所需的物品变得十分困难。这里没有医馆药铺,他们找不到金疮药、止血草等基础的药材,毕竟总不能一有点小伤小痛就用凝气丹吧?除了干巴巴的馒头外,他们也买不到其它易于携带和保存的干粮。再有半日,三人就能抵达劳燕关了,她清楚,一踏出关外,手上的银票立刻就会变成废纸。 其实五原城虽然地处偏远,环境恶劣,但几十年前,这里还是生活着不少百姓的,有集市,有商铺,人们不说安居乐业,但也绝不至今日这般荒凉。至于让此地居民连年迁出,百业凋敝的最大原因,沈青鸾是清楚的,或者说,每一个大衍百姓都是有所耳闻的。 数十年来,当地和周边几县一直被一桩离奇而诡异的事件困扰着…… “往那里去了,别让它跑了!” 思虑飞转之际,突然袭来的一道吼声将沈青鸾惊了一跳,她立刻起身,侧首贴于门上。 从声响上判断,至少十名手持刀剑的人闯进了客栈。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慢慢握紧了手中“掠影”。 “先去那边看看。” 一伙人并没有在她门前停留多久,而是继续向前,不过她手掌尚未放松,打斗声便响了起来。 “百鸣、雉风!”她美目圆睁,立刻冲了出去。 沈青鸾三人所住的厢房相隔较远,当她赶到时,两位弟弟已与一伙人缠斗在了一起。只见沈雉风双臂作刀,回转腾挪间已撂倒数人。她自然知道他现在所使的便是自己二叔的看家本领,沈家“刀剑双绝”其一的“双灵刀法”,不过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倒不是夸夸其谈,这段时日确实进步很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找我们麻烦?”说话间,沈雉风将为首的一名壮汉放倒。 “刘老大!”见头领受伤,其余人等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了中间,怒喝道,“这句话应该我们来问,你们有何图谋?” “简直莫名其妙,既然你们这么不讲道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群人杀得尽兴,全然没有察觉沈青鸾的到来。她看着场内局势,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只会些普通的拳脚功夫,对沈雉风构不成什么威胁,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不过她观察这一伙人的言行举止,却不似歹人,从衣着上看,倒更像是县府里当差的,她双眉微蹙,一时也想不明白。 不承想,就在沈雉风兴会淋漓之时,身后墙壁突然破裂,与此同时,沈百鸣的身体重重飞落于地。 “二哥!” 追击而来的是一柄锋利的宝剑,寒光逼人,而执剑之人是一白衣青年,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与洒脱。 “小楼大人!”倒地的众人纷纷露出激动神色。 “小楼大人,他们是练家子,千万要小心!”姓刘的壮汉喊道。 “放心,很快拿下。”那青年郎嘴角一扬,直逼沈百鸣而去。 “二哥!”沈雉风咬牙嘶吼,但他此刻被多人围住,不得抽身。 之前的交战已经占据上风,那青年此刻更是信心满满,打算一举拿下沈百鸣。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就在剑尖即将抵住对方咽喉时,一道冷厉的风刃突然向自己袭来。 速度之快、力道之强令他根本辨别不了方向来源,更做不出丁点抵抗,下意识地惨叫一声后,整个人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小楼大人!” 这一幕太过突然,谁也没有想到情势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急转,众人皆是惊恐万状,纷纷跑到那青年身边。 “没事……”他在几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看着手中被利落切断的宝剑,不由皱起了眉。 要知道,这柄剑虽非什么名剑,但也是他踏遍小半个江湖,才从一避世老者那“坑骗”而来,这些年使起来可谓得心应手,与他一身修为相辅相成,不想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既惊又悲。不仅如此,看着不断发抖的手臂,他内心清楚,方才那一剑,自己再苦修十年也未必及得上,那是一种境界上的差距。 “姐姐!”沈雉风率先反应过来。 沈青鸾扶起地上的沈百鸣,看着二人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让姐姐担心了……” 那青年闻得话音方抬起头来,不想这一看之下,仿佛有明光入目,清风拂胸,心肝肺腑一下子没入桃林花海之中。 (本章完) 正文 第九十章 雪妖鬼影行路前 , 眸如星辰,唇若含丹,肤润似凝脂,白皙胜清雪,再加之此刻微蹙的娥眉,清丽之中添上一丝娇愠,更加美得不可一世。 那青年定在原地,他此前从未想过,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此刻他两眼之中惊疑消散,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痴傻。 “我三人初来此地,尔等何故为难?” 被清脆曼妙的话音唤醒,他急忙制止了想要回击的众人,俯首恭声道:“在下五原县令楼广谦之子,楼玉岩。这位是刘捕头,这些都是我五原县府里的差人。” “县府?”沈雉风扶起其兄,冷哼道,“你们官府的人找我们作甚?” 楼玉岩小心地瞄了前面一眼,立时心花怒放,尽管极力掩藏,但脸上笑意还是在不经意间流出。他将腰弯得更低,问道:“不知姑娘芳讳,来此五原城所为何事?” “沈青鸾,这两位是族弟,我等自姑苏而来。”她的话音中带着一丝冷傲,尽管沈百鸣无甚大碍,但弟弟受了欺负,还是令其颇为不悦的。 “青鸾……好名字……好名字……”楼玉岩嘴里咂摸着,连连点头。 见其模样古怪,沈雉风连声质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废话少说,你们几个快将那妖物交出来!”不及楼玉岩回应,刘捕头抢先喝道。 “什么妖物?” “看来是误会了,三位见谅。”见沈青鸾秀眉深皱,楼玉岩稍作沉思之后抱拳道,“我们正在抓捕雪妖。” “雪妖?”三人同时睁大双眼。 这个名字大衍中人皆有耳闻。北地长久以来都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神鬼传说,其中大部分都是人言杜撰的,可近几十年来,“雪妖”的传闻似乎愈演愈烈。相传每当寒风呼啸的夜间就会有通体雪白、青面獠牙的怪物出来作祟,其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气,任何活物只要一靠近,眨眼就会冻成冰棍。 雪妖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善于奔跳,力大无穷,一般的修道者根本不是对手,更莫说平民百姓了。再加之它们生性残暴,喜食活物,当地居民可谓饱受摧残,这也是造成五原城今日这般萧索面目的罪首。 “这世上真的有雪妖?”沈百鸣一脸不可置信。 沈青鸾同样眯起了眼睛。临行之前,父亲与二叔多番叮嘱,预想到的所有情况中,唯有“雪妖”一事令其放心不下,毕竟从未有人亲眼见过。一说雪妖其实就是北原虎,多年来被人添油加醋,描绘成了如今的怪物,一说其是生存于极北之地,尚未为人所知的恶兽,还有的则认为其纯属谣言,是有心之人在背后搞的一场阴谋。 种种传言真伪难辨,对于“雪妖”一事,沈青鸾一时也没有头绪。 见她这般神情,楼玉岩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官府多年来一直在抓捕雪妖,却都功败垂成。今夜我们布了天罗地网,不想一路追踪下来,还是在此失了踪迹。” 三人听罢算是搞清楚了其中缘由,原来是被人当成了雪妖。 “哼,我明明看见那个白影进了此间,不是你们藏起来了,又会去哪儿了?”刘捕头怒道。 另一名捕快也出声道:“不错,或者说那妖孽就是你们其中的一个。” 听到这话,沈雉风怒火中烧,吼道:“你那眼珠子是摆设吗?你给小爷看清楚,我姐姐天仙般的人物,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与二哥也是样貌堂堂,我们像那青面獠牙的妖怪吗?” 那捕快被呛得语塞,老脸憋得通红,支吾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易容过的……” “你……” 沈雉风气极之际,沈青鸾拉住其手臂,冷冷地看着前面道:“雪妖之事确实与我们无关,你们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你说无关就无关了?跟我们去县府走一趟,各中情况自然能搞清楚!”刘捕快举起手中长刀。 “哼,正好正好……小爷还没耍尽兴呢!”沈雉风同样摩拳擦掌,不甘示弱。 剑拔弩张之际,楼玉岩踏前一步,看着沈青鸾恭声道:“之前确实是我等无礼,在下也愿意相信三位与此事无关,不过现在雪妖出没,三位留在这里恐多有危险,倒不如随我等去县府暂避一段时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不必了,我等尚有要事在身。” “小楼大人好言相劝,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老大不得无礼。”挡在众人身前,他看向沈青鸾,正想继续劝说之际,却看见对方掏出了一块紫金色的令牌。 粗看之下,那令牌普普通通,可定睛细察后,楼玉岩等人立刻大惊失色……过去只在图册上见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会在此看到实物。 “这是……天行令……”反应过来后,他急忙躬身,刘捕快等人更是吓得头也不敢抬。 依据律法,大衍所有的修道之人皆由秘道庭管辖,为了给一些长年行走江湖的人士提供方便,秘道庭为一些大派和世族定制了“天行令”,官府见之须立刻放行。 “天行令”有三等之分,而沈青鸾此刻握着的正是最高一级的“紫金令”。按照律法,手持此令,即便当众杀人放火,也只有州牧一级的官员才有资格讯问,区区一个五原县府,借上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拦路的。 楼玉岩此前只见过最下一等的“玄青令”,至于这“紫金令”,大衍境内能持有的屈指可数。 “沈青鸾……姑苏……”他也不是孤陋寡闻之人,立刻就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姑苏沈家的大小姐,我等实在失礼,万望见谅……” 刘捕头等人不是修道之人,没有听过沈家的大名,但见楼玉岩此等模样,自也惊惧不已,再想起刚刚说的那些狠话,更加惴惴不安。 好在沈青鸾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她收起令牌,缓声道:“身为大衍子民,更是修道之人,雪妖之事我等本该出一份力,但眼下确有要事在身,还请诸位给个方便。” 这话倒让刘捕头等人松了一口气,对方竟然没有仗着身份地位咄咄逼人,反而恳求自己给个方便……很快,他们便自惭形秽,对方不愧是世族大家的子弟,修养气度绝非他们这些人可比。 其实沈青鸾说的倒不是客套话,雪妖之乱不仅祸乱着北方的百姓,数十年来更是成为了动摇中原根基的威胁,若不是急着奔赴关外,她倒真想一查究竟,除魔卫道。 事到如今,楼玉岩也不好再请对方去县府了,收起失望的表情,正想开口告辞时,怎料一股劲风突然从窗外射来,他与沈氏三人同时一怔,侧首看去,一道黑影从眼前略过。 “是他!”沈青鸾杏目圆睁,她认得那正是此前一直跟着自己的影子。不及众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反应,她一个飞身便从窗户中跃出。 回过神后,其余人也纷纷跟了出去。 五原城的街道很空旷,再加之沈青鸾日益精进的修为,她很快就追上了前方黑影,倏地拔出手中长剑,一道锋芒剑气直逼而去。 只见那黑影闪转腾挪间猛地回身,一招以进为退躲过了大半杀气,不过其背上衣襟还是被割成了碎布。 沈青鸾并不打算给对方喘息之机,一剑挥出后,她猛催真气,眨眼便来到黑影身前,“鸣嘶断风”、“火羽金辉”连出,恍惚间,一只展翼的凤凰呼啸于夜空之上,巨大而灵动,夺目而慑人,威压胜过以往不少。显然,在“掠影”的加持下,“百鸟朝凤剑法”被她使出了不一样的境界。 不过那黑影甚是鬼魅,如此绵密的剑势之下,竟还能进退有据,避重就轻,躲开大半杀招。 一番交手下来,沈青鸾看出两人修为在伯仲之间,对方的倚仗在于其诡异的身法,而攻守的主动之所以能由自己掌握,全因其对自己手里“掠影”的忌惮。上古圣兵带来的威压往往能造成境界上的差距。 她清楚眼下不是擂台比试,自也不必在意所谓的“公平”,将自己兵器上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才是正道。深吸一口气,她将周身大半劲力都聚于右臂之上,强力加持之下,“掠影”飞速舞动,骇人剑风四散而出。 这一招可谓狠绝,那黑影本就空手接白刃,更何况面对的是上古圣兵“掠影”……果然,几招下来,他身上便现出数道血红。 不过看得出,他也不是泛泛之辈,情势急转直下之际,其步法却毫不凌乱,招架之余还在伺机寻找着脱身之机。 “姐姐……” 二人激战数番,其余人也赶了过来,一声呼喊让沈青鸾微一失神,黑影抓住了一瞬间的机会,抛出一把白色粉末,一下将两人笼罩。沈青鸾立刻屏住呼吸,同时长剑疾舞,怎奈待四下清明之时,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 “姐姐,你没事吧?”沈氏兄弟跑了过来,见其气息微促,急忙问道。 “没事,只不过让对方跑了……” “姐姐,那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影子吗?” “多半是,但我也无法确定。” “难不成……那就是他们说的雪妖?” “雪妖?”沈青鸾秀眉深皱。 “恐怕不是……”这时,楼玉岩等人也追了上来,他缓了两口气后摇头道。 “为何?” “那妖物通体雪白,从轮廓上看颇是怪异,与方才那黑影不似。”他回道。 适才交手,沈青鸾清楚,虽然对方身形鬼魅,但毫无疑问是一个五体正常的普通人,倒不是什么怪物。 “不是雪妖那会是什么?”沈百鸣皱眉道。 这也正是沈青鸾心中的疑团,那黑影跟着他们到底有何图谋,既然一直躲在暗处,适才又为何故意现身,他与雪妖之事又有几分关系? “其实……也不一定,我们对雪妖几乎一无所知,说不定那黑影亦是它幻化而来。”见她娥眉紧蹙,楼玉岩眼珠子一转,正声道,“此间局势错综复杂,一时也理不清头绪……三位不如暂时随我等前往县府,一来可以避开眼下的危险与麻烦,二来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想想将对方揪出来的良策……不知沈小姐意下如何?” (本章完)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县府初闻关外天 五原城的萧索,沈青鸾姐弟已有所见,可没想到连县府也这般简陋,与姑苏府的衙门相比,可谓天壤悬隔。 楼玉岩不好意思地笑道:“三位见谅,因为雪妖的事情,五原城连年萧条,再加上家父躬行节俭,所以……呵呵,三位里边请,我这就去唤父亲出来。” “有劳了。” 虽然急于寻找雪凰宫的线索,但那黑影阴魂不散,现在又遇上雪妖之事,沈青鸾还是决定在出关之前将麻烦解决掉,故而接受了对方的提议,来到了当地县府。 三人刚一入座,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便在楼玉岩的引领下,一路小跑进来。 “小人五原县令楼广谦,不知沈小姐、沈公子来访,万望恕罪。” “楼大人言重了。”沈青鸾起身,见对方神态恭敬,举止有度,短短几语不卑不亢,心中倒生出几分好感。 “三位请坐,之前是犬子唐突了,小人必定好生教训。” 楼玉岩悄悄擦了擦汗,看得出平日里没少受责罚。 “楼公子也是为了公事,楼大人不必挂怀。” “沈小姐大人大量,在下感激不尽……”楼玉岩笑道,“不过小姐太客气啦,叫我玉岩就行,不介意的话,我就叫小姐青鸾啦……” 沈青鸾没有说话,倒是沈雉风冷哼一声,面露不屑。 “三位有所不知,自十年前赴任以来,我五原县府便一直将剿除雪妖视作头等要务,近些年犬子多次功败垂成,不免有些急躁。”楼广谦解释道。 “这些年……难道只有你们县府在办事,州郡或是朝廷没有增派援手吗?” “哼,山高水远,祸事波及不到他们,又有几个会真心出力呢?受苦的永远只是五原百姓而已。”楼玉岩冷哼道,“朝廷虽每年都会派人到此巡视,可哪回不是流于形式?早上过来说上一通官话,中午吃喝一顿,下午便打道回府了,指望他们?异想天开……” “住口!”楼广谦斥道,“朝廷之事岂容你这竖子论道?” 沈青鸾摇了摇头,问道:“敢问楼大人、楼公子,那雪妖是否确有其事?我等身处中原,所耳闻的皆是些虚无缥缈的传言。” 楼广谦眯了眯眼睛,回道:“确有其事。不过在下认为,长年来袭扰北地百姓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关外的野人!” “野人?” 看着睁大双眼的沈氏三人,他解释道:“在劳燕关之外,生活着一群野人,约一千之数。由于物资匮乏,他们一直对关内居心不轨,故而借着鬼怪的幌子行洗劫之事。” “其实他们和我们一样,原本都是衍人。”楼玉岩接过话来,“其中一些因作奸犯科遭到流放,一些为了躲避仇家跑了出去,一群人就在关外定居,几十年来人口渐丰,还建了自己的集镇,叫做‘寒市’。” “既如此,官府为何不出兵讨伐?” 楼广谦摇头道:“沈小姐有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知,那群野人性情彪悍,我县府能力有限,怕不是对手,而想要朝廷增援,则必须拿出切实的证据,所以……” “所以你们打算设法擒获一只‘雪妖’,以此作为证据请朝廷出兵?” “正是。不过那贼子狡黠得很,我们多番失败,甚至连面貌都不曾看清。” 父亲说话之时,楼玉岩低头品茶,看不出脸上表情。良久,他望向沈青鸾道:“青鸾小姐、两位沈兄,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方才交手,三位的身手着实令在下大开眼界,尤其是青鸾小姐,怕是这大衍王朝年轻一辈中难有望项背者。雪妖祸事已困扰此地数十年,我等多番失利,在下想恳求三位助我们一臂之力!”说罢,他站起身来,深鞠一躬。 三人互相看了看,沈青鸾吸了一口气后,回道:“虽然我们有事在身,但与受苦的万千百姓相比不值一提,我姐弟三人愿出一份力!” 楼广谦起身感激道:“三位大义,在下代表五原百姓谢过了。” 楼玉岩则强压心中兴奋,微笑道:“青鸾小姐宽心,此事不会耽误多久,依我推断,那妖物近几日必还会现身……” 其信誓旦旦的模样倒让三人颇为不解。 离开县府已是深夜时分,沈青鸾拒绝了留宿的邀请,楼玉岩便一路相送,快到客栈时,几人停下了脚步。 “楼公子不必再送,这两日我等便在客栈等候消息。” “那……青鸾小姐自己小心……” 见对方欲言又止,沈青鸾疑惑道:“楼公子还有事吗?” 犹豫了片刻,他开口道:“其实方才家父所言……在下并不认同。” “此话怎讲?”三人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眉。 “家父包括府衙的多数人都认为雪妖是野人假扮,我却不以为然。”看着疑惑不解的三人,他说道,“三年前的一次抓捕中,我一路追击那妖物进了小巷,彼此不过三丈之隔,我非常确定,那一定不是人!” 沈青鸾三人俱是一怔。 “那东西周身散发着雪白雾气,相隔很近也看不清面貌,但其四肢轮廓明显异于常人。最关键的是,普通人再怎么易容假扮,那股子慑人的恐惧是装不出的……”想到前事,他还是后怕难消。 良久,沈青鸾点头道:“野人也好,怪物也罢,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 楼玉岩回过神来,再次谢道:“青鸾小姐仗义为人,在下钦佩不已。如今夜深了,在下就不叨扰了。” 告辞之后,他便转身离去,可没两步后又急忙回身,似是想起了什么紧迫之事,脸上十分惊恐。 “楼公子还有事吗?”他这模样让沈青鸾颇为不解。 “青鸾小姐和两位沈兄初来五原城,若是想四下走走本无不可……” “呵呵,这荒野之地连个药铺都无,有什么好走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他话未说完,沈雉风便出言讥讽道。 “药铺么……往东南走上几里,我记得是有一家的。”他收起尴尬,严肃道,“但有一处地方是绝去不得的。” “何处?”沈青鸾蹙眉道。 “五原西边的一个小县,孤鸿。” “为什么不能去那里?”沈百鸣问道。 “因为那里如今正为天启叛军所据!” “天启?”沈青鸾睁大眼睛。十几年来,这个名字实在与她有太多纠葛。 楼玉岩解释道:“孤鸿本与五原一样,长年受雪妖之祸,百姓连年迁出,渐渐成了一座死城,正因如此才被天启贼人钻了空子,占为己有,并以那为据点,图谋北方诸地。如今盘踞在那儿的叛军已不下两万之众,孤鸿也成了名副其实的豺窝狼窟。” “官府不管吗?” “不不不……”楼玉岩连连摇头道,“相比于雪妖,官府对于天启可不敢有丝毫怠慢,数年来,孤鸿大小战事不断,这也正是我不让三位去那里的原因,免得被战火波及。” 沈百鸣点了点头,问道:“雪妖之事会不会和天启有关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天启的事不是我等小民可以过问的。” 沈青鸾面色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才抱拳道:“多谢楼公子提醒。” 一路蹦跳着回到府衙,尽管功亏一篑,再度让雪妖逃走,可今日楼玉岩的心情却不是一般的好,回到屋中看见端坐的中年妇人,虽然知道要被责骂,脸上笑意却不减半分。 “臭小子,你今晚是不是又去捉那妖物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是你爹和府衙的事,你是楼家唯一的后人,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办?” 看着面色不善的母亲,楼玉岩咧嘴笑道:“娘,我这不也是为了爹,为了我们楼家嘛……若能除掉雪妖之祸,爹必能凭此大功重回中都,娘你也不用再受此地的风霜之苦了。” “哎,这些年我早就想明白了……”楼母叹道,“你爹这人啊……若是肯稍微卑躬屈膝一些,也不会受人排挤,被贬到这五原城了。” “爹一生刚直,是孩儿榜样。” “越是刚直的人在官场上越是脆弱,他日若真回到中都,保不定会有更大的祸事呢……”她摇头道,“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在此地,天高皇帝远,用不着担惊受怕。我现在也不指望别的,就盼你这小子能早日收敛心性,娶一门媳妇,为我楼家延续香火。” “娘,孩儿的婚事自己有数,就不劳您操心啦!” “你这小子回回都这么说,哪次不是在敷衍我?” “这回是真的……”楼玉岩眼含春光,笑道,“孩儿已经遇着心上之人了……” 他这般神情楼母倒是第一次见,睁眼问道:“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嘿嘿,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带她来见您,您就等着吧……” (本章完)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半载风雪初至焉 孤鸿县与五原城一样,都是大衍最北端的县府,而孤鸿的位置还要更北一些。几十年来,这两地一直受到雪妖袭扰,相比之下,孤鸿情况更糟,七八年前,人口剧减,官府统计已不足一百之数,故宣布当地成为死城。 府衙撤走,城关封闭,照理来说,此地不消几年就会变成荒野,可怪就怪在,三年前开始,迁出的百姓竟陆续回归,人口渐渐丰盈,行业各自复兴……如今再看,其面貌竟胜过五原不少。其中因由么,便是三年前天启军队入驻了此地。 某种意义上说,今日的孤鸿已不再是大衍国土,而是天启教启北军的中军本部。 “耿叔叔,您就答应我吧,求你了……” “不行!小虎,你今年还不到十二,我启北军是不收小孩的。” “我虽然年纪小,但力气很大的,前两天还抓到一只熊瞎子呢。” “小虎,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读书认字的时候,都统大人早在县里开设了学堂,其他孩子都去了,就你不去!” 一座营地前,一名孩童哭哭啼啼,而他面前的中年人则板着个脸,不为所动。 “耿叔叔,大人们都说你们要走了,是真的吗?呜呜呜……你们走了,那群坏人又要来欺负我们了……” 闻言,耿明风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脸上却挤出几抹温和的笑容,摸着那孩童的脑袋道:“小虎,听叔叔的话,这两天就去学堂,好好跟着先生学些有用的东西。你要知道,每个人活在这世上最大的依靠永远只有自己,父母兄弟、亲朋好友,他们终有一日都会离开你,只有学来的本领才能护你一生……” “耿叔叔,小虎明白了,只要你们不走,叫小虎做什么都行……” 看着那慢慢远离的稚嫩背影,耿明风摇了摇头,脸上惆怅再难隐藏。 “副都统、副都统……”这时,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何事如此惊慌?”他转身问道。 “陈校尉回来了……” “哦?终于回来了,他现在何处?” 见报信军士面露难色,他眯起眼道:“怎么了?不会把事情搞砸了吧?” “陈校尉他……受伤了……” 耿明风一路疾步,很快来到一处营帐内,看着榻上俯卧的年轻男子,他径直上前,将其背上衣襟掀开。 “好惊人的剑气……” “废话,那是掠影剑啊,能不惊人吗?”陈隽龇牙咧嘴,“哎喂,你轻点……” “你自己学艺不精怪得了谁?” “哼,碍于身份我才会束手束脚,若是放开了抡,怎么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得了吧,你那点微末道行,没死在掠影剑下就算烧高香了……”耿明风冷声道,“上头让你悄悄跟着,暗中保护,你一定是擅自行动,才会惊扰到对方。” “耿老哥,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是看他们卷入雪妖之事才出手阻挠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好像弄巧成拙了……呵呵……” 耿明风强压心中怒火,深吸两口气后低声道:“你马上给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起来,同我一道去见都统。” “呵呵,那个……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朱老大我就不去见了吧,劳烦耿老哥代我说明……”陈隽摸了摸后脑,目光闪烁。 “少说废话,给我起来!” “哎喂……你轻点……我自己来还不成吗……” 孤鸿县东南处有一座官邸,曾为县衙所在,如今成了启北军的指挥府。此刻内堂之中,朱恒正端坐案前,奋笔疾书,他看上去五十模样,体型微胖,面容憨态,可眉目之中却有令人不敢直视的刚毅与威严。 “好了……”他抬起头,长出一口气道,“这是我给天王的回信,立刻交与城外蛛网门的兄弟。” “遵命!” 送信弟子前脚出门,耿明风两人便走了进来。剜了一瘸一拐的陈隽一眼,朱恒冷声道:“你先在一旁待着……” “好嘞……” 随后,他看向耿明风道:“明风,南撤一事进展如何了?” “启禀都统,全军十营,共计一万八千六百名将士已于上个月陆续南归,其中七千四百人已顺利回到神光岛,现孤鸿之内尚有八千余人。” 朱恒点了点头,道:“还要更快一点,争取下个月全员撤出孤鸿。” “遵命!不过据前方探报,并州牧借调了雍凉重骑,正筹谋向孤鸿发起进攻。” “哼,重骑开赴到孤鸿少则两月,多则半年,届时我军早已撤走,留给他们的不过是座空城罢了。” “话虽如此,只不过我军撤走之后,孤鸿境内的千余百姓当如何是好?”耿明风面露难色。 见对方不语,他继续道:“近几日有不少百姓冲入营中,恳求我军带他们一起走……” “哈哈,看来天下人心已尽归我天启啦……”陈隽听完放声笑道。 不过朱恒的脸色却颇为严肃。良久,他起身道:“壁虎遇到危险会咬掉自己的尾巴,章鱼身处绝境会舍弃自己的触手,尽管很痛,但这可以让它们活下去……现如今,我等也到了壮士断腕的时刻了。” “都统……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看着神态落寞的耿明风,朱恒沉声道:“不仅是我们,除了神旗军会继续留一部分人马在交州外,天剑军与光耀军的弟兄已全部回岛,与护教禁军汇合一处。依天王的筹划,届时五军合一,将组成一支八万人的守卫军,与敌人殊死一战。” “八万五军将士,两万九门弟兄,天启十万教众集结神光岛,这等场面何时有过?哈哈,想想就让人激动……”陈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相比之下,耿明风则忧心忡忡,问道:“都统,事态当真严重到了这等地步吗?” “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确实如此……在秘道庭和清微派的主导下,四十余家大小宗门已结成联盟,如今正在搜索神光岛的具体方位。”朱恒眯起眼道,“赵传机、袁三问、严正、江蓉云、李潼、石俊星……当今天下能叫得出名字的大能,届时都会出现在我圣岛之上。成、陆两家亦在观望之中,冥王推测,他们入盟也是早晚之事。” 耿明风咬了咬牙,陈隽亦收起嬉笑。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仅如此,孙怀若还抽调精兵强将,组建了一支二十万众的精锐部队,倾举国之力欲将我天启置诸死地。”他叹了口气,说道,“舍弃孤鸿,离开这些百姓,本都统也心如刀绞,不过一旦神光岛被攻破,我等立刻就会变成无根之萍,消亡只是早晚的事,又何谈救百姓于水火?” “属下明白了,本月之内必让全军撤出孤鸿!”耿明风听完立刻转身告退。 “听朱老大一言,我真是羞愧得无以自容,这就去勤加修炼,整顿军容……”见他出走,陈隽也想拔腿。 “慢着……” “呵呵,朱老大还有什么吩咐吗?”他强忍背痛,缓缓转身。 “你把事情搞砸了?” “没有没有……”陈隽急忙摆手道,“我一路跟着沈小姐三人,本来平顺得很,谁知五原县府竟没事找事,将他们牵连到雪妖之事当中了……” 朱恒皱眉道:“雪妖之事错综复杂,他们牵涉其中必定会惹上很多麻烦……罢了,这两日我抽空亲自去见沈小姐一面,有些事情是时候挑明了。” 一进入九月,北方诸地便会开始下雪,从起初的微霜薄冰到后来的漫天鹅毛,这场雪下起来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三日五日,而是整整半年。相比于以往,今年已算迟了,今日九月初九,五原城内才落下第一场雪。 从第一片雪花落下起,几炷香的工夫,街道、屋顶便已银装素裹,在暗月的映射下,泛出瘆人的寒光。照理来说,此刻深夜时分,又加之恶劣的天气,街上连一声犬吠都未必闻得,偏偏眼下一处窄巷内,三个大活人正直立雪中,蓑衣蓑笠难蔽其傲人英气。 “姐姐,我们已在此守了大半时辰,那妖物今日怕不会来了吧?” “就是,我看那姓楼的就不靠谱……” 依楼玉岩所言,雪妖喜欢在每月上旬出来作祟,尤其是冬季,再加之其前日失手,没有获得足够的食物,今日来犯可谓板上钉钉。所以,他们设下陷进,雪妖一旦现身立刻一拥而上,将之逼入小巷,而沈青鸾三人便在内守候。 她看了两位弟弟一眼,出声道:“再等等看……五原县府长年与之周旋,他们对妖物的习性一定比我们清楚。” 沈百鸣点了点头,沈雉风却不屑道:“依我看,那姓楼的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借题发挥,他那双贼眼珠子就没从姐姐身上移开过。哼,就他那样妄想和云大哥比,简直不自量力!” 沈青鸾闻言心里一抽,秀眉微蹙,正想开口训斥时,不料一道雪白寒光从头顶一闪而过。与此同时,几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它往那里去了……” “别让它跑了……” “刘大哥,你没事吧?” 三人回过神来,同时惊呼:“是雪妖!” 沈青鸾立刻拔出手中“掠影”,一弯青光潋滟,画弧而去。她很清楚这一剑落得结实,若是常人,不说侧腰截断,皮开肉绽、裂骨断筋是跑不了的,可眼下却不见一丝鲜血,不闻一声悲鸣。 “追!”她皱了皱眉,此刻也无暇思虑过多,立刻飞身而起,朝小巷深处奔去。 (本章完)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雪妖入囚出劳燕 沈青鸾手持长剑,疾步前追。相比之下,那白影在狂奔了一阵后,脚步已渐渐放缓,尤其当出了窄巷,来到空旷的街道后,两者的距离已缩短了许多。她清楚,之前那一剑不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 听着不断传来的粗喘声,她双足发力,一跃而起,掠影带着寒芒朝前面刺去。 “嘶——” 那白影转身,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锋利獠牙,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沈青鸾大惊,真气运转十成,一剑挥下。 “砰”的一声,无数积雪扬起,方圆数丈皆被白雾覆盖。沈青鸾后退两步,杏目圆睁。 方才对招,她虽未看清对方全貌,但内心清楚,诚如楼玉岩所述,那份骇人的恐怖绝不是普通人可以装扮得出的。更让她惊讶的是,面对掠影,那妖物伸出手臂抵挡竟毫发无伤…… “嘶嘶嘶——” 盯着不停发出吼叫的白影,她不知道,其虽有一身钢筋铁骨,普通刀剑奈何不得,但掠影毕竟上古圣兵,方才那一剑令它吃痛得紧,此刻右臂已动弹不得。 经过初步的试探,双方一时皆不敢贸进,陷入了对峙之中。 突然,那白影突然猛踢一脚,激起无数积雪,沈青鸾眼前再次被白烟遮蔽。它趁机起跳,打算从对方顶上一跃而逃,怎料身子刚一腾空,一道慑魂剑气便袭了过来,其势之恐怖仿佛要将自己横断…… 殊不知,积雪刚一扬起之时,沈青鸾立刻长剑横摆,手腕略一转动,掠影映出的明光便为其开出了一条路。与此同时,她将真气尽数聚于剑上,道道光亮与剑气融合,结成了一股惊人的风刃。 这一招叫“浮光掠影”,是她近日才领悟出的。从招式上看,其与骆琴的绝技“风流雨转”颇有几分相近之处,但凭着掠影的气魄,假以时日,其威力必将远远胜出。 剑随光转,气由影至,那白影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巨大的劲力推行数十丈,它的身体在积雪之中硬生生开出一条道路。好不容易才停下身子,它低头看去,胸口裂了一道口子,点点炙热洒下,竟也是鲜红之色。 “吼——” 剧痛让它发出一声长吼,它不理解面前之人为何能切开自己皮肉,不过愤怒并未令其失去理智,强行压下疼痛,它急欲起身,不料这时突然一条钢精铁链向自己挥来,乌金制成的套环死死圈住了自己脖子。 “嗷——”它使出全身力气挣扎,但怎奈越想挣脱,脖子便勒得越紧。 “青鸾小姐,你没事吧?” “姐姐……” 这时,楼玉岩一众和沈百鸣兄弟也赶了过来。 “没事……”沈青鸾摇头道。 不过当她走近,看清地上之物的面貌后,立刻定在了原地。不仅是她,其余人也是惊恐万状,毛骨悚然。 铁青色的脸面上少了两腮,血盆般的大口里尽是獠牙,五尺余长的身子看上去似人非人,似猿非猿,一身白绒裹缚,内藏的积雪不时散发出白气,令恐怖的脸面更添几分诡异。 “嘶咻——” 那妖物挣扎之中一声长嘶将一名年轻捕快吓得跌坐于地,冷汗直下。 “雪妖……真的是雪妖……” 刘捕头等老人虽不至瘫倒,但也战栗不止。他们之前同楼广谦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样,认为雪妖是人为假扮的,不想今日见到真容竟是这样一副面目。 “不会错的……与我三年前见到的一模一样……”楼玉岩虽也惊恐,但脸上还是强行现出沉稳之色,转身看着沈青鸾道,“青鸾小姐,眼下妖物已擒,我等须尽快将其押入地牢之中,三位不如先随我等一同回府,再商议之后的行动。” “如此也好。” 一行人回到府衙已近寅时,沈青鸾三人于内堂等候。 “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雪妖……”沈百鸣脸上惊色难消。 “如今的状况的确有点出乎意料……” “那我们怎么办?还去关外吗,还是先除了雪妖?” “我看啊,这件事情就让姓楼的他们去处理好了,可别耽误了我们的正事。”沈雉风哼道。 三盏茶后,楼广谦父子才匆匆跑来。传闻坐实,五十年来人们第一次捉到雪妖,今夜以及将来很多个日夜,他们都有的忙了…… “抱歉,让三位久候了。” “楼县令不必客气。”沈青鸾起身道,“现在情况如何?” “妖物已押于府衙大牢中,尚未审讯,不过它似乎不通人言,恐怕盘问不出什么……”楼广谦叹道,“小人真是浅见寡识、愚昧至极,还以为雪妖是野人假扮……” “爹,你别这么说,不是亲眼见到,谁能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等怪物?” “楼公子说的不错,即便我等修道之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妖物,心中甚是惊骇。”沈青鸾问道,“接下来不知楼县令有何打算?” 楼广谦面露难色,之前他笃定雪妖是关外野人故弄玄虚,打算拆穿其阴谋,然后禀报朝廷,出兵讨伐,可今日见到雪妖真身后,他心中的筹划被彻底推翻,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这般模样,楼玉岩出声道:“爹,眼下情况确实出乎意料,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雪妖必来自关外,而关外我们能联想到的就只有野人了……” 沈青鸾点了点头,说:“不错,若想弄清楚其中隐情,看来必须去寒市走一趟,即便雪妖与野人无关,但他们一定掌握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青鸾小姐说的极是!只不过……今日能擒获雪妖全赖小姐仗义相助,至于前往关外寒市,我等又怎么好意思再劳烦三位呢?”楼玉岩脸上不露声色,内心却激动异常。 与两位弟弟对视一眼后,沈青鸾轻笑道:“楼公子有所不知,我三人此行的目的便是关外。” 这话倒让楼氏父子颇为惊讶,关外乃是冰雪绝地,很难想要有人会去那种地方。不过对方乃是道法大族的子弟,所言所行不是他们可以过问的。 楼广谦脸色犹疑,觉得此举过于危险,可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儿子打断。 “爹你放心,青鸾小姐和两位沈兄修为惊天,儿子我也不是泛泛之辈,不会有事的,再说我们只是去调查事情,又不是打打杀杀……” “如此……也罢,岩儿你听着,一旦查明究竟立刻回来,届时我们再将情况上禀,如何行动全由朝廷定夺,你们切莫于寒市久留,更不得擅自行动,发生冲突。” “孩儿谨记!” 摇了摇头,他转向沈青鸾,躬身道:“那便劳烦沈小姐三位了。” “楼大人不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客气。” 回到客栈后,沈雉风迫不及待地问道:“姐姐为何要帮那姓楼的?雪妖的事情留给官府处理好了。” 不待沈青鸾开口,沈百鸣抢先道:“我们对劳燕关之外的情况一无所知,野人、寒市等等也是刚刚听闻,与其摸着石头过河,倒不如与官府一道探探路。” “百鸣说的不错。”沈青鸾点头道,“雪妖不仅是官府和当地百姓的麻烦,也可能成为我们的绊脚石,能解决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其实,她心中还有一丝疑虑没有说出来。方才交手,她在雪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它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伤势,而造成这种伤势的功法,与她当日在沈家禁地见到的秘术如出一辙…… “我还是信不过姓楼那小子,哼,我看他就是居心不轨。”沈雉风冷哼,随即眼珠子一转,似是心中生出了什么计划。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恶劣的天气给出行造成了巨大的困难,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程,一行人竟走了大半天,抵达劳燕关前,已是日暮时分。 这里虽是国境关口,但其外便是万里荒原,朝廷不担心有人进出,只要不怕死,大可以离关出国,故而管理十分松懈,特别是近些年,连为数不多的守卫也撤走了,这里已彻底荒废。 城关被积雪覆盖,仅有几处棱角露在外面。沈青鸾看着眼前景象,心中感慨万千,当年施雪凰便是从这里出去,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百年来的恩怨情仇,因缘际会皆是从她踏出的一步开始,而如今自己也要迈出这一步了。 不同的是,当年的她心如死灰,如今的自己却心有明光。 “嘶咻——” 一声尖锐的叫声让她回过神来,看着身后囚车里五花大绑,不停发抖的雪妖,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生出了悲悯之情。 相比之下,刘捕头父子则如临大敌,急忙拉紧绳索,不让其能有一丝动弹。 他们想要从野人那里了解情况,毕竟口说无凭,故而决定带上雪妖一起出关,由刘捕头父子二人负责看守。 “青鸾小姐,我们走吧。” 沈青鸾点了点头,抬脚向关外走去,沈百鸣兄弟跟在后面。二十余步后,劳燕关已在众人身后。 “青鸾小姐不必忧虑,据我五原县府多年探查所得,寒市倒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届时我先自报身份,尽量不起冲突。”楼玉岩道。 他刚一说完,沈雉风便冷哼道:“一群野人罢了,岂是我姐弟的对手?赶紧处理完,我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云大哥等着我姐姐回去成亲呢!” “雉风!”沈青鸾心里一抽,红霞立刻攀上双颊。 “云大哥……是……”果然,楼玉岩闻言,笑容凝固了大半。 “哦,你还不知道吧,说起云大哥……那简直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不仅玉树临风,神功盖世,还是我沈家的大恩人,与姐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呵呵……这位云兄……将来有机会倒想结识一番……”楼玉岩如坠冰窟。 沈青鸾瞪着自己这位弟弟,不知他想做什么,不过提到云筠,她心中自是难以平静。 看着漫天的风雪,她想到对方会孤独、会落寞、会神伤,却唯独想不到,他眼下的处境竟还要比自己凶险数倍。 (本章完)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千里荒漠绝人烟 云筠点燃火堆,微弱的光亮照在白芷兰憔悴的脸上,并不能为其提供一丝暖意。 “师姐,喝一点吧。”他拿起水壶,递了过去。 白芷兰却摇了摇头,没有伸手,而是从怀中拿出一枚奇怪的树叶放进口中咀嚼。溪叶草有生津止渴,凝神定气的功效,但在极度饥渴的状况下,其效果远不如直接饮水来得显著。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清楚,云筠刚刚递来的已是他们所剩的最后一壶水了。 算算日子,这已是他们踏足荒漠的第七天。按照计划,白丘三日前便应抵达了,可此刻头顶暗月照下,依旧是一片黑压压、灰蒙蒙的尘土,没有边际,没有变化。 白芷兰数日来不停催动真气,用“观山破势”之法寻路,消耗甚剧,谁知大费气力之下依旧没有找到白丘所在,如今水粮殆尽,她的状况十分糟糕。 对面的云筠同样不容乐观,为了尽可能地将食物留给白芷兰,他不饮不食已整整两日,而为了补充身体的消耗,不得不强催体内的阴阳真气,虽可保一时无虞,但他自己清楚,此法与饮鸩止渴无异。六经奇术越强,对身体的消耗就越大,若再得不到补给,他将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云师弟,你脸色不太好,赶紧喝点水吧。”白芷兰担忧道。 “我没事,倒是师姐每日寻路要消耗不少真气。” 憔悴的脸上生出无限落寞,白芷兰叹道:“明日如还找不到白丘,我们便要回程了……” 虽有不甘,但她心里清楚,若再往前,即便找到易灵珠草,他二人怕也回不去了。 这样的处境,云筠自然也是清楚的,他点头道:“我听师姐的,明日我们再往北走上一段,碰碰运气吧。” 沙漠的夜间非常冷,与白日形成巨大的反差。尽管身饥骨乏,但二人不敢同时入眠,毕竟这样的环境中,随时都会生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危险。 云筠轻轻地将袍子盖到白芷兰身上,抬头看了一眼浑浊的夜空,目光深沉如水。说实话,他虽想到过此趟行程不易,但这片荒漠的危险着实有点出乎意料了,诚如白芷兰所言,明日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如若再执意深入的话,即便是他,也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全身而退。 任何时候,他都不会让自己掉落险境。 除了上回在天心岛湖底…… “阿嚏……” 一阵疾风毫无预兆地吹来,肌肤之上立刻起了无数鸡皮疙瘩,他打了个激灵。收回思绪,回头看去时,浅眠的白芷兰已睁开了双眼。 “云师弟,你休息一会儿吧。”缓缓掀开身上的袍子,一层浅霞在她脸上泛起。 “我没事……”云筠笑着摇了摇头,不料话未说完, (本章未完,请翻页) 风势骤起,扬起无数暗沙。 二人都是一怔,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白芷兰立刻屏气凝神,右手伸出二指,并拢摆于胸前,周身真气飞速转动。 “糟了!”很快,她惊呼一声,脸色十分不好。 “怎么了?” “似乎有一场很大的风暴正在向我们靠近……” “比之前遇上的严重吗?”云筠双眉微蹙,这几日大大小小的沙尘暴他们也遇到过几场,虽然阻碍了行程,但还不至于对二人构成实质的威胁。 “此刻我真气受损,难以窥得全貌,不过据目前探查所得,恐怕要比前面的猛烈数倍……”说话时,她神情十分严峻。 云筠抬眼望去,但见此时月光渐隐,星辰将退,从天色上判断,约莫寅时三刻。二人简单商议后,决定立刻动身,毕竟以他们目前的状况来看,很难再承受一场不可预知的风暴。 不过他们此时却只能依靠步行,或许是进入这片荒漠太深的缘故,昨日两头骆驼便不愿再往前了,任他们怎么使劲,硬是一步都不肯动……无奈,两人只能将之放归。临走时,白芷兰还在它们脖子上各挂了一袋草药,确保一路吃喝无虞…… 双脚在细沙之中很难发力,所以在沙漠里行走是一件非常费劲的事,即便有玄功护体,真气加身,云、白二人在疾行了一个时辰后,也不得不稍作休息。庆幸的是,白芷兰推测得不错,他们在往西南方移动了百里后,风势明显减弱,空中也没了扬起的沙尘,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为了躲开这场风暴,二人偏离了原定的路线,离那白丘似乎越来越远了。 轻呡几口水后,白芷兰的脸色恢复了许多,她四下环顾一眼后,突然弯腰捧起一抔细沙,皱眉道:“真是奇怪……” “怎么了,师姐?” “根据徐真人留下的讯息,越靠近白丘的地方,沙子越细。我们向北连走了数日,沙子并没有变化,反而此刻在西南方偏离之地,沙子却细腻起来……” 闻言,云筠同样伸出手掌,确实感觉此刻的沙子与之前比起来有很大的不同。 “我们的方向错了?还是徐真人留下的讯息有误?”白芷兰愁眉深锁。 说徐无尘留下了错误的讯息,云筠是不愿相信的。尽管对方逝世时,他尚未出生,但在过去十几年的成长路上,这位清微的前任掌门始终是他遥望的一座丰碑。 自百余年前李至微创派以来,在其和徒弟青阳子的经营下,清微虽然发展很快,但始终难以摆脱二流之名,而真正让惊鸣山成为道法圣地的便是这第三代的掌门,徐无尘,徐真人。 他一生自创上乘道法二十七门,历大小战役无数,唯一败耳,晚年功力已至化境,“圣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吟”距大成仅一步之遥。难得的是,他身居高位却心怀苍生,毕生精力都用于救弱扶危,弘扬道法上,四海之内受过他恩惠的人长河沙数,不知凡几,所谓宗师大家,莫外如是。 其一生所为,可谓件件惊雷,桩桩风云,而最让云筠赞叹的,便是他为推动“术道融合”所做的努力。那个时代正是术道争锋最激烈的时候,而他身在那样的位置却能破除固有思维,追求大道至合,极之难得。尽管最后以失败而告终,他自己也因此而死,声名亦遭人抹黑,但在很多有识之士心中,他在道法界的地位无可撼动。 当然,晚年他力排众议,执意找来袁三问接班,再保清微二十年的巅峰与稳定,也证明了他目光如炬,慧眼识人。 在云筠的认知中,古往今来傲立天地的风云人物,他可排第二位。 或许,正是因为过于崇拜,二人才出现了思虑不周的情况,徐真人当年留下的讯息,可能真的错了…… “流沙!”良久的沉默之后,二人同时惊呼。 白芷兰俯身探下,感受着细沙在手掌上的摩擦,很快,激动之情涌上眉间,暗淡的双眸立刻有神起来。 “原来如此……” 他们此刻意识到,徐真人涉足这片荒漠的时候,很可能踩到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陷阱——流沙。曾经,这片沙漠的表面存在着一块块流动的区域,随着风向的摆动,它们或聚集成片,或三两为群,左右着极大范围内的地形走势。 有时,人们觉得自己在往北走,其实可能正向南行,觉得自己移动了上百里,可能只是在原地踏步。借着四周一成不变的景象,它们极具隐蔽性,即便修为再高,也很难察觉到脚下的异样。 人们真正认识到流沙的存在,正是二十年前修建扬马古道的时候。当时朝廷打算在千里荒漠之上修建一条连通中原与西域的道路,尽管料想到了种种困难,做了充分的准备,可当实际动工之后,却发现连土基都筑不起来。 一年、两年、三年……尝试了各种方法都不行,朝廷无奈,派了秘道庭的数位大能前来,多番查探之后,他们给出了原因——流沙。又过了数年,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这片荒漠中的流沙突然尽数消失,扬马古道也很快建了起来。 至于流沙的成因,众说纷纭。有人认为与沙漠中极端的气候有关,也有人觉得是地下暗流导致,更有人相信,在这片绝地的深处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而当年秘道庭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它消失,同样无从知晓。 不管怎样,此时云筠与白芷兰脚下已没了流沙的威胁,可是当年其为世人所知的时候,徐真人已驾鹤西去数年,这恐怕便是造成眼前困局的罪魁祸首。 (本章完) 正文 第九十五章 观山破势神丘现 , “徐真人当年或陷于流沙而不自知,白丘并不一定在北边。”云筠沉声道。 “不错,之前我一直在向北寻路,如今看来确实出了差错。”白芷兰点头道,“方向的描述可能有误,但地形环境应不至有太大偏差,沙尘越细腻的地方,应是越接近白丘的所在。” 说罢,她便抬手起势,再催真气,不料法诀未起,手腕却被云筠抓住……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她猛一心跳,苍白的脸上很快泛出红霞。 “呃……白师姐,稍作歇息再探也不迟……”云筠情急之下未作太多思量,此刻却很快意识到了不妥,急忙松开手,面色尴尬。他当然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担心对方的身体承受不住。 “没……没事的……”白芷兰胡乱捋了捋眼前乱丝后,急忙紧闭双目,心中开始默念法诀。很快,数行汗珠从她额上滑落。 所谓“观山破势”是一种可以探查极远之处景象的功法,有点像人们所说的“千里眼”,不同之处在于,施法者并不是靠眼睛去看,而是直接成象于脑海,并且去伪存真,破除一切假象、迷象。功力越深,所观范围越大。 也正因如此,无数的景象瞬间涌入脑海,对颅脑和脏腑的冲击极大,修为再高的人也不可频繁使用。然而数日来,白芷兰已多次强行运功,她的身体早就到极限了。 果不其然,她突然秀眉一皱,吐出一口鲜血。 “白师姐!” 云筠没有犹豫,立刻扶其坐下,双掌落于后背,浑厚的真气源源涌出。 “谢谢你,云师弟……”很快,她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白师姐,这观山破势之法万不可再用了……”他严肃道。 “暂时……应该用不到了……” “师姐的意思是……” “此处以西五十里,绿洲茂密,集聚成荫,再数里外,似乎有一片延绵无穷的白色光亮……” “白丘!”云筠激动出声。 “与徐真人的描述很像,我想八成是……” “太好了!”他紧握双拳道,“五十里不算长,我们稍作歇之后,一鼓作气走到那里。” 不过与他的兴奋不同,白芷兰脸上却现出难色,目光犹疑不决。 “怎么了,师姐?” 长吸一口气,她摇头道:“虽然我看到了很像白丘的地方,但是也发现了一些异样的气流变化……” “异样的气流变化?” “从态势上看,和我们刚刚躲避的那场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暴很像……” 云筠一怔,听到这里他自然明白白芷兰为何愁眉不展了。他们迁延了百余里就是为了躲避那场沙尘暴,可如今它偏偏又堵在了前进的道儿上…… 再往西行,在寻找白丘的路上,他们很有可能会被抓个正着儿。其剧烈程度尚不得而知,兴许只是几阵小风沙,也可能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大风暴,但毫无疑问,两人眼下的状况都不太好,尤其是白芷兰,随时都有性命之虞。 如果现在回程,凭着二人的本事,全身而退问题不大,如果向西进发,他们有很大的可能到达白丘,并且取得易灵珠草,届时再回程,亦有不小把握。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那便是两人在途中被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吞噬…… 很显然,云筠与白芷兰此刻走到了分岔路口,这场抉择决定成败,关乎生死。 “师姐……” “云师弟……” 在沙漠中,黎明并不代表希望,一切依旧是昏暗而死寂的,相反,一日之中最低的气温往往会成为最致命的杀手。疾风掀起无数细沙,不停刮过脸庞,云筠与白芷兰并排而行,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没错,他们很快便做出了决断,立刻向白丘进发! “师姐,你的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歇息片刻?” “不,越快抵达白丘,我们才越安全。那里生长着无数神奇草木,我们取之服用,很快就能恢复。” 云筠点了点头。明明巳时已过,可周遭依旧一片灰蒙蒙,刚刚露头的朝阳很快又被黑云压住,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眼下唯有加快步伐,期望能够逃出生天。 换作平时,五十里的路程,二人数盏茶的工夫便能到达,如今的状况下,自然延缓了不少。好在,走过了三十余里后,他们看见了第一片绿洲。 “师姐!”云筠指着不远处,激动地喊道。 白芷兰苍白的脸上现出神采,拖着身子快步走上前去。 几株矮木簇拥着一处极小的水潭,她弯腰探下,将水捧于手心,观察了一会儿后,兴奋地回身喊道:“能喝!” 云筠也走上前来,以手作瓢,不停地往口中送入阵阵清凉,尽管水不清澈,但既然白芷兰说了能喝,必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身体得到了补充,二人的脸色一下好了许多,此时看去,他们应是做了正确的选择,所谓以进为退,向死而生,形容的便是眼下情形。云筠拭了拭嘴角,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之际, (本章未完,请翻页) 突然狂风肆虐,仅一瞬间,二人便被吞噬其中。 “师姐,小……” 飓风不仅如利刃一般切割着肌肤,同样重创了他们的眼耳口鼻,云筠的喊话堵在喉间,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感观尽失,身体仿佛要被撕碎,各处肌肉都在扭曲,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丝思虑的时间都没有,他立刻将体内残余的真气尽数激发,精猛的气血瞬间涌入双目,使之呈现恐怖的血红色。借着短暂的视觉提升,他看见了白芷兰,没有任何犹疑,他双臂发力,将之死死压在地上。之后,他立刻以阴阳之气催发千钧功,让自己的身体沉如山石。 此举虽然冒险,但他清楚,身体一旦被飓风卷到空中,两人百死无生。 正当其真气渐暴,功力剧升之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再次发生。他突然感到周遭暴烈的气流似乎一下被抽走,头颅四肢、五脏六腑压力骤减。起初以为是错觉,可当四周景象却越来越清晰,他的感官也逐渐恢复。 这场风暴就这么停了?他大惑不解,不过当低头看见身下的白芷兰后,心中一惊,愣了一会儿后急忙起身。 “抱歉,白师姐……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 强忍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白芷兰缓缓坐起,背过身道:“我没事……云师弟……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云筠摸了摸后脑,尴尬地笑道,“来时令人骤不及防,去时更加毫无预兆,这沙漠的天象真是变化无常……呵呵……” 尽管很奇怪,但白芷兰所预见的那场风暴,他们总算是躲过了,云筠也松了口气。他抬眼望去,不知何时,黑云已经散去,浓烈的光线十分刺目。 他急忙低头,不料却被吓了一跳。 之前的那片绿洲呢? 多番细察之下,他惊讶地发现,之前那处虽然不见了,但不远处却出现了更多、更大、接连成片的绿洲……很明显,两人现在所处的已不是原先之地,也就是说,他们还是被风暴吹行了一段距离,至于有多远,一时也不得而知。 “师姐……”他走到白芷兰身边,正想商议对策时,却发现对方竟呆立原地,一定不动,再观其神情,柳眉失色,美眸惊骇。 “师姐?” 云筠皱眉,不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己也目瞪口张,久久难闭。 白色的明光照耀千里,璀璨而不刺目,巍峨的峰脉绵延无穷,壮阔兼具绮丽,如同这千里绝地上耸立的长城,万古荒漠中竖起的丰碑。 (本章完)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欲取灵草遇突变 普通人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即便是云筠和白芷兰,若非看过徐真人留下的记述,也很难相信如此绝地中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如同深渊中的康庄大道,炼狱里的天宫之门,尤其是此刻近前,二人更觉震撼,甚至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这是一种与生俱来,对天地的敬畏。 其实“白丘”这个名字倒不贴切,云筠走近观得,眼前耸立的既非丘陵,亦非山峰,倒更像是人为建造的巨大城墙,高耸入云,绵延千里……不过他当然清楚,这不可能是人力所为,哪怕集天下所有能人异士于一处,想造出这样的建筑也是天方夜谭,除非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存在。 很多时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超凡之力不是人可以臆测的。 白芷兰伸出手掌贴于壁上,出乎意料的是,粗糙的砂石并没有令肌肤产生刺痛,反而提供了一种令人舒适的细腻感。她抬眼看去,白丘延绵极广,根本望不到头,此刻也不知是立在了哪一段下,正想往前挪步时,却被云筠叫住。 “师姐,你看!” 她朝着指向看去,一排翠绿映入眼帘。丘壁之下,常人眼中再普通不过的“杂草”却令她杏目圆睁,急忙飞奔上前。 “这是……”她俯下身去,摘下两片巴掌大的叶子,将其中之一递给云筠。 “云师弟,赶快服下。” 这种草木他并不认得,只觉与先前服用过的溪叶草有几分相似,不过看到白芷兰此刻激动的神情,料想必是上佳的补给之物。 果不其然,那叶子甫一入口,他便感到口鼻之内的燥热之气被压制,五脏六腑之间仿佛有清流起伏,整个人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 “这是大溪叶草,不仅可以生津止渴,还有调理真气的作用,功效胜过溪叶草十倍有余……” 白芷兰难掩兴奋之色,不仅是大溪叶草,她目光所及之处,赤素籽、南星枝、空青叶……全是当今天下有市无价药草。 白丘之下,仙株遍布,看来不是虚言。 云筠没想到,平素沉稳端庄的师姐此刻竟开心得像个孩童。他也随之看去,虽不像对方一样全都识得,但也认出了一些稀有品种。十步之外,他被一株通体暗红,布满细刺的尖叶吸引,近前看清后,他弯腰欲摘。 “云师弟小心!”白芷兰急忙跑过来,惊道,“这是寒肠鸩,有剧毒!一旦被它的钩刺扎破皮肤,毒素瞬间就会涌入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 脉。” “不碍的,白师姐。”谁想到,云筠闻言后只是浅浅一笑,随后以极利落的手法将之采摘,收入怀中。 “云师弟……”双眸之中写满了震惊,不过联想到当日黄丝雨身上的古怪咒印,她很快回过神来,毕竟这位师弟身上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谜。 “云师弟,千万小心……”她刚想开口叮嘱时,不料余光扫过,二丈之外一抹碧光射来,将其刚刚收起的震惊再度激起。 两寸长的叶身精致玲珑,深青的面下仿佛有晶绿流动,即便在神草满目,仙株遍地白丘脚下,其所散发的光芒依旧是最夺人眼球的。 二人猛地转首对视,目光中半是惊讶,半是激越。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剧毒之物旁必定生长着至灵之物,寒肠鸩数步外出现的这株草木,不是易灵珠草又会是什么? 说实话,当看到延绵无穷的白丘时,两人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毕竟如此大的范围,他们不知道要沿着它走上多久才能找到目标,不想此刻神草竟已出现在了眼前。二人的兴奋之情自然溢于言表,在这荒漠绝地探寻近十日,一度濒临绝境,如今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师姐,药盒怎么样了?” 云筠的话音让白芷兰回过神来,她急忙从包袱里取出一根竹筒,仔细察看之后,激动道:“药盒没事!” “那就好,师姐准备采摘吧。” 易灵珠草十分脆弱,一旦离土,灵力便会损失大半。为此,白芷兰取了间碧桂竹制作药盒,其内铺设由无数名贵药材制成的灵壤,再用特殊的功法将之封闭成型。药盒本身同样不稳定,西行路上,由于气候变化等原因,一度发生了变质,她又不得不多次施法,悉心修复……大费周章之下,总算是功成在即。 左手握着药盒,右臂缓缓前伸,深吸两口气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真气注于两指之上。不仅药盒制作不易,采摘同样是一件细致而复杂的工作,拿捏的位置,力道的偏差,任何一个细节上的差错都可能让先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一尺、七寸、三寸……白芷兰屏气凝神,饶是她,此刻额上也现出了无数细密的汗珠。在手指距离灵草仅一寸处,她停了下来,将体内杂乱的真气再度理顺,同时闭起双目,靠神思去识别。 肉眼是常人最依赖的感官,同时也是最易受蒙蔽的,于修道者来说,学会用神思去感知万物是进阶的必由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路,白芷兰天赋过人又长年精修此道,此举自然是为了万无一失。 感受着不断涌入的真气,她右手拇指与食指之上仿佛有江流奔息不停,汹涌澎湃……忽而力道骤减,她立刻封住气脉,不再让外界气流进入体内。 就是此刻!她双指前伸,向灵草抓去。 目标是其露出地面的半寸处,一分一厘都偏差不得,若其它地方受力,易灵珠草眨眼便会枯萎,而之所以要将真气注入手指,是为了让皮肤变硬,不至被其上的茸刺扎破。灵草一旦被人血污染,功效损失大半。 说到把握,全盛状态下的白芷兰有十成,此刻也不下七成,毕竟是清微派御道院首席,若她都失手,全天下怕也没什么人能做成了。果然,在触碰的一刹那,她松了口气。 位置分毫不差,茸刺也没有扎破皮肤,最难的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要用柔和的力道将之缓缓拔出。略作喘息之后,她再度运转真气,开始慢慢发力。 从刚刚到现在,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可白芷兰整个人却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中,消耗甚剧,以至眼下的她竟全然没有察觉到,一股霸道的劲风已将自己牢牢锁住。 “师姐小心!” “谁敢动本座的神草!”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刺入耳中,她一惊之下只觉右肩遭了重击,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待身子定下时,已被云筠紧紧搂在怀中。 “云师弟……”她喷出一大口血,全身气力一下子被抽走。 云筠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抵在其后脖风府穴,真气源源涌出,修复着她受损的骨骼经络。看着沙尘中渐渐现出的人影,他同样惊骇不已,怎么也没想到,这荒漠绝地中竟出现了第三个活人,而且还在他们取草的关键时刻出手偷袭。 此刻,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当日在扬马古道上遇到的那群修道者,“水漫沙”、庞氏父子以及他们口中的主上……莫非之前被庞天东欺骗,他们的目的也是易灵珠草? “到底是什么人,敢打本座易灵珠草的主意,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随着扬尘渐渐散去,视线慢慢清晰,他剑眉倒竖,双目剧睁。 黯黑的肤色、浑浊的眼珠、坍塌的鼻梁、粗肿的嘴唇……一张怪诞而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中。 “是你!” 看清彼此面貌后,两人几乎同时惊喊出声。 (本章完)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天涯无尽丧神剑 眼前这张可憎的面目,云筠怎么可能不记得? “居然是你……”他眼睛眯了起来,当日对方重伤沈青鸾的仇,他可是一刻都没忘。 “云师弟……他是谁……”怀中,白芷兰虚弱地问道。 “他便是当日打伤清微众人,间接害死邱次席,血神宗一事的始作俑者,乌库!” 说话时,他渐渐想通,对方欲练“五玄血术”,易灵珠草乃是必需之物,他会出现在此地,倒也不奇怪。只不过他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地这么巧,彼此竟会在这荒漠绝地、白丘脚下狭路相逢。 当然,震惊的绝不仅是云筠和白芷兰而已,对面的乌库同样瞠目结舌。当日血神宗山门前,云筠所展现的恐怖实力在他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你……又是你这天启妖人……”他咬牙切齿。 看着白芷兰微皱的秀眉,云筠将之抱起,安置于一处沙丘下。 “师姐,你先在此稍作歇息,我料理了此人之后再为你疗伤。” 上次因为自己的大意,沈青鸾差点丢了性命,今日又一次面对这南蛮妖人,云筠绝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再度发生。 “云师弟……” 慢慢走上前,他嘴角挂起邪魅的弧度,戏谑道:“五玄血术……易灵珠草为天地至灵之物,是为‘玄灵’,你想取其汁液炼祭,我没说错吧?” 见他走近,乌库脸上抽搐了一下,右脚后退一步,双臂摆于身前。 “抱歉,上次让你失了玄阴之体,而今日这易灵珠草……你恐怕又要失望而归了。”说话之间,他一跃而起,手掌间无穷的阴阳之力猛地击出。 乌库大喝一声,双臂之上血雾翻涌,对击而上。 “砰!”霎时,扬尘四起,黄烟疾舞,唯有屹立万年的白丘一动不动。 乌库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向后退,直至撞上数丈外的丘壁才停下。回神后,他只觉双臂剧痛,心肝欲裂。 云筠缓缓地将手臂摆于身后,看着面前狼狈的敌人,他却没有一击得手的得意和乘胜追击的欲望,取而代之的竟是巨大的震惊和不安。 他定在原地,尽管极力克制,但手臂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慢慢,嘴角一道鲜红流淌下来。 “怎么可能……” 他当然不理解,当日云诡林中,面前之人不是自己一招之敌,后又遭丝鳞剑重创,实力更应大减,为何如今不仅能化解这夺命一击,甚至反伤了自己?即便此时自己的身体不在最佳状态,但彼此的实力差距不可能缩短到这个地步。 思绪飞转之后,解释恐怕只有一个,那便是血渡术的威力远远超乎了想象,短短数月,他的修为已经上升到了新的层次! 他眉目间露出一丝凝重,重新审视起了面前之人。 乌库同样如临大敌,方才那一击再次让他回忆起了当日的恐惧。 “你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作对?”他龇牙道。 “呵,上次让你逃了,这次可没这么幸运了……”说话间,云筠缓缓拔出手中“蓝凫”。 “你到底什么人,与我大越有何仇恨?” 看着眼前扭曲的面孔,他没有回答,而是将长剑横指,自顾道:“还认识这把剑吗?当初你毁了它,今日便用你的血让它重生 (本章未完,请翻页) 。” 短暂的震惊之后,他很快理清思绪,同时心中也更加坚定了要将对方留在这里的决心,不仅是为沈青鸾报仇,更是出于对血渡术的惊惧。他心中甚至产生了这样一个可怕的预感,今日一旦放虎归山,不久的将来,中原天下恐再无宁日。 “好,且看今日是谁吃了谁!”乌库同样真气外放,双掌之上激发出“碰碰”的爆裂声。 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说实话,他当然想过要逃,但一来,对方杀意已决,四下又是无边的荒漠,就算撒开腿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二来,这易灵珠草八年才成一株,今日若失,不知何时才能再得,自己历经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此时放弃,怎么也舍不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看出了云筠此刻的状态相当一般,与当日血神宗山门前简直判若两人……诸多因素加在一起让他决定冒一冒险。 “去死吧!”他双足蹬地,整个人腾空而起,恍惚间,两只血红手掌似乎胀大了数倍。 云筠微侧身子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右臂猛烈挥出,一道雄浑剑气对了上去。 “铛——” 红蓝二气碰撞之下,狂风骤起,极远处的白芷兰亦受到波及,青丝飘荡下,吃力地微微睁眼。 身处风暴中心的两人则全神贯注,容不得一丝分心。云筠虽然手持兵器,但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血气掌劲,一时竟顾此失彼,很快,胸前后背四处中掌,整个人向后翻滚数圈后落到了地上。 “哈哈,尝到本座大血魔掌的厉害了吧!”看着单膝跪地的云筠,乌库放肆大笑,手上却没有片刻停歇,眨眼间,又是数十道掌印生出。 云筠擦了擦嘴角血迹后猛地起身,右臂旋舞激出四五道青白色气刃,抵消了数股袭向自己的掌劲。他此刻以剑作刀,使的是颍川侯家的“柳宿刀法”,之所以选择这门功夫应敌,是因为它至纯至正的气道正好是阴邪之力的克星。 然而,正因为这套刀法过于刚正,其招式显得一板一眼,无多变化,此时对上那乌库诡异的掌法,多少有些应对不足。 正当其长剑乱舞,疲于招架之时,对方突然半转身子,一脚直朝面门踢来。云筠下意识地伸手抵挡,不想其劲力之霸道竟将自己踢飞了起来,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疾进,直到撞碎远处的一方沙丘才停了下来。 “噗……”一大口鲜血喷在炙热的沙地上,很快就消散而去,唯留一块深色的印子。 连日的消耗让他体内的阴阳真气处在了极不稳定的状态,开始的一掌失手后,他便感到气血翻涌,五脏不稳,不敢再轻易催动。然而他没想到,此刻对方所展现的血劲邪力竟出人意料的霸道,若不以阴阳真气对战,莫说留下对方,他能不能带着重伤的白芷兰全身而退还要两说。 乌库喘着粗气,缓步逼近,方才那一脚他用出了十成的力道,消耗同样很大。此刻的他得意而不忘形,虽然初试几招占了上风,但他非常清楚,不能给面前之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天鬼结印,血魔掌出!”他大吼一声,双手急速挥舞,恍惚间,其后背仿佛又凭空生出六臂。 八条手臂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重复着一种奇怪的动作。待云筠回过神来,只觉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尽是点点暗红,定睛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细看后,才发现那些全是血红的手掌,飞速膨胀,向自己逼近。 他极力挥出一剑,不料青色的剑气连碰撞的机会都没有,就在半空消散了。 “没用的,受死吧!”乌库面目狰狞,仿佛一头獠牙毕露的野兽,发出骇人的嘶吼声。 云筠清楚,这些掌劲全部落到自己身上会有什么后果,他转头看了一眼半昏迷的白芷兰后,深吸了一口气。 倏然,他腾跃而起,蓝凫的剑影在周身织出一张巨网,将四面八方落下的血掌尽数兜住。 “砰砰砰……”血红的掌印落到白色的剑网上,碰撞出一种奇幻的色彩,仿佛晴空下绽放的烟花,绚烂而诡异。 乌库见状,下意识地咬紧牙齿,手臂加速舞动,额上青筋爆裂,一眨眼,又是成百上千的血红掌印生出。与此同时,云筠亦旋转身子,无数剑影落下,将那张剑网越织越大。 一时间,火花磨灭了天光,烟尘遮蔽了白日,方才还是烈阳照耀,此刻已然阴云满天。 “你这是什么妖术?”乌库急吼道。血掌的生成速度远及不上剑网的膨胀,显然,在这场消耗战中,他是先见底的那个。 乌库眼见那巨网越来越大,就要将自己裹缚,却发现云筠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了。他大惊失措,正想提升真气时,却突感背后却一阵冰凉。 “啊——” 从右肩到左腰,蓝凫裹挟的气刃在他后背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皮开肉翻,白骨森然。 在滚烫的沙地上翻滚数十圈后,他好不容易才稳定身形,不料一停下来,剧烈攀升的痛感让他抽搐不止,惨叫连连。 云筠一瘸一拐地走上近前,甩头吐了口血沫,看着眼前如丧家之犬般的乌库,他嘴角慢慢挂起轻蔑的弧度。 “不知是血渡术太强,还是你天分过人,总之能将我逼到这个地步,真的要好好夸夸你……” “你到底是谁……为何能破我的血魔掌……咳咳……”乌库大口吐血,他想不通自己精修的血渡术为何屡屡败给眼前之人。 天涯无尽丧神剑不仅是当世至快的一套剑术,更与众不同的是,它攻击的不是敌人的肉体,而是真气,通过化解敌人招式中的气劲来破招,故名“丧神”。 当日面对成群的血傀儡,云筠一眼便看出其内在被人施下的血邪之力才是关键所在,故而以此剑法对敌,势如破竹,而今日这铺天盖地的血红掌印同样是真气催化而成,与血傀儡可谓异曲同工。 当然,他眼下可没心思向对方解释这些。 “我是谁?呵呵,当日我命人相邀,你却不识好歹,还打伤我的人,这个问题就留给你到地下慢慢参悟吧……” 风势渐起,散乱的发丝在面前飘荡,让此时的云筠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邪异。 “你……果然是……”短暂的震惊之后,乌库突然大笑起来,朝着白芷兰的方向吼道,“哈哈,真没想到堂堂清微居然也会和天启妖魔勾结,中原大派的作风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哈哈哈哈……” 云筠眉头一皱,眼中杀机毕露。蓝凫在强大的真气催发下,爆发出炸裂的青红色,他一剑伸出,直朝对方心窝刺去。 乌库的笑声渐渐变成了怒吼,他闭起双目,自知今日必死无疑。 (本章完)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雪中惊梦寒市边 所有的真气全部注于右臂之上,云筠一剑刺出旨在一击毙命。尽管过程颇为曲折,但总算能除掉这个令人不安的祸端,他还是松了口气。 剑尖即将刺破肌肤,进入心脉,乌库命在顷刻……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绝命的时刻,对方的剑竟然偏了……准确地说,突然掀起的一阵狂风将云筠整个人推了一下,剑尖只在胸前留下了一道很短的红印,连皮肤都未刺破。 两人皆是一愣,待风沙逐渐散去,云筠率先回神,抬手又是一剑,直向对方咽喉划去。 不料,剑抬起的一瞬间,面前之人却消失不见了……尚不及反应,他整个身体便被一股巨力掀到了空中,利刃一般的风沙瞬间割破了双目,身体被狂风肆意地蹂躏,剧痛之下,他甚至没有机会发出叫声。 “师姐!” 他下意识地朝白芷兰的方向看去,但眼中所见只有一片灰暗,呼啸声刺破了耳膜,一口闷血被堵在喉间,短时间内,脑海便陷入了混沌。残留的一点意识让他想起了当日在白湖底被与水龙纠缠的情形,不过今日他自知不会那么幸运了…… 在自然面前,人根本微不足道,如同眼前沙粒一般。 “来生再见了……” 此刻看去,昏黄的戈壁上,一条灰色巨龙贯穿天地,沿着白丘行进,所过之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下去,没有任何事物能逃脱被吞噬的命运。 很显然,这才是白芷兰预见的那场风暴。 “啊!”狭小的帐篷内,沈青鸾惊坐而起,掀起帘子,看着被漫天风雪遮蔽的暗月,她擦了擦冷汗。 “他……不会出事了吧?” 尽管知道是一场梦,但画面太过真实而恐怖,以至她久久难以平静。 “姐姐,你醒啦!”见她走来,沈雉风拿起一根树枝,其上,半只烤得金黄的兔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们刚刚抓了只雪兔,这是留给姐姐的。” “谢谢。”沈青鸾接过后,顺势坐在了火堆旁。 “青鸾小姐一定没休息好吧,这样的环境真是委屈小姐了。”见她面色苍白,楼玉岩心痛道。 “姐姐的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沈百鸣也关心道。 “待会还是我来守夜吧,青鸾小姐用过饭后接着休息便是。” 沈青鸾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没事,已经休息够了。” 见对方还欲开口,她岔开话题:“明日上午,我们便能抵达寒市了吧?” 楼玉岩闻言,点头道:“不错,再往北行十里,便是寒市了。” 今晚是一行人在关外露宿的第二夜,按照计划,沈氏兄弟与楼玉岩守上半夜,沈青鸾和刘捕头父子守下半夜。从踏出劳燕关开始,一行人整整走了一日半,如今已经非常接近寒市了。 “寒市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沈雉风将一块木头扔进火里。 “从官府掌握的情况来看,寒市的规模虽然不大,甚至不如境内的很多村庄,但制度却十分森严,其内的居民一旦犯事,轻则逐出,重则斩首,律条之严苛远甚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衍朝廷。” “寒市由何人所建?”沈百鸣皱眉道。 “野人的存在已近百年,但寒市的建立不过在十几年前,其创建者也就是现在的首领是一个叫杜万成的人,相传曾是一私盐贩子,被官府通缉后一路逃出了关外。”楼玉岩皱了皱眉,接着道,“我听我爹说,此人大逆不道地自称‘皇帝’,无人胆敢违逆,寒市内一切的严刑峻法都是为了满足他的私欲。” “呵,口气还挺大,不过我们一到,他这个土皇帝可做到头喽。”沈雉风一甩头,大口撕下一整条兔肉。 “雉风兄万不可小觑对方。”楼玉岩严肃道,“据我们所知,寒市之内,有一支至少八百人的守卫队,其战力不逊任何一支大衍精锐,也不知那杜万成是用了什么方法训练的他们……” 沈青鸾皱了皱眉,问道:“其中有懂道法的吗?” 八百精锐着实不好对付,若其中还有道法高手,那这寒市真可谓龙潭虎穴,即便是她也不免心忧。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他摇头道,“不过听说杜万成身边有一名护卫,是个高手。” “既然寒市强弓硬弩,而且雪妖的事与他们有没有关系尚不清楚,我们还是以不发生冲突为宜。” “百鸣兄说的极是,届时我先自报家门,并且解释此次到访的目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动手。”说话时,他有意无意地瞄了边上一眼。 似是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沈雉风故意提高嗓音道:“哼,若是云大哥在,又岂会这么麻烦……” “雉风!”他话未说完便被沈青鸾厉声打断,此时此刻,她当然早已猜到自己这位弟弟的用意。 “楼公子放心,我们会按计划行事。” 风雪逐渐转小,多次拒绝了楼玉岩和两位弟弟的好意后,沈青鸾独自一人留在了火堆旁,看着婆娑光影,听着滋滋火声,她的心始终静不下来。 神秘的寒市、未知的雪凰宫、远在姑苏的父亲、二叔、婶婶……都扰了她的心神,但最令其不安的还是刚刚那个梦。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她很清楚,眼下再多的担忧也是徒劳,唯有尽快找到雪凰宫,解决诅咒之祸才能早日回去见到对方。 想到这,她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囚车。 “沈小姐……”见她走近,刘捕头父子急忙起身。 点头招呼后,她径直向前。 “沈小姐小心!”刘捕头急喊道,“这妖物凶得很……” “没事的。”不顾两人惊恐的目光,她几步走到囚车前,凝视着面前发抖的白影,几日的工夫,它的身体似乎消瘦了不少。 良久,她将一块吃剩的兔肉递了过去,它抬头看了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龇牙发出一声尖吼。 “我没有恶意。” 手伸了又缩,反反复复数次后,它猛一发力,将兔肉从沈青鸾手中夺了过来。啃食时还数次抬头,发出阵阵低吼。 “你到底是谁……”她出神道,“为什么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身上有一种让我熟悉的气息……” 临近日出时,雪又大了起来,几人发现积雪已经没过脚踝,直逼小腿处,这无疑给他们行进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怎么样老刘,还推得动吗?” 轮子陷在雪地里,刘捕头父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让囚车动了起来。 “没事,就是走起来可能要慢点了。” “我们一起帮忙,这样就能早点到寒市了。”沈百鸣提议道。 “好,姐姐在前领路,我们五个一起上。”沈雉风和楼玉岩纷纷点头。 十里路虽然不长,但如果继续被风雪阻延,他们日落前都未必能到达寒市,再在雪地里过一夜皆非几人所愿。 果然,几人一齐发力,雪地里很快印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越来越长…… 迎着风雪前进,眼中尽是一成不变的白色,直至一株矮木旁,一个瘦小的黑色人影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蓬头垢面下看不清五官,全身只有一块破烂粗布遮着,风雪吹打之下竟一动不动…… “死人?被冻僵了吗?”沈百鸣皱眉。 直至几人经过,那人才微微转头,哈出一口白气。 “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走出关外的人不少,但不是每一个都能进入寒市的。”楼玉岩摇头道,“他们和那些被逐出寒市的人只能浪迹于这茫茫雪原,衣食无源,最终的命运可想而知……” 果然,之后他们又见到了一些相同的人,有的三两成群,蜷缩在一起,有的扒开积雪,拔出一块连着土的草根放入口中,还有一些卧倒在雪地里的已经被冻成了冰棍…… 沈青鸾叹了口气,快步走出,正当眼中惨象越来越多时,一道三丈余高的巨大冰墙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沈百鸣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我想……我们应该到了……”楼玉岩上前一步,亦是惊讶不已。 沈雉风转身质问道:“你不是说寒市就是个破村寨吗,怎么这城墙如此高大?” 无怪他惊怒,眼前这座冰墙不逊大衍任何一座固城坚壁。 “我也不太清楚……情报是几年前的……” “早知道你们不靠谱。” “这坚壁要攻上去太难了……” “我们本来也不是来打架的……” …… 几人争论之际,沈青鸾踏前一步,看着眼前巨大的冰墙,不由皱起了眉。从结构上看,这并非完全由冰结成,其内还是砖石泥土,只不过由于常年的雨雪,其外形成了一层极厚的冰壁。 正因如此,寒市的这道冰墙要比普通城墙更难被攻破,毕竟想在光滑的冰面上攀爬,即便是当世高手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不想,正在她暗自出神,思考对策之际,一道凌厉劲风直逼而来,定睛细看,那是东南角楼里射出的一支暗箭。她杏目一睁,急忙微侧身子,箭头卷着风刃从她肩上擦过,没有造成伤害。 可半个呼吸之后,惨叫声还是响了起来…… “儿子!”刘捕头两眼暴血。 (本章完) 正文 第九十九章 金爪擒敌冰壁间 “小子,你怎么样?”刘捕头双手按着儿子胸口,五官扭曲在了一起。 “爹……我没事……” “我带了金疮药,赶紧给小刘用上。”楼玉岩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 沈青鸾大意了,她从轨迹上判断,自己躲过后,那支箭矢将射入雪地,却没想到它竟突然折了方向,扎进了刘捕头儿子的胸膛。 很显然,背后射箭之人必是一名高手,甚至可能懂得道法。 她怒目转视,不料看到的却是更多的飞箭,接连成片,仿佛纯白天地间落下的一张黑网。 “小心!”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众人猝不及防。沈青鸾急忙抽出长剑,掠影惊人的剑气瞬间粉碎了数十支箭矢。 “快往后退!” 楼玉岩与刘捕头一边抵挡,一边护着小刘后撤,沈百鸣兄弟则靠着囚车退走。 “我不犯人,人来犯我,好好好,今日就将这寒市一锅端了!” “雉风兄不要冲动,我们先找地方避一避……” 几人狼狈地躲到一角落处,良久,一轮箭雨才算接近尾声。 “大家怎么样?” 沈青鸾看了一眼,除了自己外,几人各自负伤,但好在都不严重,小刘的情况也算稳定。她急忙跑到囚车旁,掀开黑布,一阵悲嘶传来。雪妖龇着牙,手臂、大腿多处中箭令它颤抖不止,不过其看向沈青鸾的眼神却没了之前的凶狠。 “还有金疮药吗?拿些过来。” 楼玉岩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令照做,见对方为雪妖包扎疗伤,他几次想开口询问,最终都作罢了。倒是沈雉风压不住胸中怨火,怒道:“叫我们不要起冲突,现在是冲突自己找上门了。” 沈百鸣亦皱眉道:“寒市如此作风,未免太过霸道。” “两位沈兄稍安勿躁,容我自报家门,或许是场误会……”楼玉岩沉声道。 不料他刚想起身,新一轮的箭雨便朝众人袭来,堆雪而成的壁垒很快被射了个稀巴烂。 “大家小心!”沈青鸾飞跳而起将众人护在身后,长剑疾舞,生出轮轮青雾。 “啊——”沈雉风大喝一声,一道拳劲朝着冰壁打去,怎料一点冰碎也未激起,便消散无形了。 楼玉岩一边抵挡,一边抽出身子来到冰壁下,吼道:“寒市的朋友请停手,我乃五原县令楼广谦之子,楼玉岩。我们此来并无敌意,实乃有要事与杜首领相商。” 此时冰墙之上已站了一排甲士,但却无人回应,只是一轮又一轮地放箭。 他龇了龇牙,正欲再度开口时,却被一支箭矢狠狠地射入了肩头。 “啊!”随着一声惨叫,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心!”几人见状大惊,纷纷上前救援时,箭雨突然停了下来,随着最后一支射入十步外的雪地里,周遭一下安静了下来。 几人喘着粗气,正想后撤躲避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有恶意?呵,你们车里装的是什么?没想到你们几个长得人模人样,却和那雪山里的妖族勾结在一起!” 声音是从一排弓箭手中间传来的,几人无法判断具体的来源,至于话里的意思,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阁下所言,我等不明所以,能否让我们入城后详说?”楼玉岩强忍剧痛起身。 “呵呵,寒市是你们说进就进的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冷厉的话音之后是一股更加冷厉的劲风,楼玉岩回过神时,一支霸道的羽箭已逼近自己咽喉。 “糟了!”他双目睁大,正以为自己要被穿喉而过时,那支箭矢却突然低头,落在了自己身下。 抬眼看去,沈青鸾玉足一点,踩在了上面,她轻盈的身子顺势借力,一下跃到了极高处。 她右臂张到极致,将掠影摆于身后,随着一声轻喝,神剑之上一弯明光升起,向那冰墙飞去。天际的光耀一下吞噬了飞雪,与剑光相融,交汇出令人心颤的青白色,将这片苍白的天地渲染出了色彩。 楼玉岩张大嘴巴,呆若木鸡,尽管双眼被刺得生疼,但他的目光却难以移开半寸。二十几年的见闻常识让他很难相信,此时立在半空中的是个凡人,或者说,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他们之间存在着多大的差距。 沈百鸣兄弟则战栗不止,目光中满是激昂,面色上尽为自豪。 在即将接近冰墙时,那青白剑光之下忽然气流旋结,恍惚间,一只巨大的金色爪印现了出来,其疾如电,其势如雷,空中被擦出数道骇人的火花,天幕被肆意撕扯。 冰墙之上的甲士虽然已被训练成了没有感情的机械,但恐惧是藏在每个人血肉里的,只要还喘着气,他们就无法回避。 “啊——啊——” 眼见那金色巨爪越来越大,离自己越来越近,很多人开始惊叫、抱头、逃窜…… “砰!” 猛烈的撞击激起浓烈的白雾,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个灰色人影从三丈余高的冰墙上掉落下来。 “抓住他!”与此同时,沈青鸾的身体也重重地落到了雪地上,她长剑作杖,单膝跪地,不停地喘着粗气。 沈雉风闻言一个蹬步,飞身上前擒住了那个落下的人影,沈百鸣则快步来到她身边。 “姐姐,你怎么样?” “青鸾小姐,你受伤了?”楼玉岩也一瘸一拐地走来。 “我没事。” “金爪勾魂”是她在沈府禁地看到的“百鸟朝凤剑法”的后九式之一,被沈密列为禁忌的秘术。这是一招带有擒拿功夫的剑法,可于千军万马之中直中目标,准确而致命。 当日她便被其诡异而惊人的招数吸引,这段时日虽未专门修练,但一招一式已在脑中运转了千万遍。方才开始,她便躲在雪垒之后,一边寻找着话音的来源,一边运转真气,蓄势待发。果然,在掠影的加持下,今日第一次使出这招,其威力之盛便让众人瞠目,连她自己也心惊不已。 当然,也正因“金爪勾魂”的强劲和霸道,加上未曾系统地修习过,此刻她真气消耗过剧,气血翻涌地厉害,整个人处在极度的虚弱之中。 “带着他,我们先找地方避一避。” 闻言,沈百鸣将她扶起,几人疾步后撤,于数里外的一处矮木丛旁停下。 “小子,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爹……我没事……” 刘捕头小心地为儿子处理伤口,楼玉岩龇着牙将烈酒倒入肩头,沈青鸾在沈百鸣的护卫下端坐凝息起来。 看着负伤的众人,尤其是面色苍白的姐姐,沈雉风怒从心起,一拳抡在那被擒之人脸上,将其面罩打了下来。 “呵,我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原来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他冷哼道。 那人二三十模样,浓眉阔唇,此刻眼中非但没有恐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竟满含不屑之色。 “说,你叫什么名字,在寒市任何职务?” “一群妖人,也配和爷爷说话?”他不但不答,还出言不逊,语气中尽是鄙夷味道,唯独说话时无意地朝囚车的方向瞄了一眼。 沈雉风闻言大怒,一脚踹在了他胸口上,将其踢飞甚远。 “好,今天就看看你的嘴有多硬!”说罢,他举起拳头,一下又一下地击在对方身上。 “狗贼,竟敢伤我儿子,纳命来!”见状,刘捕头也欲上前,却被楼玉岩拦下。 “雉风兄,请你冷静一点,把他打死了对我们没有好处……”他虚弱道。 沈雉风自然不会听他的,手上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没想到的是,那人也真是一副硬骨头,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任凭沈雉风如何拳打脚踢,谩骂侮辱,他愣是一个字也没说。 深夜时分,风雪渐息,看着滋滋燃烧的篝火,几人不得不接受再在雪地里过一夜的事实。沈雉风将最后一点馒头塞入口中后站起身来,再度朝对方走去。 看着蜷缩在地的灰色人影,他讥笑道:“小爷的拳头滋味如何?现在老实交代还能保住小命。” 不出所料,那人除了给出一道不屑的目光外,再无动静。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怒极,再欲出手教训,然而拳头举到半空却被沈青鸾叫住。 “姐姐!” 经过几个时辰的恢复,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此刻,她径直走向躺在雪地中的人,忽然猛地下腰,抓住其右臂。 一阵钻心之痛涌上,他禁不住龇牙咧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之人的芊芊细手竟能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道,胜过沈雉风的拳头百倍不止。 就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沈青鸾突然松手,站起身来。 “你懂道法?”她冷声问道,“寒市之中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当时她便看出那一箭不像出自普通人之手,方才一查,发现对方果然懂得道法。 她料想,在荒野之地的寒市,修道之人应属凤毛麟角,此人又负责城防指挥,应有着不低的地位。她不惜冒着大损真气的风险使出“金爪勾魂”擒拿对方,是想以他为质,威胁里面的人打开城门。即便不行,也可以从其口中打探出寒市的虚实,以作强攻的准备。 只不过,对方的强硬着实有点出乎意料。 “我姐姐问你话呢!”见对方不答,沈雉风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那人擦了擦嘴角血迹,喘道。 “好!我现在就宰了……” 沈雉风怒吼,然而“你”字尚未出口,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沈公子手下留情……” 众人大惊,沈青鸾立刻将手搭在剑柄上,不远处的沈百鸣和楼玉岩也急忙起身。 很快,一个瘦高的人影从漆黑中走了出来,地上之人见后立刻露出兴奋的神情。 “师……”他激动地开口,不过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肉,鹰钩鼻下是一张尖锐的下巴,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神秘中年人,沈青鸾缓缓催动体内真气。 “足下是?” “在下洪辅仁,是皇帝陛下的近卫。” 这时,楼玉岩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应该就是他,杜万成身边的高手。”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章 雪城入瓮石门断 “这位是赵刚,不仅是在下的徒弟,也是陛下的义子,几位能否高抬贵手,放他随在下回去?”洪辅仁指着地上说道。 “师父……” 赵刚一直咬着牙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就是怕对方会将自己作为人质要挟,没想到此刻自己师父却直言相告,他大为不解。 “哼,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袭击我们,就这么放他回去?你怕不是在做梦!”沈雉风凶狠道。 洪辅仁微笑道:“先前是一场误会,几位的来意在下大致清楚了。不如这样,赵刚伤势颇重,眼下先让他随我回去,明早辰时一刻,我在城门前迎接各位,届时诸位随我入城,我让寒市里最好的郎中为你们医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他刚一说完,沈雉风便急声质问。 “沈公子大可放心,洪某向来说一不二,更何况在沈小姐盖世神功面前,在下岂敢放肆?”说话间,他将目光转向了沈青鸾。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开口道:“好,你且将此人带回,明早辰时一刻我等在城下等候,希望洪先生不要让人失望。” “沈小姐无愧名门风范,在下感激不尽。诸位放心,我们明早再见,告辞!” 洪辅仁连声道谢之后,快速扶起赵刚向外走去。 看着黑暗中的人影完全消失,沈雉风急不可耐地问道:“姐姐为什么放他们走,那姓洪的出尔反尔怎么办?” 不待她开口,楼玉岩抢先道:“眼下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对方既说知道我们的来意,便应明了我们没有敌意。” “不错,我观对方言行,不似反复无常之人,再说我们损伤不轻,尤其是小刘,必须尽快得到医治。” 听姐姐这么说,沈雉风心中疑虑稍稍放下,可被他打得半死的赵刚却满肚子不解和苦水。 “师父,为什么要告之我们的身份,还许他们入城?”他被搀扶着,快步向寒市走去。 “你太冲动了,小刚。”洪辅仁严肃道,“在不明敌我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实不是智者所为。” “我寒市岂是阿猫阿狗都能来的,更何况,我看他们八成和那雪山里的妖族是一路的。” “我看未必,他们是衍人,尤其那年轻女子,必是修道大族之后,你看见她那把佩剑了吗,那可不是普通的宝剑,若真硬碰硬,我们未必拿得下他们。陛下呕心沥血十数年,才有了今日的寒市,两败俱伤的结果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那他们为何带着雪妖?不是来救同伴的吗?” “这我也不太清楚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眼下只能赌一赌了……”洪辅仁皱起了眉。 “赌什么?” “赌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 雪越下越大,沈青鸾等人天还未亮便早早启程。他们知道,越是恶劣的天气,越耽误不得,只有进到寒市里面,才能得到真正的庇护。当然,前提是对方言而有信…… 好在,迎着风雪前行了数十里后,一行人在冰墙之下看到了洪辅仁的身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哼,还算讲信用。”沈雉风小声嘀咕道。 沈青鸾与楼玉岩对视一眼后,快步上前。 “洪先生!” “洪先生果然言而有信,在下敬佩!”楼玉岩抱拳道。 “唉,江湖中人,无信不立,在下又岂会出尔反尔?”扫了众人一眼,洪辅仁将目光停留在盖着黑布的囚车上。 良久,他轻笑道:“雪大,诸位这就随我入城吧。” “有劳了!” “开城门——” 随着一声浑厚的话音,千钧之沉的城门缓缓开出了一条缝,将将容几人通过。 “诸位,请!” “请!” 神秘的寒市渐渐映入眼帘,几人都全神贯注地打量起来,尤其是沈雉风,他左看看右瞧瞧,似是要找出什么秘宝一般。不过,他很快便失了兴致,因为这寒市与大衍境内的偏远村落并无二致,甚至还要破败不少。 几人走上的算是城中主道,脚下却没有铺设砖石,虽然积雪已被扫除,但路面依旧泥泞不堪,走起路来十分不便。与普通村落一样,两旁除了个别杂铺外,都是茅草搭建的民居,在厚重的积雪压迫下,仿佛时刻都要垮塌。很难想象,如此摇摇欲坠的屋舍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为人提供庇护的。 寒市,终究只是一群走投无路之人在不毛之地上报团取暖的一座破庙罢了。 不过随着脚步的深入,沈青鸾明显感到了这里与普通村落的不同。安静,出奇的安静,整条街道没有一丝人言,不闻一声犬吠。照理来说,两千余人聚集在如此狭小的市镇内,大白天的,不说人声鼎沸,也应喧嚣不止,可眼下的街道就如同匍匐在神魔面前的凡夫,不敢发出一丝喘气声。 极端的肃静背后是一种恐怖的压迫,这是寒市的统治者耗费多年营造出的景象。 敢于打破这种安静的自然不会是内里的居民,一声惊嘶让沈青鸾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去,几名甲士按住了囚车。 “你们想干什么?”刘捕头大喝道。 其余人等也是心中一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暗疑这莫不是对方请君入瓮之计,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几位莫惊。”洪辅仁迎着沈青鸾的目光,道,“在下没有恶意,已安排了最好的郎中在西城驿馆等候,这位刘小兄弟这便可以过去治伤。沈小姐与楼公子几位可随我前去拜见陛下,不过……车上的这位不能再往前了。”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沈百鸣冷声道。 “车上为何物,诸位心中清楚,在寒市之内,这是禁忌。”他眯起眼道。 楼玉岩皱眉,看来寒市与雪妖确实有关系,但“禁忌”又是何意? 囚车之内的嘶鸣变得急促而大声,可如此动静之下,依旧无一人上街查看,不禁让人怀疑,四周屋舍之中到底有没有人居住。 沈青鸾缓步上前,手掌轻轻抵在黑布上,小声道:“你先在这里等候,我很快回来。” 不知为何,她话音一落,车内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皆是大惊,这雪妖能听懂她的话,并且愿意信任她? “沈小姐与车上的……是朋友?” “算是吧,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诸位随我来……”洪辅仁的脸沉了下去。 囚车被几名甲士推到了城门旁的一处小楼内看管,刘捕头带着儿子去了西城驿馆接受治疗,楼玉岩与沈青鸾三人则继续往前,朝所谓的“皇宫”走去。 几人在一道石门前停了下来,洪辅仁在与里面的人通了数道暗语,出示多份书文之后,石门才缓缓打开。 “洪先生,这里是?”沈青鸾皱眉,此处的肃杀之气很难让人相信是上位者的居所。 “你们的皇帝就住这种地方?”沈雉风也觉得奇怪。 “不是,这里是地牢!” 洪辅仁话音刚落,石门便“砰”的一声,重重阖上。 “大家小心!”沈百鸣惊喊。四周数十名手持长矛的甲士将几人围在了中间。 “洪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楼玉岩眯起眼道。 “呵呵,诸位不要惊慌,在下并无恶意。” “这还叫没有恶意?”沈雉风吼道,“好啊,将我们骗到这里想瓮中捉鳖?呵呵,你们未免想得太简单了,我沈家子弟皆乃人中龙凤,岂会任人鱼肉?来啊,小爷的拳头正好痒得不行了。” 说罢,他已摆好架势,真气盈身。 “沈公子莫要动怒。”洪辅仁不急不缓道,“在下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沈小姐,还望能如实相告。” “什么问题?”说话时,沈青鸾拇指上推,掠影陡然出鞘。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旧虑破散新疑泛 洪辅仁一凛,一股骇人的剑气直逼面门,他缓了缓心神,开口道:“敢问沈小姐,你们与雪妖是何关系,它为何听你的话,你们带着它来寒市究竟有何目的?” “哼,审犯人吗?打赢了我们再说吧。” 沈雉风说着便要动手,却被沈青鸾拦下。 “洪先生只是想问这些?” “不错。这些问题得不到答案,在下实在不敢带几位觐见皇帝陛下。”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青鸾开口道:“我们对雪妖一无所知,只不过五原诸地屡受袭击,前几日我们擒获了一只,听闻雪妖来自关外之地,怀疑与你们寒市有关,于是便带着它来求证。至于它愿意听我的话这件事,我也是昨日才发现的,其中原因也不甚明了。” 短短几语,她便将一行人的来意解释清楚。 “此言当真?”语气中还有疑虑,但洪辅仁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废话,我姐姐用得着骗你们?” “我五原县府多年来与雪妖纠缠,深受其苦,此次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绝无敌意。”楼玉岩也补充道。 “好!几位快人快语,洪某也不是无信小人。”他大手一挥,持戟甲士纷纷退去。 与此同时,几人十步外的地面突然开裂,随着一阵烟尘飘散,一个巨大的圆形通道口现了出来。 “下面便是我寒市地牢,诸位请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百鸣怒喝道,“我等已阐明来意,你们还是咄咄相逼吗?” “沈公子误会了。”洪辅仁看向沈青鸾,微笑道,“听沈小姐一言,在下疑虑已消,而诸位心中所疑,雪妖是否与寒市有关,甚至是不是寒市策划的一场阴谋,答案便在下面,只要诸位随我一观,自然明了。”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下决断,毕竟在这陌生而诡异的寒市,跟着对方下到深不见底的地牢,怎么看都像是在自掘坟墓。 “青鸾小姐……”楼玉岩看向沈青鸾。 “好,我们跟你下去!” “姐姐……” “没事的。”沈青鸾山前一步,道,“还请洪先生前面领路。” “沈小姐真乃人中龙凤,修为胆识绝非普通人能及。”洪辅仁连连点头。 为了以防万一,沈百鸣兄弟留在了上面,双方约定一炷香的时间,届时沈青鸾二人若没有上来,他们便会采取行动。 “二位当心脚下。” 台阶很长,并且非常湿滑,从第一步开始,日光便被屏蔽,二人只能依靠下面一点昏暗的烛光前行。 很快,一阵寒气直逼而来,楼玉岩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照理来说,地窖都是冬暖夏凉的,此刻外面正是飘雪寒冬,下面理应暖气腾腾才对,不知为何,这里的阴冷直入骨髓。 更难以忍受的是同时而来的阵阵腥臭味,尤其当走完台阶,来到地牢之内,这种浓烈的气味呛得楼玉岩直欲呕吐,数番催动真气才压制下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空旷的地牢内仅靠几盏壁灯照明,血水与污水在地上肆意流淌,面前一排排的牢房里有人断了胳膊,有人缺了腿,还有人少了半边脑袋……这样的景象让楼玉岩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牲畜屠宰场。 沈青鸾虽然江湖阅历丰富,此刻也不禁皱起了眉,没走几步,裙裾便被沾染,她轻轻踢了踢脚,想甩掉鞋子上的脏污。 似是看出了两人的不适,洪辅仁轻笑道:“这里面的都是些十恶不赦之人,故而用了些手段。两位里边请。” 二人不想开口,快步向里走去,经过了漫长的通道之后,一道巨大的落石门出现在了眼前。 “二位稍等。” 洪辅仁上前,真气聚于右掌,猛击于一侧墙壁之上。很快,石壁凹陷,他整个手掌印了下去,几个呼吸之后,厚重的落石门缓缓升起。 沈青鸾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一种低级的机关术,设计十分简单,但关键之处在于开门之人,若没有深厚的内力催动机关,门是绝然打不开的。 “二位,请!”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刚一踏步,一股极寒之气扑面而来,整个人不由一怔。要知道,这地牢之内已然冷得出奇,而这石门之后的温度似乎还要低上三分,这是如何做到的? 随着脚步的深入,寒气越来越逼人,不过极低的温度似乎压制了气味的传播,这里的腥臭味没那么重了,二人舒了口气。 石门后的空间并不大,他们很快走到了头,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漆黑的牢房,其上八条寒光闪闪的粗铁链子死死扣着,让二人不禁疑惑,里面关押的到底是什么重犯。 然而,目光投去,看清内里的白色身影后,两人皆是双目睁圆,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 白色的身子被血迹染红了大半,青色的獠牙断了半截,瘦削的脸上一对深凹的眼珠骇人而诡异,不过此刻却布满了惊恐。 “雪妖!” 沈青鸾没有想到这地牢深处关押的竟然是雪妖,而且不是一只,是三只! 见有人走近,体形较大的一只立刻发出尖锐的嘶吼,抖动的身体引得手脚上的铁链铃铃作响,十分刺耳。另两只则侧身蜷缩在一起,似是一对母子。 “洪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楼玉岩惊问道。 洪辅仁指了指牢房内,眯眼道:“这一只是半年前所擒,折了我们八十多名将士,那两只是上月抓获的,在城里咬伤了十数民众。” 看着两人惊讶的神情,他摇头笑道:“你们认为雪妖来自寒市?呵呵,十几年来,我们受到的袭扰,无论程度还是次数,都要远胜于关内。换句话说,面对雪妖,寒市是立在你们前面的挡箭牌,没有我们,你们的祸事恐远不止如此。” “怎么会……”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楼玉岩预料,他没想到,寒市才是雪妖之祸更大的受害者。 “既然如此,那雪妖到底从何而来?”沈青鸾率先反应过来。 “据我们所知,与雪山深处的一支妖族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关……” “雪山深处……妖族……” “此处阴寒,具体情况二位随我入宫,见过陛下后详谈吧。” 眼见一炷香的时间快过了,沈百鸣兄弟愈发焦急,看着四周黑压压一片的执戟甲士,二人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动手。 “二哥,都这么久了,一定有事,我们撂翻了这群人,赶紧下去救姐姐。” “先不要轻举妄动,再等等看……” 话音刚落,三人的身影便出现在眼中,沈百鸣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 “姐姐,怎么样,没事吧?”他急忙跑上前。 “姐姐,他们没有耍花招吧?”见二人面色不佳,沈雉风也急声询问。 “我们在地牢里见到了雪妖……”沈青鸾摇了摇头。 “雪妖?” 看着一脸诧异的沈氏兄弟,洪辅仁轻笑道:“两位沈公子多心了,洪某岂是言而无信之辈?现如今我们双方误会已除,诸位这就随我入宫,拜见陛下吧。” “姐姐……”沈百鸣一脸不解。 “先走吧。” 从地牢所处的小院出来,一行人跟着洪辅仁向东而行,一路踏过厚重的积雪,沿途所见确实多了几分肃穆,并且全副武装的兵士也越来越多。 一道绛紫的大门前,二十名手持长戟,腰悬弯刀的卫士并排而立。见一行人走来,为首的一人缓步踏出,与洪辅仁交流之后,身后众人依序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这里便是禁宫所在,诸位入内后切忌大声喧哗。” 沈青鸾抬头看去,与外面的街道相比,这里确实气派了不少,从大门的样式与格局上看,可与中原的名门大户一较长短。不过,若称为“皇宫”,则未免太过夸张。 入内后,她看得更清楚,所谓的“皇宫”不过是一座不算太小的院落罢了,随眼可见的几处屋舍上分别挂着“未央宫”、“建章宫”、“北桂宫”等牌匾,看上去十分怪诞,她不禁摇头一哂。 至于几人所要前往的则是院落正中的“长乐宫”,这是整个“皇宫”里最大的一处建筑,看样子是上位者所在之地。 跟着洪辅仁踏上十几层的石阶之后,四人看到正位之上的一名七十岁模样的瘦削老头,华发稀疏,形如枯槁。 宽大的黄袍披在身上更像一张毯子,很不合身,皇冠没有戴在头上,而是被放在一边,看样子,他已经难受其重了。相隔数十步,沈青鸾依旧能清晰地听到他呼吸中的喘音,此人似乎命不久矣,不过其双眼之中仍然极力维持着威严与压迫。 不用多想,眼前的必就是寒市首领,杜万成。 至于他身边所站之人,他们也认得,正是昨日被擒的赵刚。 “参见陛下!”洪辅仁躬身拜道,“这几位是沈小姐、两位沈公子和楼公子。” 沈青鸾抱拳,不料刚想出声,台上便传来一声厉喝。 “尔等草民,见到陛下为何不跪?”赵刚怒目圆睁,指着几人。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长乐横断无极远 , 所谓膝下有黄金,跪拜是至高礼仪,一般只对天、地、君、亲、师。至于向眼前的贼匪头子,山寨皇帝行礼,莫说沈家这样的名门大族,就是楼玉岩也一万个做不到。 赵刚怒眼相看,洪辅仁也投来目光,四人却一动不动,屋内陷入了一阵寂静。 “放肆!竟敢对陛下无礼!” 看着发指眦裂的赵刚,沈雉风冷哼一声,正想开口回击时,台上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下。 “罢了……你们不是寒市中人,也不必行寒市之礼……来人,赐座吧……” 杜万成主动出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多谢!” 沈青鸾抱拳,领着几人坐下,一众婢女很快端上茶水。 “哼,你们几个走运,陛下海量,不与你们计较!”赵刚怒气难消,不料话刚说完,杜万成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跪下!”他看向沈青鸾等人,道,“抱歉,先前是犬子鲁莽,冲撞了几位,如今要杀要剐,诸位尽管动手。” 沈雉风讥笑出声,正想看看嚣张跋扈的赵刚吃瘪的样子,怎料对方闻言后竟没有一丝为难,双膝一屈,娴熟而自然地跪了下去,将面孔深埋于地。 “先前是在下莽撞,几位大人大量,万望恕罪。” 话音之中更显低三下四,他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令几人大为不解。沈青鸾看了一眼台上枯木朽株一般的杜万成,眼睛眯了起来。 对于任何指令都不敢产生丁点质疑,能将身边之人训练到这种地步,他的手段绝非常人能够想象。 良久,她开口道:“杜先生言重了,先前我们有点误会,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就算了吧。” 杜万成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让赵刚起身,他便一直保持着埋面叩首的姿态。 “所谓化干戈为玉帛,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洪辅仁微笑道,“沈小姐、楼公子,如今你们应该明了了吧,雪妖不仅不是出自寒市,而且还是我们的大敌。” 楼玉岩起身点头,朝台上抱拳道:“敢问杜先生,雪妖到底从何而来,为何屡屡袭扰?” “在这片极寒之地,无论人兽,都只有一个目的,活下去……它们犯境也只为了一样东西——食物。至于从何处来……咳咳……”杜万成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将目光转向洪辅仁,吃力道,“辅仁,你来说吧……” “是!”对着台上弯腰行礼后,他转向众人,说道,“几十年来,关外被雪妖伤害、杀死的人无数,当年陛下建立寒市,很大一个原因便是抵御它们的侵犯。” 楼玉岩眼睛一睁,他没想到恰恰是雪妖的原因催生了寒市。 “寒市建成后,我们便组织了专门的力量去调查它们,十几年过去,总算有所收获……” “你们查清了雪妖的来历?”沈百鸣瞪大眼睛。 吸了口气,他继续道:“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次,我们追踪到极深之地,在雪山下发现了一支神秘的部族,叫莫延族……” “你说什么?” 他话未说完,沈青鸾便惊跳而起,杏目圆睁的样子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青鸾小姐……” “沈小姐……何故惊慌?”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看着满脸疑惑的洪辅仁,抱歉道:“没事,先生请继续。” “姐姐,怎么了?”她坐下后,沈百鸣小声问道。 “没什么,稍后跟你们说。” 她没有跟两兄弟讲过当日在湖底地宫的具体情况,自然也没有详说沈密竹简上的内容,他们并未听过“莫延族”。然而,这个名字她却是时时谨记的,因为当年先祖沈密正是在此一族人的帮助下才越过雪女峰,最终找到雪凰宫的。 洪辅仁点了点头,接着道:“那族人懂得妖法,我们在其领地内看到了很多雪妖,有大有小,有壮有瘦……” “雪妖是他们幻化的,还是说他们豢养的?”楼玉岩问道。 “这一点尚不清楚。他们警觉很高,当日我们一入其领地便被发现,费了好大一番劲才逃出来小半众人……”似是回忆起了当日情形,他脸上现出一丝后怕,沉声道,“他们会使一种纵火术,可以凭空生出火来,那火焰看上去普普通通,可烧在人身上却灼痛得厉害,杀伤性极强……” “纵火术?”沈雉风皱眉道,“那能强到哪里去?你们连那雕虫小技都应付不了吗?” 无怪他质疑,就是世上最普通的道法,修习过后也可以让人制造出火焰,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深莫测的功夫。 洪辅仁摇了摇头,说:“总之,那莫延妖族非常难对付,像是很久之前就扎根于雪山深处了,多年来我们费尽心力也没有弄清楚他们的来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雪妖必是从他们中间而来。” “雪妖之祸,我们已承受得太多……部署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到了动手的时候了……”他刚说完,杜万成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动手?”沈青鸾与楼玉岩都是一怔,很快,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双皱起眉来。 “敢问洪先生,你们捉了三只雪妖这么久而不处决,是在谋划什么吗?”她冷声问道。 洪辅仁低头道:“沈小姐见谅,我等其实是想以三只雪妖为饵,引那妖族来救,届时将之一网成擒。当时见几位带着雪妖前来,我们自然以为你们与那妖族是一伙,前来营救同伴的。” “之后呢?发现我们不是,你们就立即改变了计划,对吗?” 向台上看了一眼后,他尴尬地笑道:“沈小姐神功盖世,实在令我等大开眼界,若能得几位相助,铲除那为祸世间的妖孽,必手到擒来。” 事到如今,几人如何还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主动敞开门户,将他们请到里面,杜万成等人实则有着更深的目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那便是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对付莫延族和雪妖。 据其所言,在莫延族诡异的妖术下,再多的精兵强将也无用武之地,唯有道法高手才能破阵,他们的到来正好给了寒市一个天赐的良机。 沈青鸾秀眉微皱,对方若像五原县府一般,坦然相告,直言请求,她自会欣然应允,因为他们本就是抱着解决雪妖之祸的目的来的,可对方却内藏城府,暗中算计,着实让她心中不悦。 瞄了一眼台下四人,杜万成缓声道:“诸位放心,你们的朋友会得到周到的照料,我看那小子伤得不轻,就在寒市里多留些日子吧。” 闻言,几人目中寒光一闪,看来这不仅仅是算计,还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沈雉风怒极,正欲起身时,手臂却被沈青鸾紧紧按住。 看了台上一眼,她沉声道:“好,调查莫延族一事,我们应下了。” 杜万成半明半暗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吐声道:“放心,寒市不会让你们冲在前面,辅仁会领上一百精锐随你们一同前往。” “届时我等必以沈小姐马首是瞻……” 洪辅仁抱拳弯腰,不过话未说完,沈青鸾便站起身来,冷声道:“如此,我们就告退了。” 其余三人也看出了她的不悦,各自起身跟在后面。然而,就在踏出屋门之际,沈青鸾突然转身,对着正中高悬的匾额注目凝视,久久出神。 “长乐无极……”她小声自语。 “沈小姐还有事吗?” 众人不解之时,她突然右臂一挥,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发出一道猛烈剑气,直向杜万成袭去。 飓风剧烈地吹动其稀疏的须发,仿佛要将之连根拔起。眼看其头颅就要被劈开,那道剑气突然上升,转到了他头顶上方。 “哐当!” 刻有“长乐无极”四个大字的匾额重重落下,在即将打到杜万成头顶时突然从中间裂开,在其两鬓边留下两道烈风后落在了地上。 “小心!”洪辅仁这才反应过来,他看向沈青鸾,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显然,刚才那一剑,对方若是冲着杜万成来的,此时的寒市皇帝已然身首异处了,而自己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不仅是他,杜万成摸了摸灼痛的两鬓,深凹的双眼似乎又沉下去几分。一旁的赵刚虽然一直埋面于地,但感受到那惊人的杀意之后,此刻也颤抖不止,冷汗直下。 “长乐无极……天下苦难者无数,寒市内外更是鸿雁哀鸣,何来长乐?何来无极?居上位者,此时便要享受长乐无极,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吧?”沈青鸾长剑回鞘,缓缓说道。 她这一剑的意思很明确,一,参与莫延族一事是我们自身的意愿,并非受你威胁;二,寒市在我眼中不值一提,想要取你性命,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闻言,杜万成脸上抽搐了一下。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饕风虐雪邪火燃 寒市为几人提供的厢房无论是规格还是环境,都算相当不错了,尤其是沈青鸾这间,差不多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一间了,而这和她白日里的那一剑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姐姐的意思是说……那莫延族和我先祖有莫大的关系?”听了关于沈密手稿上的详细内容后,沈百鸣面露惊疑。 沈青鸾点了点头,道:“先祖手稿里说,正是在莫延族的帮助下,他才能顺利越过雪女峰,之后才有机会找到雪凰宫。” “如此看来,我们还真得去找一找那雪山深处的莫延族了……” “那正好,我倒想看看他们嘴里的妖族到底有多可怕,不就会放个火吗,呵呵,也就寒市那群虾兵蟹将会大惊小怪……不过白天姐姐那一剑想必已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心惊胆裂,什么才叫当世强者,哈哈哈……”沈雉风的心情还停留在几个时辰前的激荡之中。 “当日我们介入雪妖一事,本是抱着除魔卫道之心,可如今看来,这竟和我们此次寻找雪凰宫有直接的关系,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心中思绪万千,忧疑陡升。 显然,莫延族与先祖沈密之间发生过联系,若莫延族与雪妖有关的话,那沈密当年是否知道?想到自己在雪妖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气息,她心中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或者说越来越深沉的疑问…… 雪妖和先祖沈密之间……有没有关系? 九月下旬,北地的风雪已到了让人寸步难行的地步,尤其是劳燕关之外,这片白茫茫、灰蒙蒙的天地可以在几个呼吸之内让一切行走的物体消失。 不过今日,百余道挺拔而倔强的身影誓要与之斗上一斗了…… 休整了两日后,沈青鸾四人在一百精锐的护卫下,踏出了寒市北门,迎着风雪向深处进发。 寒市有马、有车,但如此环境下,都成了无用摆设,一行人只能徒步前行。一百名全副武装的甲士纵向分成了三组,最前的二十人负责清雪开路,其后的五十人将沈青鸾、洪辅仁五人围在中间,一旦受到袭击,他们将发挥起挡箭牌的作用,而剩下的三十人则负责断后。 虽然只有一百人,但从其令行禁止、鸡犬不惊的行军上看,其训练之有素恐不逊大衍禁军,尽管早有耳闻,但如今亲眼所见,沈青鸾还是心骇不已。 得益于此,一行人清晨出发,四个时辰内已走出近百里,这样的天气下能有这样的速度,非常了不得了。 “沈小姐,当日我们追出了近两百里才在雪山脚下发现了那一支族人,现今风雪正盛,恐怕还需一日多的行程……” 沈青鸾点了点头,她知道,洪辅仁口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雪山”应该就是沈密手稿里说到的“雪女峰”。从他留下的讯息上看,“北地”其实是一个笼统的范围,劳燕关之外也并非都是绝地,这里有着一条清晰的界线。 界线之内,诚如他们所见,有人、有兽、有植株,除了风雪剧烈一点外,与关内差别不大,而界线之外,沈密所言,那是一片真正的白色地狱,雪凰宫便在其中的某一处。 这条界线,就是雪女峰。 其实,沈青鸾三人一开始就是奔着雪女峰去的,只不过没想到,如今这其中竟夹杂了这些多事情。 “洪先生,你说那妖族人懂得纵火之术?”感受着击打在身上的风雪,楼玉岩露出一丝惧怕,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错,那是一种非常古怪的术式,在下之前从未见过……”洪辅仁皱起眉来。 “呵,那是你们没见过世面罢了。”沈雉风讥讽道,“没关系,到时候动起手来,你们尽管躲到后面好了,哈哈哈……” 洪辅仁摇了摇头,正想开口时,前方一名士兵匆匆跑回。 “怎么了?” “启禀大人,前方积雪太厚,深处已经凝结成冰块,一时难以清除……” “混账,什么叫难以清除?” “属下该死,恳请大人宽限两个时辰,届时必能清出道路。”那兵士急忙叩首。 洪辅仁快速收起怒色,为难地看向边上的沈青鸾。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在此安营扎寨,明日一早再前进。”她抬头看了一眼,此刻已近酉时,天色愈发昏暗。 “好,如此甚好,赶了一日的路,几位正当好好休息一番。” 他严令之下,小半个时辰后,好几座宽大结实的帐篷便立了起来。之后,除了数十名兵士留下守卫外,其余人等皆被派去前方清路。看着夜色中来回奔波的人影,沈青鸾摇了摇头。 此刻她算是明了了寒市的手段,所谓纪法如山、令行禁止,完全是建立在巨大而深度的压迫之上的。面对这群兵士,洪辅仁一改儒雅随和的面貌,变成了一只发了狂的野兽,咆哮不止。片刻之前,他甚至因一人动作不利而生生斩去其一臂,随后将之逐出了队伍。 如此重伤之下,孤身一人行走于这片冰天雪地,等待他的命运可想而知…… 走出劳燕关的人拼了命想挤进寒市里面,可他们却不曾思考过,寒市究竟算不算得上安身立命之所? 对着火光出神之际,沈雉风兄弟拿着烤过的肉干走了过来。 “姐姐,吃点吧。” “你们吃吧,我不饿……”她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 见状,沈雉风缩回手臂,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肉干塞进了自己嘴里,没心没肺道:“姐姐不吃也好,寒市能有什么好东西?这肉干又柴又硬,还有一股子酸臭味,不要吃坏了肚子……” 沈百鸣白了一眼,道:“这种肉干是要烤上一段时间才会变软的,哪有你这般心急的?” “是吗,那我再烤一会儿看看。”说着,他便将手中树枝伸进了火中。 “姐姐,那里还有馕饼和馒头,我去拿些给你……” 谁想到,他话还未说完,一股刺鼻的焦味便飘散出来,三人皆是一愣。 将手中冒着浓烟的黑炭举到半空,他瞪眼道:“二哥,你耍我?我这还没怎么烤呢,这肉就烧成这样了?” “这……怎么会这样……难不成这肉真的坏了?”沈百鸣也是大为不解。 “得了,这回真不能吃了,我再去找他们要一块吧……” “等一下!”沈青鸾叫住了起身的沈雉风,疑声问道,“这柴火是什么时候添的?” “柴火?应该还没有添过吧……”两兄弟互相看了看。 她双眉颦蹙,心中惊疑顿生。从篝火点燃到现在,已过去半个多时辰,这样的天气下,这几根枝木是不可能坚持这么久的,可如今火焰不仅没有衰弱,反而越烧越旺,这似乎不太正常…… 就在三人思疑之时,洪辅仁匆匆跑了过来。 “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看着对方惊慌的模样,她心中不好的预感陡升。 “有一组兵士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会?”沈百鸣惊声道。 “是这样的,我将一众兵士分成了五组,除了留下守卫的,其余四组轮流清除积雪。按照军令,每组做完之后都要返回禀报,可最开始出去的一组至今未归,已逾时小半时辰了……” 一行人至少要休息到明晨出发,依他的计划,届时至少要开出十里路来,为了防止清出的路再次被封堵,他便让各组兵士不停地扫雪除冰,每半个时辰轮换一组。 “小半个时辰不算太久吧,会不会风雪太大,延误了行程?” “绝无可能,我寒市军纪如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况且,一组十余人,不可能一个都没回来。” “你的意思是……”沈青鸾蹙眉。 “他们一定出事了……” “难道……” 沈百鸣睁大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料刚一开口,四人脚下的火堆突然升起一道巨大的火柱。 “小心!” 沈青鸾惊喝一声,四人急忙散开。惊魂未定之时,黑夜中一阵惨叫声响起,他们抬眼望去,不远处的一名守卫全身上下燃起了熊熊烈火。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火矢飞焰血光染 “啊——啊——” 很快,又有数名兵士身上烧了起来,他们不停地在雪地上打滚,悲惨的哀嚎划破了寂静的深夜,红黄的火焰撕开了黑色的天幕。 “大家小心!”洪辅仁拔出长剑,惊恐万状。 面对眼前景象,沈青鸾四人同样大惊失色,尤其是沈雉风,在看见那群兵士即便滚进雪里也无法扑灭身上的火时,他眼中渐渐露出了恐惧。 “小心!” 出神之际,一团火焰向他飞近,幸好沈百鸣及时伸出一掌,将其推离。 “千万不要沾上那些火焰,一点火星都不行!”沈青鸾大吼。她看出,这不是普通的火焰,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无限蔓延,速度之快让人根本做不出抵抗,从皮肤到骨髓,一眨眼的工夫全都变成焦炭。 众人闻声四散而开,让自己远离火光。然而不知何时,倒下的兵士身上开始发出“砰砰”的爆炸声,不一会儿,无数道火焰从他们身上飞散而出,如同火矢飞刀一般从四面八方袭向众人。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一阵连滚带爬之后,楼玉岩单膝跪在雪地中,大口喘着粗气。 “小心!”沈青鸾长剑一转,将一道袭向他胸口的飞焰劈成了两半,擦着其肩膀飞了出去。 “多谢……” 不料,他长出一口气,稍稍缓神之际,肩上却忽然传来一股灼痛,他急忙转头看去,双眼一下睁大。方才的飞焰虽然擦身而过,但余温还是点燃了其肩头衣襟,丝丝白烟已然冒起。 “糟了!” 这种火焰的威力他已见识过,知道此刻身上的火星子一旦燃起,自己的下场不会和那群烧焦的兵士有什么两样。 “小心!”不远处的沈百鸣见到这一幕也是惊恐无比。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扑打,随即将雪抹在肩上,不过灼热刺痛之感却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来愈剧,随着雪水融化,他看到白烟之中出现点点金光……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景象涌入脑海,他想大喊、想痛哭、想再见父母一面,也想留有最后的颜面……多种情绪的撞击反而令他双目失神,一丝也动弹不得。 打破这种状态的是远处飞来的一道纯白剑光,惊人的压迫感一瞬间让他身体里的每一条经脉都绷到笔直,想挪开身子时,一阵剧痛已然落于肩上。 “啊!”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翻滚而去,肩上布襟连带着一大块皮肉被狠狠削去。 “你怎么样?”沈青鸾身影飞至,急忙扶住他的身子。 “多谢青鸾小姐救命之恩……” 他知道,方才沈青鸾那一剑若是再晚半分,此刻自己已是一具焦炭了,虽然受伤不轻,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姐姐……” “喂,姓楼的,你还死不了吧?”沈百鸣、沈雉风也靠了过来。 “你们两个照顾好楼公子。”沈青鸾说罢便飞身而出,长剑疾舞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数道飞焰被击落。 “是他们,他们来了!”洪辅仁一边大吼,一边挥剑,不停地斩杀着着火之人。很快,一百余名兵士已所剩无几。 “莫延族吗?” “一定是他们。”他怒吼道,“妖孽,有种就出来光明正大地一战!” 事到如今,沈青鸾自然猜到这一切定是莫延族搞的鬼,想必是众人行进途中暴露了踪迹,才被对方布下陷阱,杀了个措手不及。但有两点让她不解,一,对方所使的究竟是何术式?尽管听洪辅仁说过,但亲眼所见之下,她还是被这种火焰吓到了,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威力无穷,许多高深道法都望尘莫及。 二,对方是在何处发出的攻击?若说这莫延族之人能在数里之外操控火焰攻击敌人,这太过匪夷所思,若敌人就在附近,他们又藏在了哪儿呢? 思考之际,突然一道巨大的火柱从其脚下猛然升起,热浪瞬间融化了四周积雪,火光烧红了暗夜。 “姐姐小心!”护在楼玉岩身边的沈百鸣兄弟惊声叫道。 沈青鸾大喝一声,使出全身劲力向后飞跳,将将躲过。她腾于半空之中,看着从地底冒起的冲天火柱,美目之中闪过一丝杀机。 忽然,她长剑后摆,一招“浮光掠影”朝着地上猛击而去。恍惚间,红色的火焰加上纯白的剑光让人产生了夜尽天明的错觉。 “砰!”积雪之下,大量泥土扬起,地面现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就在众人视线被遮之时,一道隐蔽的身影钻了出来。 “果然!”沈青鸾双目一睁,旋即又是一道犀利剑气挥了出去。 她猜对了,敌人确实就隐藏在附近,不过不是在草丛树后,而是在地下!显然,他们懂得在地底潜行的功法。 那黑影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掠影的剑气,正想再次潜到地下时,洪辅仁的长剑刺了过来。 “妖孽,哪里走!”他咬牙切齿,全身真气汇于右臂之上,意图一击毙敌。 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全力出击之时,背后雪地突然炸开,又是两道黑影飞了出来。 “小心!” 他察觉到时已然措手不及,背后遭四掌猛击,一瞬间,骨骼粉碎,肝胆俱裂。 “噗——”他喷出一大口黑血,身体无意识地向前飞去。 此时,他面前的那黑影伸出手臂,以掌作刀,准备贯穿其胸膛。眨眼之间,三人为洪辅仁造出了一个必死之局。 千钧一发之际,沈青鸾身影飞至,掠影划破夜空,一只巨大的凤翼浩然落下。趁着对手躲避之际,她以极快的速度将他拉到身边。 看着面前黑影,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潜伏的敌人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三个……” “不对!”感受到背后陡升的寒意,她杏目一睁,奋力跃到半空,将将躲过四道猛烈的掌风。 “姐姐!”看到又是四个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影从地下飞出,沈百鸣兄弟大声惊喊。 “不要过来!”她制止了想要前来相助的两兄弟,脸上一滴汗珠滑落。躲在地下的敌人不是一个,不是三个,而是七个! 七人将沈青鸾围在中间,开始慢慢转动起来。 “姐姐……” “青鸾小姐……” 沈百鸣兄弟和重伤的楼玉岩皆是心焦如焚。 “你们是莫延族人吗?”在确定没有更多的潜伏者后,沈青鸾开始观察起了面前七人。 他们身材矮小,全身上下被灰袍裹住,仅露出一对黑色的眼珠,粗看之下,模样倒与中原人士差别不大。 “我们是来查明雪妖一事,为何下此毒手?” 然而,无论她如何发问,都未能得到回应。 “沈小姐……他们听不懂官话……”洪辅仁吃力地说道。 她脑海飞转,思考对策之际,面前一人突然双手结印,眨眼间,两道火光亮起。 她急忙侧身躲避,可刚一起跳就发现不对,那两道火柱突然折弯,朝着远处的洪辅仁飞去。 “糟了!” 看着洪辅仁被照得越来越亮的身体,她无暇多虑,急忙将掠影横摆,随着一声大喝,半空中一只青色爪印抓了过去。 “金爪勾魂”她前两日才第一次使用,那时她状态正盛且准备充分,才发挥出六七成的功力,而此刻仓促间出手,效果就大大折扣了。 洪辅仁的身体被勾行了一小段距离,头部虽然躲过攻击,可右臂之上还是冒起了火光。 “啊——啊——” 尽管重伤之下已经奄奄一息,但烈火焚身的剧痛还是让他连声惨叫,撕心裂肺。 沈青鸾一咬牙,立刻挥出一剑,掠影卷起惊人的风刃,利落地将其整只右臂连同大半个肩膀砍了下来。 他的叫声停止了,整个人也不再动弹,几人不知他还有没有气,但无论如何,这一剑给了他生的希望。 沈青鸾大口喘着粗气,可面前七人转动的步法却越来越快,很快,他们每人的双掌之上皆升起熊熊火柱…… 在其中一人说出一段古怪咒语后,七人一齐出手,十几道火焰同时飞向中间。 “姐姐!”见到这一幕的沈百鸣兄弟再也按捺不住,双双冲向沈青鸾,将自己的身体挡在她身前。 “姐姐快走!”他二人打算以身躯为盾,为她争取一丝逃脱的机会。 “不要!”眼见火柱就要落下,沈青鸾美目暴血,发出尖锐的嘶吼。 就在三人以为今日将烈火焚身,永别人世的时候,倏忽周身温度骤降,一张巨大的冰网从头顶落下,罩在了他们身上。与此同时,十几道火柱一瞬间全数熄灭。 情势突转,三人皆是一脸错愕。 惊魂未定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沈青鸾转眼望去,一支二十余人的轻骑踏碎黑夜,迎着天光而来。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银甲踏雪气阑干 沈青鸾杏目圆睁,她难以相信如此积雪厚重的环境下,竟有人能御马前行,而且风驰电掣,更想不通,在这雪地深处,绝命之时为何会突然出现了另一组人。 仔细一看,那战马脚上安了特制的蹄铁,使其能够破冰除雪,疾驰无阻。再看那马上之人,斩风击霜,银白色的轻甲着身,仿佛与天地融为一色。 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看见最前的两人拉着一张大网并排骑行,刹那,绳线之上冰霜凝结,两人一发力,一张巨大的冰网越过他们头顶,向那七个灰袍人飞去。 正中一人怒喝一声后,七人各自发出飞焰,怎奈那些火焰一碰到冰网就尽数熄灭,化作缕缕轻烟。他们急忙跳起,从不同方向飞散出去。 沈青鸾不解,为何方才让几人吃尽苦头的邪火此时却变得弱不禁风。 “沈小姐莫惊,我等来助你一臂之力!”惊疑之际,一声轻呼传入耳中。 “姐姐,你认识他们?” 她皱了皱眉,可是看见人群中飞出的身影后,立刻瞪大了眼睛。 “是你!” 声音她不熟悉,但这个身法她却是记得的。面前之人正是此前一直跟着他们,并在五原客栈外出手偷袭的神秘黑影。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提起掠影,尽管刚刚被对方所救,但眼下有太多让她想不通的疑团。 “沈小姐不必担心,我等是友非敌,是来助三位脱困的。”陈隽抱拳道。 说着,他身影一闪,一脚揣在一名灰袍人的胸口,将其踢飞数丈之外。与此同时,几名银甲兵迅速将重伤的楼玉岩和洪辅仁拉到一边。 “姐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沈百鸣皱眉,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一时无措。 “先离开这里再说……” “就是,人家不是说了来帮忙的吗,一定是以前受过姐姐的恩惠。”得救之后,沈雉风亢奋异常,说着便纵身一跃,朝一名灰袍人飞去。 “兄弟,我来帮你!” “雉风小心!”沈青鸾与沈百鸣也急忙跟了上去。 忌惮于冰网的威力,灰袍人不敢轻易发动飞焰,眼下只能近身相搏。如此,修为上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面对沈青鸾、陈隽四人,即便他们七个联手也很快落入下风。并且,十数名银甲兵已在四周结成围网之势。 “哼,你们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放火了?”沈雉风一记重拳击在一名灰袍人胸口,“喀嚓喀嚓”的骨裂声响彻四周。 与此同时,沈青鸾也锁定了其中一个,正是之前发动咒语之人,看样子是其头领。 数股气流旋转汇入掠影剑尖之上,她大喝一声,一招“神喙逐风”激出一道精猛剑气,直向前方射去。 “嗷——” 随着一声惨叫,那人被击飞甚远,落地时,肩膀一片血肉模糊。 “达狄、达恩,就是现在!”陈隽瞅准时机,大声喊道。 闻令后,先前扔出冰网的两人再次掏出一张黑网,一番古怪咒语之后,其上慢慢结出冰霜…… 二人奋力一挥,一大片白色阴影朝七名灰袍人笼罩而去。 见状,那为首之人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忍剧痛,发出一连串的古怪话音,其余之人也出声回应,似是一番交流之后,几人突然朝一个方向猛冲而去。 “不好,他们要逃!”达狄、达恩两人喊道。 陈隽几人反应过来,刚想出手时,一道巨大的火墙从他们脚下猛然升起,眨眼间,六道身影消失在了红光之中。 “小心!” 四人惊跳而起,各自飞散出去。待火墙熄灭,巨网之中仅剩下那为首之人。 “追!”沈雉风不甘心,不过刚一动身便被陈隽拦下。 “沈兄弟,穷寇莫追,更何况不是已经抓到一个了吗,从他嘴里应该能撬出点东西。” “就这么放走他们,也太便宜了吧!” 见对方还是怒气难消,陈隽轻笑一声,转向边上道:“沈小姐,各位行迹已经暴露,此地不宜久留,更何况那两位受了重伤,需要立刻医治。此处以东十余里,我们建了一座营地,几位不如随我等去那里休整一番。” “好!”这一回沈青鸾倒是答得干脆,看着面前这个神秘的年轻男子,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方才那道火墙猛然升起时,几人不同程度地受了影响,而陈隽的袖子便被烧开,整条手臂暴露出来。其上,一个黑色的骷髅图案被她清晰地看在眼中。 这个标志代表着什么,她当然清楚…… 洪辅仁与楼玉岩被几名士兵抬上担架,沈青鸾三人则上了马,一阵嘶鸣声响起,一行人向东南方行去。 “陈兄,看你身法飘逸灵动,一定师从高人吧?” “哪里哪里,我这点三脚猫功夫算什么,倒是姑苏沈家的大名一直如雷贯耳,今日见到雉风兄三位,真是大开眼界了。” “哈哈,瞧你说的……如果有酒的话,我倒真想和陈兄你痛饮一番,哈哈……” “怎么没有?我营中可是有不少珍酿的,就是被老大藏起来了……” “真的?” “当然,到时候我偷点出来,和雉风兄畅饮三日!” “太好了……嘘,别让我姐姐听到了,在家母亲一直管着我,好不容易出了门姐姐也不让我喝酒……” “哈哈哈,一定!” …… 尽管连对方的身份都不清楚,但沈雉风与陈隽越聊越投机,已经称兄道弟起来。 倒也不怪他自来熟,同样是行军,这支轻骑的氛围给了三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与寒市的一百甲士可谓天差地别。 搬运担架的兵士每隔几里路就会换上一组,二十余人包括为首的陈隽在内,轮流骑马,轮流步行,互相照应,互相关怀,休息的时候还会说笑取乐。看上去其军纪似乎不如寒市那般严明,但显然,他们才像是活生生的人,彼此之间才能称得上一声“战友”。 沈青鸾一路观察,对于这个神秘的组织,她心中疑团越来越多。很快,一片雪白之上立起的四五座营帐映入眼帘。 “沈小姐,我们到了,请吧。” 鹿砦被几名兵士抬起,一行人快速冲入。下马之后,陈隽将三人引到一处干净的营帐内,兵士很快奉上热茶。 “沈小姐,两位沈兄,先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此稍事歇息,我去回禀我们老大,很快回来。”陈隽抱拳道,不料刚一转身,背后一股冷风直逼而来。 “你们到底有何目的?”沈青鸾拔出长剑,抵在他后脖处。 “姐姐……”沈雉风也吓了一跳。 感受着颈边的冷锋,陈隽咧了咧嘴,不知如何开口时,面前帐帘被人掀开。看着来人,他故作哭腔道:“耿老哥你可算来了,赶紧解释解释,我可不想再被掠影剑伤一次了……” 耿明风抱拳深鞠一躬,恭声道:“在下天启教启北军副都统耿明风,这位是军中校尉陈隽,我等绝无恶意,若是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天启教……”沈百鸣两兄弟睁大了眼。 看着对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骷髅图案,沈青鸾缓缓收起长剑,冷声道:“天启教为何要出手相救,并且之前一路跟着我们?” 陈隽松了一口气,急忙开口道:“抱歉抱歉,之前是我失礼,不过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想必此刻沈小姐心中有很多疑问,不妨随我移步,去见一见我们朱都统,届时他会向小姐解释所有的事情。”耿明风低头道。 思量片刻后,她回首对沈百鸣二人道:“你们先在此等我。” “姐姐小心……” 踏出营帐没几步,沈青鸾兀自一惊,这小小的营地看起来不起眼,竟是一座阴阳大阵! 虽只有四五座军帐,但其分布的位置,通道的选择,内里路障的设置都暗合阴阳五行的衍化,不通其理者走上三五日也是绝然找不到中军主帐的。 似是看见了她面上的惊疑之色,耿明风轻笑道:“陈校尉虽然为人轻浮,但在诡道奇术一途上有着很深的功力,每次行军布阵皆出自他手。他还有位弟弟,天赋尤在其上,不过前段时间被九门的人挖走了,呵呵……” “九门,五军……”沈青鸾心中更惊了,天启的实力究竟到了怎样一种地步? 跟着耿明风七拐八折,走了近一炷香后,她来到了一处灰白色的小帐前。 “朱都统,沈小姐到了!” “快快请进!” 营帐之内,朱恒已静立恭候多时,见对方走进,他快步上前,微笑道:“想必明风已经介绍过了吧,在下启北军都统,朱恒。” “朱都统。”沈青鸾抱了抱拳。 “沈小姐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朱都统不必客气,我们开门见山吧。”坐下后,她迫不及待道。心中缠绕的疑团让她很不舒服。 “好,咱们就开门见山。”朱恒笑了笑,点头道,“其实,自从沈小姐三位踏足并州后,在下便一直派人暗中跟着。啊,就是那位陈隽,想必小姐已经见过了。” 沈青鸾心中一凛,她一直以为对方是在朔方郡,甚至五原城才跟着自己的,没想到早在三人踏入并州的第一步就被盯上了。 “为何如此?”她眼中寒光一闪。 “为了保护沈小姐三位的安全。” “我沈家与天启素无渊源,你们这么做有何目的?” “我等奉命行事。”朱恒正色道。 “奉命?奉谁的命?”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白月辉光洒宫殿 , 云筠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口鼻中不断有奇异的香气传入。他缓缓催动真气,发觉肺腑之内已顺畅不少,他清楚,必是阴阳真气在悄然间修复了他身体各处的损伤。 至于自己体内的阴阳真气为什么能重新恢复到有序的状态,原因想必只有一个,那就是身体得到了药食的调理和补给……也就是说,他得救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一场足以崩裂天地的沙暴吞噬,身体仿佛撕成了碎片,没想到竟然奇迹地生还了…… “师姐!”他双目睁大,立刻想到了白芷兰。白丘脚下,二人同为沙暴侵袭,自己虽然大难不死,那她呢? 想到这,他急忙起身,打算去寻白芷兰的下落。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对面缠轻纱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微微愣神之后,他急忙开口问道:“两位姑娘,请问这是哪里?是你们救了我吗?” 两名侍女见他坐起也是吓了一跳,匆匆忙忙退了出去,并未作答。 云筠皱了皱眉,开始打量起了四周环境。明亮的月光洒在窗台之上,他转眼看去,屋内可谓金雕玉刻,气派辉煌,但格局布置与中原的房屋大相径庭,联想到自己昏迷前所处的地界,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进入了西域十七国的领地。 “噷……”他深吸一口气,口鼻之中的芬芳味道他知道是来自于一种叫素馨草的稀有植株。这种香草只生长于西域独有的气候环境之中,并且因为过于稀少,一般只有在大国皇宫之内才会出现…… 思考之际,屋门再次被人推开。这一回,除了刚才那两名侍女之外,还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走在前面。 “你终于醒啦?”看着云筠,她惊喜道。 “姑娘,是你们救了我吗?” “是的,我们的护卫队在城外发现了你们,见你们两个伤得很重,就带回来医治了。” “两个?”云筠眼睛一睁,急忙问道,“除了我以外,你们是不是还带回了一位二十几岁模样的白衣姑娘?” “是的,那位姑娘伤得比你更重,好在经过我们的医治,已经脱离危险了。” 知道白芷兰和自己一样得救后,他长出一口气,不过很快又皱起眉头,问道:“姑娘刚刚说护卫队?敢问这里是……” “这里是楼古国皇宫。” “楼古国皇宫?” 看着云筠惊讶的面孔,那女子轻笑道:“这位公子,你们是在沙漠里迷路了吧?你们运气太好了,碰上我们曦月公主,若换了别人,可不会管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们死活哦。” “曦月公主?” “嗯,曦月公主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女儿,不仅有着天仙般的容貌,还有着菩萨一样的心肠,她每月都会出宫,向城外的贫民发放粮食、衣物。几天前,我们的护卫队发现了你们,公主殿下坚持要将你们带回来医治。” 云筠大致明白了眼下的情形,只不过没想到自己所处的竟是西域第一大国,楼古国的皇宫。 “对了,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失礼……”他回过神来,抱歉道,“在下姓云,单名一个筠字,是从大衍青州来扬马古道做生意的,没想到一不小心走进了茫茫沙漠……” “原来是云公子,我叫阿娜耶,是公主殿下的侍女。” “阿娜耶姑娘。” “这里是宫中用来招待贵宾的房间,云公子大伤初愈,不妨在这里多休息几天,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她们两个。”阿娜耶指了指身后两名侍女道。 “多谢,救命大恩,无以回报。” “不必客气,那我就不打扰云公子休息了。” “等一下……”见对方转身,云筠急忙开口道,“阿娜耶姑娘,不知与我一同被救起的那位姑娘现在何处,在下想见一见她。” “嗯,听侍女说她好像也醒了,我去看一下,云公子稍等。” “有劳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云筠眯起了眼睛。 “会道法……” 尽管极力隐藏,但从脚步姿态上,云筠还是看出了这个阿娜耶有着至少十年的道法底子。楼古作为西域第一大国,皇宫中供奉几个道法高手并不奇怪,可她为什么要故意压制体内真气,并且自称侍女? 他盘腿坐到床上,继续调理体内的阴阳真气,暂时不去思考太多,自己恢复之后,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见到白芷兰,确定她没事。 然而,他在闭目端坐了两个时辰后,依旧没能等来阿娜耶的回复,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夜极深了。 心中不好的预感加重,他不愿再等,直接拉开了房门,不想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兵士早将外面守得水泄不通。 见他要出来,之前的两名侍女急忙走近,用生涩的中原官话劝道:“公子请先休息……太晚了……” 看着随时准备出手的兵士,云筠轻笑一声,回道:“那好,麻烦了。” 将门缓缓阖上,他明白,自己被软禁了…… 白色的月亮高悬于夜空,辉光倾洒而下。云筠房间不远处的一座宫殿中,阿娜耶单膝跪地,她面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一个婀娜而挺拔的背影。 “云筠……”几缕光线照在她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鼻高唇薄,肤白细腻,西域女子独有的美感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而其眉眼之中还不失几分中原佳人的清丽。 “派人去查了吗?”她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美到窒息的脸庞。 “派了,云筠、白芷兰,这两个名字都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不过……” “怎么了?” “回禀殿下,庞天东父子已经多日没有消息了,恐怕……” “再去查,庞天东一向很有分寸,这些年经营水漫沙,从未出过纰漏……”柳眉一紧,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忧愠。 “遵命!” “死士们都出来了吗?” 阿娜耶正声回道:“回禀殿下,九十二名死士五日前从樱城出发,先已全部集结皇城之外,只要殿下一声令下,随时可以行动。” “离父皇的大寿还有十余日,这么一群人集结在一起一定会露出马脚,叫他们分散开来,藏身于市井之中。”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噷……”琼鼻之中缓缓吸入一口气,“中原有个词叫‘功败垂成’,我绝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筹谋了这么多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 她缓缓拔出手中的“蓝凫”,任凭精光刮过美目。 “能用这种剑的,会是什么人呢?” “呼……”云筠长出一口气,将一只啃得精光的羊腿骨扔到桌上,随后拿起丝帕擦了擦手和嘴。 这几日,他一直享受着极高规格的对待,入口是佳肴美馔,身下是高床软枕,两名侍女甚至表示过可以满足他额外的需求…… 他充分感受到了西域族人的热情好客,但只有一点,不许出门。 若在平日里,他不介意就这么呆上个把月,好好放松一下,但眼下不行,他必须尽快见到白芷兰,越早确定对方没事,才能越早定心,继而确定下一步的计划。与吞噬生命的荒漠相比,这座皇宫看上去同样危机四伏。 几丈见方的房内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可以藏匿的地方,除了重兵把守的大门外,唯有一扇极狭的窗户可以连通屋外。云筠抬眼望去,在常人看来,这扇窗户仅仅能容六七岁的孩童通过,一个成人想要由此出入绝然不可能。 他低头轻笑一声,心叹对方将自己软禁在这儿,也算是机关算尽……怎奈,现如今他的身体已恢复八九成,莫说此处,就算再凶险万倍的绝地,要出去也不过举手之劳。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青锋浮影玉颜前 , 金灿灿的烤肉,白花花的米饭,以及各种蔬果、糕点摆在面前,白芷兰却蛾眉颦蹙,显得非常犹豫,筷子几次举起又放下。 良久,她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夹起一筷米饭,不料刚送到嘴边时,一阵疾风将窗户猛烈吹动,突然闯入的黑影将她吓了一跳。 不过定睛看清来者面貌后,她美眸之中暴发出难掩的惊喜之色。 “云……”她强忍兴奋,急忙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云师弟,你是怎么进来的?” “白师姐,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云筠笑逐颜开,尽管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但当前身处的毕竟是楼古皇宫,地形还是十分复杂的,他找到这间房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云师弟,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见他脸色红润、气息沉稳,白芷兰喜出望外,激动无比。 “我已经完全好啦,呵呵,对方天天大鱼大肉伺候着,要不恢复也难啊……”他大笑,不过当目光扫到桌上一动未动的饭菜后,不由一阵惊疑。 “师姐怎么不吃?是饭菜太过荤腥,不合口味吗?” “云师弟吃了这些饭菜?顿顿都吃了?”白芷兰惊恐反问。 “对啊,这么好的食物不吃多浪费啊,怎么了,这些饭菜有问题?” “有问题!这些饭菜有毒!” “有毒?”云筠睁大眼睛。 白芷兰点了点头,凝重道:“我只看出是一种可以让真气滞阻的毒药,虽不致命但对修道者来说影响不小,至于如何破解,一时也琢磨不透……这几日我每次只吃几口,勉强维持体内气血所需。” 她担忧地问道:“云师弟现在感觉如何?你坐下来让我看看。” “呵呵,师姐不必担心,这点小毒还伤不到我。”云筠听罢露出浅笑。 “云师弟……”看着对方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白芷兰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她自然不知道,云筠这些年行走江湖从不留意入口之物,因为他体内的无邪真气乃天下一切毒物的克星,毒素一进入体内就会被吞噬化解,根本发挥不出效力。 就在出神之际,她忽感身体一轻,接着就被按到了床上…… “云师弟……”来不及惊喊,后背处传来的阵阵暖流让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唯留一对圆睁的美目。 “这是……好神奇……”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奇妙的气流正在将藏在自己脏腑深处的毒素一点点地找出来,并吞噬掉。随着这股气流的消散,她的身体一下轻松了许多。 在“去邪经”面前,没有任何毒物能够做出抵抗。 见毒素已除,云筠法诀一转,当即又再打出两道精纯气劲。 白芷兰一怔,身体不受控制地微颤起来,让她 (本章未完,请翻页) 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之前在荒漠中积累的伤势正在快速好转,受损的经络肌骨转眼重生,气血源源不断地在体内奔涌…… “这……怎么可能?”若非亲身体验,她如何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等神功,在它面前,自己苦修多年的医道简直成了笑话……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调理,她体内的伤已经得到了控制,此刻云筠又再使出“洗骨经”为其涤荡肌骨,没一会儿,她便完全康复了。 身子忽而一抖,她回过神来,缓缓转过头去。 “云师弟……” “白师姐,现在感觉如何了?”云筠微笑道,“今后这些饭菜师姐尽管吃就是,这点小毒不值一提。” “多谢云师弟……” 自己苦思多日而不得其解的毒药在对方眼中不值一提,白芷兰心中五味杂陈。良久,她看向云筠的眼神中似乎不再充满惊讶,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一丝胆怯,以及一丝失落。 “师姐?”云筠见她模样古怪,不由担心道,“师姐还有哪里不适吗?” “啊,没有没有……”她急忙摆手道,“我只是在想,能从那场风暴中活下来,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对啊,呵呵……” 云筠刚想开口,白芷兰突然眼睛一睁,急忙问道:“对了,云师弟,那日与你交手的那个乌库呢?他怎么样?” 云筠闻言咬了咬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当日我正想了结他,谁知突然掀起大风,他同我们一样被沙暴吞噬了……” “那场沙暴足以摧毁一座城池,他怕是很难活下来吧?” “未必……”云筠眯起眼道,“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个乌库……没那么容易死,况且你我不就被人救起来了吗?” 当时蓝凫的剑尖离对方心窝不到一寸,只要再给半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可是偏偏…… 这难道是天意?他双眉渐锁,心中忧虑陡升。 “可惜,易灵珠草也一同毁灭了……”白芷兰叹道,脸上失望之色难掩。 “师姐不必难过,反正我们已经找到路了,待从这楼古皇宫出去,大可再去那白丘脚下寻上一寻。” “楼古皇宫……”她摇头道,“没想到我们竟被那场风暴卷到了西域十七国的领地,而且还是皇宫禁地……不过我更想不通的是,对方既然救了我们,又何为要在饭菜中下毒?” “这的确令人费解……” 身体恢复后,二人开始分析起当前形势,他们都清楚眼下被软禁的事实。 “想要从这里出去,用强显然是下策,这里毕竟是西域第一大国的皇宫,就算我们能勉强走出去,也必定会惹上很多麻烦。”云筠拨了拨面前烛火。 白芷兰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头道:“不如亮出我们清微弟子的身份,这里虽然是西域,但清微之名他们必定听过,应该不会留难。”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是谁软禁了我们,若是楼古国皇帝,料想他必不敢得罪清微,得罪大衍,但若是别的人……” “云师弟的意思是……” “想必师姐听那阿娜耶讲过,救起我们的人是谁吧?” “曦月公主?”白芷兰皱眉道,“听说那是一位心地善良,很受百姓爱戴的公主。” “表象往往是最会撒谎的……”云筠眼中上过一丝寒光,说道,“我隐隐感觉,我们虽然从那场风暴中幸存下来,但似乎很快又要卷入一场更大的风暴之中,而想脱困,这位曦月公主恐怕就是关键人物……” 接下来的几日,云筠同之前一样照常吃喝,每日子时都会潜入白芷兰的房间,为她清除当天进食而摄入的毒素,并且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仔细查探了这座楼古皇宫,初步掌握了地形格局。 大大小小几十座宫殿中,一处叫做“东月宫”的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 “清微派……查清楚了吗?”玉齿轻咬,柳眉束结,此刻月光洒进东月宫内,照出了一张半明半暗的绝美脸庞。 “回禀殿下,查清楚了,那两人确实是清微派的门徒,尤其是那个白芷兰,在派中还有着极高的地位。”阿娜耶恭敬答道。 “中原大派的高手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庞天东还没消息吗?” “还没有,他恐怕已经出事了……” “他两人出现在这里,偏偏庞天东又在这个时候失去联络,这未免也太巧了……” “殿下,难道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他们会不会是大皇子的人?” “大哥?呵,他虽然暗中养了几个高手,但还没能耐请到那样的人物。” “那会是……陛下?” 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愠色,发出冷冰冰的声音:“不管大哥还是父皇,都不过是垫脚石罢了,终将化作沙漠里的尘土,被历史的车轮碾碎……” “我等誓死追随殿下!”阿娜耶激动喊道。 “那两人现在何处?” “回禀殿下,依旧被我们看押在屋中。”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不是傻子,一定发现问题了。” “那现在当如何处置他们?” “不管他们是谁,我绝允许此时此刻生出不必要的风险……” “锃……”柔荑玉手轻轻拔出蓝凫,剑光照亮绝色面庞,青锋激出道道风刃。 “这把剑锋利得很,还是不要轻易出鞘为妙,免得误伤了公主殿下……” 阿娜耶刚想应答,不料身后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两人皆是怛然失色。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血染香宫诉心言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不,你是怎么出来的?” 阿娜耶的中原官话本就不利索,看清来人面孔后,大惊失色之下更是舌头打结,有点有语无伦次。 云筠则轻笑一声,未作理会,径直向前面之人走去。 “站住!”她惊喝一声,随即右臂之上凝聚出一道真气。 谁知,手掌尚未抬起,肩头便遭一股轻缓的怪力击中,一瞬间,她周身气血凝阻,整个人定在原地,一丝也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她睁大双眼,难以置信。 待反应过来后,她立刻惊声大吼:“来人,有刺客!” 然而,声音发出后很久,屋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从窗户中,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守卫走动的身影,可他们却仿佛完全听不到她的喊声。她又再试了几次,得到的全是同样的结果。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惊恐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云筠保持着微笑,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脚步。当眼中的脸庞越来越清晰时,忽然一道青色剑风直逼而来。 蓝凫他太熟悉了,微微后仰避开正面一击后,他又侧过身子,躲开了接下来的一组连招。 面对杀意腾腾的剑招,他嘴角微扬,闪转腾挪之间现出几分玩味态度。他当然不是闲极无聊而戏耍对手,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探一探对方的虚实,他想看看这个将他们软禁的幕后之人究竟有几分手段。 与料想的大差不差,西域并没有什么一流高手,面前之人虽然受教多年,但未曾接触过什么高深功法,平日修练恐怕也称不上勤奋,放之中原来说的话,其修为勉强能摸到清微丙等弟子的门槛儿。 达到目的后,他瞬间提升了体内真气的运转,一指点在对方手腕上。随着一声娇呼,蓝凫被抛到了空中。 他伸出左手,接住了落下的蓝凫,同时右臂一个发力,以极快的速度掐住了对方脖子。 “殿下!”阿娜耶惊吼,眼中暴发出条条血红。 虎口抵在其下颌处,手指在娇嫩的两腮上捏出道道红印,看着眼前涨得通红的面庞,云筠冷声道:“好美的一张脸,只可惜上面刻了太多的阴谋诡计……” “你……会……妖法?”云筠微微松手,她才能勉强出声。 忽而,他手上卸力,将对方轻轻推了出去,同时指尖射出一道气劲,解开了阿娜耶的穴道。 “殿下!”身体能动之后,她飞奔上前,将身体挡在前面。 “你就是曦月公主?”云筠踏出两步,讥讽道,“楼古百姓口中菩萨一般的公主,竟有一副蛇蝎心肠,你的真面目若被揭露,你说世人会怎么看你?哈哈哈哈……” “蛇蝎心肠,这四个字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良久,曦月公主才缓缓出声,语气中感受不到一丝情绪。 “哦?这话怎么讲?” “呵呵,素闻中原人最看重礼仪,足下身受重伤,是我救了你,可你非但不思回报,还如此欺侮,这作风让我这番邦之人大开眼界啊……” “好一副伶牙俐齿……”云筠收起轻笑,冷声道,“你救起我们却又软禁我们,还在饭菜中下入慢性毒药,究竟有何目的?” 见对方微微转过头去,不打算作答,他抬起蓝凫,手腕一转,精光直刺其双目。 “反正我的目的很简单,从这里出去而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已,你筹谋的那些事情我不感兴趣,但你既然意图加害,作为有仇必报之人,我不介意临走前取下你的性命。” “呵,我是楼古公主,杀了我,你走的出这座皇宫吗?” “哦?是吗?” 说罢,他将蓝凫举过头顶,真气一转,一剑重重劈下。 曦月公主本以为他只是虚张声势,哪知竟真起了杀念。眼见那剑气就将抹过自己咽喉,她双目睁大,脑海一片空白…… “噼呲……” 明亮的烛光之中闪过一瞬鲜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阿娜耶!”回过神来的曦月公主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吼声,急忙扶住面前之人。 “殿下……” 千钧一发之际,阿娜耶挡在了她身前。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婢,只可惜,你太弱了,救不了你的主子。”云筠嘴角扬起一抹邪异的弧度。 “要杀……就杀我……不要伤害公主殿下……” “好,我便先杀了你,再杀你的主子。”说罢,他抬手又是一剑,直朝对方头顶劈去。 “不要!我说!”曦月公主背挡在阿娜耶前面,感受到脑后慑人的寒风,她玉齿深咬,美目紧闭。经过之前的一幕,她知道对方绝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殿下……你竟然为了我……属下该死……” “我说过,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的手足,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舍弃自己的手足……” “殿下……”阿娜耶热泪盈眶,身体颤抖不止。 “好一番主仆情深……”云筠缓缓收起蓝凫,冷笑道,“说吧,你到底有何企图?” 曦月公主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起身道:“足下神功盖世,我认输……不过请足下相信,我并不是有意加害,其中因由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 她点了点头,简单处理了阿娜耶的伤势后,将云筠带到了内室。 “请……”她亲自倒上一杯香茶。 云筠倒也不顾忌,坐下后就端起杯盏,一边啜茗,一边等对方开口。 “我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女儿,名字叫曦月,这个名字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她看了看前面,说道,“我的母亲来自中原……” “怪不得你的样貌与西域女子微有差异。”云筠吹了吹杯中茶叶。 “我母亲……是个道法高手,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被人加害。”曦月咬了咬牙,恨道,“害她的人,正是我的父亲,当今的楼古皇帝,班合热。” 听到这,云筠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之人。 据曦月所言,她的母亲是来自中原的修道之人,早年误入荒漠被楼古国救起,并与当时刚刚登基的皇帝班合热相恋,不久便生下一女。然而,甜蜜的时光并未维持多久,因为她衍人的身份,再加上身怀道法,皇帝身边开始出现一些风言风语,有说她是大衍的奸细,又说她是不详的妖女,久而久之,班合热也将信将疑。 恰恰她又是一位刚烈的女子,容不得爱人的怀疑,两人很快决裂。她一气之下打算带着女儿回大衍,皇帝和他身边的大臣岂能答应?双方明里暗里动起手来,僵持了一年多后,班合热心一狠,在其饭菜中下了剧毒…… 尽管对外宣称其是病死,但真相早被当时不满四岁的曦月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眼中,仇恨的种子在幼小的身体里飞速成长。 “所以……你的目的是为你母亲报仇?或者说,是要杀了你父亲?” “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他这一生最看重的就是权力和皇位,我要亲手将其一点点地夺走,让他一无所有,在黑暗的地牢里过完下半辈子……” 看着对方眼中露出的寒光,云筠皱眉道:“你想夺位?” 她点了点头,说:“这些年我暗中豢养了一批死士,他们个个都身怀道法,这支力量足以撼动楼古皇室。并且,我还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水漫沙。” “水漫沙?庞天东?” 曦月眼中闪过一丝害怕,问道:“云先生认识庞天东?你……杀了他?” 云筠此刻算是解开了当日在扬马古道上遇见的种种疑团。庞天东口中的主上,水漫沙的创建者,以及那群神秘修道者背后的操控之人,正是眼前的这位曦月公主。 他摇头道:“据我所知,他父子俩应该还活着。你联络不到他们,确实与我们有关,但其中因由颇是复杂,日后再详说吧……” 她微微颔首,接着说:“五日后是他的六十大寿,那天也是我选定的动手之日。这些年我十分小心,没想到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你们出现了。” 眼神中露出一丝不甘,她叹道:“当日我的人发现了昏迷的你们,我修过几年道法,一搭脉就看出你二人修为极高……要知道,在整个西域,所有的修道者都是大名鼎鼎的,很少会突然出现陌生人。” “所以你怀疑我们是你父亲请来的帮手?” “不错,我之所以将你们救醒,就是为了查明你们的身份,我想知道自己的计划是不是已经暴露,如果是的话,我会将计就计,从你们口中掌握他的行动……” “那你现在查清楚了吗?”云筠冷笑道。 “虽未查探清楚,但我心中已经明了,你们与我父皇并无关系。” “哦?看来你不仅漂亮、聪明,运气似乎也相当不错……”云筠起身道,“我二人是来荒漠中寻找易灵珠草的,不想遭遇了沙暴才会沦落至此,与你所谋之事无半分关系。” 尽管只是一瞬,但他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中闪过的狂喜。 “易灵珠草?”曦月微惊道,“我大衍皇宫中正好存有一株,是去年小宛国进贡的,先生想要的话,大可拿去。” 这话倒让云筠一怔,没想到一波三折之后,竟还能得到易灵珠草。不过他刚想开口,便听到“噗通”一声…… 曦月重重地跪在地上,颤抖道:“先生神功盖世,曦月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哦?你是想让我帮你推翻你父皇?”他回过神来,冷声道,“你觉得我凭什么帮你?” “请先生看在与我母亲同为衍人的分上,她死得太惨了……”她缓缓抬头,哽咽道,“不仅是易灵珠草,先生若肯相助,看上的一切都可拿去,包括我……” 感受着渐渐发烫的双颊,她微微闭起双目,但万未想到,等来的却是颈边冰冷的剑锋。一阵剧痛飞速弥漫,她细弱的脖子上流下数道鲜红,仅仅一厘之差,她颈上大脉就将被切开。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冷酷的话音。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有人在我面前撒谎,我多会一笑置之,但我最恨那些在我面前撒谎并还自以为能够骗过我的人……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顺势落子望全盘 “先生……你这话何意?曦月不解……”曦月公主强行按下恐惧,将无辜与惊疑塞满双目。 “你的故事很精彩,你也许真的有这样一位母亲,但我在你双眼之中看到的,除了仇恨以外,还有一样藏得更深的东西。”云筠说话时并未收起长剑,蓝凫便这么一直抵在对方颈边。 “什么东西?” “权欲!” 曦月公主微咬玉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你知道吗,人的欲望是最难掩饰的。适才我一剑劈向阿娜耶的时候,你看上去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实则暗地里留了半个身位,剑锋倘若真的落下,你必会侧身躲过。” 看着眼前之人面色阴沉,久久不语,他冷笑一声,继续道:“你这样的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又岂会在乎区区一个奴仆?同样的道理,母亲的仇恨于你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可触的逆鳞。” “你的目的只有一个,成为这座皇宫的主人!” “呵……”随着一声轻笑,曦月脸上的无辜与惊惧尽数消散,丝丝阴毒浮现出来。 她不顾蓝凫冷厉的剑锋,强行站起身来,反问道:“曦月所言并无半分虚假,我要推翻父亲的统治,这一点我已告诉先生,何来欺骗一说?” “最终的目的虽然一致,但出发点却不同,你到底是出于母亲的仇恨呢,还是纯粹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力的渴望?”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这关系到你在我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看出了云筠说话时露出的一丝不屑,她冷笑道:“枉先生一身盖世神功,没想到也与凡夫俗子一般见识。谁规定这天下就一定是男人的?女人就不能做皇帝吗?你去看看现在的楼古,权贵只手遮天,百姓流离失所,照此下去,亡国也不远了。” 她越来越激动,大声道:“我有正统的血脉,我想成为这个国家的掌权者,想让百姓安居乐业,想让整个西域欣欣向荣,有什么错?就因为我是女人?” 说到这里,她已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那便是成为楼古乃至整个西域的女王。 “呵,我差点忘了,你是衍人,自然不愿看到我们强大,在你心里,恐怕巴不得我们越烂越好……”她微微昂首,露出粉嫩的脖颈,冷声道,“别说废话了,动手吧。” 她没想到的是,一阵短暂的安静之后,颈边忽而一轻,对面之人竟缓缓收起了长剑。 “你……不杀我?” “我确实生活在中原之地,但何时说过自己是大衍子民了?” “你……” 不顾对方倒竖的柳眉,云筠兀自道:“很好,你是一个被权欲吞噬的人,这种人最不会感情用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事。”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与方才相比,此时此刻,看着对方眼中流露的邪光,曦月体会到了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 “同我说说,你的计划具体是怎么样的?”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云筠自顾坐下,呡了呡杯中碧液,开口道,“据我观察,你养的那群死士虽然会道法,但修为浅得很,真与数万禁军动起手来,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再说,皇宫之中应该也有一些高手吧?你手上如果只有这些筹码,恐怕很难在这场博弈中取胜。” 曦月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不过,若是你的对手在一夜之间暴毙,事情也许就不一样了……”看着对方惊恐的双眼,他轻笑道,“比如说,你父亲身边的高手侍卫或者禁军的首领们全被人杀了,整个皇宫陷入一片混乱,你或许就有机会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在戏弄我吗?”曦月恨道。 “呵呵,你刚刚不是求我帮你吗?易灵珠草拿来,我答应了。” “你……为什么?” 尽管内心一瞬间被狂喜吞没,她还是强行压下激动之情。毕竟她这样的人,不弄清楚事情发生如此巨大反转的原因,是不会安心的。 “仅仅是为了易灵珠草?” “因为……”云筠走上近前,在其耳边一番低语。 “你……”美目渐渐睁圆,玉口也微微张大,她整个人仿佛定在了原地,即便云筠已经移步窗边,她仍旧一动不动。 “不久之后,中原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在世外之地,我需要一支生力军。”他看着暗夜月色,目光深沉。 “先生在上,曦月誓死追随!”从震惊中回神后,她立刻跪拜在地。 “好了,现在具体说说的你计划吧,或者说你面对的敌人有哪些。”云筠回过身将之扶起,同时掏出一块白帕,按在她右侧颈边。 “谢谢……”曦月身体一抖,脸上现出淡淡红霞。 “负责守卫都城的海达将军,御史官洛竺大人已经宣誓效忠我,朝中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名官员都是我的追随者,只要拿下这座皇宫,我有信心控制整个国家。” 此刻,她与云筠已坦诚相见。 “这座皇宫有多少军力,多少修道者?” “据我所知,宫里供奉了两位高手,一个叫翟炳,五十多岁,来自中原,善使一把大环刀,刀法很霸道。还有一个是楼古人,叫毕达尔丹,四十几岁,一身钢筋铁骨,拳脚功夫很厉害。” “这两人修为与你那侍女阿娜耶相比如何?” “至少三倍于她,尤其是那个翟炳,相当恐怖……” “三倍?”云筠轻笑一声,摇头道,“那也不过吹两口气的功夫 (本章未完,请翻页) ,禁军呢,有多少?” 看对方云淡风轻的神情,曦月缓了口气,答道:“一万,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卒,其中我父皇身边有一千御前护卫,是精锐中的精锐,其首领便是毕达尔丹。” “只有这些吗?”云筠忽然站起身来,侧首道,“半日之内,我助你拿下这座楼古皇宫。” “先生……” “掌控一个国家我不擅长,但杀人却有十分的把握。” 看着他脸上的邪异之色,曦月心跳加速,不知为何,在这个人面前,她始终难以凝神。深吸一口气,她说道:“我还有两位皇兄,长兄叫费罗,今年四十岁,在朝中很得人心,被认为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所以,他也是你的绊脚石?” 点了点头,她说道:“听说他在暗地里养了一批高手……” “还有一个呢?” 曦月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开口道:“二皇兄阿加帕,今年三十二岁,在整个西域臭名远播。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屡屡作恶,残害平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而班合热每次仅仅是嘴上说说,从不处置。庞天东的女儿就是被他所害。” 这话倒让云筠一怔,最后的一点疑团也随之解开。 “原来如此……” “庞天东这些年帮我做事,我答应事成之后将阿加帕送到他手上。” “呵呵,看来他和你一样走运,这血海深仇很快就能报了。”云筠撇嘴道,“你打算在你父皇的寿宴上动手?” “不错,当天一早,我的死士就会从提前布置好的小道里潜进皇宫,待晚宴一开始便以雷霆之势拿下我父皇……” “你按你的计划,我做我的事,五日之后,你便是楼古之主。”说罢,云筠抬脚向外走去。 “先生大恩,曦月誓死相报!” 不过踏出两步之后,他突然停下,回首道:“你我之间的事不必与那位姓白的姑娘说,我与她不是一路人,不过我也不愿见她受到伤害。” “曦月明白。” 离开东月宫后,云筠回到了自己的居所,这一回他是大大方方从正门进的,守卫已经撤走了大半。他不禁感叹,这位曦月公主一介弱女子能走到今天绝非偶然,一炷香前他们才达成共识,就在自己走回的路上,命令已经传达下去,其手段非一般人比得。 望着极深的夜幕,忆及近日种种,他目光渐沉。从决定来荒漠取易灵珠草,到踏上扬马古道,再到白丘脚下遇上乌库,最后九死一生地来到楼古皇宫,卷入皇室之争,每一步看似偶然,实则藏着必然,每一手虽是顺势,但也在熟虑之后…… 天地剧变之际,他不知道今日无意落下的一子会不会对局势产生一丝影响?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美撼凡尘羞玉蟾 “真没想到这位曦月公主竟然有这样的城府……”听了云筠的叙述后,白芷兰眼中现出了然之色,她没想到一切的疑团竟然在这里解开了,同时也流露几分担忧。 “我当应帮她,作为回报,她会将易灵珠草给我们。” “能得到易灵珠草固然好,只不过我们意外来到此地,对周遭环境全不熟悉,贸然卷入皇室政变,会不会……”她皱眉道。 “师姐放心,我只会在暗中帮她除掉一些敌人,至于具体的行动还是她自己来,我们的身份不会暴露,不会给门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 “而是什么?” “没什么……”慌忙收回目光,她闪烁道,“既然云师弟已筹划好,我没意见,是否需要我做什么?” 云筠摇头轻笑道:“师姐这几日可以着手准备药盒了,需要什么材料向他们提便是,早日解决这里的事,我们便能早日带着易灵珠草回清微。” 白芷兰点了点头,看着云筠离去的背影,她怅然失神。这一刻,她知道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要将心中不经意间生出的涟漪抚平。 西域十七国自臣服大衍以来,各自获得了优渥而稳定的发展条件,一些以前的小国、弱国都呈现出蒸蒸日上之势。如此一来,楼古龙头老大的地位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冲击,很多曾经俯首帖耳的国家已不再那么惟命是从。 当今皇帝班合热自登基以来,二十余年的时间里牢牢将权力攥在自己手里,他醉心于操控人心,巩固皇权,外人看来勤勉无二,实则并未让楼古摆脱颓势。在他的治理下,这个国家内忧不断,外患渐起,大有江河日下之景。 最好的例子便是每年举办的寿宴,无论大小,都极尽铺张之能事。朝臣、内侍提前一个月就会放下手中事务来准备,宫殿的布置,歌舞的安排、筵席的筹划……任何一个细节都必须经过班合热本人过目,故而他常常焚膏继晷,彻夜批改奏折。 在他眼中,这是宣示皇权的手段。 每年这个时候,被问罪甚至斩首的人数都会达到顶峰,故而人人提心吊胆,生怕出了纰漏。 哪怕是皇长子,皇位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件衣服不行,立刻去换!”铜镜前,费罗厉声对边上的美妇人说道。 “这件还不行吗?去年穿的就是这种样式……” “不行不行,再拿新的来试,快,马上就要进宫了。” “离晚宴还早呢,何必这么急?再说,你是皇长子,楼古早晚是你的,就是晚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作为费罗正妃,明迦早就幻想成为皇后的情景了。 然而,她万没有想到,自己话一出口,脸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记巴掌,整个人被打翻在地。 “贱人,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让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脑袋嗡嗡地响,她捂着一侧脸颊,惊恐地看着勃然大怒的丈夫。 “不要生了个儿子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我随时都可以让人顶替你的位置。”费罗厉色道,“今日你不必去了,我带胡娜珠去。” “来人,去将侧妃请来。” 看着眼泪哗哗直落的妻子,他脸上狠厉之色不减。然而,令声发出良久,他却迟迟未闻回应。 “来人!” 又是几声无人应答后,他脸上渐渐浮现出惊疑。正在这时,屋门被人推开,看着突然闯入的陌生男子,他与地上的明迦皆是大惊失色。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云筠没有说话,而是径自坐到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 “你到底是谁,我的侍卫呢?”费罗大声吼道,眼前这张神秘的中原面孔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恐惧。 “皇长子不必白费力气了,没人会回应你的。” “来人,有刺客!” 云筠轻笑一声,就在他打算低头啜一口香茶时,耳边一道疾风袭来,他身影一闪,躲开了落下的铁剑。 看见闯入的黑影,费罗轻呼一口气,同时嘴角之上浮现一抹得意。 “周先生,你终于来了,抓住这个刺客!” “周某失职,让殿下受惊了。”说罢,那闯入之人将铁剑指向前面。 “阁下自中原来?”他打量起了云筠。 “不错。” “阁下曾与费罗殿下有过节?若是如此,在下愿做个和事老,让你们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非也,我与皇长子素未谋面。” “那阁下此番是为财?皇长子素来义薄云天,喜欢结交江湖豪侠,阁下若是看上府中什么财物,拿去便是。” “财物倒没看上什么,其它物件确有两样中意的。” “何物?” “你和你身后之人的项上人头。” “你……” 云筠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与怒色,起身道:“方才费罗叫你周先生,这应该不是你的本名吧?我没猜错的话,你姓薛,叫薛方。” “你……到底是谁?”薛方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你这张可憎的面目我确实没印象,可看到这把铁剑,我倒是一惊,想起了一些事情。”云筠微扬嘴角,说道,“十几年前,江湖上出了一对‘铁剑双贼’,兄弟俩凭一套玄铁剑法纵横一时,可二人非但不思行侠仗义,反仗技欺人,奸 淫掳掠无恶不作,终激起众怒,引得各方围剿。哥哥薛白被当场击杀,而弟弟却逃了出去,不知所踪……” 看着对方越来越沉的脸色,他继续道:“江湖人士多番追剿而一无所获,今日方知他原来躲到了西域,成了楼古皇子的供奉。” (本章未完,请翻页) “桀桀桀桀……”云筠刚一说完,就听到对面一阵狂笑。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见识却不浅……好,看来今日想留也留不得你了。” 说罢,薛方提起铁剑,直向前面刺去。 “受死吧!” 然而,他绝想不到,就在手中铁剑快要刺中对方时,自己的身体却突然僵住,任凭怎么发力,就是一丝都动弹不得。 很快,嘴角、鼻孔、双耳中不断有热流淌出,视线也变得一片暗红。 “这到底是……怎么……”他想说话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方才路过房间时,看到你正和皇长子的妃子快活,我不忍打扰,故而悄悄行事……”云筠近前,从腰间拿出一枚极细的银针,撇嘴道,“你能撑到现在,也许是你功力太深,又或者是用量太少,总之今日第一次试验寒肠鸩的毒性,我还是很失望的。” 说罢,他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费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但看着薛方在自己眼前轰然倒地,他很快再次被恐惧吞噬。 “你……你是阿加帕的人吗?” 话未说完,他只觉脖子上被人用力一点,然后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啊——” 没有理会地上惊声尖叫的妇人,云筠对着走进的人说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是!” 看着渐远的背影,涅蒙乌擦了擦额上冷汗。作为曦月暗中培养的死士,并且是佼佼者,他曾自视甚高,可今日见识到云筠的手段后,他才真正知道了天地的广阔…… 一个人一盏茶的工夫就拿下了整座皇长子府,虽和自己同为血肉之躯,可对方俨然就是站立天际的神明。 明月缓缓上攀,辉光洒进东月宫之内却显得暗淡无色。铜镜前,腮红轻抹,柳眉淡画,一袭淡紫长裙,头顶翠玉宝钗的曦月明艳夺目,仿佛可与日月争辉,风华绝代,似有几分天人神姿。 看着铜镜里照出的绝世之人,阿娜耶身体颤抖不止,心中的激动之情怎么也抑制不住。 “这身服饰合适吗?” “合适,非常合适。” “可我总觉得还少了一样东西……” “殿下还缺什么,阿娜耶这便去取。” 她指了指头顶,侧首道:“王冠。” 阿娜耶重重跪在地上,激动道:“今日之后,殿下便是楼古之主,我等誓死追随!” 话音刚落,屋门被人推开。看见走进的云筠,曦月立刻收起脸上傲色,换上一副卑微神态。 “你大哥已不再是你的绊脚石……” 闻言,她眸中立刻暴发出兴奋之色,微微躬身,有意无意地露出胸前雪白。 “先生大恩,曦月万死难报!”。 “晚宴快开始了?走吧。”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刀光剑影映华筵 “小宛、长龟、梳罗……就只有这五个小国吗?” 几名宫女正在为班合热打扮,而他脸上却现出几抹怒色。 一旁的内侍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禀陛下,虽只有五国来贺,但他们携带的贡品却要比往年多出不少……” “哼,去年小寿尚有十一国觐见,今年大寿竟然只有五国,他们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他一甩袖子,掀倒了一名侍奉的宫女。 见皇帝发怒,其余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不敢出声。唯有不远处一名五十模样的壮硕男子斜靠墙壁之上,其脚下还踩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宫人。 班合热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吸气道:“也好,内宫的丑事被外人看了去,未免有损皇室声名……哼,小贱人,这些年你在朕背后做的事,你以为能瞒天过海吗?朕对付得了你娘,还会对付不了你?” 他眼中厉色毕露,侧首道:“晚宴要开始了,翟先生。” “陛下放心,有我在,无人能动您分毫。” 皇帝的六十大寿可谓楼古朝野上下的重中之重,一个多月来,从宰相到小小的内侍,每一个人都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就为了今日的晚宴不出纰漏。 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下,班合热缓步踏入金碧辉煌的宫殿,当看到两排壮观的华筵并立,朝中要员、皇室贵胄以及各国使臣诚惶诚恐的模样,他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目光扫过一眼盛装夺目的曦月,他藏起一抹冷厉,不过当看到前排首席之上的空位时,他眉头一皱,怒色渐露。 “费罗呢?”他一坐下便厉声问道。 闻言,台下众人目光四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中无数。良久,末席的一名官吏走出道:“回禀陛下,费罗殿下突染风寒,头痛难当,故难以出席。” 班合热认得,说话的是一名编撰小吏,平日里同费罗走得很近,算是其门客。他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冷声道:“朕的皇长子就是金贵啊,替朕告诉他,让他好好休息吧,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皇帝的不满显露无疑,话中深意令台下之人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曦月面色不改,始终保持着淡雅端庄的姿态,一旁的阿加帕则忍不住地扬起嘴角,差点就笑出声了。 按照流程,内侍官宣读贺词后,皇帝与众臣对饮,之后由五国来使进献贺礼,将近一个时辰后,典礼平稳地走过了前三分之一,但在座的一些人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至于谁是这场风暴的发动者,谁又会成为被吞噬的人,则各有各的看法。 当内侍官接下小宛国使臣的贺表后,班合热起身,依照惯例,接下来应由皇帝发表贺词。 他扫视了台下毕 (本章未完,请翻页) 恭毕敬的众人一眼,目光停留在曦月身上,开口道:“今日是朕的六十寿诞,看到众卿祝寿,众使来贺,朕心甚慰。回首登基二十余年来,朕自问也算勤勉,守得楼古乃至整个西域一方安宁。然而即便这样,依旧有一些狼子野心之人对朕不满,千方百计想谋害朕。就在刚刚,一名刺客差一点就得手了。” 此言说毕,台下众人一惊非小,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一下子在席间弥漫。很快,阿加帕走出席位,神情激动道:“敢问父皇,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皇帝,还把我楼古放在眼里吗?” 说话时,他向五国使臣的方向看了一眼,立时令其寒毛卓竖。毕竟,说起行刺楼古皇帝,他们是最有动机的。 班合热抬了抬手,压下殿内的喧哗,开口道:“最让朕痛心的在于,想置朕于死地的不是外人,而是朕的至亲血肉……是不是啊,曦月?” “什么?” “曦月公主,怎么可能……” “她为何……” 耳边充斥着喧杂的议论声,曦月不用抬头也能看见众人惊恐的眼神和不可思议的表情。呡了一口葡萄酒后,她缓缓起身,看向台上道:“班合热,你尸位素餐太久,楼古是时候换一位君主了。” 喧闹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吓到禁声,她的这句话如同一潮汹涌的江水瞬间吞没了整座宫殿,带来一阵长久而诡异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反应过来。 “小贱人,你想找死?”阿加帕发指眦裂。 “放肆,竟敢直呼皇帝名讳……” “曦月公主请你自重……” “曦月公主你想干什么?” …… “够了!”班合热重重地砸碎了一只夜光杯,令殿内安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换一位君主?换谁?” “我!” “什么……” “她想做楼古皇帝?” “一个女人竟然……” …… 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她走到正中,慨然道:“如今的楼古走到了什么地步,相信各位看得见,班合热坐上皇位的这二十年来,吏贪官横,民不聊生,他自己只顾大兴土木,彰显皇权,而置千万百姓于不顾,可谓楼古之千古罪人!” “放肆!你这畜生,朕杀了你!” 不顾台上暴跳如雷的班合热,她扫视殿内一眼,继续道:“诸位有识之士,照此下去,用不了十年、二十年,楼古就亡了,你们从此断子绝孙,成为无根无祖之人。曦月才浅德薄,但有着一颗忱心和一腔热血,愿与诸位一道还楼古一片青天!” 这番话彻底让殿内陷入死寂,很多人低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头,身体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良久,阿加帕的笑声打破了这种状态,他龇牙道,“我看你病的不轻,你想做楼古皇帝?哈哈哈,你不但是个贱人,还是个杂种,你凭什么?” 然而,他刚一说完,脸上便遭一记重拳,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无意识地向后飞去,落地时吐出十几颗牙齿。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阿娜耶凶狠道。 看到这一幕,班合热身边的翟炳眯了一下眼睛,能在阿加帕护卫毫无反应的情况下将其击翻在地,他自然看出了阿娜耶修道者的身份。 这时,御史官洛竺站了出来,喊道:“我等誓死追随曦月公主,与楼古共存亡!” 之后,又有数名官员做出相同举动,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反了反了……”班合热颤抖道,“来人,快来人!给朕拿下这群反贼,杀了这个畜生!” 然而令声发出后,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冲入殿内的不是侍卫,而是一具庞大的身体,或者说,是一个高大壮硕的人横身飞了进来。 落地时,人们才看清了四肢外翻,七窍流血的毕达尔丹。 “陛下……有叛军……” 众人惊魂未定之时,二十名白衣紧裹、白巾蒙面的死士冲了进来。 “保护曦月公主,拿下班合热!” 为首一人大喝一声,众人便朝台上冲去。 “找死!”翟炳飞身而起,背后挥出一把硕大的九孔连环刀,凶猛的风刃一下击翻了好几人。 他目光一转,锁定了不远处的曦月,作为一名老江湖,他当然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右手狂刀乱舞开出一条路,他左臂前伸,直朝斜侧方飞去。 “殿下小心!”阿娜耶惊吼,不过她想救援时,却发现难以近身,曦月周遭的气流已被对方强大的真气锁住。 “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翟炳眼中露出一道精光。 可是他没想到,就在自己的手掌即将掐住对方咽喉时,背后突遭一记重击,立时五内震荡,强忍之下,还是喷出一口鲜血。 他惊恐地回身,看着方才出手之人。尽管其面孔被白巾遮蔽,但仅露出的一对眸子还是让他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找死!”镇定下来后,他再提真气,大刀猛地劈出。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眼看刀锋就将划过对方脖颈,眼前之人竟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其手掌已落于自己胸口。 “啊——”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一下子飞了出去,重重跌落于班合热脚下。良久之后,一阵“咯咯”的骨裂声才飘散出来。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东月高升日已换 翟炳至死也没想明白,对方是什么人,曦月手下为何会出现这样的高手?毕竟这些年来,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同样疑惑的当然还有班合热,不过看着自己脚下双目惊恐不闭的尸体,他此刻内心更多的还是被恐惧占据,自登基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翟炳被突然击毙令殿内彻底陷入混乱,白衣死士士气大振,在与护卫军的战斗中一下子占据了上风,一些拥护曦月的官员站到她身前,将其围在中间,另一些人则纷纷躲到桌下、柱后,生怕被波及,毕竟无论哪一方赢得最后的胜利,对他们来说,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反了反了……你们这群逆贼!” 眼看自己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下,班合热的声音也颤抖起来,毕竟做了这么久的皇帝,他最看得清的就是形势…… 终于,看见两名白衣死士从人群中冲出来,直奔台上时,他咬碎了牙齿,缓缓闭上双目。 …… “班合热已擒,尔等速速放下武器!” 随着阿娜耶的喊话,殿内打斗声渐息,一些藏在桌下的人也慢慢爬出来,纷纷将目光投向台上。 “逆贼,赶紧放了陛下!” “竟敢对陛下无礼……” 看到这一幕,一些人破口大骂,与拥护曦月的一方发生了冲突,有几人甚至动起手来。 “够了!”眼看刚刚稳定一点的场面又要陷入混乱,曦月缓步上前,微微抬首,对众人喊道,“如今大局已定,各位不必再做无谓的抵抗。” 斜视了台上一眼,她继续道:“这些年来相信诸位也看得明白,班合热喜怒无常,残暴不仁,不管你为他立下过多少功劳,只要一次违逆了他,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处置。费罗之阴狠不下于他,阿加帕更是恶名远播,他二人无论谁登上皇位,对楼古、对诸位来说都算不得好事。本宫则不同,方才本宫也说了,愿与诸位一道还楼古一片青天,诸位今日若顺天应势,皆是新朝首功之臣,本宫铭记恩情!” 说罢,她将众人神情看在眼中。不多时,一些抵抗的卫军放下了武器。 “曦月公主万岁!” “我等誓死追随!” “愿与公主、与楼古共存亡!” ……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跪拜叩首,她嘴角微微扬起。 “呵呵,朕真是小看你了,说起玩弄人心,你比朕更擅长。”班合热被两人死死地押在地上。 “住口!班合热,你窃居皇位这么多年,早就人神共愤!曦月公主乃天命所授,你还不速速拜见!”说话的是一名方才指着曦月鼻子大骂的官员,而今他已然换了一副面孔。 曦月缓缓走上高台,目光朝下,俯视道:“你虽然给了我血肉,却剥夺了无数无辜之人的生命,你有罪!今日本宫顺天应势,代表所有楼古子民审判你。” “哈哈哈哈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有本事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杀了我,杀了你的父亲,让所有人都清楚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 “我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不会,你犯下的罪行自有律法审判,倘若律法要杀你,我亦不会留情。” “你……你这个畜生……”班合热咬牙吼道,“朕真恨……当年杀死你娘的时候就应该把你也一起除掉……这么多年,你在暗地里豢养死士,你以为朕不知道吗?要不是念在一点血脉之情,朕早就叫你粉身碎骨了……” 这些年来,他掌握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自然想不通事情为何会突然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押下去!”曦月面无表情,冷声道。 一场盛大的庆典变成了一次突如其来的宫廷政变,震惊、恐惧、愤怒、压抑、激动……在场之人内心几起几伏,直至此时班合热成为阶下之囚,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殿内依旧嘈杂而混乱。这样的环境下,没人注意到一名白衣死士悄然走了出去。 云筠褪下面巾与外衣,一路击毙数名抵抗的禁军后,径直朝自己居所走去。 回到屋中,他打了一盆清水,仔细地将手上血污洗去。听着窗外激烈的打斗声,他知道这场战争尚未结束,皇宫之中依旧有着不少死忠卫军,他们不愿放弃抵抗,做着最后的挣扎。不过大局已经定下,剩下的他就不参与了,如果那位曦月公主连这点都搞不定的话,只能说他看错了人。 坐到桌前,他拿起笔墨,长吸一口气,随即低头疾书。没一会儿,他拿起纸张,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常人写完书信,自然要将其装进信封,投入驿馆,或者塞进信筒,绑在信鸽脚上,而他却不同,只见其将信纸平铺于掌上,任凭袖口中跑出的一只青色小虫攀上,并吃咬起来。 眼见信纸越来越小,没一会儿就被啃食殆尽,他非但不惊,反而露出爱怜的笑容。俯下身来,他轻轻地将手掌触地,让小虫爬走,直至其消失于视线之中,才缓缓起身。 青冥蛛,一种早已绝迹的蜘蛛,相传远古曾有一支巫族专门饲养它们,通过在它们身上施展一种神秘的巫术,令其可以吃掉信纸,之后再由吐出的蛛丝复原出来,达到传信的目的。 对于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多数人都会一笑置之,然而青冥蛛与这种巫术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并且千年来一直由一小部分人传承下来。 写完信后,云筠盘腿坐到床上,闭目静思起来。直至深夜时分,耳边的打斗与嘶吼之声渐渐消失,他知道,一切应该尘埃落定了。 “咚咚咚……”屋门被轻轻扣响。 “云先生,殿下请您移步东月宫,商量后续事宜。”一名侍女叩首道。 “知道了。” 云筠面无表情地走在污血肆淌,躯体横陈的宫道上,尽管已经有人在打理了,但毫无疑问,这座曾经富丽堂皇的楼古皇宫已然成了修罗场,而今日之剧变能否给千疮百孔的楼古带来改变,仍还是未知之数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他跟着侍女一路走进了东月宫内殿,也就是曦月的闺阁,刚一踏入,不禁微微一愣。 眼前的曦月已褪下盛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极薄的淡青细纱,内里仅一方丝布轻裹……白皙凝脂大片暴露,曼妙身段若隐若现,卸去胭脂与唇红的脸上更显出诱人的清丽。 “先生,您要的东西已经拿来了……”见云筠走进,她拿起桌上的一方玉盒,躬身行礼。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轻风将她身上之物掀开大半,她娇呼一声,急忙以手遮掩……脸上飞快生出红晕,如霞似血,娇艳欲滴,她慌忙地低下头,美目却偷偷地向前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阵阵淡香飘散开来,发出致命的诱惑。 云筠缓步上前,接过玉盒,打开果然看到了一株保存完好的易灵珠草。他轻笑道:“多谢了,曦月公主,哦不,现在应该叫陛下了,不日你就会离开这东月宫,正式入主金华宫了吧?” “先生取笑了,没有先生,就没有今天的曦月。” “以你的能力,就算没有我也能成事,不过多点曲折罢了。” “无论如何,先生大恩,曦月铭记在心,万死难以相报。” “呵呵,我不需要你万死,只要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就行,不日我就将返回中原,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曦月闻言,直了直身子,正色道:“先生放心,用不了多久,曦月就会将楼古以及整个西域变成一柄可以直插大衍心脉的利剑,静等先生指令!” “既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说罢,他便欲转身。 “先生……” “还有事吗?” 看着云筠的双眼,她整个人局促起来,微颤道:“先生,曦月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曦月在您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云筠微微皱眉,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当日先生问我要成为楼古之主,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追求权力,因为这个问题关系到我在您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现在先生是否能清楚地告诉曦月这个答案?” “这重要吗?” “很重要!”重重点了一下头后,她竟玉手一抬,身上轻纱沿着细腻的肌肤滑落到了地上。 两行清泪淌下,她抽泣道:“先生或许觉得我的内心很脏,但至少我的身子是干净的,曦月想要报答先生……不,曦月喜欢先生……”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绝世佳人,云筠良久之后才叹出一口气。他缓步上前,弯腰提起地上的轻纱,将之重新披到对方身上。 “天气冷,莫着凉了,你病了,我也会不舒服。” 说罢,他不顾对方哀伤、委屈的目光,转身朝外走去,即将踏出屋门时,他微微侧身,露出半个隐藏在烛影之中的脸庞。 “你在我心中,不过是条狗罢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风乍起幽冥寒 得到易灵珠草之后,云筠知道他们很快就会结束此次的西域之行。对于曦月这样的人,他很清楚,任何东西在她眼里都是工具和武器,包括自己的身体。很显然,她想以之控制自己,若是寻常男人,今日必已沦陷,久而久之,谁是傀儡,谁是提线人将在悄然间发生转变。 可惜,他不是…… 他知道不能让她看到一丁点的机会,唯有施以绝对的压迫,在其心中留下难以抹除的恐惧,日后才能做到对这鞭长莫及之地的控制。 从东月宫出来已近寅时,他拿着玉盒一路不停,快步走向白芷兰的屋子。他虽非医道大家,但从成色和形态上判断,手里的这株易灵珠草情况不太好。离土至今已有一年多的时间,西域不可能有白芷兰这样的高手,从采摘到储存,这株灵草都没有得到妥善的对待,效力剩下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他清楚,眼下唯有尽快将之交到白芷兰手里,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不过当他一路穿过硝烟弥漫,兵戈遍地的宫道,来到屋门口时,却发现对方不在。 “咚咚咚……”几阵敲门声无人回应后,他又将一侧耳朵贴于门上,确实没有听到呼吸声。 “出去了?”他微微皱眉,联想到此刻宫中混乱的局势,心中不免升起一缕担忧。 他不知道白芷兰会去哪儿,毕竟这几日她一直将自己锁在屋中制作药盒,一步也未踏出房门,为何偏偏在今天这个时候走了出去? 难道…… 他一怔,立刻朝金华宫的方向奔去。 金华宫是楼古皇帝的主宫,不仅是楼古皇权的象征,还是整个西域的标志。正因如此,政变一开始,这里就成了交锋最激烈的地方,直至片刻之前,战斗才稍稍平息。曦月的人马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终于控制了这里,也正式宣告了这场战争的结束。 然而,硝烟虽散,留下的伤痕却无法抚平,曾经神圣庄严的皇权标志,如今成了权力争斗下的焦土。 长长的台阶上到处都是横陈的躯体,残损的宫门外随耳可闻凄惨的呻吟,云筠来到金华宫外,随手提起几人,发现无论是禁军还是曦月的人,他们身上都有被施救过的痕迹,他双眉渐渐舒展,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他知道能做、会做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果然,在金华宫外不远处的一座园子中,他看见了白芷兰。 “师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缓步上前,面露微笑。 “云师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弟……”白芷兰微微侧身,对于云筠的到来,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今日宫中混乱,师姐要多加小心。” “我不在争斗中心,又哪会有危险,倒是今夜的兵士们,很多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说话间,她叹了一口气。 “所以师姐去救治了他们?” 她微微点了点头,黯然道:“我能力有限,只能救起一些垂危之人……” 云筠摇头苦笑一声,无奈道:“双方人马,师姐无差别地施救,难道师姐就没听过一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们在云师弟眼中或许有敌友之分,但在我眼中,他们都是与死亡抗争的鲜活生命,并无区别。” 夜风徐拂,撩起几缕青丝,云筠看着眼前的白芷兰,竟有一种无法直视的感觉。尽管脸上、身上都沾了些许血污,但此刻这具纤弱的身体仿佛化作巨人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她不该身在清微,身在江湖,或者说江湖不配拥有这样一个纯净的人。 “师姐高义,云筠汗颜。”回过神后,他将手中玉盒举起,轻笑道,“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得到了易灵珠草,不日就可返程。对了,师姐赶紧检查一下这株灵草的状态,看看是否需要处理。” 出乎他的意料,白芷兰闻言后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微微侧过身子,仰头望向天际。 看着她被月光照得半明半暗,不可捉摸的身影,云筠兀自一惊,正想开口询问时,却听得她淡淡说道:“这场战争最终还是曦月公主赢了啊,或者说,是云师弟赢了……” “师姐……”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芷兰转过身,看着他微皱的双眉,叹道:“易灵珠草也好,曦月公主也罢,不过是云师弟手中握着的棋子而已,何时落下,何时弃掉,全由云师弟决断。” 云筠的脸色飞快地沉了下去。 “当初见到黄师妹身上的古怪咒印时,我就该想到的……”她摇了摇头,苦笑道,“迷迷糊糊地过了这么久,其实都是因为我心志不坚,有些话也许早该说了。” “师姐……到底想说什么?” “当日,我虽未亲赴会稽,但检查过众人的伤势,那种程度的损伤,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几乎不可能。偏偏,他们不但恢复了,而且是完全复原,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云筠微微侧过脸庞,没有说话。 “相传世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有一种可以医死人、疗白骨的诡秘术法,莫说是命悬一线,即便人已经咽气,依旧可以起死回生,逆转阴阳。断体再生,气血重塑更是不在话下……起初,我是不信这种传言的,但会稽众人身上给了我太多的震撼,虽未亲眼见到起死回生的事情,但能做到这种程度了,想必起死回生也不是妄谈吧?” “师姐想说的是‘六经奇术’吧?” “当日言师兄所言,亲眼看见你使出鹤舞凌风,再加上六经奇术,故而有了那场审判。” “那场审判已经结束,师姐还是认为我是姜玄意吗?” “那场审判确实证明了你不是姜玄意。”她摇了摇头。 “那师姐今日又为何旧事重提?” “当日虽然证明了你不是姜玄意,但并未证明你不是天启中人。”看着云筠暗沉的面色,她吸了口气道,“其实那时李师弟的分析说对了九成九,你与张潜确实联手做了一场戏,一场瞒天过海的大戏。” “当日,你们杀了卢亮,让张潜得到看守经楼的机会,之后你夜袭经楼,故意打伤张潜,并将踪迹暴露给于晓亮,将全部矛头引向自己。期间,你还通过杀死樊坤、暴露张济身私生子身份等一连串的手段将自己打入绝境。而后,张潜自暴身份,所有人瞠目结舌,回过神后,众人因为你受到的冤枉和伤害而感到愧疚,就此,无人再怀疑你的身份,你正式在清微立稳了脚跟。” “这场局中之局的确令人毛骨悚然啊……”说罢,她长叹一声。 云筠沉默了片刻之后,脸上阴云渐散,摆头轻笑道:“这番话与当日李圣道所言分毫不差,看来师姐还是与他一般见识啊……” 白芷兰摇了摇头,正色道:“他唯一的错误在于对你身份的猜测。看到鹤舞凌风,我们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姜玄意,然而,鹤舞凌风虽为姜白鹤所创,但若天启中的其他人,尤其是上位者会使,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吧?” 她继续道:“方才我说了,会稽众人尤其是黄师妹身上的古怪咒印给了我极深的震撼,我虽不通术法,但料想姜玄意作为江湖上近几年才涌现出的新人,定不会有这么深的功力,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世上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向他传授六经奇术的人……” 诡风乍起,带来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冥寒意。 “你说对不对,云师弟?”她摇了摇头,敛容严色道,“此时此刻再叫你云师弟多有失礼了吧,冥王阁下?”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直情径行道自践 “嗖——嗖——” 突至的夜风越来越剧,吹得中心的两人青丝缭乱,衣衫作响。 “哈哈哈哈……” 不知何时,云筠忽然大笑起来,其声不高,其音不厉,却让人心神难宁,寒毛卓竖。 白芷兰秀眉颦蹙,玉齿轻咬,正想运功抵御时,突感一阵寒风逼近。她美目一睁,回过神后发现方才还在数步之外的人,此刻已近在眼前。她清楚,这失神的一瞬间,对方若想取下自己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冥王阁下想杀人灭口吗?” “那就要看白师姐听不听话了……” 眼前的云筠一改昔日儒雅随和的面貌,变得阴厉而幽冷,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让人五内颤抖,不敢直视。寻常人恐怕早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了,饶是她,此刻也不禁冷汗直流。 真气全力运转也难以抵抗胸中莫名的心悸,正当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忽而周遭压力骤减,呼啸的夜风也停了下来,再看身侧之人,已移步数丈之外。月光映衬之下,其笑容亲和而温柔,恍惚间,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谦逊儒雅的“云师弟”。 忽如天上仙客,时似地狱厉魔,眼前之人的多变让白芷兰久难定神,不禁蹙眉道:“云……冥王阁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才多有冒犯,白师姐见谅。”他正声道,“云筠就是云筠,从未变过,只不过先前一直隐藏了另一面。” “另一面……”良久,她才回过神来,感慨道,“天王陆陟远、海王程高皆是江湖上鼎鼎有名之人,唯独另外一位却神秘至极,世人只闻其鬼神手段,却不见其真实面目,不仅姓名不详,甚至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无人知晓……回头想来,传说中的人物竟就在自己身边,我真是有眼无珠。” 云筠摇头笑道:“江湖之中最不可信的就是人言,有心之人添油加醋,愚昧之辈以讹传讹,我入教十余年,成为冥王也不过四年时间,与陆、程二王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六经奇术虽然神妙,但我资质有限,尚不得其奥秘,说到医死人、疗白骨,起死回生、逆转阴阳云云,更是不经之谈。” 事到如今,他彻底撕下伪装,因为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冥王阁下太谦虚了,你的手段我等凡子望尘莫及……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不知冥王能否相告?” “师姐请说。” “张济身的私生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筠点了点头,道:“张济身确有一名私生子,叫张云,多年来一直以叔侄相称。为了潜入清微,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当时我们圈定了几人,几番思虑之后选择了他。” “你们杀了他?” “那倒没有,我们囚禁了他,并以其性命相要挟,逼张济身写下那封书信,他私生子一事就此公诸天下。不过他前段时间已经从我们手上逃了出去,现今不知所踪。” “暴露 (本章未完,请翻页) 私生子的身份本就是你们计划里的一环,此举既让你在清微站稳脚跟,又让大衍朝堂震荡,天下人心惶惶,可谓一石二鸟……” 缓了缓心神,白芷兰继续问道:“你口中一直提到的那位‘紫眉道人’是否真的存在,他也是天启中人?还是说他只是你捏造的一个人物?” “这位紫眉道人么,倒确有其人,不过他不是我教中人,而是一名江湖骗子。”云筠笑了笑。 “江湖骗子?” “我在去往惊鸣山的路上遇到一老道,自称‘紫眉道人’,已在昆仑山修道千年。实则,他只是一名江湖骗子,打着替人看相的幌子在江县一带招摇撞骗,做尽坏事。我借着拜师之名接近他,搜集罪证,临走时将其须眉染成了紫色,吊在城门之上,并在其身上留下了‘昆仑巨骗,紫眉道人’八个字……”似是想起了当日趣事,他摇头哂笑道,“怎么说,他也算做过几天我名义上的‘师父’,故而以此相说……” “原来如此……” “师姐还有问题吗?” 白芷兰脸上显出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她缓声道:“最后一个问题,素闻天启中人身上都有骷髅标志,那日你……用障眼法还是药物抹除了?” “是这件事啊……”他轻笑道,“当日严正说的不错,我教中人是不会对身上的骷髅标志不敬的,况且,那纹身是用墨青石粉末绘制,没有药物可以抹除、遮掩。至于障眼法么……呵呵,当日长清殿上,莫说严、费二人,光是白师姐的‘观山破势’就足以看穿一切,我就算再狂妄,也不至在你们几人面前搬弄幻术。” “那为何……”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说道:“我的纹身与其他人略有不同,他们都刻在了肌表,而我的则在脏器之中……” “脏器……”白芷兰两眼渐渐睁大。 “当时我六经奇术初有小成,便打算试一下功力,我切开了自己胸膛,让人在我的心脏处刻下骷髅纹身。” 云筠说得云淡风轻,可白芷兰却听得胆战心惊,很快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再看眼前之人,她想不明白,这张熟悉的面孔之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副灵魂,能够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师姐也觉得我是个疯子吗?”将对方神情看在眼中,云筠正色道,“看似疯狂的举动之下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坚定,世人理解不了我们,我们也不需要别人的赞同。”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芷兰长呼一口气,道:“多谢冥王阁下解疑。事到如今,冥王阁下打算如何,若是就此离去,我……就当作不知道……” 云筠嘴角一扬,浅笑道,“师姐不必这般生疏,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云师弟。” “我……还能叫你云师弟吗?” “当然可以,冥王也好,云筠也罢,都不过称呼罢了,重要的是,我在师姐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芷兰心中一悸,微微侧过身去,将脸上泛出的红 (本章未完,请翻页) 霞藏于阴暗之中。 “师姐,云某能否请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听见话音,她才回过神来。 “师姐能否替我隐瞒,毕竟在清微呆了这么久,就这么离开还真有点不舍呢……” “云师弟……”她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身份被揭穿后非但不走,反而想继续留在清微,甚至向自己提出这般请求。 “你我立场敌对,我身为清微弟子,怎可……” “师姐方才还说,你眼中的生命并无区别,现在又怎操起立场之说来了?”见对方不语,他浅笑道,“师姐放心,我只要再做完一件事就会离开。” “云师弟还想做什么事?” “这个么……师姐很快就会知道了,但一定和清微无关。这段日子师姐也看到了,我并未做出什么对清微不利的举动,反而于会稽救下众人,至于卢亮、樊坤、朱泽几人,完全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尽管知道对方说的都是歪理,但不知为何,白芷兰就是开不了拒绝的口。 “云师弟……若我答应你,你是否也能答应我一件事?”良久,她沉声问道。 不过云筠闻言之后却面色一凛,缓缓背过身去。 “师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个决定权不在我手中……” “云师弟在天启教位高权重,为何……” “师姐难道还看不出吗?”云筠打断道,“主动挑起这场战争的人并不是我们,我天启中人只践行心中之道,从未想过争夺世俗名利,从始至终,咄咄相逼的都是朝廷以及所谓的正道联盟。” “云师弟……” “如今这场所谓的‘肃清之战’已是箭在弦上,师姐想要阻止恐怕难乎其难。”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吗?” “江湖,永远少不了杀戮……”云筠轻轻叹了一口气。 说罢,他径自朝外走去,唯留白芷兰落寞的身影映照在月光之下。 回到屋中时,夜极深了。云筠躺到床上,双臂后摆作枕,久久出神。 今日之事看似意料之外,实则意料之中,自从决定与白芷兰共赴荒漠时,他就没想过继续隐瞒。乌库的出现确实是意外,但在绝地之中,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白芷兰,然后继续遁身清微,可他没有这么做,反而多次救她性命。换句话说,是他主动将身份暴露给了对方。既然迟早要暴露,他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合适的方式。 当日潜入清微,一来是换出张潜,二则便是圣龙吟。现如今,虽然圣龙吟得得蹊跷,且真假难辨,但总的来说目的已经达成,若非横生易灵珠草的枝节让他顺水推舟,定下一计,他或许早就脱身惊鸣山,回神光岛去了,抑或是,追到了劳燕关之外…… 这种情况下再滥杀无辜,尤其是白芷兰这样的人,他做不到,因为他不是曦月…… 他是,天启冥王!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雨蚀骨曾少年 清晨,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到地上溅起点点污泥。一名十一岁的少年疾步穿行于屋舍田间,身上单薄的衣衫很快湿透,但他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反而越走越快。 这是东海边的一个小镇,既偏远又破败,占地虽不小,但只稀稀落落地住了二十几户人,从前叫明海镇,后来改为麒麟镇,再之后又有过“寒水镇”、“东远村”等名字。到了今日,已无人记得它到底叫什么,当地居民口中,它有一个更浅近的名字——酒鬼村。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镇子口有一家很大的酒肆,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胜在廉价,还可以赊账,镇子里的居民不分男女老幼,只要一有钱,就会打上一大壶,从早喝到晚。 他们沉醉于那种天旋地转、昏昏沉沉的感觉,因为在虚幻之中他们可以无中生有,予取予求,他们把那里看成现实,而把现实当作噩梦。 这天底下,醉生梦死之人不计其数。 “老板,四壶酒。”少年打了个激灵,将几枚钱币放到台上。时值初秋又地处海边,他在雨中走了六、七里路,冻得够呛。 酒肆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利落地打起酒来。老板姓关,四十多岁,体态憨胖,十年前盘下这座酒肆,经营至今。平日里见到少年前来打酒,他都会关心地问上几句,不知今日为何板着一张脸,似是巴不得他打完酒早点离开。 一旁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是他女儿,叫小宁,每次见到少年前来都十分高兴,今天也不例外,趁着爹爹不注意,她将一张刚烙好的大饼塞进他胸口,然后做了个鬼脸。 少年也吐了吐舌头回应,并轻声说了句“谢谢”。 拿着四壶酒,他开始往回走,由于有了负重,脚步明显要比来时慢了不少,将近一个时辰后,他才回到镇内。 “王大叔,您的。”他推开一扇木门,将一壶酒放在地上。 “拿着,小子!” 伸手接住飞来的一枚铜线,他道了声:“谢谢。” 送完四壶酒后,他回到自己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弯腰捧起一抔茅草,踩上一张吱呀发声的老木桌,将屋顶加固好,不让太多雨水渗进来。 酒鬼村中多数的房屋都是砖瓦搭建,也有几间茅草屋,而少年所住的就是其一,而且是最破败的一间。 跳下木桌后,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的烙饼,之后才脱下上衣,用力地拧了拧。 点燃火盆,他将衣服架起来烘烤,自己也坐到边上,啃起了大饼。 自从四年前父亲失踪后,他的生活日日如此。幸运的是,今日能吃上大饼,更多的时候,他都是饿着肚子,或是啃上几口馊掉的馒头、剩饭。 少年有记忆的时候就生活在这酒鬼村,但他曾听父亲说,他们不是当地人,七八年前才来到此地居住。他的印象中,父亲与当地居民并无区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醒来就喝,喝完再睡,一天之中清醒的时刻没有多少。 父亲在的时候,偶尔会拿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去集市贩卖,换些钱银回来,勉强供二人吃喝,后来父亲失踪了,他只能靠替人跑腿打酒维持生计。 他听镇里人说,父亲在集市和人发生冲突,被打死了,也有人说被官府抓了,还有人说他是故意抛下自己,远走高飞了……总而言之,父亲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除了眼前这间茅草屋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开始的日子里,他日日都跑到镇子口,一站就是一整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企盼着父亲归来的身影。他找过,一直跑到很远的地方,他也哭过,在许多风雨交加的夜里。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渐渐接受了现实。大哭之后,他捡起了茅草枯枝,悲伤过去,他拾起了残碗破瓢,一个七岁的孩童在无依无靠的条件下,硬生生地活了下来。 不得不说,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比如坚韧的意志。 当然,一个稚童想在这残酷的世道上生存下去,光靠意志是不够的,几年来,镇里的乡亲或多或少地都给了少年一些帮助,他们虽然终日醉生梦死,但算不上冷漠无情。 少年将最后一小块饼送入口中后,屋门被人轻轻推开,他转头望去,立刻露出欣喜神色。 “乌四叔!” “小子,怎么样?今天这么大的雨还去打酒了?” 来者是一名五十模样的瘦高老头,黝黑的脸上到处都是褶皱,没有左眼,据说是早年丢在了战场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漆黑的眼罩。 看着他手里捧着的残破书籍,少年激动地问道:“乌四叔,您今天拿的是什么书啊?” “是《谷梁传》,虽然残损了几页,但勉强能看。”说着,他将书籍交到少年手中。 “谢谢乌四叔。”少年很开心,接过之后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他很喜欢读书,几年来在旧书残篇中自学了不少东西,而为他提供这些书籍,并答疑解惑的就是眼前这位“乌四叔”。 说起这位乌四叔,他和少年一样,都不是当地人。他早年读过几天书,后来县试落榜,便投军去了。多年前的在一次征战中,三个哥哥全部战死,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但也落了一身残疾。他退伍回乡后发现父母早已亡故,家也不复存在,几番辗转,流落到了这酒鬼村。 据说他姓乌,家中排行老四,村里人就唤为乌四。 见少年看得津津有味,他摇了摇头,担忧道:“小子,你真想清楚了?我可事先提醒你,到了海上,命就不是你自己的啦。” “乌四叔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少年抬起头来。 酒鬼村虽然在东海边,但居民甚少以打渔为生,因为气候的原因,出海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这里的人习惯了醉生梦死的日子,耕种尚且一曝十寒,更别提渔猎了。 不过对于像乌四这样没有田地可耕的外乡人来说,出海捕鱼似乎成了唯一的生计,运气好的话,捞上来一两条稀奇货,够吃上一个月的。正因如此,少年才想碰一碰运气,若出一次海就能维持一月的生计,他就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读书了。 他多番恳求,乌四才答应明日带他一同出海。 “你啊……”他摇了摇头,嘱咐道,“明日一早到海边等我,别起晚了,过了时辰我可不等你。” “放心吧,乌四叔。” 酒鬼村的人不愿出海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们实在太穷了,根本没有像样的工具。当少年来到海边,看见乌四正在敲打的一扇小木筏时,脚下一顿,再看看前面层层叠起的海浪,一股惧意迅速在胸中扩散。 很难想象,这样一张木筏如何能在疾风巨浪中不被摧毁。 “来啊,怎么,怕了?”见他脚步滞钝,乌四嘲弄道,“怕了就老老实实回家去。” “我不怕!”少年昂首道,“说了要出海,我就一定要出海!” “呵呵,希望你到了海上还能有这种勇气。” 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年确实很勇敢,至少在同龄人中算非常突出的了,然而当他踩上木筏,差点被一个急浪掀到水里后,还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哈哈,第一次出海都是这样的,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乌四摇头取笑道。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几番跌倒之后,少年竟然慢慢站了起来,并且越来越稳。 “乌四叔,你不用管我,加快行进便是。” “你小子,真有你的……” 当岸边变成一条线并渐渐淡去,他们已经驶出了很远的距离。 “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出海吗?” “为了捕鱼挣钱啊,我听说大海里有很多五颜六色的鱼,城里人很喜欢,应该能换不少银子吧?” 乌四摇头笑了笑,说道:“我出海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一个希望……” “希望?” “听说在这片海的尽头有一座仙岛,那里住着无数仙人……”他渐渐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仙岛?仙人?世上真的存在吗?” “也有人说那是一座恶魔之岛,上面的都是厉鬼和恶魔,我想去看一看……” “若是仙人住的仙岛还好,如果是魔鬼的地方,何为还要去?” 他摇头苦笑一声,道:“神仙也好,魔鬼也罢,天宫也好,地府也罢,不管是什么地方,总好过眼下的世道吧?” 少年呆呆地望着他的脸庞,出神之际,一股巨浪掀来…… “小心!” 随着耳边的一声急吼,他感到全身血液顷刻间被冰冷的海水冻结,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 “小子……醒醒……” 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已在岸边,他缓缓睁开双眼,刚想起身却发现一股剧痛撕裂着他的五脏六腑。 “啊……” 他呻吟出声,良久才稍稍平息下来,转头看去,舒了口气。 “谢谢你,乌四叔,是你救了……” 然而,话未说完,他便睁大双眼,吼道:“乌四叔——” “小子……我不行了,今后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从左肋刺入,贯穿了他的身体。 “乌四叔,你不要说话,我这就背你去看郎中。”少年咬牙爬起,颤抖道。 “不要浪费力气了……”他咧了咧嘴,摇头道,“要不是三个哥哥牺牲自己救了我,我早就已经死了……能用这条烂命救你一命,也不枉我苟延残喘了这么些时日……” “乌四叔,是我害了你……” “不要这么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反而有点激动,因为在这个世道上,活着远比死难多了……呵呵……小子,我这辈子虽然活得一塌糊涂,但看人还有几分眼光,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让人振奋的生命力……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自己的路自己来走,将来你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但不论何时何地……最重要的是要清楚自己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乌四叔……”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那座传说中的岛……哈哈,小子,你将来有机会的话,一定替我去看看,那座岛上住的究竟是神是魔,是人是鬼……哈哈哈哈……” 在呼啸的海浪声中,笑声渐渐消散…… “乌四叔……啊……啊……”少年痛哭道,“乌四叔你放心,云筠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云翻雨霁心自坚 简单埋葬了乌四后,少年云筠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拿起《谷梁传》头也不抬地读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本就残破不堪的书纸上,使之离支离破碎更近了一步…… 他放声痛哭起来,在又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之中。 正如同几年前父亲突然失踪的那段日子,伤心就像海水一般,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但不同的是,对于父亲,他始终怀揣一个希望,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而乌四叔……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哭声渐渐消散于黑夜之中,再睁开眼时,已然雨消云散,天明气清,他推开屋门,迎着初洒的晨光,迈了出去。伤心并不会像雨水一样轻易消散,但约定更加刻骨铭心,他答应过乌四叔会好好活下去,就一定要做到。 接下来的几日,他与往常一样,白天替人跑腿,晚上读书习字,唯一的不同是,他现在每日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前往海边,修补着乌四留下的破木筏。尽管第一次出海便遭到重击,但这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他想看一看,这片辽阔无际的大海之上,有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以及乌四叔一直以来所追寻的希望,究竟是什么。 今日,他因为白天的一点小意外耽误了,来到海边时,夜已经很深了。凛冽的海风呼啸不停,他缩了缩身子,打着寒颤在漆黑中行走。 不过,当他走到木筏边时,却吃了一惊。原本已经修复了大半的木筏竟然又变得破损不堪,藤枝被扯断,好不容易绑起的木条不见了好几根。他眉头皱起,从迹象上看,不似风雨侵蚀,倒有一些啃食的痕迹…… 正当他百思不解之际,一个黑影从身边划了过去。 他一怔,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面前的黑影很瘦小,起初他以为是野狗走兽之类,可当对方惊呼一声,跌倒在碎石滩上后,他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个清楚。 “你是……”他没想到,眼前竟然是一名四、五岁的小女孩。 “不要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肚子太饿了……”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云筠,身体不停地发抖。 “你是说……你在吃这些木头?” 小女孩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他心中一惊,立刻从怀里掏出白日里吃剩的半个馒头,递给对方。 “你吃这个吧……” 小女孩有点不敢相信,迟迟没有伸手。 “放心吃吧,没关系的。” 云筠说完,她才猛地接过,疯狂地将馒头塞进嘴里。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云筠不解,酒鬼村平时甚少有外人前来,尤其是出现在这海边碎石滩上。 用小手拍了拍胸口才好不容易将堵在喉间的馒头咽下去,她开口道:“我叫小丫,是出来给家里挣银子的……” “挣银子?” “嗯,家里太穷了,几个哥哥弟弟都吃不上饭,爹爹妈妈说,我能给家里挣银子,只要上了大船就能让你哥哥弟弟不再饿肚子……” 她喘了口气,接着说:“那天妈妈把我送上船,我第一次见到船,可开心了,上面还有好多姐姐和妹妹……就是船有点小,没有妈妈说得那么大,而且撑船的叔叔好凶,老是打骂我们……” 云筠叹了口气,心中自是明了了这个小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娘的遭遇。 “后来呢?你又怎么会来到在这里?” “后来船坏了,我们都掉进了水里,我好怕,一直游啊游,然后就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儿了……” 云筠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开口问道:“小丫……你有名字吗?” “小丫呀……” “我是说正式的名字,你爹爹姓什么?” “我不知道……”小女孩低下头,失落地问道,“哥哥,我爹爹妈妈是不是把我卖了?” 他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关系,他们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们了,哥哥,我以后能跟着你吗?” “跟着我?可是……”说话时,他看见对方失落、害怕的双眼中闪烁着一丝倔强,与自己很像,很快产生了一种亲切而熟悉的好感。 “好,你只要不怕饿肚子,就跟着我吧。” “太好了!谢谢你,哥哥……”小丫兴奋地跳了起来。 “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云筠。” “云云……天上的云吗?真好听!我以后就叫云小丫了,哈哈!”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能在荒野郊外独自生活数天,小丫显然有着不下于云筠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果不其然,她很快就适应了酒鬼村的生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和镇里的老老少少混熟了,颇受喜爱。虽然都是饿肚子,但与家中相比,她显然更喜欢这里,更喜欢和这个大哥哥呆在一起。 同样,对云筠来说,她的到来非但没有成为负担,反而帮了自己不少忙。他白日里给人跑腿,她就在村子里捡一些有用的物件,到了晚上,他们会一起去海边修理木筏,为出海做着准备。 如果没有那场变故,他们或许会在酒鬼村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臭小宁、坏小宁、我最讨厌小宁了!” 同往日一样,云筠送完酒已是傍晚,他一进屋就看见小丫鼓着腮帮子,一张小脸气得红彤彤的。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就是那个臭小宁。” “小宁?”云筠摇头笑道,“你今日都没有遇到小宁,她怎么欺负你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烙饼,撕了一大半递过去,轻斥道:“喏,人家不但没欺负你,还给了你饼吃。” “我不吃!”她别过头去,生气道,“哥哥每次去打酒,她都冲哥哥笑,哼,她就是想把哥哥从小丫身边抢走。” 云筠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角落处,看到一只残破的纸鸢。 他用手指了指,问道:“那是什么?” 到底是四岁的小孩,小丫闻言立刻换了一副兴奋的模样,急急忙忙地将纸鸢拾来。 “哥哥你看好看吗?”她捧在掌心,爱不释手。 “好看,哪来的呀?” “早上我去摘果子的时候,王大叔给我的。我最喜欢纸鸢了,以前爹爹给弟弟做过一个,我偷偷玩了一下,被爹爹打了好久,几天都下不了床……” 云筠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道:“这边翅膀有点坏了,我给你修一修吧。” “没关系的,哥哥先吃饼吧,我明天去找李大爷修就行了。本来李大爷今天就给我修了,但是他今天不舒服,让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天去。” “不舒服?李大爷生病了吗?” “不是生病,是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云筠一惊,联想到近几日镇里出现的不少新面孔,以及今日酒肆之中和关老板发生冲突的一伙人,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屋门被撞开,一个瘦弱的身影跌撞进来。 “小宁!”看清来人后,二人惊叫出声。 云筠急忙将她扶起,看着她到处是血的脸庞,颤声问道:“小宁,发生了什么事?” “小宁姐姐……怎么会这样……” “云哥哥,小丫,你们能不能救救我爹爹,他们在打我爹爹……” “是白天在酒肆的那群人吗?” 小宁吃力地点了点头。 “小宁,你别害怕,你先在这里歇会,我去看看。” “不,我要一起去,我担心爹爹……” “好,我背你……” 云筠背着小宁,小丫跟在后面,三人快速向镇口酒肆奔去。 “小宁你放心,关老板一定会没事的。” 一路上,云筠和小丫不停地安慰着小宁,可当他们到达时,却惊得定在了原地。 酒肆已被砸得稀巴烂,关老板和几名伙计躺在血泊之中。 “爹爹!”小宁从云筠背上跌落,发疯似的向门口爬去。 “小宁……你们快跑……” “关老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云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跑上前问道。 “是崔成,他想霸占咱们村子……” 他一怔,想起前段日子听村里人说过,有一个城里的财主想买下酒鬼村,做成马场,心下顿时明白,定是关老板不愿出让酒肆,才遭到对方的报复。 “小筠,快去通知村子里的人,崔成带着人过去了……” “关老板,我先扶你去看郎中……” 不料,他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阵阴冷的笑声。 “哈哈哈哈……他心肝脾肺都碎了,现在看郎中似乎晚了点吧……” 随着话音,一个阴暗的身影从里间走了出来。 “我说姓关的,你也真是太不识好歹了,做买卖么,何必嘴里不干不净呢?来来,我再给你加两文,这回满意了吧?” 那人一脚踩在关老板背上,说话间掏出五枚铜板,撒在他脸上。 云筠看着来人,心中一颤。五文钱买一斤大米尚且不够,怎么可能买得到这间酒肆?事到如今,他如何还听不明白,所谓收购,不过强占而已,心下立时生出一股怒气。 “你这个大坏人,欺负关叔叔和小宁,我咬死你!” 然而,他一个不留神,身旁的小丫竟抢先一个蹬步,朝那人奔了过去。 “小心!” 反应过来时,她的身体已像一片落叶一般飞到空中,“砰”的一声后,重重地摔落于地。 “小丫!”他飞奔过去,将她抱起。 “对不起,哥哥……” 看着大量的鲜血从她口鼻中涌出,云筠心痛如割,他咬碎了牙齿,转向那人,目光之中熊熊怒火已经燃起。 见他这般模样,关老板急喘道:“小筠,你快带着她们两个走,他不是普通人……”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龙潭虎穴桃花源 “不是普通人……” “嚯嚯嚯……量你们几个乡下人也没什么见识,不过看在你们命不久矣的分上,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吧。听好了,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乾阳派崔旭风是也,崔成是我爹。” 他邪笑一声,哼道:“姓关的说的不错,我可与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同,我乾阳派乃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修道大派,我身为修道之人,弄死你们几个跟捏死几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嚯嚯嚯嚯……” “修道之人……乾阳派……”云筠睁大眼睛。 就在他出神之际,崔旭风回手一剑,直直从关老板后背刺入。 “爹爹!” “小宁!” 他回过神来时,小宁已经冲了过去。崔旭风冷哼一声,将剑从关老板后背抽出,顺势向前斜劈。一股猛烈的剑风将她掀到空中,落地时,从左肩到右下腹,一道骇人的剑痕慢慢现出,几乎将她斩断。 “小宁!”云筠猛地冲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哥哥……我爹爹怎么样了……” 他颤抖地托着她的身子,前面是早已断气的关老板,后面是奄奄一息的小丫,此刻仿佛有无数道滚雷齐落于他脑海之中。 视线渐渐模糊,他强定心神道:“关老板没事,你救了他……” “太……好了……”说完,她的小手缓缓地落到了地上。 “小宁——”云筠发疯似地大吼,转头咬牙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这种杀手?” “别着急,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嚯嚯嚯……”说话间,崔旭风缓缓向他走来,剑已举到了半空。 虽然知道强弱悬殊,但云筠也不会坐以待毙。他缓缓起身,握紧双拳,眼睛搜寻着对方身上的弱点与破绽。 下腹! 十一岁的他虽然没修过道法,不知道丹田是什么,但经过观察,他此时隐隐觉得,若能以一记重击施于其小腹,或许能对对方造成伤害。 没有时间过多思量,想到这一点后,他立刻采取行动,打算以出其不意的手段发出攻击。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迈不开脚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动不了了……”他心中大骇。 “嚯嚯嚯……乡下的穷小子,我说了,修道者的世界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想象的,乖乖受死吧……” 听见话音时,云筠发现剑尖离自己已不足一尺,霎时,他脑海陷入一片混沌,下意识地闭起了双眼…… 他以为今日必死无疑了,可是良久之后,身上并未传来痛感,相反,手脚竟渐渐能动了。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不知何时,自己身边立了一个伟岸的白衣男子,四五十岁的模样,浓眉精目,高鼻阔唇,不经意间给人一种可靠的安全感。 他数丈之外,是手握断剑,一脸惊恐的崔旭风。 “你……你是什么人,敢管小爷我的闲事?” “哼,身为修道之人竟然欺负几个普通人,简直丢人现眼!”白衣男子拂袖道。 说罢,他摸了摸云筠的脑袋,关心道:“小兄弟你怎么样,没事吧?” “谢谢大叔相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没事,可是小宁和小丫她们……” 白衣男子看了地上一眼,当下又惊又怒,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恶贼,竟然对几个稚童下此毒手……” “哼,他们几个能死在我的剑下,算是祖坟冒青烟了,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我乾阳派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乾阳派?”白衣男子微微皱眉。 “呵,知道怕了吧,知道怕就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乾阳派……没听说过,哪里来的九流宗门?”他摇了摇头。 “你……”崔旭风怒极,冷笑道,“哦?呵呵,我倒想看看你是何方神圣,敢辱我乾阳派,今日你这条命是留不住了……敢报上姓名吗?” 说话时,他缓缓向前逼近。 “姜宗安。” “姜宗……”正在崔旭风琢磨这个名字时,忽而一道灼热的飓风向他袭来,他抬头看去,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利刃出现在了眼中…… 没有任何反应,不及一丝惊叫,他的世界就此定格。 看到这一幕,云筠呆若木鸡,他怎么也不敢想象,面前之人竟能一刀将敌人横断,并且当下烧出一股无名烈火,瞬间令其灰飞烟灭…… “恶贼,能死在上古圣兵‘源火’之下,你才算祖坟冒青烟了。” 姜宗安缓缓收回长刀,走向地上的小宁和关老板。很快,他看着云筠摇了摇头。 “姜大叔,小丫还有救吗?”他收起悲痛,扶起小丫问道。 “我尽量试一试吧,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谢你,姜大叔。” 姜宗安无暇犹疑,立刻扶地上的小丫坐起,手掌发出一股精猛的力道直击其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他二人头顶都冒出屡屡白烟,尤其是姜宗安,双眉皱起,脸上汗珠不停地滴落。 “呜……”一声轻呼之后,他缓缓起身,朝云筠道:“没事了。” 果然,小丫渐渐睁开双眼,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哥哥……” “小丫……” 泪水噙满眼眶,云筠立刻跪拜叩首道:“多谢姜大叔相救,云筠万死难以相报。” 见他这般,小丫也跪了下来,连声道谢。 姜宗安急忙扶起两人,道:“你们不必谢我,我本是在追击一对叫‘铁剑双贼’的恶徒,无意路过此地,今日能够相遇,必是上天觉得你们命不该绝。” 他看着云筠,打量许久之后,轻笑一声道:“说来也是缘分,我有一个儿子与你年纪相仿,样貌竟也有几分相像,故而一看见你就有一股亲切感。我相信将来你们如果能相见,一定会成为知己好友的,哈哈……” “姜公子一定是个超群绝伦的人物,我区区乡野小子,如何比得?”云筠摇了摇头。 “唉,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却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只要清楚自己将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并且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一定能取得一番成就。” “清楚自己将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云筠想起了乌四叔对自己说的话,缓缓抬起头道,“谢谢你姜大叔,我明白了。” “姜大叔,你太厉害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下就干掉了那个大坏人,你能教教我们吗?”经过救治,小丫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 “想学我的功夫可没那么容易哦……”姜宗安轻笑道。 “姜大叔真小气……” “小丫!”云筠轻斥一声,转向面前,躬身道,“不知姜大叔家住何方,将来我和小丫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您,还有令公子。” “我的家……呵呵,一般人可找不到哦,我的家在茫茫大海间的一座岛上……” 此言入耳,云筠心中一震,急忙问道:“姜大叔,您是住在那仙岛上的神仙?” “仙岛?神仙?”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我听人说,在这东海的尽头有一座仙岛,上面住着很多仙人。” 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过……也有人说那是一座恶魔之岛,上面的全是恶鬼与厉魔……” 姜宗安微微愣了一下,良久之后放声大笑道:“世人是这么说我们的吗?嚯嚯嚯……” “姜大叔,那你是……” 看着云筠犹疑不安的神色,他摇头道:“那座岛上确实有那么一位,他是世人口中的魔鬼,我们心中的神明。至于我们这些人么,呵呵,都是凡人罢了,而且是一群被世界遗弃的人,在那位神的光芒下,才获得了新生……” “姜大叔,我们能不能……” 制止了想开口的云筠,他轻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带你们去那里。” “为什么?”小丫气鼓鼓道。 “我刚刚说了,那里住的都是被世界遗弃的人,当哪天你们觉得彻底不容于世的时候,再有这种想法也不迟。况且,那座岛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上的,你们想去,就得凭自己的本事。” 小丫不明所以,还欲开口,却被云筠阻止。他吸了口气道:“姜大叔,我明白了,迈出脚步之前,一定要先清楚这条路是不是自己选的,愿不愿意一直走下去。”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姜宗点了点头,目露赞赏。 深吸一口气后,他叹道:“世人畏我等如虎,更有甚者欲除之后快,那座岛是龙潭?是虎穴?还是世外桃源?小兄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在那里见到你,并听到你的答案。” 说罢,他纵身一跃,很快就消失在了云筠二人的视线之中。 他走之后,凄然的气氛一下子弥漫开来。小丫抽泣道:“小宁和关叔叔太可怜了……” 云筠的悲伤之情自然更甚,不过他必须将情绪掩藏,尽管他自己也只有十一岁而已。 “不要伤心了,小丫。小宁和关老板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们都会去,只不过他们先行一步而已……” “呜呜……哥哥,我不讨厌小宁姐姐了,我想让小宁姐姐回来……” 云筠微微仰头,不让泪水掉下来。他摸了摸小丫的脑袋,道:“外面冷,我们让小宁和关叔叔入土为安吧。” “呜呜呜……” 云筠好不容易迈开沉重的脚步,突然脑中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一个踉跄,惊喊道:“糟了,村子里……” 他想起关老板临终前说的话,此刻崔成恐怕已经带人到了酒鬼村。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丈浪涛灼与寒 二人发疯似的往村子里跑,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滔天的热浪肆意席卷,眼前的酒鬼村已是一片炼狱火海。 “啊——” “不——” 两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小丫想向村子里冲,云筠靠着最后一点理智将她死死抱住。 财主崔成想霸占酒鬼村,但他没料到酒鬼村人进行了激烈的反抗,程度远超想象。最终,双方玉石俱焚,同殒火海。 这场火足足烧了四天四夜,直至一场倾盆大雨落下,才渐渐熄灭。二人呆呆地坐在远处林中,看着不复存在的酒鬼村,他们知道,一同消亡的还有他们在这里留下的短暂而美好的回忆。 “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云筠站起身来,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小丫跟在他后面,向村子走去。 尽管雨势犀利,但焦味还是非常刺鼻,两人强忍不适,希望在焦土中找到一丝奇迹。上天就是这样,喜欢在你绝望的时候给予一点希望,他们确实找到了“奇迹”。 小丫小心翼翼地从废墟里捡起一只纸鸢,除了有点脏污外,并没有大的损坏,它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安葬了小宁和关老板,清理了废墟,并在后村口立下一座很高的墓碑。做完这些事后,他们知道自己与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牵连也断绝了。 “小丫,准备好了吗?” “嗯……” 碎石滩上,海风凛冽,二人将木筏缓缓推入水中。 “走吧……” “嗯……” 一阵摇荡,二人最后看了一眼曾经的酒鬼村,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大海深处驶去。 “哥哥,你说我们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小丫捧着洗干净的纸鸢,出神道。 “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小丫想做一只纸鸢,高高地飞在天上,无忧无虑……” “纸鸢有什么好,不过是人手中的傀儡罢了,飞高飞低全由不得自己,要做就做放纸鸢的人。” “放纸鸢的人……” 云筠看了她一眼,说道:“小丫,你给你取个新的名字吧。” “新名字?” “司鸢。你以后就叫司鸢吧。” “云司鸢……真好听,谢谢哥哥!” 二人说话间,一道滔天巨浪袭来,冰冷的海水瞬间吞噬了一切…… …… “呼……” 云筠缓缓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感受着口鼻之中传入的素馨草的香气,他拭了拭眼角,竟触到了些许湿润。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初洒的晨光,凝神道:“乌四叔、姜大叔,云筠已经选定了自己的路,你们在天有灵,该当宽慰了……” 楼古的政变已结束三日,宫中的秩序渐渐恢复,不得不说,曦月的手段确实令人叹服,或许,她是天生的统治者。 云筠将使用青冥蛛的方法传授给了她,并且留下了诸多高深功法供其修习,相信不久之后,西域之地将会诞生一批高手。与此同时,白芷兰已将易灵珠草处置妥当,一切就绪,他们到了离开的时候。 “没有先生就没有今日的曦月,先生之恩如同再造。曦月已命匠人刻造先生雕像立于宫中,供世人敬仰。” 百忙之中的曦月还是耗费心力,安排了盛大的送别仪式,面对即将离去的云筠,她泪眼婆娑,依依不舍。 “呵呵,多余的事不必费力,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就行。” “纵使身死亦不敢忘却!” 云筠拍了拍她的肩膀后便跳上马车,轻喝一声,两匹骏马拉着豪华的车驾扬长而去。 看着越来越长的车辙,曦月的脸上渐渐寒冷起来。 这时,阿娜耶匆匆跑来,问道:“陛下,工人回报,雕像还需五十斤石材,宫中存料已不足,是否向宫外采购?” “不必了,雕像不必造了,当务之急是将钱银全部投入军务,以及道法死士的培养之中……” “陛下……” 不顾阿娜耶惊疑的神情,她看着远方,阴冷道:“狗有时候也是会反咬主人的……” 云筠驾着豪华的马车在扬马古道上一路疾驰,他们当下要前往庞天东父子的客栈,与铁婆婆会和,之后一道回清微去。云筠在前驾车,白芷兰一人坐在宽敞的车厢内,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尽管来时他们也无多言语,但不同的是,如今两人之间显然已生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扬马古道虽不似中原官道那般平坦,但比起荒漠绝地可好上太多了,再加之云筠驭术了得,大半日的功夫,他们就抵达了客栈。 “婆婆!”当看见铁婆婆安然无恙时,白芷兰一路上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芷兰!”铁婆婆也是激动无比,急忙拉住她的胳膊,问道,“怎去了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呵呵,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大家都平安无事。” 见云筠走进,她脸色一冷,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对芷兰做了什么?” “婆婆……” “在下岂敢……”云筠正想开口,见庞天东父子端着酒菜走了过来。 “云公子、白小姐,你们回来啦。” “庞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板……” 铁婆婆解释道:“芷兰,我已经查清楚了,他父子二人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相反,他们还被奸人所害……” “我们知道……”她没想到,自己话未说完,便被云筠打断道,“害死庞彩的是楼古皇子阿加帕。” “云公子,你怎么知道……” 看着庞天东瞪大的双眼,云筠走出,将绑在车尾的阿加帕扔到屋内。他们回程的时候一直带着他,他是曦月送给庞天东的礼物。 “庞老板,这张脸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果然,一看见阿加帕,庞氏父子瞬间红了眼,疯狂地向他扑来。 “狗贼,你也有今日……” “还我姐姐命来!” “你们是什么人?”半昏半睡的阿加帕惊恐道,“敢动我,我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啊……救命……” 愣住的铁婆婆回过神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婆,此事说来话长,一会儿我再慢慢解释。” “就是,跑了一天肚子都饿了,先吃饭喽。”看着庞氏父子将阿加帕拖了下去,云筠坐到桌前,拿起碗筷。 月落星退,天际泛白,经过一夜的休整,昨日驾车的疲劳已经消散退尽,云筠再度来到了马车旁,今日他们要踏上返回惊鸣山的归程了。 “用不了多久,曦月就会联络你们的。” “多谢云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云筠与庞氏父子告辞,说话间,白芷兰二人也走了过来。 “庞老板,这段日子多有得罪,万望见谅。” “白小姐言重了,你们为我报了血海深仇,我庞天东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又何谈得罪?” “你小子,也老大不下了,是时候娶门媳妇,生个孙子孝敬你爹了。”铁婆婆重重拍了拍庞辰的肩膀。 “嗯,我记住了,婆婆一路小心。” “好了,后会有期了。”云筠转头道,“师姐、婆婆,请上车吧。” 铁婆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白芷兰,皱眉道:“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 白芷兰一惊,急忙开口道:“没……没什么啊……” “就是,婆婆何出此言?”云筠也出声道。 “总感觉你们怪怪的……” 云筠笑了笑,没有多言。随着长鞭落下,马车带着三人向惊鸣山驶去。 他知道白芷兰没有跟铁婆婆说出自己的身份,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向其他人说。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计划。 西域之行的结束只不过是这场棋局里落下的第一子,天下风云巨变,由此而始……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墨字如光终相见 “你说什么?云筠他是……”沈青鸾惊跳而起,手中茶杯“咣当”一声掉落。 热茶洒地,屡屡白烟在寒气中飞速消散。 她的反应完全在朱恒的意料之中,他缓缓起身,将一封书信递到她面前。 “沈小姐,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相信在看完这封信后,你心中所有的疑问都会解开。”说罢,他领着耿明风几人退到帐外,为沈青鸾创造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下意识地拆开信封,沈青鸾的神思此刻就像是奔流浪涛冲击下的小舟,没有方向,不受控制。 “青鸾,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与你相见。当日云诡林中,我说过会将我的一切都告诉你,我也想当面与你诉说,向你致歉,但世事无常,我想现在这个时候,必须让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刚读完第一句,沈青鸾的眼眶就湿润了。不用去分辨字迹,她知道,这样的语气出自云筠无疑。见字如面,抛开心中的惊疑,不论接下来的内容,光是时隔这么多日能再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对她来说,就是一件足以值得落泪的事了。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朱恒已经将我的身份告诉你了。当日你猜得没错,张潜确实还有帮手,其中一个便是我,天启三王之一的冥王。” “我十二岁正式加入天启教,二十一岁得教中同仁抬爱,忝居三王之位。术道初有小成后,常奔走于江湖,潜入清微乃计中之计,因由复杂,言难概述。” “第一次经楼遇袭,打伤张潜并且纵火之人正是我,当然,那是我与他演的一场戏。那日我匆匆奔回之际,无意在断指崖前看到你正当月舞剑,这样一个清艳而忧伤的身影让我不自觉地走近过去。那是我计划之外的事情。” “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为了我而不惜名声,挺身作证,说实话,那一刻我的心第一次被触及了。惊鸣山巅叹荼蘼,会稽林间驰风雨,明月为证,双剑作信,而后种种,我越陷越深,所以才会追到姑苏。事实证明,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果错过你,我必将悔恨终生。” 泪花重重滴在信纸上,沈青鸾急忙擦了擦脸颊,掀开下一张。 “我从独孤飞的口中得知,你和你父亲一直在找天启冥王,希望通过六经奇术救治你兄长与沈氏族人。呵呵,青鸾你是当局者迷,本来以你的聪明才智早就该猜到我的身份的。在你兄长身上,我已使出毕生所学,然六经奇术我尚未大成,这些年又怠惰因循,现今只能勉强封住令兄经脉,保其一时无虞,再寻良方。” “对了,将来你回去见到你父亲,记得同他说一声,范远逐没事,只不过以后可能不会再回姑苏了。” “当日我在沈府已言明,我非张济身之子,现在我可以直言相告了,授我功法,教我是非,对我有再造之恩的人正是神光岛之主,我教教主太初神皇。还记得我们在湖底地宫看到的第四份竹简吗?上面出现了他老人家的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讳,当时我非常震惊。” “青鸾,答应我,如果在北地无所得,不必强求,早日回来,我带你拜会神皇,相信一百年前的往事、施雪凰的秘闻,他老人家一定是知道一些的,并且,以他老人家的功力,救沈氏族人脱离苦海未必不可行。” “惊鸣山下卖苦菊茶的瞎婆婆也是我们的人,她与张潜潜伏数年,获取了很多情报,却始终难以触及‘圣龙吟’的奥秘,所以,我接替了他们。” “我非阴邪鬼祟之人,行潜行之举亦情势所迫。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天启中人素来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所为皆凭本心,然天下凋敝,百姓疾苦,有看不过去的地方,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故而行事有时有所偏激,引得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妒恨。多年以来,他们一直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想要除之后快。” “这一战避无可避,或将席卷天下。对此,我想你父亲心中已有决断,我的身份,想必他也早就猜到了吧,哈哈……青鸾,你一定要听你父亲的话,沈氏百年豪族必须延续下去。我也相信,不久的将来,无论天下风云如何变幻,谁主沉浮,你我都有相见之日,余生漫漫,互许白首。” “对于朱恒,你可以无条件地信任,是我让启北军的弟兄在暗中保护你的,每每打开他们传回的书信,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当知道你平安无事的时候,才能静下心来去做其它的事。” “心乱如麻,不知所言。总之,欺瞒了你这么久,我十分愧疚,此刻,我是多么地渴望见你一面,向你解释并致歉,得到你的原谅。天涯海角,我愿与你行至天光泯灭,永江倒流。” “噷……”一纸读罢,沈青鸾长吸一口气,急忙用手擦干泪迹。缓了缓情绪后,她疾步走向帐外。 “朱都统……两位请进吧。” 朱恒点了点头,向内走去,沈青鸾此刻的平静倒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沈小姐,事情想必你已有所了解了吧。冥王大人行事,我等不敢擅自揣测,但我想他不在你面前暴露身份,想必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吧……” “肃清之战什么时候开始?” 朱恒一怔,他没想到沈青鸾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抱歉……朱都统,若是不方便的话,不必相告。”看着对方的表情,她才意识到问得不妥。 “呵呵,没什么不方便的。”朱恒笑道,“这的确是本教机密,旁人来问,我自不会相告,但沈小姐不同,冥王大人早有说明,沈小姐所问及的一切,都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沈青鸾微微低头,藏起脸上泛出一层淡霞。 “根据九门的情报,天王推测,决战或发生在明年秋季。” “与当日严正所说差不多……” 朱恒点了点头,严肃道:“现如今,所谓的正道联盟已在清微的领导下正式成立。不日,秘道庭将会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组织一场誓师大会,届时这场战争将正式点燃硝烟……” “还有将近一年时间,应该赶得及……”她缓缓站起身来。 “沈小姐?” “抱歉。”她微微弯腰,道,“朱都统,关于莫延族和雪妖之事,不知贵教知道多少,能否相告?” “我们曾与莫延族发生过冲突,但对于他们,我们也所知不详。这样吧,如今天色已晚,几位又刚刚经历恶战,沈小姐不如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让陈隽与诸位详谈。至于我和明风,十分抱歉,由于大战将至,军中诸多事务尚待处理,我们要连夜赶回孤鸿,还望沈小姐见谅。” “朱都统言重了,让朱都统特意为我们的事跑一趟关外,实在过意不去。” “沈小姐不必客气,此次带出的所有物资都是给各位准备的,一百位弟兄之中,我也会留下半数,相助几位。” “大恩不言谢,青鸾铭感五内,当下便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待沈青鸾走远后,一直未作声的耿明风才开口道:“都统,雪妖之事错综复杂,是否需要多加派些人手,帮助沈小姐他们?” 朱恒摇了摇头,道:“虽只是初次见面,但我看得出,沈小姐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倔强,与冥王大人很像,这或许就是他二人能互相吸引的原因吧……” “属下明白了。”耿明风点头道,“这毕竟是沈小姐的家事,我们干涉太多反而不好。” “沈家……”朱恒出神道,“不论冥王大人是如何想的,现在这种时候,若能拉沈家入盟,于我天启来说,无疑将增添不少胜算……” 回到营帐后,沈青鸾将云筠的事情告诉了两位弟弟,二人的反应不尽相同。 “云大哥是天启冥王?”沈雉风大声喊道,显得亢奋无比。 “我就知道云大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冥王,真是太威风了,哈哈!姐姐,你说我们和云大哥的关系,将来我要是进了天启,是不是也能弄个不低的职位?” “雉风!”沈百鸣斥道。 不同于幼弟,对于天启和正道的矛盾,沈家夹在中间的尴尬处境,他十分明了,故而震惊之后,显得冷静而严肃。 “姐姐,云大哥于我沈家有大恩,可现如今……” 沈青鸾点了点头,正色道:“不论爹代表沈家做出何种决断,我心中已有了自己的决断,大战之前,我必须赶回,回到他身边……”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兄弟二人亦受感动。沈雉风率先吼道:“不错,管他天王老子,这场仗我沈雉风打定了!” 沈百鸣也激动地点了点头,说:“姐姐,不管如何,我们始终站在你和云大哥一边。” 沈青鸾面露感动,良久,她微微别过头去,轻声道:“我想尽快回去,还因为有一个问题想当面问一问他……”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炎冰之争祸千年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沈青鸾的身体已基本恢复到了最佳状态。一清早,她便找到两位弟弟,一同往中营走去。 不得不说,她的天赋的确异于常人,她虽不修御道,但昨日走了一遍,竟能记住此处阴阳法阵里的衍变规律,并且举一反三,用了比昨日耿明风更少的时间就找到了中军主帐。 当三人出现在帐前时,陈隽明显惊了一跳,他正打算前去找他们。 “沈小姐……三位是如何走到这儿的?” “昨日耿副都统带我走过一遍,我记住了路。” 沈青鸾说得云淡风轻,陈隽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他自己布的阵,自己当然最清楚,不说困龙缚蛟,但说走一遍就能记住并且破解的,当世之中,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御道大家而已。就算沈家家学渊源,但眼前的沈青鸾区区二十出头,这让他如何接受的了? 震惊之中,肩膀被重重拍了两下,他才回过神来。 “哈哈,陈兄,没想到你是天启教的,你们冥王是我未来姐夫,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哈哈……” “雉风!”陈隽不及开口,沈青鸾先怒喝道。 “幼弟口无遮拦,还望陈校尉见谅。”她抱了一拳,躬身道,“先前因为不知道身份,所以出手没有分寸,陈校尉伤势现在如何了?” “沈小姐言重了,先前是我不对,惊扰了小姐,在下现在已经恢复了。至于雉风兄所言么,哈哈,都是事实,没什么不对,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了,沈小姐何必这么见外?三位,里边请吧。” 沈青鸾脸上一烫,慌忙地跟了进去。 朱恒和耿明风走之前交代了陈隽,他自然知道沈青鸾三人一大早来此的目的,于是便开门见山了。 “沈小姐,两位沈兄,你们是想了解关于莫延族和雪妖的事吧?” 沈青鸾放下茶杯,点头道:“我三人入北地以来,一直困扰于雪妖之事,没想到如今又牵扯进莫延族的纠纷之中……” 她言语中的焦急显而易见,自从知道云筠的身份后,她便暗自决定,一定要在肃清之战前赶回,助他一臂之力。雪妖与莫延族一事隐隐牵扯到沈密,自然越早弄清楚越好。 “就是,陈兄,那群妖人到底什么来头,那鬼火可当真恼人。”回忆起了前日情景,沈雉风心中还是难以平静。 陈隽轻笑道:“其实我们和三位一样,第一次接触到莫延族是在一次冲突之中。” “冲突?”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启北军扎根于北地,大概两年前,一支轻骑行军到了劳燕关之外,天寒地冻,物资耗尽,突然看见一只白鹿,弟兄们便将之猎杀,不承想却惹上了莫延族的人。” “白鹿?”沈百鸣不解,他虽然知道白鹿的珍贵与稀有,但却想不明白这与莫延族有何关联。 “百鸣兄有所不知,白鹿正是莫延族人饲养的。” 这话让三人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没想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江湖上各种有市无价的白鹿角、鹿血丹、辟火衣,背后的白鹿竟是莫延族所饲养。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陈隽摇了摇头,道,“捕猎了白鹿后,当时的那支轻骑便遭受到莫延族人的攻击,兄弟们自然奋起反抗,可那邪火却无人认得,更无从招架……那一次,我们折了很多弟兄。” 尽管时隔已久,但回忆起当日情形,他还是胸中悲痛。 “我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之后多次前往雪山脚下寻找对方的踪迹,但每每对战,都被对方的邪火逼退,伤亡惨重……” “连咱们天启教的弟兄也拿那群妖祟没办法嘛?”沈雉风皱眉道。 “当时我们确实一筹莫展,直至后来遇见了两个人,让我们对这个神秘的族群有了一定的了解……” “两个人?” 看了三人一眼,陈隽对着帐门口吼道:“进来吧。” 沈青鸾姐弟顺着话音看去,走进之人他们认得,正是当日抛撒冰网擒敌的两人。 “这是达狄、达恩两兄弟,他们来自莫延族。” 三人一惊,沈雉风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达狄兄、达恩兄,你们来自莫延族?” “见过沈小姐,沈公子。我兄弟二人确实来自莫延一族。” “我们遇见他二人时,他们正在被自己的族人追杀。” 沈青鸾收起惊讶,微微点头道:“这其中,想必有着极为复杂的因由……” 请示地向陈隽看了一眼后,达狄对着三人恭声道:“莫延族是生活在雪女峰脚下的一支族群,祖先是上古时期的炎冰女王,距今已有千年历史,现族内共七百余人。” “炎冰女王……” 上古神话,沈氏三人听过不少,但这“炎冰女王”的名号倒是第一次耳闻。 “相传,炎冰女王的身躯一半是由太阳真火构成,一半由凝天玄冰构成,她陨落后,这两种力量分别被后人继承。随着时间的推移,继承炎阳之力与获得玄冰之力的后人渐渐产生了分歧,最终分道扬镳,并成为死敌。” 达狄虽然来到启北军不久,但中原官话已经讲得十分利索,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他们外族人的身份。 “继承了火炎之力的便是现在的莫延族吧?” “沈小姐说的不错。数百年来,莫延一族始终掌控着炎冰女王留下的太阳真火的力量。” 沈青鸾微微皱眉,莫延族人所释放的邪火是不是来自神话中的力量,这一点无从考证,但其威力确实让人心颤。 “那继承了寒冰之力的那群人呢?”沈百鸣问道。 达狄吸了口气,沉声道:“另一支族群叫做白纯族……也就是现在的雪妖。” “什么?”沈氏三人皆是大惊,尤以沈青鸾为最。 “这白纯族怎么会变成雪妖呢?”沈百鸣不解道。 “就是,难道是他们继承的寒冰之力出了问题?” 沈青鸾只对两兄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提过先祖沈密得到过莫延族的相助,并没有谈到与白纯族的争斗,他二人自然不清楚,但她却是知道的。 “白纯族”这个名字在沈密的手稿中出现过,不仅如此,他还直言说到,这个种族就是被他所灭。至于白纯族之后是如何存活下来,并且变成雪妖的,手稿中并无记载,极有可能后面的事情连先祖沈密也不知道。 她看向达狄,等来的却是失望的回复。 “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变成雪妖之后,他们与莫延族的恩怨更深了,屡屡在暗中偷袭,双方死斗不休。” “原来如此……”沈百鸣恍然大悟道,“当日洪辅仁所说,在莫延族的领地看到很多雪妖,我们就认为雪妖是他们豢养,用来袭扰寒市与关内的,其实大错特错,那些应该是被他们擒获,准备处置的吧?” “沈兄弟说的不错,雪妖和莫延一族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至此,他们才终于弄清楚了雪妖的来历,但疑团并未彻底解开。 良久,沈青鸾从震惊之中回神,站起身道:“看来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必须去往雪山脚下,会一会莫延族之人了。” “不错。”陈隽看向达狄、大恩两人,问道,“昨夜审讯那莫延族之人,可有收获?” “属下惭愧,那人十分刚硬,我兄弟二人用了各种手段也撬不开他的嘴。不过他大祭司的身份是确定的。” “大祭司?” 看着不解的沈氏三人,达狄解释道:“莫延族虽然继承了太阳真火的力量,但族内只有一小部分人懂得使用这种力量,他们便被叫做祭司,其中,功力深厚的才能成为大祭司。除了族长以外,大祭司便是族内地位最高的人。” “那现今莫延族之内有多少祭司,又有多少大祭司?”沈青鸾问道。 “我兄弟二人逃离之时,族内大概有三十几位祭司,大祭司应该有七到八人。”他摇了摇头道,“具体的数量我也不清楚,莫延族的祭司就像是中原的达官显贵,普通人是很难见到的。” “人数倒不是很多,就那个被擒的大祭司来看,功夫也就那么回事儿,就是那邪火难缠。”沈雉风一拍桌子,道,“对了,达狄兄、达恩兄,我看你们那日抛出的冰网对他们很有效嘛,咱们是不是已经找到破解之法了?还有,你们为什么会离开莫延族,加入天启教呢?” “这件事情说来也和雪妖有关……”闻言,达狄暗暗握紧了拳头。 达狄缓了缓情绪,开口道:“从小到大,我们每天都会看到族人与雪妖之间的战斗,很多被擒获的雪妖都会在经历极其残酷的折磨之后才被处决。我们的父亲是一位仁慈的人,有一次,他不忍看见一个孩子般大小的雪妖被杀死,于是在夜里偷偷放跑了他……后来事情被族内的祭司知道了,父母拼命抵抗才使我兄弟二人逃脱出来,而他们则被处以了火焚之刑……” 说到这里,他拳头越握越紧,一旁的达恩也低头紧咬牙齿。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道至简御冰传 陈隽接过话道:“他二人在茫茫雪原之中奔逃数日,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我们的一支队伍,于是便一起回来了。” 沈雉风听罢拍案而起,怒道:“这群家伙还有没有人性?两位兄弟,你们别急,过两日我们便一起杀过去,为你们报仇!” 达狄闻言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平静道:“多谢沈兄弟,不过中原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这件事,我兄弟二人也没机会逃出地狱,加入我教,认识到这么多志同道合、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这一切定是父母在天有灵,保佑我们。” 他说话时流露的激昂神色让沈百鸣的内心产生了不小的波动。从小到大,他耳闻的天启之名多与“妖魔”、“邪道”、“奸恶”等联系在一起,可近些时日所见,无论是云筠、朱恒还是陈隽、达狄、达恩兄弟,个个都是大气凛然、义薄云天的人物,与传言相去千里。 “眼下重要的是沈小姐几位的大事,我们的私仇可以先放在一边。” 沈青鸾抱了一拳,躬身道:“敢问达狄兄弟,当日你二人所用的是何功法,竟能克制那邪火,不知能否……” “对啊,能不能教教我们,让我们好好教训下这群妖祟。”沈青鸾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沈雉风却没什么顾忌。 “哈哈,这种功法叫‘御冰诀’,非我兄弟所创,而且我启北军中几乎人人都会。” “人人都会?” “是这样的,达狄、达恩加入之后,我们对莫延族有了一定的了解,包括他们的领地和布防。在后来的一次偷袭中,我们擒获了其一名祭司。”陈隽解释道,“而后我们快马加鞭,将之押回神光岛。那人自然以为我们是想逼他说出邪火的破解之法,故而表现得十分强硬,无论我们如何软硬兼施,就是不开口。殊不知,他中计了……” “中计?” 陈隽嘴角微扬,得意道:“他未免坐井观天,我们是想获得破解邪火之法,但又何须他相告?我们用激将法让他施展了一遍纵火之术,岛内的高手看后,不消一炷香就创了这套‘御冰诀’。后来我们向他展示了这套功法,他羞愤自尽了……” “岛内的高手?”沈雉风眼睛一亮,问道,“是我姐夫吗?” “雉风!” 陈隽摇头轻笑道:“冥王大人长年奔走于江湖,创出‘御冰诀’的是陆天王。” 陆陟远的名字沈青鸾是听过的,不过这让众人苦不堪言的邪火,他看人演示一遍,一炷香的工夫就能创出破解之法,她不禁惊疑,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她吸了口气,诚恳道:“陈 (本章未完,请翻页) 校尉,青鸾斗胆求教,能否将这套功法授予我三人?” “当然可以了,我相信以三位的才智,最多两三日就能融会贯通,届时我等再一道去找那莫延族人算算账。” “只要两三日?”沈百鸣惊疑道,“世上最普通的功法也没这么快能练成吧?” “哈哈,一会儿我让人将口诀录下给三位,到时你们就明白了。” “如此,万分感谢。” 离开中军营帐之后,沈百鸣兄弟先行回去,沈青鸾则去看望了楼玉岩,听人回报,他刚刚苏醒。 “楼公子。” “青鸾小姐……”见她前来,楼玉岩急欲起身。 “楼公子不必多礼,你的伤势如何了?” “谢小姐关心,在下已无大碍。” 点了点头,她说道:“楼公子受伤颇重,大可于此地多休养几日,雪妖和莫延族的事我们已经有头绪了。” “青鸾小姐……我听说……救我们的是……天启教?”他压低声音,四下窥探,显得非常害怕。 “不错,这里是天启教启北军建的一处营地。” “没想到青鸾小姐与天启中人还有渊源……”他呼出一口长气,神色颇为复杂。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有机会的话再向楼公子解释吧……” “呵呵,家父若是知道我现在身处天启教的地盘,不知是何感想……”他连连摇头。 沈青鸾未再多说什么,简单介绍了当下情势后便离去了。回到自己的营帐时,沈百鸣已经拿到了陈隽命人送来的“御冰诀”口诀。 “雉风呢?” “他……好像去找天启教的人喝酒去了……” 沈青鸾眉头一皱,怒气正要攻心之时,沈雉风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这个陈兄真是的,说好了痛饮三日,现在却又说酒找不到了,扫兴,真是扫兴……” 看得出,他很不满,不过在看到沈青鸾渐渐升红的面色后,急忙咧嘴笑道:“姐姐,呵呵,我就是去和陈隽谈谈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没有喝酒,绝对没有……” “雉风,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方,我们出门在外,所言所行不能逾矩。”她摇头叹道,“你也快十七了,在家随意点无妨,可在外面代表的就是整个沈家……” 在沈雉风眼里,姐姐平素虽是个少言寡语的清冷之人,可训起自己这个幼弟来,那劲头比之母亲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势不妙,他急忙找了个机会插嘴道:“姐姐、二哥,有一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吧?洪辅仁疯了!” “疯了?”沈百鸣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面露微惊。 “是的,我听天启的弟兄们说,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断了一臂,突然发了狂,再醒来后一直自言自语,大吼大叫。你们说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断了一臂且修为尽失,确实让人不太好接受,但他也是驰骋江湖多年的人物,心志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谁知道呢,他能捡回一条命就应该烧高香了,要不是姐姐当机立断,他早就命丧黄泉了。” “真正让他接受不了的恐怕是今后再也回不去寒市了……”沈青鸾眼神一冷,说道,“没有用的人无法在寒市立足,更不可能站在杜万成身边,这便是寒市最高且唯一的法则。” “寒市……” “不过他绝没有看上去那般和眉善目,他能在虎狼之地的寒市立足这么多年,其心机恐远超我等想象,此刻,他或许已经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路做盘算了。” 她接过沈百鸣手中的书册道:“不说他了,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莫延族和雪妖的事。” 说罢,她翻开册子,让她吃惊的是,整篇口诀竟只有区区一百余字。不仅如此,其上的内容更是十分粗浅,完全不像一套可以克制莫延族邪火的高深功法。 沈百鸣两兄弟观后同样疑云满腹。 “这……不会弄错了吧?” “我去找个弟兄问问清楚。” “等一下……”沈雉风刚一转身,便被沈青鸾叫住,她皱眉道,“陈校尉说过这是一种三两日便能练成的功法,我们先按照上面的口诀试试看,不行的话再问也不迟。” 她的修为见识远高于两个弟弟,对这“御冰诀”反复阅览之后,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三人各自盘腿坐下,闭目凝气起来。沈青鸾按照口诀上的指示,将真气游行至周身各处穴道。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只是最普通的教人培育体内阴寒之力的功法,可三周天后,她猛地睁开眼睛。 “我明白了!”她心中暗惊道,“这既不是道,也不是术,而是一种可以控制人体脏腑运转的方法。” 这套“御冰诀”简单而直接,通过降低人体的气血流动而产生一种阴寒之力,这种力量是最质朴、最本真的,无论那邪火是何来由,只要是借由高温灼烧而产生的伤害,都会被克制。对于修道者而言,这股力量会附着于体内真气之中,从而让掌上凝结出冰霜,用于战斗。 这时,沈百鸣兄弟也意识到了,各自睁开眼睛。 “姐姐……” 她点了点头,叹道:“大道至简,真理粗朴,创立这套功法之人的境界,绝非我等可以想象……”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烈日飞驰赴莫延 蜡黄的面色、凌乱的发丝,洪辅仁看着盆中映出的自己,脸上抽搐了一下。他又伸出左掌触碰了一下另一边空荡荡的袖管,顿时一股撕裂之痛涌上心头。 他强忍胸中怨愤,当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忽然大吼一声,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水盆。 “妖孽,有种就出来和我光明正大地决斗一场……” “狗贼,我洪辅仁会怕你吗?” “不要,不要……啊……” “哈哈哈,我乃当世高手,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陛下,看在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您不能这么对我啊……” 他忽而拳打脚踢,忽而满地打滚,脸上一会儿怒不可遏,一会儿又惊恐失色…… “你在干什么?不要这样……” 送饭的兵士走进,见他这般,急忙上前阻止。 “你走开,我洪辅仁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你伤刚好,不要这么激动……” 几番扭斗之后,兵士总算制伏了洪辅仁,喘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能保住性命,应该庆幸才是。” 洪辅仁瘫坐在地上,一会儿竟流下泪来,泣道:“想我当年也是纵横江湖的风云人物,后建立寒市,更是首功之臣,没想到今日竟落了个残废的下场,老天为何不公到这种地步?” 兵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洪辅仁一边用袖口擦拭眼泪,一边时不时向上瞄。良久,他抬起头,抱拳道:“敢问小兄弟,你们是什么人,是谁救了我?” 兵士一皱眉,心道:“你难不成是失忆了?不是昨日才与你说,我们是天启教的吗?”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答道:“我们是天启教启北军。” “天启教?”洪辅仁口目张大,现出不可思议地神情。 “不错,我们前两日在莫延族手中救了你们。” 他刚一说完,洪辅仁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来。 “没想到是天启教的英豪,洪某有眼不识泰山!” “你这是做何?快快起来。” 然而,无论他怎么拉,洪辅仁就是不站起来,不仅如此,他还疯狂地将头往地上磕。 “太初神皇在上,洪某自幼仰慕,今日得见贵教英姿,如同天光夺目,威名压身,在下此刻实在直不起腰来。” “……” “不知少侠高姓大名,在下日后必叫人将少侠姓名铭刻在心口,日夜跪拜。” “我叫伍忠,只是一名小卒而已,不是什么少侠,你不要这样,快起来吧……” “伍少侠威名,如雷贯耳。” “……” 不知过了多久,洪辅仁才吃力地站起,长叹道:“自小我便仰慕太初神皇前辈,卯时日出,酉时日暮,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日三跪,面东而拜,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得见他老人家,也无缘加入天启,最后只能蹉跎半辈子,进了寒市……谁想到,今日遭逢大难,竟得偿所愿了,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伍忠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便也没有出声。 忽而,他又跪倒在地,激动道:“伍少侠,在下斗胆请求,能否让我在启北军中多留些时日?” “这个自然,你安心在这里养伤便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更久的时日……” 伍忠眼睛一睁,微惊道:“你想留在我军中?” “不敢不敢……”洪辅仁急忙患上一副神伤模样,摇头道,“如今我已是一个废人,怎敢奢望加入贵教?只是心中仰慕之情难抑,在下希望能够与几位一同上神光岛见识见识,若能有幸一睹神皇风采,可真算死而无憾了。” “这……”伍忠面露为难道,“我只是一名小卒,这要请示我们什长,看他的意思。” “不知贵军什长是哪位?” “我们什长叫周成,这件事情不知道他能不能做主,总之我先问问他吧。” “伍少侠大恩,洪某铭感五内!” “你先好好养伤吧。” 看着伍忠离去的背影,洪辅仁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两日多的工夫,沈氏三姐弟已将“御冰诀”修练得十分纯熟,尤其是沈青鸾,此刻手中已能轻易结出冰霜。 “姐姐,这‘御冰诀’真是神奇……” 沈青鸾点了点头,出神道:“天地之广阔,我们所见不过冰山一角,创立这套功法的人,不知他已处在了何种高度……” “是那个陆天王吗?”沈雉风兴奋道,“天王……好威风的名号,感觉更在姐夫之上呢……” 她脸色一红,清了清嗓子道:“我听爹说过,陆陟远曾多次大败当今的清微掌门袁真人,这样的人物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 沈百鸣闻言感慨道:“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到达那种境界……” “想那么多干嘛?我只知道,我们现在可以狠狠地去教训教训那群莫延族的妖孽了!” 沈雉风扬了扬拳,便朝帐外冲去,沈青鸾二人紧随其后。 中军帐中,陈隽放下杯盏,眉头微皱道:“他想加入我天启?” “送饭的弟兄说的,好像是这么个意思……”周成点了点头。 “来,你这样……”陈隽将之招近,在其耳边低语一番。 周成听罢刚一直腰,帐外便传来了小卒的喊声。 “校尉,沈小姐三人到了。” “我马上就要和沈小姐三人前往莫延族领地,你便按照我的指示看守营地。” “是!” 周成走后,陈隽来到帐前,与三人一一招呼。 “沈小姐、两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位沈公子,‘御冰诀’想必三位已经掌握了吧。” “多谢陈校尉传授,我三人已初窥奥秘。”沈青鸾躬身道。 “沈小姐不必客气。既如此,那我们事不宜迟?” “我三人已准备好,一切听陈校尉指示。” “不敢。” 说话间,达狄、达恩两兄弟将先前擒获的莫延族大祭司押了过来。 “你这狗贼,竟然还没死!”沈雉风说着便要向他冲去。 “雉风兄莫急!”陈隽拉住他的胳膊,劝道,“要找莫延族的人算账,很快就有机会,何必急在眼下。” “雉风,不得放肆!”沈青鸾抱拳道,“两位小兄弟,不知从此人口中有否问出些什么?” 达狄抱歉地摇了摇头,回道:“这人的嘴十分硬,我们用了各种手段都不行,唯一的突破便是套出了他的名字,叫苏马伊。” “随他说不说,莫延族的情况我们也掌握了不少,可以行动了。”陈隽冷声道,“沈小姐,我们带着他上路吧。” “好!” 苏马伊虽听不懂中原官话,但见势也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一直闭着双目的他微微睁眼,脸上露出一丝怨愤。 “看什么看,有力气就留着亲眼看看你们族人是怎么被小爷教训的。” 营地之中,朱恒留下了五十名精锐兵士,除了达狄、达恩外,陈隽在其中挑选了二十名身手矫健之人,与他们一同前往。 一行人骑上骏马疾驰而去,由于马蹄被套上了特制的蹄铁,即便在积雪很深的地段,其速度依旧不减,没一会儿,他们身后的营地已成星星点点。 “陈校尉,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出发?” “就是啊,陈兄,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们为何偏偏要等到午时?” 此刻正阳当空,浓烈的光线照在纯白的雪地里,反射出的亮光刺得人双目生疼。 “三位有所不知,根据我们所掌握的莫延族领地分布来看,此刻行进,我等正好可以在夜间抵达其领地边缘。” “为何一定要在夜间抵达?”沈青鸾问道。 “我们曾多次与莫延族打交道,不仅是那邪火难缠,他们在布防结阵方面也有着极诡异的手段,即便是一只苍蝇,飞入他们的领地范围也会马上被发现……” “这么厉害?”沈百鸣睁大眼睛道,“难怪我们当日会措手不及,必是早就暴露了踪迹。” 陈隽点头道:“这种手法不同于中原的术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摸索出,他们布下的这种防阵在夜间会略有松动,也就是说,我们在夜间潜入会较之白天更有把握。” 沈青鸾微微皱眉,她听耿明风讲过,陈隽是一名布阵高手,而莫延族布下的阵法竟连他也看不透,这一族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神秘?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深邃寂空画冰鸾 极北之地的日落特别早,申时过半,天空已是黑漆漆的。 “你们留在这儿接应。”陈隽对一名什长交代道。 “遵命!” 疾行了近两个时辰,他知道一行人已来到莫延族领地边缘,此刻再大张旗鼓地前进必会暴露行迹,于是将二十名兵士留下,与沈青鸾三人、达狄、达恩兄弟轻步潜行,向深处进发。 “呵,终于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沈雉风看着自己手上凝结出的冰霜,跃跃欲试。 “雉风!”沈青鸾斥道,“我们不是去打架斗狠的,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她看了一眼被达狄、达恩押在中间的苏马伊,她知道,这是他们换取雪妖秘闻的筹码,也是危急关头的挡箭牌。 “哈哈,雉风兄先留着点气力,一会儿有你一展身手的机会。”陈隽轻笑道。 暗月照雪,寒光若暖,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穿越层层矮木,座座低丘,几乎一点儿声响也未发出。 所有人的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恰在这时,一声极长的蹄鸣划破了幽寂的夜空。 几人心里霎时一紧,达狄立刻举手道:“不要担心,这是白鹿的鸣叫声。” “白鹿?”沈青鸾皱眉道,“白鹿为莫延族所饲养,此刻听到其叫声,莫不是……” “不错,再翻过眼前这座雪丘就到了。”达狄凝重地看了一眼前方,虽然这里是自小生活的地方,但莫延族祭祀所布的阵法变化多端,他与旁人一样,此刻心中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陈隽也现出几分忐忑,毕竟这是第一次深入莫延族腹地。 “那还等什么,上吧!”沈雉风倒是无所顾忌,冲在了最前。 越接近雪女峰,雪丘出现的次数就越多,一行人先前已越过数座,而眼前这座看上去要更高一些,更陡几分。其实,对于他们几个修道之人来说,平日里翻越这样的丘地不过是呼口气的功夫,但眼下他们为了不暴露行迹,必须隐藏气息,小心翼翼,过一些陡峭地段甚至得手脚并用,看上去颇为狼狈。 偏偏这时,本已转小的风雪又加剧起来,无疑给他们增添了不少困难。 “哼,你们等着,小爷这就来。”不过沈雉风心中憋着一口气,哪里会被这些阻碍脚步?他凭着一股蛮力,硬是半口气也没喘,一路登上了丘顶。 其余几人也紧随其后,各自攀爬上来。沈青鸾站在高处放眼看去,隐约能辨出底下是一方很大的谷地,但月光实在过于微弱,漆黑之下再难看见其它事物。 “这里就是莫延族的领地吗?” “应该是……不过与我们离开的时候相比,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达狄皱起了眉,自当年逃出后,还是第一次这么接近故居。 陈隽也点了点头,应道:“想必是先前与我们交手数次,知道达狄、达恩将一些布阵上的路数透露给了我们,他们重建了地形,结下了新的防阵。”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沈百鸣问道。 “想那么多干嘛,直接冲下去好了。” “不要轻举妄动!” 沈青鸾看了一眼苏马伊,正想从他身上突破的时候,他却突然睁开双眼,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长啸。 几人皆大惊失色,尤其是陈隽,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封了他几处大穴,他为何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能发出吼声。 “你们看!” 沈百鸣的喊声令众人回神,他们顺着话音望去,不知何时,谷地之内亮起了点点星火,这些火光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连成片,一瞬间,光亮由下至上,几人眼前被烧成了一片火红。 达恩掐着苏马伊的脖子,咬牙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出的讯息?” 苏马伊用莫延族语回道:“你们注定被太阳真火烧成灰烬,尤其是你们这两个叛徒,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 达狄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令其不能再开口。 “校尉,现在该怎么办?” 说话时,几人头顶出现了数点火光。 “沈小姐……”陈隽看了边上一眼。 “嗯!”沈青鸾轻点一下头后,右臂一挥,掠影惊人的剑气在夜空中划出一弯冰柱,锁住了落向众人的火光。 “哐嚓嚓……” 随着冰柱破裂,半空中现出四道灰暗的身影,向几人袭来。 “小心,他们都是大祭司!”达狄惊吼道。他自小生活在莫延族,比其他几人更容易看出对方的虚实。 “好啊,终于来了,让小爷等得好苦!” 沈雉风第一个跳起,一拳朝其中一人挥去。 “砰!” 冰掌对上火拳,激起无数雪花,那名大祭司在空中翻了一圈后站定于丘顶,可沈雉风却惨叫一声,跌落到众人眼前。 “雉风!”沈青鸾惊叫一声,急忙上前,一看他的模样,立时吓了一跳。 衣袖已被烧成灰烬,整条右臂暴露在外,大片焦黑覆盖其上,冒出缕缕烟气。 “姐姐……” “雉风,你怎么样?” “我没事……姐姐,对不起……”他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掌握了御冰诀,却依旧落到这种地步。反过来说,若没有御冰诀,他此刻恐怕已经化作灰烬了。 陈隽几人也非常惊讶,显然,眼前出现的四人,修为要远高于当时苏马伊率领的几个。 “你先到一旁歇息。” 沈青鸾起身对达狄、达恩道:“麻烦两位暂且照看下幼弟。” “沈小姐放心。”说着,两人便扶起沈雉风,同时拖着苏马伊退到了一边。 沈青鸾举起掠影,看着前方。此时,另外三名灰袍祭祀也落了下来,与打伤沈雉风之人并排而立。 “姐姐……” “沈小姐……” 沈百鸣和陈隽同样站到沈青鸾身边,脸上现出几分凝重,经过刚刚一幕,他们对对手的实力有了认识,不敢再存有轻蔑之心。 对峙之际,先前打伤沈雉风的大祭司忽然从掌中升起两道火柱,其余三人也并拢双指于胸前,结成阵势。 陈隽眼睛一睁,立刻飞身上前,一脚踢向一人小腹,同时左掌结出冰霜,劈向另一人胸口。 此刻是三对四,他清楚自己一方已经处于劣势,若再让对方结成法阵,后果可想而知。三人之中,沈青鸾的修为最高又手握神剑,而自己则长于身法,于是他打算缠住其中的两人,让沈青鸾能迅速解决掉一个,将局面拉回到均势。 沈氏姐弟心领神会,沈百鸣大喝一声,朝一人袭去,沈青鸾则将掠影举过头顶,一剑劈向打伤沈雉风之人。 七人在狭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丘顶之上展开激斗,一时间飞雪乱舞,尘烟四起,四周被火光剑影照亮,在漆黑的夜里交汇出绚烂而诡异的光影。 谷地之内,数名灰袍祭司的围绕中,一名身着深黑色长衣之人紧紧盯着丘顶之上,尤其是沈青鸾每挥出一剑,他的眼珠仿佛就紧缩一下。 此刻,打伤沈雉风的大祭司将双掌之上的火焰聚形成刀,飞转着向前挥去。 沈青鸾见状立刻横摆掠影,挡在身前,同时将大量真气聚于左手食指上,她以指为剑,霎时射出一道精猛气劲,朝对方膝下袭去。 下盘受攻,那名大祭司不得不微侧身子躲避,沈青鸾趁机高高跃起,一招“浮光掠影”猛击而下。 这一击蓄谋已久,她用出了极大的气力,旨在一招擒敌。只可惜,对方也非泛泛之辈,面对这来势汹汹的剑风,他立刻将手中火刀扔出,两道火焰瞬间蔓延,在自己身前形成了一堵高大的火墙。 “呼啦……” 掠影的剑风将火墙一割为二,但其势也就此而止。那大祭司双掌摊出,迅速将零星的火源重聚,很快,两柄火刀再度现行。 他借势跃至半空,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旋转,整个人化作一团火焰风暴,向沈青鸾袭去。 沈青鸾玉齿轻咬,立刻出剑对上。 “砰!” 掠影对上两把火刀,震击之力引得四周激荡,双方各自后退数步。 沈青鸾面色阴沉,面前之人显然不是易与之辈,自己想在几招之内拿下对方并不现实。 另一边,陈隽与沈雉风的状况同样不佳。陈隽尽管身法鬼魅,且有着丰富的临战经验,但毕竟以一敌二,对方又都是神秘莫测的高手,他此刻已十分狼狈,不消片刻就会败下阵来。 沈百鸣的情况就更糟了,他本身修为就低,御冰诀使得尚不纯熟,此刻对上莫延族的大祭司,自然力不从心。一会儿的工夫,他身上已多处中掌,胸口、双臂满是焦黑…… 沈青鸾深吸一口气,突然双膝一弯,用力蹬上空中。她玉臂前伸,用掠影的剑尖在身前画出一弯冰弧,只见其飞速膨胀,不消一个喘息,已笼罩整座雪丘。 忽然,它迅速散开,在漆黑的夜空中留下无数耀斑。随着一阵飓风袭来,那些耀斑依照着某种规律快速移动,深邃的天幕仿佛被一股惊人的力量扭曲,恍惚间,一只巨大的银色凤凰展翼而来。 刹那,天际被照得通亮,仿佛夜尽天明。“百鸟朝凤剑法”至圣至王,是沈家绝学,沈青鸾自幼修习,关键时刻,自是最为倚仗。 平素这套剑法通过剑气与光影的交汇,勾画出的凤凰冒着青色的火焰,而此刻沈青鸾在御冰诀的加持下,刻画了一只银白色的鸾凤,周身冒着凛凛寒气,更透出几分威慑与震撼。 这一幕也让其余几人纷纷失神,陈隽与达狄、达恩从未见过这般景象,此刻张口结舌,双眼之中半是震惊,半是不信。与之交手的几位大祭司同样惊得定在了原地,苏马伊更是呆若木鸡。 “好!”沈雉风强忍剧痛,大喝一声。 巨大的银色冰鸾展翅欲动,暗去的辰星是它的头冠,呼啸的飓风是它的嘶鸣,神凰一怒,天地将倾。 “且慢!”就在那只巨大的凤凰即将俯冲下落之际,一声呼喊从谷地传来。 “来者可是圣公后人?”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秘地往事惊雪山 身着深黑色长衣的神秘人突然飞上丘顶,阻止了激斗,四名大祭司立刻来到他身旁。 沈青鸾也从空中落下,不过掠影并未收起,她指剑道:“你是何人?会说我们中原话语?” 陈隽几人也来到她身边,稍稍恢复的沈雉风怒道:“怎么,见识到我姐姐的厉害后,打算求饶了?哼,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摘下兜帽与面巾,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他凝视着沈青鸾,双眼一下变得灼热起来。 “姑娘可是姓沈?”他深深地弯下腰来,用标准的中原官话问道。 见状,沈青鸾将掠影下摆,开口道:“不错,我叫沈青鸾,这两位是族弟,沈百鸣、沈雉风,我们来自姑苏沈家。” “果然是圣公的后人。”黑衣人激动地跪下,将脸深埋于地,他身后的四名大祭司也做出同样举动。 “圣公?”沈雉风皱眉道,“你们别想着故弄玄虚,就能逃脱,乖乖受死吧!” 不过他刚一说完,沈青鸾便踏前一步,沉声问道:“你口中的‘圣公’是不是我先人,沈密?” “正是!圣公,我们寻你寻得好苦……”黑衣人颤抖道,“炎冰女王在上,定是您指引着我们见到了圣公之后。” 沈雉风兄弟二人这才想起先祖与莫延族的渊源,但对方表现得这般尊崇着实有些意外。 “小人是莫延族族长,阿古恩。先前得罪圣公之后,我等愿意自裁谢罪,但这之前,一定恳求几位出手相助,使我族脱离苦海。” “脱离苦海……此话何意?”看着对方战栗不止的身体,沈青鸾皱眉问道。 她在竹简上了解到,沈密曾经帮助莫延族人击败了白纯族,算是有恩于对方,故而他被称作“圣公”,她并不奇怪,不过眼下这位莫延族族长所说的“脱离苦海”,她却不明所以。 阿古恩抬头看着几人说道:“三位圣公后人,还有天启的朋友,眼下不妨先虽老朽到我族内稍事歇息,种种因由,老朽届时自会详禀。” 沈青鸾与陈隽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露出几分犹豫。这时,达狄近前,在他们耳边轻声道:“应该没有问题,领地对莫延族人来说是神圣的,一般不会让外人进入,更不会以此作为陷阱。” 沈青鸾听罢,点了点头。 “好,请带路。” “几位请。” 阿古恩转身,四名大祭司分立两边,让出道路。 几人从雪丘走下,方才离得远,光线又暗,此刻靠近,他们才真正看清了莫延族的领地。谷地之内,纵横交错地立着数十座帐篷,与军帐不同,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些帐篷的形态颇是怪异,下圆上尖,棱角分明,所用布料像是葛布,又似粗麻,更奇怪的是,上面似乎还被涂了一层某种动物的油脂。 至于其分布,陈隽一踏足其中便看出了端倪,这是一座被改良过的“天离火阵”。在此阵法内,只要其中一处燃起,火势眨眼之间就会覆盖整个谷地。 他皱了皱眉,知道这是莫延族人布下的防御阵势,一旦被入侵,他们就会施放邪火,“天离火阵”之下,任何东西都会被烧成灰烬,包括他们自己的族人。很显然,在这方谷地内居住的,一定是其族中最底层的一群人。 正当他跟在后面,穿过谷地,来到西北方的一条小径前,脚步却被拦了下来。 “抱歉,天启的朋友,后面是我族禁地,三位就此止步吧。”阿古恩转身,面无表情地说道,目光特意在达狄、达恩身上停留了一番。 他二人立刻抓紧了苏马伊的肩膀。 “别担心,这个人我们不抢,你们想怎么处置都行。” 陈隽与沈青鸾对视一眼后,轻笑道:“既然是禁地,我们三个就不进去了。” “陈校尉,在此稍等我们片刻。” “好,沈小姐自己当心。” 陈隽三人被一名大祭司领着,去往东南角的一处旧帐歇息。 “校尉,沈小姐他们独自前去,会不会不妥?”达恩担心道。 “你们不是说莫延族不会在自己的领地内乱来的吗?”陈隽撇了撇嘴。 “话虽如此,但我们毕竟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放心吧,看得出沈家和他们之间有着颇深的渊源,更何况,方才交战我们已经落入下风,他们若真要对付我们,又何必故弄玄虚呢?” 说罢,他看了苏马伊一眼,吩咐道:“把他放了吧。” “校尉……” “没关系,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价值了。”他轻笑道,“我们都在别人的大阵之内了,拉他一个垫背的又有什么用?” 说着,他便起身抓起苏马伊的衣领,一把将其扔出了帐篷之外。 之后,他立刻回身拉紧帐帘,十指不由自主地弯曲又伸直,眼中亢奋之色难掩。 “天离火阵……好久没见过了……” 沈青鸾三人跟着阿古恩穿过幽暗的小径,来到了一处古怪的石室内,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石桌,两边各有几张矮凳。看样子,这是平日议事之所。 三人刚一走进,边上的一名白袍祭司便向沈百鸣兄弟靠了过来,只见他手掌之上瞬间燃起白色的火焰,一下子就将二人笼罩。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沈青鸾一惊,刚想出手时,却发现那白色火焰竟在慢慢修复两人身体的损伤。很快,他二人身上的焦黑已消失大半,人也一下子有神起来。 施毕,那白袍祭祀径自向后退去,沈氏兄弟都是一脸不可思议。良久,沈百鸣才抱了一拳道:“多谢。” 正当沈青鸾想要开口时,阿古恩突然出手,以极霸道的力量扼住了身边两名大祭司的脖子,真气爆裂释放,眼看就要将之扭断。 “你做什么?”她见状惊呼,立刻上前阻止。 阿古恩踉跄地后退几步,急忙跪拜在地,泣道:“圣公于我一族有再造之恩,我们却伤了他的后人,罪不可赦,不配再为炎冰女王的后裔。无论三位是否愿意相助我族,事后老朽都会自裁谢罪。” 沈氏三人深吸一口气,沈青鸾皱眉道:“莫延族长,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闻,当年我先人在贵族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论她怎么劝说,阿古恩就是不肯起身,便一直这么跪在地上,不过头倒微微抬起了点。 “这已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喝退了其余人后,他诉说道:“当年圣公无意间来到我族内,正值我们与白纯族激战之时,圣公出手,击退了他们,我们就此结下了缘分。” 这件事情沈青鸾在竹简上看过,并不惊奇。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们知道,圣公来到这极北之地是为了找一个人。” 沈百鸣点了点头说:“不错,沈密先祖是为了找施雪凰。” “然而,圣公不知道,雪女峰是这北地之上的一道天堑,凡人想要翻越,几乎不可能……” 沈青鸾皱了皱眉,问道:“我在先祖的手稿上看到,是你们帮助了他?” “是的,雪女峰上的寒气瞬间可以将人冻僵。凡人想要攀登,唯有穿上白鹿皮买特制的靴子、衣帽,饮下白鹿血,才能抵挡,而白鹿正是我一族所饲养的灵兽。” 沈青鸾三人闻言俱倒吸一口凉气,心叹今日幸好来到莫延族,见到了这位阿古恩,否则贸贸然前往雪女峰,无功而返不说,甚至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沈雉风惊道:“真的?我们正打算翻过去,寻找雪凰宫的所在呢……” “三位也想翻越雪女峰?”微惊之后,阿古恩正色道,“若三位真有此打算,我一族自当鼎力相助!” 沈青鸾抱了一拳,道:“多谢,此事可稍后再议。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当年你们与白纯族的战争是如何与今日的雪妖关联在一起的?这其中,我先人又做了什么?”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死诅咒往循环 , 阿古恩吸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要从我们与白纯族的纷争说起……” 他向沈青鸾三人讲述了莫延、白纯二族的来由与纷争,以及关于炎冰女王的传说,其内容与当日达狄所述差不多,只不过更详细些,三人无多惊异。 “因为信仰,二族积怨日深,彼此都想屠灭对方,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他叹道,“圣公是个不受人恩惠的人,他收了我们给的白鹿血等物,便说要帮我们铲除白纯一族,作为回报。” “当时的族长是我叔祖父,他见识过圣公的本事,听他这么说,自然激动不已。圣公果然也没有辜负我族期望,很快就将白纯一族所有族人屠灭殆尽……” 沈青鸾根据竹简内容回忆,沈密当年差不多四十五岁左右,正值春秋鼎盛,乃是中原天下屈指可数的高手,对付白纯族自然不在话下。 “消灭了白纯族后,我族人欢呼雀跃,举行了长达数月的庆祝仪式,并将圣公奉为我族圣人。”他回忆道,“当时我虽只有四、五岁,但那热烈的欢庆场面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仿佛就在昨日……” 忽而,他脸上露出痛苦与悲色,出神道:“圣公走后的十年内,这种欢庆一直持续着,直至一天夜里,尖锐而恐怖的嘶鸣声将我们推向了深渊……” 沈氏三人皆皱起了眉。 “那夜,睡梦之中的我们看见无数全身白绒,青面冷血的怪物闯入领地,它们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用锋利的獠牙刺穿我们的身体,用身上的寒气冻结我们的血液……” “雪妖……” 阿古恩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族人反应过来后,自然进行了反抗,可是一交手,我们就发现了不对,它们身上的气息实在太熟悉了……” “白纯族吗?”沈青鸾问道。 “彼此争斗了数百年,我们绝不可能认错,那群妖物就是白纯族人!” “白纯族不是被我先人灭族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并且变成了雪妖呢?”沈百鸣皱眉问道。 “起初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但随着交手的频繁,我们研究了族内的秘录,多番推演之下,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答案……”他深吸一口气道,“当年圣公确实屠灭了他们,但同时也触发了他们体内的诅咒。” “诅咒?”沈青鸾心头一紧,毕竟这两个字十几年来一直桎梏着她的人生。 “是一种不死的诅咒。” “不死的诅咒?”沈雉风睁大眼睛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相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传,炎冰女王掌控着太阳真火和凝天玄冰两种伟大的力量。她陨落后,这两种力量分别被我族和白纯族继承,然而,我等凡人之躯继承逆天神力,必会受到反噬。” “反噬?” “不错,修习了太阳真火的我一族人,失去了繁衍后代的能力……” 三人闻言一怔。 “这样的诅咒我们很早就意识到了,所以在挑选祭司的时候慎之又慎,并且严格控制其数量,以免造成族群危机。” “那继承了玄冰之力的白纯族人,他们的诅咒便是不死?”沈青鸾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错,起初我们也很难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圣公杀了他们后,其中的一部分人体内的诅咒被触发,十年之后,他们复活了,并且身体发生变异,成了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妖怪……” “他们真的不会死吗?” 他点了点头道:“我们抓获过很多雪妖,不管用什么手段,斩首、绞刑、鸩杀……他们都会在一段时间后复活,并且死亡次数越多,复活的间隔便越短。当年被圣公杀死,他们用了十年的时间再生,后来只要两三年,到了今时,有一些甚至只要七天便可死而复生。” 阿古恩闭起双目,痛苦道:“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诅咒,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他们从此开启了与我族无休无止地争斗,莫延一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祸……”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到此刻总算是弄清楚了雪妖的由来与事情的原委。 雪妖之祸,真正的受害者不是五原城,不是寒市,而是眼前的莫延族!当然,他们如果能被称作“受害者”的话…… “所以你们想要摆脱雪妖,也就是白纯族的纠缠?但我不明白,我们能帮你们什么?” “就是,照你这么说,这种诅咒本身就存在于他们体内,又与我先辈有何关系?”沈氏兄弟相继问道。 “根据族内秘录记述,白纯族的这种诅咒虽然本身就存在于体内,但需要一定的媒介刺激。圣公当时说过,他所用的是一种叫‘天玄功’的功法……” “天玄功?”三人齐声惊道。这是沈家一门极其寻常的吐纳功夫,他们当然知道。 “你没记错吗?”沈青鸾皱眉道,“当时我先人说的是天玄功?” “族录记载,不会有错。”阿古恩点头道,“圣公所言,这是一门高深的气功。” 沈百鸣兄弟睁大眼睛,沈青鸾却有点想明白了,当日禁地内所知,沈密曾经大量编削、修改过沈家的功法,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天玄功想必也被动过大手脚。 “即便天玄功高深,但它又是如何激发诅咒的呢?”她问道。 “其实,我们也是根据族录进行的推测,但是有不小的把握。”他解释道,“中原功法的修练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圣公的功力又登峰造极,我们推测,他的真气进入白纯族人体内后,两股迥然不同又相生相克的力量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生了激化,从而释放了诅咒的力量。” 沈青鸾双眼一睁,从对方的话里听出,雪妖体内应该还存留着当年先祖的天玄真气,她此时终于明白,为何当日会在那只雪妖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了。 “中原有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根据族录分析,我们推测,想要解除雪妖身上的诅咒,必须再以天玄功为其疗伤。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寻访圣公,最远的时候踏足过交州极南之地……炎冰女王指引,今日终于让我们找到了圣公后人!” 他再次埋面于地,颤抖道:“万望三位出手相助,替白纯族人解开诅咒,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这样的纠缠都已经承受得太多了……事后,无论要我一族人付出何种代价,我们都无怨言。” 沈青鸾渐渐蹙眉,她知道沈密回到姑苏没几年便前往白湖之底了,莫延族人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的,但对方似乎还不清楚,今日的天玄功与当年沈密所使的已不是一回事,能否解开雪妖的不死诅咒是未知数中的未知数。 “莫延族长,你先起来。这件事情怎么说也与我先人有关,几十年的恩怨纠缠,若能在我们手上终止,我们必乐意所为。” 不过事到如今,她不论如何也得试上一试了。 “炎冰女王在上,圣公在上,我一族有救了……”阿古恩缓缓起身,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泪水。 “哼,你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沈雉风冷哼道。 他本想说,你们自作自受,当年不灭了人家不就没有今天的祸事了吗?后来想想,当年灭了白纯族的是自己先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切种种,老朽身为族长,愿一力承担。” “现如今,你们领地内关押着多少雪妖?”沈青鸾问道。 “三十一名。” “带我们去看看。” “圣公女,如今夜深,三位不妨先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吧。” “不,这件事情已经拖得太久了,越早解决越好。更何况,我们还有要事在身。” 阿古恩点了点头,在沈青鸾的坚持下,他领着三人出了石室。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玄真气承经年 , 三人穿过一条似乎与来时完全不同的幽深小道,再次回到了谷地。 “三位,这边请。” 在阿古恩的带领下,他们直向西北角走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在一处极黑的口子前停下了脚步。沈百鸣环顾一眼,这莫延族领地之内的所有通路似乎都是这般幽暗的小径,只不过眼前这处更加黑暗,几乎一点光都没有。 “三位,前面便是关押雪妖之处。” 沈青鸾点了点头,刚想抬脚,一声刺破天际的悲嚎震得三人心神直颤,其音之凄如似孤母丧子,其声之哀尤胜别鹤离鸾。 三人当然清楚嚎叫的来源,加快步伐,往深处行去。四下一片漆黑,他们几乎只能凭听觉迈下步子,沈青鸾闭起双目,尝试着去用神识判断当前所处的环境。不是怀疑阿古恩,但眼下毕竟是处在了一个神秘而陌生的地方,她还是十分谨慎的。这是多年行走江湖积累的经验。 随着几缕火光照来,幽邃的小道很快就到了头,三人豁然来到一处空旷的盆地,十余名手持火把的祭司围成一圈。 “这……”沈青鸾定睛一看,秀眉立刻拧成了八字,眼神之中惊怒交加。 “你们……太过分了!”沈百鸣上前一步,怒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化解恩怨,可手段却如此狠辣,简直泯灭人性!” 十几名祭司中间,三人所见是一个个匍匐于地,颤抖不止的灰白身影,原本纯白的绒毛遍布血污,有些手臂外折,整个肩膀拧成了奇怪的姿势,有些面骨凹陷,口鼻之中不断渗着血水,还有一些被生生斩去了手足,成为人彘……见几人走近,其中几个开始发出威胁的低吼。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雪妖遭受了何等的酷刑。虽然可以复活,但身体上的痛苦,他们与常人的感受并无二致。 看了一眼纷纷跪地的祭司,阿古恩对着沈氏三人叹道:“老朽虽为族长,但很多事情并不能专权独断,两族积怨已深,再加之雪妖同样对我族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故而……” 两族的仇怨,沈青鸾自然清楚,缓了缓心神,她开口问道:“请问莫延族长,若天玄功有效,雪妖身上的诅咒解除之后,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阿古恩再次看了十余名祭司一眼,吸气道:“若真能解开此结,老朽发誓从此绝不再做出伤害他们的举动。他们若肯化解仇怨,不论提出什么要求,哪怕是要我族人远走他乡,将雪山脚下的土地全部让出,老朽都愿意接受,但求留我族一丝血脉传承。” 他说话时的样子既诚恳又悲痛,看得出莫延一族确实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了。沈青鸾点了点,郑重道:“既如此,我就姑且一试。” “老朽代表莫延族上下谢圣公女大恩大德!”随着阿古恩的话音,十余名祭司纷纷埋面于地。 “姐姐,小心……” “放心,没事的。” “好,姐姐,我们为你护法。” 沈青鸾微微颔首,正打算向中间迈去时,一个凶暴的灰色身影冲了过来。 “小心!” 尽管有铁链锁着,但眼前这只发了狂的雪妖力道十分强悍,眼看就要挣脱而出。见状,几名祭司飞身而起,掌劲落下,直朝其头顶而去。 “且慢!”沈青鸾大声阻止,一个跳步来到他身前。 看着那獠牙毕 (本章未完,请翻页) 露,凶神恶煞的面孔,她轻轻将手搭在其肩膀上。刚一触碰,对方立刻发出一道尖锐而惊悚的吼叫,声浪如同绝世高手的气劲一般,震得四周山石滚落,众人心神直颤。 “姐姐小心!”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然而那雪妖在巨吼一声后却没有做出其它举动,沈青鸾缓缓将真气输入其体内,他渐渐平静下来。 阿古恩缓缓走上前,出神道:“他们复活之后不会记得以前的事,并且每复活一次,便丧失一分人性,有些甚至已经沦为了纯粹的野兽,但心中的仇恨却像刻在了骨子里一般,驱动着他们的行为。” 沈青鸾目光之中流露一抹悲戚,对着面前起伏的身躯缓缓开口道:“不要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说罢,她手臂一压,将对方按坐在身前,随即盘腿坐下,两掌抵于其后背。 当年先祖沈密所使的天玄功有多高深,她不清楚,但当下族中记载的却是一门相当普通的吐纳功夫,正因如此,多年来甚少有族人修练,就像沈百鸣兄弟一样,仅仅听过名字而已。 她早年倒是修练过一段时间,后来随着功力的精进,便改修更高深的道法了。现如今,她也只能勉强一试。 她的认知里,天玄功若说有什么独特的地方,那便是它的转化速度非常快。普通的吐纳功法,修练者将外界气息吸入体内,再转换成自己的真气,需要繁复的气血过渡,天玄功则不同,气息一进入体内,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汇聚到修练者丹田之中。 此刻,沈青鸾正依据法诀,极速吸纳着外界灵气,然后源源不断地输出自己体内的天玄真气,可是她发现,这些真气一进入对方体内,立刻就会消散殆尽,如同泥牛入海,一点波澜也未生起。 秀眉渐渐皱起,她知道再这么下去,除了徒耗气力外,不会有任何作用。约莫一炷香多的工夫,她缓缓起身,看向阿古恩摇了摇头。 “我所使的天玄功与当年先人……” 她话说到一半,怎料阿古恩竟双目暴睁,唇齿击震,想说却发不出一个字。她惊疑地回身看去,立刻也被惊了一跳。 只见那灰白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地胀大,形态越来越接近常人,与此同时,那长长的绒毛竟也在慢慢褪去,而那雪妖趴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仿佛气力被一下抽干一般。 一阵“哐哐”的声响传来,不远处的其他雪妖见状变得躁动不安,就要向这边扑来。 “制住他们!”沈青鸾大吼,旋即将那匍匐在地的雪妖扶起,双掌再次落下。 看着身体一点点变化的雪妖,她着实惊讶,想不到平平无奇的天玄功竟真的产生了作用。尽管疑云满腹,但她眼下无暇思虑过多,必须趁热打铁,让更多的天玄真气进入对方体内。 天玄功转化真气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就眼下的情况来说,远远不够。她发现随着天玄真气的进入,对方体内似正有一个气旋聚形,随着这个气旋的转动,其血脉经络正一点点地产生异变。然而,这个气旋正飞速地吞噬着进入的天玄真气,显然,它是以此为动力运转的。 她轻咬牙关,当即使起了“百鸟朝凤剑法”里的御气法门,以此催动天玄功,从而大量产生天玄真气。用一种功法去催动另一种功法,从修行的角度来说,是大忌,这会引起施法者气血过渡损耗,一旦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 (本章未完,请翻页) 想。 不过此刻的沈青鸾却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渐渐,数点汗珠在她额上显现。 “姐姐……” 她的样子让沈百鸣兄弟担心不已,同样,阿古恩和十余名莫延族祭司也紧张地注视着,不过他们都知道眼下是紧要时刻,沈青鸾容不得半分打扰。 暗淡的月光倾洒在雪地上,沈青鸾身躯极速地起伏着,过快的真气流失已让她有点捉襟见肘,忽然,她秀目一睁,气劲回收,缓缓站起身来。 “姐姐,你怎么样?”沈百鸣兄弟快步上前,担心道。 “我没事……”沈青鸾刚一开口,便见阿古恩激动地拜倒在地,身体颤抖不止。 “圣公女在上,救我一族于水火,老朽万死难以相报!”他涕泗横流。 世仇死敌往往也是彼此最熟悉的,他方才走近观之,尽管外形上并未继续改变多少,但那份气息已与以往截然不同,眼前的已不再是怪物。 沈青鸾深吸一口气,叹道:“先辈的修为与智慧非我等后生可以臆度。” 方才,她以急猛之力大量注入天玄真气后,那雪妖体内的气旋开始自主运转,将其骨骼穴道、血脉经络扭曲重塑,她知道成功了。同时,她也不禁感慨,当年先祖沈密将天玄功改得面目全非,可还能保留下最核心的本质,让她今日能够破解雪妖体内的诅咒。 “姐姐,成了吗?”沈雉风睁大眼睛,激动道。 她点了点头,看向阿古恩道:“莫延族长,除了眼下这三十一名外,不知你等领地之外,是否生存着其他雪妖?” 他摇了摇头道:“基本都在这儿了,数十年来,屡屡袭击我们的雪妖大概有五十名左右。我们没有食物供给他们,只能将之杀死,换取几年的安稳,但他们死后,尸体又会散发出一种可怕的寒毒,在我族中引发瘟疫,所以每次杀死他们后,我们便会将之扔到很远的地方……” 雪妖每次复活醒来后,除了向莫延族复仇外,为了生存,他们也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寻找食物,沈青鸾知道此刻寒市之中正有三名,其中包括他们从五原城带去的一个,再加之这么多年的时间内,不免有个别失踪的。她清楚,解开眼前这三十一名身上的诅咒,雪妖之祸也基本解决了。 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们继续吧。” “圣公女,既然已经找到方法了,不妨歇息几日再来。”阿古恩劝道。 “就是啊姐姐,今日你损耗不小,不如休息一晚再说吧。” “没事的。”她摇了摇头,径直向前走去。 看着面前颤抖不止的瘦弱身躯,她缓缓伸出手掌…… 三十余名雪妖需要多少天玄真气,沈青鸾自然清楚,即便她功力不浅,有着超出同龄人的修为,但这看上去依旧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而她之所以这般坚持,自是心中有一块放不下的石头。 夜色中的寒雾渐渐散去,得到天玄真气的雪妖一个个瘫倒于地,身体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痛苦而惨烈的战斗,不知何时,天际已现出淡淡微光…… 沈青鸾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姐姐……”沈百鸣兄弟立刻去扶。 “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怎料,她刚一开口便觉眼前一黑,一下失去了重心。 “姐姐!”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纷乱千载恩怨断 再睁开眼时,沈青鸾看见几人都围在床边,沈百鸣和沈雉风立刻露出激动神色。 “姐姐,你终于醒啦!” “我……睡了多久?”她记得自己在为最后一名雪妖治疗完后,便晕倒了。 “姐姐,你已昏睡两日多啦。”沈雉风答道。 “这么久了……”她面露微惊。 “当日姐姐你真气损耗过度,不慎晕倒,后来阿古恩族长他们医治了你,说没什么大碍。”沈百鸣说道。 她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就美目一睁,急问道:“现在情况如何?那些雪妖……” 闻言,阿古恩上前鞠躬道:“圣公女放心,那晚之后,雪妖们都处在沉睡之中,我们检查过了,天玄真气已经在其体内产生了激化,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了。” 说罢,他再次跪地以示感谢。 沈青鸾正想开口让他起来时,帐内突然冲入一名灰袍祭司,用莫延族语在其耳边急声禀告。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打斗与喊叫声。 “发生了何事?” 阿古恩缓缓起身,沉声道:“他们醒了……” 沈青鸾几人走出帐篷没多久,便在谷地内看见数名雪妖正在发疯似地攻击莫延族人,一座座被撕成碎片的帐篷下,是很多惊恐尖叫的老幼妇孺,与之对抗的则是十几名祭司。不过看得出,阿古恩信守承诺,践行了自己不再伤害对方的诺言,在此等授令下,他们束手束脚,疲于招架。 “沈小姐,你醒了?”陈隽与达狄、达恩兄弟此刻也在人群中观望。 “陈校尉。”沈青鸾走到他身边。 “呵呵,真是没想到,那恐怖的外表下面,他们竟是这样一副面目……” 随着他的话音望去,沈青鸾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些雪妖的面貌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从前青灰的面色已淡去许多,獠牙渐收,尽管还是狰狞异常,但看上去已与常人十分接近了。 或者说,此时此刻,已不能再称其为雪妖了,他们是白纯族人。 她出神之际,数道尖叫袭来,两名祭司被踢飞到半空,随后“砰”的一声狠狠跌到地上,惊得众多平民四散奔逃。 二人正想起身时,周身上下却突然冒起白雾,一眨眼的工夫就被冻成了冰块。 “这……” “太恐怖了……”沈氏兄弟睁大了双眼。 “这就是凝天玄冰的力量……”阿古恩叹道,“身上的桎梏破除后,他们恢复了原有的力量……” 说罢,他一跃而起,来到为首的一名白纯族人面前,伸出手掌,大声道:“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字叫‘乾’,被我们杀死过四次,但你也曾经杀死了我的叔祖。” 尽管身体已渐渐恢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但眼下的白纯族人似乎还听不懂人言,阿古恩说完后,他并未回应,而是抬手重重一拳击在了其胸口。 “噗……”阿古恩吐出一大口血,整个身体躬起,向后飞了出去。 尽管离得不近,但沈青鸾几人还是清晰地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见到这一幕,莫延族人纷纷发出怒吼,几名祭司双臂伸出,掌上燃起熊熊火柱,就要朝前方挥去。 “住手!”阿古恩强忍疼痛,缓缓起身道,“你我之间,恩怨是非已纠缠数百年,被连累的无辜不计其数,两族中人深受其苦。老夫身为族长,未能让族人享受到安定的生活,实属罪孽深重。今日,若能以老夫一副残躯化解这千百年的恩怨,老夫愿意粉身碎骨。” 说罢,他长久地看着眼前叫做“乾”的白纯族人。 “动手吧,用你的玄冰之力冻结老夫的血液,用你的拳头将老夫击碎。” 见状,在场的莫延族人纷纷垂首低泣,很多人泪流满面,颤抖不止。 阿古恩的眼神悲戚而坚定,看着眼前猛然跃起的白色身影,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个安适的笑容。 一声尖嘶撕裂耳膜,全身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不流,噬骨的寒气瞬间封闭身上多处大穴,看着离自己面目越来越近的冰拳,他缓缓闭上双目…… “砰!”一声巨响震动天地。 阿古恩惊讶地张开双眼,他绝想不到,那白纯族人的拳头没有击碎自己的胸骨,而是狠狠地落在了沈青鸾的肩上。 看着眼前单膝跪地,急剧起伏的身躯,他大惊道:“圣公女!” “姐姐!” “沈小姐!” 沈百鸣兄弟和陈隽见状就要冲上前去,被沈青鸾拦下。 她缓了缓气息,将头深深埋下,忏悔道:“先人是非,我作为后生晚辈无权论道,但不论如何,当年伤害你们的终究是我沈氏一族。冤有头,债有主,你心中怨恨当由我沈青鸾一力承担。” “姐姐……” 此言说罢,沈氏兄弟面色沉重,看着跪在地上的沈青鸾,眼中写满了担忧与害怕。陈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暗自运起真气,随时准备出手。他很清楚,沈青鸾如果在这里出事,他是绝然没有脸面再回神光岛的。 “圣公女,你竟然为了我们……老夫无地自容……”在场的莫延族人也都注视着这一幕。 忽然,叫“乾”的白纯族人发出一声惊天怒吼,直逼沈青鸾头顶而来…… “不要!” “姐姐!”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劲风击得沈青鸾青丝乱舞,秀眉扭曲,但那拳头却在离其头顶一尺处停了下来。 “嗷——”又是一声尖锐的嘶吼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刺入耳中,她心神剧颤,五脏六腑仿佛都在摇曳,不过却没有任何想要退却的表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白纯族人不停地发出吼叫,却始终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忽然,沈青鸾感到身前压力骤减,她缓缓抬头,不知何时,对方已经悄然走远…… 渐渐,越来越多的白纯族人走了出来,跟在他后面向远处行去。跨过一座座残破的营帐,绕开一个个颤抖的身体,他们爬上东边的一座雪丘,数点人影越来越小,直至与风雪融为一体,完全消失不见。 “姐姐……” 良久,待到沈百鸣兄弟上前来扶,沈青鸾才缓过心神,吐出一口鲜血。 “姐姐!” “我没事……” 看着渐剧的风雪,她脸上淌下两行清泪,她知道他们走了,带着六十年的死仇,千百年的恩怨,无声无息地走了…… “圣公女在上,我莫延一族誓死不忘大恩!” 整齐而洪亮的喊声让三人转头看去,阿古恩身后,所有的莫延族人尽数跪下,五体投地。 陈隽三人看着这一幕也是慷慨不已,激越异常。 沈青鸾缓缓起身,在两位弟弟的搀扶下,向远处深深鞠了一躬…… 经过数日,莫延族人倾其所有的救治,沈青鸾的肩伤已经痊愈,损耗的真气也渐渐恢复。此刻,她拿着问阿古恩要来的笔墨,玉手多次抬起又放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当她放下羊毫,对着未干的墨迹暗自出神时,帐外想起了呼喊声。 “沈小姐……” “陈校尉,请进!” 看着走进的陈隽,她起身道:“陈校尉,此间事了,我三人不日就将翻越雪女峰,向北地深处进发。” 陈隽点了点头,面露愧疚道:“我们本该一路护送小姐,怎奈如今大战在即……” “陈校尉千万别这么说,贵教已经相助甚多。” “沈小姐路上切记小心。” “嗯……”她拿起桌上封好的书信,说道,“陈校尉回营时,劳烦将这封信转交楼玉岩,楼公子。上面,我简单阐述了莫延、白纯二族之事,请他转告寒市与五原城,雪妖祸乱已经结束,请寒市放了扣押的三名白纯族人,让他们来到此处,我已将天玄功心法录下,让阿古恩族长为他们治疗。” 陈隽接过信件,点头道:“沈小姐放心,在下一定传达到。”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去时,却听见沈青鸾急呼一声。 “陈校尉请稍等……” “沈小姐,还有吩咐吗?” 她暗暗转过半边身体,藏起脸上泛起的红霞,从袖中拿出另一封书信…… “这封……是给他的……”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雪女峰下念君安 “这……”洪辅仁看着眼前的周成,面露犹疑道,“周将军,你看我如今都这样了,能否略微放宽尺度?” 周成挠了挠后脑,略显慌乱道:“这……规定就是这样,那就多宽限你半个时辰……” “感激不尽!”洪辅仁激动地躬下身子。 前两日,他表达了想要加入天启的想法,不承想,营中主事周成竟答应得十分爽快,只不过提出了考核的要求,让他在一个时辰内赶往营地五里外的一株古树下,取回一封信件。 他一听立刻心中暗喜,心想凭自己长年驰骋北地的经验,即便眼下失了一臂,一个时辰来回赶十里路,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况且,他卖弄可怜,又多争取到了半个时辰,如此,一个半时辰,可谓万无一失。 向周成深鞠一躬后,他转身飞奔,怎料没跑几步,便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身影。他踉跄地后退几步,怒火渐起时,看清是赶回的陈隽三人,立刻变出恭敬的脸孔,躬身道:“陈校尉。” “哦,是洪先生啊,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啊?” “回禀校尉,在下正要接受贵教考核。” “我这脑子……”陈隽拍了拍额头道,“若能得洪先生加盟,我教必定如虎添翼。洪先生,我可是很欣赏你的,莫要让在下失望了……” “承蒙抬爱,在下必全力以赴!他日神光岛上,我必要多敬陈校尉几杯,感谢知遇之恩!”洪辅仁神色激动,他看得出对方还是十分重视自己的,毕竟这些年来他洪辅仁之名,在北地也是响当当的。 看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周成擦了擦额上汗水,他一个老实人,撒谎骗人的事是极不擅长的。 “你按照我吩咐的和他说了?”陈隽走近问道,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说了……” “好了,现今莫延族与雪妖一事已经解决,沈小姐他们不日就会上路,我们也该收拾收拾,回孤鸿了。” “遵命!” 洪辅仁在厚厚的积雪上健步如飞,眉飞色舞,心情激动,已完全看不出失了一臂的哀伤。他知道,尽管寒市在北地威名赫赫,但与天启这个庞然大物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这次阴差阳错得到了加入天启的机会,这一臂,丢得值! 在雪地里跑五里路,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有些困难,但洪辅仁却不在话下,很快,他便看到了一株高大而古老的树木。他快步上前,绕其走了一圈后,忽然双眼一亮,踢开地上的积雪,一方古朴的木盒映入眼帘。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毫不犹豫地将之开启,果不其然,里面有一封书信。 “呵呵,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这场考核不过是走走过场。”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拿到书信后,他回程的步子就更快了,然而,也许正因为太过激动,他一不小心,竟迷了路…… “奇怪,明明没记错啊,怎么会……”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空荡荡的雪地,疑惑不已。 “都怪这鬼天气……”他啐了口唾沫,转过身子,重新寻起路来。眼下离规定的期限还有很大空余,他倒也不急。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连续尝试三次之后,他依旧回到了这片空荡荡的雪地上,没有一座营帐,不见半个人影…… “怎么会……”他心中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难道这是考验中的考验?”他眉头一皱,暗骂一声,“这天启还真是麻烦……” 在来回跑了十次后,他已精疲力竭,弯腰蹲在空旷的雪地前,大口喘着粗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掏出怀中的书信,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将之打开了。 “寒市大能,修为通天,我教之众,粗鄙中人,志而不同,道而不合,天启庙小,恕不收容,今日别过,有缘再见。” 洪辅仁眼睛逐渐睁大,很快,雪地之上响起了尖锐而扭曲的吼叫声…… 前几日没觉得,此刻站在来时的雪丘顶上,沈青鸾眺望远处,一道浅灰色的线条清晰可见,毫无疑问,那就是雪女峰。 雪妖的诅咒解除了,莫延、白纯二族的纷争也宣告结束,但她知道,沈氏一族的诅咒依然桎梏着家族的命运,而一场足以颠覆中原大地的旷世之战已于悄然间燃起硝烟。 “圣公女,这白鹿血制成的丹药,服下后三个时辰内可保持气血充盈,周体灼热,能够抵御雪女峰上的致命寒气。”阿古恩领着数十名祭司对着面前三人恭敬道。 沈百鸣与沈雉风接过递来的衣帽、靴具、药食等诸多物件,两兄弟背了满满当当的两大摞行囊。劳燕关以内,他们可以轻装简行,可在关外,尤其是即将翻越雪女峰之际,则必须带上足够的补给了,因为此刻的银票已然变作废纸,没有御寒、裹腹之物,他们谓寸步难行,百死无生。 沈青鸾颔首道:“多谢相助,青鸾铭记在心!” “圣公女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不顾安危救我族于水火,是我们亏欠太多了……”阿古恩看了前面一眼,面露忧色道,“圣公女,老朽虽然不知道您和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年的圣公为何这么执着地要翻到雪女峰的另一面,但那里的恐怖,我们是略知一二的,没有人能……” 沈青鸾微笑道:“阿古恩族长不必为我们操心,沈氏族人有自己特殊的命运,这是我们所必须面对的。” 阿古恩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罢了,先前的恩怨就算了吧……”沈雉风看了他们一眼,撇嘴道,“你们以后不要再鬼鬼祟祟的了……” “老朽谨记。”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 随着一声“告辞”,沈青鸾三人各自转身,朝雪女峰的方向走去…… 虽然站在雪丘顶上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线条,但实际行进途中,三人发现,眼下离雪女峰尚有一段距离,寒风渐剧,积雪很深,他们的路途并不顺坦。 “姐姐,你说那白纯族人真的走了吗,不会没两天又回来,与莫延族再起冲突吧?”路上,沈百鸣略显担忧地道。 沈青鸾摇了摇头,说道:“从几次与白纯族人的接触当中,我能从他们的眼睛里读到很多东西,当日那名叫‘乾’的人走时留下的那个眼神里,我看到了释然与解脱,两族的恩怨,应该是彻底斩断了……” 沈百鸣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却被沈雉风抢话道:“就是,世人皆想长生不死,可若是知道永生不死要付出这等代价,又有几人愿意呢?换句话说,姐姐为他们解除了诅咒,无异于再造大恩,再多的怨愤也该了了。” “其实说来仿佛就是冥之中注定,我们从姑苏一路走来,从五原城到寒市,再到莫延族,雪妖之乱指引着我们一路前行,最终来到这雪女峰脚下……”沈青鸾抬头,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巨大山壁,深邃的双眸之中闪现出数点明光。 “我想,这既是先祖的指引,也是施雪凰的召唤……” 瞬间,一股极寒之气袭向三人,尽管有白鹿皮制成的衣帽保护,他们还是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我们……到了吗?”沈百鸣哆嗦道。 “应该就是这里吧……真够冷的……” 沈青鸾踏前一步,凝视着这万仞冰壁,此刻心中所想却不是那背面的神秘世界,而是惊鸣山巅,东海之深…… 数月未见,但她知道彼此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接近,当自己再回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的故事才将真正开始…… “你们准备好了吗?”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两位弟弟道。 “准备好了!” “走吧……”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惊鸣归来思万端 天梯之上,银光闪耀,和煦的晨光尽情洒落,碧蓝的天空绵延万里,今天是冬日里难得的一个好天。 “走快一点,他们的车马就快到了,我好像已听着声音了。”半山腰处,袁三问转头喊道。 闻言,他身后的费文、骆琴、李圣道、言剑雨、顾聪几人立刻加快步伐,俯身往天梯之下行去。 前日派中接到了白芷兰的书信,告之三人已顺利取得易灵珠草,并将于今日巳时抵达惊鸣山。袁三问欣喜若狂,一大早便领着费文、骆琴几人下山,准备迎接。 “听说芷兰他们一路上并不顺坦,期间好像还牵扯进了西域皇室的纷争之中……”骆琴微微皱眉,露出担忧与后怕。 “不论如何,能平安归来就好。”费文轻笑道,“芷兰此次为我清微立下大功,不知掌门打算如何奖赏?” “芷兰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管给她什么奖赏,她都不会要的,铁娘子也是如此……”袁三问微微一顿,冷哼一声道,“至于另外一个么,哼,已经把最好的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要不要把整个清微,整个天下都给他?” 他无来由的火气倒让众人一愣,李圣道脸上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白师姐信上说他们在荒漠绝地里受了伤,不知道严不严重,此时恢复了没有?”顾聪背着又大又沉的药箱,担忧道。 他是接替周子培的新任御道院次席,医道修为颇是了得,袁三问让他一并下山迎接,就是担心三人的伤势,让他们能第一时间得到医治。 他的话让言剑雨心中一紧,当下又将步伐加快了几分。 九百九十八级,又高又陡的天梯在常人眼里是天险,可对当下几人来说,无论是上还是下,皆如履平地,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山脚下。 “来了!”袁三问双眼一睁道。 随着他的话音,几人抬眼望去,约莫三、四个呼吸之后,一辆灰黄的车驾风尘仆仆而来。看着前面驾车之人的身影,李圣道暗暗握紧了拳头。 从西域都护府回惊鸣山需要穿越凉、并、冀三州,长途跋涉,艰辛不已,而沧澜宫恰恰地处凉州京兆外郊的浮玉峰,照理来说,云筠三人离开西域地界,应该直接拿着易灵珠草到凉州等候,之后再与清微使团会和,上浮玉峰。 不过,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依旧选择先行返回惊鸣山,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易灵珠草的不稳定。手中这株从楼古皇室取得的灵草与他们当日在白丘脚下摘取的,无论是品质还是状态,都相去千里,而白芷兰身上所携药材有限,他们不得不尽快回到清微,着手料理,否则这些日子的奔波与辛劳都将白费。 另外,据白芷兰所言,她不会作为清微的代表出使沧澜宫,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回来的。至于云筠,一是不放心她二人长途跋涉,生怕途中发生什么意外,二则么,尽管有九成的把握白芷兰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但眼下局势已进入关键时刻,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出不得,他跟着一起返回清微,以策万全。 “吁……”看见山脚下的人影,云筠于三丈处勒停马车。 “师姐、婆婆,我们到了。” 白芷兰二人刚一走出车厢,顾聪便急急忙忙奔了过来。 “白师姐、婆婆,你们终于回来了!”他脸上七分激动,三分忧虑。 看见他及身后迎接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众人,白芷兰会心一笑。 “顾师弟!” “白师姐、婆婆,听说你们在西域受了伤,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没事,所受伤势已经痊愈,顾师弟不必担心。” 见两人此刻脸上虽有疲惫之色,但气息匀畅,精神不错,顾聪心中忧虑稍稍放下。 “你小子,我们不在的时候有没有用心辅佐院司?若是让我知道你偷懒,可饶不了你。”铁婆婆露出一个狠厉的眼神。 顾聪挠了挠后脑,略显紧张道:“婆婆放心,院司身体很好,院里也没什么大事……” 说话间,袁三问领着其余几人也走上近前,看着白芷兰的神态,他不由皱起眉来。 “芷兰,这些时日辛苦了,在西域可是遭遇了极凶险之事?” 虽然看得出白芷兰身体无碍,但他还是能够轻易地抓住其眉眼间稍纵即逝的愁容与阴郁。他朝边上看了一眼,安置好车马的云筠正缓步走来。 “参见掌门,两位院司。”他微微躬身,面带微笑。 “芷兰,你的面色很憔悴,身上伤真的没事了吗?”骆琴露出担忧的神色。 一直站在最后的言剑雨身体不由一动,想要开口却又将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让掌门、两位院司以及诸位担心,芷兰罪过。我们在西域确实遇到了些许不顺,但总算有惊无险,顺利拿到了易灵珠草,至于其中牵涉,颇为复杂,容芷兰日后详禀。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料理好灵草,以免功亏一篑。” 费文点了点头,对袁三问道:“不错,芷兰他们长途奔波,必定疲乏得紧,不如先让他们回去歇息,其它的事稍后再议也不迟。” “这个自然!我已吩咐下去,这几日饭食会有人送到屋中,你们安心休养便是。”袁三问说话时,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扫过云筠一眼。 “多谢掌门。” 正当众人抬步向上,准备回去之际,李圣道突然疾踏一步,面朝三人重重地跪了下来,颤抖不止。 “白师姐、婆婆、云师弟,你们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险,我真是无地自容,万死难报!”虽然埋着头,但众人能够从语气与动作上想象出他此刻感激涕零,泪流满面的模样。 袁三问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骆琴则微微蹙眉,心中疑惑颇深。虽然知道了他被袁三问责罚,以及云筠被授“圣龙吟”一事,但这些时日来,李圣道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桀骜不驯,所言所行简直卑微到了极致。一件事情竟能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她如何也想不通。 正当白芷兰弯腰伸手之际,云筠抢先上前,将之扶起。 “李师兄言重了,这次我们能顺利取得易灵珠草,并且数次死里逃生,平安归来,我想定是李师兄日夜祷告,为我等祈福所致,是云某该感恩戴德才是。” 他说话时微露的浅笑在李圣道看来非常刺眼,不过他脸上却并未表现出丁点异样。他擦了擦眼泪,道:“云师弟能平安归来,我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之前你我有些误会,今后一定要同心协力,消灭邪魔,发扬正道才是。” “自然!我相信我与李师兄心中所坚持的‘道’,不久就会见到分晓。”云筠笑着拉住他的手,两人一同向天梯之上走去。 时近严冬,山上的天气格外寒冷,夜幕又降得特别早,酉时过半,惊鸣山上已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不着什么人了。往日里落霞园内玩闹嬉戏,断指崖前冥思苦修,后山竹林来来往往的弟子们早早回到了屋中,看一会儿书,与同屋室友闲聊几句后便倒头睡去。 冬日就是这般冷清与寂寥。不过,眼下云筠屋中则是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 “云大哥,我再敬你一杯!”几番推杯换盏,夏颜已然微醺,脸上红扑扑的。 “你少喝点,别逞强……”云筠摇头轻笑,他看得出对方今日是真的开心。 袁三问此前吩咐过,云筠三人的饭食可由专人送于屋内享用,不仅如此,或是立下大功的原因,往日里清淡寡味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鲜切的牛羊肉放进暖锅,烫熟即食,再呡一口辛辣的高粱酒,屋外北风呼啸,屋内酒肉飘香,二人好不惬意。 “云大哥,这次未能陪你同赴西域,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这段时日,夏颜一直耿耿于怀,既自责,又忧心,今天一得知云筠平安归来,他便迫不及待地来见,二人聊到兴起,干脆小酌几杯。 “你不必担心的,我说过要用易灵珠草治好你的旧疾,就一定会做到。”云筠放下酒杯,浅笑道。他平日里是不饮酒的,今天也算破例了。 夏颜手上一抖,酒水洒了一身,急忙道:“万万不可……易灵珠草是清微送与沧澜宫的聘礼,怎么能为我私用,万万不可……” 他以为云筠当日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竟放在了心上,此刻倒真有点害怕了…… “哈哈,我自有办法,你安心便是。”云筠道,“现如今你的病虽然对身体已无太大影响,但病根长年留存体内,对日后的修为必有阻滞,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葛师姐想想啊……” 听到葛玉,夏颜不自觉地低下了脑袋。他们两个的事在派内已不是什么秘密,祝福者很多,闲言碎语也有一些,无非就是葛玉灵动可爱,人人皆喜,而他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丙等弟子,修为、样貌皆属凡品,配不上葛玉。 故而,他这段时日修习十分刻苦,为的就是能早日提升修为,不让葛玉难堪。 “葛玉虽然有时候略显刁蛮任性,但我看得出,她是真心对你,这等良配,你万不能错过啊。”云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嗯,我一定会勤修苦练,让自己配得上葛师姐!” “配不配得上的,你也不必太在意别人的话,我相信葛玉对于这些闲言碎语也是不屑的,倒是你的病还是越早治愈越好。”云筠道,“不日我将跟随清微使团前往沧澜宫,待我回来就帮你制药。” “云大哥,你知道派里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吗?” “可能就在这几日吧,毕竟惊鸣山与浮玉峰相距甚远,此刻离两派定下的典礼日期不剩多少时日了。” 夏颜点了点头道:“嗯,我也要收拾收拾了……” “你也要去吗?”云筠眼睛一睁。 “嗯,我其实是不想去,但是葛师姐说还没去过浮玉峰,让我陪她去见识见识,骆院司已经答应了。” 云筠双眉立时皱起,这件事,他当真始料未及。 “云大哥?”见他神情异样,夏颜颇为疑惑。 “啊,没事……”他回过神来,拿起桌上酒壶晃了晃。 “还有一点酒,我们喝掉!” 他拿起夏颜的酒杯斟满,微黄浑浊的酒花在烛光的映衬下反射出奇异的色彩。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阔论风流说姻缘 云筠独自走在幽暗的小径上,一阵冷风袭来,他打了个激灵,微微的醉意也就此消散。 “小颜,抱歉了……” 今日夏颜饮得太多,已不能自己行走,他不得不将之送回长虹园,再回自己住所时,夜已颇深了。 正打算回屋好好休息一番时,他却在门口看见一名身着青天碧水袍的弟子正四处张望,面色颇急。 “云师弟,原来你出去了,我正找你呢……”见云筠回来,那名弟子急忙上前道。 “这位师兄,不知找在下何事?” “掌门让云师弟过去一趟,说有事交代。” “好的,我这便去。” 看着传话弟子远去的背影,云筠眼神冷彻下来,他知道袁三问迟早会来找自己的。 正气园是清微派里最不起眼的一处园子,但肃穆的气氛却让每个走进的人敛容屏气。众所周知,这是派中高层处理事务的场所。远有肃清之战,近有两派联姻,近日派中事务繁杂,故而此刻深夜时分,三座楼阁皆还灯火通明。 南北两楼分别是席座和院司所在之地,云筠深吸一口气,向中间最小的一座走去。或是心神未宁,他来到门口处时,未注意到从里面走出的身影,二人差点撞到一起。 “抱歉……” 不过当他回过神来,看清对面之人时,不由一惊。 “陆先生……” “是你啊。”陆秀峰微笑着点了点头后,便径自走远。 看着他的背影,云筠目光变得深邃,这个人身上似乎总有一种让他捉摸不透的古怪…… 出神之际,他惊闻一道厉喝从头顶传来…… “来了还不上来,要我下去请吗?” 他摇头哂笑一声,抬步向上走去。 破陋而狭隘的小屋内,袁三问沟壑纵横的脸在昏黄的烛光映射下显出些许火红,似是刚刚与人激烈地争吵过。 “参见掌门!”云筠上前试探道,“方才……陆先生来过?”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哼声,未作回应。 “不知掌门找我何事?”见其不答,云筠也不再多问。 “此次西域之行……还顺利吗?”袁三问收起烦杂的心绪,抬头问道。 “我们在白丘脚下遇到了当日血神宗的幕后主谋,在云诡林袭击众人的乌库,之后又卷入了楼古皇室的政变……各中过程想必白师姐已经说明过了,我没什么补充的。” “嗯……遇事冷静,处变不惊,为门派取得神草,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他微微点头,赞赏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掌门过奖了,云某只希望掌门不要忘了当日的承诺。” “你……就这么想去沧澜宫吗?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呵呵,这个么……诚如掌门当日所言,浮玉峰上全是青春动人的绝世女子,在下心向往之……” “哦?以我所见,你可不是那三心二意的浪荡之人,你与沈千岳那丫头不是情比金坚吗?再说,哼,沧澜宫里也不全是曼妙少女,也有不少南宫非姐妹这般丑恶面目的老太婆,叫人倒胃口得紧。” 云筠浅笑回道:“我与青鸾自是情深似海,只不过浮玉峰人间绝景,云某有生之年想要见识见识……” “你还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浮玉峰就在那儿,又不会跑……”袁三问摇了摇头,说,“先不说这个了,你此次又立大功,打算要什么奖赏?” “我不是说了嘛,让我随使团同赴沧澜宫观览,其它的云某愧不敢当……”云筠微微皱眉。 “我来给你想一个吧……”袁三问看着他正色道,“老鬼老了,数次跟我提过隐退之事,我一直拖着……我观察多时,你天资卓绝,修为、人品俱佳,我打算让你接替他的位子,成为新任的御道院院司,意下如何?” 云筠双眼睁大,这话着实让他大吃一惊。愣了一会儿后,他摇头道:“掌门错爱了,在下才浅德薄,如何能堪此大任?再者,就算鬼院司隐退,白师姐接任才是顺理成章,怎么也轮不到我一个区区丙等弟子。” “你若是同意,其它的不用管……至于芷兰么,我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 “这也是我要给你的另一个奖赏,我打算将芷兰许配给你。” “什么……”云筠瞠目结舌,脑中仿佛落下一道惊雷。 没一会儿,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说方才袁三问要让自己接任御道院司的位子还像一种恩赏,那么此刻说要将白芷兰许配给自己,就像是一次试探了。此刻,他心中寒意陡升。 “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见其不语,袁三问接着道,“你与沈家那丫头的感情是感情,与芷兰的就不是了吗?这些时日的相处,你心里一丝那方面的感觉都没有吗?不见得吧……” “天下风流,你云筠独占其半,英雄身边又怎能少了红颜佳人呢?怎么样?你若是同意,芷兰那边你不必担心,她这个主我还是做得了的。至于沈家么,我去与沈千岳说,想必他也不会有异议。趁此次他们去沧澜宫这段时日,你正好与芷兰捅破这层窗户纸,顺便准备准备接手御道院的事,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圣道订婚一事了却,我便着手操办你们的事……” “掌门!”他话未说完,云筠厉声打断道,“掌门莫再胡说,云某早已言明,对白师姐只有崇敬,无半分非分之想,至于接任御道院司一事,也请掌门收回成命。云某只想去沧澜宫一观,这些赏赐,愧不敢当。” “啪!” 袁三问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怒道:“闹吧闹吧,你们一个个就尽管闹吧,非要把天下弄得大乱才开心吗?” “你们……”云筠皱眉,心中暗疑。 “一个呼吸之内,从我眼前消失。”袁三问大喘几口气后,指着前面怒道。 云筠转身便走,踏出两步后忽然一顿,转身问道:“掌门,你授我的‘圣龙吟’……是真的吧?” “滚!” 离开正气园,云筠的脚步渐渐加快,他此刻的内心如同耳边呼啸不止的北风一般,凛冽、冷酷。 今日袁三问找自己,提了两件事,接任御道院司、娶白芷兰。在旁人看来,这是无上的奖赏与恩赐,但他心里清楚,两件事情,一个目的。 他想拉拢自己! 袁三问不想让自己去沧澜宫,很显然是知道了自己想做什么,也就是说,他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尽管长久以来一直隐隐有这种感觉,但今日证实,云筠心中还是十分震惊与不安的。 他确定白芷兰没有透露,那袁三问是何时知晓的?忽然,他感到背上一股寒意快速攀升…… “或许……断指崖前第一次见面他就猜到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倘若袁三问早就猜到了他天启冥王的身份,为何不当下揭穿?真动起手来,他自问不是对手,两百招之内必败,何况派内还有四位院司坐镇,又占尽地利,自己恐怕连遁逃的机会都没有…… 他越想越不安,自己在布局的时候,袁三问又在下着一盘什么样的棋呢? 心中愁绪万千,腹内思疑遍布,就在即将踏进离水园之际,他一个趔趄,突觉一股猛烈的气流直袭胸口,当下将自己五脏六腑震得激颤不止,心肺剧痛,肝胆欲裂。 “又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云筠此刻感觉有一团烈火在心口燃烧,体内的阴阳真气似乎处在了时刻都会爆裂的状态。他捂住胸口,咬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拖着沉重地身子好不容易爬上床,他刚刚盘腿坐下,不料全身真气猛地奔涌起来,他清晰地听到了自身骨骼碎裂的声音…… “噗……”他喷出一大口血。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地归无月影寒 云筠强忍身上各处传来的剧痛,将体内的阴阳真气按照法诀运转起来,每运转一周天,所有的骨骼经络就像经历了一次捏碎、重塑的过程。他曾感受过千毒水牢的痛苦,但与此刻相比,可谓鸿毛泰岳,毫不夸张地说,他正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自白丘脚下被飓风卷起,死里逃生之后,他的身体就多次出现这种状况,尽管极力压制,但近几日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直至方才与袁三问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心理交锋后,体内的真气彻底挣脱了束缚,它们肆意地游走于他身体各处,让其每一处脏器,每一条经脉都变得亢奋而躁动。 它们正不停地催促着自己的主人向“天人经”发出探索…… 去邪,去毒散污,归经引脉,天地纷纷,我自无邪…… 凝气,导脉理气,精血自生,周而复始,内力不绝…… 洗骨,伐髓镇骨,修体织神,脏器自立,再获新生…… 阴阳,五行阴阳,天地化力,世间万物,自生其妙…… “六经奇术”的前四层,云筠已然大成,但在第五层“天人经”的门槛前,已滞步多年,没想到此次西域的生死经历倒让他打破了桎梏…… 然而,世人只知“六经奇术”有夺造化、逆阴阳的威力,却不知于修练者而言,每一次的境界提升都是生死考验,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正因如此,云筠才一再压制,希望等回到神光岛后再做突破,却不想事有不测,此时此刻尽管身处敌营,周遭危机四伏,他也不得不勉强为之了…… 所谓“天人”,便是要以凡人之体窥伺天道,以血肉之躯掌控神力,其中凶险,可想而知。剑眉拧成八字,双目死死闭合,汗珠渗于额上,鲜血从嘴角淌出……此时的云筠脸色深青,宛若死灰,看得出痛苦极了。 他体内的真气时而像发了狂的野马,不停地撞击着他的脏腑,时而又向锋利的刀剑,切割着他的骨肉,已完全不受控制。他没有任何办法应对,只能任由身体承受这莫大的苦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脏器骨肉每经历一次真气的冲撞,就会强硬一分,只有当它们变得足够强硬的时候,才有资格染指天道神力。 他要做且唯一能做的便是凭借意志力让自己活下去,当这些真气停下的时候,要么,他已来到新的境界,要么,身死道消…… 人在经历痛苦的时候,总感觉时光流逝得非常缓慢,当云筠自觉快承受不住的时候,其实仅仅过了一炷香而已……他的意识渐渐不受控制,很多过往的景象闯入脑海。 酒鬼村的熊熊大火,东海上的三丈怒涛,他感觉自己时而被火烧,时而被冰冻……最终,他的意识停留在了云诡林熹微的晨光之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吴稻的清甜仿佛再次传入口鼻,一同而来的还有佳人身上的淡香。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在沉沦,或者说,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失去了意识。此刻,他仿佛分化出两道意识,一个正在沉沦,一个在另一种层次里看着它沉沦。 这种感觉奇妙而诡异…… 他想摆脱却做不出一丝抵抗,直至月落星退,天际的白光从窗户中射入,他才猛地睁开双眼。此时,体内横冲直撞的真气已完全平静下来,当再度运转起法诀时,他惊讶地看见自己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地消散,手掌、双腿、躯体……一眨眼的工夫,整个人竟消于无形了? 这是一种怪异到极致的感觉,神思明明十分清明,但身体却完全看不见了……惊疑之时,他清晰地听到三里外有脚步声靠近,不难判断出,那是来送早饭的弟子。 他缓缓起身走到门口,伸手开了一道缝儿…… “咚咚……” 不久之后,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云师兄……嗯?门怎么开着?” 云筠看着送饭弟子推门而入,张望一圈后,将饭食放在桌子上,便自行离去了。见他将门阖上,云筠再次运起法诀,很快,他的身体在门后一点点地现了出来,一抹弧度在嘴角处微微扬起…… 天地和合,宇宙同归,神自精益,身已无形…… 天地归无,“天人经”中的入门境界。 得到易灵珠草后,清微正式着手组建前往沧澜宫的使团,经过几天的琢磨,袁三问终于定下了名单,可就在公布之前,却发生了一桩小意外。 原本将会出现在使团名单中的夏颜突患重病…… “这到底是怎么了呀,你别吓我啊……”夏颜床前,葛玉摸了摸他如火烧般的额头,一下哭了出来。 “我……没事,可能就是染了风寒……” “普通的风寒也不会这么严重啊,呜呜……” “你别担心……御道院的师兄已经来看过了,我吃两副药就好了……”夏颜虚弱道,“只是这回可能无法陪葛师姐去沧澜宫了……你路上自己小心……” “你说什么呢……呜呜……你都这样了,我当然要留下来照顾你啊……” “葛师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去帮你把粥热一热……” 这桩小变故无疑让袁三问多绞了一番脑汁,终于于临行前两日敲定了最终名单。 费文、骆琴两位院司为首,祝孝通、姚瑶、顾聪、陆秀峰、成君琪、李德、云筠共九人将组成此次的亲使团,陪同李圣道赴沧澜宫行礼。 不得不说,这份名单还是颇有讲究的。首先,袁三问自己是肯定不会去的,毕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竟此次只是下聘与订婚,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去了无疑会让世人觉得他们卑躬屈膝,更何况“易灵珠草”一事已让清微颜面受损。至于“二当家”严正么,江湖皆知,他从不参与此类俗事,故而也没人指望他会去。 他二人之下,便要属费文了,他不仅在派内有着很高的地位,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再加之他圆滑世故,长于交际,担任此次使团的首领,自是非常合适。骆琴、祝孝通、顾聪是中坚,取代葛玉和夏颜的成君琪则代表了清微的新生力量。 不出云筠所料,袁三问信守了承诺,将自己安排进了这份名单之中。至于那个无才无德的李德是耍了什么手段混进去的,他并不关心,倒是另外两个名字让他十分惊讶。 陆秀峰当年的事,道法界有点资历的人都清楚,沧澜宫碎玉台上,他从神坛跌落,摔了个粉身碎骨,神断情断。照常理来说,这个伤心地,他应该避之不及,为何偏偏会进入此次的使团呢?这浮玉峰是他自己要去的,还是袁三问叫他去的?进一步说,他想去做什么? 想到当晚在袁三问小楼前的相遇,云筠剑眉皱起,眼中浮起一层寒雾。 至于另一个么,便是行道院首席,姚瑶了。清微几乎人人都知道她对李圣道的仰慕,如今李圣道与别人订婚,她竟还要去观礼,让人唏嘘不已…… 后山竹林,月色清寒,李圣道负手而立,暗自沉思,直至听得身后靠近的脚步声,他才睁开双目。 “李师兄,你找我何事……”姚瑶侧过头道,声音嗡嗡的,脸上妆容不整。 “姚师妹,你哭了?”李圣道上前,捧起她的脸。 她一惊,急忙向后缩去,幽怨道:“李师兄即将赴沧澜宫订亲,为何还要如此……” “你啊……还是不懂我……”他摇头叹道,“你知道吗,此次是我特意向师父提议,让你同去的。” “李师兄,你明明知道我对你……你好狠的心……”姚瑶抬手拭泪,泣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哼哼……” 李圣道再次上前,大力按住她的肩膀,道:“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让你看清楚我的真心,我与韩烟泠没有感情,同她成亲只是为了两派联合,他日肃清之战上,我必名动天下!届时,我自会给姚师妹一个交代。” 姚瑶身子一抖,哽咽道:“我喜欢李师兄十年了,让我看着你和别人成亲……我……” 不料她话未说完,唇齿便被狠狠抵住,她美目圆睁,脑海瞬间变成空白。 “唔……唔……” 温热的气息让她沦陷,做不出一丝抵抗。 月光一轮一轮地洒在深冬的寒雾中,落在两个灼热的人影上……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起金城嫁娶间 “这一车的东西绑结实点,都是易碎的青瓷器皿……” “这辆车往边上挪一挪,让后面的车出来……” …… 祝孝通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弟子们装运货物,骆琴则在认真地核对清单。 今日,清微使团将正式踏上前往沧澜宫的旅程,天还未亮,一众弟子便忙碌起来。 “费师兄,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骆琴看着装了满满四大车的礼品,皱眉道,“此去沧澜宫路途遥远,少则七八日,多则小半月,我们这样大张旗鼓,会不会……” “骆师妹你在担心什么呢?”费文摇头笑道,“江湖上,难不成还有人敢劫清微的车马?” “正道之中自然没有,一般宵小也无胆量,就怕那……” “没关系的。”费文拍了拍胸口,道,“这些东西都没什么,真正打紧的在这儿呢……” 清微送与沧澜宫的聘礼之中,最贵重的自是易灵珠草无疑,费文不敢怠慢,贴身携带。 看着来回奔走的人影,云筠站在一旁,与成君琪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云师兄……听说你们在西域又遇见那乌库了?”成君琪说话时微微别过头去,似是不敢看云筠的眼睛。 “不错,他的功力似乎又精进了,血渡术当真可怕……” “那云师兄……你受伤了吗,现在身体都恢复了吗?” “谢成师妹关心,我受了点小伤,已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一抹微不可察的红霞在成君琪脸上升起。 “对了成师妹,此次你们成家也会派人前去观礼吧?” 她回过神来,点头道:“嗯,清微与沧澜宫的联姻是道法界的大事,此次大伯应该会去吧……” 云筠正想开口时,听得侧方顾聪呼喊:“云师弟,你来看下,这一辆车待会就由你来驾驶吧。” 与成君琪点了点头后,他便向边上走去。 由于东西太多,几十名弟子在天梯上上上下下,忙碌了近一个时辰后,才总算搬完。与此同时,袁三问也自上而下,缓缓走来。 “掌门!”众人纷纷行礼。 “诸位不辞劳苦,为我清微长途奔波,请受袁某一拜。” “掌门言重了。”费文立刻躬身道,“我等身为清微门徒,为门派粉身碎骨且在所不辞,区区奔波之累又何足挂齿呢?” 袁三问点了点头,对费、骆二人嘱咐几句后便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圣道,重重地拍了两下其肩膀。 “三年前你与韩烟泠偶然相识,之后你便向我说了对她的爱慕之情,当时我想你心性不定,没放在心上,后来我多番观察,那丫头虽有些大小姐脾气,但秉性纯良,天赋也不错,称得上良配。订亲之后,你更当发扬蹈厉,勤练修为,切莫三心二意,负了对方,负了清微。” “师父教诲,徒儿万不敢忘!日后定与烟泠于师父膝下承欢,以尽孝道。” 二人的对话让不远处的姚瑶心里一抽,身体仿佛被一把利刃来回地切割。 同样心颤的还有云筠,他一直立于车马之后,躲着袁三问,可却始终觉得,对方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 一番嘱托终于交代完,使团于辰时三刻正式启程。四架装载礼品的马车分别由陆秀峰、云筠、顾聪、李德驾驭,其余人则坐于另一座车驾内。看着前面的陆秀峰策马前驱,云筠长吸一口气,也跟着挥动马鞭,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五辆车驾缓缓驶离惊鸣山…… 浮玉峰地处凉州京兆郡南郊,从惊鸣山出发,一行人要穿越青、冀、并三州,路途遥远,不过能选择的路线倒不少,绕山走还是沿河走,上官道还是行小路,皆可依据届时的实际情况定夺,但不论怎么选,有几处地方都是必经的,比如凉州门户,金城。 恰在云筠他们离开惊鸣山之际,金城之内也正发生着一桩大喜事。 “恭喜,恭喜……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吕掌门费心了,快请快请,我家老爷已在大堂等候……” “谢管家,恭喜恭喜……” “鲁掌门,快请快请……” …… 谢满已在龚家侍奉多年,深得家主龚长辉的信任,故而家中每有大事,都是由他打理。站在豪华气派的龚家大门外,他擦了擦额上细汗,今日天还未亮,他便站立于此了。尽管有着丰富的处事经验,但他眼下还是现出了几分紧张,因为今日不同以往,龚家少主成亲,整个金城此刻已是万人空巷。 内心的紧张加剧了身体的疲乏,他此时感觉全身各处都传来酸胀之感,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依旧一丝不苟地接待着不断前来的宾客,话语与动作上既充满热情,又不失仪度。 此等差事若换个年轻小厮来干,还真容易出差错,因为今日来到龚家的宾客非富即贵,不仅有府衙官员、当地豪绅这些达官显贵,还有青山派掌门吕承扬,天风门掌门鲁鹏等凉州地界的道法名士。这些人一听说龚家少主要成亲,大半年前便开始筹划,早早备下了丰厚的礼品,接到龚家的喜帖后更是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奔赴而来。 这自然与龚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分不开。 世所皆知,成、陆乃当今道法界第一等的大世家,天下无人可与他们相较。至于其下,多数人将姑苏沈家列在了第三之位,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这些声音中,大多都是支持金城龚家的。 实话实说,今日的金城龚家确实拥有与沈家一较长短的实力。虽不是百年世族,但不论是道法修为还是江湖威望,他们都大有迎头赶上之势。并且与沈家不同的是,龚家人丁兴旺,家主龚长辉虽只有龚骏一子,但却有四个兄弟,后一辈中才俊不少,这也让龚家近些年在江湖中的势头越来越盛。 当年龚长辉不到三十岁就接任了家主之位,可多年来他生了五个女儿,未得一子,他一度十分焦虑。因为龚家祖训规定,倘若家主无后,当从族中后辈里择一出类拔萃之人继承。好在,四十岁那年,第十九房小妾终于为他产下龚骏这个儿子,他自是欣喜若狂,这些年来,对这个独子,当然也是宠溺无比。 “恭喜龚公!”青山派掌门吕承扬小跑入内,连连抱拳道。 “同喜同喜……快快请坐!”主位之上的龚长辉得意道,“诸位长途跋涉而来,如此盛情,老夫感激不尽。” “龚公可不要这么说,今日龚公可是双喜临门啊……”天风门掌门鲁鹏试探道,“在下听说龚家已正式加入‘肃清联盟’,想必不日秘道庭便会派专人来访吧?” 龚长辉闻言捋了捋胡须,脸上得意之情更盛了,开口道:“此次全赖南宫掌门的引荐。待料理完骏儿的婚事后,老夫便会携重礼前往浮玉峰,一是当面拜谢,二则么,自是恭贺沧澜宫与清微派的联姻。” 自从秘道庭公布了肃清之战的计划,诸多世族大宗都在观望,龚家却是个例外。虽然近几年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头很盛,但他们毕竟根基较浅,急需一次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来正名,肃清之战自然就成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龚家从一开始就是最积极的一个,这一点与沧澜宫不谋而合,终于在龚长辉的多番运作之下,他们于日前正式加入了“肃清联盟”,届时将同秘道庭及其它大派一道,杀往神光岛。 “龚家入盟,天启那群妖孽还会有活路?此次的肃清之战大局已定喽……”吕承扬奉承道。 “唉,天启妖孽素来狡猾,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届时,老夫必将他们挫骨扬灰,以正天道!” “不错!待杀上岛后,男的剥皮抽筋,女的蹂躏至死,方才能解天下人心头之恨!”鲁鹏目露凶光。 说话间,一名小厮疾步走来,向龚长辉禀报道:“启禀家主,接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嗯?好像还差了些许时辰吧?” “比定下的时辰早了一刻,公子他执意要……”小厮支支吾吾道。 “这小子……” 鲁鹏谄媚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嘛,哈哈……那魏家小姐如花似玉,公子心急了点乃人之常情……” “就是就是……” 魏家小姐魏婕确实是金城有名的大家闺秀,同样,魏家虽不是道法世家,但却是整个凉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呼风唤雨,权势滔天。尽管在修道大族眼中,这样的人家多了几分俗气,但毕竟实力与地位摆在那儿,他们与龚家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此刻,魏府内也正忙得热火朝天。 “小姐,这是梨香阁最好的胭脂了……” “这颜色太媚了,我不喜欢……让他们再调一款新的来吧……” “可是小姐……现在调制也来不及了啊……” “我不管,总之我不喜欢……” 气派奢华的香闺内,十几名丫鬟心如火焚,腹热肠慌,而一身红妆的魏婕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面前的金银首饰。 “小姐,管事的说接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马上就要到了……”丫鬟的话音中已明显带了哭腔。 “让他们等等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混账!”恰在此时,魏母推门而入。 “夫人!” “婕儿,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在使大小姐性子!” “娘,让他们等等又怎了?别弄得我们好像高攀了似的,这金城之内,想娶我的,能排出三里长的队伍。” 魏母摇头道:“你这丫头……我们家虽有些底子,但龚家可是道法世家,你兄长在长刀门快三年了,一直晋升不了,你爹怎么使银子人家都不睬,龚老爷与长刀门有交情,你兄长能不能立稳脚跟,这次可全看你了……” “烦死了,烦死了……一天到晚就是哥哥,哥哥……” “你又要去哪儿?”见她站起,魏母皱眉道。 “我去如厕,这都不行吗?” “屋中有香桶……” “不要,弄得臭气熏天的。”喝退了两名想要跟随的侍女,魏婕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你们眼里就只有哥哥……哼,气死我了……” “嗯……”她长舒一口气,腹内渐渐爽利起来。 玉手抬到鼻前挥了挥,她提起裙子,打算回去时,一滴冰凉的水珠冷不丁地落在了大腿上,她一个激灵,抬头向上看去…… “啊—” 一声尖叫刚一发出就被堵了回去……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洞房红影花烛残 经过一连串的流程后,龚骏终于看到一袭盛装的魏家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上花轿。尽管披着盖头,但看到那婀娜的身姿后,他不禁嘴角一扬,内心已是火燎燎的了。 魏婕的美貌在金城负有盛名,他身为天之骄子,虽早就不止一次地尝过了欢愉滋味,但过往那些庸脂俗粉又怎能和魏家小姐相提并论? “起轿——” 人群的簇拥下,龚骏领着规模巨大的亲队缓缓向城东龚府走去。此刻,震天的鞭炮声、礼乐声、欢呼声,他皆充耳不闻,心思早已飞到了那洞房之中…… 酉时,忙碌了一天的龚府到了最紧张的时刻,宏伟的礼堂之内,一百二十余张圆桌已坐得满满当当,还有小半时辰,婚礼就将正式开始。 “亲家!”看见走入的魏家家主魏广,龚长辉急忙起身相迎。 “龚老爷,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唉,魏兄这说的是什么话?要说失礼,也是我龚家才是。你我今后就是儿女亲家了,这么见外作何?” “那是那是……都是一家人了……” 龚长辉将目光转向魏广身后的青年,点了点头道:“一峰啊,多日不见,修为又精进了,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 “在下天资太差,也只有勤修苦练一条路了。”许一峰抱拳道。他曾是凉州一带有名的游侠,后为魏广重金所聘,成了其贴身护卫。虽只有三十出头,但其在江湖中已小有声名。 “你太谦虚啦,将来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龚长辉再次看向魏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魏兄你放心,长刀门谷振海算是我的后生,令郎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魏广眼睛一亮,激动道:“龚老爷此言当真?” “我龚长辉何时有过戏言?” “在下替犬子拜谢龚老爷了!这番大恩,我魏家必倾力相报,届时,龚老爷切莫推却。”他连声道谢,高兴极了。 “一家人怎么还说两家话了,魏兄,堂上坐吧。” “是是……” 短暂的等待后,上千宾客终于看到两位新人在人群的簇拥下,缓缓走入礼堂。龚长辉与魏广坐在正位之上,微笑着点头。 “大哥,看看骏少爷这排场,当年你成亲的时候,哪有这等场面啊……呵呵……” 闻言,龚瀚的脸很快沉了下去。他是龚长辉之兄,龚长阳的长子,文韬武略,一表人才,若龚长辉无后,他便是下任家主的不二之选。偏偏,龚骏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不过也是,人家一出生就注定是未来家主,我们几个哪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比呢?”坐在他身旁的则是龚家的另一位后辈,也是其堂弟,龚兴。 “都是龚家之人,说这些无谓之言有什么意思?”龚瀚斜了边上一眼,拿起酒杯急饮一口。 不料酒一入喉,他眉头不自觉地一皱…… “怎么啦?”龚兴耸肩笑道,“这可是藏在地底几十年的珍酿,平日我们哪里喝得到哦?哈哈,我看大哥你啊,是喝多了粗劣水酒,琼浆玉液反而不习惯了。” “这酒的味道……有点怪……” 万千目光的注视下,两位新人完成了拜堂之礼,随着傧相的指引,二人向后堂走去。按照规矩,新娘会被送到新房等候,新郎则会去另一间房略作休整,之后便要去前堂敬酒,答谢来宾,待酒席散尽,方可入洞房,与新娘合卺。 不过,龚骏显然已经等不及了,刚换好衣服的他一把推开下人,直往新房走去。 屋门被重重推开,丫鬟们大惊失色。 “你们先出去!” “公子,不可以……如今尚未到时辰,这样不合规矩……” “本少爷就是规矩,马上滚出去!” “公子……啊……” 龚骏提起几人脖子,将她们扔了出去。 看到红床之上的美人身子一缩,他缓步走近,在其身旁坐下。 “小姐莫惊,你我如今已是夫妻,我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 见对方不语,他提高嗓音,继续道:“你放心,今后有我龚家在后面罩着,你魏家的生意必能更上一层楼,我两家联手,大衍境内谁不要敬畏三分?只要你尽心服侍我,将来我继承家主之位后,定让你成为这天底下最风光的女人! 他说罢良久,红帕之下才传出话音。 “公子这般心急,坏了规矩,传出去奴家还怎么做人啊……” 销魂的声音让龚骏一下烧了起来,起身便往对方身上扑…… “在下仰慕小姐久矣,实在等不及了……” “公子且慢……”红袖之内伸出一只手掌,抵在了他胸口。 “公子非要这般,奴家也依你,可这礼数还是要有的,我的盖头还没揭呢……” 柔若无骨,滑如凝脂,指甲之上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暗血色,惊艳之中又添几分鬼魅,龚骏看着眼前这只纤纤玉手,心跳急剧加快,一把将之握住,疯狂地啃咬起来…… 感受着扑入口鼻的摄魂幽香,他体内气血奔涌到了极致。 “好好好……都依小姐,都依小姐……” 短暂发泄后,他勉强收敛欲 火,拿起喜秤,迫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及待地掀开了对方的盖头。 不料,红盖之下的这张脸却让他呆住了…… 妖气四射的眸子,暗红骇人的双唇,如刀似剑的柳眉,尽管也是绝世姿颜,但眼前之人已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绝非二八芳龄的魏家小姐。 “咯咯咯……公子怎么了,方才还猴急猴急的,现在怎停下了?” 一阵鬼魅笑声将之惊醒,他惊起道:“你是谁?魏婕呢?” “哼哼,公子好生善变,方才还在欺负奴家,此刻就翻脸不认人了,奴家的心好痛……”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速速交代,否则休怪本少爷不客气……”欲念退去,他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当下已暗暗运起真气。 “奴家哪里比不上那魏家小姐了?”床上女子也站起身来,幽怨道,“哼,她不就是仗着年轻吗,公子不知,这种小丫头最不会体贴人了,奴家就不一样……”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等她说完,龚骏便抬手一掌,挥了过去。 怎料那女子轻轻一个转身,就叫他扑了个空。 她抬起手掌摆了摆,说道:“公子方才已经尝过奴家的滋味了,凭良心讲,不比那魏家小姐差吧?咯咯咯……” 龚骏刚想开口,却见对方如鬼魅一般飘到了自己眼前,随着熟悉的诡异幽香,他再次看到了那只柔荑玉手,只不过,此刻那指甲之上的颜色更深了,已分不清是红是黑。 “公子难道不想再尝尝吗?” 魅音落下,那五根手指之上的指甲竟突然伸出半尺之长,宛如五把尖刺,在火红的烛光之下映出森森寒光。 龚骏两眼暴睁,尚未反应过来时,胸口便传来一阵寒意,低头看去,不知何时,那只玉手已没入自己身体。 “呲……”那女子缓缓将手抽出,看着留下的五个血洞以及其内不停喷出的血柱,她舔了舔手掌。 “你到底是……”龚骏重重摔到地上,两眼惊恐未闭。 “呸!臭男人,真臭!” 一阵疾风掠过窗户,将屋中烛影吹得颤抖不止…… “龚公,恭喜恭喜,我先干为敬!” “同喜同喜……” 礼堂之上,热火朝天,龚长辉看着起起坐坐的宾客,不由皱了皱眉。按照流程,此刻应到了新郎出来谢客的时辰。 他朝不远处的谢满招了招手。 “老爷。” “你去看看骏儿怎么还没出来?” “是。” 不料,他刚一转身,就看见龚骏轻飘飘地朝这边走来。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幽魂双煞催命前 “骏儿,怎么才出来?”龚长辉看着走来儿子,微微皱眉。 此刻的龚骏面色苍白,双目无神,整个人仿佛疲软到了极点,这让众宾客心中疑惑。 “嘿,你看咱们骏少爷,怕不是已经验了魏小姐的身子……”不远桌的龚兴对着边上戏谑道。 “哈哈,咱骏少爷那是出了名的心急,金城内哪个姐儿不知道?” “哈哈哈……那是那是……” …… 不顾众人的目光,也没有回应龚长辉,龚骏走到主桌前,径自拿起酒杯,看着自己的岳丈,魏广。 魏广见状急忙起身,也端起了酒杯。 没有任何言语,他脖子一仰,干掉了杯中喜酒。这一幕让众人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魏广也颇是纳闷,下意识地跟着举杯仰头。 怎料,他刚一放下酒杯,就看见了更加惊悚的一幕,眼前的龚骏双唇不闭,方才灌下的酒水不断从其口中流出…… “龚……”他刚想开口,却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插自己心窝而来。 众人仿佛被定在原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的脑海完全陷入空白。 “小心!” 许一峰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捏住魏广的肩膀,猛地将其拉到身后,同时一掌将龚骏推了出去。 “骏儿!”看见龚骏飞落于地的身影,龚长辉及众人才反应过来。 他飞跳而出,打算将之扶起,可一看之下,立刻发出一声尖锐而扭曲的嘶吼。 “骏儿——” 他这种修为,自然看得出,此时怀中之人早没了生气。 这一声如同蓄势之惊雷,在宏伟的礼堂内轰然炸响。喧闹的人声瞬间息灭,不过很快,尖锐的惊吼声便肆意横飞,场面一片混乱。 龚家众人全部围了过来,老三龚长昆指着许一峰怒道:“狗东西,你做了什么?” “我……我只是轻轻推了一掌……”许一峰也是惊惧不已,一脸无辜。 此时的魏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不停地发抖。 “轻轻一掌?龚骏被你打死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耳边的喧闹仿佛完全听不见,此刻的龚长辉抱着儿子的尸体,双目空洞,三魂丢了七魄…… 看了一眼他怀中面色古怪龚骏,龚长阳对他说道:“二弟,事有蹊跷……” 说罢,他弯腰扒开龚骏的衣襟,令人毛骨悚然的五个血洞赫然映入眼中。 “这……” “怎么会……” 众人见到此景无不一阵寒颤,全身上下瞬间长满鸡皮疙瘩。 此时的龚长辉才惊醒过来,眼中冒出寒光。 “这……难道是……” 龚长阳眯起眼道:“应该错不了……幽冥刺……” “爹,‘幽冥刺’是什么?”龚瀚睁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是一种歹毒的妖术,幽冥刺、劈魂掌,十几年前,江湖上出了一对‘幽魂双煞’,男的叫魂追,女的叫幽归,他们手段残忍,形如鬼魅,人人谈之色变,不过……他们已经绝迹多年,听说被仇家杀了。” “他们没有被仇家杀死……”龚长辉缓缓起身,接过话道,“有一种传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说他们加入了……” “什么幽魂双煞,我们龚家又不是一般人家,这种宵小敢来撒野?”他话说到一半,被喝得醉醺醺的龚兴打断。 “依我看啊,嘿嘿,是我们骏少心太急,在魏小姐身上栽了跟头,哈哈哈……” 此言一出,龚家众人皆是一凛,尤其是龚长辉,眼中现出了森然杀意。 其父龚长昆立刻飞身而起,重重一巴掌将其击飞在地。 “小兔崽子,灌了几杯黄汤,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他走近,对着其后背怒踹一脚,吼道:“还不给我起来,去跟你二伯道歉!” “小兔崽子?” 然而,无论他怎么用力,地上的龚兴却一动不动。他疑惑地将其翻转过来,不料吓了个魂飞魄散。 “兴儿!”他惊吼出声。 眼前的龚兴七窍流血,面如死灰,口鼻之中气息全无。 “啊——” “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龚家连死两子令礼堂之内彻底陷入混乱。龚长阳飞身站于正中一桌上,喊道:“诸位莫惊,今日突生变故,现在恳请诸位坐回原位,事情没弄清楚前,不要离开。” “混账,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就是,快开门,我师门不是你们得罪得起的!” …… 他的喊话并没有让众人镇定下来,反而加剧了场内的混乱。 龚长昆也跳上圆桌,吼道:“都给我闭嘴,没弄清楚谁害了我儿,一个都别想走!” “咯咯咯……龚三爷莫急,令郎饮得多,自然走得快些,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咯咯咯咯……” 恰在此时,一阵鬼魅的笑声传了过来,众人闻之都是心中一紧,喧杂的礼堂眨眼陷入死寂。 “什么人!”龚长阳与龚长昆皆是大惊,四下寻找着声音的出处。 忽然,二人后方的龚长辉飞身而起,一掌向东南方劈出。随着掌风震散四周气流,一个暗红色的鬼魅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咯咯咯……龚老爷好身手……奴家佩服……” “果然是你们……幽魂双煞……”龚长辉目光如刀。眼前这张妖媚面孔,他尽管没见过,但从其身形仪态上,不难辨出身份。 “奴家幽归,见过龚老爷。”那女子突然垂泪道,“龚老爷有所不知,方才……方才龚公子想要轻薄奴家,奴家拼死反抗,不小心失了分寸……龚老爷不会怪罪奴家吧?” 龚长辉眼中寒光毕露,掌上真气爆裂。正想出手时,鲁鹏来到他身前,抱拳道:“龚公,此等下作东西,不劳您出手,且叫她看看我天风门的手段!” 说罢,他看向面前女子,怒指道:“妖女,看我撕了你!” 然而,他话音刚一落下,面目便被五道细长锐利的指甲深深穿刺…… 两只眼珠渐渐隆起,随着幽归手上发力,“砰呲”一声,他整个脑袋化作血雾齑粉。 “哼,奴家和龚老爷的事,哪有你插脚的分儿?” “呕……” “呕……呕……” 这一幕让在场的很多人顾不上害怕,“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还有一些像魏广一样先前瘫坐地上的,更是两眼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妖孽,受死!”龚长辉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怒而起,一掌向前挥去。 幽归伸手对上,身体被巨大的劲力震了出去。 “二弟,我来帮你!” 龚长阳与龚长昆见状欲上前帮忙,怎料刚一抬脚,便听到身后传来的两道惨叫。 “老四、老五!”他们转身看去,两位弟弟已遭了毒手,巨大的掌力从后背打入,震裂了他们的胸骨。 两具尸体身后,一个黑色的瘦高人影渐渐现行,出现在了他们震惊的双目之中。 “你们难道没听过,幽魂双煞向来都是一起行动的吗?” 此刻,他们不用多想也能猜到,眼前的男子必就是“幽魂双煞”中的另一个,魂追。 “死鬼,还不来帮忙?我都快被打死了!怎么,老娘死了,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再找是吗?好,明日我就向婆婆讨些药来,绝了你的念想!”此时的幽归被龚长辉逼得颇是狼狈。 见状的魂追正想上前帮忙时,却见龚长阳两兄弟拦在了眼前。 “幽魂双煞,你们绝迹江湖多年,我龚家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 “呵,幽魂双煞行事需要向你们解释吗?乖乖受死就行了,知道得太多,徒添烦恼……明日起,世上将再无金城龚家。” “哈哈哈哈……”龚长阳怒极反笑,“就凭你们两个想灭我龚家一门?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然而,就在他抬掌之际,身边突然传来痛苦的叫声。 “老三!” 只见龚长昆双手掐着自己脖子,不停地在地上打滚,样子痛苦极了。 他急忙扶住其身子,惊恐道:“老三,你怎么了?” “有……有毒,我们中毒了……”刚一说完,他七窍中便流出数道污血,在惊惧中断了气息。 “你们是什么时候……”龚长阳咬牙切齿地看着前面。 “咯咯咯……”幽归身子一转,逃脱了龚长辉的笼罩,飞到角落处。 “人家早就说了,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是你们所有人哦……” 随着她话音落下,礼堂内的人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看着混乱到极致的场面,她再次发出一阵鬼笑,随即身子飞转而起,眨眼间割落十数颗头颅。 龚长辉怒吼一声,精猛一掌直击于其肩上,将之震飞出数丈之远。 “速速击毙他们两个!”他转身吼道。 旋即,他腾跃半空,半转身子将右腿抬起,周身真气猛然爆发,对准地上之人腰腹砸去。身为龚家之主,他的修为自然非同一般,这一腿下去,足以将对手横断。 不过他没想到,眼见就要将那妖女砸个稀巴烂时,侧方突袭而来的一道劲力直撞于自己腿上。对击之下,他连转三圈才定下身子。 “老韩,你终于来了……谢谢你……你比我家那死鬼强多了……”幽归大口吐血,喘道。 看着眼前五十模样的精壮男子,龚长辉的心沉到了谷底。尽管此前还心存一丝侥幸,但随着此人的出现,他知道龚家……大祸临头了。 厉虎门副门主,韩志辛! 六、七年前,曾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幽魂双煞”突然消失,有人说他们被人杀了,也有人说他们为了躲避仇家,隐姓埋名,远遁异邦了……不过,还有一种传言,他们没有被杀,也没有远走,而是……加入了天启教。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厉虎嗥啸推波澜 此时,偌大的礼堂内,千余宾客倒的倒,死的死,还站着的只剩下二三十个。冷风穿堂而来,吹散了一地红烛喜纸,血腥味与零星的酒肉香气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特殊的气味,奇异中竟带着几分诱惑。 体内毒素慢慢发作,龚长辉擦了擦嘴角淌下的血迹。 “天启妖孽,果然是你们……”他看着前面,切齿道,“韩志辛……呵呵,独孤飞呢?要灭我龚家,就你们几个恐怕不够吧?” 怎料,他刚一说完,便看到门口浑身是血的谢满正垂死爬来。 “老……爷,好多人……闯了进来……他们……见人就杀……啊……” 眼看就要爬进堂内,一柄利刃从背后刺入,了结了他的性命。 执剑之人是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眉目倒算清秀,可侧面脖子上醒目的骷髅图案着实骇人得紧。 “小安子,姐姐叫你找的东西,找到了没?”幽归强忍身上疼痛,用力一跳,来到那少年身边。 “没找到哦,地方太大了,我们把后院、秘道、暗室翻了个遍,也没找着你说的驻颜神药……” “没用的小东西,看来还是要姐姐亲自出马。” “幽归阿姨,弟兄们正在做事,你最好不要去添乱……”安元睿撇了撇嘴。他虽是厉虎门新人,但天赋极佳,颇受独孤飞器重。 幽归脸色一变,冷声道:“一些妇孺女眷,我们几百个兄弟出动,解决起来不是吹口气的工夫?还有,小安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以后是娶不到老婆的哦。” “啊!!!” 二人说话之际,龚长辉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奋力跳起,一掌劈向他们而来。此时的他已彻底被怒火吞噬。 不出所料,他的掌劲再次被韩志辛挡下。与此同时,近百名黑衣人闯了进来,他们面色冷酷,眼眸如刀。 “龚长辉,我天启与你们本无仇怨,奈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硬闯!”韩志辛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既然入了所谓的‘肃清联盟’,便是我等之敌,今日我天启便要让全天下看看,到底是谁肃清谁!” “哈哈哈哈……杀鸡儆猴吗?有一件事你们别搞错了,我龚家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鸡鸭!” 龚长辉看着眼前一幕,自知今日百死无生。绝命之际,他飞转体内真气,让自己的身体处于一种时刻都会爆裂的状态。 “诸位,天启妖魔残害天下,今日就算死,也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他朝堂内仅剩的二十余人喊道。 “不错,不让我们活,也要拉几个下水!” “龚公放心,我等誓与龚家共存亡!” …… 他的喊话很快得到回应,二十余人发出怒吼,纷纷跳起。此时此刻毒气还未涌上心间,可见他们皆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与此同时,龚长辉也大吼一声,朝韩志辛袭去。 “上!”随着一名黑衣人大喝一声,百名厉虎门精锐迎了上去。 尽管那二十几人功力不浅,但毕竟双方实力悬殊,很快,他们就像飘零于深海上的孤舟,被吞没干净…… 龚长辉则在决死时刻爆发出了超绝的力量,将韩志辛逼得连连后退。 “咯咯咯……不愧是龚老爷,‘五炷绝’,中者五炷香之内必然毒发,没想到你到了现在还能有这等气力,啧啧啧……”幽归摇头赞叹道,“只可惜,今日龚家红事变白事,任你有一身本领,这一世也到此为止喽…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妖孽,尔等能活着走出我龚家大门再说吧!” “你们先走,我来解决他。”韩志辛朝身后吼道。 “老韩你自己小心哦,待奴家去将那些藏在秘道、暗室里的漏网之鱼揪出来杀个干净,再来助你哦……” “不必了,你们完事后直接放把火,把这里烧了。” “啊!!!” 龚长辉大吼一声,直往门口袭去,怎料急怒之下露出破绽,胸口被韩志辛一记重掌击中,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击在高堂之上后,才掉落于地。 “噗……”他喷出一大口黑血。 另一边,毒素渐渐发作龚长阳被魂追逼得连连后退,终于在七十余招后招架不住,后脑被重重劈下一掌,口鼻喷血而死。 “老韩,我来助你!” 击毙对手后,魂追一跃来到龚长辉身边,抬手便是一掌劈下。 龚长辉身子一倾,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躲开了力道。刚一爬起,他便仗着体内爆裂的真气,发出两道拳劲,直袭面前两人而去。 魂追双臂交叉挡在身前,但还是被巨大的劲力震飞出去。韩志辛发出一道掌力对击,也被击退数十步。 “天启妖孽,受死!”龚长辉步步紧逼,又是数道气劲打出。 二人对视一眼后,魂追忽然飞身半空,卷起无数气流,身体不知何时竟消失不见了。韩志辛则奋力一跳,对着龚长辉挥出数掌。 “你龚家到此为止了!” “狗贼,我要你粉身碎骨!” 二人拳掌对击,此刻皆舍弃了防御,用尽全力朝对方要害击去。 “砰砰砰……” 韩志辛胸口被霸道的拳劲轰得衣衫碎裂,血肉模糊,龚长辉胸腹也多处中掌……终于,双方同时发出一声厉吼,各自向后飞去。 韩志辛重重摔在地上,口鼻中喷射的鲜血覆盖了整张面孔。 “摧心掌……”龚长辉单膝跪地,捏着自己胸口,身体颤抖不止。 大喘两口后,他缓缓起身,打算给对方致命一击时,身后突然一道冷风袭来…… 他两眼一眯,转身捏住了魂追落下的手腕。 “妖孽,我活剥了你!” 不料,右手手腕被捏碎的魂追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突然伸出左手,五指作爪,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啊——”他青筋爆裂,所有真气全部注入指掌之上。 龚长辉始料未及,喉管被捏碎,但他强忍剧痛,抬起手掌,猛朝对方面门劈去。可就在即将落掌之际,又一股剧痛传来。 他转头看去,重伤的韩志辛全身真气爆裂,正猛击自己后背。 “呀——”他粗壮的双臂如同两道爆裂的惊雷,不停地轰击而出,眨眼间,数百掌落下…… 龚长辉口鼻之中血涌如注,身体被巨大的劲力击得晃动不止,可半转的脑袋却不再动弹…… 许久,声响渐息,厉虎门之众快速围了过来,接住了倒地的韩志辛和魂追二人。 深冬北风如刀,今夜格外森寒,红烛春影散尽,滔天火光紧随……花木在烈焰里发出爆裂声,砖瓦在火浪中褪去庄严色,金城龚家,付诸一炬。 阖府上下一百三十一口无一生还,赴宴的千余宾客也尽数奔了黄泉,天启出兵,人鬼失色。没想到的是,这般阵势下,竟还出现了一条漏网之鱼。 在意识到天启来袭时,许一峰惊恐到了极点,他急中生智,立刻屏气绝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倒在横尸之中。待声响平息后,他慌忙起身,从后院小门爬出,逃离了火海。 “啊……” 由于憋气太久,他此刻胸骨凹陷,两肋之间不断有剧痛传来,但眼下顾不了太多,他知道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堂堂龚家,竟在一夜之间被屠了干净,一切过于突然,让他到现在都回不过神来。不过靠着仅剩的一点理智,他清楚事态的严重性,此刻唯有尽快寻到新的庇护之所才能安身立命,而这般阵仗下,普通门派是绝应付不了的,离此地最近的大派便只有沧澜宫了。 从金城西门而出,疾行九十余里便可达浮玉峰。他咬牙强忍身上剧痛,披月迎风,拔腿狂奔。 龚府在城东,距西城门足有十里之距,重伤的许一峰却一步也不敢停,他清楚当下是决命之时,一丝一毫的放松都会让自己万劫不复。随着气息越来越沉,他离西城门也越来越近,就在他以为即将逃出生天时,一排黑色人墙挡在了面前,足有二十余众…… 幽冷的月光下,他们身上散发出森森寒意,许一峰的心瞬间沉落谷地,四肢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忽然,人群散开,一名面色刚厉,眉眼如刀,一身玄墨长衣的中年男子向他走近。 许一峰匀了匀气息,抱起双拳,故作镇定道:“在下许一峰,不知阁下……” 不曾想,话未说完,面上便被一股冷风击中,他睁大双眼低头看去,那中年人的五指已死死掐住了自己喉咙。 “不要……” “咔嚓!”声响清脆,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看着倒地的人影,独孤飞皱眉道:“怎么搞的,还跑出来一个……” 他刚一说完,便看到安元睿匆匆跑来的身影。 “门主,门主,我跟他一路了,呵呵,没想到门主你先出手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现在情况如何?” “回门主,一切顺利,龚府上下已尽数受戮。” “弟兄们死伤如何?” “十一名弟兄走了,副门主和魂追大哥受了重伤,其余没事。”安元睿严肃道。 独孤飞长叹一口气道:“不要让弟兄们魂落他乡,立刻着人将他们送回神光岛安葬,老韩和魂追的伤么,交给我吧。” “我家那死鬼没死透吗?可惜,真是可惜……”远处,幽归的身影渐渐现形。 “幽归阿姨,看你春风满面的样子,一定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吧,嘻嘻……” 白了安元睿一眼,她未作理会,缓缓走到独孤飞身边,弯腰媚道:“门主,何必为那死鬼浪费气力,他死了,奴家才能……嘻嘻……” “一切还不能掉以轻心,天亮之前,务必彻底解决干净!冥王大人这第一把火烧得旺不旺,可全看我们了。” 幽归闻言,指向远处道:“旺,一定旺,奴家在这里还能感觉到那滔天的火浪呢……” 忽而,她笑意顿收,委屈之色溢满面上,怨道:“不过话说回来,冥王大人当真偏心,咱们厉虎门可是九门之首,偏偏不让吃正餐,尽给些前菜小点,哼……” “你要正餐,回神光岛上有你吃的,眼下务必按计划行事。” “就是,幽归阿姨,据说浮玉峰上全是绝色,冥王大人一定是怕你见了心生妒怨,做出什么傻事来……” 幽归深吸一口气,强行露出笑颜,柔声道:“小安子,听说你功夫近日长进不少,阿姨很久没有试过手了,不如明日……”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峰如浮玉连人间 有费文这个老江湖带领,清微一行人路上十分顺利,仅仅在进金城的时候遇到了些许阻滞,但官府看到清微的通牒后,还是大开特赦之门,让他们顺利通行。如此,足足比预计早了三日,一行人便来到了京兆郡。 今夜,他们在当地最大的一间客馆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动身,预计巳时便能抵达浮玉峰了。 “费师兄,金城龚家的事,是真是假?”厢房内,骆琴双眉打结,一脸惊色。 “我也不知道……”费文摇头道,“我当然希望是假的,不过恐怕……” “天启……当真凶残到了这种地步吗?一个世族大家,一夜之间,竟然一个活口都……” “呵呵,这本就是生死之争,我们打算肃清他们,他们自然也不会留有余地,一切才刚刚开始……” 骆琴吐息两口,凝重道:“若此事为真,我们要小心了,此地离金城不足百里,他们刚刚灭了龚家,若此时携大胜余威向我们袭来……” 费文闻言,摇了摇头道:“清微和龚家不同,他们应该清楚,此刻还未到正面与我们开战的时候……总之,明日一早动身,到达沧澜宫后,再做商议吧。” 一行人途经金城的时候,自然听闻了龚家的事,不过他们顾着赶路,也没有办法辨别消息的真伪,眼下只能当作流言看待。 这件事情费文与骆琴不甚明了,但云筠却是一清二楚的。此刻,他正看着独孤飞传来的讯息,嘴角弧度慢慢挂起。 这场前战中的前战,厉虎门打得漂亮,给了他极大的进退余地,不久之后的浮玉峰上,他可以放手施为,无所顾忌了。 当然,让他心情大好的不止这一封书信。真气聚于左掌之上,信纸眨眼间化作齑粉,消散不见。与此同时,右手之上白丝攒聚,另一张纸条现了出来。 尽管只寥寥几字,这却足以令他安心定气,喜上眉梢了。 “我很好,很快回来,珍重。” 看着如水的月色,他心情激动,睡意全无,干脆盘腿坐下,修练起来。直至晨光射入,他才凝神定心,收敛真气,尽管一夜未睡,但他此时神思倒格外清明。 来到门口时,顾聪已在收拾车马了,他见后快步上前,抱歉道:“顾师兄,不好意思起晚了,放着我来吧。” “没事的,我起得早,自己那车搬好了,便想着把其它的也收拾了。” 清微所携的四车聘礼可谓价值连城,他们在客栈休息,自然要将之搬到房内看管,如今动身之际,便要再搬运装车。 “云师弟也起得这么早吗?看来也是和我一样,没睡好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顾聪笑道。 “北方气候干冷,着实不太适应……” “就是就是,我这几日嗓子难受得紧……” 二人说话之时,云筠看到陆秀峰也走了出来,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他独自往自己的车驾走去。 云筠所见,自出发以来,这位陆先生似乎一改往日随和的面貌,变得深沉少语,拒人于千里之外,再联想到他与沧澜宫的种种往事,他眼中不由浮现一层寒雾。 “顾师兄,你在清微很多年了吧?” “嗯,十年多了,我天赋平平,掌门也就看我人缘还行,才让我坐上席座之位的,呵呵……” “顾师兄太谦虚了,你在派里这么多年了,我有一事不知能否向你请教?” “云师弟太客气啦,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顾师兄,你对陆先生了解多少?” “陆先生?云师弟为何这么问?” “顾师兄,你想必一定听闻过陆先生的过去吧?他与沧澜宫……” “嘘……”顾聪急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朝陆秀峰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云师弟想问什么,以陆先生的经历来说,他出现在此次的使团名单里,确实非常奇怪,这件事情起初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听说……” “听说什么?” “我听说他百般请求掌门才得到这次前往沧澜宫的机会,他打算在浮玉峰上……了结残生。” “他想自尽?”云筠惊呼出声。 “嘘嘘嘘……”顾聪急得直将他往边上拉,生怕被不远处的陆秀峰听到。 “抱歉……”云筠回过神来,摇头道,“陆先生他……不至如此吧?” “不怪云师弟吃惊,我起初也不敢信,后来听平日里同他走得近的几名师兄弟说,陆先生知道我们要前往沧澜宫后,就一直怪怪的……他们说,这些年来,他是有感掌门相救之恩才留在清微报答的,其实早就生无可恋了,此次前往曾经的断魂之地,实则是想有个了断……”顾聪摇头叹道,“陆先生一生多舛,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云筠眯起眼睛,联想到当日正气园内相遇,袁三问似乎与之激烈地争吵过,倘若是因为陆秀峰表达了想要自尽的想法,那倒确实可以理解。不过,他始终觉得这个陆先生没这么简单,他若是想自尽,这些年来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今日?当年从神坛跌落,受尽世人斜眼冷语,他都挺过来了,今时今日又怎会再寻死路呢? 他若不是打算从浮玉峰顶一跃而下,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渐渐,云筠眼中寒光浮出,杀机隐现。他暗 (本章未完,请翻页) 暗觉得这个陆先生将会是此行的最大变数,事到如今,他不允许有枝节旁生,迫不得已,唯有以雷霆手段除之。 晨光一点点浓烈起来,清微众人陆续来到客栈门口,待将所有物品整理完毕后,一行人向西南驶出。 世人印象之中,凉州苦寒而萧索,素有“天下之寒,莫出北凉”一说,百姓疲敝,民生疾苦。其实,近十几年来,朝廷对于此地颇为重视,百姓的生活虽比不得江南富庶之地,但已改善不少了。 此外,凉州之地也非不毛,京兆郡以南便有一片耸入云霄的山峰集聚,座座高峰,如天庭之落剑,直入人世之土地,仙云遮蔽之下,清雾环绕其间,仿佛连通着人间与神界。 众峰簇拥之下,有一处绝岭独受天光,专享仙气,历万年时光,孕百世道传,好似崇山峻岭间浮出之璧玉,万丈云海内化生之天柱,名曰“浮玉”。 三百余年前,沧澜仙子于此浮玉峰之巅开宗立法,建立沧澜宫。相传,她后来参悟天道,于此地羽化成仙,留下了许多传说。 渐渐,一行人耳中不闻鸡犬人声喧闹,口鼻倒有草木清香扑入,出城门又行二十余里,他们已隐约感受到缥缈仙风了。 “听说沧澜宫里的女修皆是人间绝色,这次要大开眼界了,哈哈……”李德兴奋地搓了搓手。他与云筠同御马车,并排而行。 “云兄,你说此次结亲之后,我派和沧澜宫之间会不会就此开启联姻的时代呢?你想,我清微之中不乏青年才俊,而沧澜宫里也都是绝世佳人,若能加深交流,岂不是妙事一桩?往后两派联手,江湖上更加无人可敌了,哈哈哈……” 云筠翻了个白眼,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愿与之多话。 “从清微之中挑青年才俊的话,云兄一定是必然之选,只不过云兄已与沈大小姐互定终身,自然不合适……而本届新人之中么,王旭贼眉鼠眼的,形象不佳,马征武就是个傻大个儿,夏颜么倒是可以,只不过已被葛师姐拿下,多半也没机会喽……咳咳,云兄你觉得,在下如何?” “驾!”云筠猛抽一鞭,加快行进…… 然而,马儿刚刚打算起速时,他便看见最前的顾聪勒停马匹,跳下了车驾。 “吁……”他也不得不急忙停下,刚一抬头,便看见两名身着淡蓝色轻纱的曼妙女子向这边小跑过来。 “前方可是清微道友?”柔软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哐当”一声,一旁的李德从车上摔了下去。 “啊……这……这……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啊啊……”他两只眼珠子掉了出来。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往事如剑顾盼间 费文与骆琴走上前,对着两名女弟子抱拳道:“在下清微派行道院院司,费文,这位是武道院院司,骆琴。” “拜见费院司、骆院司!弟子守宗堂糜长老座下,月清,这位是师妹月芸。我等奉掌门之命于此地迎接诸位。”二人恭敬道。 清微派与沧澜宫联姻的消息一传出,整个道法界为之震动。有人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这场联姻背后,传递了什么讯息;有人想一睹盛况,感受当今天下道法巨擘的气派;也有人想一掷孤注,于这番盛事之中,博一场机缘。 可以预见,这些时日,浮玉峰下必定人影熙攘,车马不断。故而沧澜宫于山脚数里远处设下接待小亭,派弟子迎接前来观礼的宾客,以显道法大派的礼数气度。 “多谢二位姑娘相迎。”费文微笑道,“南宫掌门近来可好,这些时日忙坏了吧?” “回费院司,掌门一切都好,此次盛事,派中自是比平日忙碌一些。” 说话间,月芸端着茶水走来,众人立刻被一阵沁入心脾的清香迷住。骆琴微惊道:“这是……寒月枝?” “正是。”月芸轻笑回道,“这是本季新采的寒月枝,诸位请用。” 云筠轻呡一口,顿觉口鼻清爽,耳目开明,心叹这寒月枝果然名不虚传。 浮玉峰西巅绝壁之上,生长着一种罕见的梅花,春时才出苞,四季不结花,枝条通体雪白,奇异的香气能远播数里之外。虽无奇艳可赏,但人们将其带苞枝条折下泡水,却能得举世无双之佳茗。 “好茶,好茶……”李德捏着杯盏,不停地赞叹出声,目光已在边上游走数番。 “茶香人更香,沧澜宫可真是人杰地灵啊……” 他的话让月芸脸上一烫,慌乱地低下头去,良久才向前偷瞄一眼。她目光投向的当然不是李德,而是侧前方的李圣道,当看到对方也向自己这边看来时,她急忙转身,向后走去。 自从门派里公布联姻之事以来,李圣道的名字便频繁地出现在沧澜宫年轻弟子的谈论之中。清微传人,玉树临风,才貌双绝,不可一世,这样的翩翩佳公子,哪个年轻女子不向往呢? 月芸初一窥之,芳心便被狠狠撩动,心感其样貌气质更甚传闻,当下差点失态。 “月清姑娘,眼下已到了哪些人?”费文放下杯盏,问道。 “回费院司,鱼雁门、问归派以及阴平裴家的人到了,贵派比我们预计的早了两日。” “嗯,路上还算顺利。” “诸位一路辛苦,不如随我等上山,掌门已备下厢房,好好休息一番。” “如此,那就有劳两位姑娘引路了。” 一行人饮毕,打算收拾车马上山时,一声惊呼传来。 “四哥,是你吗?” 众人回头望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皆是一怔,尤其是陆秀峰,眉眼间立刻透出几分寒意。 “四哥,真的是你……”一行十几人的豪华马队中跳下一人,快步跑来,仅仅握住陆秀峰的手。 此人三十出头模样,体形修长,面如冠玉,身着纯白锦衣,发穿紫金花笄,气派无比。 “好久不见,六弟。”陆秀峰挤出几分笑颜。 尽管多时未见,但眼前之人的面目,他又怎会忘记?不仅是他,对于陆逸峰,费文、骆琴等人自然也是认得的。 “四哥,听说这次你要来沧澜宫,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陆逸峰连连摇头,双眼睁得滚圆。 清微派与沧澜宫联姻这样的道法界盛事,作为当今两大世族巨头之一的陆家,自然也要派人前来道贺。世人皆知,三年前,陆家上一任家主陆平道离世,论资排辈,陆峻峰接位,成为了新的陆家之主,而其族弟,与其关系密切的陆逸峰也从一名不学无术的膏粱纨绔摇身一变,成为了当今陆家的二号人物。 “逸峰贤弟,多日不见,近来可好?”费文上前,打招呼道。 “费院司啊,你好,你好……”随意应和几句后,他再次转向陆秀峰,重重拍了两下其肩膀。 “四哥啊,这些年怎么也不回家一趟呢?大哥好生牵挂你,当日家主接任大典上,族中的几位长辈还提起你了呢……” “未能亲自向大哥道贺,真是过意不去……” “唉,四哥言重了,大哥如今已是家主,又岂会在意这些小事?倒是倾霜妹子……” “倾霜她……怎么了?”陆秀峰心里一紧,暗暗握紧拳头。 “倒也没什么……你们爹娘早早走了,你又不在,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整日将自己锁在屋中,也不见人,一下就成了三十出头的老姑娘……”看了前面一眼,陆逸峰摇头道,“四哥你知道,倾霜性子犟,大哥给她说了几门亲事,她都不肯,久而久之,难免有些闲话……再加之族中觊觎她美色的人不少,偶尔出了一两个胆子大的……” 指甲刺破皮肉,陆秀峰眼中冒出寒光。 “不过你放心,那些个欺负她的人已被大哥教训过了,想必今后不敢了。大哥已经给她重新安排了亲事,一个月后就会行礼。” “什么……人家?”陆秀峰身体微颤了一下。 “哈哈哈,你一定想不到……”陆逸峰说着从身后拉出一人,大笑道,“咱们旁系的阳世炎,还认识吗?” “见过四哥!” 看着眼前抱拳弯腰的中年男子,陆秀峰一口闷血涌上心口。阳世炎,他当然认得,出自陆家旁支,十几年前因家族没落,前来本家投靠。此人无才无德,但性格阴邪,好行鬼祟,说起心狠手辣,更是无人能及,他当年便对陆倾霜心怀不轨,没少受自己教训。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世炎现在是我的跟班,都是自家子弟,彼此知根知底的,自是合适不过,哈哈……” 见对方不语,陆逸峰继续道:“对了四哥,当年你可没少请人家吃拳头啊,哈哈,听说你要来浮玉峰,我可是特地带上他的哦……” 说罢,他脸色一冷,对边上道:“你不是说要向四哥讨教几招吗?怎么,现在人在你面前,又不敢了?” 阳世炎闻言踏前一步,躬身道:“四哥,请指教!” 见状,众人脸色一变。到现在,就算是不明就里的人也看得出,陆逸峰就是来嘲弄与挑衅的。至于像云筠、费文这样深涉江湖之人,心里更是早就对这位陆家老六的嘴脸清楚不过。 当年的陆秀峰木秀于林,不可一世,性情自也不可能温和到哪里去,尤其是对这个纨绔的六弟,他没少教训,两人的关系可谓十分糟糕。不过陆逸峰却与同辈之中的大哥陆峻峰关系极好,在对方成为家主之后,他也跟着一步登天。 话说回来,当年如果陆秀峰没有遭遇那场变故的话,家主之位是绝不会旁落的,他二十岁时,族内便有让其接位的声音传出,只可惜世事难测…… 十年欷歔,陆平道直至临终依旧举棋不定,未定下接位之人便撒手西归,族中只得根据资历与出生,选了陆峻峰。 看着躬身抱拳的阳世炎,陆秀峰迟迟未出声,场面由尴尬转为紧张…… 身为东道主,月清与月芸此刻更是忐忑不安,浮玉峰下若发生武斗,她二人自是失职,可陆逸峰,她们实在不敢得罪。这位陆家六爷在江湖上可是声名狼藉,手段让人不寒而栗,再加之陆家的威压,他若真要针对自己,师门是绝护不了的。 “哈哈,逸峰老弟,你们兄弟这么久不见,还不赶快上山多喝几杯?我听说沧澜宫可是备下了琼浆玉液招待我们,是不是啊,月清姑娘?”众人心焦之际,费文上前大声笑道。 “正是。掌门已备下酒水,请诸位上山享用。”月清闻言松了一口气,急忙回道。 “没规矩的狗东西,我让你问候四哥,你竟敢在沧澜宫下放肆!”她刚一说完,便见陆逸峰一脸狰狞地咆哮道,“还不给我滚回来,狗都不如的废物!” 阳世炎立刻后退两步,可众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往后走回时,陆逸峰突然拔出其手中之剑,猛地向陆秀峰胸口刺去。 “小心!”月清、月芸破声尖叫,其余众人也是惊愕失色。 面门遭劲风猛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剑尖,陆秀峰咬牙咧嘴,双拳紧握…… 千钧一发之际,他突感一股柔和的气劲打来,自己的身子顺势借力,往边上微转。刚一侧身,剑锋已至,双方将将擦身而过…… 众人惊魂未定之际,成君琪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奋喊道:“大伯!”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仙峰绝顶入沧澜 “大伯!”成君琪激动地小跑过去。费文与骆琴看见来人也立刻快步上前。 向众人走来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华发老者,柔和的双眸中带着浩然正气,气息沉稳到让人辨别不出是一位修道者。 成书靖,云筠自然认得,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能,也是河间成家实际意义上家主。他手中所握,那柄其貌不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灰色短剑,便是上古圣兵十器之一,影之三剑中的“承影”。 看着他,云筠正了正身子,脸色深沉起来。 “君琪,这些日子在外习不习惯?你爹和我都很挂念你啊。”成书靖抚着成君琪的脑袋,目露关爱。 “让大伯挂心了,清微的师尊们都很照顾君琪,君琪一切都好!” “好有我呢,姑姑,我也很想你呢!”一名弱冠少年从成书靖身后走出。 成君琪捏了捏他的脸颊,轻笑道:“博群,几日不见,竟长这么高了,嘻嘻!” 成博群甩了甩头,不满道:“姑姑,别老是捏人家的脸嘛,我已经十六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说话间,费文和骆琴走上前来,恭敬道:“见过成前辈!” “费院司、骆院司,有礼了!”成书靖抱拳道,“君琪在贵派求学,多有叨扰。” “成前辈客气了,君琪这样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能来清微交流,实乃我派之幸。” “还是要感谢贵派照料,袁真人近来可好?” “回成前辈,掌门一切都好,还时常提起您老人家呢。”费文笑道。 “哈哈哈,想想我们也有数年未见了,过段时日老夫打算亲自前往惊鸣山,与袁真人好好叙一叙。” “回去我就将这个消息告知掌门,他必定大喜过望。” 成书靖点了点头,对边上道:“博群,还不来见过费院司和骆院司?” “博群见过费院司、骆院司。” “成公子不必拘礼!”费、骆二人自然清楚,成博群是成书靖最看重的长房长孙,这些年时常带在身边。 几人打招呼时,陆秀峰缓步走来,向成书靖深鞠一躬。 “成前辈相救大恩,陆某感激不尽!” 待其抬起头来,成书靖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现出些许惆怅。 “秀峰贤侄,多年未见,神采依旧啊!” “成前辈说笑了,如今的陆秀峰早已是个百无一用的废人了。” “诶,道法修为,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人的价值又岂能以此判断?贤侄不必妄自菲薄,更何况这些年你有机会在袁真人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人求之不得。” “就是就是……四哥,我与你开玩笑的,哪会真伤了你呢?”说话间,陆逸峰也朝这边走来。 对成书靖行礼后,他看向陆秀峰,笑道:“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弟弟心中激动,方才一试,见四哥功力不减当年,弟弟真是既吃惊又羡慕啊!哈哈哈哈……” 大笑间,他突然伸手向边上抓去,将阳世炎狠狠地摔到地上。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四哥,在这么多位大人物面前无礼!” 右脚抬至半空,猛力落下,他对着阳世炎面门一脚下去……骨裂脆响清晰可闻,一弯血红洒向半空。 “没规矩的狗东西,你这样的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伯!”成君琪激动地小跑过去。费文与骆琴看见来人也立刻快步上前。 向众人走来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华发老者,柔和的双眸中带着浩然正气,气息沉稳到让人辨别不出是一位修道者。 成书靖,云筠自然认得,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能,也是河间成家实际意义上家主。他手中所握,那柄其貌不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灰色短剑,便是上古圣兵十器之一,影之三剑中的“承影”。 看着他,云筠正了正身子,脸色深沉起来。 “君琪,这些日子在外习不习惯?你爹和我都很挂念你啊。”成书靖抚着成君琪的脑袋,目露关爱。 “让大伯挂心了,清微的师尊们都很照顾君琪,君琪一切都好!” “好有我呢,姑姑,我也很想你呢!”一名弱冠少年从成书靖身后走出。 成君琪捏了捏他的脸颊,轻笑道:“博群,几日不见,竟长这么高了,嘻嘻!” 成博群甩了甩头,不满道:“姑姑,别老是捏人家的脸嘛,我已经十六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说话间,费文和骆琴走上前来,恭敬道:“见过成前辈!” “费院司、骆院司,有礼了!”成书靖抱拳道,“君琪在贵派求学,多有叨扰。” “成前辈客气了,君琪这样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能来清微交流,实乃我派之幸。” “还是要感谢贵派照料,袁真人近来可好?” “回成前辈,掌门一切都好,还时常提起您老人家呢。”费文笑道。 “哈哈哈,想想我们也有数年未见了,过段时日老夫打算亲自前往惊鸣山,与袁真人好好叙一叙。” “回去我就将这个消息告知掌门,他必定大喜过望。” 成书靖点了点头,对边上道:“博群,还不来见过费院司和骆院司?” “博群见过费院司、骆院司。” “成公子不必拘礼!”费、骆二人自然清楚,成博群是成书靖最看重的长房长孙,这些年时常带在身边。 几人打招呼时,陆秀峰缓步走来,向成书靖深鞠一躬。 “成前辈相救大恩,陆某感激不尽!” 待其抬起头来,成书靖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现出些许惆怅。 “秀峰贤侄,多年未见,神采依旧啊!” “成前辈说笑了,如今的陆秀峰早已是个百无一用的废人了。” “诶,道法修为,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人的价值又岂能以此判断?贤侄不必妄自菲薄,更何况这些年你有机会在袁真人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人求之不得。” “就是就是……四哥,我与你开玩笑的,哪会真伤了你呢?”说话间,陆逸峰也朝这边走来。 对成书靖行礼后,他看向陆秀峰,笑道:“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弟弟心中激动,方才一试,见四哥功力不减当年,弟弟真是既吃惊又羡慕啊!哈哈哈哈……” 大笑间,他突然伸手向边上抓去,将阳世炎狠狠地摔到地上。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四哥,在这么多位大人物面前无礼!” 右脚抬至半空,猛力落下,他对着阳世炎面门一脚下去……骨裂脆响清晰可闻,一弯血红洒向半空。 “没规矩的狗东西,你这样的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伯!”成君琪激动地小跑过去。费文与骆琴看见来人也立刻快步上前。 向众人走来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华发老者,柔和的双眸中带着浩然正气,气息沉稳到让人辨别不出是一位修道者。 成书靖,云筠自然认得,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能,也是河间成家实际意义上家主。他手中所握,那柄其貌不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灰色短剑,便是上古圣兵十器之一,影之三剑中的“承影”。 看着他,云筠正了正身子,脸色深沉起来。 “君琪,这些日子在外习不习惯?你爹和我都很挂念你啊。”成书靖抚着成君琪的脑袋,目露关爱。 “让大伯挂心了,清微的师尊们都很照顾君琪,君琪一切都好!” “好有我呢,姑姑,我也很想你呢!”一名弱冠少年从成书靖身后走出。 成君琪捏了捏他的脸颊,轻笑道:“博群,几日不见,竟长这么高了,嘻嘻!” 成博群甩了甩头,不满道:“姑姑,别老是捏人家的脸嘛,我已经十六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说话间,费文和骆琴走上前来,恭敬道:“见过成前辈!” “费院司、骆院司,有礼了!”成书靖抱拳道,“君琪在贵派求学,多有叨扰。” “成前辈客气了,君琪这样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能来清微交流,实乃我派之幸。” “还是要感谢贵派照料,袁真人近来可好?” “回成前辈,掌门一切都好,还时常提起您老人家呢。”费文笑道。 “哈哈哈,想想我们也有数年未见了,过段时日老夫打算亲自前往惊鸣山,与袁真人好好叙一叙。” “回去我就将这个消息告知掌门,他必定大喜过望。” 成书靖点了点头,对边上道:“博群,还不来见过费院司和骆院司?” “博群见过费院司、骆院司。” “成公子不必拘礼!”费、骆二人自然清楚,成博群是成书靖最看重的长房长孙,这些年时常带在身边。 几人打招呼时,陆秀峰缓步走来,向成书靖深鞠一躬。 “成前辈相救大恩,陆某感激不尽!” 待其抬起头来,成书靖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现出些许惆怅。 “秀峰贤侄,多年未见,神采依旧啊!” “成前辈说笑了,如今的陆秀峰早已是个百无一用的废人了。” “诶,道法修为,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人的价值又岂能以此判断?贤侄不必妄自菲薄,更何况这些年你有机会在袁真人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人求之不得。” “就是就是……四哥,我与你开玩笑的,哪会真伤了你呢?”说话间,陆逸峰也朝这边走来。 对成书靖行礼后,他看向陆秀峰,笑道:“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弟弟心中激动,方才一试,见四哥功力不减当年,弟弟真是既吃惊又羡慕啊!哈哈哈哈……” 大笑间,他突然伸手向边上抓去,将阳世炎狠狠地摔到地上。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四哥,在这么多位大人物面前无礼!” 右脚抬至半空,猛力落下,他对着阳世炎面门一脚下去……骨裂脆响清晰可闻,一弯血红洒向半空。 “没规矩的狗东西,你这样的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谕夜聚野望现 天谕殿内,仙气沁人,古风萦纡。南宫非坐于高位之上,看着底下的十余众人,目光精锐,神思激荡。 上位之上是河间成家实际意义上的家主,成书靖,之后的是荆州陆家的陆逸峰,对面是清微的两位院司,费文、骆琴,长刀门副门主谷振海,及其师妹李兰秋。余者,还有鱼雁门掌门谢风泉,问归派掌门卢尘,阴平裴家裴东元、裴瀚志父子等。 此时的天谕殿内可谓群星荟萃,大能云集。南宫非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此情此景,自己居于高位之上,俯视整个道法界,她也以此为终生不渝的目标。不过,她自然清楚,沧澜宫和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距离李、韩二人的典礼还有两日,眼下她便急着邀请众人聚会于此,则是为了不久前发生在金城的事件。 “诸位,不知对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怎么看?”待众人饮过一轮茶后,南宫非直入主题。 众人闻言,立刻放下杯盏。短暂的沉默后,成书靖率先开口。 “南宫掌门是指龚家被灭门一事?” “正是,龚家堂堂修道大族,竟在一夜之间一个都不剩……”南宫非目露寒光,吸气道,“行凶之人,不必多说,想必诸位也心里清楚吧?” “天启……”成书靖皱了皱眉。 “天启恶贼,简直十恶不赦,人神共愤!”谢风泉怒拍了一下桌子。 “不错,不将之连根拔起,道法界永无宁日!” …… 成书靖开口后,殿内响起了阵阵议论声。 骆琴起身问道:“敢问南宫掌门,这个消息证实了吗?我们行经金城的时候,确实看到官府的人在做事,但堂堂龚家在一夜之间……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不错,以我对龚老爷的了解,他的修为应该不至于做不出一点儿反抗……”一旁的长刀门副门主谷振海也质疑道。 “昨日我们接到了秘道庭的传信,证实了龚家确实在一夜之间被灭门,天启九门之一的厉虎门出手,那群贼人在众人酒水中下了一种叫‘五炷绝’的毒药,龚家才会不经一击。”开口回答的是南宫非身旁站着的一名老妇,面容阴厉,目光狠辣,与南宫非颇为相似,正是其亲妹妹,执刑长老南宫觉。 “天启恶贼,尽会使些下作手段!”李兰秋怒道。 “虽然用了毒,但仅出一门之力便能灭了一个道法大族,天启的实力当真叫人心惊啊……”问归派掌门卢尘抚了抚花白长须,目露怯色。 “再强又如何?他们没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多少蹦跶的日子了,现今‘肃清联盟’已正式成立,杀上神光岛是早晚的事!”谢风泉冷声道。 “说得不错!”南宫非正声道,“待此次圣道与烟泠订婚事毕,本座便会着手准备誓师大会一事,届时,天启妖贼离覆灭就不远了。” 依据此前协议,一个月后,秘道庭将携所有肃清联盟成员聚于浮玉峰上,歃血誓师,向天下发出讨贼檄文。 先是两派联姻,再有誓师大会,这段时日浮玉峰可谓群英荟萃,沧澜宫当真风头无两。 南宫非瞄向陆逸峰,问道:“逸峰先生,不知对于此次剿灭天启一事,荆州陆家是何打算?” “哈哈哈……南宫掌门放心,我兄长已同意入盟,不久后便会同秘道庭的人接洽。” 陆逸峰的话让在场众人都是微微一惊,他们没想到今夜聚会之上能得到陆家的明确表态,因为此前他们一直举棋不定,模棱两可。 “好!”南宫非大声道,“陆家能以天下为重,不避刀剑,不惧火矢,不愧道法大族!” 说罢,他转向上位之上的成书靖,试探道:“现今堂内全众已皆在联盟之内,不知成公……” 成书靖自然清楚对方想说什么,抬头道:“家父身体不佳,每日只能靠药物维持清醒,他目前尚未对此事做出明确指示,族中也不敢擅自决断。” 成书靖年近七旬,却只是代行家主之责,原因么,便是其上,九十二岁的成家老祖宗尚在人世,他才是成家名义上的家主。 不过南宫非等人自然听得出,这不过是他的托辞,成家老祖宗只是吊着口气而已,近十几年来,成家大小事务皆决于他手。 “成老太公近日身体如何?”南宫非自然不敢流露任何的不悦,顺着他的话问候道。 “家父寻求仙道而不得,身体每况愈下……”成书靖摇了摇头。 “成老太公乃天下之柱,一定要保重身子啊!成公,请务必转达我派的问候。” “一定!” 直至夜半时分,众人才纷纷散去。尽管没有得到成家的答复,但此次夜聚,南宫非展示了自己的决心与态度,尽管秘道庭和清微派才是肃清之战的领导与发起者,但她就是要告诉天下,沧澜宫才是最坚定的正道守护者。 看着偌大的天谕殿,她心情激荡,久难平复。 南宫觉靠近道:“姐姐,两日后的典礼,一切已经妥当,只不过……” “不过什么?” “我有点担心……此次各门各派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浮玉峰的人多而杂,我怕有人趁机混进来……” “谁?天启吗?” “嗯……毕竟龚家的事就在眼前……” “呵呵,我沧澜宫三百年基业,岂是龚家那种小门小户比得了的?”南宫非哼道,“更何况,此次盛会,当世高手都云集我浮玉峰,他们来了也是送死!” “姐姐说的是……” “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若真被那群妖贼搅黄了典礼,我沧澜宫颜面何存?”她眯起眼道,“立刻传令下去,即日起,暗中加强对上山之人的盘查,来历、背景、修为都要查得一清二楚!” “是!” 说话之际,二人看到已离去的陆逸峰突然又折了回来,脸上玩味的笑容里带着三分嘲弄。 南宫非皱了皱眉,冷声道:“逸峰先生去而复返,不知所为何事?” “嚯嚯嚯嚯……南宫掌门何必冷言冷语,我们之间可是曾有过亲密合作的哦……方才有旁人在场,现如今南宫掌门可以扯下面具了吧?” “大胆!竟敢对掌门无礼!”南宫觉怒指道,“天谕殿岂是你放肆的地方?” 陆逸峰脸色一冷,抬头道:“呵,南宫非,方才居高临下的感觉很爽吧?可你别忘了,这些年若非我陆家暗中助力,你沧澜宫岂能维持今日之地位?如今恐怕早已沦为中游门派了!” 南宫非脸上一抽,眯眼回道:“当年那场交易,真正得益的是你兄长,我沧澜宫这些年来不仅受到了全天下的非议和指责,还损失了派中最杰出的弟子,所得之利益与之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呵呵,得了便宜还卖乖,南宫掌门颠倒是非的能力真叫人佩服!”陆逸峰哼道,“占便宜也好,吃亏也罢,我今日是想来提醒南宫掌门,当年的事情还有没结束,最后一点尾巴不处理干净,你我随时都有阴沟翻船的危险。” “你此话何意?” “相信你也看见了,此次,他跟着清微的人一起上山了……” “那又如何?”南宫非冷厉道,“如今他不过是个废人,本座倒想看看,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他能不能掀起风浪我不知道,但我想问一问南宫掌门,你们幽潮地牢里那个祸害,到底还有留到几日?”陆逸峰上前两步,质问道。 “这个人……我还有用……”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有一点要记清楚,当年的事一旦被翻出来,我与大哥大不了受到族内责罚,而于你沧澜宫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月晕而风人初见 面对威胁,南宫非强忍怒气,开口道:“这一点你放心,本座自会处理好,绝不会出纰漏。” 短暂的沉默后,陆逸峰冷笑道:“既然南宫掌门如此自信,我也不再多言了,反正性命是你自己的,你应该比我更在乎吧?嚯嚯嚯……” 他转身走出没两步后,又突然回头,目露邪光道:“你们这浮玉峰上也太清冷了,我不习惯!找个姿色、气质俱佳的弟子来服侍我,就今日山下接待的那个月清吧……” “混账!”南宫觉闻言怒喝道,“陆逸峰,你以为仗着陆家这个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把浮玉峰当成什么地方了?这里可不是你寻欢作乐的勾栏瓦舍!” “喔嚯嚯……怎么了,演得久了就真以为自己是清高雅士了?彼此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年来,你们做的龌龊事还少吗?浮玉峰早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了,哈哈哈……” “你……” “够了!”南宫非抬手道,“现今大战在即,我们在此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有什么意思?” “说起肃清之战,我倒有件事差点忘了……”陆逸峰露出玩味的笑容,看向前面道,“根据秘道庭透露给我们的风声,不久之后的誓师大会上,他们将确定此次出征的首领人选,也就是‘肃清联盟’的盟主。” 不出所料,他话一出口,便看见南宫非的身子明显动了一下。 “盟主之位么,呵呵,你就别惦记了,非严正莫属。至于副盟主么,如今秘道庭内,支持李长刀的人占了多数哦……” “哼,长刀门创立不过十年,凭什么和我们相比!”南宫觉怒道。 “呵呵,这你就要去问秘道庭的人了。”看了台上一眼,他继续道,“倘若不久后在浮玉峰举行的誓师大会上,真被长刀门抢了风头,你沧澜宫的人可就丢大喽,嚯嚯嚯……” 不顾台上南宫非青红的脸色,他大笑着走出了天谕殿。 “姐姐,这陆逸峰实在太嚣张了!”他走后,南宫觉恨恨出声。 南宫非吸了口气,冷声道:“如今还不宜和陆家闹僵,肃清之战上,我们若能扬眉吐气,重回天下第一的位置,届时新账旧账再一道算算……” “哼,当年明明是陆峻峰来找的我们,弄得好像我们占了大便宜似的……”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 “不过……那陆逸峰所言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南宫觉支吾道,“姐姐这些年来一直留着李翩跹,不知……” “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吗?”南宫非摇头道,“沧澜宫数百年来,除了祖师沧澜仙子外,她是唯一练成‘玉凝真气’的,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 “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们用尽无数方法,她一个字都不肯说……” “没关系,再给我些许时日,待我‘夺化天诀’大成,随她说不说……”南宫非眼中露出寒光。 “师兄,此次金城龚家一事,你怎么看?” 天谕殿散后,众人各自离去,李兰秋与谷振海穿过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小径,向自己厢房的位置走去。 “天启的狠辣远超我们想象,如今看来,他们或许已先我们一步,完成了作战部署,动作之快,让人咋舌……”谷振海目露忧色,身为长刀门副门主,他向来谨小慎微。 “依我看,他们能这么快速地行动,各门各派中必有其奸细!” “这个显而易见,天启九门向来神出鬼没,江湖中哪里没有他们的触手?就是我们长刀门也不一定干净。”谷振海摇头道,“不过掌门早就察觉到了,待石大侠加入后,就会对门派进行一次彻底的肃清。” 李兰秋闻言露出几分幽怨,不服道:“师兄,你是门派的开宗功臣,这些年兢兢业业,没有你哪有今日的长刀门?现如今掌门要让一个外人坐这第二把交椅,着实叫人心寒……” “师妹慎言!石俊星石大侠乃当世大能,无论是修为还是才智,皆远胜于我,有他加入,我长刀门才能更上一层楼!” “可是……” “谷兄……谷兄……” 二人谈话之际,身后传来呼喊声,谷振海回身看去,立刻抱了抱拳。 “费院司!” “谷兄,多时不见,风采依旧啊!”费文一路小跑,追了上来。 “费院司才是神采照人呢!” “哪里哪里……” 一番寒暄后,李兰秋先行离去。费文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开口道:“这封书信是我写给贵派李掌门的,不知谷兄方不方便转交。” “当然!”谷振海接过道。 江湖皆知,费文与长刀门掌门李潼有着高山流水之谊。 “有劳了!”费文浅笑道,“李掌门近况如何?” “掌门一切都好,就是肃清之战的事,平日里杂务颇多,有时候心里一急,脾气难免就上来了,哈哈……” “哈哈……那时候在清微就是这样,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急性子……” “掌门常说,派内若有费院司这般人物在,他定会轻松不少。” “唉,说笑了,说笑了……”费文摇头笑道,“我在清微居个闲职,尚时常遭掌门责骂,真到了贵派,这么多事情压到头上,我可是要疯掉的……” “哈哈哈……” 看着谷振海离去的背影,费文暗自出神,没注意到身后走来的骆琴。 “此次李掌门没来浮玉峰,费师兄一定很失望吧?” 他闻言回过神来,惆怅道:“原以为能见上一面的……” 见骆琴低头轻笑,他不解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 “何事?” 骆琴看着他说道:“我入门没两年,李潼便离开了,我们虽接触不多,但以我所见,他是个对己对人都极其严苛之人,而且野心很大,要不然也不会自立门户了,而费师兄你……我想不明白,性格迥异的两人是如何成为知交好友的?” “嚯嚯……原因么,很简单,我们都是贪杯之人啊,哈哈哈……” (本章未完,请翻页) 骆琴摇头道:“当年他离开清微,费师兄很失落吧?” “我倒还好,能看到他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为他高兴,而真正痛心的可是袁老头哦,毕竟是嫡传弟子,说走就走……” “他身为掌门的嫡传弟子,而且天赋过人,若一直留在清微,必定前途无量,为何……” “这你就不了解李潼了……”费文摇头道,“他不仅在道法修练上天赋异禀,在察人察己,审时度势上同样胜人一筹。” “此话怎讲?” “他虽是掌门嫡传,但袁老头这个人向来不徇私,任人选位看似随意,实则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他一切自是以门派的利益为根本。他日选择清微传人,必也是如此,而门派之中,已经有一位天赋、才智、心志都死死压在其上的人了……” “你是说……严院司?” “呵呵,除了他还有谁?严正……他是个怪物,与我等凡人之间有着悬河之隔。”似是想起了当日在正气园醉酒被责罚的情景,费文说话时脸上抽搐了一下。 “正是因为清楚自己争不过严院司,李潼才选择离开清微?” “既然知道成为不了清微之主,他为了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当机立断,这份决心让我钦佩。”他冷哼一声,接着道,“所以,这些年关于李圣道将接任清微掌门的传言,全都不值一哂,连李潼都不行,袁老头能看得上他?” “或许掌门不信任李圣道,但有一个人他似乎越来越重视了……” “骆师妹指的是……云筠?” “不错。”骆琴微微蹙眉道,“此人入门不久,掌门竟将圣龙吟相传?更何况,他身份成疑,始终给人一种阴邪之感……” “他有没有问题,袁老头自己心里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个云筠若真有一日成了清微之主……呵呵,那一定会很有趣吧……” 云筠是天启冥王,自然不可能成为清微之主,此刻他立于浮玉峰东侧一处绝壁崖前,也不知道别人正在谈论自己。 从自己的厢房潜出后,他便一路疾行,来到此处断崖,已独自站了一个时辰有余。寒雾笼罩月前,形成一圈浑浊的光晕,冷风凛冽如刀,在脸上、手上留下丝丝痛感,如今深夜时分,他自然不是来此观赏浮玉峰奇景的…… 很显然,他在等人。 自初窥“天人经”门道后,他耳目之聪更上一个台阶,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听到三里外传来的脚步声,他嘴角一扬。 不过,随着声响越来越近,他却渐渐皱起了眉,因为步伐之轻,气息之柔,与他所料大相径庭。 回身一看,果然,他眼中所见是一名体态轻盈,蛾眉曼睩的女子。尽管有轻纱隔面,但其清冷却带有三分孤傲的双眸,还是让他一震。 “你就是云筠?” 正当其想开口询问时,对方却先出声了。 “不错,在下云筠。”他微微点头。 “把圣龙吟交出来,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轻掌留香温柔满 云筠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素昧谋面的女子一开口,就要自己交出“圣龙吟”。他目光在其身上拂掠数番,脑中思绪飞转。 眼前女子二十出头模样,月色朦胧,又有轻纱隔面,他看不清样貌,但出尘的气质却扑面而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可以想象,月光照起,面纱拂去,那必是一张惊若天人的脸庞。 不过其眉眼间的傲气却让他略感不适。 “你看什么?”感受到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目光,那女子脸色一红,怒道,“无耻之徒!” “姑娘千万别误会。”云筠笑道,“只不过姑娘方才说,要让云某交出圣龙吟,不知何意?” “这有何不解?圣龙吟乃清微不传之秘,你凭什么据为己有?立刻将之交出来!” “交出来……交给谁?” “世人皆知,李圣道李师兄乃袁真人嫡传,清微之中无人比他更有资格继承圣龙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云筠摇头轻笑。一番观察,他心中已然猜到对方的身份。 “敢问姑娘是否姓韩?” “与你无关!” “呵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云筠摇头道,“素闻沧澜宫门规甚严,弟子皆循规蹈矩,严律己身,今日一见,不尽然也……” “你此话何意?” “呵呵,韩姑娘,你与李圣道尚未成亲,连订婚之礼都未行,如今便要急着替他出头,真令云某感动不已……” “你……”韩烟泠怒气攻心,抬手便是一掌,向前袭去。 云筠微微侧身,往边上跳出。 “无耻之徒,今日便叫你见识见识我沧澜宫的厉害!” 韩烟泠与李圣道虽见面不多,但彼此已许诺终身,当婚讯传遍天下时,她更是早就站在了对方的立场上,故而当日听闻云筠抢了其风头,便一直记恨在心。 她今日主动来找云筠,自然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没想到对方竟出言不逊,讥讽自己不矜持,向来高傲的她如何也忍不了。 “韩姑娘请自重,你我在这里动手,传出去未免落人口实,让两派无光……”云筠一边躲闪,一边喊道。 “哼,你放心,今夜月黑风高,杀了你,根本无人知道。”韩烟泠毫不停歇,连绵的掌劲不断击出。 云筠摇了摇头,不停地旋转身子躲避。此刻他只守不攻,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体态娇柔的女子竟如此执拗,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果然有两下子,难怪能得袁真人看重。”韩烟泠一番强攻无果后,主动拉开了距离。 “罢手吧,韩姑娘,方才云某言语上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云筠到此另有要事,实在不想与对方多纠缠。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云筠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素昧谋面的女子一开口,就要自己交出“圣龙吟”。他目光在其身上拂掠数番,脑中思绪飞转。 眼前女子二十出头模样,月色朦胧,又有轻纱隔面,他看不清样貌,但出尘的气质却扑面而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可以想象,月光照起,面纱拂去,那必是一张惊若天人的脸庞。 不过其眉眼间的傲气却让他略感不适。 “你看什么?”感受到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目光,那女子脸色一红,怒道,“无耻之徒!” “姑娘千万别误会。”云筠笑道,“只不过姑娘方才说,要让云某交出圣龙吟,不知何意?” “这有何不解?圣龙吟乃清微不传之秘,你凭什么据为己有?立刻将之交出来!” “交出来……交给谁?” “世人皆知,李圣道李师兄乃袁真人嫡传,清微之中无人比他更有资格继承圣龙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云筠摇头轻笑。一番观察,他心中已然猜到对方的身份。 “敢问姑娘是否姓韩?” “与你无关!” “呵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云筠摇头道,“素闻沧澜宫门规甚严,弟子皆循规蹈矩,严律己身,今日一见,不尽然也……” “你此话何意?” “呵呵,韩姑娘,你与李圣道尚未成亲,连订婚之礼都未行,如今便要急着替他出头,真令云某感动不已……” “你……”韩烟泠怒气攻心,抬手便是一掌,向前袭去。 云筠微微侧身,往边上跳出。 “无耻之徒,今日便叫你见识见识我沧澜宫的厉害!” 韩烟泠与李圣道虽见面不多,但彼此已许诺终身,当婚讯传遍天下时,她更是早就站在了对方的立场上,故而当日听闻云筠抢了其风头,便一直记恨在心。 她今日主动来找云筠,自然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没想到对方竟出言不逊,讥讽自己不矜持,向来高傲的她如何也忍不了。 “韩姑娘请自重,你我在这里动手,传出去未免落人口实,让两派无光……”云筠一边躲闪,一边喊道。 “哼,你放心,今夜月黑风高,杀了你,根本无人知道。”韩烟泠毫不停歇,连绵的掌劲不断击出。 云筠摇了摇头,不停地旋转身子躲避。此刻他只守不攻,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体态娇柔的女子竟如此执拗,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果然有两下子,难怪能得袁真人看重。”韩烟泠一番强攻无果后,主动拉开了距离。 “罢手吧,韩姑娘,方才云某言语上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云筠到此另有要事,实在不想与对方多纠缠。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云筠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素昧谋面的女子一开口,就要自己交出“圣龙吟”。他目光在其身上拂掠数番,脑中思绪飞转。 眼前女子二十出头模样,月色朦胧,又有轻纱隔面,他看不清样貌,但出尘的气质却扑面而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可以想象,月光照起,面纱拂去,那必是一张惊若天人的脸庞。 不过其眉眼间的傲气却让他略感不适。 “你看什么?”感受到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目光,那女子脸色一红,怒道,“无耻之徒!” “姑娘千万别误会。”云筠笑道,“只不过姑娘方才说,要让云某交出圣龙吟,不知何意?” “这有何不解?圣龙吟乃清微不传之秘,你凭什么据为己有?立刻将之交出来!” “交出来……交给谁?” “世人皆知,李圣道李师兄乃袁真人嫡传,清微之中无人比他更有资格继承圣龙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云筠摇头轻笑。一番观察,他心中已然猜到对方的身份。 “敢问姑娘是否姓韩?” “与你无关!” “呵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云筠摇头道,“素闻沧澜宫门规甚严,弟子皆循规蹈矩,严律己身,今日一见,不尽然也……” “你此话何意?” “呵呵,韩姑娘,你与李圣道尚未成亲,连订婚之礼都未行,如今便要急着替他出头,真令云某感动不已……” “你……”韩烟泠怒气攻心,抬手便是一掌,向前袭去。 云筠微微侧身,往边上跳出。 “无耻之徒,今日便叫你见识见识我沧澜宫的厉害!” 韩烟泠与李圣道虽见面不多,但彼此已许诺终身,当婚讯传遍天下时,她更是早就站在了对方的立场上,故而当日听闻云筠抢了其风头,便一直记恨在心。 她今日主动来找云筠,自然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没想到对方竟出言不逊,讥讽自己不矜持,向来高傲的她如何也忍不了。 “韩姑娘请自重,你我在这里动手,传出去未免落人口实,让两派无光……”云筠一边躲闪,一边喊道。 “哼,你放心,今夜月黑风高,杀了你,根本无人知道。”韩烟泠毫不停歇,连绵的掌劲不断击出。 云筠摇了摇头,不停地旋转身子躲避。此刻他只守不攻,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体态娇柔的女子竟如此执拗,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果然有两下子,难怪能得袁真人看重。”韩烟泠一番强攻无果后,主动拉开了距离。 “罢手吧,韩姑娘,方才云某言语上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云筠到此另有要事,实在不想与对方多纠缠。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几真几假旧事谈 韩烟泠羞怒交加,一路往自己居所跑去,却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父……您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南宫非面色不善道,“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了?” “呵呵……我去后山走了走……”她立刻换上一副嬉笑脸孔,挽住南宫非胳膊,撒娇道,“师父怎么还不休息啊,这两日事情可多呢,师父切莫累坏了身子。” “少给我来这套,进去,有话问你!” 韩烟泠吐了吐舌头,入屋后,急忙给南宫非倒了杯茶水。 “师父请用。” 看了她一眼,南宫非冷声道:“你刚刚和人动过手?” 韩烟泠一惊,不禁疑惑:自己真气早已稳定下来,师父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急忙赔笑道:“师父功力越发深厚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嘻嘻……” “同何人交手了?事出何因?” 想起了片刻前的情景,她脸上再度滚烫起来,恨恨道:“就是那个卑鄙无耻的云筠,没想到清微竟会有这样的人!” “你与他素未谋面,他也刚上浮玉峰半日,你们之间有何过节?” 见韩烟泠支吾不语,南宫非哼道:“你那点心思还瞒得过我?你就真这么在乎李圣道?” “师父……我……我就是心中不忿,那个人凭什么抢走李师兄的圣龙吟?” “那是清微的家事,岂轮得到你插手?”南宫非冷道,“更何况,你同李圣道还未行礼,此刻便这般外向,传出去,我沧澜宫颜面何存?” “可是……我……”见自己师父竟也与那云筠一般口吻,韩烟泠心中委屈,泫然欲泣。 “好了,你我师徒之间也好久没有谈心了,订婚典礼一成,你离开的日子就不远了,今夜我们好好聊一聊。” “师父……” 韩烟泠冲入对方怀中,委屈、不舍、忧愁……各种情绪冲击之下,她已是梨花带雨。 “整天哭哭啼啼的,叫人笑话……”南宫非摇头道,“我且问你,嫁到清微之后,你有何打算?” 韩烟泠一愣,面露不解。 “你……就真的这么喜欢李圣道?你们才见过几面啊?” “师父……”她擦了擦眼泪,别过头去,小声道,“李师兄……翩翩君子,一表人才,烟泠自是仰慕……” “不知羞!” “师父……” “好了,女大不中留,我也不会再去干那棒打鸳鸯之事。到了清微之后,你切记要多学功法,勤练修为!” “弟子谨记!弟子一定会时常回浮玉峰看望师父和诸位师叔伯的。” “我可不指望你有这份孝心。”南宫非哼道,“你只要时刻谨记自己是沧澜宫之人就行了。” “弟子时刻不忘!” “李圣道也算年轻有为,你又喜欢,你们结成道侣也没什么,但你要记住,切莫用情太深!” “师父……此话何意?”韩烟泠美目睁圆,一脸不解。 “哎……”长叹一口气后,南宫非起身走到窗 (本章未完,请翻页) 韩烟泠羞怒交加,一路往自己居所跑去,却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父……您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南宫非面色不善道,“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了?” “呵呵……我去后山走了走……”她立刻换上一副嬉笑脸孔,挽住南宫非胳膊,撒娇道,“师父怎么还不休息啊,这两日事情可多呢,师父切莫累坏了身子。” “少给我来这套,进去,有话问你!” 韩烟泠吐了吐舌头,入屋后,急忙给南宫非倒了杯茶水。 “师父请用。” 看了她一眼,南宫非冷声道:“你刚刚和人动过手?” 韩烟泠一惊,不禁疑惑:自己真气早已稳定下来,师父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急忙赔笑道:“师父功力越发深厚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嘻嘻……” “同何人交手了?事出何因?” 想起了片刻前的情景,她脸上再度滚烫起来,恨恨道:“就是那个卑鄙无耻的云筠,没想到清微竟会有这样的人!” “你与他素未谋面,他也刚上浮玉峰半日,你们之间有何过节?” 见韩烟泠支吾不语,南宫非哼道:“你那点心思还瞒得过我?你就真这么在乎李圣道?” “师父……我……我就是心中不忿,那个人凭什么抢走李师兄的圣龙吟?” “那是清微的家事,岂轮得到你插手?”南宫非冷道,“更何况,你同李圣道还未行礼,此刻便这般外向,传出去,我沧澜宫颜面何存?” “可是……我……”见自己师父竟也与那云筠一般口吻,韩烟泠心中委屈,泫然欲泣。 “好了,你我师徒之间也好久没有谈心了,订婚典礼一成,你离开的日子就不远了,今夜我们好好聊一聊。” “师父……” 韩烟泠冲入对方怀中,委屈、不舍、忧愁……各种情绪冲击之下,她已是梨花带雨。 “整天哭哭啼啼的,叫人笑话……”南宫非摇头道,“我且问你,嫁到清微之后,你有何打算?” 韩烟泠一愣,面露不解。 “你……就真的这么喜欢李圣道?你们才见过几面啊?” “师父……”她擦了擦眼泪,别过头去,小声道,“李师兄……翩翩君子,一表人才,烟泠自是仰慕……” “不知羞!” “师父……” “好了,女大不中留,我也不会再去干那棒打鸳鸯之事。到了清微之后,你切记要多学功法,勤练修为!” “弟子谨记!弟子一定会时常回浮玉峰看望师父和诸位师叔伯的。” “我可不指望你有这份孝心。”南宫非哼道,“你只要时刻谨记自己是沧澜宫之人就行了。” “弟子时刻不忘!” “李圣道也算年轻有为,你又喜欢,你们结成道侣也没什么,但你要记住,切莫用情太深!” “师父……此话何意?”韩烟泠美目睁圆,一脸不解。 “哎……”长叹一口气后,南宫非起身走到窗 (本章未完,请翻页) 韩烟泠羞怒交加,一路往自己居所跑去,却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父……您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南宫非面色不善道,“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了?” “呵呵……我去后山走了走……”她立刻换上一副嬉笑脸孔,挽住南宫非胳膊,撒娇道,“师父怎么还不休息啊,这两日事情可多呢,师父切莫累坏了身子。” “少给我来这套,进去,有话问你!” 韩烟泠吐了吐舌头,入屋后,急忙给南宫非倒了杯茶水。 “师父请用。” 看了她一眼,南宫非冷声道:“你刚刚和人动过手?” 韩烟泠一惊,不禁疑惑:自己真气早已稳定下来,师父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急忙赔笑道:“师父功力越发深厚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嘻嘻……” “同何人交手了?事出何因?” 想起了片刻前的情景,她脸上再度滚烫起来,恨恨道:“就是那个卑鄙无耻的云筠,没想到清微竟会有这样的人!” “你与他素未谋面,他也刚上浮玉峰半日,你们之间有何过节?” 见韩烟泠支吾不语,南宫非哼道:“你那点心思还瞒得过我?你就真这么在乎李圣道?” “师父……我……我就是心中不忿,那个人凭什么抢走李师兄的圣龙吟?” “那是清微的家事,岂轮得到你插手?”南宫非冷道,“更何况,你同李圣道还未行礼,此刻便这般外向,传出去,我沧澜宫颜面何存?” “可是……我……”见自己师父竟也与那云筠一般口吻,韩烟泠心中委屈,泫然欲泣。 “好了,你我师徒之间也好久没有谈心了,订婚典礼一成,你离开的日子就不远了,今夜我们好好聊一聊。” “师父……” 韩烟泠冲入对方怀中,委屈、不舍、忧愁……各种情绪冲击之下,她已是梨花带雨。 “整天哭哭啼啼的,叫人笑话……”南宫非摇头道,“我且问你,嫁到清微之后,你有何打算?” 韩烟泠一愣,面露不解。 “你……就真的这么喜欢李圣道?你们才见过几面啊?” “师父……”她擦了擦眼泪,别过头去,小声道,“李师兄……翩翩君子,一表人才,烟泠自是仰慕……” “不知羞!” “师父……” “好了,女大不中留,我也不会再去干那棒打鸳鸯之事。到了清微之后,你切记要多学功法,勤练修为!” “弟子谨记!弟子一定会时常回浮玉峰看望师父和诸位师叔伯的。” “我可不指望你有这份孝心。”南宫非哼道,“你只要时刻谨记自己是沧澜宫之人就行了。” “弟子时刻不忘!” “李圣道也算年轻有为,你又喜欢,你们结成道侣也没什么,但你要记住,切莫用情太深!” “师父……此话何意?”韩烟泠美目睁圆,一脸不解。 “哎……”长叹一口气后,南宫非起身走到窗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迷离往事真相看 陆秀峰后退两步,注视了云筠好一会儿后,摇头笑道:“帮我?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他们说……你此次上浮玉峰来,是打算了却残生。” “哈哈哈哈……你认为呢?” “无稽之谈!” “何以见得?” 云筠走近两步,沉声道:“白日山脚下,陆逸峰多番挑衅侮辱,你却还能泰然处之,试问一个打算寻死的人,为何还要如此隐忍呢?显然,你上浮玉峰另有目的,似乎是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哈哈哈……果然才智不凡,难怪能得掌门看重,那你认为这场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什么呢?” “依我看么,陆先生是为一个人而来,一个女人……” 看着陆秀峰冷下去的眼神,云筠轻笑道:“我没猜错吧?当年几乎杀死你的女人,一定很难忘记吧?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是来找她报仇的吧?” “翩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当年是南宫非暗施毒手,嫁祸于她!” 陆秀峰的话以及其全然不同往日的急怒神色让云筠微惊,皱眉道:“南宫非……当年之事到底有何隐秘?” 不愿回首的往事重现脑海,他吸了口气,久久不语。 “你不是来找李翩跹报仇的,那一定是……来救她出去的。”云筠试探道。 “当年的事,最痛苦,受伤最深的便是翩跹了……”陆秀峰紧握了拳头。 “陆先生若信得过在下,在下愿闻其详。” “哎……”长叹一声后,他看着云筠,缓缓出声道,“我与翩跹情深似海,怎么可能做出伤害对方的事?当年决赛台上,我想让她赢,她也想让我赢,最终她拗不过我,以一招胜出,可就在她打算收剑之时,一道凌厉气劲直穿我胸膛……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翩跹突施毒手,但我最清楚,那并非一道剑气,而是一根飞针!” “飞针?” “不错,这根飞针不是出自旁人之手,正是台下的南宫非!”陆秀峰咬牙切齿,目露寒光。 “南宫非……”短暂的惊讶后,云筠皱眉道,“明白了……南宫非不想让李翩跹嫁入陆家,而让沧澜宫白受损失,于是便要拆散你们,但是……她何以施下如此毒手?难道就不怕陆家的报复吗?” “这个问题起初我也想不通,但后来我查到,那几年间,南宫非和陆峻峰之间往来颇多……” “你是说……是陆峻峰与南宫非合谋?”云筠深吸一口气。 若是这样,事情就说得通了。当年的陆秀峰不可一世,家主之位乃囊中之物,如此一来,族中同辈便绝无出头之日,除非……面前的大山突然轰塌。再加之,他当时那般风头,性情自然也不可能温和到哪里去,族内嫉恨之人必不在少数…… 陆峻峰想夺家主之位,必须除掉他,而沧澜宫想留住李翩跹,自然也视其为眼中钉,双方一拍即合…… 当年事发之后,陆家确实传出过要屠灭沧澜宫的声音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陆秀峰后退两步,注视了云筠好一会儿后,摇头笑道:“帮我?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他们说……你此次上浮玉峰来,是打算了却残生。” “哈哈哈哈……你认为呢?” “无稽之谈!” “何以见得?” 云筠走近两步,沉声道:“白日山脚下,陆逸峰多番挑衅侮辱,你却还能泰然处之,试问一个打算寻死的人,为何还要如此隐忍呢?显然,你上浮玉峰另有目的,似乎是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哈哈哈……果然才智不凡,难怪能得掌门看重,那你认为这场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什么呢?” “依我看么,陆先生是为一个人而来,一个女人……” 看着陆秀峰冷下去的眼神,云筠轻笑道:“我没猜错吧?当年几乎杀死你的女人,一定很难忘记吧?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是来找她报仇的吧?” “翩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当年是南宫非暗施毒手,嫁祸于她!” 陆秀峰的话以及其全然不同往日的急怒神色让云筠微惊,皱眉道:“南宫非……当年之事到底有何隐秘?” 不愿回首的往事重现脑海,他吸了口气,久久不语。 “你不是来找李翩跹报仇的,那一定是……来救她出去的。”云筠试探道。 “当年的事,最痛苦,受伤最深的便是翩跹了……”陆秀峰紧握了拳头。 “陆先生若信得过在下,在下愿闻其详。” “哎……”长叹一声后,他看着云筠,缓缓出声道,“我与翩跹情深似海,怎么可能做出伤害对方的事?当年决赛台上,我想让她赢,她也想让我赢,最终她拗不过我,以一招胜出,可就在她打算收剑之时,一道凌厉气劲直穿我胸膛……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翩跹突施毒手,但我最清楚,那并非一道剑气,而是一根飞针!” “飞针?” “不错,这根飞针不是出自旁人之手,正是台下的南宫非!”陆秀峰咬牙切齿,目露寒光。 “南宫非……”短暂的惊讶后,云筠皱眉道,“明白了……南宫非不想让李翩跹嫁入陆家,而让沧澜宫白受损失,于是便要拆散你们,但是……她何以施下如此毒手?难道就不怕陆家的报复吗?” “这个问题起初我也想不通,但后来我查到,那几年间,南宫非和陆峻峰之间往来颇多……” “你是说……是陆峻峰与南宫非合谋?”云筠深吸一口气。 若是这样,事情就说得通了。当年的陆秀峰不可一世,家主之位乃囊中之物,如此一来,族中同辈便绝无出头之日,除非……面前的大山突然轰塌。再加之,他当时那般风头,性情自然也不可能温和到哪里去,族内嫉恨之人必不在少数…… 陆峻峰想夺家主之位,必须除掉他,而沧澜宫想留住李翩跹,自然也视其为眼中钉,双方一拍即合…… 当年事发之后,陆家确实传出过要屠灭沧澜宫的声音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陆秀峰后退两步,注视了云筠好一会儿后,摇头笑道:“帮我?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他们说……你此次上浮玉峰来,是打算了却残生。” “哈哈哈哈……你认为呢?” “无稽之谈!” “何以见得?” 云筠走近两步,沉声道:“白日山脚下,陆逸峰多番挑衅侮辱,你却还能泰然处之,试问一个打算寻死的人,为何还要如此隐忍呢?显然,你上浮玉峰另有目的,似乎是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哈哈哈……果然才智不凡,难怪能得掌门看重,那你认为这场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什么呢?” “依我看么,陆先生是为一个人而来,一个女人……” 看着陆秀峰冷下去的眼神,云筠轻笑道:“我没猜错吧?当年几乎杀死你的女人,一定很难忘记吧?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是来找她报仇的吧?” “翩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当年是南宫非暗施毒手,嫁祸于她!” 陆秀峰的话以及其全然不同往日的急怒神色让云筠微惊,皱眉道:“南宫非……当年之事到底有何隐秘?” 不愿回首的往事重现脑海,他吸了口气,久久不语。 “你不是来找李翩跹报仇的,那一定是……来救她出去的。”云筠试探道。 “当年的事,最痛苦,受伤最深的便是翩跹了……”陆秀峰紧握了拳头。 “陆先生若信得过在下,在下愿闻其详。” “哎……”长叹一声后,他看着云筠,缓缓出声道,“我与翩跹情深似海,怎么可能做出伤害对方的事?当年决赛台上,我想让她赢,她也想让我赢,最终她拗不过我,以一招胜出,可就在她打算收剑之时,一道凌厉气劲直穿我胸膛……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翩跹突施毒手,但我最清楚,那并非一道剑气,而是一根飞针!” “飞针?” “不错,这根飞针不是出自旁人之手,正是台下的南宫非!”陆秀峰咬牙切齿,目露寒光。 “南宫非……”短暂的惊讶后,云筠皱眉道,“明白了……南宫非不想让李翩跹嫁入陆家,而让沧澜宫白受损失,于是便要拆散你们,但是……她何以施下如此毒手?难道就不怕陆家的报复吗?” “这个问题起初我也想不通,但后来我查到,那几年间,南宫非和陆峻峰之间往来颇多……” “你是说……是陆峻峰与南宫非合谋?”云筠深吸一口气。 若是这样,事情就说得通了。当年的陆秀峰不可一世,家主之位乃囊中之物,如此一来,族中同辈便绝无出头之日,除非……面前的大山突然轰塌。再加之,他当时那般风头,性情自然也不可能温和到哪里去,族内嫉恨之人必不在少数…… 陆峻峰想夺家主之位,必须除掉他,而沧澜宫想留住李翩跹,自然也视其为眼中钉,双方一拍即合…… 当年事发之后,陆家确实传出过要屠灭沧澜宫的声音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幽潮地牢蚀骨寒 自受伤以来,陆秀峰受到过许多绝世高手的救治,其中既有陆家的前辈宗老,也有袁三问这样的江湖大能,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他看到希望。他感觉到体内的真气正在不断地新生,如一团烈火一般将其沉寂多年的内心重新点燃。 他猜得不错,云筠当下所使的正是“六经奇术”中的“洗骨经”。此功法用至纯至精的真气为病患净化血脉,涤荡肌骨,使其育气生血,重获新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逆天之力。 心脉是人体奇经八脉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气血必由之处,也是真气化生之所,陆秀峰当年正是因为心脉大损,以致气血枯竭,真气无依,多年修为一朝散尽。此时,云筠用“洗骨经”中育气化生的手段为他培育了一道强劲的气脉,让其气血通过,真气有依,起到暂时替代心脉的作用。 虽然功效有限,不可长久,但此时的陆秀峰眼神中明显焕发出了异样的神采,他感到身体如获新生。 良久,云筠收回手掌,起身道:“陆先生受伤过重、过久,想要治愈非一时一刻可为,云某暂时以微薄之力填之,日后再找机会救治。” 此前的陆秀峰就像一支干了墨水的毛笔,写不出一个字,而云筠眼下所为便是重新为这支笔蘸上墨水,尽管也会很快干枯,但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足够他写下一些东西了…… 他刚一说完,陆秀峰便埋面于地,颤抖道:“冥王大人大恩,陆某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他日若能救出翩跹,且留得性命的话,陆秀峰这条命便交给大人了,做牛做马,为奴为仆!” “陆先生言重了,快快请起。”云筠将之扶起,说道,“怎么说,陆先生也是云某前辈,你的事迹时常激励云某前行。” “过去的事我已经不在乎了,如今只想救出翩跹……” 云筠点了点头,皱眉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太明白……李翩跹既然是南宫非与陆峻峰阴谋的牺牲品,为何事后没遭灭口,反而一直活到了现在?按常理说,南宫非应该早早掐灭隐患,以免当年的事情泄露出去……” “这一点确实让人不解,或许翩跹身上有什么她们所忌惮的东西吧……总之一切都只有见到翩跹后才能明了。” “不错。”云筠凑上近前,小声道,“想救出李翩跹,陆先生便这样……” 一番耳语后,陆秀峰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一切敬听冥王大人吩咐!” 话刚说完,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眼猛然间暴睁,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下……眼前,云筠的身体竟化作了点点星光,慢慢消散,手脚、躯干、面目……眨眼间,整个人竟凭空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过神来,但身体依旧微颤不止,眸中惊色久久不散。 “叹为观止……” “这两日陆先生好生静养,我见到李翩跹后,自会将她的情况告知,切莫焦急。” 感受着虚空中传来的声音,陆秀峰深吸一口气后,快步向回走去。 此时夜深人静,但沧澜宫中不眠之人却不在少数。蒹葭园内,一盏青灯映射着端木青落寞的身影。 身为传功长老,派中地位仅次于掌门的五人之一,端木青脸上却不见一点神采,双眸中倒是有着无尽的哀愁。其实这十年来,她早已心如死灰,若非心中尚有一份牵挂,或许早就离开浮玉峰,离开这纷扰尘世了。 作为李翩跹的师父,自当年出事以来,她对她的牵挂绝不比陆秀峰少。或者说,这十年来,她也在谋划着和陆秀峰同样的事情…… 愁绪满怀之际,屋门突然被推开,看见来人,她眉头一皱。 “皮长老,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她冷眼道。 “呵呵,端木师姐,这么晚了还不睡,在做什么呢?”走入之人是同为五大长老之一的皮淑虹,主掌派内风纪事宜,当年正是她力主将李翩跹关入幽潮地牢。 “我在自己楼阁之内,所作所为也要向皮长老汇报吗?还是说,你认为我在自己屋内,也会做出什么损害门派风纪之事吗?” 皮淑虹冷哼道:“端木师姐说话别这么咄咄逼人,我此次来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向埋着头的端木青看了一眼,她眯眼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清微此次派出的使团之中,有陆秀峰的名字……” 端木青闻言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抬眼问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浮玉峰上?” “这你应当去问清微的人,来我这里并不能找到答案。” “是吗?不见得吧……”皮淑虹上前两步,冷笑道,“当年他们两个的事,你可是大力支持的哦,自从李翩跹进了幽潮地牢后,你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救她出来,是与不是?” “皮长老说话要有凭据!”端木青脸色一冷,斜眼道,“颠倒是非,污蔑同门在沧澜宫内可是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罪!” “我说得不对吗?那这些年来,你日日派董茹去往幽潮地牢是何意?” “董茹是我徒弟,也是翩跹最疼爱的师妹,她去看望是掌门准许的,皮长老有意见吗?” “掌门恩准之事,我怎会有意见呢?”皮淑虹冷笑道,“说的也是,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放不下的人,也不会老想着寻短见了,毕竟对掌门和门派来说,她还有那么一点用……端木师姐,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看着端木青铁青的面色,她得意道:“好了,天色已晚,师妹就不打扰了。明日一早,掌门命我等于天谕殿内集结,商议两日后的大礼,端木师姐还是早点歇息吧。” “砰”的一声,屋门阖上后,端木青的目光中现出森然寒气,凛凛杀意…… 浮玉峰以西数十里,有一座矮峰,终年不受光照,却有猛烈北风盘旋,幽冷阴寒,湿气侵骨,其内,花草不生,虫鸟绝迹,绝对是一处不宜人居的地方。然而,其与浮玉峰之间却有一条索道相连,显然是给人走的。 因为其内深处,有一座寒意透骨,杀气弥漫的阴森冰窟,便是鼎鼎大名的幽潮地牢。 与清微派的千毒水牢齐名,这是道法界的两处绝地之一,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入内,性命便丢了大半。这里是沧澜宫用来关押犯罪弟子的地方,当然,绝不是所有犯了门规的弟子都会被送到这里,近一百年来,里面住着的,也只有李翩跹而已。 幽潮地牢绝非浪得虚名,即便站于洞口,时间长了也会觉得寒气侵体,骨骼刺痛,内里的情景就更可想而知了……正因如此,这里是不敢有人接近的,每日负责给李翩跹送饭、送药的弟子最多只敢入内十步,事后还要服用丹药驱寒。 然而这十年来,有一个身影却每每于深夜时分出现在幽潮地牢前,只见她不仅不惧寒意,还熟练地探进身子,一直往深处走去。 同为端木青之徒,董茹是李翩跹的师妹,二人更是情同姐妹。当年出事后,李翩跹的名字便成了禁忌,派中人提之,唯恐避之不及,董茹却不然,十年来,她夜夜探望,风雨无阻。 “咳咳……” 刺骨的寒意瞬间在体内弥漫,不过对她来说,早就习惯了。下意识地轻咳两声后,她紧了紧身子,快步向里走去。 董茹对眼前的幽冷冰道轻车熟路,十年来不知走了多少遍,可此时,她却不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一道虚无的影子……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冰肌玉骨舞翩跹 狭长的冰道幽暗阴森,董茹一直走到内里极深处,才在一道大石门前停下脚步。 说是石门,其实也是寒冰凝结,只不过冰层太厚,又被巨大的力量挤压在一起,才显现出岩石的纹理。 “咳咳……”董茹放下手中木盒,抬头道,“师姐,我新做了两件皮子,你一会儿试下。嘿嘿,这是我在书上看的,说紫火狐的皮可以保持人体热气不散,护住心脉,我做了两件,一件给师父,一件拿来给师姐。之前我试过了,真的很有用呢,就是这畜牲狡猾,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抓着,呵呵……” 董茹比李翩跹小五岁,今年也二十七了,可在师姐面前,她永远是一个不愿长大的小姑娘。 “师姐,我还熬了药汤,这个吃下去身子暖,你一会儿记得喝呀……咳咳……” 她不停地说着话,可石门内并未传来回应。 “师姐,我知道你不想我来,可是……可是我放心不下你,师父这段日子又瘦了,我知道她是想你想的……”董茹擦了擦眼泪道,“不过师姐你放心,过两日派内就会迎来一件大喜事,韩师妹要订亲了,到时候掌门一高兴,我和师父再去求她放了你,说不定她就答应了。” “哎……” 良久,冰门后传来一声叹息。 “师姐,你放心,我和师父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董茹立刻睁大眼睛道。 “董师妹,东西放下,回去吧。” 这清冷忧郁的声音,董茹自然熟悉,可对于第一次听到的人来说,却如同一把冰剑直入心扉,贯穿脑海,激得人颤抖不止,从声音中便可想象出背后之人的绝色和绝望。 “嗯,师姐你一定要保重身子啊!这几日派里事情比较多,我如果没来你也别担心,我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待董茹的脚步声渐渐于漆黑中消散,厚重的冰门缓缓开出一条缝儿,一个纯白身影走了出来。 双瞳剪水,眉目如画,冰肌玉骨,靡颜腻理……毫无疑问,这便是曾经的道法界第一美女,李翩跹。即便此刻眼中寒霜不化,脸上阴郁满布,绝世之风姿却丝毫不减,可以想见,当年为其折腰之人必如长河沙数,不可胜算。 她弯腰打开木盒,将一件紫色皮子捧在手中,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她走出未多久,周遭的寒意似乎又攀上几分。叹了一口气后,她将之放回木盒,手掌在其上触摸良久…… “出来吧!” 云筠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明使出了“天地归无”,身体尚处于虚无的状态之中,她怎么可能发现? 他又向四周看了看,这里除了他和李翩跹外,也没有第三个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 “阁下神功盖世,翩跹非一招之敌,只不过阁下的到来使此间气场产生了一丝波动,我在这里已经十年了,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感觉得到。” 她说完良久,虚无中传出云筠的声音。 “哈哈哈……佩服佩服!”他渐渐现行,看向李翩跹道,“擅闯此地,还望翩跹仙子见谅。” 或出于惊恐,或出于叹服,李翩跹沉寂了十年的双眸在看到云筠现身的一刻,明显亮了一下。 “阁下身手,当世无双……这十年来,我于此处坐井观天,想不到道法界已掀起惊涛骇浪……” “翩跹仙子过誉了。” 恢复平静后,她冷声道:“阁下到底是何人,为何来这幽潮地牢?” “我曾进过清微的千毒水牢,此次再来这幽潮地牢,深感此地弥漫的寒气与杀意更森然、更骇人,若非事出有因,我还真不想多在这里逗留呢,呵呵……”云筠笑道,“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仙子你啊……”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何出此言?” “你我虽无瓜葛,但陆秀峰,仙子一定忘不了吧?” 果然,“陆秀峰”三字一出口,云筠明显看见对方的身体抖了一下。 “你……他……怎么了?” “他此刻正在浮玉峰上,本来是要闯进来救你的,被我拦下了……” “什么?怎么会……”李翩跹美目圆睁,心底的冰石被彻底击碎,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浮玉峰上?” “怎么?你师妹没和你说吗?”微露不解后,云筠点了点头道,“也许她也不知道吧……韩烟泠即将与李圣道订婚,清微派出的亲使团中,陆秀峰便在其中……” “怎么会……”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说服的袁掌门,总之他此刻人就在沧澜宫内。”云筠浅笑道。 李翩跹不自觉地后退两步,眼中寒霜渐渐融化,两行热泪流淌下来…… 这些年来,她从董茹口中听闻了陆秀峰的消息,得知他被袁三问的救治,留在了清微,她也算聊有慰藉,可此刻才清楚,他不仅早就了解了当年受伤的真相,还一直潜伏隐忍,为的就是如今孤注一掷,玉石俱焚…… “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啊……”痛哭之时,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喷洒到冰石之上,仔细一看,其内还有许多细小的冰晶,散发出丝丝寒气…… “寒毒已侵入奇经八脉,仙子的伤势不轻啊……”云筠眯眼道。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再为我犯险了,我这便了断自己……” 然而她刚想抬手,便听云筠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死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就会罢手吗?你死之后,他更会在沧澜宫大闹一番,然后自刎殉情。这些年来,你才是让他活下去的最大支撑。” 看着痛哭的李翩跹,他继续道:“他修为尽废,可为了你,不惜修练‘燃元术’,你想让他活,就必须让自己活得更好。” 再次吐出一大口血,李翩跹缓缓直起身子,沉声道:“你说得不错,我不能再让陆郎为我受伤了,我一定要活着再见他一面。” “不愧是名动一时的翩跹仙子,心智魄力非寻常女子比得。你放心,在下定会倾力相助!” 李翩跹闻言秀眉一皱,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帮我们?” “在下云筠,天启教三王之一,冥王。” “什么?”李翩跹美目一睁。 天启教,她自然是知道的,而“冥王”这个名号,她这些年也从董茹口中听过几次。 深吸一口气后,她缓缓道:“原来是天启教的大能,难怪有如此修为……阁下年纪轻轻,但恐怕江湖上已少有敌手了吧?” “仙子谬赞了……”云筠摇头道,“我观仙子寒毒入侵颇深,若信得过在下,不妨让我为你稍加医治,以免将来落下长久的病根。” 李翩跹自知十年来不断受寒毒侵蚀,自己已药石无灵,时日无多,可见对方竟说得云淡风轻,当下又惊又疑。 不及反应时,肩膀便被按下,忽然,她感到两股暖流汇入自己体内。 进入幽潮地牢以来,十年的潜移默化,她体表周遭已结成一层顽固的寒冰封印。这层封印之下,寒毒肆意在其体内侵犯,而外界的助力被全数隔绝。 想要清除体内的寒毒,则必须破除这层封印,可经年累月的积聚,其早已与李翩跹的身体相融,以暴力手段破之,她必也难以存活。 要么,受寒毒折磨,待气血干枯而死,要么,被雷霆手段震裂脏腑而亡……无论如何选择,皆是百死无生,故她早就不抱希望了。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云筠输入的两道真气看似寻常无奇,却能轻而易举地穿透顽固的封印,直达其脏腑。并且,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积下的寒毒正一点点地从经脉、气血中分离出来,消于无形。 天地万物皆离不开阴阳五行的制约,寒毒自也是如此。当下云筠用的正是“阴阳经”中的至高功法,以五行衍化的道理清理寒毒。 很快,周遭似乎传来一道细不可闻的冰晶破碎之声,李翩跹身子一抖,整个人一下子焕发出耀目的神采。 噬骨寒毒,一朝散尽,十年封印,今日已破…… “阁下大恩,李翩跹永世不忘!”她埋面于地,颤抖不止……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痕虽旧痛不散 “仙子的伤已无大碍,且继续在此处等候几日,不久就会有人来救你出去,你与陆先生很快就能相见了。”云筠拿起木盒中的皮子,笑道,“令师妹说得不错,紫火狐确有护心之效,这几日仙子便穿上这皮子,免得再受寒气侵体之痛。” 李翩跹接过,久久不语,几番看向云筠,欲言又止…… “仙子有话不妨直说。” 李翩跹吸了口气,抬头道:“阁下于我和陆郎有再造之恩,翩跹本不该再劳烦阁下,只是……” 见她手捧紫火狐皮子,焦虑满面,云筠点头道:“仙子是想说令师妹吧……” 她点了点头,道:“她虽非关押于此,但十年来,她日日前来这幽潮地牢,想必寒气……” “你说得不错。”云筠严肃道,“这里的寒气十分霸道,她功力又浅,五脏六腑内早已积下寒毒,此刻虽症状轻微,但不出三年,她的身体必会出大问题。” 李翩跹身子一抖,顿觉一柄利刃刺入心口。 “董师妹……太傻了……” “看来仙子同她感情很深?” 李翩跹缓缓抬头,出神道:“这世上……除了陆郎,便只有师父和师妹是我放不下的牵挂了……” 切骨之恨涌上心头,她柳眉之上霎时寒光四射,冷声道:“当年得知陆郎被袁真人所救后,我便打算了却残生,可南宫非却以她二人性命要挟,让我不得不在这幽潮地牢呆了十年……” 云筠闻言,皱眉问道:“当年的事真是南宫非与陆峻峰的阴谋?这样的话,南宫非又为何要留下你的性命到今日?” 往事如利刃一般,一点点地割开心中旧伤,李翩跹长叹一声…… “当年我与陆郎两情相悦,互许白首,江湖中抱以祝福之人甚多,可沧澜宫内却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尤其是南宫非,为了拆散我们,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她眼神渐渐冷彻。 “我们多次争吵,为了和陆郎在一起,同时也不亏欠门派,我打算在星龙会武上,为沧澜宫拔得头筹后,便自废修为,离开浮玉峰。我同南宫非说了,她欣然同意,可没想到,她竟出尔反尔,骗了我……”她双拳紧握,不忿道,“事后我才知晓,她早与陆峻峰狼狈为奸,谋害陆郎……” 云筠长叹一声,同一件事,从李翩跹口中说出,他听到了不一样的悲怆。 缓了缓心绪后,他出声问道:“当年的真相,相信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仙子与陆先生的大仇,必能得报。但在下还是不解,南宫非既与陆秀峰合谋做出这等狠毒之事,为何不灭了仙子的口,反而要留下隐患呢?” “她当年千方百计地不让我跟陆郎走和这十年来不杀我,都是同一个原因……”李翩跹沉声道,“玉凝真气!” “玉凝真气?” “不错,这是沧澜宫的不传之秘,威力不在三大圣道之下。数百年来,我是唯一练成的,她当然舍不得……” “原来如此……她想从你口中问出修练的法门?”云筠问道。 李翩跹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多年了,她心里早就清楚,我对她恨之入骨,怎会相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她是在等,等自己夺化天诀大成,然后吸取我的真气……” “夺化天诀……” 云筠一怔,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虽为道法,但它却要比许多至邪之术还有恶毒。修习者可以将别人体内的真气尽数吸纳,注入己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多年的修为,可谓强取豪夺,无耻至极! 云筠目露不屑,哼道:“南宫非多行不义,尤其是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根本是在自掘坟墓!” 说罢,他看向李翩跹道:“仙子请放心,令师妹的伤就交给我吧。这两日请安心等待,浮玉峰上很快将有一场惊天风雨到来……” 看着云筠离开的背影,李翩跹热泪滑落,仰头道:“陆郎,必是上苍为你我真情所感,送我们这场造化……呵……” 当云筠走出幽潮地牢洞口时,天际已是灰蒙蒙的,很快就会泛出鱼肚白。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四周荒岭上,注视着这里的眼睛,不过这两双眼睛却完全看不见他。 直至通过索道,踏上通往自己厢房的碎石小径后,他才解除“天地归无”,让自己现行出来。不料没走两步,远处高草林间便传来阵阵低泣,其声之痛让人心惊。 他循声走去,果然数十丈外,一名衣衫不整,满脸伤痕的女子正瘫坐在地上。定睛一看,那不是昨日于山下接待众人的月清吗? 月清并没有发现云筠的到来,深吸一口气后,她玉手拾起身边的一截断剑,直往自己脖上抹去…… “不要!”云筠大喊一声,飞身上前,夺下了其手中之剑。 月清昨日在山下见过云筠,算是认得,见他此刻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不过惊怕很快被羞愤取代,她哭喊道:“把剑给我……啊……” “月清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云筠说话间将自己的长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啊……啊……”月清屈膝环抱,埋面痛哭…… 见她这幅模样,云筠心下也猜到了几分,皱眉道:“是谁欺负了你?陆逸峰?” 月清没有回答,身体上的颤抖却加剧了几分,他见状自是了然,叹了口气。 忽而,他端坐到她背后,双掌之上柔和而温暖的劲力绵绵输出。月清身子一震,感觉到不仅身体的伤势在快速恢复,脑海中的阴霾也似乎在一点点消散,死寂的内心再次看到了希望。 她身体上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云筠略施小力便彻底治愈。他起身道:“死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疼痛也不过一瞬而已,可你死后,你的仇人依旧活得春风得意,你的死,只会让他更快活而已……” 月清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吼叫。 “活下去,将你受到的所有伤害还给对方!” “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月清缓缓抬头,咬碎了玉齿。 良久,云筠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交给了她。 “去这个对方,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回过神后,她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害怕道。 “我不是帮你,只不过……那个害你的人,正好也挡了我的路……” (本章未完,请翻页) 辰时一刻,浮玉峰上山岚清冽,晨风醒人,端木青踏过陡径奇峰,缓缓向天谕殿走去。 “端木师姐就是架子大啊,让掌门和我们几个好等……”她刚一入内,皮淑虹便冷笑道。 此刻大殿之内,南宫非正坐高位之上,另外四位长老也已到齐。 未作理会,端木青行礼后,径自往自己座位走去。南宫觉斜了一眼,开口道:“好了,都到齐了,掌门今日召集大家,所为何事,不用多说了吧?后天就是大礼之日,各位都准备得如何了?届时整个道法界的眼睛可盯着浮玉峰,一丁点差错都出不得!” 她说完,守宗长老糜英起身道:“启禀掌门,此次受邀的四十一家宗门、世族已到达二十七家,连同奴仆杂役在内,共计四百九十七人。” 南宫非斜着身子,拳头撑着一侧脑袋,冷冷道:“没来的……都有哪些?” “回掌门,剩余的十四家,其中有四家正在路上,相信能在典礼前赶到,另外十家则派人送来了贺礼,表示路途太远,此次就不前来了,恳请掌门见谅。” “是哪十家?” “姑苏沈家、南阳公孙家、衡奇派、苍仙门……” 南宫非听完坐正过来,眯眼道:“旁的,都是些不入流小门户,唯独这姑苏沈家……沈千岳托人说了什么吗?贺礼又送了哪些?” “都是些寻常的珠宝器皿,只说家中尚有急要之事,便不前来了。” “哼,这个沈千岳未免太傲慢了,如今的道法界中,他沈家还剩多少分量,心里没数吗?竟敢不把我沧澜宫放在眼里!”南宫觉怒容满面,咬牙恨道。 “罢了,姑苏沈家江河日下,没多少得意的日子了,不必与他们计较。”南宫非看向台下,问道,“这近五百人的底细,可都查清楚了?” 闻言,糜英一皱眉,回道:“其他人都未发现可疑的,唯独……” “唯独谁?” “陆秀峰!” 这个名字一出,在场之人皆是目光一凛。 “他……有什么问题?”南宫非冷声问道。 “目前虽未查出他有什么问题,但此人出现在浮玉峰上,本身就是一件可疑之事!”糜英眼中露出凶光。 “不错!”护器长老田敏也起身道,“当年他在我沧澜宫受伤,这一回必是寻机报复!更何况,若是被他得知李翩跹尚在人世……” 说话间,她目光有意无意地转向端木青。 “呵呵,田师姐不必忧虑,这一点,想必端木师姐早就有筹划了吧?毕竟当年,她可是全力支持他们二人的哦。” “皮长老此言何意?我不甚明了。”端木青看也未看,冷声回道。 “端木师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些年来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将李翩跹救出去,此次陆秀峰一上浮玉峰,你怕是巴不得带他去救人吧?” “皮长老莫要血口喷人!若没有真凭实据,你这般说就是在污蔑同门。”端木青看向南宫非姐妹,怒道,“敢问掌门、执刑长老,这该当何罪?” “够了!”南宫非怒拍了一下高椅,厉声喝道。 (本章完)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下第一三百年 , “我就要点边角料,那些鹿皮、蹄子,你们扔也是扔了,给我一点又怎了?”沧澜宫伙房前,董茹与人争吵着。 “不行!”一名四、五十模样的肥满妇人喝道,“咱玉食台的东西,就算是废弃之物,也不可随意拿走,你想要的话,得拿派里的书文批示来!” “你……”董茹被气得面红耳赤。她知道,什么批示,尽是些搪塞之言罢了,她师徒二人在派里遭到排挤,也非一日两日了。 李翩跹出事后,所有人都将其视为沧澜宫的耻辱,唯她师徒二人不改其口,始终将其视作最亲密的人,久而久之,不待见她们的人越来越多……至于这其中有没有高层的授意,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年来,她们的伙食、衣物分配都是最差的,甚至不如刚入门的新人,即使生了病,也没人愿意给药救治。端木青本就心如死灰,这种条件下,身体自也越来越差,好在有一个手巧心孝的徒儿,常常能够变废为宝,无中生有,熬些滋补汤药,做点皮草褥子,勉强过得下去。 今日听闻派中进了两头鹿,董茹便打算来讨要一些,不过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赶紧走!玉食台重地,闲人免入,要是这几日上山的宾客吃坏了东西,你可担当不起!”肥满妇人面目狰狞。 “走就走,何必给人扣帽子?哼!”董茹跺了跺脚,朝外走去。 “哼,喂狗也不给你!”她走远后,肥满妇人恶狠狠地碎了一口。 董茹气鼓鼓地回到了蒹葭园,这是一处山间别院,地方虽偏,但清新雅致,准确地说,这是端木青的小院。身为派内的五大长老之一,她自然配得上这样的独门独院,而为了更好地照顾,董茹两年前也搬来同住,师徒二人便在这清冷的别院中相依为命。 刚踏进大门,她脸上怒容一下消散,慢慢从怀中掏出半块鹿肝,露出得意的坏笑。原来,方才争吵之际,她早已顺手牵羊,尽管只是半块鹿肝,但足够她做出一大锅美味又滋补的药膳了。 在修道一途上,董茹或许没有足够的天赋,可在操持家务上,她却很擅长,尤其会照顾人,端木青便是在她的照料下,尚能勉强维持。再加之她长相甜美,若放在世俗界,必是家家户户抢破头的好媳妇。 没一会儿的工夫,她不仅将偌大的院子收拾整洁,还处理好了那半块鹿肝,可就在她搭好火架,准备架锅烧水时,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块鹿肝又小又次,怎么够吃呢?加这条鹿腿一起煮吧。” 董茹一惊之下急忙转身,看见凭空出现的陌生男子后,不由吓得后退了数步。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惊惧只是短暂的,她的目光很快就被那只又肥又大的鹿腿吸引,睁大眼睛道:“这么好的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从你们玉食台拿的呀。”云筠轻笑道。 “你……偷的?”董茹彻底怕了,急得直在原地转圈。 “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快……从这里下山,往北有一条小路,可以一直到城中,你马上走,一刻都不能耽搁!” “我……为什么要走?” 看着云筠一脸平淡的样子,她又急又气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蠢啊,你偷了玉食台的东西,而且这么贵重,要是被抓住了,轻则打断双腿,重则杖毙,你还有心情笑?” “一条鹿腿在沧澜宫里就算是贵重的东西了吗?哈哈,董姑娘尽管放心,她们不会抓到我的,这条鹿腿你拿着就是了。” “你……” 尽管心中忐忑不安,但董茹还是缓缓伸手,接过了鹿腿,毕竟对她来说,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骨头剔下来煮汤,肉存起来,够吃一年了……鹿肉最补,有了它,师父的身子一定能很快好起来……”心中忧惧很快消散,她眉飞色舞起来。 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云筠心里颇不好受,高高在上的仙宫道门其实也与世俗门户无甚区别,勾心斗角,结党营私,比比皆是。 “一条鹿腿而已,董姑娘还想要什么,说一声便是,在下一定为你取来。” “不用了……”忽然,董茹回过神来,脸上笑意尽收,警惕道,“对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敢来沧澜宫偷东西,而且还知道我姓董?你你你……有什么目的?” 不料,她话未说完,手腕便被云筠扼住。 “果然……寒毒已侵入不浅,再这样下去,三年内轻则肺疾缠身,重则心脉大损……” “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她又惊又怕,可不管怎么用力,就是挣脱不了。 “你再这样我喊人啦,你跑不掉的……”她的身体微颤起来。 “抱歉,得罪了。”云筠松开手,躬身道,“在下云筠,受人所托,前来救治姑娘。” 董茹急忙后退两步,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别过头去,轻声道:“云筠……是谁让你来的?” 说话间,她脸上已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令师姐,李翩跹。” “师姐?”她一对水灵的美目立时睁得浑圆。 “正是。”云筠点头道,“你夜夜前往幽潮地牢,寒毒早已入体,只是眼下症状尚不严重而已。翩跹仙子放心不下你,便托我前来为你诊治。” “师姐……”董茹眼眶一下湿润了,她没想到总是赶自己走的师姐,竟一直在默默关心着自己。 吸了吸鼻子,她看向云筠道:“你是怎么认识我师姐的?还有,你说什么寒毒?我身体没什么问题啊,就是偶尔有点咳嗽……啊……” 她说话间见云筠又猛地探过身来,再一次杏目圆睁,可尚不及发出惊叫时,身体便被按了下去。 “不要害怕,尽量放松身体。”云筠双掌伸出,打出两道精纯真气。 或是真气在体内游走的缘故,董茹全身上下烧得滚烫,尤其是感受着后背被云筠温热的手掌触碰,她不自在极了,通红的脸颊仿佛能滴出血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云筠双掌收回,她一个激灵,立刻站起来,退到极远处。 “方才多有冒犯,望董姑娘恕罪。”他抱拳道,“眼下你体内的寒毒已清除干净,日后莫再去那幽潮地牢便是。” 所谓的寒毒,董茹是没感觉到,她眼下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完全不敢抬起头来。 “董姑娘放心,没两日,你师姐就会从幽潮地牢里出来,你们很快就能相见了。”云筠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纵身一跃,离开了园子。 足足四、五个呼吸之后,她才猛地惊醒,抬头喊道:“你说什么,师姐她……” 然而,她放眼望去,已不见人影…… 天谕殿内,南宫非看着针锋相对的皮淑虹、端木青两人,眯起眼睛,冷声道:“此刻浮玉峰上贵宾云集,你们是想让人看笑话吗?” “掌门恕罪。”皮淑虹看向边上道,“我只是分析眼前局势,端木师姐何必这么敏感呢?呵呵。再说,你身为李翩跹之师,对于陆秀峰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他若是在筹谋什么,你一定能先猜到吧?” “我是翩跹之师,却与陆秀峰从未有过接触,何来了解一说?皮长老所言当真可笑!” “哦,是吗?那就算师妹失言了……” 南宫非剜了一眼回到座位的两人,转向糜英道:“既然陆秀峰眼下没什么举动,暂且不必做什么,继续盯着便是。” “遵命!” “依我看么,他无非就想见李翩跹一面,至于其它的,量他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我沧澜宫放肆。” “掌门说得不错,我们近几日务必加强对幽潮地牢的看管,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南宫觉附和道。 “掌门放心,我已在幽潮地牢前加派人手,定不会出差错!”糜英正声回道。 “好了!”南宫非起身道,“后天腊月十六,乃黄道吉日,我徒韩烟泠将与清微派的李圣道行订婚之礼。盛会期间,大半个道法界都云集浮玉峰上,这于我派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大机遇!” “三百余年前,沧澜仙子创立我派的时候,大衍王朝尚未建立,道法界亦是一片混沌,沧澜宫如同神光一般开天辟地,什么清微派,什么秘道庭,根本不可相提并论!”她眼神一冷,继续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说起历史,我沧澜宫才是天下第一,可如今竟要被长刀门这等不入流的宗门骑到头上,身为掌门,本座心如刀绞。” “这些年来,本座呕心沥血,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复兴本门,多番运作之下终于让不久后的誓师大会落定浮玉峰,而此次的订婚典礼便是一次准备与试验。两番盛会接连举行,我们便是要让世人看看,我沧澜宫的气派与底蕴,要让世人知道,我们才是天下第一道法大派,重回巅峰,势不可挡!” 高阶之上,南宫非深咬牙齿,目中精光迸射…… “天下第一,重回巅峰!”她话音落下,其余几人纷纷叩首,齐声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