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正文 第1章 冤魂索命? , 春风和煦,淡金色的暖阳伴着微风洒满大地,柔光之下,每一名来往街道的人面上都挂着笑容。 唯有街边一名背负长刀的窈窕少女,与这份温暖祥和格格不入。 少女娥眉微蹙、面色泛白,眸中尽是难以置信:“您是说…他人已经死了?!” 她死死盯着跟前的老伯,眼睛一眨不眨,似是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寻觅出“妄断”的可能,但费尽心神,却分毫破绽也未发现。 反而是对方先进一步解释道:“于知州出事,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人就死在自家别苑,咱们柳城的人都知道。” 死了…! 半月多以前就死了! 温浅瑜呼吸一窒,心中五味杂陈。 她横跨小半个璃国来到此处,便是为了寻这手头唯一的线索,可如今…线索却这么断了?! “那他是怎么死的?谁杀了他?”温浅瑜忍不住追问。 她想弄清情况。 但这番追问,却让老伯面色巨变。 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抛下一句“不知道”,便挑上菜担匆匆离去了。 “老伯?!”温浅瑜怔了怔,抬脚欲追。 不过,她刚迈出半步,就被旁边一道浑厚的声音给拦住了:“小姑娘,别追了,你就算追上他,他多半也不会把事情仔细说给你听的。” “为何?”温浅瑜驻足,疑惑看向出声的人,“难不成,于知州的死,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隐情谈不上,毕竟官府到现在也没破案。”开口的是旁边摊位上的一名屠夫,他生得高大威猛、满脸横肉,但在说起各种缘由时,眉宇间还是隐隐露出了一丝忌讳。 瞧他这幅模样,温浅瑜心中疑惑更盛。 到底是什么缘由,竟能让柳城百姓都这般反应? “因为于知州死得实在是玄乎…”屠夫吸了口气,渐渐收拾好情绪。 有关于知州陡然暴毙一事,也被他缓缓道来:“知州大人…是半月多以前突然在自家别苑的书房暴毙的。 “被发现时他死状凄惨,不仅浑身是伤,还面目狰狞… “按理说,会被下如此狠手,通常都是有人蓄意谋害。可偏偏,别苑中的护卫证实那日绝没有可疑人物进出,还说…他们发现尸体闯入前,门窗都是从内反锁的…” 没人能进去书房找麻烦,可于知州却带着一身伤在书房中暴毙了,这叫什么事儿? 温浅瑜紧蹙眉头,与身边丫鬟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中读到一丝不寻常。可还没等她们出声,屠夫便又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人为,那就只能是冤魂索命了,大家伙儿都在传,是那云鬓阁枉死的优伶来找他了!” 越到后面,屠夫的声调便越是低沉。 待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面色都跟着起了变化。 看得出,对于冤魂索命的说法,他是深信不疑的。 可鬼神之说向来虚无缥缈,他为何这般笃定? 难道… “大叔如此肯定,莫不是有人见过那名优伶的冤魂?”温浅瑜想,也只有活人帮着证实,才能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了。 正文 第2章 十三年前的冤案 , 果然,温浅瑜话音刚落,屠夫便差点儿没拿住手中的刀。 饶是他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想起那些邻里传闻时,也不由捏把冷汗。 云鬓阁距离他的摊位不远,就在隔壁那条小街深处,从他这边,还隐隐能看见那阁楼飞檐的一角。 厚重的灰色,带着丝丝压抑… “小姑娘,听大叔一句劝,这事儿你就别打听了。”屠夫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趁着日头未落,早些出城回吧。这地方,着实不太平。” “可是…” “别可是了,这鬼神一事可不是咱们普通人能过问的,不管你打听于知州是为何事,这档口,还是能避则避吧…否则,你家里人也该担心你了…” 屠夫絮絮叨叨地劝着,全然是在为跟前的小姑娘着想。 可温浅瑜听着劝,嘴角却抿出了一丝苦涩。 家里人担心? 她的家里人早在十三年前就没了,她如今来此,便是想求得证据,为全族冤魂沉冤昭雪。可唯一的线索还没搭上,于知州人就没了… 知屠夫处再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温浅瑜也不再多问,礼貌朝人道了声谢,就领着秋灵离开了。 只是走后,她并未往出城方向去,而是寻了家客栈,暂且住在了柳城。 … “姑娘,咱们如今该怎么办?”秋灵托腮坐在温浅瑜对面,有气无力地叹道,“十三年前家里出事,只有这柳州知州站出来提过疑议,本想着寻到他或许就能找到为家里洗脱冤屈的证据,可他…” 秋灵越说越丧气,最终,整个人都蔫蔫趴在了桌上。 她们跋山涉水来到柳州,其实,是为十三年前的一桩冤案。 十三年前,镇守南疆的镇南王被告与太子联合,意图谋反。在种种证据的印证下,镇南王百口莫辩,最终被朝廷派来的晋王和封地在潼宁府西侧宣平伯联合带兵围剿斩杀… 全族上下,也因此遭到牵连而人头落地… 由于违反禁令,在换防期间派兵越界北上一事铁证如山,所以从头到尾,都没人站出来为镇南王争辩。 唯独柳州知州在那时提出疑议,指出镇南王派兵越界北上可能是事出有因,并非蓄意谋反。 不过,一人的力量终归是太薄弱。 再加上他所言只是自己的分析,并没有确凿证据,这不一样的声音很快就被声讨的大浪压下,于洪流中消散。 最终,书于史书上的,只有一句“永昌十八年,太子与镇南王勾结,蓄意谋反,双双被诛”。 思及过往,温浅瑜亦不由微颤秾丽长睫,暗暗握紧了瓷杯。 大火、惨叫、鲜血…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十三年,即便十三年前她不过三岁,那触目惊心的场面也依旧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无情的铁令,冰冷的屠刀,更是她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不过,作为那场清剿中唯一活下的喻家人,无论前路有多难行,她都必须坚持下去。 喻家世代清名,不能枉送! 她一定要…想办法为家族洗脱冤屈! 正文 第3章 夜探于家别苑 , 深吸一口气,温浅瑜终是稳住了情绪,沉声开口:“于知州虽然死了,但他的死却不一般。从他身死的案子入手,或许,能有收获。” “查于知州的案子?”秋灵面露难色,“且不说他的死能否联系到十三年前,就是他的死因,目前也难以定论…” 自入城到现在,她们已向不下十人求证了于知州暴毙一事。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大同小异。 所有人都认定,于知州是因为在云鬓阁逼死了一名优伶,遭冤魂索命,才落了个惨死别苑的下场。 而官府那边,也像是默认了这种说法一般,迟迟没有发出反驳的声音。 她们两名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想要在这样的现状中查清真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走的路。”温浅瑜扣紧杯沿,屏息低喃,“我们手头唯一的线索已经随着于知州突然暴毙而断掉了。如今,我们也只能弄清楚为什么有人要杀害他,才有可能再度寻到新的线索。” 秋灵:“…是。” 指望一个已经安稳活了十三年的人再与当年的事情扯上关系? 未免太不现实。 但沉默片刻,她还是点头应了温浅瑜的话。 诚如姑娘所言,如今的她们,除了在于知州暴毙一案上下功夫,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秋灵就再度提起精神起身:“那婢子再去云鬓阁一趟,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些不一样的消息,寻到蛛丝马迹!” “嗯,尽量弄清楚那名云鬓阁的优伶和于知州之间有什么矛盾,以及她具体是怎么被于知州给逼死的。”温浅瑜亦是起身,“我也趁着天黑走趟于家别苑,看看,能不能在现场发现什么。” “婢子明白。” 相互约定后,两人便各自换装分头而去。 清风微微转凉。 暮色四合,天顷刻间就暗了。 … 浓稠的云朵自天边飘过,将朦胧的月光遮掩住大半。 完全融入夜色的人,仅一个起落,就轻松翻身入院。 不同于院外的戒备森严,院内,几乎没什么人走动。哪怕偶尔有几名负责巡逻的官差路过,也大多步履匆匆,似乎不愿在此处多待。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怕,看来那鬼怪之谈,并非只有普通百姓相信…”温浅瑜一路摸自书房,总共就遇到了两队巡逻侍卫。 真进了书房后,更是再没看见一人。 这种连案发现场都没人看管的守卫模式看得她直蹙眉头,不过,她也没往深了想。 毕竟,这对于暗中潜入查探的她来说,是有利的。 温浅瑜借着月色推门而入,几眼功夫,就将书房的布局大致了解。 这是一间布置得很雅致的屋子,且一切都以对称为美。 左侧墙上挂着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图对应右侧墙上挂着的花鸟鱼虫四趣景图,左侧博古架上放文房四宝的藏品,右侧博古架上上则是放瓷器摆件等古玩。 唯有书桌一角摆的插花瓶,在另一侧寻不到与之呼应的事物。 正文 第4章 疑点 , “这个瓶子…”温浅瑜三两步走到突兀的花瓶旁边,眯目观察。 瓶子只是普通瓷瓶,其内插着的几支枯萎桃花也没什么问题。但当温浅瑜想将之拿起看看底部时,一下子,竟没拿动。 “这是个机关?!”温浅瑜讶异挑眉,试着扭了扭瓶身。 刚一转动,一道细微的“咔嚓”声,便从座位的书架处传来。 紧接着,书架便缓缓挪动,拉出一条通道。 如此轻松就在书房中寻到暗门,是温浅瑜万万没想到的。更令她惊愕的是,在暗门拉开后,竟有一股与春日天气完全不符的冰寒之气,从暗室内涌出。 “这是…”温浅瑜带着疑惑上前,只一眼,便为内部情况所惊。 小小一间暗室,堆满了冰坛。 除一张放工具的小桌以及一只棺椁外,能放东西的地界儿,都堆上了冰。 面对这一屋子的冰和棺椁工具,温浅瑜哪儿还瞧不出这是什么地方?这就是存放于知州尸身的地方! “他们居然,把尸身存放在这儿…?!” 诡异的感觉再度涌上温浅瑜的心头,从踏入于家别苑起,她就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没有守卫的案发现场,轻易就能发现的暗室,还有这别致的停尸处…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不寻常。 一处不寻常可能是巧合,但处处不寻常便一定是有问题! 可问题,究竟是什么…? 温浅瑜紧蹙眉头,带着满腹疑惑推开棺椁。 她想,如今能给她答案的,也就只有棺椁内躺着的那副尸身了。 只要她能弄清楚于知州的死因… “嘶…!”饶是这些年行走江湖见过不少大场面,在瞧清情况的那一瞬,温浅瑜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于知州的情况,比外界的传言还要可怖。 他发丝凌乱,头皮处几块血斑明显,不仅四肢扭曲,脸上、身上的道道血痕更是清晰可见。 如此,再配上那狰狞的面容… 温浅瑜闭闭眼,暂且稳住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于知州这幅模样,定是在临死之际与人产生了冲突,或是受到了对方单方面的虐待… 可是... 刚得出结论,温浅瑜又在下一瞬拧紧眉头:“不对啊…我进来的时候,分明瞧着这间书房不算乱…” 死者一副临死前与人殊死搏斗过的模样,但案发现场却不算凌乱...难道说,这间书房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他是在别处被人害死,然后挪尸至此处的?! 但如果是这样,当日侍卫、小厮证实无人乱闯书房的证词以及案发现场从内反锁的门窗又要怎么解释? “咦?这又是什么?”温浅瑜一边思考,一边检查尸身。 很快,她就在于知州左手掌心发现一截淡紫色绢布。 这丝绢色泽柔亮,看似不凡,应当不是普通人的东西,而且其上若有若无的味道… 温浅瑜俯身欲取,然,不等她触及,一道嘹亮的猫叫,便打断了她的动作。 紧接着,一道灵活的灰影也以霸道的姿态占据了她原本的位置,凶狠冲她哈气。 正文 第5章 神秘男子 , “喵——!”小猫端足了架势,派头十足,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探出利爪与人搏斗。但温浅瑜仅是淡淡一瞥,便不再把目光放在它身上。 因为此刻的她,已经被抱胸斜靠在入口处的男子吸引了全副心思。 这人与她一样,黑衣蒙面一袭夜行打扮,一看,就不是走正经路入这座别苑的。但他整个人却轻松肆意得很,仿佛,自己只是闲庭信步地在逛自家后花园。 在她打量男子的同时,男子的目光也飘落到她身上。 狭长的凤目一眯,他便轻嗤笑道:“本以为今儿个过来,只能瞧瞧尸体,没想到,还能碰上个活人。 “这可真是奇了,人人都传于知州是死于‘冤魂索命’,不敢靠近此处,就连家人上香,也只会选在白日。偏你这人,在深夜来此,还掀了棺椁盖?该不会,是有人急了,想…” 裴翊宸悠然揣度着跟前人的来意,但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道寒芒便反映在了他的面庞上。 立于棺椁边的温浅瑜已在此刻拔刀,正面劈向他的面门。 在她看来,不管对方是谁,既然在这儿瞧见了她,还拦了她的路,那她就只能把人“处理”了。 因此,她出手便是杀招。 “呵,还想杀人灭口?”扑面而来的浓厚杀意令裴翊宸凤目微眯,但仅是嗤笑一声,他便抽出短剑正面迎上,“那便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吧。” 起初,他并没把温浅瑜放在眼里。 对方虽是蒙面打扮,但从身型等特征仍能看出,这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一个小姑娘,还怕解决不了? 既然她想来硬的,那他正好也省了套话的功夫。 可不过片刻,他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跟前这姑娘,下手快、准、狠,长刀一舞,更是所向披靡。 每每刀锋碰撞,他的虎口都被震得发麻,若非有些卸力的小技巧护着,他的虎口,恐怕已经被震裂了! 这姑娘竟是个顶尖高手?! 裴翊宸咬紧后槽牙,借着兵刃相撞的力道拉开距离,同时重新打量起对面的人:“你这等身手,绝不是陈岐山麾下的人,你到底是谁?” 回答他的,依旧是温浅瑜的刀。 她长刀一扫,凌厉的锋芒又直劈裴翊宸的面门。 这“回答”令裴翊宸恼火至极,但他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叮——” 刀锋再度相撞,裴翊宸被交锋的力道一震,便踉跄着后退了十余步。 他一路退至外室,碰上书桌桌角,撞落一地书籍。后腰处传来的钝痛令他面色巨变,但如今的他,却顾不得那撕心裂肺的疼。 因为温浅瑜已再度旋身借力,扬刀劈来。 “你先住手...!”凭方才那一番对峙,裴翊宸已经肯定,跟前这姑娘跟柳州那群官员没什么关系了。 那群饭桶,可指挥不了这等高手。 至于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对这桩案子感兴趣,恐怕,得跟她仔细聊聊才能有答案。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能找到机会和此人静下来聊。 正文 第6章 聊聊? , 温浅瑜招招致命,似乎根本不打算给这意外撞见自己查探尸身的人留活路。 所幸裴翊宸还有几分真功夫,才没落得个刀下亡魂的结果。 但即便如此,他额间,也布上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想个办法让她停下来才是... “你...”裴翊宸试探着开口,想要说和。 可不等他组织好语言,对面的姑娘,就先一步收刀,与他拉开了距离。 这又是什么路数? 裴翊宸怔了怔。 不过很快,数道急促的脚步声,就让他明白了情况——他们方才交手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外面的守卫,现在,有人过来探查了。 第三方的介入让原本不死不休的两人再度陷入僵局。 裴翊宸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机会,抓住温浅瑜不想闹大的心思,便迅速向她抛出橄榄枝:“你应当不想被人撞上吧?如此,咱们不如先握手言和?” 说着,他就试探着后退几步,彻底与温浅瑜拉开距离。 眼看他脱离自己的攻击范围,温浅瑜不由眸色一寒。 不过,她却并未动作。 她明白,目前不是跟这人纠缠的时候。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全身而退,才应当是她此刻目标。 于是,冷冷瞥了眼裴翊宸,她便反手将刀收入刀鞘。 “呼…”见寒芒入鞘,裴翊宸暗暗松了口气。 他想,这姑娘虽下手没个轻重,但却是个能分清主次的。如此,他倒真可静下心跟她谈谈合作了。 可还没等他再开口,已经收刀的人,便推开另一侧窗户跳窗走了。 “嗳,你…”距离是他自己拉开的,如今,哪怕他有心阻拦,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浅瑜没入夜色。 再加上外面的人在一步步靠近… 咬咬牙,裴翊宸便冲着温浅瑜离去的方向追去。 架不打了,主人也跟着别人姑娘跑了,缩在角落见机行事的小猫不由歪歪脑袋:“喵?” 圆溜溜的眸子一转,它也在高高“喵”上一声后,一蹬后腿,跟着跳了出去。 “是猫?”已经走到门口的几名侍卫面面相觑。 方才,只是野猫闯进来了? … 清辉洒落,晕染描摹了女子的侧颜。 温浅瑜驻足扭头,冷冷瞥向身后的角落:“方才放你一马,你不走,反而跟我到此处?这是…还想找死?” 被侍卫意外打断攻势后,她便没打算再跟意外遇见的人纠缠。 安全撤离,在那时成了她的第一目标。 可令她意外的是,那好不容易捞回小命的人不仅没有趁机远离她,反而还带着他的猫,一路跟到了此处。 也不知,他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觉得自己命够硬。 “跟着你,自然是有事情想问你。”被人发现,裴翊宸干脆大大方方地从阴暗里走出。 此刻的他,又恢复了初见时肆意懒散的模样。 仿佛,他从未成为别人的手下败将。 “关于于知州的事,咱们聊聊?”裴翊宸轻松几步上前,选在个安全位置站定,抱臂看着不远处的姑娘。 温浅瑜垂眸瞄了眼他留出的距离,嗤笑一声,方才道:“我们互不相识,没什么好聊的。” 正文 第7章 朝廷派来的人 , 这人倒是好笑,分明很怕她取他小命,却还要故作轻松地黏上来。 也不知,他到底图什么。 被冷脸以待,裴翊宸倒不在乎。 弯弯凤目,他便自顾自地开口道:“你深更半夜地跑去于家别苑翻尸,是想调查什么吧?既然你有想查的事,那我们,便有得聊。” “呵,听你这意思,你还能帮我?”温浅瑜微压嘴角,抿出丝嘲弄的笑。 帮她?就他那两手功夫? 况且,今日一行,她已然抓住了些蛛丝马迹,再如何往下探查,她早已有了思绪,用不着他帮。 可裴翊宸就像是没看懂她话语中的嘲弄和拒绝,依然不急不缓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我的确可以帮你,只要你说清楚自己的目的,再帮我办些事,我就可以...” 他平静看着转身欲走的姑娘,一字一顿道:“让你有个正大光明的查案身份。” “什么?!”温浅瑜顿住脚步。 她拒人千里外的冷漠,终于在这一瞬有了一丝裂痕。 那名她根本不想搭理的男子,也终于在此时,正经入了她的眼:“你说…你能让我有个能正大光明查案的身份?你是什么人?” “朝廷派来的人。”裴翊宸挑眉,笑看对面的姑娘。 他就知道,只要自己把这极具诱惑的条件往她跟前一摆,她就一定会为自己驻足。 吶,人这不就回来了? “朝廷?”极具分量的两个字的确让温浅瑜有些许动容,但暗暗打量裴翊宸一番后,她仍未放下心中警惕,“朝廷的人来查案,需要打扮成你这幅模样?” 于知州作为柳州知州,从五品官员,暴毙半月仍无定论,朝廷派钦差来查是合情合理的。 但眼前这人… 她横看竖看,也不觉他像个钦差。 毕竟,没有哪个手持圣谕的,需要黑衣蒙面,偷偷摸摸地溜进案发现场探查。 “我这模样怎么了?又不是天底下所有的案子都得正大光明地查。”毫不掩饰的质疑让裴翊宸心生不悦,但考虑到跟前人难以匹敌的功夫,他还是暂且压下了脾气,“这案子半个月了都毫无进展,多半有当地官员存在问题,我先钦差队伍一步过来暗查,是策略。” “哦。”温浅瑜垂眸。 照他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这案子,好歹是潼宁府知府在带头彻查。一大帮子满腹经纶的官员查了半月,却连鬼神之说都没破除,怀疑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想要暗查,的确说得通。 而且,钦差的身份,也不易编造… 温浅瑜认真盘算着裴翊宸一番话的真实度。 但不等她算完,裴翊宸便按捺不住情绪了:“哦是什么意思?” 他为展现出诚意,已经很友好地交底了,她“哦”一声就没下文了算怎么回事儿? 是否合作,就不能给个准话? “我可以跟你合作,但你得先说清楚,需要我帮你做什么?还有,给我瞧瞧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温浅瑜蹙眉抬首,似是不满裴翊宸的催促。 这般沉不住气,怎堪大任? 也就是钦差这身份确实可以为她带来便捷,否则…她才不会跟这种人合作。 正文 第8章 安王裴翊宸 , 温浅瑜几乎把嫌弃写在眼神里,裴翊宸哪儿能感觉不到? 不过,他此刻也顾不得计较她的态度。 因为身份证明这事情… 他一身夜行衣先钦差队伍一步到柳城暗探,本就是为了隐藏身份,从另一个角度查案。 如此,又哪儿会带证明身份的东西? 他瞥一眼团在他脚边的猫,蹙眉。若是在京城,拎出这只不少人都知晓的猫,说不定还能证实身份,可在潼宁… “怎么?没有能证实身份的东西?”温浅瑜看出他的为难,眉目一沉,便转身欲走,“既如此,那我便不奉陪了。” 即便这人的言行中挑不出漏洞,她也不可能仅凭他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相信他。 他若无法拿出实证,他们只能各走各的路。 “嗳,等等!”见人要走,裴翊宸只能在仓促间取下脖颈上的玉坠,“这个,虽不能证明我是钦差,但却可以证实我的身份,你瞧瞧吧。” 姑且一试吧。 她若实在不信他,他也只能熄了“让这等高手为我所用”的心思了。 “这是…?”温浅瑜接过玉坠。 贴身佩戴的玉染了体温,入手便有温润之感。其水头光泽也是上佳,哪怕是她这样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分出好坏。 上等的玉料被切成圆坠状,正面浅雕了些祥瑞图案,背面,则刻着一个小字——宸。 见她目光在“宸”字上落定,裴翊宸也跟着解释道:“那是我名字,安王裴翊宸,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你是安王?!”温浅瑜猛然抬首,死死盯住裴翊宸。 巨大的态度转变和那灼灼目光,让裴翊宸万分不自在:“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寻思着,这两年在刑部做事的他虽破了不少案子,但也没到令人谈之色变的地步吧?这姑娘怎么一听他的名号,就…这么… 安王…他竟是安王! 温浅瑜下意识屏住呼吸,以压制心中翻涌的情绪。 安王之母,已故的先皇后,便出身喻家。她虽非嫡出一脉,却是早年间喻家最出色的女子! 在喻家,她论兵法策略、行军打仗,绝不输任何一个男儿。在宫中,她统领六宫、母仪天下,亦是表率。 只可惜,在十三年前太子和喻家获罪之后,她便被废除了皇后之位打入冷宫。在冷宫中,她又眼睁睁看着家族覆灭、爱子被诛…于是,在一颗鲜活的心化作死灰后,她选择了投缳自尽。 就此,香消玉殒。 不过那时,她虽被牵连,但她尚未知事的幼子,却因是皇家血脉又年纪尚小而安然存活下来,抱给了别的妃嫔养着。 这个幼子,便是现在的安王! 也是,这个世间少有的,还和喻家有些许关系的人… “这玉坠先归我保管,我名温浅瑜,你若有事,只管来安平客栈找我。”收拢思绪,温浅瑜便把玉坠收入怀中。 “不问我要你做什么事了?”裴翊宸诧异扬眉。 “不问了,什么事都可以。”温浅瑜果断应答,稍一顿,又道,“顺便告诉你则消息,于知州手里拽的那块布,有香味。” 正文 第9章 相约 , “香味?什么香味?”裴翊宸面容扭曲了一下。 于知州死去已有半月,就算尸身一直被冰镇着,腐臭的味道也抑制不住地溢散出来。 她居然…在其中闻到了香味? “确实是香味,不过你们鼻子不灵的,大概闻不到。”温浅瑜想了想,又道,“我认为此事应该与云鬓阁有关,你若也感兴趣,明儿个,可以同我一道去看看。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至于你…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也不管裴翊宸是什么反应,转身,便纵入夜色当中。 裴翊宸:“…?” 从温浅瑜听闻他的名号到改变态度给他线索再到劝他早休息,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饶是他平日里才思敏捷,如今,也不怎么能反应得过来。 刚见面时还想取他性命的人,就这么…跟他拉近了关系?他安王的名号,当真这么好用? 不能够吧…? “喵——”见主人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蜷在他脚边的小猫终忍不住探出肉垫,轻轻拍了拍他的鞋面。 ——夜深露重,该回去了。 裴翊宸俯身将它捞到怀里,揉揉它毛绒绒的头,低声喃喃:“你觉得,我这步棋走对了吗?这奇怪的人,真能用?” 刚开始他瞧她武功高超,又与自己抱着同样的目的,便起了用人的心思。 毕竟他怀疑此事牵扯潼宁官场,水不浅。而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身边多个高手,办事无疑会顺利很多。 但这人… “喵…”小猫甩甩脑袋挣脱,没有看他,只是把脖子一伸,往他身侧看去。 那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个人。 “殿下若是不放心,不如由属下先去查查此人?”北岭几步行至裴翊宸身边,恭敬请示道。 “查她?”裴翊宸嗤笑,“你拿什么查她?你能保证,自己暗中跟上去,不会被她发现?” “这…”北岭语塞。 他虽来得晚些,但也见识到了那女子离去时的飘逸身法。那身手,说是世间罕见也不为过,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跟上去后不会被发现。 “所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裴翊宸捏捏猫脸,平淡道。 “可是她身份不明,于您来说…” “于本王来说恐是祸患?”裴翊宸轻笑,“你想多了,本王既要用她,了解底细是必须的。只是她比较特殊,为防产生不必要的矛盾,还是由本王亲自来探为好。” 明儿个一起去云鬓阁找线索是吗? 那他就趁机看看,她是如何办事的,再顺便,探探她的目的。 “是,属下明白了。”北岭颌首,再不多言。 既然主子已有决断,那他自然不会多嘴。 只是… 沉默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自家主子的脖颈——主子就这么把那块玉给出去了,真的好吗?当年,先皇后可是说,那块玉是… “你瞧着本王做什么?还有事?”裴翊宸淡扫北岭一眼。 “…无事。”北岭犹豫一瞬,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算了,主子应当自有分寸。 正文 第10章 错综复杂 , “姑娘,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回到客栈,秋灵便把自己今日在云鬓阁打听到的消息给温浅瑜粗略讲了一遍。 温浅瑜听后,不由眉头紧蹙:“你是说,云鬓阁那叫玉姬的优伶,在死前曾频繁与于知州会面过?” “是。”秋灵肯定点头,“而且他们每回相见后,玉姬都会表现出明显的忧虑。” “哦?为何?”温浅瑜挑眉。 “这个…婢子也不敢轻易下定论,只能说,很可能是因为她不想再单独接客了。”秋灵解释道,“约半年前,她有了个相好,自那以后,她就不怎么愿意单独接客了。近日,她更是有为自己赎身,与相好远走度日的打算。” “相好…”温浅瑜低喃,缓缓颌首。 听秋灵这么一说,她便大致明白其中的因由了。 玉姬虽是优伶,卖艺不卖身,但在那烟花之地,单独被某个客人点走,大多时候都少不得被占便宜。 她有了心上人,自然不愿再被其他人占便宜,而于知州… 她如此抵触于知州,难道是因为于知州每次单独点她,都有对她动手动脚的行为? 这也就印证了,于知州后来求人不成,便强压着人达成目的,最后还把人逼死的事? 这么一想,事情的确是能说通了。 但是… 温浅瑜总觉得,事情应当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毕竟,在来柳州寻于知州前,她也是打听过此人的。据她了解,于知州虽算不得两袖清风、铁面无私的绝世好官,也是个勤恳认真、关照百姓的正直人。 这样的人,会以近乎残忍的手段,去强迫一名女子?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有不得到不罢休的心思,又何必在云鬓阁那样一个显眼的地方把人逼到死?他完全,可以有更妥善的选择… 所以… “于知州强迫玉姬并逼死她之事,应该是个局。而且,还与后面玉姬的冤魂前去找于知州复仇之传言四散是同一个局。”温浅瑜屈指轻扣桌面,嗤笑,“看来云鬓阁这边可以深挖的空间还不少,那明儿个,正好可以一起解决了。” “行了,你去休息吧。”问清了前因,温浅瑜便摆摆手挥退了秋灵。 她独自行于窗畔,推窗任清辉洒落。 虽然一番调查后,事情已经明朗不少,但也正是因为了解愈深,她才愈能体会到整件事的可怕。 到底是什么人,要布这么大个局杀害于知州呢?这其中,会有与十三年前那场冤案沾边的线索吗? 还有…朝廷派来核实情况、协助查案的人,怎么会是安王?他好歹是皇亲贵胄,地方案件,哪儿需要他来管? 想着,温浅瑜又从怀中摸出今日从裴翊宸那里收来的玉坠。 指尖轻轻一扫,一个明显的“宸”字便被描摹出来。 安王…裴翊宸… 她不清楚这个已经封王的人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跑到柳州来管这些事,不过,他既然来了,她便会保护好他。 无论此案背后藏着什么,始作俑者都休想伤他! 正文 第11章 一点儿不见外 , 天色未暗,骄阳仍挂在山坳之上。 但酉初刚至,裴翊宸便按照约定,早早来到了安平客栈。 客栈大堂里人声嘈杂,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裴翊宸却一眼瞄见了那名独坐窗边的妍丽姑娘。 那姑娘着一身深蓝劲装,英姿飒爽,背后虽没了那柄与纤细身躯明显不符的标志性长刀,但仅凭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和那双盛着淡漠的漂亮眼睛,还是一眼就让他认定,这就是昨日与他化敌为友的姑娘。 “叩叩”裴翊宸走近,轻轻敲了敲温浅瑜的桌面。 彼时,温浅瑜正准备用晚膳。 根根素软白净的面条整齐码在大海碗中,配以一勺分量十足的浇头和半勺鲜香的辣子,清风拂动间,便叫人食指大动。 但面前忽然投落的阴影,却让她不得不停箸抬头。 “你是…?”温浅瑜蹙眉,淡漠的目光寸寸扫过裴翊宸。 来人是名年轻公子,约莫十七八岁。 他眉眼如画、面如冠玉,乍一看似位温润贵公子,但一双琉璃眸转动间,又能配合微微上挑的凤目展露些肆意张扬。 “你是安王?”温浅瑜很快确定对方的身份。 “嘘——,安王现在可不该出现在柳城。”裴翊宸抬指压压红唇,笑着提醒。见她会意,他又随意拉开椅子在温浅瑜对面坐下,“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自然是准备好了,只是…”温浅瑜蹙眉瞥眼窗外,“你来早了,现在过去不合适。” 太阳还没落山,哪儿有勾栏开张? 再怎么着,也得等天色泛黑再去。 可裴翊宸却对此毫不在意,“唰”地摇开手中折扇,往椅背上一靠,便道:“来得早不也挺好的? “咱们正好可以商量商量,待会儿去云鬓阁时,分别要扮演什么角色,以及,怎么行动最合适。” 说着,他目光又略微转深,涌现几许深意:“毕竟,那也不是个简单地方,对吧?” “嗯,那边的确有很多疑点汇聚。”温浅瑜就像是没听出裴翊宸话中的试探之意一般,张口,便把自己了解的所有事都说了清楚。 从优伶玉姬有了相好想要替自己赎身,到她与于知州频繁见面后面露忧愁,再到她被强迫含恨而终、“化作厉鬼”… 一桩桩一件件相互关联的事,都被她捋得清清楚楚。 末了,她还正色同对面的人道:“所以,在我看来,有关于知州的这个局应当在很早以前就布下了。咱们现在,不过刚堪破了第一层。” 裴翊宸:“…” 他本想试探试探这姑娘,却不曾想,她一点儿都不跟自己见外。 “咳…”不自在地咳嗽一声,他才接话道,“你说得对,这个大局是从月余前优伶玉姬被逼身亡,甚至是更早,就开始构建的。咱们想要弄清原委,必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嗯。”见裴翊宸对自己的分析没有异议,温浅瑜又再度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鱼香肉丝面上。 纤颈一埋,便只余下一个乌黑的发顶给裴翊宸。 正文 第12章 我可以保护你 , 裴翊宸:“…?” 这就不聊了? 他今儿个提前过来,本是想趁着天色尚早与她多聊几句,趁机探探她的底。 可她这眼里… 思及此,他的目光不免转到吸引了温浅瑜全部神思的鱼香肉丝面上:“你这面…” “嗯?”温浅瑜随意应声,大口吃面的动作不变。 看她吃得香,被无视的人心头不满顿时更盛,连带着,对面条的评价也变得挑剔起来:“你这碗面,色泽不够艳,味香不够浓,就连食材配比也差强人意,甚至还胡乱加了辣子! “这就?竟也值得你全神贯注地吃?” 温浅瑜顿了顿手上动作,抬眸向裴翊宸投去抹古怪目光:“吃饭而已,哪儿有那么多讲究?” 吃饭不就是为填饱肚子?什么色泽、香味、食材配比…很重要吗? 况且… 温浅瑜抿抿唇,又垂眸瞥了眼剩下的半碗面。 这面又香又辣,不挺好吃? “你是不是还有事要说?”看看面,又看看对面满脸写着嫌弃的贵公子,温浅瑜总算得出个相对合理的结论。 虽然他那样的身份,应该万事讲究,但她想,他就算再挑剔,也总不至于挑剔到她的晚膳上来。 他或许,只是还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聊,不满意她一心二用。 思及此,温浅瑜干脆擦了擦嘴,放下碗筷端坐:“你说吧,我听着。” 她腰杆挺得笔直,密匝匝的长睫一压,琥珀般的双眸便在顷刻间写满了认真。 她端正了姿态,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裴翊宸身上。但成功引回她注意的人,却一下子偃旗息鼓,变得惴惴不安。 被这样看着,裴翊宸只觉自己不说点儿惊天动地的秘密都不合适。 可他分明…他分明是想打探她的秘密! “怎么了?是有难言之隐?”裴翊宸越发为难,温浅瑜的神态也愈发认真。 对面的少年纤长羽睫微压,半掩住凤目里难得浮现的无措,挺直鼻梁下绯红的薄唇也轻轻抿着,压垮了此前上扬的嘴角。 一看,就是为难极了的模样! 以他的身份,怎么会为难成这样?难道说… 杏目一眯,温浅瑜瞳中便迸发出点点冷意:“你是在担心案子抽丝剥茧后,会牵动一些分量不轻的人?担心,他们按耐不住对你出手?” “差不多吧…”裴翊宸越发不适,舔舔犬牙便想结束这已经歪得没边际的话题。 但对面的姑娘却在此刻极认真道:“不必担心,我可以保护你。” 裴翊宸:“?” 他堂堂安王,需要一个姑娘保护? 他觉得有必要纠正下她的想法,但对面的姑娘却在道完这句话后,蓦然变回了从前的淡漠模样。 还埋首,再度吃起面来。 裴翊宸:“…”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胡扯了。 心里揣着其他事的人不再将心思放到偏离主题的闲谈中,但殊不知,在他转移了注意后,对面的姑娘也在暗地里松了口气。 温浅瑜想,自己方才还是冲动了些。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她不当表现得太过维护他。 否则,他该察觉到不对了。 正文 第13章 云鬓阁 , 积压了十三年的冤屈太过沉重,上百口人的怨念不仅没在时光的洪流中消散,还越积越多,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温浅瑜想,那样的痛苦,有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其他受惨案连累的人过去已经够苦了,在往事短暂沉淀时,他们总该过点安稳日子… 几口吃完剩下的面,温浅瑜便一摸马尾,随手改盘了个简单的男子发髻:“我好了,我们走吧。” “天色还早,不再坐会儿?”裴翊宸收扇指指窗外尚明的天色,示意她不用太着急。 但温浅瑜却果断起身,摇摇头道:“干坐着没什么意思,况且…你太扎眼,咱们继续待着也不合适。” 安平客栈只是间普通客栈,来来往往的人也大多是平民百姓。 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便裴翊宸已经尽力收敛,那与身俱来的贵气,还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再加上他过分出色的外貌… 温浅瑜已经感觉到,来往之人的目光时不时就会落在此处。而这时候,他们并不适合被注意… “行,那就走吧。”裴翊宸扯扯嘴角,四看一眼将那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浅淡目光逼退,“早些也好,早些才能占个好位子。” … 日落月升,家家户户都陆续挂上灯笼。 暖橘色的光晕交织洒落,勾勒出辉煌的夜景。 勾栏之前,辉煌更盛。 在楼前招客的姑娘一见裴翊宸二人,便热情将他们簇拥至鸨母跟前。 “哟,两位公子看着面生,是头一回来?”鸨母摇着团扇带着几名姑娘款步迎上。 浓郁的脂粉味扑鼻,温浅瑜下意识便蹙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呵呵,人都到咱们楼里了,公子怎么还害羞呢?”鸨母的注意一下被温浅瑜吸引,带着探寻的目光也一寸寸扫过她的身躯。 意外忽起,两人均是一怔。 好在裴翊宸反应够快,只一瞬,便以扇敲敲手心,重新把鸨母注意拉回:“这侍卫头回跟着我来烟花之地,还不习惯,让他自个儿适应适应便好,不用理会。” “原来这小哥是侍卫,倒是奴家眼拙,一下没认准人…”听裴翊宸这么一说,鸨母又重新把温浅瑜抛在了脑后。 连带着,热情簇拥两人的姑娘,也纷纷把她忘了。 谁都没有怀疑裴翊宸这番话。 毕竟,温浅瑜打扮朴素,神情冷淡,确实像个眼里只有主子安危的侍卫。而另一位,人虽不高调,但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却是掩不住的。 贵公子领着侍卫,这搭配合情合理。 见意外掩盖过去,裴翊宸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盘算起正事:“我们是外地来的,此前听来过柳城的朋友说,这云鬓阁里有位姑娘的琵琶是一绝,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品鉴?” “琵琶...!”此言一出,鸨母和周围姑娘的神情俱是一僵。 云鬓阁里优伶不少,但琵琶弹得一绝的...只有玉姬! 可是玉姬她现在... “怎么了?”裴翊宸像是毫不知情,挑眉便问,“瞧你这模样似乎很是为难?难道是那位姑娘今晚已经有约了?若是如此,我愿出双倍价格——” 正文 第14章 脂粉味太浓 , “公子,您误会了。”裴翊宸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鸨母也只能赔笑同他解释,“玉姬她前段日子出了点事,如今,恐不能为公子献艺了。” “哦?她出什么事了?”裴翊宸摇摇折扇,随口问道。 “她…”被追问,鸨母越发为难,但面对客人,她又不好直接把玉姬身死的消息和那些风言风语告知。 僵持片刻,还是裴翊宸主动退了一步:“既然玉姬姑娘当真不方便,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今儿个先随便安排一个吧,希望下回来时,能见她得空。” “好、好…”见事情糊弄过去,鸨母连忙满口答应。 同时,一个眼神飞到旁边,便有两名丫鬟上前将裴翊宸二人领去了二楼雅室。 不同于一楼的喧哗热闹,云鬓阁二楼的雅室既清净又够私密。室内,除一名待在角落听候差遣的丫鬟外,便再没有别人打扰。 温浅瑜四下看看,确定两人的对话不会被旁人听见,便果断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再进一步?那鸨母明明都被你逼得说不出话了,只要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如何?”裴翊宸自顾自地倒上杯茶水,还给身边人推去一杯,“再逼她,也不过是多听一遍冤魂索命的故事,有什么意思? “只要从她的神态里确定,对于玉姬身亡一事,她到底持的是什么态度就好。” “态度?”温浅瑜蹙眉。 “是啊,就是态度。”裴翊宸轻轻吹了吹微烫的茶水,轻抿一口,方才悠悠然道,“知道内情和不知道内情的人,态度必然截然不同。 “前者害怕事情败露,会心虚会躲闪,而后者嘛…后者只会担心我得知玉姬死亡后觉得晦气,不给他们花钱了。” “心虚和贪婪的区别…”温浅瑜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而后猛然抬首,“鸨母属于后者!” “没错。”裴翊宸弯弯凤目,顺着她的话继续分析,“当时她虽有掩盖,但眉宇间藏的愁绪还是流露了些许,显然,是没想好我继续深挖话题时应该怎么答。 “她并不心虚,又没有提前准备好一套可以应付人的说辞,这不像是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应有的表现。所以…” “所以这个鸨母和玉姬的真实死因没什么关系,她应当也和外边儿的普通百姓一样,单纯认为玉姬是被贪色的于知州给逼死的。”温浅瑜给出最终结论。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是这样。”裴翊宸微微颌首,基本肯定了她的总结。 “不过…”说着,他又向温浅瑜投去道疑惑的目光,“你今儿个怎么回事?怎么一进大门就慌了?若非我反应快,咱们可就直接输在开始了。” 就昨日他们相遇的情形以及今日短暂相处的经历来看,她并非那种胆小怯懦,遇事会慌神的人。 可方才,她怎么就忽然掉链子了? “因为她们身上的香粉味太浓郁了…”温浅瑜垂眸,略带歉意道,“我受不了那味道,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抱歉,下次不会了。” 正文 第15章 一定有关系 , “哦对,你那鼻子跟我们正常人不一样。”裴翊宸敲敲眉心,恍然,“像你这样能在棺材边闻见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的人,面对那一堆浓妆艳抹的女人的确为难。” 温浅瑜一提,他便立马捋清了思绪。 昨儿个分别时他就知她嗅觉灵敏不同于常人,如今提起这一茬儿,他倒也没觉得夸张。 只是,提到香味,他不免想起关于那块布的线索:“说到香味…你今儿个,有感知到和棺椁里那块绢布散发相同的味道的人或物吗? “我想,你昨日提到的那块布的对应线索,应当就在这楼里。” 于知州浑身上下的惨状,都是为了圆厉鬼索命的说法。那他手里诡异拽着的那块绢布,多半还是为了呼应这个说法。 他的死和云鬓阁脱不了关系,那绢布,自然也应是云鬓阁之物。 裴翊宸甚至猜想,在那套冤魂索命的说辞里,这块布或许就是于知州在冤魂来找他时,从其身上拽下来的东西。 拽下来…那便是玉姬之物了! 可温浅瑜却在这时摇摇头道:“没有。”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那块布上的味道淡雅得很,即便没有放置许久,也该是股若有若无的浅淡香味。 “可是…我仔细辨了辨这云鬓阁里的味道,发现,就算是这标榜清雅的雅室,也有着比其浓郁数倍的香味。 “所以我在想,那块布对应的,会不会是其他线索?” “其他线索?”裴翊宸微眯凤目,不置可否。 那样突兀的一块绢布,真的能与现在最主流的说法分开? 他暗暗握紧杯沿,重新整理起思绪。 于知州是从五品的知州,一州之首。他忽然死了,朝廷自然会勒令地方仔细核查,给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 可以潼宁府知府为首的这群人,查了五六日,还是毫无进展。 如此,朝廷当然不会任由他们再浪费时间。 掌刑狱断案的几个衙门一合计,便让大理寺牵头,组一队钦差前来柳州接手案件。 钦差驾到本不是小事,况且此次指派的钦差,还是个王爷… 在这样的情况下,潼宁官员必然会更加严谨地对待,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所有的流程,也必然会严规合矩… 所以,明日钦差队伍在简单用过接风宴后,便会立马被请到于家别苑,去查看请于知州的尸体… 而那时,尸体的惨况和其手里握着的那块绢布就会在第一时间被钦差过问。 这时候,潼宁知府等人会怎么答呢? 事发距如今已有半月,他们肯定不会用一句“不知道”来敷衍。若真如此,他们不如偷偷把布藏了。 但这些人又确实什么都没查出来… 思来想去,裴翊宸还是觉得,一句“冤魂索命”将是那时候最好的解释。而那块布,在那时候,一定会成为最好的证据之一! “那绢布是玉姬的,不会错。”裴翊宸抿唇沉默一瞬,又换了种说法,“或者说,那绢布是云鬓阁的,玉姬不过是阁中能够得上使用那块料子的人。” 正文 第16章 同样的布料 , 见裴翊宸万分肯定,温浅瑜原本有些动摇的心思又重新变得坚定。 他能那样肯定,必有他的理由。 只是,那与云鬓阁处处不符合的香味… 温浅瑜陷入沉思,不过,不等她多做考虑,一道娇媚的声音便伴随着推门声响起:“呵呵,霜降忙于梳妆,来迟了些,还请公子见谅。” 珠链晃动间,一阵香风扑鼻。 转眼,那抱着把月琴的绰约人影,便来到两人跟前,盈盈一拜。 冲人的香味儿让温浅瑜眉头紧蹙,旁边的裴翊宸余光瞥见她露出难捱模样,赶紧摇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上两下。 眼见温浅瑜逐渐恢复正常,他方才冲对面的姑娘做了个“请”的手势:“美人总是值得多等,姑娘请入座吧。” “多谢公子。”闻言,女子又再向裴翊宸福了福身。 这回不同与之前。 之前,她虽热情洋溢,但行的都是待客之礼。 但现在,看清对面公子的模样和气度,她的心里,又多了点儿别样心思。连带着,行礼的姿态也变得妩媚起来。 婀娜多姿的美人刻意展现优美曲线,本应是抓人眼球的事。不过,对面两人一个心如止水,另一个则紧紧盯住了其垂落的袖口。 那是——! 温浅瑜微眯杏目,仔细辨了辨霜降垂落袖口上的装饰。 丝滑的表面,描绘着莲花图样的暗纹… 这绢布做成的装饰,除了颜色,几乎与于知州手里抓着的那片一模一样! 温浅瑜连忙在桌下悄悄拽了把裴翊宸的衣袖,把他搭在膝上的那只手拽到自己掌心。 “你——”裴翊宸诧异侧首。 感知敏锐的部位忽然覆上一层温软,顿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没等他惊愕询问,便感觉到掌心处被描摹出两个字——衣袖。 衣袖? 隐约感受到答案,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落在霜降的袖口处。 看得出,她的衣裳是由人精心设计并缝制的。 广袖轻薄飘逸,有丝丝银丝相衬,就连上边儿点缀的饰物也…等等,这饰物是种别致绢布做的! 只一瞬,裴翊宸便明白了温浅瑜的意思。 思绪一通,他当即扬起嘴角,不着痕迹地打探:“霜降姑娘这衣袖装饰上编的银丝煞是好看,不知这布料是哪儿寻得的?在下家中有一小妹偏爱这些,是以…” “公子是想寻这布料?”霜降全副心思都放在如何与裴翊宸拉近关系上,自然不觉得这话题有丝毫问题。 抬手招来角落婢女沏茶的同时,她便把衣料的来历仔细说了:“这料子,公子在柳城恐怕是寻不到的。 “因为,这是秦妈妈年初时在一行脚商人处偶然购得的。 “行脚商人居无定所,又偏好游历,是以,卖给秦妈妈布料后没几日,他便出了柳城,消失在外面的世界了。 “如今要寻人求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哦?小小一片布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裴翊宸一扬眉尾,又接着问道,“那…可否请霜降姑娘帮忙同秦妈妈说说,让她把手中剩下的存货卖给在下呢?” 正文 第17章 云鬓阁也闹鬼 , “这…恐怕要令公子失望了。”霜降摇摇头,无奈解释,“那位行脚商人是个独来独往的,又因为去的地方多,所以身边奇珍品类也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东西他都只能带上一两件儿… “也因此,秦妈妈手里一共也就三匹这样的布料。当初,我们三个头牌一人一匹就全分了,所以…” 听到这儿,裴翊宸和温浅瑜不由暗暗对视一眼。 看来,他们的推测,是正确的。 于知州手里突兀的绢布,就是为证明谋害者身份的! 云鬓阁独有的布料,整个柳城只有三个人有,相信,要不了半日,前来查探的钦差便能确定,于知州手里抓的那块碎布,是玉姬之物! 而那时… 答案便会自然而然地被引往冤魂索命! 冤魂索命…又是冤魂索命! 每一条线索都指向这样的结果,这于知州的死,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竟然只有三匹吗?”裴翊宸闭闭眼,迅速隐去了眸中的凌厉,换上为难,“可我家小妹在我出来前提了要求,要我必须给她带些新鲜布料回去…” 说着,他又试探问道:“不知其他两位头牌手里的料子是否也也做了衣裳?若是没有,霜降姑娘可否帮在下引荐…?”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从袖中摸了两片金叶子推去对面。 纯金打造的厚实金片,一看就价值不菲。 霜降作为云鬓阁头牌之一,平日里也是见过世面的。可像跟前这位公子这般,为了一次引荐就出手两片金叶子的… 霜降下意识地屏了屏呼吸。 几乎没有思考,她便道:“据奴家所知,凝儿妹妹那匹料子是还没有做成衣裳的,若公子想要,奴家可以代为引荐,至于玉姬手头那匹…” 霜降目光落在另一片金叶子上,流露出不舍。 两片金叶子,一片对应一人。 凝儿那边好说,可玉姬… 想到玉姬,近日里发生的事忽于顷刻间涌入她的脑海,那被金叶子勾走的思绪,也在霎那间回拢——玉姬已经死了!还化作了厉鬼! “咣当”霜降无措地颤了颤,纤臂一挥,手边的热茶便被她不慎打落。 “啊——!”刚烧开不久的开水浇落在她裸露的细嫩肌肤上,一下子就有大片肌肤被烫红。 严重的地方,甚至还冒出了几粒水泡。 “姑娘,您没事吧?!”婢女慌忙捧住霜降的手,替她擦干伤处周围的水渍,一边擦拭还一边轻轻吹着气,似是想帮她缓解疼痛。 可霜降本人,却懵懵懂懂的。 她面上除了流露出因疼痛而产生的苦楚,更多的,还有因害怕而产生的慌乱无措。 “怎么了?”霜降过于强烈的反应让裴翊宸暗暗挑眉。 他随手一摇折扇,假装替霜降煽风,实则更进一步追问:“是玉姬姑娘那边有什么不妥吗?为何提到引荐,姑娘会是这样的反应?” “玉姬她…”霜降低低垂眸,不敢直视裴翊宸的眼睛。 秦妈妈说过,不能跟客人提起玉姬的事。否则,客人知道云鬓阁也闹了鬼,生意就没法儿做了! 正文 第18章 戏过了吧? , “怎么?姑娘是有难言之隐?”裴翊宸微微前倾身躯,再进一步追问,“似乎打从我进云鬓阁起,你们提到玉姬就很不自然。她是出了什么事吗?你们为何瞒着不说?” “我们…”霜降挣扎着开口。 在裴翊宸特意带了点点压迫的质问下,她已经扛不住了。 但就在这时,此前一直沉稳替她处理伤口的婢女,忽然开口了:“姑娘,水渍已经擦干净了,您快些去上药吧,若是晚了,这手上可就该留疤了。” 婢女的话破了气氛,也让霜降有了一个落荒而逃的理由。 “公子,奴家去处理下伤。”说着,霜降也不等裴翊宸应答,便匆匆福了福身,掀了珠链离开。 珠链晃动,编织出一片杂乱的阴影。 裴翊宸的目光,也随着阴影构建而变得阴沉。 “你故意打断我的话?”他冷扫一眼婢女,寒声道,“我在这云鬓阁花了大价钱,就是想听玉姬一曲,你们起初以她有事为由推三阻四地不让我见人也就罢了。 “现如今,更是连我几句关心都要打断?你们安的是什么心?!还是说,你们实则根本没把本公子放在眼里?!” “婢子不敢!”婢女一下跪伏在裴翊宸跟前,瑟瑟发抖。 独属于高位者的气势散发开来,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婢女深呼吸几回稳定心神,方才颤颤巍巍地解释道:“婢子…婢子只是心疼霜降姑娘。她毕竟是弹琴卖艺的优伶,若是伤了手,这辈子…这辈子就毁了呀!” “还在说谎?!”裴翊宸怒而拍桌。 温浅瑜也极配合地在此刻起身,冷脸抱臂,盯紧婢女:“敢在主子面前谎言欺人,杀无赦。” 杀无赦? 刚还端着盛怒姿态的裴翊宸忍不住侧目看温浅瑜一眼。 他们扮的是游历的公子哥儿和侍卫,动不动就把杀无赦挂在嘴边…戏过了吧? 但当他目光触及温浅瑜冰冷的面色时,他又默默把头转了回去——她如今的模样,和昨晚想杀他时没什么分别。她既是真动了杀心,那他还是别触这个霉头的好… 只要,她不真的胡乱动手就行… 裴翊宸没敢纠正,“杀无赦”就成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即便婢女已有心理准备,在听闻这样的后果后,还是下意识颤了颤身躯:“别…别!婢子说、说!” “其实,玉姬姑娘早在一月前,便坠楼身亡了…” 接下来,又是那套熟悉的“冤魂索命”的说辞,只是由云鬓阁的婢女来描述,比外面的风言风语要更连贯、更细致一些。 裴翊宸听得没意思,刚想打断她问些实在的问题,便又听婢女道:“婢子名为小翠,原是玉姬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因姑娘过去待婢子好,所以哪怕姑娘走了,婢子也坚持做着替她整理房间的事。 “可是…可是就在大半月前的一个晚上…姑娘的房间闹、闹鬼了!” “哦?云鬓阁闹鬼?”裴翊宸眯眸,仔细观察着小翠的神态变化,“可我瞧着,你们生意不像受过影响的样子…” 正文 第19章 亲眼见过 , “那是因为秦妈妈给我们立了规矩,不许我们跟外面的人提玉姬,更不许把那晚闹鬼的事说出去,所以…”小翠抿抿唇,“所以现在外边儿应当没人知道,咱们云鬓阁也出过事。” “让你们不说,你们就不说?”裴翊宸嗤笑。 “是真的!”小翠慌忙解释,“咱们云鬓阁养了很多打手,开门迎客时,他们便是维护秩序的护卫,但不开门时,他们就是看管阁中姑娘丫鬟的守卫… “有他们帮着秦妈妈管教,有谁敢胡说八道?” 闻言,裴翊宸不由陷入沉默。 有打手的威胁,这些人不敢出去乱说也实属正常,况且看她模样…云鬓阁闹鬼一事,应当也是真的。 所以,目前应当有三个地方的人,见到了所谓的冤魂,云鬓阁、于家别苑,以及云鬓阁周围民居… 前两个地方作为两名死者身死的地方,闹这么一出,可以理解。可是百姓的民居怎么会也… 正当裴翊宸仔细思索着几处地方其间的关系时,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婢女小翠又匆匆道:“公子,婢子说的都是实话!玉姬姑娘的冤魂是婢子亲眼瞧见的,不会有假!” “哦?你亲眼瞧见过冤魂?!”小翠此言一出,裴翊宸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那冤魂是什么模样?细说!” 不止是裴翊宸,他身边的温浅瑜也在此刻略变了气势。 两人从昨儿个起忙前忙后,几番探查,但不管查到哪儿,都是在听那神鬼故事。“听闻”、“据说”一类的词,磨得他们耳朵都出茧子了,唯有这小翠… 她说自己亲眼见过! “这…”也不知是当日的场景太过骇人还是跟前两人的气势太过凌厉,小翠话到嘴边,竟半晌没有吐露。 “快说!不然杀了你!”她吞吞吐吐的模样令温浅瑜愈发不快。 柳眉一蹙,她便直接摸上了藏于袖中的匕首。 过于直白的话语和动作,不仅吓得小翠颤抖得愈发厉害,就连裴翊宸也被她惊得眼皮微跳。 杀了… 他不怀疑她真能做出这事… 那待她出手时,他要阻止她吗? 对上她,他没有一点把握,况且眼下他们还是联合逼问之势,他也不该在这时候与她对抗… 裴翊宸有些头疼。 但令人意外的是,被温浅瑜一吓,小翠说话反倒利索了不少:“那日…婢子依惯例去到玉姬姑娘的房间,刚一进屋,便瞧见一名身着淡紫罗裙的女子在对镜梳妆! “她的脸被发丝遮住了,看不真切,但身上着的那套裙裳,婢子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那是玉姬姑娘坠楼时所着的裙裳,也就是…也就是公子想要的那匹料子做的裙裳!” 他想要的那匹料子? 裴翊宸勾勾嘴角,这人解释得还挺清楚? “那后来呢?你还看到了什么?”指尖点点桌面,他又继续问道。 “后来…”小翠咬咬唇,“当时婢子吓坏了,一下腿软跌坐在地上,打翻了洒扫的工具。然后,便有人听见声响寻来了,那坐于妆台前的女子也推窗而去了。” 正文 第20章 她想自己说 , “推窗而去?”裴翊宸仔细品了品小翠话语中给到的重点,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 听说那日玉姬那日只是被侮辱,并没有遭到于知州亲手杀害。 是后来,在于知州离开后,她越发想不通,才纵身一跃,脱离了凡俗苦海。 依照小翠的描述,前些日子她所见鬼魂的一举一动,包括穿着打扮,竟都与玉姬死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样的巧合…还真是容易引人遐想啊… “公子,这就是婢子知晓的全部事情了!”解释过后,小翠又冲着裴翊宸连连磕头,“求公子饶婢子一命吧!婢子也是听从了秦妈妈的命令,才想着隐瞒的…” “呵,饶你?”裴翊宸嗤笑,“我若饶了你,又有谁来弥补我的损失呢?我本是冲着玉姬而来,可你们却刻意隐瞒她的死,骗我留下… “大把金叶子给出去了,我却被骗了,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清算才好?” “公子,这、这都是秦妈妈的吩咐…婢子也、也…”小翠似乎被是被裴翊宸的话吓到了,不仅慌乱得语无伦次,眼眶也明显红了一圈。 她无助地磕头,祈求原谅。 也不知是最终心生怜悯还是别的缘故,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公子忽松了口气,摆摆手道:“也罢,你不过是个丫鬟,此事便不与你计较了。去把你们管事叫来,我找管事的聊。” “找管事…”小翠有一丝犹豫。 虽说找管事可以暂时躲过一劫,但事后… 她抬首,试图再求一求裴翊宸。 可无意间,却对上了温浅瑜的目光。 呼吸一窒,她立马就改了想法:“婢子这就去找管事的来!” 话落,她人便消失在珠链之后。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温浅瑜转眸,蹙眉看向裴翊宸,“作为玉姬的贴身婢女,以及目前唯一一个向我们承认自己亲眼看见了冤魂的人,她身上,明明还有很多点值得挖掘。” 对于裴翊宸放走小翠一事,她很不理解。 方才只是出于对他的尊重,她才没有强行留人,否则… “就是因为她身上还有很多可以挖掘的点,我才放她走的。与其听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不如看看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不是吗?” “会做什么?你觉得她有问题?”温浅瑜从裴翊宸的话中觉出点别样意思。 “她当然有问题。”拉温浅瑜坐下,又重新替她续上盏热茶,裴翊宸才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你看见她刚才的模样了吗? “分明不是个胆大沉稳的人,但在我们逼问霜降的时候,她竟有胆子当着我们的面替人找理由,把人支走。 “好,我就当她这么做只是衷心护主,并非本身胆大。可之后呢?之后她被我们威胁两句,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全都交代了,包括自己亲眼看见玉姬鬼魂一事,也描述得一清二楚。 “既然她没有护主的心,又不是个真胆大的,那她为什么要支走霜降,平白招你我怒气?” “因为…”温浅瑜下意识顺着裴翊宸的思路开口,“她要自己说?!” 正文 第21章 意见不合 , “你说对了。”裴翊宸弯弯凤目,笑颜将小翠的目的点破,“以正常的角度听取她的供诉,你会觉得有些奇怪。但换个角度思考,你便会发现,她总总行为实则是有目的的。 “她就是,要确保向外人描述那日场景的人,是她自己。” 稍一顿,他又接着道:“而且你注意她描述中的几处细节了吗? “第一,撞鬼那日,实际看见玉姬鬼魂的其实只有她一人。至于其他人,都是被她发出的动静所吸引,而后又听她描述,才认下这件事的。 “第二,在向我们描述自己所见的鬼魂时,她特意点出了对方身上所着的衣裙是我想要的那种布料。这等小事,有必要说那么清楚吗?除非,这在她的眼里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裴翊宸连续几番分析,让温浅瑜也渐渐拨开了笼罩在小翠身上的那团迷雾。 一个人见鬼,当时情形如何全凭她说… 特意描述布料,一幅生怕外人错过这点细节的模样… 温浅瑜不是傻子,只一瞬沉默,她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编造‘冤魂索命’故事的功劳,有小翠一份儿?” “八九不离十。”裴翊宸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 论武功,他不如跟前这姑娘。 但是论智谋和识人断案的本事,他可就比她强上太多了。 如今,她听了他的分析,怎么也当对他有几分佩服。 而这样,他也可以确保自己在今后的合作中,占据主导地位了。 裴翊宸想得很好。 但不等他吩咐下一步动作,温浅瑜便兀自起身,准备离去。 “你上哪儿去?”裴翊宸连忙把人叫住。 这时候,他们应当在这儿等管事的到来,质问几句,把最初编排的那套戏演完才对。 她怎么说走就走? “我去把小翠抓回来,审个清楚!”温浅瑜头也不回地往外,根本不理会裴翊宸的阻拦。 “别去!”眼见她就要冲出门去,裴翊宸再也坐不住了。 起身,便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拽住:“你抓她做什么?你把她抓了,咱们不就暴露了吗?如今,咱们应当藏于暗处,静观其变才是!” “可她已经很明显是这暗中策划者的一份子了!咱们如果能直接把她抓了审问,哪儿还用暗中观察?想要什么答案,直接从她嘴里问不来得更快?” “那样会打草惊蛇!”裴翊宸揉揉眉心,“审问是需要时间的,在没有其他证据佐证的情况下,咱们并不能判定她所言是真是假。如果她说些亦真亦假的话来混淆视听,咱们就会陷入被动局面!” 在他看来,稳扎稳打才是正道。 然,温浅瑜对于他徐徐图之的行事方式并不认同。 她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且,还放言:“只要能把人抓来,我便有的是办法让她交代实话,‘糊弄’这个词在我这儿,是行不通的。” 放下这话,并非她狂妄自大。 在识人辨话一道上,她的确有自己独到的手段。 正文 第22章 突发意外 , 温浅瑜的母亲镇南王妃,在嫁入王府之前,曾是江湖有名的侠女。 昔日,其鲜衣怒马、仗剑江湖时,也结交了不少能人异士。只是后来嫁为人妇,想与夫君孩子过安稳平静的生活,她才渐渐淡出了江湖。 不过,交集少了,情谊却在。 当年,温浅瑜得以存活,便是因为镇南王妃有一至交好友,恰好于那一日游历至平城。 那是好友在她诞下女儿后第一次和她见面,所以那日她特意带上了女儿,想让好友也见见自己的宝贝闺女。 后来王府有人来报家中出事,她便命自己的贴身婢女带着孩子先同好友离开,自己独自一人回府查探情况… 再后来,家族覆灭的姑娘就以姓化名,成了江湖中人。 十余年漂泊江湖的经历,不仅成就了温浅瑜的武艺,还让她锻炼出了一身偏门本领。 要审一个丫鬟,强逼其说出实情,她有太多办法。 裴翊宸见她如此自信,大抵也明白她所言非虚。只是,在他看来,就这么暴露自己这方,还是太冲动了… 两人各持己见,一时僵持不下。 可还没等他们商讨出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可行方法,楼下便先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什么情况? 刚刚还针锋相对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推开大门,一起越过围栏往一楼大堂看去。 来时还一派欢愉气氛的大堂,这时,已没有人挂着笑容。 此前带着姑娘从容游走于各个宾客间的秦妈妈,也讷讷站在几名年轻男子身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在二楼陆陆续续有人来到走廊,倚栏观察下方情况之际,为首的那名公子哥儿,又一脚踹翻凳子,指着瑟缩在秦妈妈身后的一名姑娘,开始了新一轮的辱骂:“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哼,畜生!”听着那越发难听的辱骂话语,温浅瑜的面色不由渐渐变冷。 几个大男人,带着打手,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一名卖艺的弱女子,还对其说一些极具侮辱性的话… 每听一句话,温浅瑜扣紧栏杆的十指便多用上一分力道,最后,直捏得栏杆“咯吱”作响。 “你想打抱不平?”她这等反应,站在她身边的裴翊宸不可能感觉不到。 只一眼,他便瞧出了她的心思。 “是。”被察觉心思,温浅瑜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就坦白了心中所想,“他仗势欺人,欺负的对象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看不过去。” “既看不过去,那就下去帮她吧。”裴翊宸大方指指大堂方向。 “你不拦我?”如此爽快的裴翊宸,让温浅瑜忍不住惊愕侧目。 仅为了小翠处理方式都能跟她争半天的人,如今怎么这么爽快了?他就不怕她这一出手,破坏了他的安排? “收拾几个无赖罢了,无妨。况且,你要能借此机会体验下贸然出手的麻烦,也挺好。”裴翊宸摊手,无所谓道。 “好。” 意见统一,温浅瑜也不再犹豫,单手撑栏一跳,人便飘然落下。 正文 第23章 打抱不平 , 人未落地,温浅瑜便凭借着下坠的力道踹翻两名打手。 之后,更是于半空一个旋身,将离她最近的那名公子哥一块儿放倒。 她出手极快,下手力道也重,不等周围人反应,就先后有三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楼上叫好。 也有胆小的鼠辈,在事端突起后慌慌张张地带着姑娘回到自己的雅室,闭门不出。 原本就不怎么和谐的场面,在温浅瑜这一出手后,变得更加混乱。 那借着酒劲儿撒泼的几名公子哥儿的怒气,也燃得更旺。 “放肆!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对我们几个出手?!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为首的公子哥儿怒拍桌面,侧首呵斥。 他身侧两人,和身后一群护卫更是直接撸起袖子,准备跟来人干架。 不过,还没等他们威风凛凛地动手,温浅瑜便已随手抓起一把筷子,向他们掷去。 “噗呲、噗呲”几根筷子擦着他们的面庞衣角而过,直直插在他们身后的梁柱上,入木三分。 他们虽未被触碰,但凛冽的劲风还是在他们的面颊、臂侧处,留下了擦伤的红痕。 “你——”几名公子哥儿呼吸一窒,醉意顿时去了大半。 这人…不是善茬儿! “你想做什么?”为首的公子哥儿咽下一口唾沫,警惕盯着对面的人问道,“阁下似乎与我们并无交集吧?为什么忽然对我们出手?” “以前是没有交集,但见你们欺人太甚后,就有了。”温浅瑜平静上前,淡扫一眼已经哭红眼的姑娘,冷声逼迫,“跟她道歉。” “什么?跟她道歉?!”刚被温浅瑜以武力震慑的几人,在看到温浅瑜所指后,皆不免露出怪异神色。 荒谬感涌出,惧意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们哥儿几个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 “就是,不过是个勾栏戏子罢了,咱们瞧上她,是她的福气。” “没错没错,她若跟了我们,将来吃香喝辣不成问题。到那时,她定然还会感谢我们。” “是啊,哈哈…”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仅丝毫悔改之意没有,还越发嚣张。 话至最后,甚至还猥琐打量起那名抱着竖笛的优伶:“妹妹长得又纯又美,吹的小曲儿也好听得紧,就是不知这功底用在…啊——!” 不等出声的男子把话说完,温浅瑜便一步上前,反剪他的手将他踩在脚下:“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这辈子都逛不了勾栏,你信不信?” “疼!你快放手!”男子面容扭曲,挣扎着想从温浅瑜手底下逃脱。 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反倒是,受到了温浅瑜更大力的制裁。 “道歉!”温浅瑜再加一分力道,同时再次重复自己要求。 “不、不可能!”手臂反折的痛令男子额间密布汗珠,可即便如此,他也咬死不道歉。 他只是,大声冲温浅瑜嚎道:“你敢这么对我,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正文 第24章 大靠山 , “是啊,你、你知道杨大哥的舅舅是谁吗?你就敢这么对他?!” “若是让杨叔知道你这样对杨大哥,你定吃不了兜子走!” “没错!” 一听杨姓男子提起自己的舅舅,刚刚还因跟前场景怕得不敢说话的人,顿时惊醒过来,跟着连声附和。 在他们眼里,自己兄弟的家中长辈可是厉害人物,不仅自身为一方县令,而且,还和柳城中不少大官交好。 反观动手这毛头小子,一身衣裳平平无奇,挽发的也是根木簪,一看,就是副穷鬼相。 估计,就连去二楼雅室的钱,都是攒了许久的。 思及此,几人不禁再挺了挺腰杆,警告温浅瑜的话,也变得越发有气势。 有人搬出了后台,局势顿时再次转变。 周围凑热闹人的声音小了,此前一直默默不语的秦妈妈,也支支吾吾地开口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大家来云鬓阁玩儿,图的就是开心,何必争执不休呢? “说起来,此事也怪我阁里的姑娘,到底是个新人,有些方面…” “秦妈妈…”眼见鸨母就要替自己把问题揽下,那躲在她身后的姑娘,连忙扯了扯她的袖摆。 这时候把问题揽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后会是个什么结果,她不动脑子想也知道。 她一定,会被当作安抚的“物品”,送给那几个公子哥儿。 偏这几人刚刚又因为她吃了苦头… 那她… 优伶不敢想自己会遭遇的后果,只能把求助的眼神递向鸨母。 秦妈妈曾对来阁里的卖艺的姑娘说过,优伶是艺人,靠卖艺为生,与妓不同。那…就算是为了做给大家看,秦妈妈也会维护她吧? 可鸨母却一拂她的手,拨开了她的祈求。 冲杨公子一行人赔过不是,她又冲温浅瑜福了福身:“还请小哥把杨公子放开吧,这事儿不怪杨公子,只怪我们云鬓阁没处理好,您就…” “不放。” 轻飘飘的两个字,卡住了鸨母一箩筐未出口的好话。 “这…”尴尬之际,她只能把目光转向杨姓男子等人。 同温浅瑜一道来的那位贵公子她见过,她能判断得出,那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人。 而杨公子等人提到的舅舅,她也有些印象。那位早年间,和柳城中几名大官来过云鬓阁听曲儿…和大官们走一条道的人,她也得罪不起。 两方都不是她可以轻易得罪的,如何协商这事,恐怕也只能交给他们自己了… 鸨母闭嘴,不再多言。 感受到她态度的杨公子自然大为不满:“他说不放就不放?你养那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让他们跟我的人一起上!” “可这位小哥毕竟是客人,而且他家主子…”鸨母瞧瞧向二楼瞥去,果然,那位气度不凡的贵公子,正悠然靠在栏杆旁看着她。 看来救人是那位公子的主意,如此,她就更不能动手了… “废物!”鸨母不为所动,他只能把目光转向自己兄弟,“你们带人一起上,把人拿下! “回头,我定把此事告诉舅舅,让这人和云鬓阁都不好过!” 正文 第25章 瞧不上 , “杨公子一口一个舅舅,仿佛那是座大靠山,如此,我倒是想了解了解,你那位舅舅到底是何方神圣?”眼见几人即将动手,一直依靠在二楼栏杆处看戏的裴翊宸终于开口了。 他声调悠悠,嘴角含笑,不仅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反而,有几分取笑放狠话的人模样。 似乎,在他眼里,对方口中的舅舅,也不是多了不得的角色。 “你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愣头青?这里有你指手画脚的份儿吗?!”二楼飘然而至的声音让杨粟胸中怒火再炙热了几分。 明日开始,他就有正事要办了。他今晚来云鬓阁,便是想好好放松一下,为明日办正事做准备。 可不仅他看上的姑娘是个不懂事的,一口一句“卖艺不卖身”,非要坚持自己那可笑的原则,就连这素不相识的路人,也跳出来给他找不愉快。 一个两个的,闲着没事来就插手他的事… 甚至,还一言不合就动手,害得他负伤不说,还令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杨粟恨得牙痒痒,奈何有温浅瑜扣着他,他什么都做不出。 怒火在胸口缭绕几圈,他终忍不住咬牙低呵:“本公子的舅舅可是春山县县令!一地长官,执正七品令!便是这柳城官员们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我劝你们,最好赶紧给我赔礼道歉,否则…” “噗呲”不等杨粟得意讲完,裴翊宸便忍不住低笑一声。 他展开玉骨扇,遮住半边面庞,只留一双带笑的凤目,向杨粟投去讥讽的目光:“正七品县令,真是好大的官呀。” “你什么意思?!”杨粟大怒。 过于直白的不屑,根本不需要多揣摩,便能感受得到。 几乎是在目光相接的瞬间,杨粟便明白,这人不仅没有被他一袭介绍给震慑住,反而,还瞧不起他舅舅! “你敢对一县县令不敬?!”杨粟咬牙怒瞪裴翊宸,想与他对峙。 可裴翊宸在笑过之后,便没再搭理他。 他只是,悠然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淡淡吩咐温浅瑜道:“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吧,我去外边儿等你。” 显然,他根本懒得同杨粟磨蹭。 … 夜色已深,坠在天边的星在浓厚夜色的衬托下,愈发明亮。 裴翊宸只在门口吹了一小会儿风,温浅瑜便紧跟着出来了。 “这么快就解决了?”他诧异冲站定在他身边的姑娘扬扬眉梢,轻笑,“我还以为,你至少得花上一刻时间呢。” “他们太娇弱了,我还没出力,就哭爹喊娘地叫着不行了。”温浅瑜压压嘴角,露出几分不屑神情。 她也以为,让那几个嘴硬的公子哥儿跟优伶道歉得废些功夫。可谁曾想,那几个就是中看不中用的,她不过刚上了几道“开胃小菜”,他们就恹恹妥协了。 将几个废物抛诸脑后,温浅瑜又疑惑看向裴翊宸:“说起来…你怎么这会儿就出来了?小翠的问题,咱们不是还没解决?” 处理几个纨绔流氓不过是插曲,处理小翠才是正事! 正文 第26章 怎么就管不住手? , “是没解决,不过,你把那闲事一管,小翠的事,就得听我安排了。”裴翊宸抬步,悠然往前。 “为什么?”温浅瑜蹙眉跟上。 “你还没明白之前我与你说的话吗?”裴翊宸收了扇子,手腕一转,扇尖便随着他一个无比娴熟的动作,落在了温浅瑜的前额上。 这随手一敲,两人皆是一怔。 温浅瑜万万没想到,昨儿个还小心翼翼地跟自己保持距离的人,今日就敢做这么大胆的动作。 额间抵上那抹微凉的瞬间,她的一双明眸便布满了寒霜。 若不是考虑到他和喻家的丝丝关系,就凭刚才那一下,她便会出手捏断他的手腕! “咳…我不是故意的,之前敲我近卫敲习惯了…”裴翊宸被温浅瑜泛寒的目光看得万分心虚,解释的话,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 跟人讨论事情的时候把玩东西,嫌自家近卫笨的时候顺手敲敲他,都是他的一些小习惯。 今日的温浅瑜对比昨日格外好相处,即便有些意见不合的地方,她也不会我行我素,反而是会征求他的意见。 再加上刚刚他们在云鬓阁扮演的是主子跟侍卫… 裴翊宸暗恨,自己怎么就管不住手呢? 这人虽然暂时跟他配合不错,但底细尚未摸清,人又是个凶狠冷淡的…若是她一个不乐意,跟他翻脸… 那刚抓住的新线索… “你想什么呢?”温浅瑜的声音把裴翊宸飘远的思绪拉回。 她蹙眉看着跟前的人,对他走神的反应万分不满。 她都没计较,他怎么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我...”看着她快速恢复平静的面庞,裴翊宸又是一怔。 她其实没有生气?刚刚他所想到的一切,全都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这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人,真有这么大度? 狐疑看了温浅瑜几眼,没在她面庞上寻出丝毫情绪,裴翊宸只能暂时把疑惑揣进肚子,与她说起正事:“方才咱们出手后是什么结果,你也瞧见了。 “那几个纨绔放言要回去告诉长辈,不让你我好过。他们那样的人,在告状这方面,肯定会说到做到。” “所以呢?你还怕他们不成?”温浅瑜上下打量一遍身边的人,眸中依旧盛着不解。 这人看起来,并不像个怕事的。 况且,就算他胆小怯懦,他也是皇子,是陛下亲封的王爷。 有这等身份背景庇佑,区区一个与柳城大官交好的七品县令,又能在他跟前掀起什么风浪? 他碾死那伙儿人,不应当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吗? 裴翊宸侧目一扫,便知她是什么想法。 克制住举扇敲人发顶的冲动,他又进一步解释道:“区区七品芝麻官,在我这里自然是不够看,但前提是,我得是王爷。” “你的意思是…?”温浅瑜怔了怔,她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见她慢慢开始理解,裴翊宸眸中不由流露出一丝赞许。 不错,比他那俩近卫聪明些。 总算是,孺子可教。 正文 第27章 还是个好人… , “正如你所想,咱们的身份,估计过两日就该藏不住了。如此,你那简单粗暴的办法,也用不了了。”裴翊宸转动扇柄,敲敲自己掌心,“不然,被人编造成屈打成招,咱们就彻底陷入被动了。” “我明白了。”温浅瑜垂眸,眸中情绪不明。 见她如此,裴翊宸不禁笑笑:“所以我跟你说,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冲动都是得付出代价的。 “与其事后后悔,不如做的时候就考虑清楚因果。” “以后办事我会多考虑方式方法的。”温浅瑜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他走稳妥处理的路。 但不等裴翊宸弯眸展露得意神色,她便又开口道:“不过你刚刚有一点说错了,即便断了自己的念想,我也不后悔为那姑娘打抱不平。 “无论何时何地、合情合景,那样欺负一个姑娘的人,就是欠教训。” “你…”裴翊宸为温浅瑜正经无比的神情而怔住。 此前他想的不过是,让她自个儿撞回南墙,知道厉害,此后同他办事的时候,便不会毛手毛脚。 当然,顺便断了她贸然抓人审讯的路子,也是他附带的目的。 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期间,他还为这一箭双雕的计策而满意… 可如今看来,倒是他输了一筹… 他的眼里只有利弊权衡,而她…却是真心在为那受害的姑娘考虑。她想帮其一把,并且,不为任何结局而悔恨。 看着冷心冷情,没想到,还是个会做好事的… 素不相识就愿意出手相帮,计划被打乱也能做到不迁怒不怨恨,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人呢…? 裴翊宸看温浅瑜的目光不由染上几分复杂,与过往所触黑暗不同的光明,悄悄在他冰冷尘封的心尖留下一丝丝温暖。 那一点暖,虽不足以破冰,却能让他有些别扭。 温浅瑜并不知他别样的心思,也懒得管他变化的目光。纠正了他话语中的错误,她便正色问他:“既然是按你的计划办事,那你便说说细则吧。我们要怎么暗中观察小翠?悄悄监视吗?” “没错,不过…监视她只是一方面。”不过片刻,裴翊宸就整理好微乱的心绪,跟着正色答道,“除她以外,那个杨公子,咱们也得好好的了解一下。” “了解他做什么?”温浅瑜不明所以。 监视小翠,是因为小翠很可能将今日被问询的情况汇报给自己的上线,可那姓杨的纨绔… 那不过是个插曲,怎么与正事相提并论? “还是昨儿个那句话,案子半月毫无进展,冤魂索命的谣言却满天乱飞,这背后,多半有不干净的官员在帮着作祟。”说着,裴翊宸又微眯凤目,“而县令家的小辈到了柳城还那么横,显然是因那县令与柳城的某些官员交好。 “或许,我们可以顺着春山县令的线索摸清柳州官员的派系脉络…继而,整理出可疑官员的名单。 “说不定,名单一出,此前困扰咱们的一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正文 第28章 是不是看不起他?! , 借着春山县县令和柳州某些官员的关系来探查整个柳州的派系,然后从这方向探查幕后推手吗? 温浅瑜摸摸下巴。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他们都是外人,柳州官场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潭深水,幽暗漆黑窥不见深处。 要查于知州意外身亡的事,在这等情形下,必然步步难行。不如,先借机会看看这些人各是什么心思,如此,也好站在他们的角度分析利弊。 而且…于知州当年上书朝廷,提出镇南王府谋反疑点之事,与他交好的官员应当也知道些内情。 不如趁此机会… 思绪一转,温浅瑜便果断点头:“好,就依你的方法办事。你让你的人把小翠看好了,我想办法去跟踪打听那姓杨的的背后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待探查到消息,咱们立刻互通有无。” “好。”裴翊宸亦是颌首。 对于这分头行动的安排,他没有丝毫意见。 只是在温浅瑜离开前,顺口问她:“看你样子,对官场之事应当不怎么熟悉,要不要我指个人给你,在你旁边帮衬点儿?” “不用。”温浅瑜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裴翊宸的提议。 她已经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来了,多个不熟悉的人在身边,太别扭。 不过,考虑到太过直白冷淡的拒绝恐会让对方心存芥蒂。 于是,在稍顿了顿后,她又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比起我,你更需要人保护,还是多留点人在自己身边吧。” 她想,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毕竟关心安危这种想法,在任何时候都是暖心的。 觉得裴翊宸应当不会对自己产生意见后,温浅瑜便放心离开了。 独留下,裴翊宸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她刚刚说什么? 比起她,他更需要人保护?还让他多留点人在身边保护自己? 她是不是看不起他?! 一股无名怒火在裴翊宸心头燃起,他想把人抓回来算账,可轻功绝顶的人,早就跑了个没影儿。 最后,这口气还是只能由他自己咽下。 “可恶!” 北岭前来接应时,看到的,便是独自生着闷气的裴翊宸。 见其模样,他不由心中一凛。 主子在外向来是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儿形象,恨少把真实的喜怒情感放在面上,今儿个这样…那位温姑娘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能把人得罪成这样? 北岭暗自惊诧,他怀里的小猫也跟着歪了歪圆圆的脑袋。 不过,它比北岭大胆许多。 只一顿,便撑着北岭的手臂跳到了裴翊宸脚边,然后,探出肉垫拍拍他的鞋面:“喵——?” 裴翊宸垂眸,淡淡瞥了眼伏在自己脚边的白团子,难得没有理它。 见他不搭理自己,踏雪又加重力道,再拍了拍他,并拔高声音冲他“喵”了一声。 ——什么事,气成这样? “行了,别叫了。”听它一直吵,裴翊宸只得弯腰把它捞起,在它圆圆的脑袋上搓了几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回,必须得搬回这一局!” “喵?” 不是大事?那最后这咬牙切齿的声调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29章 还是那几位说了算 , 云鬓阁内,桌椅倒了大片,精致的茶点也洒落地到处都是,原本辉煌漂亮的大厅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杨粟等几名公子哥儿倒在地上,鼻青脸肿。 周围几名打手,更是叠罗汉一般,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 “杨公子,您没事儿吧?”鸨母悄悄支走那名抱竖笛的优伶,独自走到杨粟身边搀扶。 “没事儿?你看我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吗?!”鸨母的话令杨粟怒火中烧,不过,仅低声咒骂了两句,他便又呲牙咧嘴地捂住臀部。 情绪激动,扯着伤口了… “杨公子,楼上有雅室,奴家先扶您上去歇会儿?”鸨母飞快给躲在旁边的几名丫鬟使记眼色,杨粟等人,便被她们搀扶到二楼雅室上药去了。 面对鸨母此刻的殷勤,杨粟也没拒绝。 一来,是他现在确实难受,二来,则是最后关头,这云鬓阁里养的打手也出来搭了把手。 虽然,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思及此,杨粟的面色又猛然阴沉下来:“刚刚那俩臭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给老子查清楚!待老子知道他们是谁,定…嘶…!定要叫他们后悔来到这世上!” 杨粟激动的模样,让周围几人皆悄悄缩了缩脖子。 待他稍微平复些许,才有人小声开口:“可是杨哥,今儿个动手那小子,实在身手了得,你说,他主子会不会是…” “是个屁!”杨粟狠狠瞪他一眼,“柳城我虽不常来,但这边背景够硬的,我都打过照面,绝没有今天楼上那小子! “依我看,这两人八成是外地某个大户家里出来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头回出远门,还当是在家里呢,” “杨哥说得有理。”几人纷纷点头附和,遂又试探性问道,“那咱们…?” “先把他们的落脚点挖出来,然后,给他们设个套儿,让官府正大光明地拿人!”杨粟面色阴沉道。 今日一番交手,他也算是明白了,凭自己手底下这几个人,哪怕是暗中偷袭也没有机会给对方教训。 要想出气,还得靠官府出面。 只要能想办法把人弄到春山县的大牢里去…哼,要人死要人活,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还是杨哥有主意!”得了吩咐,其中一名公子便朝杨粟竖起大拇指,开始阿谀奉承。 有他带头,后面的人也纷纷开始夸杨粟英明。 见状,鸨母不禁面色一白。 他们无论是商量还是夸赞,都没有刻意避着她。显然,是在暗中警告她,让她管好自己阁里的人,以后都老实点儿。 这柳州,还是那几位说了算… … 不同于勾栏处的喧哗热闹,民宿区早已熄了灯火,陷入了夜的安宁。 温浅瑜回到客栈,早准备好热水和换洗衣物的秋灵,便第一时间帮她除去外衫:“这案子,真是苦了姑娘了,还得让您往那烟花柳巷跑…那里脂粉味儿那般浓郁,婢子真担心您待久了不好受。” “无妨,克服一下就好。”温浅瑜除去衣衫,沉入水中,“只要得到了线索,一切便值得。” 正文 第30章 杨家 , “姑娘寻到新的线索了?!”秋灵闻言,眸子顿时一亮。 她原本,对查探这件事是不抱多大希望的,可没想到,自家姑娘这么快就寻到了线索! 看来是老天保佑… 如此,借此事寻镇南王府受冤的线索…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对比秋灵,温浅瑜明显要沉稳许多。 掬一捧清水洗去面上疲惫,她方才缓缓开口,将今日之事道来:“今天,我与裴翊宸在云鬓阁发现了个可疑的丫鬟,她应当,就是冤魂索命的幕后推手之一。” “那姑娘怎么没把人捉回来?!还是说,安王把人——” “谁都没带她走。”温浅瑜摇摇头,“裴翊宸的意思是,顺藤摸瓜。” “顺藤摸瓜?怎么个顺法儿?”秋灵挠挠头,小声抱怨,“就不能直接把人擒来审问吗?婢子肯定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温浅瑜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往下道:“除了小翠,我们还在阁里遇见几个纨绔。其中有一人,自称是春山县县令的侄子,又称春山县县令与柳城某些官员交好… “秋灵,明日一早你便去些热闹的地方,打听打听与春山县县令有关的事吧。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他具体与哪些柳城官员交好,我都想知道。” “婢子明白!”秋灵颌首。 旋即,她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不过…若是春山县县令的话,咱们倒不用刻意去打听。” “什么意思?”温浅瑜长睫微颤,凝结在睫上的水珠随她猛然抬眸的动作倏地滑落,“你知道他?” “是啊,咱们听说过他不是吗?”秋灵仔细回忆道,“咱们来柳城有路过春山县,县城外那家特别好吃的包子铺,咱们还进去坐过!婢子就是在那时,听旁人提起了县令的家事。” “我怎么没有印象…?”温浅瑜蹙眉。 仔细想想,她们这一路往西南而来,的确是有经过春山县。可秋灵说的那些事,她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姑娘您本就不爱听别家八卦,又吃得认真,当然没印象了。但是婢子记得清清楚楚,那杨家…” 随秋灵讲诉,温浅瑜也渐渐明白了杨家的情况。 原来,杨家本是春山县中一个经商大户。早些年,因为对商人的歧视,他们家一直本本分分地做着生意。但自打前朝改了制度,允许商人之子参与科举,他们家便冲着书香门第发展了。 经三代努力,杨家终于有人考中了举人,到了地方做官。 后来,通过本家扶持以及上司提携,这官位,也渐渐升了上去。 最终,到了正七品县令。 而这位成功踏入仕途,并小有成就的人,就是杨粟的舅舅,春山县的县令,杨昌明。 为温浅瑜取来干净衣裳,秋灵又道:“这杨昌明是有几分本事,不仅能读书,还具备商人的圆滑,所以围观这些年,跟同僚的关系一直不错。 “这也就导致,他在违规包庇他那侄子时,同僚们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文 第31章 柳城有分店 , “哦对了,他那侄子,就是他大姐的孩子,也就是姑娘方才提到的杨粟。”伺候温浅瑜披上外衣,秋灵又从包裹中摸出一块熏香点上。 淡淡的草药香弥漫室内,她的声音也悠悠传来:“他大姐呢,长他九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杨家的独苗。 “杨家老两口担心杨家就此断了传承,便早早计划着,待女儿年长些,就为她谋个合适的上门女婿。 “后来呀,他们虽意外得了个儿子,但招上门女婿的想法,却是再没变过了。所以啊,杨家现在还是由姐弟俩共同经营。 “姐姐负责打理生意,弟弟负责走通仕途,相辅相成。” “原来如此…”温浅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难怪杨粟和他舅舅一个姓,原来,他家招的是上门女婿。 “还有其他的事吗?那些人闲聊,应该不会只聊杨家家世吧?”温浅瑜想,秋灵之所以会注意这些闲话,应当,还是有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发生。 “当然不止聊杨家家世,他们当时主要聊的,是杨粟的母亲。”秋灵撇撇嘴,露出嫌恶神情,“他们说,约莫两月前,有名外地顾客去杨家铺子光顾。 “但因为价格还是什么问题,和铺子里的掌柜发生了口角。当时虽没什么事,但过了一日,那名外地顾客,便被人下了黑手,狠狠收拾了一顿! “不少人都觉得,此事就是杨家现当家,也就是杨粟的母亲指挥人做的。 “原本这也就是几句流言,若不属实,好好儿分辩便是,可这事刚起,官府便直接当街抓了几名议论的人去县衙,还打了几人一顿。 “就像是…杀鸡儆猴一般! “所以啊,大伙儿只能在城外悄悄抱怨杨家霸道,说杨家再这么下去,迟早遭报应。到那时,就算他们把分店开出柳州都没用。” “确实有些霸道…”温浅瑜微微颌首,“一外地人,只与他家铺子闹过不愉快,大家怀疑他们,也算是有迹可循。 “若不是,报官处理源头就好。可官府这么当街随意抓上几人,还把人教训一顿,确实一副维护杨家的模样…” 稍一顿,温浅瑜又抓住另一重点:“不过你刚刚说把分店开出柳州…杨家的铺子,现在已经开遍柳州内部了?” “那可不。”秋灵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杨家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区区春山县,怎么够他们家施展拳脚? “他们家呀,早就把经商的重心放到柳城来了。 “至于一家子人为什么还待在春山县,大抵是因为,有个弟弟稳坐县令之位,他们在春山县,能过得更舒服。” “竟是这样…”温浅瑜摸摸下巴,沉思道,“既然杨家有店在柳城,那咱们也不必漫无目的地打探了。明儿个,先去他们家店里逛逛吧。” 作出决定,温浅瑜便摆摆手,示意秋灵退下。 杨家…珠宝首饰生意… 温浅瑜枕着双臂,盯着帐顶出神。 她想,如果杨家情况真与秋灵听来的传言相同,那杨县令为何能在柳城官场吃得开,就能说通了。 正文 第32章 还带着丫鬟? , 杨家的家生意就在柳城,杨县令只要经常过来帮长姐照看,长期以往,这混个脸熟不成问题。 只要混熟了脸,再有金钱做盾,找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似乎也不愁了… 这杨家的手,比她想象中的更长啊… … 翌日,春光明媚。 朝阳刚在大地洒落光辉,早早收拾完毕的温浅瑜,便领着贴身婢女秋灵出了安平客栈。 不过,还未等他们辨明去杨家首饰铺的路,一名面容俊朗的青年男子,便温和拦了两人的去路:“请问,是温姑娘吗?” “你是…?”温浅瑜上下打量一遍跟前的人,目露疑惑神情。 她确信,自己从未和这人打过交道。 可他却能准确地拦住她,还叫出了她的姓,莫非… “在下是安王殿下身边的侍卫。”在温浅瑜隐隐有所猜测的同时,北岭也大方介绍了自己来历。 但欲解释来意时,他又下意识瞄了一眼束手站在温浅瑜身后的姑娘:“不知这位是…?” “这是我的婢女秋灵,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绝对可信。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不必顾及她。”温浅瑜解释道。 婢女?北岭狐疑看了两人一眼。 听主子描述,这位温姑娘应当是江湖侠士才对。怎么会像个大家闺秀一般,出门还带个婢女呢? 难不成,她出身于某个讲究的江湖世家? 江湖中并非全是草莽,也有不少讲究的世家大族,是以,北岭一时间也不能分辨这个疑点。 一眼看不穿,他只得收敛心思,正色道:“是,殿下有两件事要在下转告姑娘。其一,云鬓阁那边,殿下已经差人去安排了,温姑娘往后便不必担心浮香姑娘在您离开后会遭人报复了。” 闻言,温浅瑜眸中不禁划过一丝淡淡喜色:“多谢。” 她虽帮了浮香一时,却没办法帮其一世。若是裴翊宸能够出手帮她稍作安置,那将来,便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温浅瑜展露的喜色让北岭也在心中暗暗一笑。 能打动这位姑娘,主子这闲事算是没白管。 稍一顿,他又继续道:“其二,今日午时左右,钦差队伍便要正式抵达柳城了。届时,主子也会跟着一起露面,所以…他想请您于未初时分前去驿馆见他。 “到时候,他便好带着您一道前往于家别苑,查看尸体。” “今日下午就要勘查于家别苑了?”温浅瑜先是一惊,旋即,又很快平复心情。 裴翊宸本就是随钦差队伍来的,就算他一人先行,也不会快上多少。两日时间,足够大部队赶来了。 思及此,温浅瑜便干脆朝北岭拱拱手:“放心,我会准时过去的。” “好,那在下便不打扰温姑娘行事了。”再冲温浅瑜行上一礼,北岭便主动退至一旁。 温浅瑜也没跟他多客气,辨了辨方向,便依照客栈掌柜所指的路而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北岭又再挠了挠头:“奇怪…江湖里有这种用长刀的世家大族吗?过去怎么从未听说过?” 算了,这事儿还是直接汇报给主子,让主子自己想吧。 正文 第33章 趋利避害 , 杨家首饰铺名为宝光阁,位于柳城最繁华的西街。 他们家财大气粗,光是门面,就有别家的三倍大,格外好找。 温浅瑜二人刚到此处,便一眼瞄见了这家店。 “杨家可真有钱,西街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竟也能开这么大间铺子。”秋灵小声嘀咕两句,又暗暗示意温浅瑜往旁边的空地看,“姑娘您看,那边似乎是宝光阁专门划给贵人们停马车的,瞧那来往之人的架势,皆是非富即贵啊!” 果然,顺着秋灵的目光看去,入目皆是大户人家打扮的人。 “姑娘,这咱们要怎么找?” 如果杨家生意并没有这般好,她们或许还能从来往的贵客中瞧出几分端倪。可如今,这么多人… 要侦辨,恐怕…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再说吧。”面对眼前情况,温浅瑜也有些失望。 她与秋灵抱有同样的想法,试图通过来往贵客来确定杨家大致的关系网,可如今,面对这等繁荣景象,她心里也没底了。 只能硬着头皮,去碰碰运气。 “姑娘瞧着面生,是头一回来?”刚一踏入门内,便有热情的女侍上前招待,“您要看看新到发簪、头绳吗?又或者,是坠子、手链?无论什么,咱们这儿都应有尽有!” “嗯。”温浅瑜落在各种漂亮首饰上的目光微微一顿,便道,“先拿两支发簪来看看吧。” 默了默,她又补充道:“不要普通的,要贵的。” 依她所想,扎在普通人堆里定瞧不出什么,还是得混入富贵圈,才能有所收获。 可刚刚还热情好客的女侍,在听闻这要求后,却尴尬咧了咧嘴角:“不知姑娘所谓的贵是…?” “自然是价格高的。”温浅瑜目光在她面上扫过一圈,恍然,“你是怕我付不起钱,所以不敢贸然带我去看?” 被揭穿心思,女侍也不尴尬。 冲温浅瑜一福身,她便道:“店里有店里的规矩,还望姑娘别见怪。” 好东西本就不是谁都能瞧的,否则弄坏了、打碎了,谁都付不了责。 看这位姑娘的打扮… 女侍暗自压压嘴角,想重新为温浅瑜介绍一楼的物品。 可这时,一直不吭声不出气的秋灵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扔了袋金豆子在柜上:“现在,可以领我家姑娘看看贵的了吗?” “这…当然可以!”女侍瞠目结舌。 看看装满了袋子的金豆,又看看打扮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两人,好半晌,她才缓过神来——人不可貌相! “既然可以,那就请领路吧。”秋灵似笑非笑地提醒。 “是。”女侍再福了福身。 她的姿态乍一看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仔细观察,却可见其间真情实感的恭顺。 显然,对比之前,现在的她才是真恭敬。 “杨家果然你是善茬儿,就连手下铺子里的女侍都如此势力…”秋灵一把捞回钱袋,小声冲温浅瑜抱怨。 温浅瑜倒不是很在乎这点,长睫颤了颤,便淡淡道:“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人不就是如此? 否则当年,父王和太子又怎会落得那般下场? 正文 第34章 常客 , 想到父亲昔日同僚的冷漠和见风使舵者丑恶的嘴脸,温浅瑜眸上便凝结出一层冰霜。 见温浅瑜眸色泛寒,秋灵便知她是又想起了那些不愉快。 她暗骂自己一声“嘴笨“,又慌张引回话题:“姑娘您说得对,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道,咱们抱怨也无用。 “所幸,咱们身后是百草谷,从不缺金豆子一类的东西。” 百草谷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医系门派,其门内弟子个个儿擅长医理、妙手回春。江湖中每逢有人遇到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或是致命外伤,便会把希望寄托在百草谷的医师身上。 甚至,就连江湖之外的贵胄百姓,也常有去百草谷问诊求药的。 这来来往往的人为换一命,通常出手极为大方。哪怕百草谷从不胡乱开价,谷内金银珍品也堆积如山。 是以,作为百草谷现任谷主带回来养在身边的姑娘,温浅瑜从不缺钱。 只是,她鲜少在打扮上下功夫罢了。 跟着女侍绕过扶梯上到二楼,另一派辉煌景象,又在温浅瑜眸中展现。 相比于人来人往的一楼,二楼明显雅致许多。 一个个雅座被屏风隔开,一名名训练有素的女侍在旁添茶倒水,打扇伺候。贵妇人们则是分别坐在各个雅座,与友人们吃着茶点,挑着珠宝。 “姑娘,您这边儿请。”女侍把温浅瑜引到一处没人的雅座,替她沏上盏茶,又恭敬问道,“不知姑娘喜欢何种款式的发簪?是纯金纯银的、点翠的、还是镶玉的?又或者,是雕花成套的?” 各式各样的品类温浅瑜显然分不清楚,沉默一瞬,她方才答道:“好看就行,你看着取吧。” “呃…”得了这么个回答,女侍不禁再打量了几眼跟前的姑娘。 这姑娘看着正是好年华,人也生得国色天香,就是这打扮…一副江湖草莽的模样,还背着把大刀,奇奇怪怪… 不过,客人的事,她也不敢多探。 转身,便去取温浅瑜要的发簪了。 女侍一走,秋灵立刻靠近温浅瑜低声禀报:“姑娘,婢子方才已经观察过了,左二左三两桌以及右七一桌的妇人贵女举止优雅、谈吐讲究,有书香门第之风。 “其中左三那桌贵女有直接提到‘父亲下衙’,右七那桌贵妇也有提到‘老爷公务繁忙’。 “只是,相较之下,左三似乎是常客,而右七只是偶尔路过。” 秋灵洞悉能力一向很强,她这一点名,温浅瑜当即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她点名的那三桌客人身上。 果然如她所言,这三桌客人,必是官员后宅出身。 正巧,女侍此刻端着一盘发簪过来,温浅瑜便顺口问道:“这般多贵人在你们这儿买首饰,想来,是因为你们的新品最好看吧?” 女侍只当温浅瑜是不会打扮,不懂自己所选好看与否,闻言,便立马介绍道:“姑娘这话说对了,咱们宝光阁的新品,向来是贵人们最钟爱的! “就连周同知的夫人、田通判的爱女,都是我们的常客!” 正文 第35章 频繁 , “哦?同知、通判的夫人女儿,也爱到你们店里来买东西?”闻言,温浅瑜不禁目光一动。 见她有所动容,女侍又更卖力地介绍道:“咱们店毕竟是百年老店了,无论是信誉还是品质,都是有保障的。 “官家女眷身份高贵,自然要这样高品质的饰品才配得上她们。” 说着,她又悄悄往旁边瞄了一眼:“您看,田通判的爱女今儿个也到咱们店里来看新款了,人就在斜对角。所以啊,您在我们这儿入手首饰,准没错!” 女侍所指,正是秋灵所提的左三桌客人。 坐在那儿的,是一名红裙姑娘,石榴色的裙摆鲜艳漂亮,衬得她整个人明艳动人。 只可惜,她眉宇间时不时流露的傲慢,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原来这位是田通判的千金。”温浅瑜目光一动,定格在她眉宇间的傲慢神态上,“可我怎么瞧着,她对你们店里的东西不是很满意呢?” 女侍扯扯嘴角,眸中划过一丝尴尬。 一时嘴快,她竟忘了田姑娘是个挑剔的主儿! 但话既已经放出去了,她也只能努力挤出笑容,硬着头皮道:“姑娘误会了,田姑娘就是那样直性子的人。 “其实,她对咱们店里的首饰还是挺满意的。否则,她也不会隔三差五就来店里逛,还时不时带着朋友一起呢!” “哦?”温浅瑜眉尾微挑。 隔三差五?这次数,频繁了些吧? “她都买些什么?”稍一顿,温浅瑜又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女侍有些犹豫。 可瞧着秋灵顺势把一袋金豆子放上桌面,她又一咬牙,仔细介绍了起来:“咱们每月主推的新品,田姑娘都是必买的。剩下一些小物件儿,她也会挑上一两件留下或是送人。 “总之,咱们店里较好的物件儿,田姑娘基本都会拿下。” “还挺多。”温浅瑜勾勾嘴角,似笑非笑地评价一句。 “不多,这哪儿算多?”听她这么一说,女侍又连忙道,“哪个女人,会嫌自己的首饰多呢? “田姑娘那样还会挑挑选选的,都算是理智的了。真正热爱收藏首饰珠宝的周夫人,可是回回上新都会把所有东西买上一遍! “而且,她不仅给自己买,还给未来儿媳买,咱们每月的新品…” 为了揽住温浅瑜这单大生意,女侍不停地像她灌输着“女人首饰不嫌多”一类的思想。同时,为证明自己说得不错,她还拉上了许多贵女贵妇人举例。 听她这么一介绍,温浅瑜二人,不由在无形中对来往宝光阁的贵客有了不少了解。 原来,有这么多人都挺能买… 听完自己想要的消息,温浅瑜便抬眸给秋灵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付款走人。 秋灵也不含糊,接到暗示,便立马抬抬下颚,打断女侍的话:“行了,你也别吹嘘别人有多能买了。就刚刚你提到的那些新品,给咱们姑娘一样来一件吧。” “一样来一件?!”女侍呼吸一窒。 虽然早在看到大袋金豆子时,她就知道这俩是能买的主儿,但真听到对方的决定时,她心底还是抑制不住地涌出兴奋。 正文 第36章 关系匪浅 , 只要能做成这单生意,她必定会得掌柜的赏识… 听说过些日子东家还要开新店,或许那店中的掌柜位子… 美好的未来自女侍脑海中闪过,她询问的声音,也多了一分沉重:“不知姑娘指的新是…?” “三月以内吧。”温浅瑜叩叩桌案催促道,“快些去置办吧,我等会儿还有事,不能在此处耽误久了。” “是,婢子这就去!” 女侍生怕温浅瑜这条大鱼跑了,听闻她着急离开,便连忙按照她的要求,替她包好了首饰。 “付钱吧。”温浅瑜也干脆,接过东西的同时,就让秋灵付了钱。 银货两清,两人跟着便出了宝光阁。 初春的上午,清风微凉。 看着尚早的天色,秋灵不禁侧首:“姑娘,距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呢,咱们为何不多坐会儿?婢子瞧着那女侍挺能聊的…” “没那个必要,该知道的,咱们都已经知道了。”温浅瑜淡淡道,“虽然不能直接判断出那些贵人与杨家的远近亲疏,但他们有那么多钱买首饰,本身就是问题了。” 周同知?田通判? 他们在柳州内,是数一数二的大官儿,但放眼整个璃国,他们又不够看了。 区区五六品,一年年俸能有几个钱? 那些钱保一家生活无忧是没问题,但要让夫人闺女频繁出入宝光阁,大手大脚地购置新品…绝不可能! “姑娘的意思是…她们在宝光阁购置首饰,拿的是与咱们普通人不一样的价格?”秋灵立马顺着这条思路想到一种可能。 “嗯。”温浅瑜微微颌首,“杨家很有可能在通过这种隐晦的办法,给他们好处。当然,这只是其一。 “也可能,是他们从别的地方弄到了钱,才在杨家铺子大手大脚地花销。”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跟杨家的关系都一定不错!”秋灵又接着分析道,“俗话说财不露白,他们敢让杨家知道他们有钱,定是关系不浅。” 温浅瑜嗤笑:“与其说是关系不浅,不如说是利益牵扯。 “他们那样的人,仅凭义气相处,多半会被吃到连渣都不剩。只有利益捆绑,才能让他们共进共退、相安无事。 “就是不知,这份利益,是不是我们想要了解的那份了。” “那咱们…”秋灵目光一紧。 温浅瑜的一番分析,让她一颗心陡然提起。 但温浅瑜却在此时一旋话音,收了话题:“好了,不聊那些没有实证的猜想了。咱们如今,更该做好当下的事。” 说着,她便把首饰袋子塞入秋灵怀中:“你先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好好儿放着吧,我再四处逛逛,就去找裴翊宸。” “姑娘不需要婢子陪着去吗?” “不用了。”温浅瑜摆摆手,转身,“那边有一个人查看就够了,你若嫌无聊,便去逗逗杨粟吧。他此刻,应当正在掘地三尺找我。” 逗逗杨粟? 秋灵眸子一转,当即喜笑颜开:“姑娘放心,婢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想报复姑娘?那她就让其先知道人间险恶! 正文 第37章 不对劲 , 以安王为首的钦差队伍刚一入城,便引来了无数来往的百姓驻足围观。 “这是什么人?好大的排场!” “是啊,前段日子知府大人前来查案,都没摆这么大的架子,这人…怎么比知府大人还横?” “难不成,是有比知府还大的官儿来咱们柳了?!” “比知府大人还大的官儿?那得是什么大人物?!” “走,去看看!” 有大人物来临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引得其他区域的百姓跟着前来围观。 所有的人都往主街道涌,饶是主街宽阔,也渐渐堵了路。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从周边小巷涌入主街,温浅瑜不禁暗暗蹙眉。 这么多人,哪怕她有刻意提前出发,估计也会误了约定的时间…裴翊宸那人,乍一看随和,多相处一会儿便会发现,他就是个性情乖张的主儿。 让他等人,估计不太现实。 可前方这密密麻麻的人群… 思虑片刻,温浅瑜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周围。 她试图从周围的小巷胡同挑选可以绕道前行的路,但目光自各个路口一一掠过后,她一双柳眉却渐渐蹙得更深。 好像…有些不对劲?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基本每个路口处,都有一到两名有些功夫底子的人守着。 这些人乍一看跟普通百姓差不多,但只要定下心多观察片刻,便能发现,他们虽在左顾右盼,但却并不似普通百姓那样对那位“大官”感兴趣,也没有挪动脚步,前去围观的心思。 他们就是只是安安分分地在自己那片区域待着,或是守着摊位,或是抽空与身边的人闲聊。 持着疑惑,温浅瑜又细细把自己发现的几人观察了一遍。这回,她不仅确认了几人的不同,甚至在某一人身上捕捉到一道寒芒! 有人带了兵器! 普通百姓当然不会随身携带兵刃,行走江湖的侠客又不会伪装成菜贩、渔夫的模样。 那这些人… 该不会是柳城某些官员特意安插在人群中的吧?! 他们想做什么?! 温浅瑜目光一冷,闪身便入了最近一条小巷,飞檐走壁去往高处。 站在高处俯视下方,主街两侧的情形顿时变得更加清晰,那些武者的数量及分布情况,也被她一并纳入眼底。 “人还真不少…”粗略一数,至少有二三十人。 一段路便有二三十人,那从城门到驿站,起码得有上百人! 安排这么多人潜伏在周围,难不成,是这柳城的官员想对裴翊宸下手?! 可这说不通啊… 趋利避害才是人之常情,若有人要冒险下手,必然是因为这样做对他们有好处。 但动裴翊宸不仅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让朝廷把目光集中在这小小柳城。 毕竟那位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哪怕不招皇帝喜爱,身上也依旧流淌着皇族血脉。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柳城官场一定会被肃清!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冲谁呢? 难不成,是有什么在他们眼里必须得死的人,会于今时今日在此出现? 正文 第38章 两幅面孔 , 钦差队伍行了一路,温浅瑜便于暗中观察了一路。 据她所查,那些奇怪的武者不仅分布在各个路口,还分出了一小撮,一直暗中跟着钦差队伍缓缓前行,直到驿站门口。 看钦差们进了驿站,他们方才有部分人散去。 但还剩下约三分之一的人,仍是选择重新找好落脚点,就此驻守在驿站周围。 这架势,莫非只是监视? 可若只是监视,又为何带刀? … 马车在驿站院中稳稳停下,前来接驾的官员们连忙站到事先安排好的位子,恭敬等着车驾上的人出来。 但裴翊宸却不着急,随手掀帘往外瞄了一眼,他便当先问起:“温浅瑜呢?她怎么还没到?” 今日一早,他便派了北岭去送信,可都大中午了,守在驿站门口的,却依旧只有北岭一人。 “这…温姑娘答应了会准时过来,只是…”北岭为难地挠挠脸颊,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 看着自家主子眸中渐渐泛起不悦,北岭灵机一动,赶忙插话:“主子,说起温姑娘,属下还有件事想跟您汇报…” “说。” “喏。”偷瞄了眼裴翊宸的面色,确定他还未发作,北岭方才低声道,“晨间属下去寻温姑娘的时候,发现她身边还有一名婢女。主子,您觉得温姑娘这是…?” “是什么?”裴翊宸淡淡睨他一眼。 “您不觉得奇怪吗?温姑娘分明是江湖中人,怎么如大家闺秀一般…”北岭小声嘟囔,“属下总觉得,她的身份不简单…” “本王有说过她身份简单吗?”即便北岭已经将话点破,裴翊宸也依旧是之前的平淡模样,“她那样的高手,便是江湖中出名的几个门派世家都少有,本就不怎么正常。 “但这对我们来说,根本不重要。本王只要确定,她跟我们是一条心的就行。况且…” 想到昨晚温浅瑜那番“不悔救人”的话,他心尖,不禁又划过一丝异样。 她那样的好人,连对陌生人都能掏心掏肺,他们好歹相识一场,她对他,总不至于比陌生人差吧? 或许,他也没必要对她处处提防… “殿下?况且什么?”北岭话只听了一半,不禁怔怔眨眼。 殿下这是…? “没事。”北岭的声音把裴翊宸的思绪拉回,他刚刚因回忆有些许回暖的心,又在瞬间,再覆上一层寒冰。 他在想什么? 不知根不知底的人,竟也觉得可信? 闭闭眼摒弃掉脑海中不该有的情绪,裴翊宸便掀开车帘,一步踏至明媚阳光之下。 “臣等叩见安王殿下,殿下福寿康宁!” 一见裴翊宸,以潼宁府知府为首的一群人,立马整整齐齐跪了一地。 “诸位大人都起来吧,不必多礼。”裴翊宸扬扬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同时翻手一转玉骨扇,让其在指尖绕过两圈,顺势划出一道上扬的弧度。 他张扬轻狂的模样,与方才在车厢中的沉着冷静,完全是两个极端。 仿佛,掀帘的瞬间,人就已经换了一个。 正文 第39章 等人 , “殿下,接风宴已经备好,您看是现在就用,还是…?”董知府小小上前一步,站到裴翊宸前侧,恭敬向其请示。 他言谈举止间处处透露着小心翼翼,就连看向裴翊宸的目光,也遮遮掩掩,不敢直白摆出。 关于裴翊宸这人,他早就有所耳闻。 听闻这位是先皇后的小儿子,陛下的嫡次子,生来就受万众瞩目。只可惜,后面出了意外,皇后被废、太子被诛,他这嫡次子也就此沦落,成了最不受帝王待见的皇子。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帝王才对他疏于管教,让他养出了身臭毛病。 想想他在传闻中的挑剔劲儿,董知府就觉得头疼。 只盼着,此事能快快了结,好让他送走这尊大佛。 董知府自认只是心中抱怨,殊不知,他微妙的神情变化,早已落入了裴翊宸眼中。 “董大人面对本王大可开心些,不必如此战战兢兢。毕竟,本王是来帮你破案的,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裴翊宸嗤笑一声,旋即,又转眸看向驿站门口,“至于接风宴,等等再说吧,本王还得等个人。” “等人?”董知府怔了怔。 这钦差一行,不就是安王做主吗?还要等谁?而且,谁的架子这搬大,竟能让安王屈尊降贵,等他片刻?! 不止董知府,原本安静立于一旁的官员们,也在纷纷面面相觑,运用表情无声议论起来。 所有人都好奇,那位能让安王殿下屈尊的人是何方神圣。 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门口,直到,温浅瑜出现。 仔细在周围检查了一圈的温浅瑜虽没从那些武者身上看出端倪,但心里不安的情绪,却随着查探愈发明显。 她满脑子都是之后再想个法子试探,可来到驿站门口时,却被几十道齐刷刷的目光一惊。 “你们——”她看看董知府等人,又看看裴翊宸,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上哪儿去了?怎么晚了许久?”见温浅瑜神情僵硬,裴翊宸不自觉地弯弯嘴角。 之前见她,从来都只能瞧见她一张冷脸,今儿个,总算是看见她别的模样了。 裴翊宸心底难得生出一丝愉悦,之前对于温浅瑜爽约的那点不满,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属下方才遇到点事耽搁了,还望殿下恕罪。”温浅瑜不自在地上前汇报缘由。 想到自己的发现很可能与在场官员有关,她又再靠近裴翊宸一步,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钦差队伍,还带了刀。”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耳根,让裴翊宸瞳孔一缩。 他不自在地抿紧嘴角,想要躲开。但温浅瑜的话,又让他生生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有人监视钦差队伍?还带了刀? “你确定?”裴翊宸微眯凤目,深深望进温浅瑜眸中。 “非常确定。”温浅瑜目光毫不躲闪,“百来号人,布控严密、目标明确,从入城起一路跟着你走到驿站。如今,还有三十号人守在驿站周围,时刻监视。” 正文 第40章 最低标准 , 两人靠得极近,气息交融。 分明是暧昧模样,但两人眸中,却都只有冷色。 “呵,他们倒是有本事。”裴翊宸扯扯嘴角,露出抹凉薄笑容,目光也在顷刻间自在场的每名官员身上掠过。 安插那百来号人的人,就在他们其中。 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董知府等人离得较远,并没有听见裴翊宸与温浅瑜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但就裴翊宸的反应来看…董知府觉得,温浅瑜方才那番话,应当很不妙。 “殿下,您…”董知府试探着开口,想探探口风。 但回应他的,却是裴翊宸染了寒霜的目光。 董知府呼吸一窒。 然,不等他做出反应,那双眸子中的寒霜又悄然散去,只留几分戏谑:“都说了让你放松些,可你偏不听。如今怎么着?一个眼神就让你不知所措了。” “臣…”董知府怔住。 安王殿下方才…是在逗他? 可是刚刚那种感觉… 董知府心中惊疑不定,但不待他想通,裴翊宸便“刷”地一下摇开玉骨扇,大步往厅堂而去:“既然人都到齐了,就赶紧用膳吧。咱们早些吃完,早些查案。” 他模样悠然自在,与最开始并无两样。 见他如此,哪怕心中有再多疑惑,董知府也只能先应承道:“喏,臣这就命人传菜去。” … 日悬高空,正午来临。 阳光落于大地,在空气中凭添一分燥热。 自温浅瑜到了之后,裴翊宸便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按部就班地用膳、更衣,待得日头稍偏,就在董知府等人的安排下,带着钦差队伍前往于家别苑。 “这座别苑是于知州在外置办的一座私宅,他平时鲜少来此,家里人也不怎么过来,所以平日里在的,只有几名下人和侍卫。”董知府亦步亦趋地跟在裴翊宸身边,为他介绍。 眼见裴翊宸没有反对,他略虚的声音又凝实了些:“事发当日,这别苑内一共有十名侍卫值夜。 “前后门和书房各两名,还有四人负责巡逻。 “臣到了柳城后,曾询问过这十名侍卫,他们皆表示,当晚绝对没有外人进来打扰于知州。” “嗯。”裴翊宸环顾四周。 于家别苑只是座三进小院,十名侍卫守护,完全够了。 如果十人都肯定自己没有见到外人,那… 裴翊宸偏首,略微靠近温浅瑜:“你觉得,绕开十名护卫进来杀个人,需要什么样的水平?” “我可以。”温浅瑜毫不犹豫地应答。 目光在身边人身上扫过一圈,她又补充评判道:“殿下这样的,应当也可以。” 裴翊宸:“…” 应当?所以说,他是最低标准? 裴翊宸忍不住咬牙,但在董知府为他指出那两名侍卫当晚所站的位置时,他又不得不承认,温浅瑜所言是对的。 因为别苑整体不大,书房也是格外小巧。 两名侍卫虽守在院外,但距离书房不过就是三丈距离。 三丈之外,悄无声息地杀一个人… 裴翊宸暗暗摇头,若是让他来办此事,恐怕也得有一两分运气才能做到完美。 正文 第41章 怪异之处 , 会是个高手悄无声息地潜伏进来杀了于知州吗? 此事不得而知,但裴翊宸推测,这种可能性不大。 目光四下一扫,将所有细节收入眼底后,裴翊宸又当先抬步往内:“走,进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内。 刚一进门,董知府身后某位官员便“咦”了一声:“不对呀,这张书桌,怎么歪了些许?还有这些书,怎么都掉到地上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裴翊宸不禁眼角微抽。 这官员所指,便是那日他与温浅瑜缠斗撞上的那张书桌。 书桌棱角尖锐,磕着生疼。 即便已经过去两日,他在回想起来的时候,还隐隐觉得后腰处有些疼。 思及此,他不禁转眸看了温浅瑜一眼。 可温浅瑜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认真盯着那名出声的官员问道:“这位大人对这间屋子的布局陈设如此熟悉,是因为此前负责侦办此案吗?” “是、是…下官此前想破密室之说,曾有仔细观察过书房布局。”忽然被点名询问,那官员眸中不自觉地划过一丝慌张。 虽然他很快就调整过来,还找了合适的理由,但那一丝慌张,还是被温浅瑜收入眼底。 这个人,不太正常。 裴翊宸也不傻,在温浅瑜提问之后,他便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哪怕心里对温浅瑜不在乎他撞了桌角一事耿耿于怀,他还是把正事摆在了前面:“既然田大人曾有仔细观察,那便由田大人来仔细介绍介绍你们发现死者时的场景吧。” “是。”中年官员点头答应一声,老老实实地上前。 他言行无过,但温浅瑜却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田大人?这就是那田通判? 他家资丰厚已是奇事,如今,又对案发现场表现得格外了解… 在温浅瑜新生疑窦的同时,田通判也来到裴翊宸跟前,仔细介绍道:“至于最初被发现时,便是以脚朝内头朝外的姿态,躺卧在地上的。 “当时,周边有一些扭打挣扎的痕迹,散落了一本书一支笔,但却并不显得格外凌乱。” “既然有扭打痕迹,那外面的侍卫,就没听到动静?”裴翊宸打断他的话,挑出不合理之处。 田通判闻言,跟着便展露愁容:“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了,听那两名守护书房的侍卫说,当晚,他们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只是在子时将近的时候,见到屋内的烛火熄灭了,当时他们还以为,是知州大人歇下了。” 稍一顿,田通判又请示道:“殿下是否要传他们过来详细问问?” “嗯,传吧。” 很快,事发当晚在书房值夜的两名侍卫就被叫到了裴翊宸跟前。 他们的描述与田通判的描述没有任何区别,且在裴翊宸仔细询问他们细节的时候,他们也能合理作答。 看样子,两人都是没有撒谎的。 “这便奇了…除了子时灯火熄灭外,再没其他的动静,可这现场,却有几分凌乱…”裴翊宸一一看过凌乱处,又问,“那尸体呢?身上可有搏斗痕迹?” 正文 第42章 “眼神够好” , “有!”田通判答得毫不犹豫,话落,他还拽着袖子,在额间抹了一把虚汗,“于知州他死得实在是…实在是凄惨至极!” “怎么个凄惨法儿?”裴翊宸并不为他的惶恐神色所动,长睫一撩,沉着冷静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 “这…”生于无形的压迫,让田通判有一丝不适。 目光几闪后,他干脆直接转身,把裴翊宸等人引往暗室:“于家别苑距离衙门距离较远,臣等担心搬动尸身时破坏线索,便干脆运了冰来,把其尸身安置在了书房暗室。 “如今尸身就在此处,殿下亲眼看看,总比臣口述描绘地好。” 话落,他便转动花瓶,打开了暗门。 暗室内阴沉沉的,股股寒气更是衬得其中阴森恐怖,不似人间。 “这棺材…!”田通判看到棺材一角,瞳孔又是一缩。 裴翊宸自然明白,这人是瞧见棺材边没合拢的一丝缝隙了。 那日他与温浅瑜在此处相遇,见面便动起手来,谁都没有仔细核实,那顺手被拉上的棺材有没有恢复原样。 不过,这么一丝缝隙,田通判都能立马发现,他的“眼神”还真是够好的。 裴翊宸讽刺弯弯嘴角,故作不知:“棺材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跟记忆中的有一丝不一样。”田通判大抵也觉得自己的表现过了,一拍额头,便给自己打了个圆场,“兴许是臣这两日公务繁忙,昏了头,记错了。” 说着,他还主动推开棺材盖,引开话题:“殿下您看,这就是于知州的尸身,他死得实在…” 白日入内查看,比夜间借着火折子观察看得更加清晰。 于知州身上的道道伤痕,也呈现得更加明显。 哪怕只是随意晃上一眼,也能从其上感受到“凄惨”二字。 “这幅尊容…”裴翊宸紧紧蹙眉,“他死的时候,便是这幅模样?” “是。”田通判面露苦色,“臣等那日赶到案发现场时,瞧见的,便是这样的知州大人,闭目倒在血泊之中…” 提起当日情形,田通判眸中还有一丝痛苦。 他扯袖攒攒眼角,又叹息道:“知州大人曾对下官照顾颇多,见到他这幅模样时,下官实在… “下官也想尽快追查出凶手,可光是这案发现场,便有数处不合常理的地方。下官几番探查,终归没能寻得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所以…” “所以这案子到现在也毫无进展,甚至还让老百姓传出了冤魂索命的故事?”裴翊宸扫他一眼,嗤笑,“无能。” 直白的嘲讽,让田通判一张面孔憋得通红。 他好歹是柳州一片的高官,何时被人如此讽刺过?他羞怒至极,但偏偏,今日指责他的是安王。就算再不服气,他也得憋着。 田通判暗暗攥紧拳头。 他身后一名官员察觉到他的情绪,悄悄拍了拍他的臂膀,示意他不要义气用事。 短暂一碰,田通判便重新放松下来。 他重归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但前后所有的事,都被温浅瑜和北岭收入眼中。 正文 第43章 不是第一现场 “叫本王带来的仵作来重新验过,死因、伤势,本王都要听到确切的答案。”简单看过尸体,裴翊宸便一撩袍子,在一旁坐下。 北岭动作飞快,片刻便叫来仵作重新将尸身验过。 “说说吧,什么情况?”裴翊宸靠上椅背,端起新茶轻抿一口。 “回禀王爷,于大人的致命伤,是后背心被利器刺穿的那道伤口。伤口由下斜斜往上,正好刺穿于大人的心肺,由此,也大致可以估算,凶手是比于大人矮上一头的身量。” 一口气说完致命死因,仵作又瞄了眼尸体身上的细碎外伤:“至于其他的伤痕,大部分是尖锐东西的划伤。四道并拢,伤藏断甲,可初步判定为指甲划伤。 “而那头皮处的破口和身上些许淤青就更好判断了,那就是扭打时扯破或者磕伤的。” “总的来说便是,于知州生前曾与人撕扯扭打,最后被一矮他一头的人从后背刺穿心肺而亡。” “嗯。”裴翊宸微微颌首,示意仵作退至一旁。 仵作方才所验,与他此前在呈递卷宗上看到的禀报一模一样,说明,在死亡方式方面,柳州官员所言句句属实。 查验死者不过三个要素,时间、地点、方式。 如今时间和方式都没问题,问题自然就出在地点上面了。 “经仵作判断,于知州在死前,曾有与人扭打的行为。但这间书房的情况,大家方才也看到了,绝非有人扭打后的模样。所以…”裴翊宸眯眸,停顿片刻。 待所有人忍不住因他拉长声调而屏息提胆,他方才继续道:“依本王看,这间书房,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 众人面面相觑,董知府更是一个站出来反驳,“殿下,发现于知州尸体的时候,这间书房是从内反锁住的。如果此处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根本没办法把尸体带入!” “那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就能成功杀人并逃之夭夭了吗?”裴翊宸淡睨他一眼。 “这…”董知府被当场问住。 此处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无法移尸,但此处若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又没法儿出去了。 偏偏,于知州身上那致命伤还是从后背刺入的。谋杀他的人,也不可能是他自己,那这… 这根本…根本就解释不了! 思绪一顿,此前那“冤魂索命”的说法又在董知府的脑海中浮现。 他想,此事也就那说法能解释了… 肯定是…肯定是… “哗啦!” 热腾腾的茶水从头浇下,董知府飘远的思绪瞬间被拉回。 “殿下?!”他下意识地跪伏在地,小心翼翼地望向裴翊宸。 这位突然泼他茶水是因为…? “你好歹也是一府知府,正四品的红袍官员!满脑子鬼神邪说,你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董知府方才所想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他只一扫,便看了个真切。 冷笑一声,他又沉声道:“这世上没有鬼,谁下次再敢在本王跟前犯糊涂,就休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正文 第44章 香味再现 话落,裴翊宸便顺手把泼空了的茶盏往地上一砸。 随着清脆的破裂声响起,在场官员,顿时呼啦啦地跪了大片。 “殿下恕罪!” 所有人都怕这位主儿一个心情不好拿自己开刀。 毕竟这位和普通钦差不一样。 这是皇子,如果真的一怒之下把他们这些芝麻小官怎么着了,想必,圣上也就是骂几句了事… 思及此,一群人的脑袋不禁埋得更低了。 但方才还不讲情面的裴翊宸,却忽然在这时候放软了声调:“行了,也都别跪着了。此事虽不是鬼神所为,但的确蹊跷得很,具体是什么情况,恐还得仔细合计合计才能断言。” 话落,裴翊宸便当先走出暗室去到外间查看。 被他落在原地的一种官员互看几眼后,也匆忙跟了上去。 这位主子盛怒时的模样他们已经见过了,没人知道他下回生气是什么时候。既如此,还是硬着头皮找线索吧…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温浅瑜行至裴翊宸身边,小声问他。 “有一点。”裴翊宸一边寸寸查着任何可作出入口的地方,一边同身边人道,“刚刚我在门框处找到一点没处理干净的血迹。 “人若是在门窗紧闭的情况下死去的,门框之上,必然不可能沾染鲜血。所以,密室的说法应当是不成立的。 “不过…这也只能说明,人是在被害后再挪到这个房间的,并不能解释,所有的门窗到底是怎么从内关上的。 “要想彻底破局,恐怕还得再多花些功夫。” 对方既然敢布这个局来应付钦差,必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几番检查后能获得一点线索已经很不错了,再急,也是急不来的。 所幸,小翠那边还有一条线推进,他也不怕在此消磨几日光阴。 裴翊宸已做好了消耗战的准备,可温浅瑜却在此刻拽了拽他的袖口,正经道:“或许,用不着再多花功夫了。” “怎么?你有重大发现?!”闻言,裴翊宸当即侧首,死死盯着身边姑娘那漂亮的面孔。 不用再多花功夫? 难不成,她找到关键线索了?! “嗯。”面对裴翊宸紧张且质疑的目光,温浅瑜又再度肯定地点点头,“我发现,这间屋子里,有与于知州手握绢布一样的味道。” “一样的味道?你是说他们之中…?!”裴翊宸目光迅速转到在场之人的身上。 温浅瑜也在此刻侧目,细细看过每一个人:“此前在开阔通风的环境,我并没有感觉,但这间屋子门窗紧闭,气味不便流通,我便渐渐感受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味道。 “我能确定,那味道就是从他们某个人身上溢散开的,只是我不能确定,那人具体是谁。” 想了想,温浅瑜又道:“身有香味,通常都是因为衣衫在某种情况下,被外界环境浸染。 “而大多时候,这种外界环境就是熏香、香露一类东西造就的。 “所以我想,那味道,会不会是某人家里用的熏香?” 正文 第45章 不可或缺的一环 , “家里用的熏香…”裴翊宸摸摸下巴,陷入沉思,“距离案发这么久,还能在人身上寻到相似味道,的确可能是日常使用的熏香。” 活人不比死人,于知州躺在密闭的棺材里一动不动,手中绢布的气味自然难以溢散。但在场这些活人,每日要去数个地方,接触一大群人,要保持味道,只能反复熏染。 反复熏染…家用熏香可能最大! 熏香啊… “对了,那日你有在小翠身上闻到这种香味吗?”思绪一转,裴翊宸便想到了小翠这条连接两方的暗线。 既然香是幕后之人的,那说不定,就是由小翠在中间活动让玉姬染上的! 可温浅瑜闻言后,却果断摇摇头道:“没有,迄今为止,我只在取得那块绢布的时候和方才,闻到过这种味道。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这种香味会只出现在这两处?或者说,为什么某人家中自用的熏香,会沾染在玉姬死时穿的那套裙子上面?难道说…” 温浅瑜反复蹙眉,半晌没道出猜测。 她总觉得,自己的猜想是说不通的。 但裴翊宸却在这时,帮她说出了那猜想:“大概是因为,那种香是玉姬坠楼那套设计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吧。” 不是间接传递,就只能是因为设计所需,才要单独给玉姬用一次了。 这是最贴合事件的解释,可也是,最难理解的解释。 “自家常常用的熏香,如何会成为杀人的一环?”温浅瑜便不理解。 但裴翊宸却给出了一个答案。 ——安眠。 安眠这功效,往好的地方用,便有调理身体、延年益寿的作用。但往坏的地方用,便是致人于死地的关键。 裴翊宸弯弯嘴角:“我想,那日玉姬坠楼,很可能是有人替她点上了安眠的熏香,趁她昏昏欲睡之际,把人直接推下楼的。” “这个人是小翠?”温浅瑜忽然想到那身型瘦弱的姑娘,“以她的体型要在玉姬精神的时候动手,很难达成目的,只有等人先昏睡过去…!” 这么一想,好像一切事情又变得合情合理了! “不管是谁动的手,咱们只要能在市面上寻那种安眠香,再查近期多次购买的人,便可直接锁定嫌疑人了。”裴翊宸扬眉,“走,一道去找找?” 确定了香的功效,再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地位,裴翊宸想,要求个结果,应当也不是难事。 温浅瑜也觉得此法可行。 两人对视一眼,便当即决定——现在就去! 至于这间“密室”…反正它也跑不了,得空再来细细探究便是。 招手唤来北岭交代几句,裴翊宸便与温浅瑜离开了于家别苑。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以董知府为首的一群人,皆不由面泛迷茫。 这位主子是没耐心了? 还是说,他已经找到了线索? 大家都猜不透裴翊宸的想法,但每个人心情却不一样。有的人觉得没了裴翊宸盯着是轻松事,另一些人却因此变得惴惴不安。 他们有预感,安王这一来,柳州恐怕要被翻个天… 正文 第46章 出身百草谷 “怎么样,闻出什么了吗?”裴翊宸随手摇着折扇,目光落在窗外街道中川流不息的人群上。 他对面,温浅瑜正嗅嗅这个,闻闻那个,一点点比对着跟前的一排熏香。 “基本可以确定了,是这种。”说着,温浅瑜便把其中一瓶香推到裴翊宸跟前,“不过这个香与我们找的香略有偏差,我猜测,是他们家在焚香时,还自己添了东西。” “细微的差别?有多细微?会不会是咱们没找对?”裴翊宸蹙眉,试探性地把香放到鼻尖处嗅嗅。 “不会,就是这种。”温浅瑜肯定道,“因为其中大部分的炼制成分都是一样的,对比发现,只差一两种药材。而那一两种药材,同是安眠功效,所以,就是它。” 温浅瑜万分肯定,且神情认真。 听她面不改色地描述,裴翊宸只觉目瞪口呆:“你连炼制的成分都能辨别出来?你那鼻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若非几日相处,对她的为人已有了解,他肯定会觉得,她方才那番话是胡说八道! 毕竟,狗鼻子都没这么灵… 大抵是裴翊宸眸中的惊愕太过明显,被他看得不自在的人,干脆又多解释了一句:“其实,分辨成分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配药、炼药的基本功。 “只不过,我的嗅觉较常人稍灵敏些,所以能从稍淡一点的味道中,辨别其中成分。” 裴翊宸:“…” 她管这叫稍淡一点? 就是把罐子杵在鼻尖,他也只能感觉到一点若有若无的味道,而她居然…! 裴翊宸忍下给对面用词过分不夸张的人一个白眼的冲动,又抓住她话中另一重点问道:“配药炼药的基本功?怎么,你还懂药理?” “不算懂,只能辨。”温浅瑜想了想,认真答道。 裴翊宸见她没有隐瞒的意思,又再进一步:“哦?这都是你行走江湖的经验?” “不算是。”温浅瑜依旧没有隐瞒。 甚至,在观察到裴翊宸面上的探寻后,她还主动解释道:“我出身百草谷,从小在谷中长大,虽不曾跟着学习问诊看病,但耳濡目染之下,辨别千百种草药毫无问题。” “百草谷?!你是百草谷的人?!”裴翊宸神情微变。 显然,这处地方,他是听说过的。 传闻,江湖中有一求医圣地,无论何种疑难杂症都能药到病除。 无数人携千金寻觅,就为求一味良药! 甚至,连当朝贵妃都有意寻那地方,求美颜保养之方… 没想到,她竟是那里出来的人! “嗯。”面对裴翊宸的惊愕,温浅瑜倒是没多大反应。 百草谷在江湖中的至高地位,是大家公认的。裴翊宸这样惊愕的神情,她也在许多人面上见过。 不过,略一顿,她还是嘱咐道:“不过这件事,还希望你能替我保密,百草谷一向不涉纷争,我不希望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把他们也牵扯到朝堂之事中来。” “行,本王答应你。”裴翊宸干脆点头。 但探寻的目光还是在温浅瑜身上转了一圈。 自己的原因?她有什么原因? 正文 第47章 背后的故事 温浅瑜的事,裴翊宸并没有过多打听。 她虽对他不错,但总归还剩下一两分防备之心。他若太着急,把人逼紧了,以后可能就很难再问出更深层的东西来了。 于是,把思绪一收,他便重新提起正事:“既然那种香已经被找出来了,接下来,咱们就只需要看谁会来买香了。 “这不是难事,我随便派几个人轮流看守就能得到答案。 “问题是,找到人之后,咱们要怎么叫他伏法认罪?毕竟这辨香一事是你独特的本领,单靠这个,恐怕很难服众。”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一点,温浅瑜也想到了。 她擅长辨别气味,能断言使用这熏香的人和玉姬乃至于知州的死有所关联,但别人不行。 如果这件事只有她一人指证,根本不能算作证据。 钦差办事得讲究服众,所以,他们必须把整件事的脉络捋顺,还原一个能让大多数人理解的过程。 “还是要把密室的局给破了,还有小翠那边,最好能抓个现形。”裴翊宸思来想去,仍觉得这两条线重要。 “可密室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研究透彻的,而小翠那边…等她和杨粟分别去告状,恐怕还得等上一两日。”温浅瑜忍不住侧首看看外间明媚的阳光,“那这段时间,咱们做什么呢?” 至此,他们手头所有的线索,都暂且卡住了。 他们只能等,可多等一刻,事情就复杂一些。如果让那背后筹谋的人利用这段时间抹平线索… “那就试着查一查这案子背后的故事。”裴翊宸勾唇,“于知州为什么会频繁去见玉姬?玉姬每次见了她为什么会不高兴?为什么,两人几次会面后就一前一后地死了? “还有,那个传说中令玉姬死心塌地,甚至萌生出了赎身想法的书生,这段日子,又到哪儿去了?” 这些看似不那么重要的幕后故事,恐怕,才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书生吗?”温浅瑜微微颌首,“试试寻他这消失之人,或许也是个办法。不过,这恐怕也不是易事。” 关于书生,这两日她也让秋灵打探了一下。 得到的结果,却不如人意。 自打玉姬出事,那书生便失去了踪迹。 到如今,已经一月有余了,也没再有人见过他。 也不知,他是因为知道什么内情躲起来了,还是已经被那幕后推手扣住,成了刀下亡魂了… 思及此,温浅瑜不禁揉揉眉心:“除了找书生,咱们还有别的法子可以一同推进吗?比如,从田通判和周同知入手,反过来查他们的异常?” 她把今日在宝光阁打探到的事情告诉裴翊宸,又道:“除了金钱方面的问题,他们今日在于家别苑的表现也很奇怪。 “那书房本就有些乱,可田通判却在踏入的瞬间就发觉书桌挪动。后来入了暗室,他又一眼瞧出了棺材盖子没有严丝合缝地盖好… “他好像,对那书房的每一寸角落,都格外了解。就像是…” 正文 第48章 桃花米线 , “就像那间书房是他亲手布置的一般?”裴翊宸勾勾嘴角,似笑非笑道,“咱们私底下可以这么猜,但明面上,却不能这么指责他。 “毕竟,咱们手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可以指证。 “至于你说的通过他们反查,在你没弄清楚他们大致是怎么操纵整件事情的时候,其实,是不现实的。 “因为你根本没法儿从他们的言行中辨别,哪样举动,是对应哪件事情。” 温浅瑜默然。 他说得也对… 她根本不清楚这潭水有多深,又怎么倒着摸索呢? 看来,还是只能先想办法寻书生… 意识到这个现实,温浅瑜不禁压压嘴角:“官府办案就是麻烦,证据总能大过一切,哪怕事实摆在跟前,也不管用…” 就像当年,父亲明明没有谋反,可有所谓的证据证实了,事实便不重要了… 温浅瑜心中有怨。 但裴翊宸并不知她联想到了什么,他只当,她这江湖出身的姑娘,受不了朝廷中的条条框框。 想到那些约束的确会让她这万事都走直白路的姑娘感到困扰,裴翊宸难得摆出善心:“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只有万事讲求法度,才不至于乱套。 “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听说这柳城的桃花米线是一绝,我请你吃一顿,放松放松?” “桃花米线?”温浅瑜怔了怔。 潼宁府曾是镇南王的封地,桃花米线这道潼宁特有的小食,她过去,自然是尝过的… 还记得那时,突然迷上厨艺一道的母亲,整日琢磨着给家里人做一桌大菜。但她在这一道实在没什么天赋,捣鼓来捣鼓去,也不能做出道像样的菜。 于是,她又不甘心地把目光聚集在了小食上面。 想着,小食总该比大菜简单。 后来,母亲的小食总算是做出来了,但也仅仅是外观不错,内里的味道还是难以言喻。 以至于,父王和兄长每每遇到母亲下厨就躲在军营和学堂,只留年纪尚幼不能出门的她,独自在家“享受”母亲的小食… 桃花米线,母亲也是做过的。 大抵是那味道太过独特,这么些年过去,她也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便是那吃一口就不再想二口的味道,她如今也不能再尝了… “怎么了?不爱吃?”看着温浅瑜眸中突然划过一丝伤感,裴翊宸不禁愣了愣神。 桃花米线他没尝过,但听闻,那是特色,当地人都赞不绝口… 她就算不喜,也不至于露出这等神情吧? 狐疑打量对面的姑娘几眼,他又试探着问道:“那水煎包呢?你爱吃吗?之前我瞧着城东头有一家,你若乐意绕点儿路,咱们也可以…” “就桃花米线吧,不必绕路。”温浅瑜忽然起身,带头往茶楼外走去。 裴翊宸觉得她莫名其妙,但想着意见是自己提的,他也不好跟她计较。付了茶钱,他便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而行,半晌无言。 几次偷瞄温浅瑜后,裴翊宸终于忍不住开口:“嗳,你是不是有…嘶!” 正文 第49章 监视消失 , 裴翊宸刚寻思着开口问问身边姑娘是否有什么心事,一名穿梭在群人中的乞儿便“碰”地一下撞上他的手臂。 “你——!”他侧首,怒目而视。 但不等他多说什么,那乞儿便面色惶恐地转身挤进人群,而后消失不见。 “他…”对方动作太快,以至裴翊宸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人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他方才不悦沉下嘴角:“他撞了我,我还没说什么,他便先慌慌张张地跑了。让别人瞧了,还当是我欺负他了…” “他恐怕是担心你让他赔你衣裳吧。”温浅瑜垂眸,目光落在裴翊宸左袖处的污渍上面。 他今日一身白衣,颇有几分仙气。 可被那名乞儿一撞,那不染纤尘的白,便成了一片灰。 这种事,落在谁头上,都会引人大为不悦,那乞儿担心裴翊宸责怪,瞬间跑了个没影没踪,倒也可以理解。 温浅瑜轻叹:“看来这桃花米线是吃不成了,我先送你回去换身衣裳吧。” “嗯。”裴翊宸面上依旧盛着不悦。 他向来爱干净,遇上这种事,自然心情不好。不过他也没有和一名乞儿过不去的意思,略一颌首,他便顺了温浅瑜的话,同她一路往驿站而去。 大抵是因为乞儿一撞的小插曲岔开了温浅瑜的思绪,回去的一路上,她并没再冷着一张脸。 反倒是,跟裴翊宸闲聊起来。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前行,期间气氛轻松愉悦,直到,行至驿站门口。 “等等!”温浅瑜忽然一把拉住裴翊宸,沉下面色,“不对劲!” “嗯?怎么了?”裴翊宸不习惯与人贴近,下意识便想把那只被她握住的手抽出。 可他一动作,温浅瑜却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了:“别急,让我看看。” 见她神色严肃认真,裴翊宸也只好暂时按耐住心头不适,低声问她:“你到底发现什么了?是和之前那些停留在驿站附近监视我的人有关?” 能让她衣服如临大敌的模样,应当,就只有那件事了吧? “是。”温浅瑜颌首,“去见你之前,我曾悄悄在周围走了一圈,摸准了他们的站位。可方才从街头过来,我便瞧着最外层位子上的人没了。 “那会儿,我还没太在意,只当是他可有可无,所以被撤走了 “可这里,我清楚记得,至少有四个人在周围守着,如今…他们一个都不在了!” 打从他入城门起就跟着他监视的人,忽然全都没了踪影? 裴翊宸蹙眉:“走,再去周围其他点看看!” 诡异的情况让他心头泛起一丝不安,同时,中午那关于他们携带刀具的疑点,也重新在他心头浮现。 这些人,行的分明是监视之事,怎么会带兵刃呢?还有,这刚监视了一个下午,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诡异的感觉让裴翊宸和温浅瑜的脚步又加快几分。 可随着他们在周围探查越久,那一丝诡异,便越发明显。 “周围所有监视驿站的人都不见了!”温浅瑜沉声,“而且咱们这一路…也没被人看着!” 正文 第50章 乞丐有问题! , “所有布置在周围的人,都在着一个下午撤走,这说明,这段时间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裴翊宸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点点排查起问题所在。 用过午膳之后,他便以钦差的身份,带着一众官员去了于家别苑查看现场。 那时,所有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必然不可能“调兵遣将”,搞小动作。 所以,下命令撤走这些人,一定是在那之后! 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温浅瑜告诉他,她在那些官员身上寻到了与绢布同样的想为。他们根据这群官员的身份地位,和那香味,迅速确定了一家店铺。 眼看,几日内就可把那幕后推手给揪出来… 是那幕后推手察觉到了这一点,急了?有新打算了? 一种可能性闪过裴翊宸的脑海,但只一瞬,就被他否决。 乍一看,这条思路是没有问题的。可仔细一想,便能抓出一个关键——外人根本不知道温浅瑜嗅觉异于常人! 如果不清楚这一点,就算发现了他们俩出入那家香铺,最多也只是提心吊胆,变得紧张。 谁也不会认为,他们俩真能发现线索。 可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俩发觉了新的线索,那对方又是图什么呢? 回来这一路上,他们也… 等等! 裴翊宸呼吸一窒,思绪在瞬间陡然变得清晰:“是那名乞丐!” “什么?”温浅瑜微怔。 不待她反应过来,裴翊宸便直接返拽住她,拉着她往来时的道上奔去:“一定是那名乞丐!他们冲的是那名乞丐,不是我!” “什么意思?”温浅瑜不解。 裴翊宸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们一开始就错了,你发现的那批人,根本不是冲着我来的! “或者说,他们严密布控,从我入城起就监视我,其实并不是想对我如何。 “监视我,是因为他们笃定有人会在钦差入城之后找上我。而他们带刀,则是因为,他们想杀了那个来找我的人!” “什么——”温浅瑜呼吸一窒,险些一个踉跄跌倒。 她一心认为,柳城中某些官员千防万防的人是案件的主理人裴翊宸,从没有想过,裴翊宸只是他们眼中的饵…! 轻喘一口气,裴翊宸又接着道:“他们算得很好,等那人出现在钦差队伍跟前后,就让原地待命的人以刺杀的名义,直接把人杀了。 “这样,他们便可在毫不费力的情况下,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要找的人,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对方根本没在钦差入城的时候出现,甚至,没在驿站周围转悠… “是以,他们不得不留一些人在我身边监视,直到——” “直到方才那个乞丐撞上来?”温浅瑜倒吸一口凉气。 从于家别苑出来后,她确实有感觉到几道藏在暗处的探寻目光跟了上来。不过,当她并没有太在意。 有人在暗中监视,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她自负有自己在,那些小罗罗根本伤不了他。 况且他们出来本就是为寻证据,揭穿对方的暗线,把事情闹大并非明智之举… 正文 第51章 杀害 , 那些人就这样被她抛在脑后,连消失了都没在意… “怪我!”温浅瑜咬紧下唇,露出懊悔神色,“我不该不把他们当回事,我应该早一点发现他们没在监视我们了…” “这不怪你,若非回来换衣发现异常,我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会把我当作饵,钓他们想要的鱼。”裴翊宸眸中划过一丝怒色,拽着温浅瑜向前的速度也快了一分,“不过现在谈论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当下,我们最应当做的,便是赶紧找到那乞丐!” 那撞上来的乞丐是关键! 对方处心积虑安排了百来号人监视他这钦差,只为杀那乞丐… 这说明,那乞丐一定知道些什么! 且这条线索,很是重要! 说不定,只要找到这名乞丐,他们之前盘算着侧面挖掘的法子,都可以摒弃掉了… 两人飞快与人流中穿梭,后来,因嫌街道拥挤,还干脆跳上了屋顶,于檐间飞步而行。 可即便用尽了全部力气,在赶到与乞丐相遇的那处时,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沉下了面色:“人已经不见了…” 温浅瑜垂眸扫视下方街道,沉声问身边的人:“怎么办?” “找。”裴翊宸毫不犹豫道,“乞丐大多时候只是沿街乞讨,他刻意走到路中央来撞我一下,很可能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告诉我某件事情。 “但他刚刚撞上我,还没来得及与我说话,便转身跑了。这说明,他那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什么,从而远远躲开了… “为了跟我撇清关系,重新隐匿于人群,他一定会往反方向躲避。而为了尽快甩掉那些可能已经锁定了他的人,他一定会选择一条四通八达,且曲折回环的小路…” 话落,裴翊宸便一指斜对面的某条小巷:“往这里找!” “好!” 两人借力在屋檐上一蹬,便一前一后地飘然前往对面。 曲折的小巷正如裴翊宸推测的一般,是一处极好的隐匿藏身之处。 不过,想逃命的人,似乎并没有借此甩掉后方的追兵。 温浅瑜二人入内搜寻不过片刻,便发现某个角落里传来了细碎的呜咽声和森冷的呵斥声。 “大侠饶命!大侠,我就是一乞丐,我没做坏事,我真没有…啊!” “是乞丐?哼,是不是乞丐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老三,把他的脸抹干净,让我对对画像!” “是,大哥!” “不、不是!我不是!你们放开我!” “大哥,就是这小子!他眉间这颗痣,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哼,忙活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抓住他了。”为首之人狞笑一声,当即掏出刀具,“兄弟们,把路拦死了,咱们杀了他,就可以向上边儿交差了!” “不要——”乞丐试图后退躲避,但他背后便是一堵厚实的墙壁,他根本退无可退。 临死之际,他只来得及抬臂挡住晃眼的寒芒,缩成一团。 裴翊宸二人赶到之际,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住手!”裴翊宸快速抖动手腕一摇玉骨扇,藏于扇折间的暗器便并排飞出,直直插入挥刀之人的后背。 正文 第52章 只留听话的 “噗呲——”铁刃扎入血肉之中。 剧痛袭来,挥刀之人一个震颤,刀便“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谁?!”他惊怒转身。 而温浅瑜也在此刻瞅准了时机,直接于飞檐借力跃起,拔刀旋身劈下。 细长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寒芒,怒喝之人直觉眼前一花,更加剧烈的疼痛感便从肩头袭来。 “啊——!” 鲜血四溢,刺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原本凶神恶煞恶煞的一群人,在看到随鲜血抛飞到一旁的胳膊时,全都吓软了腿。 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在热血飞洒至面上那一刻,便“咚”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她、她——”有人颤颤巍巍朝温浅瑜投去惊惧目光。 也有人慌慌张张去看自家大哥的伤势:“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更有甚者,转身就跑,一刻也不打算在原地多留。 “一个也不许走!”余光瞄见有人逃跑,温浅瑜当即挥动长刀,矮身一旋。 她的刀,是特制的刀,比普通横刀更长三寸。 哪怕逃跑之人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她这一扫,还是直接斩伤了几人的大腿,让他们接连扑倒在地上。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仅一个呼吸的功夫,所有人便已倒地。而温浅瑜也在此刻,再度提刀。 “别——!留活口!”见她再一刀就要挥下,裴翊宸赶忙出声把人呵住。 这些人,还得抓回去审,不能杀! “全都要活口?”温浅瑜扫了一眼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几人,刀尖自他们面前晃过,“六个人会不会太多了些?依我看,留两个最听话的就够了,其余的...” “别、别杀我!” “女侠饶命,我有问必答,您别杀我!” “我也…我也可以回答问题,求您放过我吧!” 若是平时,他们定不会因为温浅瑜这简简单单一句威胁就吓破胆,但今日,才刚刚看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就砍下人一只胳膊,他们哪儿还硬气得起来? 几乎是在温浅瑜话音落下的瞬间,六人中便有大半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愿意交代一切。 剩下的人看着同伴如此,也蠢蠢欲动。 过分好的效果让裴翊宸低笑一声,渐渐抽离方才的紧张:“既然他们都愿意说,不妨先把人都抓回去,看谁交代得更多更仔细,这活路便留给谁。” 他并非事事都循规蹈矩的迂腐之人。 既然威胁对这些人有用,那不妨,先用上这招儿。 果然,有他这句话应和,刚刚还苦苦哀求着温浅瑜的几人,又把希望挂在了他身上。 “大侠,您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对对对!小的什么都能说,只求您绕过小的,让我能留条命回去照顾老母!” “既然愿意交代,那就走吧。”裴翊宸瞄一眼几人伤口,确定他们都伤得不重,便扬扬扇道,“走,跟我们去官府。” “官府?!你们是——”官府二字让几人面色一变。 见他们再度流露犹豫,温浅瑜当即沉下面庞:“怎么?你们更想死一些?” “不我们只是——” “当心!” 正文 第53章 惊变 , 就在几人将要打消顾虑,起身跟随之际,十几支暗箭忽然以极快的速度从两侧屋檐迸发,射向他们。 小巷狭窄,两侧屋檐到几人所在之处,尚不足一丈。 饶是温浅瑜功夫再高,在这一瞬,也只来得急挥刀替自己和裴翊宸挡住周围的暗箭。 “噗呲、噗呲——” 接连不断地声音响起,仅眨眼功夫,周围几人,便全被利箭取了性命。 包括那被温浅瑜斩断手臂昏死倒在一旁的“大哥”,也没能逃过细密的箭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温浅瑜二人面色大变,然,还不等他们俩作出反应,新一轮的利箭就再度破空而至。 而这次,箭的目标是乞丐! “不好!” “不能让他死了!” 察觉对方意图地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把乞丐护在身后。 为求速度,在面对一支利箭时,温浅瑜甚至还选择了硬抗。 锋利的寒芒划过她的手臂,带出一丝血线。她闷哼一声,却不退反进。 可就是这样,两人也没能在第一时间拦下所有的箭。一支箭擦着温浅瑜的面庞而过,直直没入乞丐胸口。 紧接着,那乞丐便因伤栽倒,生死不知。 “走!” 眼见所有人中箭,从墙头冒出的一行人,当即就要撤离。 他们训练有素、毫不恋战,眼看目的达成,第一反应便是退走。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温浅瑜哪儿肯让他们离开? 但就在她提刀要追之际,裴翊宸却拽住她的手腕,把她留在了原处:“别追!” “为何?!”温浅瑜蹙眉转身,咬牙切齿道,“既然这些人把咱们好不容易擒获的人全都杀了,那就该用自己来替!让我追上去,至少能给你活捉两人回来!” “我信你,但是他还有气。”裴翊宸将乞丐扶起,快速在他伤处周围点上几下,封住他的穴道,“那些人偷袭,根本还是在他口中的秘密,咱们没必要舍本逐末,去追几个杀手。” “况且——”说着,他又目光一转,看向巷口,“官兵已经来了,有他们在,你就算能把人抓回来,也不一定能让他们开口了。” “官兵?”温浅瑜目光一动,顺着裴翊宸的提示看去。 果然,大队身穿捕快服装的人已经在巷口集结,向他们赶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捕快队长看了看温浅瑜二人,又看了看一地尸体,“你、你们…!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当然不是。”温浅瑜转腕甩脱刀上的血水,将刀收入背后刀鞘,“我是用刀的,旁边这人是用扇子的,我们俩,怎么可能造就他们满身箭痕?” “话虽如此,可你们——”捕快队长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又瞄见了只被斩断的胳膊,“那只胳膊是…!” “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了。”裴翊宸冷笑,取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打断,“本王来此办案,遇到点意外,你们既来得这么巧,那就帮本王把这乞丐带回去医治。” 正文 第54章 来得太巧 稍一顿,他又深深看了这群人一眼:“这乞丐于本王有大用,你们仔细些。若是路上磕着碰着或是找来的医者不尽心尽力,让人死了…呵。” 他虽没有明说,但在之人都能听出话语背后的含义。 若谁一个不小心让这乞丐死了,那谁的小命,也就别想要了! 捕快头子听闻此言眼皮直跳。 目光几闪后,他终是咬了咬牙冲下属挥手:“准备架子,把人抬到最近的医馆去!” “喏!” 几名捕快做事很快,不过片刻,便仔细将人抬走。 而跟在他们后面,一直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裴翊宸,则在此刻,悄声同温浅瑜道:“这队捕快不简单,你仔细看着,切勿让他们用错了药。我去传信,再叫几名亲卫过来。” 这队捕快来得太巧了。 之前几度冲突,甚至已经动上手了,这些人都没有出现。 偏偏在那几名杀手杀了关键证人要套之际,他们巡逻到这小巷深处了。 呵…这般巧合,很难让人相信事情中没有刻意。 对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温浅瑜亦有戒备之心,微微一颌首,便应道:“我明白,我会把人守住的。你最好,再把专程给你治病的医师叫来,免得他们耍什么花招儿。” “嗯。” 达成共识,两人便于街口处分开。 不过,不知是裴翊宸方才那番威胁起到了作用,还是这几名捕快实际没有问题,直到裴翊宸带着人再度出现,乞丐那方都没出什么岔子。 “怎么样,医师带回来了吗?”看见裴翊宸,温浅瑜不禁稍松了口气。 她自信有自己守着不会出岔子,但见到裴翊宸那刻,告诉莫名安了安心。 裴翊宸点头,示意他身后一名黑衣亲卫上前查看。 而后,又站到温浅瑜身边,小声介绍道:“这是朔风,平时不仅负责护我安危,也负责我身体安康。他医术精湛,肯定能把人救回来的。” “那就好…” “倒是你。”目光一转,裴翊宸又蹙眉看向温浅瑜的小臂,“方才在医馆这么久,没让人替你包扎一下吗?” 方才她救人心切,受了些伤。 他让她跟着来医馆自己去叫人,便是想让她顺势在医馆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势。可他人都折回来了,她那伤却依旧没有处理分毫。 “无妨,只是小伤。”温浅瑜并不在乎手臂上的伤口,依旧紧紧盯着乞丐那个方位。 可一滴鲜血,却恰巧在此刻自她指间滑落。 “还说没事?”见鲜血在地上炸开一朵血花,他眉心一跳,下意识便捞起她的手臂撩开袖口。 不看还好,这一看,那自腕骨处斜飞向上的伤口,当即便让他呼吸一窒:“一尺长,半寸深,你管这叫没事?!” 大抵是察觉到了他情绪起伏,温浅瑜终是转动目光,分了丝心神给自己的伤处。 只是,她出口的话,态度依旧:“嗯,不算什么大伤,待会儿抹点药粉就好了。” 说着,她便要将手抽回。 可裴翊宸却在此刻收拢五指,沉下面色:“现在就去。” 正文 第55章 四舍五入就是他的人 , “你…”温浅瑜诧异抬眸,望进裴翊宸那双略带着一点薄怒的双眸。 她不明白,伤在她身上,惹不了他一点不痛快,也分毫没有影响乞儿的救治,他气什么? 对上温浅瑜诧异的目光,裴翊宸也怔了怔神。 是啊,人家自己都不在乎伤,他急什么?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没错——她如今是帮他办事的人,四舍五入就是他的人。既是他的人,他当然应该管着,不然…不然以后她再给他办事的时候因伤出岔子怎么办? 他有自己的盘算,这件案子绝不能办差,所以,下属的伤也很重要! 如此一想,裴翊宸又再度板起面孔,冷声道:“我什么?我说得不对?这伤筋动骨的伤不该及时医治?” 温浅瑜:“…” 治伤当然应该,只是他这莫名其妙的关心… 抿抿唇,温浅瑜终还是点头:“好,我这就去。” 稍一顿,她又垂下长睫,低声道:“谢谢。” 她一声“谢谢”轻飘飘的,几乎没带着什么分量,但这话落在裴翊宸耳中,还是让他心中一动。 谢谢?不过是督促她疗伤包扎,这也值得她客气道谢?他们之间,有那么生疏吗? 裴翊宸思绪飘散,但一瞬,就被朔风的声音拉回:“殿下,箭头已去,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他身体本就不算康健,如今又伤了心肺,恐怕暂时醒不过来…” “暂时是多久?能估摸个大致时间吗?”裴翊宸蹙眉上前,看向昏睡的人,“他口中,有本王想知道的消息。” “这…”朔风为难摇摇头,“这个不好说,可能一两日,也可能三五日,还可能永远也…这一切,都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朔风一席话,让裴翊宸的面色又重新沉了下去。 好半晌,他才再度开口:“既不知人多久会醒来,那就先带回驿站照看着吧。对了,温浅瑜你们也一并带回去,待本王看过刺客的尸体,还有事跟她说。” “喏。”朔风恭敬躬身。 有朔风领头,一帮没了用武之地的捕快便就此散去。 略显拥挤的医馆后堂,也在此刻重新归于宁静。 快速吩咐手下安排好乞儿,朔风便忍不住向温浅瑜看去。 主子好像格外欣赏这位姑娘? 就连暗访查探一事都是跟这姑娘单独去的,也不知… 正想着,处理好伤口的温浅瑜忽然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既然殿下让我跟你们一起回去,那这便走吧。” 冷淡的目光让朔风僵了一下。 更令他心颤的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竟听清了殿下的吩咐! 这姑娘果然如北岭描述的一般,是个他们都不能及的顶尖高手! 这样的人跟在殿下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 深深看了温浅瑜几眼,朔风方才侧身后退一步,恭敬摆出个请的姿势:“温姑娘,请。” “嗯。”温浅瑜也不客气,起身便第一个踏出医馆。 街上依旧人声鼎沸,但前往驿站的一行人,却一言不发。 正文 第56章 对峙 “嗳,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北岭用胳膊肘捅捅身边板着张脸,冷得像块儿冰的人,“且不说温姑娘为人如何,咱们主子的眼光,你还信不过吗?” “主子的眼光我自然是信,不过此人…”说话间,朔风的目光分毫没有离开温浅瑜,“此人功夫甚好,又来历不明,我们作为亲卫堤防,理所应当。” “来历不明?啧…”提及此事,北岭便忍不住怪笑一声,“我看这事儿不见得。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凭他那份小心谨慎,能跟温姑娘这般相处,多半早就把人底细摸了个大概。 “只不过,是没告诉你我这等闲人罢了。” “不可能。”朔风斩钉截铁地否定,“事关安危,主子不可能不告诉我等亲卫。” “嘁,年轻。”北岭撇撇嘴。 稍一顿,他又阴阳怪气补了一句:“还过分自信!” 这小子还当主子跟他一样,什么都只知道公事公办呢? 主子前几日就决定,要亲自探温姑娘的口风。如今几日过去了,焉能一点儿消息都不知晓? 没跟他们这些亲卫交换消息,多半是不打算告诉他们。 再看主子跟温姑娘现在这亲近程度,啧… 北岭的目光在温浅瑜面上转过一圈,思绪飘远——温姑娘这张脸除了老是板着显得不讨喜之外,还真是没有别的缺点。主子正好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指不定这几日相处看多了对方,就… 天马行空的想法刚在北岭脑海中诞生,他便被一道微凉的目光强拉回了思绪。 定睛一看,正是原本坐于小院石桌旁闭目养神的温浅瑜,向他投来了目光。 “咳…”盯着人想入非非的尴尬令北岭下意识地干咳一声,出声,也少了几分硬气,“温姑娘有事?” “天都黑了,裴翊宸怎么还没回来?”温浅瑜蹙眉看眼天色,又朝北岭二人投去质疑的目光,“作为亲卫,你们都不去看看他?” 这两人,说是亲卫,却连自家主子的安危都不上心。 失职! “这…主子有令,我们不得不从…”北岭试图向温浅瑜仔细解释他们安王府的规矩。 但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朔风冷冰冰截胡:“我等作为下属,本就应无条件遵从殿下命令,殿下没有调令,我等便不能擅自行动,这是规矩! “倒是温姑娘,张口便直呼殿下名讳,是否不太合适?” 对温浅瑜,他始终会有防备之心。如今见温浅瑜一副与自家主子相熟的模样,他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朔风不友善的态度也让温浅瑜瞬间冷脸:“你不关心他的安危,却纠结我如何唤人?本末倒置,你这亲卫失职了!” “你——!” 两人瞬间转入剑拔弩张的状态,旁边的北岭瞧了直呼头疼。 “殿下本身功夫不弱,又去的是官府衙门,应当不会有问题。”跟温浅瑜解释完,他又赶忙拉住朔风,“温姑娘也是关心殿下,是好心、是好心…” 正文 第57章 踏雪 北岭的劝慰,对两人并没有多大作用,他们依旧冷冷看着对方,似乎下一瞬就能一言不合拔刀对决。 所幸,此刻院中多出了一只白猫。 小猫后肢蹬地,轻巧跃上石桌,探爪碰了碰温浅瑜。 “喵——”绵长的奶音打破了两人对峙的僵局。 引得温浅瑜注意之后,它又再用肉垫轻轻在温浅瑜的手背上按了按。 活像是,无声的安抚。 “是你…”温浅瑜怔了怔,很快想起这只小猫的来历。 她头一次跟裴翊宸在于家别苑相遇时,他就带着这只小猫。小家伙身量不大,脾气却不小,头回见面就冲她哈气凶她… 后来,大概是因为带它不便,几次行动,都没再见裴翊宸带过它。 没想到,今儿个又遇见了。 “喵。”发觉温浅瑜想我自己了,踏雪当即又愉悦喵上一声,还冲她摇了摇尾巴。 温浅瑜虽没有跟猫相处的经历,但过去在山中,也跟不少动物打过交道。略一顿,她便从头到尾,顺着小猫的毛发轻轻抚了几下。 “喵~”踏雪眯眯眼表示舒服。 前肢一软,它便趴在了温浅瑜手边。 “踏雪竟然不跟温姑娘见外?!”刚安抚好朔风的北岭,一转眼,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对自家主子养的猫,他可是熟悉得很! 这猫简直随了他那主子,又傲又娇又没气量,难伺候得很。而且,除了熟悉的几个人,见谁凶谁,从不跟人亲近,更别提让人摸… 就连他这亲卫,在最初去照顾的那段时间里,也被它咬伤抓伤好几回! 看温浅瑜再揉揉小猫的头,北岭终是忍不住揉揉眼睛:“不,我不信…这是假的!” “这是真的。”朔风冷冰冰的面庞上也染了一丝古怪。 踏雪性子如何,他亦是了解的。 “踏雪很有灵性,它能跟温姑娘这般相处…”沉默一瞬,他终是暂且放下了对温浅瑜的成见。 天色由昏暗转黑,星辰发出微光点缀夜幕。 跟温浅瑜玩了片刻的踏雪有些疲累,打个呵欠,蹭蹭人,便压上她的手腕准备入睡。 只是,它一双圆眸还未闭上多久,就被一只骨节分明手领着后脖颈皮,从温柔乡里提了出来。 “喵——!”嚎叫的声音比平时大上好几分,露出的獠牙也展示着它此刻极度不满的心情。 它狠狠瞪向扰它清梦的人,却对上了一双微冷的琉璃眸。 “几日没管教你,你就学会上房揭瓦了?”裴翊宸压压嘴角,冷声警告,“下回再被我发现你欺负伤患,巡查期间,就别想出笼子玩了。” “喵?!”踏雪动动圆眸,似不敢相信向来宠它的主子会说出这等威胁话语。 它挥舞爪子,试图扑倒裴翊宸怀里求证,可裴翊宸却把它提到一边放下,扭头关心起了温浅瑜:“它没踩到你的伤口吧?” “喵?”踏雪转身跑回,刨刨裴翊宸的衣摆。 裴翊宸不理它,又跟温浅瑜道:“这猫顽皮,你若不想理它,赶它走就是了,它能明白你的意思。” “喵?!” 正文 第58章 矛盾 踏雪忍不住探出前爪,猛拍一下裴翊宸的脚背。 但裴翊宸只关心温浅瑜的伤势。 见她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处并没有银踏雪玩闹而重新渗出血液,他方才向踏雪投去一道淡淡的目光:“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了,知道吗?” 听着主人的训话,踏雪差点儿气个仰倒。它围着裴翊宸转了好几圈,又挥爪拍了好几下他的衣裳下摆,也没能为自己出气。 反之,还引起了裴翊宸新一轮的嫌弃。 最终,还是温浅瑜把喵喵直叫的它一把捞起,揽入怀中:“它不过是只猫而已,哪里懂得人之间的礼仪?我的伤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再责怪它了。” “呵,你竟帮着它说话。”看着温浅瑜一下又一下地柔和替踏雪顺毛,裴翊宸心里,不禁泛起些许不悦。 他关心她的伤势,连自己养了一年多的猫都训斥了,可她倒好,不但不心存感激,还怪他凶猫… 不过别扭只是一瞬。 很快,裴翊宸便压下心头那点异样,与温浅瑜说起正事:“今日那几名刺客,仵作已经都验过了。” “结果如何?”温浅瑜转回目光看向裴翊宸,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 她手上动作停顿,踏雪不禁不满地喵了一声。 但全副心思都在正事上的温浅瑜并没有搭理它。 见状,裴翊宸嘴角不由勾出一丝浅淡的笑:“有些收获。据仵作剖检可以证实,这几人都是经过正经训练的人,并非是自成一派的草莽。” “正经训练?那他们的身份是…!”温浅瑜呼吸一窒。 “多半是田通判可以调遣的官差。”裴翊宸嗤笑,“他为柳州掌诉讼、监察的官员,大多官差,都可为他所用。手底下有这么批人,这时候,正好用起来。” “可此前被我发现的,在暗中监视你的,至少有百人。这些人,难道都是官差?”温浅瑜总觉得这个结论不太靠谱。 悄悄抽调一二十个官差,在私底下替自己办事还好说,上百人… 且不说他一次抽掉这么多人走现不现实,就是从走漏风声的角度出发,也不应该。 大家都是衙门里当值的,万一有人把事情捅出去了,那他头上那乌纱帽,还戴不戴了? “这点也是我没想通的。”听温浅瑜提起此事,裴翊宸也跟着蹙起眉头,“可仵作是我从京城带来的,是自己人,他定不可能胡乱上报结果。 “而就结果很容易便能推断,那些人,就是经过正经训练的…” 这矛盾就让人很为难了。 两方皆是事实,却相互冲突。 一时间,作为判断者的人,也不知该怎么评判了。 沉默片刻,裴翊宸方才再度开口:“总之,我先让人查着各个衙门的情况。推断到底属不属实,明日自有结果。” “好。”温浅瑜颌首,没再提出质疑。 她明白,线索推到这里,也就只能等结果了。 于是,礼貌招呼一声,她便起身道:“天色不早,我就先回了。待明日一早,我再来拜访殿下。” “嗳,等等。”裴翊宸下意识叫住她。 正文 第59章 亲自下厨 , “咕咚、咕咚…”一个接一个的水泡自铁锅边缘泛起,汤底翻涌的同时,一股浓郁的番茄香味也随之溢散开来。 鲜香四溢,远远望着的北岭都不禁为此动动鼻尖。 但守在锅边的人,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许久不曾因汤底沸腾而回神。 直到,北岭提醒的声音弱弱在后响起:“主子,米线该下锅了…” 裴翊宸闻声一怔。 随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细软的米线下锅,随筷子的搅拌在锅中散开。紧接着,便是水灵灵的豆芽、小青菜,切成花丝的豆腐皮,以及用竹签插成桃花状的牛肉薄片依次洒落。 裴翊宸神情认真,动作井然有序,与方才发愣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过,后边儿的北岭在观察片刻后,还是认定——主子有些不对劲。 他跟着这位主子,已经好多年了。 从其还是宫中一名普通皇子时,他便以侍卫的身份伴其左右。后来,对方封王出宫,有了自己的府邸,他又被挑上跟着,一同到了王府做亲卫。 多年相处,他对这位的脾气可谓是再熟悉不过。这位无论办什么事,都会倾注十二分的力气,像今日这般忙着忙着就把神丢了的事… 啧,屈指可数!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下厨一事本身就很奇怪! 主子虽然厨艺上佳,但实际是很不喜欢厨艺一道的。他跟世人一样,信奉“君子远庖厨”那一套,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在这一道上下功夫… 平日里,他除了逢场作戏时会做两道摆设用的菜肴,其余时候,根本不会碰那锅碗瓢盆。 可今日,他却主动站在了灶台前,认认真真地煮东西… 北岭暗暗打量了培育出好几眼,确定他没有心情不好,方才试探着问道:“殿下,您今儿个已在外累了一整日了,不如先去歇着吧?反正菜都下了,看火的事交给属下就行。” 浓厚的番茄汤底,已溢出诱人的香味。到了这一步,确实只要有个人看火,确定食材煮熟就好。 但裴翊宸却没有接受北岭的提议。 他只侧眼,向其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就你?你知道这米线该烫多久?知道牛肉片如何才算嫩滑?先捞什么后捞什么,如何摆盘你懂?” “这…属下…”北岭被他一句话堵得没话说。 但瞄几眼汤锅,他还是忍不住道:“您说的这些都是锦上添花…这回又不为着什么正事儿,属下能分清生熟不就行了…” 在京城时,主子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哪怕是假装喜欢厨艺,也得做到完美。 但今晚,就为填饱肚子,应当没必要那么严谨吧? 可主子偏偏… 难道说,真应了他之前那番猜测? 北岭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再看裴翊宸时,眸中也多了几分正经:“殿下,京城那边正风起云涌,温姑娘这方,是否要早做安排?” “安排什么?” “当然是…”北岭正要把心中想法道出,朔风却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 “殿下,您之前让盯着的杨家公子,出事了。” 正文 第60章 杨粟出事了 , “杨家公子出事了?”裴翊宸诧异转眸,直接忽略了北岭,“本王不是让你们想办法引导他动用身后势力,勾出大鱼吗?你们怎么让人出事了?” 此前,他与温浅瑜在云鬓阁招惹了春山县县令侄子杨粟,让人起了利用身后势力对付他们的心思。 他便干脆将计就计,反给杨粟下套。 只要那傻子一脚踩进圈套,把背后的靠山搬出来,他便能掌握主动,把田通判、周同知等人暂时扣下。 可如今,杨粟却先出事了? 裴翊宸的目光在瞬间冷了下来,整个人的气势也由随和变得凌厉。 朔风被这威压震慑,不禁心头一颤。 定了定神,他方才把前因后果说清:“殿下,事情虽有出入,但却和您最开始的计划相差不远。 “今日,杨粟同几个纨绔在赌坊玩乐,赢了不少。几人手气好,难免有些得意,再加上心思不纯,很快就对一名同在赌坊玩儿的姑娘起了心思。 “起初,他们只是仗着有几个臭钱调戏人家,想要跟人玩点彩头。 “但不曾想,那姑娘实则是个高手。他们跟人玩了一下午,不仅没赢得丝毫彩头,还输了个底朝天。 “连输的怨气,让他们失了耐心,也让他们有了强抢的心思。于是,那姑娘刚一出赌坊,他们便尾随人家出去,打算行不轨之事…” “然后呢?”北岭握紧拳头,显然已为杨粟等人的行径生出怒气。 几个人渣,真是欠教训! “然后他们就被那姑娘教训了。”朔风面无表情地接着道,“那姑娘功夫不弱,收拾杨粟几人绰绰有余,三两下就给人放倒了。 “末了,她还扒了几人的衣服,把人扔到了大街上叫人围观。 “动静闹得很大,再加上杨粟的名声本就不好。百姓们已经开始帮衬着喊话,要官府出来给个公道了。” “哦?要官府给个公道?”裴翊宸弯弯嘴角,露出抹讽刺的笑。 田通判、周同知等人跟杨家是什么关系,他已经通过温浅瑜了解了个大概。 这几人,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主儿。 况且他们家眷平日里在杨家铺子拿了不少好处,如今杨粟出事,他们又怎能做到秉公办理? 他们得包庇杨粟,帮着杨家把丑事压下去。 如此,他便有了抓这几人小辫子的机会。 当然,也不排除这几人会因为忌讳钦差的存在,而狠心断尾,暂时循规蹈矩地处理杨粟。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好了!他正好可以借助此事,从内部打散他们的盟友关系,让他们直接来个鱼死网破! 思及此,裴翊宸不禁嗤笑一声:“今日这位女侠,倒是帮了我们大忙。有她这一闹,本王也省了诱杨粟主动出手的功夫。” 说罢,他又正色吩咐朔风道:“盯紧这件事,不要让田通判等人寻到钻空子平息事态的机会,务必让事情一直摆在大众跟前。 “还有,尽快联系上今日动手的那名姑娘。有当事人亲自出来指证状告,事情便不可能不了了之!” 正文 第61章 怎是一个表情? , “喏,属下这就去办!”朔风话落便退了出去。 他这一打岔,锅中的米线正巧彻底煮开。随手取过早已准备好的海碗,裴翊宸便将煮好的米线盛出,摆盘放好。 正巧两碗,不多不少。 裴翊宸万分满意,心道,自己果然是个说话算话的,说请人吃桃花米线,便让人吃上了。哪怕中间有所耽搁,导致外间店铺关门,他也亲自煮了一碗,兑现了诺言。 看着自家主子唇畔扬起笑容,北岭心头又是“咯噔“一下。 只是,此前话题已被岔开,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思来想去,他只能换个方式探问:“殿下,等案子查完回京,温姑娘那边要怎么安排?” 裴翊宸顿住脚步,刚刚上扬的嘴角,瞬间落回原处:“结案之后啊…那自然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了。” 温浅瑜是个可用之人,但听说,江湖门派都有自己的规矩,几乎不涉朝堂纷争。像他这样身处权利漩涡中心的人,哪儿用得了她呢? 往后,别说是再有什么交集,恐怕就是再见,也不可能了… 纤长的羽睫轻颤一下,倏地垂落。 任漫天星辰光华璀璨,也照不进那深入幽潭的墨色双眸。 “你怎么了?”再见裴翊宸,温浅瑜总觉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那双带笑的眼里,也没了往日的风轻云淡。 方才留她用膳时,他分明还正常得很,怎么煮了碗米线的功夫就…? “没什么,就是许久都未下厨,担心手艺生疏了而已。”裴翊宸弯弯嘴角,再度露出丝笑。 但熟悉他的人却能一眼看出,这笑不达眼底。 看来是不想说了。 明白他的心思,温浅瑜也就没再追问,端过属于自己那份,便默默动起筷子:“你这米线煮得挺香的,味道也好,吃不出手艺生疏的痕迹。” “嗯,那就好。”闻言,裴翊宸心头又是道意味不明的情绪划过。 失望?不悦? 他很难描述那是种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自己对于她敷衍的评价,是极不满意的。 他这手艺是宫里御厨见了都要称赞一声的,就算再生疏,也该比外边儿那些所谓的大厨好上百倍千倍! 可她吃着,竟和客栈里的鱼香肉丝面是一副神情! 裴翊宸压压嘴角,再看向跟前的米线时,瞬间就没了胃口。 只几口,他便放下筷子,和温浅瑜说起方才从朔风那儿听来的消息:“事情有变,杨粟在街上欺凌女子,被反打了一顿。如今事情已然闹大,无数百姓盯着,咱们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你想利用此事逼一逼田通判等人?”温浅瑜头也不抬地吃着米线,同时道明他的心思。 “是。”见她大口大口吃得认真,裴翊宸心里总算松快一点,“若能借故先把田通判等人限制住,有利于咱们后续查案。” “嗯,有道理。”温浅瑜点点头,又抱起海碗喝了几口汤。 香浓的番茄汤让她愉悦地眯眯眼。 直到吃饱喝足,她才再道:“不过这办法,还得今日打人那姑娘配合你吧?人你找到了吗?” 正文 第62章 是秋灵 “已经让朔风去寻了,以他的办事效率,应当明早就有消息了吧。”裴翊宸并不担心朔风找不到人,他只担心,“不过寻来人到底是为对付柳州根基颇深的大官,那姑娘愿不愿意配合,还是难说…” “她既已经做出了把杨粟等人拉到街边给人围观的事,便再没有退路了。这会儿不配合你,将来,她也没法儿在柳州待下去。除非她是…”话至此处,温浅瑜不由一顿。 “除非她是什么?”裴翊宸追问。 但温浅瑜却没在第一时间接话,而是面色古怪地反问:“你说的那姑娘,穿什么衣裳?长什么模样?” “这我倒是没仔细询问…”裴翊宸怔住。 那姑娘的长相打扮和事情…应当没关系吧?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属下知道!”见主子被问住,北岭连忙站出来帮着解围,“方才属下在送朔风出去的时候,多问了两句。 “听说,那姑娘约莫十八九岁,上着一件鹅黄对襟方领半袖,下着同色系长裙,大方泼辣…从其今日吆喝人围观时的言辞来看,不像是本地人…” 北岭很快把情况交代清楚。 他每说一句,温浅瑜的面色就古怪一分。 直到最后,他都能一眼看出温浅瑜的不对劲:“温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跟那姑娘有交集?” “暂时还不好说,不过…听你这描述,我觉得那很有可能是我的丫鬟秋灵。”温浅瑜思忖着解释。 秋灵与北岭方才那番描述,完全能对上。而且,今日中午分别的时候,她还特意吩咐了这丫鬟,让其去寻杨粟,给人点儿教训… 温浅瑜越想越觉得他们说的就是秋灵。 经她这么一提,北岭也想起来:“您还真别说…那描述确实跟秋灵姑娘一致。” 晨间,他也见了秋灵一面。 只是对方没什么惊艳或是特别的地方,所以他也没将人放在心上。 如今这一想… “既然最可能的就是她,那干脆把人叫过来问一问好了。”思索无果,温浅瑜当即果断决定,“我这就去把她带来,你们也叫你们办事的人回来认认。” “好。”裴翊宸点头,遂睨了北岭一眼,“把朔风叫回来,认认人。” “喏。” 两方同时行动,一炷香的功夫,几人便在驿站重新碰面。 都无需旁人提点,追风一眼就认出了秋灵:“是你!你怎么会到驿站来?!难道你…” “你是谁?怎会认识我?”秋灵面露警惕,同时小小向温浅瑜身边挪动一步,“姑娘,这是安王的人?他监视咱们?” “不是我们,是杨粟。”知秋灵想岔了,温浅瑜连忙解释道,“他们想给杨粟设套,引田通判等人出手,没想到,事情还没来得及办,就先让你促成了。” 把前因后果仔细同秋灵说了一遍,温浅瑜又向裴翊宸等人介绍道:“这是我的丫鬟秋灵,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是我最信任的人。 “设计杨粟一事,你们若有什么需要她办的,尽管开口。” 正文 第63章 会不会没吃饱?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本王便不客气了。”裴翊宸扬眉笑笑,直接把计划同秋灵说了一遍。 知他们是为查案,秋灵也没什么意见。稍问了几处细节,便应下了裴翊宸的提议。 “好,那明日一早,你就与朔风在官府门口见。” 商定了计划,温浅瑜与秋灵便回客栈休息去了。朔风亦是早早告退,去为明日计划做准备了。 唯有裴翊宸和北岭,还留在厅堂之中。 “殿下,米线已经凉了,属下再帮您热热?”看着自家主子没动几口的晚膳,北岭不禁小声请示。 “不必了。”裴翊宸揉揉额角,仔细思索起剩下的线索。 “您这样不行呀…”见他真没再动筷子的心思,北岭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焦急,“您在外奔波了一整日,本就辛苦,晚上若不再吃点东西垫着,身体会受不住的!” 闻言,裴翊宸只是蹙了蹙眉,并未回话。 发觉主子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北岭有些丧气。 果然,主子这脾气,谁也劝不了。 他暗叹一声,默默收碗。 但瞧见温浅瑜吃得干干净净的碗,他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主子您若有一日能像温姑娘这样吃饭,属下就不必担心您的身体了…” “嗯?”沉思之中的人,终于因他这句话动了动耳尖,转过眼眸。 一眼,他就瞧见了北岭的手中那只干干净净不剩一点儿残渣的碗。 那是温浅瑜吃的… 她什么时候连汤都喝干净了?是与他探讨案情的时候? 聊正事还不忘把碗底吃尽,真是… 弯唇笑笑,裴翊宸忽然改了口风:“去把本王剩下的米线热热吧,你说得对,无论什么时候,填饱肚子都是尤为重要的。” 况且,有人吃得这么干净,说明他厨艺还不错。 既然手艺好,他当然得好好尝尝。 总不能,亏待了自己。 裴翊宸突然转性,看得北岭目瞪口呆。特别是在他把热好的米线端上桌后,他更是为自家主子的举动所惊。 主子居然…居然端碗喝汤! 这等不雅的行为,主子以前从不屑做! 主子今儿个是中邪了吗?! 与北岭的惊惧不同,喝过热烫的裴翊宸满心都是满足。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明白温浅瑜为何要把汤底喝干净了。在这微凉的春夜里,喝口热汤不仅舒心,让人食欲更佳。 如今,就是再端一碗来,他也能吃得下。 思绪一顿,原本满足的人又露出些许愁绪。方才满心正事,竟忘了问那姑娘吃饱了没…习武之人总是更能吃一点,况且她今日还奔波一日… 裴翊宸思来想去,总觉得温浅瑜是没吃饱的。 而想着自己请客竟没让人吃饱,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凝神思索片刻,他终是决定:也罢,明儿个早些起来,给她炸一篮子春卷,就权当是补偿她了。 打定主意的人,轻松回到卧房歇下。 独剩摸不着头脑的人在饭厅挠头:“主子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是顿晚膳,怎么还给自己吃到性情大变了呢?” 正文 第64章 两种可能 , 翌日,秋灵一大清早就跟朔风去了县衙,温浅瑜则是同裴翊宸一起,再去到案发现场寻找门窗反锁的答案。 “听北岭说,昨日他们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这每一处可供人出入的口子,都维持着完好无损的状态。也就是说,不存溜门撬锁的可能。”来到现场,温浅瑜便迅速进入状态,与裴翊宸讨论起进展。 可裴翊宸却不着急。 招招手示意北岭把食盒拿来,他便示意温浅瑜先不用着急:“喏,早晨刚炸的春卷,还是热的,先吃吧。” 温浅瑜:“?” 她看看食盒,又看看眼前风轻云淡的人,没有动作。 吃春卷?这时候吃什么春卷?还有,他为何会给她带吃的? “让你吃就吃,有什么好犹豫的?”见温浅瑜不动,裴翊宸又打开食盒,主动把碟子端到温浅瑜跟前。 大抵是担心她犹豫,在给人取象牙箸时,他还顺道找了个理由:“你大清早的就过来帮忙,我不给你带些吃食岂不是说不过去? “毕竟,我可不是那些克扣百姓的权贵。咱们有来有往,以后更好合作。” 这个理由似说动了温浅瑜,略一犹豫,她便接过筷子道谢开吃。 现炸的春卷余温尚存,酥脆依旧,一口咬下去,脆皮破碎的声音便随之传来。 同时,内馅儿鲜香的味道也随之溢出。 束手守在旁边的北岭闻见香味便忍不住动动鼻翼,转眸向温浅瑜投去羡慕的目光。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这“办事就有吃食”的待遇在安王府是从来没有的!这么些年,主子也就在方才唬人的时候,说过这句话! 正当北岭心生羡慕,裴翊宸又从食盒里取了碗银耳雪梨羹推到温浅瑜面前:“炸春卷太干,正好我顺手煮了碗羹汤,你一并吃了吧。” “好,谢谢。”三两下吃掉手上这块炸春卷,温浅瑜又顺手端碗喝了大口。 听着裴翊宸的介绍,再看着温浅瑜的吃法,北岭只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 这银耳雪梨羹哪儿能是顺手熬的呢? 那分明是,主子在炸春卷后,考虑到干吃春卷噎得慌而特意熬的! 这碗汤,前前后后得磨了有半个时辰才熬成,怎么着也该一勺一勺地仔细品才是,可温姑娘… 这般无论吞枣地咽,太浪费了! 也不知是否是北岭痛心的目光太过炙热,大口吃着东西温浅瑜终于感到一丝不适,疑惑抬眸:“北岭侍卫也没用早膳?要吃一些吗?” “不必管他,他一顿早膳已吃了三个人的量。”见温浅瑜端起碟子,裴翊宸连忙挥扇把她的手挡了回去。 话落,他又赶在北岭开口为自己辩解前,先一步道:“关于这密室的问题,我昨儿个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如今这情况,无非两种可能。其一,他们用了某种机括设置,只需在外操作,就能使某扇门窗从内合上。其二,便是最早破门而入的两人撒了谎,他们入内时,房门的锁,并非是完好无损的。” 正文 第65章 门栓是新制的 , “我觉得是后者。”温浅瑜毫不犹豫地作出猜测,“机括这类东西,确实好用,但铁定会留下痕迹。 “咱们已经细细检查过所有门窗的插销,皆完好无损,这说明,此处并没有被布置机括。应当…是强闯的两人撒谎了。” “可我的想法恰恰与你相反。”裴翊宸端起茶盏浅抿一口,悠悠然道,“我觉得,那两人所言都是实话,这间屋子之所以成为密室,是因为机括。” “那痕迹…?”温浅瑜蹙眉。 裴翊宸微弯凤目,冲对面姑娘一笑:“痕迹的问题很好解决呀,只要确保它在人闯进来的瞬间被销毁,不就可以抹平一切了?” “你的意思是,痕迹在那断了的门栓上?只是因为侍卫强闯的时候撞断了它,所以咱们没看出来?” “是。”裴翊宸颌首,“最初发现尸体的两名侍卫,昨儿个我已经亲自审问过了。他们无论是反应还是表现,都符合常理,没有说谎的痕迹。 “而且我也相信,这密室设计的关键,不会在两个头一刻就会被我怀疑盯上的人身上。 “但那门栓就不一样了…在咱们查无痕迹,把目光放到两名侍卫身上后,咱们便会自然而然地忽略它…” 说着,裴翊宸便起身把两节断掉的门栓捡回:“瞧见它们刚才的位置了吗?它们是随意掉落在墙角处的。 “乍一看,你可能会觉得突兀,但配上整体都略显凌乱的屋子,和掉落在地上的书本笔杆来看,你又不会觉得,这是件多明显的事。” 温浅瑜闻言,不由扭过脖子,随裴翊宸的目光看去。 果然,正如他描述的那样,门栓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根本凸显不出来… 难道,这房间的“打斗”痕迹,不止是为了对应鬼神传闻,更是为了隐藏真正的重点,模糊他们的视线?! “给我看看!”气息一沉,温浅瑜便伸手拿过裴翊宸手中的门栓。 断裂的痕迹勉强可以拼合,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木头也是普通的木头,没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 温浅瑜把裂口凑到鼻尖仔细嗅嗅,面色渐渐变得古怪:“这是杨木吧?闻着…还挺新鲜的。” 裴翊宸嘴角抽搐一下。 别人观木都是看纹路、辩成色,最后再识香味,只有她,一上来就闻,还靠着这点辨认木头新鲜不新鲜…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温浅瑜这过于灵敏的嗅觉。 稍一顿,他便平复了心情道:“不错,就像你感受到的那样,这门栓,是新制的。 “这就很奇怪了,于知州在柳州做官近二十年了,这座宅子,也是好几年前就购入的。无论是门窗还是家具,都有些许磨损折旧的痕迹。 “唯独这门栓是新做的,你说,奇不奇怪?” “所以你是觉得,这新做的门栓,就是这间屋子成为密室的关键?”温浅瑜掂量掂量手中的木头,又凑到鼻尖闻闻,似乎想从其中寻到线索。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门栓,一定有秘密! 正文 第66章 破解 , 她把全副心思放到门栓上时,裴翊宸也起身蹲在门框旁边仔细研究起当初两名侍卫破门而入时留下的痕迹。 撞击点有划痕,门轴处略有松动,就连这放置门栓的凹槽也是正常模样,一切的一切,都合乎常理… 那么… 裴翊宸思绪陷入僵局,但温浅瑜却在这时候出声了:“这个门栓味道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儿?”裴翊宸怔了怔,重新回到她身边。 门栓这东西,在味道上,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知他疑惑,温浅瑜直接就严明了重点:“这门栓上的漆味过重了些,就像是,胡乱抹了很多一样。” “抹了很多漆?”裴翊宸在刷漆方面没有研究,只能当场吩咐北岭,让他拆一块上过漆的木头做对比。 北岭动作也快,随手一掰,旁边灯架上的雕花就被他取下送来:“殿下您看。” “咦?这漆上得…确实厚了许多。”裴翊宸诧异扬眉。 他们都是不熟悉木工一道的人,乍一看,并不觉得手中的门栓上漆很厚。但有了别的东西做对比,这差距一下就被衬托出来了。 “快,再去找几样东西比较。”出于谨慎,裴翊宸又让北岭从各个地方取来木料做对比。 桌角,椅背、扶手、窗框一类的东西在几人面前一字排开,那门栓便愈发显得突兀。 门栓的厚漆有问题! 三人心中同时蹦出这个答案。 裴翊宸更是毫不犹豫地吩咐:“把漆刮开!” “喏!” 北岭当即取出随身佩戴的匕首开始刮漆。 随着外层碎屑一点点脱落,木栓的本来模样也呈现在大家面前。 别处倒没什么,只是靠近顶端处,镶嵌了一块小小的铁片。 裴翊宸与温浅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磁石!” “你知道这种东西?”裴翊宸挑眉。 “嗯,行走江湖时曾听说过。”温浅瑜颌首,“听闻那是铁石的一种,带有磁力,可以吸附带铁的东西。” “没错。”裴翊宸指尖抚过铁片,“若是有块那样的东西,从外把门锁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西南一带,潮湿温暖,门窗皆不似北方那样厚实。隔着门窗做这样一个装置,完全可以达成目的! “看来这密室一事,咱们已经有答案了。”裴翊宸弯唇,“北岭,去把董知府等人叫过来吧。” “喏!” 北岭正要退下,又被裴翊宸叫住:“顺便看看朔风和秋灵那边进展如何了。” “是,属下这就去!” 北岭一去,书房内便只剩下裴翊宸和温浅瑜两人。 疑惑已经解开,闲来无事的温浅瑜又把目光放在了一旁剩下的银耳雪梨汤上。 分明是甜汤,但不知他如何熬制的,喝起来竟有几分清爽解腻的感觉。 这样好喝的汤她过去没有喝过,舍不得浪费半碗。想着左右无事,她便再向那汤碗伸出了手。 但还未触及碗沿,手就被裴翊宸的扇子拦了回来:“汤都凉了,里面的东西腻在一处,不能喝了。” 正文 第67章 太天真了 章节正在审核,请稍后刷新页面。 正文 第68章 从原料查起 董知府闻言一惊,当即噤声。 裴翊宸倒是也没找他麻烦,只是淡淡道:“磁石确实稀罕,但你要把购入者一个不落地统计起来,却是不可能的。 “首先,这东西不会腐坏,你并不能确定作案者是多久买的。其次,你凭什么觉得,东西就是在柳城买的呢?偌大的柳州,难道只有一个柳城可以购得磁石?” “这…”董知府一时语塞。 拽着袖口抹了把额间的冷汗,他方才小心翼翼地请示道:“那依殿下的意思,咱们应当…?” “自然是应当从这门栓上的漆料查起。”裴翊宸弯弯嘴角,“漆料从来现调现用,哪怕有心封存,也放不了多久。再者,做个门栓而已,也没必要特意跑到外边儿去求人,只要在自家找块木头刷上漆,就完事儿了。” “所以,殿下是想让下官率人,找出半月多以前在自家调配漆料的人?”董知府没有侦查不行,但揣摩上司心思的本事却是一流。 裴翊宸一开口,他便迅速领悟了对方的意图。 “是。”见状,裴翊宸总算对董知府露出些许赞赏,“漆料现调现用的特性,可以帮你们锁定材料备制的大概时间。而此事又偏隐秘,以及对方小心谨慎的作风,这门栓的漆料多半是在自家悄悄刷的。 “查制漆的原材料吧,把半月前不是木工又购入了少量制漆原料的人找出来。咱们要寻的人,定在这类人中!” “喏,下官这就去办。”董知府一弯腰,便要告退去办事。 “等等。”指尖点点太阳穴,裴翊宸又把人重新叫住,“门上凹槽的大小是一定的,不是随便做个什么,都能完美卡在这儿。 “所以,你搜寻筛选的时候,重点,便是那些可能来过这间屋子,开过这扇门的人,明白吗?” 进过这间屋子的人?! 董知府目光一变,心中情绪顿时剧烈变化起来。 这可是于知州别苑的书房! 能进到此处的,定不会是普通人! 有这关系网把事情一套,对方的身份可就…! “下官明白了。”再应声时,董知府的面上已染上了几分凝重。 说完,他也没多留,匆匆忙忙地揖上一礼,便领着众官员找新的线索了。 “殿下,此事就交给董知府去办?会不会不太靠谱?”董知府一走,北岭便忍不住出声。 那可是半个月都没钱了查出半点儿水花的人,谁知道他是不是跟作案者有所勾结? “放心吧,他没什么问题。”裴翊宸一眼就看出北岭在想些什么。 长叹一声,他便解释道:“他只是潼宁府的知府,本身并不在柳州任职。这回来柳州,为的便是应朝廷的吩咐,查清于知州的死因。 “不是本地人,在本地的关系肯定不深。外加朝廷给予他的压力,实际上,他比咱们还想赶紧破案呢。 “不然,他那知府的位子,多半坐不稳了。” 查不清案子,对这董知府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可能让他丢官帽,他又怎么会不尽心办事呢? 正文 第69章 按耐不住 有裴翊宸这般分析,北岭一颗心顿时静了下来。 稍一顿,他又仔细汇报道:“殿下,朔风那边也给回信了,说是事情非常顺利。如今的官府,正被秋灵姑娘逼得为难呢。” “田通判和周同知等人呢?可有出手帮忙?” “这个…没有。”北岭摇摇头,遂又请示,“您看,咱们要不要再逼得紧些,让他们只能在出手和短关系间二选一?” “不必,水满则盈,月满则亏,一下子逼得过分紧了也未必是件好事。不过,你们可在坊间放出些风声,把事情夸大,让杨家的人自己坐不住,去逼田通判等人做决定。”裴翊宸弯弯嘴角,给北岭支了个招儿。 北岭一听,当即就按照这法子办事去了。 昨日秋灵惊人的举动,本就掀起了一场波澜,今日再有北岭等人混迹人群散播消息,很快,大众对整件事的描述,又夸张不少。 听到外边儿的传言,再想到杨粟被官府传唤离去时的场景,杨家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老爷,方才管家打听消息回来说,目前的情况于咱们粟儿很不利啊…”杨夫人绞着手帕,忧心忡忡地冲身边人道。 她旁边的中年男子神态也没比她好上多少,原本俊朗的面容愁绪满布,一双浓眉紧锁,眉心拧成了“川”字。 沉默许久,他才焦虑开口:“紧要关头,想来官府那边也是没有办法。毕竟,那位钦差不是个好惹的,若是因为此事被觉察出什么,那咱们也…” “咱们?你心里就想着咱们?”见他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句有用的话来,杨夫人不禁气不打一出来,“我仅是想到粟儿在官府衙门受苦,这一颗心就疼得难受,哪儿还顾得上自己?! “你要知道,如今虽只是传唤问话,但只要那女子咬着不放,粟儿就得暂时住在大牢里! “不管你舍不舍得,我反正是舍不得!” “舍不得又如何?事情被无数人看在眼里,还能强压不成?要我说,咱们最开始就不应该让粟儿去打听消息,他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杨父不满反驳。 杨粟被人状告的前因,被不少人看见的,赖都赖不掉!只要女方不松口,衙门就没办法徇私枉法。 除非… “要不你问问小舅子?看看他能否搭上那几位大人的线?”杨父提议。 “还用你说?我早就差人去请人了!”见身边人没有一点用杨夫人甩他个白眼便不再理他。 转而,又看向管家:“给县太爷送去的口信,送到了吗?县太爷那边怎么说?” “县太爷让咱们稍安勿躁,说是容他先探探情况…” 管家正说着,一名丫鬟便引了名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入了厅堂。 “阿姐,小弟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进门,男子便把如今的形势仔细分析了一遍。 随即,方才叹道:“所以如今这情况,那几位乐不乐意出手,我还真不敢保证。” “乐不乐意?呵,他们真当咱们杨家的银子是白拿的?” 正文 第70章 逼迫 见自家姐姐沉下面色,露出狠戾神态,杨县令当即反应过来:“姐姐的意思是…以利益为由,逼迫他们?” “不然呢?”杨夫人冷哼一声,“平日里咱们杨家有什么好都想着他们,宝光阁的珠宝更是像不要钱一样往他们家里送。如今咱们杨家有难,他们总该搭把手吧? “咱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可不是单方面给人送钱的散财童子!” “阿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杨县令点点头,“那几位那边,我会派人去说的。不过…” 稍一顿,他又蹙眉道:“那前两日来的钦差,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才到两日,就破了于家别苑书房的秘密… “有他在,就算咱们逼迫,那几位大人,也不一定就能配合。毕竟此事一个不查,可就…” “可就什么?咱们又不是纯粹以势压人,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该给的补偿咱们一样不会少那姑娘的。相信,只要银钱足了,什么恩怨都能化解。 稍一顿,杨夫人又哂笑道:“况且,他们别忘了,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如果这回他们不搭把手,让杨家陷入危难之中,那其他的事,说不定就瞒不住了。” “阿姐!切莫再提那件事!”杨县令面色大变。 “瞧你那点儿出息。”杨夫人冷笑着收回话题,“我说是什么事了吗?咱们跟那几位,不就是互惠互利的朋友关系吗?还能有什么?” “是、是…只是朋友…”见姐姐收回话题,杨县令不禁松了口气。 稍稳了稳思绪,他便起身冲姐姐、姐夫二人拱了拱手,匆匆而去。 看着杨县令离去的身影,杨夫人又再次露出焦急的神色。 希望儿子这次平安度过此劫… 杨家这两代男丁稀薄,整个家族如今就儿子一根独苗,他可不能出事… … “殿下,有人去田府拜访了。”傍晚,紧盯田、周两座府邸的朔风便将最新的消息报上。 “哦?那田通判是何反应?”对于这么快得到消息,裴翊宸一点儿都不意外。 春山县距离柳城不过三十里,往返一次仅需半日。 在杨家注重此事的情况下,消息定然很快就能传回杨家。而据他所知,杨家就杨粟一个男丁,自小宠爱… 有这结果,不奇怪。 接下来,就看田通判等人如何反应了。 是跟杨家决裂划清界限,还是,硬着头皮帮杨家一把? “两人具体聊了什么,属下不得而知,但从杨家来人出来时的轻松神情来看,田通判应当是答应帮忙了。”朔风如实回报。 “答应了?这么快?”这点裴翊宸倒是没想到。 依他所想,田通判等人就算答应,中间也会纠结推脱几次。 没想到,他竟这么果断。 是因为杨家的钱财他没少拿吗?还是说,他们之间,还有些别的事? 裴翊宸眯眯凤目,似为这复杂关系所烦。 但实际上,他的心情却因此变得愉悦。 越复杂越好,这说明他对付杨家没错。 这么一想,他煮雪梨银耳汤的动作,又流畅一分。 正文 第71章 “冤家路窄” “这只食盒,送去安平客栈。”一锅银耳雪梨汤煮好,裴翊宸便寻了只大号的食盒,盛上推给北岭。 已经习惯“惊喜”的北岭一句话没多问,便提上食盒去了。 看看走得干脆利落的北岭,和悠悠然擦着指尖的裴翊宸,朔风面上的平静终于绷不住了。 殿下竟然亲自下厨给人煮了整整一锅银耳雪梨汤?!从昨晚到现在,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为那姑娘下厨了! 这也就罢了… 毕竟殿下的心思向来难以揣测。 可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北岭那家伙也变得奇奇怪怪的!面对这种事,他不仅一点儿都不觉奇怪,甚至,还很积极?!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轮的着他献殷勤? “怎么,你有想法?说来听听?”将擦拭的帕子随手一扔,裴翊宸便抱臂看向朔风,“是觉得田通判答应得太快奇怪?还是觉得,事情可能性的分枝太多,不好管控?” 听着裴翊宸一本正经地说着正事,刚刚思绪乱飞的朔风又瞬间生出一丝羞愧。 殿下心里装着正事,而他… 他连忙垂首,恭敬回报:“没,殿下的安排很好,是属下一时间想岔了。” 说完,他也顾不得其他,朝裴翊宸行上一礼后便匆忙告退,继续去行监视之事了。 一切都似预料中的那样:在杨家派人活动关系之后,衙门对待杨粟的态度,便来了个大转变。 从最开始畏畏缩缩,不敢偏袒,到如今,明目张胆地把整件事情打作双方的口角争执,模糊了他尾随调戏之事。 并且,问案的官员还不知从哪儿找来几名“围观群众”,证明那日是秋灵出手伤人、不讲道理在先。 事情一下来了个反转,无论秋灵再如何据理力争,都没了作用。 有了这结果,杨粟等人只是被罚了些银子,便无罪释放了。 眯眼看了看挂在天边的骄阳,杨粟不禁吐出一口浊气:“这一身晦气,总算是能见光去去了。” 闻言,跟着沾光走出衙门的另一名公子哥儿连忙附和:“可不是么?那大牢里又脏又臭,还有老鼠,真不是个人待的地方!今儿个回去,可得好好沐浴一番!” 他们在大牢中虽已被优待,但大牢的环境摆在那儿,再怎么给他们寻好屋子,于他们这些公子哥儿来说,也难以接受。 这两日,他们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偶尔累极了浑浑噩噩地眯一会儿,还会被突然窜出来的老鼠吓个半死。 想到牢房里那肥硕凶狠的老鼠,几人的面色便不约而同地难看了一分。 好在,总算是出来了。 可就在杨粟等人打算拨开人群回家之际,人群却先被几名侍卫分至两旁。 随后,裴翊宸和温浅瑜便正面走来。 “是你们!”杨粟等人顿住脚步,死死盯着面对面走来的两人。 上回在云鬓阁被打的事,他们还记忆犹新。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打听这两个人的来历,为的,就是让他们去官府大牢里“喝盏茶”。 可人还没找到,自个儿就先进了大牢… 正文 第72章 上告钦差 , 两日来在大牢里堆积的怨气,和上次在云鬓阁受到的羞辱混合在一起,一下就点燃了杨粟的情绪。 “你们俩,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杨粟领头,面色阴沉地拦了温浅瑜二人的去路。 北岭朔风见他挑事,也不约而同地沉下面色,举刀上前:“哪儿来的臭小子,竟敢拦主子的去路?活腻味了吗?!” “我看你们才是活腻味了!”都无需杨粟出声,他身边的小弟便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巴呵斥,“这可是杨公子,你们敢对他不敬,定吃不了兜子走!” “是么?”裴翊宸压压嘴角,抿出一丝冷笑。 他依旧和那日在云鬓阁一样,把不屑和嘲弄摆在面上:“在官府衙门的大门口,你们就敢如此威胁路人,你们就不怕,里边儿的大人叫你们进去问话吗? “还是说,杨公子自觉有个县令舅舅做靠山,便在哪儿都敢欺压百姓了?” 裴翊宸特意咬中了最后一句话,让周围的百姓听了个清楚。 县衙门口,原本就因开堂问案而聚集了不少百姓,有裴翊宸特意一引话题,周围一下就炸开了锅。 “是啊,这姓杨的小子也太嚣张了,县衙门口就敢随意欺人。若是换条偏僻小巷,他们不得直接动手打人?” “岂止是打人,说不定打了之后,还会把人给抓到衙门,判一个寻衅滋事呢!” “没错没错,你们看刚刚那姑娘,不就是被欺负了,还被说成是动手挑事儿、破坏治安吗?” 随百姓们句句议论,人群中不知谁又高喊道:“没听人说吗?人家舅舅是县令大人!有这靠山,欺负几个小老百姓算什么?” “对啊,他们这么嚣张,不就是因为背后有人吗?” “官官相护说得果然没错,咱们柳州这风气,唉…” 大抵是周围聚集的人太多,人群中四散飘开的话语根本分不清是谁说的,所以,凑在一起议论的百姓们,说话也愈发大胆。 最后,甚至还有人高呼:“不如大家一起去驿站请钦差大人为百姓们做主吧!” “对,请钦差大人做主!” 原本还能强压住情绪的问案官员,听到外面一声比一声高的“请钦差大人做主”后,便再也绷不住了。 今日这般宣判,本就已经让他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了。 方才听到外间的喧哗声,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不过他也算明智,知道这时候堵不如疏。 到底事不关己,在人多的时候跟着叫嚷两句,大多数人都敢。但当人群散去之后,恐怕没几个人愿意真正挺身而出,帮着指责权贵。 让他们发泄发泄,说几句闲话,事情就过去了。 可这些人倒好,叫着叫着,就提到钦差大人了! 要真让那位掺合到这件事中来… 问案官员面色一沉,当即挥手招来旁边几个捕快:“随本官一道去看看是谁在衙门口闹事!该罚罚,该抓抓!” “喏!” 一群人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冲出去,然后,正面撞上已沉下面色的裴翊宸。 正文 第73章 民声 “戚大人,您来得正好。”见到方才偏袒自己的问案官员带着一队衙役出现,杨粟立马有了底气。 一指裴翊宸,他便道:“这人故意在官府衙门门口煽动百姓情绪,挑起百姓与官府对立!” “还有她。”说着,他又指向温浅瑜,“这人前两日曾女扮男装,跟她旁边的人一起在云鬓阁闹事。当时,她打伤了不少人,砸了不少云鬓阁的桌椅板凳,依律法,当扣押赔钱!” 为两人安上罪名后,杨粟又得意洋洋地冲他们一笑。 若是在别的地方,他或许还要因为人手不足,而对这两人有所忌惮。但这里,是县衙门口,有大队捕快官兵在,他根本不惧跟前两人。 他就要趁着眼前这机会,让向着自己的问案官员,把他们俩压到大牢里去! 杨粟自觉幸运,认为自己正计划报复就遇见裴翊宸二人,是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 但他旁边的戚大人,却在他一席话落下之后,“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裴翊宸跟前。 “殿下…臣、臣戚勤书拜见殿下!”戚大人一记响头磕在地上,“纵人在衙门跟前闹事,扰了殿下清净,是臣失职,请殿下责罚!” “殿下?”杨粟看看出来就软了骨头的戚勤书,又看看被自己指着鼻子的年轻公子,心中忽然有一股不好的念头涌起。 “殿下”二字,可不是人人都能被称上一些的,除了那些皇族子弟,便只有那些异姓王能用了… 柳州可没有什么异姓王,所以… 跟前这年轻人,就是传言中那位来到柳州破案的安王殿下?! 那他身边的女子… 不,他身边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不管那女子是谁,只要这位是安王,那他… 霎那间,杨粟手脚冰凉。 而还未等他想到如何应对,人群中便有人高呼:“请钦差大人为咱们老百姓做主!杨家人仗着有大官在背后撑腰,欺人太甚!” 是谁在胡言乱语?! 杨粟和戚勤书恼怒向人群看去,但除了瞧见一群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以外,便再无所获。 人实在太多了,凭眼睛,根本抓不住那胡乱呼呵的人。 那藏在人群里的喊话的人,一声吆喝就没了踪影,但杨粟二人却是避无可避。 他们就在裴翊宸跟前,能清晰感受到,裴翊宸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 “仗着官威,欺压普通百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裴翊宸长睫微垂,眸中冷光闪动。 “绝对没有!”戚勤书想都没想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方才那小民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躲在人群里胡乱叫喊。下官为人臣者,食君俸禄,怎敢欺压百姓呢?” 他句句诚恳,就差把心窝子掏出来给裴翊宸看了。 但并非所有人都吃他这一套。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中年男子站出:“钦差大人,事情并非如此!前两日,那杨家公子调戏一名姑娘,被人小姑娘告到堂上,可这位大人却说是姑娘挑事!” “没错!咱们几人给那姑娘作证,这位大人还不信哩!”一妇人也跟着附和。 正文 第74章 抵死不认 , 有人带头,早憋着话的一群人顿时忍不住了。 特别是那几个作了证,却又不被官府当回事的人,更忍不住大吐苦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杨粟等人是如何颠倒是非的事情说清楚了。 “戚大人,你这案子办得还真是好啊。”裴翊宸略微俯身,摇动扇柄在戚勤书头顶轻敲两下,“有纨绔当街犯事,欺负姑娘,你不仅不为姑娘伸冤,还给人扣上了挑衅的帽子? “你这般办案,就不怕有一日遭报应吗?” “殿下,臣冤枉!事情真不是外边儿流传的样子!”戚勤书苦兮兮辩解,一副被冤枉至深的模样。 判都判了,已没了回旋余地,他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颠倒黑白:“那姑娘最先与杨粟等人接触,是因为赌钱,并非情色之事。 “后来,她屡战屡胜,才引起了杨粟等人的事注意。几位公子是佩服她,想跟她交个朋友,才悄咪咪地跟上了她的脚步。只是后来… “估计是事发地区偏僻,姑娘的警惕心又重,所以才闹了误会。” 圆完前边儿的谎话,戚勤书又苦着脸补充道:“虽说心中没有恶意,但他们几个大男人,跟着一小姑娘入小巷,怎么论都是件不合理的事。 “是以,下官已经判他们给予那位姑娘补偿,权当是,让人安心。” 他话音一落,杨粟立马就跟着开口:“没错没错!没一下子说清目的,让姑娘害怕误会了,是小民不对,小民认罚! “但方才小民在堂上已经跟姑娘道过歉了,该罚交的银子小民也已数奉还,还请殿下明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里应外合,很快就编了段新的故事。 末了,他们还一致道,此事双方都有过错,既如此,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体谅体谅对方? 听着两人的话,裴翊宸眸中冷色不禁更深一分。 都到这地步了,这两人竟然还在狡辩! 刻意提赌坊赌钱的事,把此事推到前面,然后又抹平“起了色心”这等事,以“对赌术好奇”作替代。 呵…他们这般描述形容,无非就是想让大众认为,这姑娘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她遇上这等事,一点儿都不奇怪。 果然,两人话音才落,围观人群中,就有几人窃窃私语起来:“怎么还牵扯到了赌坊?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是啊,这沾了赌字的人,多少有些…” “原来是从那地方出来的,难怪会遇到杨粟那些人…” 人们总是如此,当一名弱者受到欺负时会同情他,但当这受到欺负的人本身也不是善茬儿时,大家就会在评论时加上一句“反正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活该”。 见有人倒戈,杨粟心头一喜,又连忙假扮苦涩:“这两日,我也算是为自己不合适的举动付出代价了,还望殿下能明察秋毫,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胡言乱语!”杨粟不要脸的话,令温浅瑜当场冷脸。 长刀一抽,刀锋便落在杨粟颈边。 正文 第75章 将功折罪 , “你、你还想屈打成招不成?!”感受到刀锋划破自己的肌肤,杨粟只觉头皮发麻,身子都僵了大半。 对方只要再加一分力道,他的小命就… 心惊胆战之际,他更是口不择言:“哪怕是安王,也要遵守璃国律法吧?你不能因为跟小民有私仇,就随意给小民安罪责啊!” 他满脸惊慌恐怖,俨然一副弱者模样。 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欺压的良民,而裴翊宸等人,才是以势压人的权贵。 “你——”温浅瑜更是恼怒。 但裴翊宸却在这时握住她的手,帮他把刀收回:“不用凶他,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因为谁强谁弱而改变。 “哪怕他把自己形容得再凄惨,有没有围堵姑娘,有没有起不轨之心,都是没办法改变的。” 说着,裴翊宸便指指旁边几人:“有人可以证明,你在与那姑娘起冲突时,曾经放言,要抓人回去给你做妾。 “你当日所言全是威胁,根本不曾提到赌术。而那时,姑娘根本不惧你,还直接报了官。怎么到了今日,就变成了好奇赌术和姑娘胆小呢?” “这…这都是气话!小民也有证人证明当时小民并没越矩!”说着,杨粟便给身后几人使了记眼色。 当即,就有几人站出来,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日场景。 “哦?你们确定事情是自己说的那样?”裴翊宸淡淡扫几人一眼,“那你们分别说说,那姑娘身量如何,模样如何,当日又是何打扮? “还有,她是哪里的人?” 前面几个问题,几人还勉强答得上来,但最后一个,他们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说了。 姑娘是哪里人?这…没听雇主说过呀… 偏裴翊宸死死盯着他们,在无形中给了他们不少压力。 迫于压力,终有人试探着开口:“这…这柳城这般大,我们哪儿知道这姑娘是打哪儿来的? “或许,是周边县城、村庄里的人也说不准…” “才不是哩!”他话音刚落,都无需裴翊宸开口,此前一名为秋灵作证的大娘便开口反驳道,“那姑娘的口音一听就不是咱们柳州的,人又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 “什么柳城、村庄?你就是在胡说八道!” “你看,你说不清楚,别人却能答得上来。同样都是证人,你们怎么就比别人差上许多呢?”裴翊宸弯唇笑笑,紧跟着,又再问了几个类似的问题。 不出意外,替杨粟作证那方,每次都答不准确。 一次两次,他们还可以推脱说是没注意,可几次之后,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们就是在做伪证。 “依照璃国律法,做伪证也是要蹲大牢的。况且你们还抵死不认,直到最后被揭穿。”裴翊宸哂笑,“说说吧,是想现在就进牢里蹲着,还是将功折罪,供出幕后指使?” “是杨家!” “是杨府管家!” “他给了我们好些钱,又保证说,衙门升堂问案时也会配合,绝不会有问题!” “没错!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正文 第76章 人越多越好 , “哦?衙门升堂问案的时候也会配合?”关于杨府管家的事,裴翊宸倒是不在意,他们为主子奔走正常,但这衙门会配合一事,就有继续问下去的价值了。 转眸,他又看向戚勤书:“看今天这问案的结果,你还配合得挺好?” “不是,殿下…他们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了?!我们本是天河街一带的乞儿,每日就靠着乞讨混日子。若非有人买我们来此作证,又告诉我们官府不会怪罪,我们怎么会来?” “就是,就我这身衣服,还是那位管家给买的呢!” “你们——” 戚勤书与几名乞丐的争辩,裴翊宸并没有注意。 他只是,将心思放在了“天河街”三个字上。 如果他没记错,天河街一带,就是他与温浅瑜撞见那名受伤乞丐的地方。那人现在还未醒来,问不了话,若这几人也是那一带的乞儿… “北岭!”裴翊宸叫来北岭,低声吩咐,“找机会把这几人带到驿站去,让他们认认那昏迷不醒的乞儿。” “喏!” 深深看了几人一眼,裴翊宸方才把心思放回到戚勤书身上。 不过,因为刚刚的发现,他此刻已没了与戚勤书打哑谜的心思。 淡淡睨其一眼,他便不耐烦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交代你包庇杨粟的目的缘由,要么去了头上这顶官帽,上大牢里待着去。” “殿下…” “记好了,你只有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话。” 裴翊宸的提醒,让戚勤书僵硬了身躯,那不带任何感情目光,更是让他虚汗直冒。 这一刻的安王失去了耐心,也卸下了伪装。 对上那无情的目光,戚勤书毫不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是田大人和周大人吩咐下官这么做的…”戚勤书如泄了气的球,再也没了方才狡辩时得斗志。 很快,他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事情。 从田通判和周同知是怎么交代他办事的,到问案时该怎么说话,甚至自己最终拿到了多少杨家的好处,全都说得一清二楚。 “去把田通判和周同知拿了,带到衙门,本王要问问他们怎敢这般胆大!”裴翊宸冷声吩咐。 同时,大步往衙门内部而去。 不过片刻,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衙门中,但外边儿聚拢看热闹的人,却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散去。 大家都耳尖地听到了,钦差大人要拿田通判和周同知! 这俩可是柳城里除了知州外最大的官了! 平日里,他们这些普通人,只能远远望着大老爷们,围观他们的威风,何时见过他们倒霉呢? 难得遇上一回钦差官大,要收拾这些欺压百姓的地方官,他们当然不能错过这等热闹! 于是,随着拿人的消息传开,衙门外的百姓,也愈发多了。 “殿下,外面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了,您看…用不用驱散?”朔风带着外间消息回来,恭敬向裴翊宸请示。 依他看,事情尚未明朗,应当谨慎。 但裴翊宸却摇摇头:“人越多越好。” 正文 第77章 是书生 , 田通判和周同知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柳城的百姓心里都清楚。 如今,他要在此办案,少不了百姓支持。 反正事情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他正好,把握住这个让柳城百姓信服自己的机会! 在控制田通判二人和立威的双重目的下,裴翊宸给予两人的惩罚,完全是限度内最重的。 一案结,田通判等人便被悉数压往大牢。 同时,提前回去的北岭和温浅瑜,也在杨粟的几名乞儿证人那里,问到了重要消息。 “殿下,这些人说,他们曾见过咱们救下的那名乞儿。”一见裴翊宸回来,北岭便把最重要的部分挑出来同他讲道,“只不过,那时候那名乞儿才刚落难不久,一言一行都还带着讲究。他们嫌对方做作,便没有与之来往。” “做作?怎么个做作法儿?”裴翊宸在院中石凳上坐下,顺手接过向他扑来的小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展开说说。” “是!” 接了命令,北岭当即把整件事娓娓道来:“因为城中规矩,所以柳城的乞儿并没有分散在各处,而是聚集在几处地方。天河街,便是这几处地方中最主要的一处。 “既然聚集在一起,那大家自然会时常闲聊分享。 “可咱们救的那人,在最初到天河街时,根本不与别人打交道。甚至,一言一行中,还对周围的脏乱环境透着嫌弃。 “那时大家都笑他,落魄成这样了,嗐嫌这嫌那,迟早饿死。 “今日咱们带回来这几人,也因此事嘲笑过他。但因那人甚是无趣,被嘲笑了也没什么反应,所以他们也就再没什么交集了…” “除此之外呢?还有吗?”裴翊宸追问。 但北岭却摇摇头:“没有了。他落难不过月余,一举一动又不招人喜欢,大家对他的了解都仅止于表层。 “这几人也是恰好有嘲弄过他,才能道出这些线索,否则…” “你刚刚说他才来月余?”裴翊宸打断北岭的话,仔细确认。 “是月余。”北岭点头,“因为此人一言一行在乞丐堆里格格不入,所以大家对他的印象还挺深。他们都能确定,他是月余前来的。” “月余…讲究…”裴翊宸指尖顿住,陷入沉思。 从那日乞儿刻意撞他和杀手围追乞儿的情况来看,这乞儿多半是有柳知州一案的消息送给他。 而柳知州一案倒推的最早有关时间点,便是月余前,优伶玉姬含恨自高楼坠下一事… 难道说… 裴翊宸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与温浅瑜救下的那名乞丐,就是玉姬身亡后失踪的书生! “北岭,把朔风叫来!”裴翊宸蓦然起身,沉声吩咐。 “是。”北岭被裴翊宸突然摆出的沉重面色吓了一跳,前去叫人的脚步都快了不少。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踏雪,也小声喵喵两声,一蹬裴翊宸的手臂,跳去了温浅瑜怀里。 主人性格还是差了些,遇上点儿事就大惊小怪,还是女主人好,性子沉稳,从不大呼小叫。 正文 第78章 或可查春山县 “咱们救回来的那名乞儿如何了?多久能够醒来?”朔风还未站定,裴翊宸便急急问道。 “他…目前情况还算稳定,暂无性命之忧,但醒过来…”朔风露出犹豫神色,一时不知该如何推算时间。 这两日,他得空就去替那乞儿检查,对方的命确实是保住了,但身体底子差,一时半会儿不能确定是否能熬过来也是事实。 多久能醒来这事,他说不清。 但裴翊宸却不管这些,只是沉下面色,严肃吩咐:“半月之内,必须让他醒来!他就是那失踪的玉姬相好、这案子少了他的供词不行!” 田通判和周同知眼下虽然栽了,但宝光阁的账目做得实在是好,一时间还真抓不住他们收受贿赂的证据。 如今,他也只能以包庇的罪名,贬两人一级官,让两人蹲半月大牢。 半月之后,这两人又将恢复自由。 是以,这半月时间,他必须寻到关键性的证据,让出来的两人,再没办法为自己运作! “半月…这…”朔风心中为难,但好在,半月时间也不短,定了定神,他便躬身应下。 看出朔风的为难,裴翊宸抿抿唇,又下定决心道:“若正常罚子实在不能将人唤醒,用些必要手段,也无不可。” 必要手段?! 朔风心头一惊,旋即,又强压下惊愕应声:“是,属下明白了。” “必要手段就是以牺牲未来为代价,强行让他醒来的办法吗?”温浅瑜指尖划过踏雪柔顺的毛,难得蹙眉,“可他是证人,不是坏人,你这样做会不会…” “这是最后才会用的办法,在此之前,我也不会干等着。”裴翊宸并未因温浅瑜的话改变决定,仅是跟她解释了一下。 一听这话,温浅瑜便知他是心意已决。 于是,她也没再就此多言,只是问:“你现在想做什么?要我帮忙吗?” “现在…”裴翊宸眯眯凤目,“现在我打算先带着这乞儿的画像去一趟春山县,看看有没有可能确认他的身份。” “你觉得线索在春山县?” “是。”裴翊宸点头,“如今事情就牵扯到两方,一方是柳城的田通判、周同知等人,另一方便是春山县的杨县令一家。 “柳城这边没有进展,去春山县碰碰运气也无可厚非。” “况且…”稍一顿,他眸中又划过一抹厉色,“我觉得,这书生跟玉姬谈情说爱一事,并非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云鬓阁也算是柳城中不小的花楼了,玉姬作为其中头牌,地位见识自是不用说。这书生才出现多久,竟就让玉姬为之倾心,甚至要为自己赎身?他有什么?他凭什么? “好,就算这是两人看对眼了,一心只有爱情,可玉姬出事后,他为什么第一时间就跑了? “那时候,玉姬一事,对外公布的结果可是自杀。 “听闻相好被人欺负到自杀,他不仅没有过激之举,还第一时间化妆成乞丐躲起来了?甚至在所谓的仇人身亡时也没出现? “所以我想,他接触玉姬或许也有目的,而这目的…” 正文 第79章 醒来 , “而这目的起源,或许就在春山县杨家?”温浅瑜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了。 “对啊,如果这事跟杨家没关系,杨粟的怎么正好在这时候出现在柳城,还恰巧去了云鬓阁?”裴翊宸嗤笑,“这背后的故事,还有得查。” “那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有裴翊宸指明方向,温浅瑜当即就动了探查的心。 裴翊宸亦是如此想法。 然,不等两人起身收拾,刚离开不久的朔风,又急冲冲地跑了回来:“殿下,那名乞儿醒了!” “醒了?!” 裴翊宸和温浅瑜对视一眼,眸中皆展露一丝笑意。 刚说到这书生与玉姬的故事不简单,人就醒了,看来,是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在帮他们了。 “走,去看看。”裴翊宸领头,大步而去。 温浅瑜与朔风也匆匆跟上。 … 屋内,药香弥漫。 刚醒来的人,还有些虚弱,正靠坐在床头,任旁边的侍者一勺一勺喂着稀粥。 听见门口响动,他方才动动没有焦距的眸子,凝神看向来人。 “钦差大人!”看到裴翊宸,他眸中不免迸发出一丝惊喜,然后,他便要起身向其行礼。 “不必多礼,你就坐着说吧。”裴翊宸抬扇挡住他的动作,示意他坐好,随后便开门见山道,“那日,你在集市上刻意撞我一下,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吧?你有事想跟我说?” “是。”书生果断点头,遂又急匆匆解释道,“那日小民撞钦差大人,实属无奈之举。因为只有这样,小民才能与大人说上话…” “无妨,本王不怪你。”裴翊宸打断他的解释,“你有什么冤屈,直接诉来便是,若所言为真,本王自会为你做主。“ “本王…你是王爷!”裴翊宸的自称,让书生的眸子又亮了一分。 仿佛,黑夜中苦行多年的人,终于见到了光。 按耐住激动的情绪,书生连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小民姓陈名远,是柳州春山人士…” 听他诉说,裴翊宸等人总算弄清了事情的缘由。 这陈远,原是春山县的一家农户的孩子,因为家里连续几年收成不错,便有了送他出去求学的心思。 他也确实不负家人的期望,在外学有所成,考取了秀才。 可就在他开开心心回到家乡,准备向家人报喜时,却得知了一个他一生都无法磨平的噩耗——他的姐姐被当地豪绅杨家公子侮辱逼死,父母报官讨要说法无果,后也被人害死。 这结果他无法接受,但他也深知,再去县衙中报官,自己肯定也会被在春山县一手遮天的杨家害死。 于是,他便把目光放到了柳州知州身上。 “小民过去求学时,曾听一名柳城的同窗说过,柳州的于知州是个好官儿。所以,小民便想着,如果有于知州帮忙断案,杨家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 话及此处,陈远不禁苦笑一声:“随着我暗中调查,我渐渐发现,这柳州也并非是于知州一个人说了算的。” 正文 第80章 来龙去脉 , “不是于知州一人说了算?”裴翊宸接过朔风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你应当是发现了田通判和周同知带头结党,笼络了柳州很大一部分权利吧?” “是!”听裴翊宸分析,陈远的目光又再亮了一分。 这位钦差大人不仅位高权重,还有一副七窍玲珑心,才到柳城几日,就摸清了官员们之间的关系… 父母和妹妹的案子交到他手里,他们一定能瞑目! 压下心中喜悦,陈远又急忙把自己知道的全部细节道出:“田通判和周同知不仅笼络了很一部分柳城的官员,甚至连周围几县的官员都没放过。 “这也就导致了,柳州最大的官儿于知州在大的决策上,并不能自己做决定,而是得等这两人点头… “得知这情况时,小民便犹豫了,后来,小民又发现田通判二人跟春山县县令关系匪浅,就更不敢贸然去找于知州了。” “所以你就另寻他法,盯上了云鬓阁的玉姬姑娘?” “是…”说到玉姬,陈远眸中不由划过一丝复杂情绪,“我知于知州权利不足,恐怕没办法在明面上慢慢儿查春山县县令的不是,便寻思着自己先找证据。 “我想,只要有确凿证据一次摆出,随那群人多厉害,都不能推脱。 “事情一开始很顺利。因为杨家在春山县霸道惯了,欺负一户农人这种事于他们来说,根本不需要遮掩。所以,小民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关键性的证据。 “可证据有了,如何递给于知州却成了难事。 “这位虽然没什么官架子,但好歹是一州知州,哪儿是我一介小民想见就能见的? “于是,我左思右想,终将主意打到了云鬓阁的姑娘身上。 “她们当中有人时常能接触达官显贵,若有厉害人物能帮着牵线搭桥,私下见于知州一面,或许就不是难事了。” 裴翊宸理解地点点头:“所以你就看准了玉姬姑娘?你想方设法讨好她,与她拉进关系,只为有朝一日能见到于知州?” “刚开始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可后来…”提及这部分过往,陈远不禁表露出几分落寞,“玉姬她是个好姑娘,勇敢、善良… “她在发觉我与她接触是藏着目的的时候,并没有怪我,而是为我过去的经历所痛心,表示一定会帮我… “她帮我想办法联系上了于知州,同时,又给我提供了新的线索。” 裴翊宸抬手,示意陈远打住:“你刚刚说玉姬给你提供了新线索?怎么,她对你家的案子还有了解?” 陈远点头:“她确实有了解,因为杨家为杀人寻求庇护一事,就是当着她的面聊的… “杨家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到底闹出了人命,为确保事情可以压下,杨县令还是带着礼物,去见了田通判几人。 “当时,他们就约在云鬓阁会面,而那日在雅室中为他们献曲的,正是玉姬姑娘…” “原来如此。”裴翊宸了然点头。 有这番解释,一切就说得通了… 正文 第81章 证据 昔日,杨家曾靠着权势,逼死了一户村民。 为了把事情彻底压下去,他们不仅在春山县以势压人,还求到柳城,让统领整个柳州的高官帮忙。 几人联手,以为可以把事情抹平,就此高枕无忧。 但随时间流逝,他们的恶行不仅没有被掩埋,还被人重新翻出,打算叫他们杀人偿命。 于是,新一场的洗涤就再次开始了。 先是作为证人和中间人的玉姬被杀害。 她一介风尘女子,死了便死了,没人会替她喊冤,也没人会纠结她为何要死。 其次,便是试图重查此案并且有能力翻案的于知州。 不过他不一样,他是朝廷命官,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所以这些人便干脆以玉姬的死,造就一场“冤魂索命”的神鬼祸事,让于知州的死,便成神鬼之说中的一部分,无从查起。 待到前两人解决了,最后就是书生。 正是因为有他这喊冤的人,事情才会被重提。 所以,只要他死了,这件事情就永远成为过去了。 裴翊宸闭闭眼,哂笑:“奸淫掳掠、谋财害命,这柳州的官员,还真是无法无天!” 一农户的女儿被害,不仅不能伸冤,反而连累家人甚至是柳州的知州也接连跟着被害。 这些人,呵… “求钦差大人为小民做主!”见裴翊宸面上浮现怒色,陈远连忙挣扎着起身叩拜,“只要大人能还小民一个公道,小民愿当牛做马来报答您!” 他明白,自己如今能求的,就只有这位钦差了。 只要钦差大人能下定决心还他公道…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朝廷派本王来,本就是为了查清于知州的死。既然他的死与你的事有关,那案子自然会一起办了。”稍平复了下心情,裴翊宸又道,“你此前说你手中有证据,那便拿出来吧。只要人证物证俱全,案子就该结了。” “多谢大人。”陈远连忙叩首道谢,可旋即,他又面露难色,“当初,玉姬被害,我自觉自己也时日无多,所以就把证据藏在了老家… “大人要取证,恐怕得派人跟小民回一趟老家。” “殿下,属下愿去。”闻言,朔风当即站出。 温浅瑜也在同时道:“我也可以去。” 裴翊宸抬手止住两人话头:“别急,先让他说说,证据被他藏在哪儿了。” “就在我家后院的地窖中!”陈远忙道,“是一捆麻绳,一支带血的发簪,还有一份周围百姓对事情的叙述! “麻绳是他们证明我父母上吊自戕的证据,可小民仔细比对了麻绳的长度和房梁的高度,那绳根本不合适!小民的父母,一定是被他们害死的! “至于那带血的发簪,是小民在妹妹被辱的地方捡到的。小民猜测,那多半是小妹在遭受侮辱的时候,反抗才染上血的。若能查验疤痕,定能证明杨粟所作所为!” “那杨县令贿赂田通判等人的证据呢?你可有?”裴翊宸又问。 “这…原本是有玉姬作证,可她…”陈远面露难色。 正文 第82章 谁要你保护?! “行,本王明白了。”得知这方面的证据没了,裴翊宸略有失落,但他也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田通判和周同知这俩领头的已经被他想办法压入大牢,温浅瑜又发现了宝光阁和两家来往的秘密,就算没有人证,他也能顺着线索找出他们勾结的证据。 只不过,要多费些功夫罢了。 况且...还有杨家人的供词呢。 只要能让杨家人意识到,他们再无机会找人相救,只能将功折罪,到时候... 弯弯嘴角,裴翊宸便起身吩咐:“你们照顾好他,春山县那边,本王想亲自走一趟。” “亲自?殿下您...” “殿下,不可!” 北岭朔风同时出声,想要阻止。 就连温浅瑜也略微蹙起眉头,不赞同道:“且不说柳城这边还要你主持大局,便单是这找证据的事,也不适合你去做。春山县毕竟是杨家的地盘,万一他们狗急跳墙...” “又如何?”裴翊宸轻哼,“难道他们还敢杀我不成?” “几率很小,但不是没有。”温浅瑜一板一眼地答道,“就连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人若知自己必死无疑,说不准会做出什么。” 或许,会想拉一个垫背的,也未可知。 北岭二人担忧,还只是让裴翊宸生出了些不屑情绪。 但温浅瑜担忧劝阻,一下就让他心里涌出股无名怒火。 “就算他们对我动了杀心,又怎样呢?我非鱼肉,他们想杀我,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冷哼一声,裴翊宸遂又眯眯凤目,露出几分危险神色,“还是说,你觉得我不行?” 不行?主子怎么这么说话? 一旁的北岭挠挠后脑勺,面露古怪。 当着人家温姑娘的面,主子没必要这么问吧? 毕竟这姑娘是厉害又耿直那一类的,万一...万一她真点头了,主子不得直接气死? 好在,温浅瑜没有这么不给裴翊宸面子。 她只是在思虑片刻后,换了条思路:“如果你一定要去,我陪你去。” 他好像很在意能不能亲自去... 如果他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她便不干扰他的决定了。 只要她在旁边看着,相信,护他安全应当不成问题。 温浅瑜非常体谅这跟镇南王府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甚至把他当一家人,事事都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 可裴翊宸并不清楚她的心思,她乍一改口,他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 这姑娘几次瞧不上他,让他颇为恼火。 这次,他已经做好了与她争论的准备,可她居然...毫不犹豫地改口了?! “你——”裴翊宸气结,几番开口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偏偏,温浅瑜见他恼怒,还颇为认真地跟他解释:“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并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只要我在,都会护你安全无虞的。” “谁要你保护?!”裴翊宸瞪她一眼,转身离去。 但人至门口,他又稍顿了顿脚步,甩下一句:“你想去便去,不用找这等蹩脚的理由。” 正文 第83章 “外人” , 蹩脚的理由?温浅瑜眸中划过一丝疑惑,在他看来,她口中的担心只是想同去的理由吗? 他为何会觉得她要找理由跟着? 是不信任她? 思及此,温浅瑜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几日相处,他们怎么也应当是同甘共苦、一起面对过种种麻烦的好友了,他竟还是不信任她… 不过,她也没同裴翊宸计较这许多。她想,他脾气似乎不太好,在京城过得也不容易,让让他也没关系… 放下心结,温浅瑜也闷声跟了出去。 见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离开,朔风不禁有些着急:“殿下,属下觉得…唔!” 话至一半,他就被后边儿的北岭捂住了嘴。 直到裴翊宸二人的身影消失,他才重得说话的机会。 “北岭,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哼,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一把把朔风拽到走廊,他便扬扬下巴发问,“刚刚要不是我拦你,你又得在主子面前说温姑娘的不好了吧?” “并非是说她不好,而是护卫主子安危这等事,不该由她来做。”朔风冷着脸纠正,“她到底是不知底细的外人,把主子交给她,我不放心。” “你还真是…”北岭扶额。 长长叹息一声,他才一抹面庞,无奈道:“我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不知道人姑娘的底细并不代表主子也不知道,主子和温姑娘的关系,可比咱们想象的好!” “那都是你个人猜测。” “个人猜测也是有事实根据的!你何时见主子跟一外人有这么好的关系?没有吧?” “看来你还记得她是外人。”朔风轻哼,“既如此,你就应当明白,她不适合单独跟着主子办案。” 北岭:“…” 说了这么多,这直肠子怎么就是不明白?他提两人间相比之下较好的关系,结果这家伙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外人”二字上… 北岭撇撇嘴,小声嘀咕:“你现在外人外人地管人叫,指不定以后,你自己沦落成那‘外人’,遭别人嫌弃。” 凭主子和温姑娘目前的相处状态,北岭觉得,自己那日天马行空的猜想,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也就是朔风这呆子,这么粗浅的道理都不懂… 知一时半会儿跟朔风掰扯不清楚,北岭也就没再接话,捏捏眉心,他便正色道:“主子已经决定的事,咱们是改不了了,与其上前讨骂,不如做好分内之事。” 说着,他又指指一旁的陈远:“守着他,可不是件轻松事。且不说他这身体情况如何,便是他知道的那些事,都够要他命了。 “前些日子没人动手,无非是他还半死不活。可如今,人已经醒了…” “你觉得有人会来杀他?”朔风眯眸。 “于知州堂堂一介知州都死了,更何况是他?”北岭嗤笑,“这些人估计主子的身份,不敢随意动手,但他么…” “他就交给我吧。”朔风正色道,“有我看着,不会让他出事。” “嗯哼,那我就去牢里看着那两位了。”北岭点头,“有我在,他们别想接触外人。” 正文 第84章 到底怎么看我的? 最后一丝天光被乌云吞没,夜幕,终于彻底降临。 裴翊宸伸手探出窗外,任细细密密的雨丝勾连在指尖,晕染出一片湿润微凉。 “下雨了。”他捻捻指间雨水,侧目看向身边的姑娘,“既如此,你就在客栈歇着吧,陈家我一人去就好。” 他们此行是秘密到此,仅能挑夜深人静的时候前去取证。可惜天公不作美,刚入夜不久,就飘起了雨丝。 为不耽误,他们只能冒雨前去了。 裴翊宸考虑到温浅瑜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便淋雨,便提议自己一个人前去办事。 可温浅瑜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他的提议:“不妥,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她跟来就是为保护他的,怎么能放他一个人去办事? 话落,她也不管裴翊宸是什么反应,背上刀就要与他一起走。 “你——”裴翊宸被她一脸郑重气到,“我不过是去寻几样东西,有什么危险的?你觉得凭我的功夫,要办此事很难?” “不难,但是我得跟你一起去。”温浅瑜依旧分毫不让。 她一副要随行左右保护的模样,让裴翊宸再度沉了沉面色。 最终,还是踏雪用肉垫在桌上一拍,作出决定:“喵——” ——别争了,一起去。 “你还是不是我养的猫?”对自家小猫胳膊肘朝外拐一事,裴翊宸很是气恼,伸手就要抓它。 但踏雪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作出决定后,就灵敏一侧身,钻到温浅瑜怀里去了。 少女纤细的双臂环于身前,为怀里的小雪团子圈出一点点空间。粉嫩嫩的肉垫扒拉着一推,整只猫便完美藏身于那玲珑有致的身躯和纤细的手臂间。 目光跟着踏雪转到温浅瑜怀中,裴翊宸的呼吸不禁一窒。 伸出去的手,也只能在这一刻悻悻收回。 “罢了,随便你们,想跟着就跟着吧。”他快速闭目转脸,将心思放到桌上的菜肴上,“反正是你们自愿受累,倒时有什么不适,也别怪我…” “一点事,不会累。”温浅瑜正经答了。 发现他脸色更黑,她又迅速为他夹了一块鸡翅作为补偿:“眼下还是多吃一些,补充好体力最重要。” “哼。”碗里多出的鸡翅,裴翊宸怎么看怎么不喜欢,最终轻哼一声,便将所有的怨都发泄在了鸡翅上。 不识好人心…! 一口,鸡翅便连带着骨头被咬下一半。 温浅瑜:“…” 踏雪:“…” … 用完晚膳,两人便换上夜行衣,悄然出了县城,直奔陈家村而去。 他们早问清楚了陈远家的位置,入村没费多少时间,就轻松寻到了陈远所诉的地窖的位置。 “应当就是这里了。”裴翊宸仔细辨了辨周围布局,最终将目光放到跟前的厚重木板上。 温浅瑜看看木板又看看他的手,自觉上前:“好,我来开。” “这事你也要跟我争?”温浅瑜果断掀起木板的动作,令裴翊宸蹙眉。 犹豫再三,他终忍不住开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正文 第85章 比九成九都好 “怎么看你?”温浅瑜疑惑侧首,仔仔细细将身边人打量一遍后,还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不就是这么看他的吗? 还要怎么看? “听不明白?”见她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裴翊宸干脆再度把话挑明,“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京城来的公子哥儿,没什么真本事。” “没有。”这回温浅瑜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就是觉得,她看低他了。 可她怎么会看低他呢? 他是堂姑留下的血脉,是这世界为数不多可以同她算作亲近的人。她便是看不起那天下之主,也断然不会看不上他。 “我觉得你很好,比天下九成九的人都好。”用最直白的话语纠正了他的猜测之后,温浅瑜便果断跳下了地窖,去寻找陈远所说的证据。 细细的雨丝依旧密密飘着。 些许凉意沾染上裴翊宸的面庞,却没有将他从思绪中拉出。 直到下方一抹暖橘色光晕亮起,他方才挣扎着从温浅瑜方才那句认真的评判中扯回思绪。 比天下九成九的人都好? 她对他的评价还挺高? 不过...剩下那十分之一成的人,又是谁? 古怪的问题猛然划过裴翊宸的脑海,不过不待他追问,温浅瑜略带一点喜悦的声音便先从下方传来:“找到了!他说的东西,果真都在这地窖中!” “快拿上来看看!”温浅瑜这一声,瞬间带走了裴翊宸的思绪。 转瞬间,他便压下了心里突然冒出的奇怪问题,转而把注意力都放在她手上的东西上:“确定都拿对了吧?” “确定。”温浅瑜把东西往背后一塞,就打算跳上地面。 然,想到他来时对她的不信任,她又不自觉道:“你要不要...下来检查一下?” 让他自己看看,总归是好的。 可裴翊宸却没在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检查?统共就三样东西,你还能数不清楚?” 直到看着她又默默把背后的包袱取下摊开,他方才恍然:“你觉得我不信任你?” 温浅瑜不语。 但眉宇间的情绪,却把自己的心思表露无疑。 “你居然这么想?”裴翊宸几欲被她的心思气笑。 他也不知自己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他只知道,自己这一刻气得肝儿疼。 “检查一下,总归是好的。”温浅瑜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生气,但想着他连让她跟来都不情不愿,她便又把捧着的东西往上送了送,“你看看吧。” “不看!”裴翊宸撇开目光,直接朝她伸手,“上来。” 见她一时未动,他又恶狠狠威胁道:“愣着做什么?你若不乐意上来,我就不管你了!” 哼,她要是还执着于让他检查,他就把她扔这儿待一晚上,让她反思! 怒上心头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浅浅一个坑,对温浅瑜来说,根本算不上威胁。 温浅瑜也有心提醒他这一点。 但话到嘴边,她又因伸到眼前的手,咽下了声音。 他好像很认真,还是不要再惹他不高兴了... 默了默,她便干脆搭上这只手,借力出坑。 正文 第86章 摸起来还挺舒服 雨夜微凉,裴翊宸的指尖也萦绕了些许凉气。 摸到那微冷的温度,温浅瑜下意识便捻了捻水珠,用指腹替他抹去落于手上的雨水。 她只是随意一动,奈何十指连心,微痒的感觉几乎要落在裴翊宸心里。 “你做什么?!”他迅速把手抽出,气恼瞪像身边的人。 这人也太过分了! 先是一口咬定他不信任她,旋即,又动手动脚… 她那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擦下水…”温浅瑜大抵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不合适,解释的话说了一半,便湮没在唇齿之间。 同时,她的目光也下意识转向裴翊宸的手,骨节分明的手生得煞是好看,指节匀称、肌肤如玉,哪怕是时常摆弄扇子的地方,也没有一点茧痕… 摸起来,的确是极舒服的… 思及此,温浅瑜不由多看了那手一眼。 裴翊宸被她看得不自在,只能生硬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信你?仔细算算,我也没做什么令你不适的事情吧?就连你一介江湖人士为何在意于知州的死,我不也没过问?” “关心于知州的死…是有原因的。”既然裴翊宸提起此事,温浅瑜便没有糊弄了事。 只是,她如今也无法跟裴翊宸说实话。 于是,沉默片刻,她便抿抿唇道:“于知州与我几位故人有关,我寻他,本是想问问他有关我那几位故人的事,可是…我才刚到柳城便听说他死了… “所以我便想弄明白是谁害了他,一来,算是替这与自己有关联的人报仇,二来,也是想从这件事中寻寻线索,看看能不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裴翊宸睨她一眼,眸中带着审视。 她一介江湖人士,年岁也不大,竟有故人和于知州有旧? 这也就罢了…偏她心心念念想打听的事,还只有于知州知道? 过去,可没听闻于知州与江湖人士还有来往… “我想知道的事不能告诉你。”裴翊宸目光凌厉,似一眼就能透过表象看到真心,温浅瑜并不敢与他对视。 她挪开目光的举动落在裴翊宸眼中,顿叫他心头疑惑更盛。 不过,念她坦然,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他便也熄了套话的心思。 “不愿说就算了。”他收起探寻目光,淡淡道,“总归是你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只要不影响我办案,随你如何探寻。” “嗯。”温浅瑜垂眸。 已经转开目光的裴翊宸并没有发现,她在这一应时,眸中全是挣扎。 和他无关吗? 并不。 若要说这世上谁与镇南王勾结太子的旧案关系密切,那无疑是他们俩。 只是,她摸不清他如今的心思,也不想让他再度陷入过去的噩梦。所以,这些旧事,还是让她一个人解决吧…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回到客栈。 “证据已经到手,我们是不是明日就回?”温浅瑜并没有立刻回自己房间,而是跟着裴翊宸,先进了他的屋子。 裴翊宸古怪看了眼自然而然跟进来的人,旋即才道:“不急,我还想多听听杨家的故事。” 正文 第87章 坏消息 , “你想打探杨家这些年欺压百姓的事?”温浅瑜顺手关上门坐到他身边,“可打听这些有什么用?光是害陈远一家性命就已经足够杨家入狱抵命了,多些旧事,多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还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我知道,只是…”裴翊宸握紧杯沿,指腹不断摩挲杯侧,“我总觉得,咱们还漏掉了一些关键。所以我想再听一听杨家故事,看看能不能寻得线索…” 从陈远归家发现一家被害,势要为家人讨公道,到他前往柳城,寻能管得住杨县令的好官,再到好官被杀,证人被害… 一切看似逻辑完整,但实则,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裴翊宸一时间想不通其中关键,干脆就此在春山县多待了两日。 可不管从哪方面打听,他都没寻到不合常理的线索。 反倒是,柳城那方,传来了则坏消息。 “我们该回去了。”裴翊宸迅速收拾好东西,便带着温浅瑜踏上了归途。 两人快马加鞭,一刻不曾歇息。 期间,温浅瑜根本没有机会询问情况。 直到到入了城,不能策马狂奔,她方才找到机会询问:“出什么事了?” “田通判在牢里自缢了。”裴翊宸沉着脸道。 “是畏罪自杀吗?!”温浅瑜呼吸一窒,旋即,又迅速反应过来,“不对呀,他是因帮杨粟脱罪欺压民女的事才被关进大牢的。 “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他根本不清楚,他怎么可能畏罪自杀?”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裴翊宸深吸一口气,直奔衙门,一边随北岭往大牢而去,一边同温浅瑜道,“他没有畏罪自杀的理由,却行了畏罪自杀的事,这不合常理。” 话落,几人正好行至田通判停尸处。 裴翊宸当即毫不犹豫地叫住仵作:“验好了吗?确定是自缢?” “的确是自缢。”仵作肯定点头。 说罢,又一一把细节分析给裴翊宸听:“死者面部青紫、舌尖微露、眼球充血,是窒息而亡的表现。观其下颌骨和颈部勒痕,又可判断他死亡时的方式。 “譬如,这颈部勒痕有摩擦肿胀的痕迹,便可证明,他在上吊之前,人还是活着的,并非死亡后才被人挂上去。” “那有可能是谁强行在人活着时把人挂上去的吗?”裴翊宸沉声追问。 这回,答话的是北岭:“不太可能。虽然田通判身份特殊,是一人待在这间牢房,但整条走廊是通的,若有人强逼他如何,只要他叫唤一声,就会被人发现。 “要做到丝毫不惊动周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看来…他还真是自愿死的了。”裴翊宸眯目看了看田通判的尸体,又问,“那周同知呢?他如何了?” “他倒是没行自缢这等事,但看起来情绪不太好,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说着,北岭便直直跪下,“属下猜测,他们应当是知道了于知州一案已经查到了自己的头上,所以… “属下办事不周,还请殿下责罚。” 正文 第88章 内鬼? , “知道于知州的案子查到了他们头上?他们怎么知道的?”裴翊宸并未问罪,而是先挑眉叫北岭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北岭在他身边多年,办事向来靠谱,应当不会出这等差池才是。 怎么这会,消息就泄漏出去了呢? “这…属下也是猜测。”北岭垂首将事情道来,“昨晚董知府来求见殿下,说是殿下吩咐的寻找木料一事有了进展。 “可殿下那时还在春山,属下只得前去应付… “也就是那一段时间,属下没在大牢里守着。” 稍一顿,北岭又仔细回忆道:“不过那时候田通判和周同知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异常,听下面的人汇报,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周同知拒绝吃饭而已。 “他们过去锦衣玉食,入狱之后难免有所不适,不乐意用这大牢里的饭菜也是常事,属下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直至今早,田通判上吊自缢,属下检查饭菜才发现,他们昨日的饭菜,竟与往日不同。” “被人下毒了?”裴翊宸挑眉。 “不。”北岭摇头,“只是相较于以往要丰盛一些。若不是今日事发,属下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问题。” “原来如此。”裴翊宸了然。 若是这样,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北岭虽然离开了,但他手底下应当还有暗卫接替他守在大牢。如果是其他问题,这些暗卫应当轻易就能发现。 但若只是饭食丰盛一些,他们便很可能忽略此事了… “昨日送饭的衙役是谁?人还在吗?可有抓来审问?”稍捋了捋思绪,裴翊宸又接着问道。 “人还在,也审过了,只是…他说自己拿到食盒就提了过去,中途根本不曾打开。于是,属下又去问了做饭的厨子…”说着,北岭面色不禁变得古怪,“厨子在看了周同知剩下的那份饭菜后,表示这不是他做的。” “哦?”裴翊宸抓住重点,“也就是说,这两人都不承认是自己动的手脚了?” “是…”北岭颌首,“而且,属下用了好几种法子旁敲侧击,几乎可以肯定…他俩说的都是实话。” “呵,这倒有些意思…”裴翊宸嗤笑。 做菜的和送菜的都不承认自己在饭菜上做了手脚,而吃菜的人吃到的,却是比所备饭菜更丰盛的佳肴! 若不是这流程上的两人说谎了,便是送过来的两份饭菜被人给掉了包。 调包么… 大牢里规矩森严,无论是可出入的人还是备菜时用的餐具、食盒,都是统一置办的。 要想在这种情况下完成调包,还得是内部人的手笔。 “把所有能接触到膳食一块儿的人都叫到本王跟前来,本王有话问他们。”说着,裴翊宸便率先去了隔壁审讯室。 “你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裴翊宸倒上杯茶,没有自己饮用,反而是顺手递给温浅瑜,示意她说说自己的想法。 突然被问到,温浅瑜不禁怔了怔。 他过去向来是自己推断,从不问周围人的想法,怎么今日… 正文 第89章 根儿就错了 温浅瑜心中疑惑,但正事当前,裴翊宸既问了,她便寻着心思直言了:“我觉得,从一开始就不对。” “一开始?”裴翊宸挑眉。 这答案听着倒是有些意思。 “就是下手的对象。”温浅瑜看出他感兴趣,便又顺着话仔细解释道,“按理说,当发现自己做的坏事被人知道后,第一时间,都应当是去想如何补救才对。 “依照这思路,当田通判二人发觉您已经查到他们头上后,第一反应,就应当是去把引出这一切的源头抹杀了。 “可据北岭队长说,他们并没有差人对咱们救下的乞儿动手,而是直接选择了畏罪自杀。 “这不合常理,也有损自身利益。 “毕竟,生命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浅瑜把话这么一说,事情的古怪处便清晰许多了。 不知外界消息也就罢了,田通判二人既然手眼通天,能在裴翊宸把他们扣在大牢里时还掌握外界动向,那便说明,他们是有野心有实力的。 可就是这样既有野心又有实力的人,在知晓自己大难临头之际,竟吓傻了一个死了一个… 这等懦夫行径,未免太不合理! 是以,温浅瑜认为,田通判二人,一开始决定要折磨的对象就是错的。 他们应该把目光对准乞儿,而不是伤害自己。 “你所言有理。”温浅瑜的话,一下子打开了裴翊宸的思路,“或许,不仅仅是这里错了目标,早在咱们来之前,事情的目标就已经偏了…” “嗯?”温浅瑜眨眨眼,用眼神示意裴翊宸细说。 被她期待望着,裴翊宸心里莫名划过一丝小得意。 但只一瞬,他的思路便跟着正事走了:“据咱们救下的书生陈远所言,是他求于知州替自己做主,才导致于知州惨死的。 “乍一听,事情的因和果之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想,却觉得办事的顺序怎么都不对。 “真的是书生的执着导致的这一切吗?他执着查案,并且提供了人证物证,犯案者扼杀证据是有道理的,但他们杀玉姬和书生即可,动于知州做什么? “退一步说,就算于知州执着查案,对他们造成了威胁,那他们只要想办法让于知州不能继续查下去就好,何苦在其任期时害其性命呢? “要知道,作为一州知州,他不明不白地死去,朝廷可是要过问的…” “那你的意思死,于知州不是他们害死的?!”裴翊宸这番分析让温浅瑜陡然瞪大双眸。 之前,他们一直都觉得整件事情的发展合情合理,查得也算是顺利。可如今一想,却是从根儿上就错了。 于知州的死,还真不一定是田通判二人导致的。 或者说,两者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密切。 “于知州的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目前还不好说。但就眼下咱们收集到的证据来看,事情的确手田通判二人做下的。”裴翊宸亦是满心烦闷,“姑且先查着吧,慢慢儿验证。” 正文 第90章 嫌犯 , 于知州这事,论起来,还真有几分诡异… 就目前的调查结果和收集到的证据来看,谋害他、编造故事、伪造现场乃至在尸体上留下对应痕迹线索的人,都是田通判那一行人。 可就动机和利弊来判断,他们这么做又是极不合理的。 除非,他们真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霸道惯了,早忘了朝廷的威严,觉得弄死个知州也没什么了… 种种猜测在裴翊宸脑海中浮现,一时间,他也不知是该按着证据来办案,还是该按着寻着内心感觉再重新彻查一遍。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在他们说话期间,能与牢里膳食有接触的几名差役,也被带到了裴翊宸跟前。 “说说吧,田通判二人的膳食是谁给换的?”裴翊宸为自己倒上杯茶水,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人,“又或者是说,外界的案情进展的消息,是谁递给他们的?” “小人不敢,请殿下明察!” “殿下,小人向来是守规矩的,这点您可向其他厨子求证!” “殿下,小人那日根本没负责天字号的牢房,此事与小人无关吶!”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神情急切,恨不得立马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但裴翊宸却不着急,他只是慢悠悠问道:“那日最后把食盒送到牢房中的人是谁?你觉得那时食盒分量如何?” “回殿下,最后送去食盒的是小人。”很快便有一名衙役出声认下此事,仔细回忆片刻后,他又道,“当时小人便觉得食盒比过往重了一些,但念及里边儿关的是两位大人,想着可能是厨房特意给他们加了菜,便没多问。” “当时就有问题了?”裴翊宸挑眉,“那这食盒又是谁交给你的呢?” “是他。”衙役很快指出一人。 裴翊宸这般问,很快就寻到问题的关键。 如果在场之人皆没有说谎的话,那问题,就是出现在厨子和送饭差役的交接处。 厨子把饭菜做好装盒后,就放到外面的小院等人来拿,自己则是忙下一锅菜去了。 而取饭菜的人并非是马上就去取,他也得挨个挨个把今日要送去牢里的大锅菜装车,再去提那两只专门的食盒。 中间那一段时间,在周围忙活的人,都可能碰到那只食盒。 大牢里的食盒都是统一的,换了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 裴翊宸弯弯嘴角,很快下令:“北岭,带人去厨房周围查,看看被换掉的食盒,如今藏在何处。” “喏。” 食盒毕竟是个大目标,置换它的人藏得并不远,只搜索了一小圈,北岭便在厨房后面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只食盒。 “殿下,东西带回来了,就是它。” 厨子探头探脑望了一眼后,也忙道:“没错没错,这就是小人准备的那几道菜!” 东西找到了,地点也确认了,裴翊宸又极尽详细地问了当时在一片的人的情况。 最终,只余下三人成为置换田通判二人食盒的嫌犯。 正文 第91章 饭菜不会馊 , 剩下三人的审问过程,便不似最初那般顺利了。几番问话,虽然让其中一人暴露了破绽,但他却一口咬定,说自己只是拿钱办事,并不知付钱的人是谁。 问及他为何要收这份钱办这件事,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他有个烂赌鬼儿子,在赌坊欠了点钱,需要银子去填。他走投无路,正巧又碰上有人要花钱买他做点小事,他就答应了。 得了供词,北岭便去验了。 那人没有说谎。 “殿下,现在怎么办?”北岭令人把差役带走,低声询问。 “不知道…”裴翊宸此刻也没头绪,只能先把此事放放,“一切还是依照证据说话吧,先让董知府来见我,我问问他门栓的事。” “喏。”北岭领命。 待北岭去办事,裴翊宸本也想跟着离开大牢,可一直守在他旁边的温浅瑜却在这时拽拽他的袖口:“那盒饭,我还想再看看。” “嗯?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要看,裴翊宸自然不会不允,一个眼神,就有侍卫捧着食盒到了温浅瑜跟前。 可温浅瑜接过食盒后并没有立马答话,而是抱着食盒往外:“大牢里太臭了,我不能确定想法,还得上外面试试才行。” 话落,她便消失在审讯室门口。 裴翊宸见状,也只得迈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出了大牢,来到外间空旷地方。 温浅瑜抱着食盒拾阶而坐,方才仔仔细细辨起其中味道。 裴翊宸嫌地上脏,没有同她一起坐下,便随意靠在廊柱上等她。 他看着她蹙紧眉头仔细扒拉着饭菜,东看看西嗅嗅,嘴角不禁抿出一丝弧度。 若不是她手里东西不对,这模样看起来,倒还挺可爱的。 半晌,认真办事的人终于给思绪飘远的人做了汇报:“裴翊宸,这盒饭菜已经馊了。” “你这算什么结论?”裴翊宸低笑一声,“你没听北岭说吗?这是昨晚上的饭菜,放至现在,当然应该馊了。” 他并不为温浅瑜花费许多时间却得出个无用结论而生气,只是上前朝她伸手:“来,起来吧。随我奔波几日,你也累了,该回去好生歇息了。” 这几日,倒也辛苦她跟着他来回奔波了。 裴翊宸想把人送回客栈休息,可温浅瑜在搭上他的手后,却反使力气,直接把他拽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你做什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猛地一拽,裴翊宸当即跌坐在温浅瑜身边。 甚至因为惯性,他还直直扑向了身边的少女。 若不是因为他眼疾手快,一下撑住了她身后那块地,现在,他俩就该一起倒在地上了! 思及此,裴翊宸不免暗暗看了看周围来往的差役。 并暗恼,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抱歉,下手重了些,我本意只是想与你仔细聊聊发现。”温浅瑜道歉的速度很快,话说得也认真。 裴翊宸不便跟她计较,只能哼上两声:“说吧,你有什么发现。” “短短一日不到,饭菜不会馊。” 正文 第92章 计划之中 想到跟前这人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温浅瑜又仔细同他解释道:“殿下,吃食这等东西,并非是入口一次就不能吃第二顿的。 “更何况现在还是初春,天气还微微有些偏凉,普通饭菜放上一夜,并不会馊。 “若保存得当,这些东西哪怕是放上两日,也是能吃的。” “放上…两日?”裴翊宸的面庞扭曲一瞬。 他小时候虽受过不少冷落,但到底是皇子,抱养他的妃子又是个膝下无子的,需要留着他巩固地位,是以,下面的宫人不敢过分苛责他。 宠爱与他无缘,不过,他也不至于节衣缩食。 这放上两日的剩饭剩菜,他从不曾接触过。 “两日不过是保守估计,若是穷苦人家,再久一些,也是不会浪费的。当然,那就不是咱们今日讨论的内容了。”温浅瑜两句带过这个话题,又绕回到正事,“我想跟你说的重点是,这饭菜本不该馊。 “之前在牢里,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我不敢确定,但刚刚我又仔细闻了闻,几乎可以确认,这份饭菜是在馊的边缘了。 “可问题是,以如今的时节来看,这份饭菜明明可以存放更久。 “加上昨晚上落了些雨,天气更凉…” “你的意思是,这份饭菜其实是在调包前很久就做好的?”裴翊宸打断温浅瑜的话。 他虽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对方喋喋不休地描述了那么多要素,他哪儿还听不出,她要表达的重点? “没错,这至少是在昨日早晨就准备好的。”温浅瑜点头,遂又提起隐藏在这问题下的另一个重点,“所以,衙门是怎么提前那么久知道,自己晚上能换食呢?” “或许只是想试试?”裴翊宸试着为这事儿找合理的逻辑。 但闻言,温浅瑜立马果断摇头:“不可能,你两三日不曾出现,聪明的大抵能猜出你是不在柳城。 “不过他们只能猜到你不在,却不知你何时会归,再加上你可以隐瞒,他们肯定会猜你会快去快回。 “所以,要行动就得尽快,不能等你回来。” 稍一顿,她又补充道:“况且这做好的饭菜也是不等人的,若真多放一两日,馊味明显了,大家都能轻易觉出不对劲来。” 这的确是个问题。 如果饭菜在被发现的一瞬就馊得明显,那大家肯定很快就能觉出问题。 所以,依照这个思路去考虑… 这份饭菜大致能在什么时间被送到田通判等人跟前,其实是能够被估算的… 如果这件事能被估算,那守着田通判二人的北岭什么时候会离开,就也是件能被估算的事情了! “北岭被董知府叫走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理清思绪,裴翊宸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是董知府有问题,还是有人故意在恰当的时间把消息泄露给了他…”温浅瑜把食盒推到一旁,抱膝而坐。 如果是前者,那还好办,毕竟董知府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但若是后者… 温浅瑜忽觉得后背有些凉… 正文 第93章 戳到痛处 章节正在审核,请稍后刷新页面。 正文 第94章 因为你好看 , “而且…”稍一顿,裴翊宸又道,“我来柳州也有些日子了,既然案情的表层查得差不多了,也该给朝廷写份回执了。” “嗯。”这点考虑温浅瑜倒是理解。 朝廷会差他前来,便是因为以董知府为首的一群人迟迟不能破案。 当朝不兴鬼神之说,案宗上也不可能填句“冤魂索命”,若要叫老百姓知道朝廷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只能推给鬼神,便滑天下之大稽。 是以,裴翊宸办这个案子的时间还是紧迫的。 如今,他抵达柳州已有五六日,案件前情也顺得差不多了,自然是要把当前的事情梳理梳理禀报朝廷了。 “那你早些回去写公文吧。”念着他有正事要办,温浅瑜也就没了再打搅他的意思。 但要就此告别,她心头又有点犹豫。 眼瞎情况越来越复杂,甚至有人在暗中窥探他的一举一动。他也是和镇南王府沾亲带故的人,如果… 念及就事,温浅瑜终于下定决心:“如今情形没什么进展,我也无事,不如…我跟你一道回去吧。多一个人,你那边也安全一些。” “嗯?”正要抬脚离去的裴翊宸露出古怪神色。 跟前这姑娘的话他听懂了,但又没完全听懂。 他觉着她的意思是要留在驿站,保护他的安全,可…可那是他身边亲卫才该做的事情。 他们俩男女有别,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待在一处,她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温浅瑜的提议惊到了裴翊宸。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难得把为难明晃晃地摆在面上。 裴翊宸纠结着该怎么处理此事,怕含糊了她误会跟来,又怕话重了显得自作多情。 然,不等他想好应答话语,温浅瑜便先看出他的为难开口了:“你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可以不进驿站。驿站旁边有酒楼,我去那处待着就行。” 她风餐露宿惯了,别说是去旁边的酒楼守人,便是给块屋顶让她干坐在夜色中,她也无所谓。 反正,只要他安危无虞,她便能慰堂姑母在天之灵了。 但这份关系裴翊宸并不清楚,温浅瑜这般把他放在心上,还表现得万分直白,他难得的,竟生出些别扭:“好歹算熟人,倒也不必把界限划得那么清楚…只是…” 他古怪打量眼前姑娘一遍,忍不住问:“你对我的安危,怎么这般上心?” 别扭归别扭,但一瞬不适应过后,他关注的便是温浅瑜的动机了。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觉出温浅瑜藏的那份关心。 他甚至能辨得出,她的关心不带丝毫恶意。 但如此,他心里就疑惑了。 他们过去并不相识,头回见面她甚至对他动了杀心,怎么后来就…? 是觉得他人不错,对第一次见面动杀心后悔了? 不,不可能。 他见过她出手,知她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那么,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裴翊宸心头疑惑随着思绪转圜逐渐加深,温浅瑜一见他这模样,当即在心头暗叫不好。 他是聪明人,肯定会怀疑。 于是抿抿唇,她便睁眼道了句瞎话:“我见你好看,觉得好看的人就应该好好活,不该受伤害。” 正文 第95章 算她有眼光 章节正在审核,请稍后刷新页面。 正文 第96章 尚未娶妻 ,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裴翊宸淡淡打断北岭的话,“原本本王在京中、宫中根基就不深,平日里又隔三差五被指派到外面。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又被指到了柳州办差。 “若是在这偏僻处待上一两个月,回去,之前的筹谋便化作泡影了。 “不过,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有的事,便是不在京中,本王也能推进。” “殿下的意思是…?”北岭怔了怔。 这些年,殿下在京中的处境莫说是他这个亲卫,就连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安王虽是皇子之身,但却没多少皇子之尊。 甚至因为前太子和先皇后的事,安王还遭了针对,时不时,就被借着在大理寺某差的由头,推到外地去办事。 殿下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他们这些亲卫心里都清楚,殿下心里是惦念着过去的,惦念着故人的。 哪怕十三年过去,他也依旧不信兄长会和镇南王计划夺位… 所以,这些年,殿下其实也悄悄在培植自己的势力,试图寻得蛛丝马迹,为兄长平反。 只是殿下太年轻,如今不过十七,筹谋的许多事,也不过刚开了个头。 在这举步维艰的境况下…如何在外边儿找证据? “看来你们是忘了,这潼川,在十三年前,是镇南王府的封地。”裴翊宸弯弯嘴角,轻笑,“留在这地方,也不见得有什么坏处。说不定,咱们在京都难得存进,在这儿反而能寻到蛛丝马迹。” “属下明白了!”听裴翊宸这样一说,北岭二人立马变得精神起来。 特别是北岭。 刚还一脸担忧,害怕主子的努力付出东流的他,当即又有了动力:“那属下这就去打听一下镇南王府当年在潼川的旧事!” “去吧。”裴翊宸略微颌首,没多想便应了北岭的提议。 想来,他早就有这打算了。 北岭一躬身,就要退下。但旁边的朔风却未挪动脚步,一副还有事与主子商量的模样。 朔风有没有事,北岭是知道的。 此前他们聊天时,他没提过,主子写公文时,他也不着急,那现在的事…就只能是关于温姑娘的了! 猜到朔风的想法,北岭一伸手,便把人顺带抓了出去。 “北岭你做什么?!”猛然被人拽走,朔风不禁升起一股恼意。 但碍于主子在场,他不好与北岭大打出手,只能先同他出门,再怒声问他。 面对质问,北岭却不心慌,反而是先问起对面的人:“你刚刚,是要跟主子谈温姑娘留宿驿站的事吧?” “是又如何?”朔风并未隐瞒。 然,他没想到的是,他坦荡回应,却得来了北岭一记白眼。 “你是不是傻?”北岭恨铁不成钢地甩给他一对大大的白眼,“都跟你说了,主子待温姑娘不同,他们关系比我们想的好,你干嘛还胡乱堤防?” “这不是堤防。”朔风蹙眉,“主子觉得温姑娘是好人,我这做下属的自然不会多言。 “但不管温姑娘是不是好人,她这样住进来,都不合适。你别忘了,主子尚未娶妻!” 正文 第97章 那只能求娶 , 尚未娶妻…! 朔风这话,倒是一下子提醒了北岭。 西南不比京城,这边民风淳朴,人也热情一些。再加上没了在京城时的种种约束,一时间,他竟把部分规矩抛在了脑后。 皇室规矩多,像主子这样尚未婚配的男子,是不应当和温姑娘同住驿站的。若是让温姑娘就这么住进来,那主子… “这事若是让有心人揪住大作文章,那主子的名声可就…”北岭摸摸下巴,陷入为难境地。 见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朔风又更严肃了一分:“你既明白后果,那便应当和我一道进去劝主子三思。” 可他还未来得及去拉人,北岭便抹着下巴说出了他理想的解决方案:“如果真被人说道了,那就只能让主子尽快求娶温姑娘了。” “北岭!你在胡说什么?!”朔风被北岭的话惊得瞪圆了眼睛,“殿下是什么身份?他的婚事怎么可以这样决定?而且温姑娘那边也…” “行了行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朔风一句比一句高声,北岭生怕他惊扰殿下,连忙将他打断,“你我都能想到的事,殿下能想不到?你就安心吧,别老盯着殿下和温姑娘了。 “若实在闲,不如和我一道去打探打探镇南王府的旧事?” “不去。”朔风仍旧没有平复心情,哪怕心中已认可北岭所言,他也依旧冷着张脸,“镇南王府旧事要探,董知府也得监视,咱们各忙各的。” “行吧。”北岭没强求,拍拍好兄弟的肩就走了。 朔风望了眼书房,心中仍觉纠结。 但北岭方才的话已起了作用,踌躇片刻,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主子是明事理的人,应当能思虑周全。 何况,温姑娘看起来也对主子无意,估计不会闹出误会… 心思一定,朔风也放心走了。 两名亲卫队长一前一后离去,各自一头扎在自己手上的事务中。 他们都以为事情算是了了,却不知,在他们离去后,裴翊宸自己钻进厨房做了点心,提去了温浅瑜那处。 “给京城的文书已经送去了,此案的第一层算是结了。明日,要不要一起去周边逛逛?” “逛逛?”温浅瑜落在点心上的目光转到裴翊宸面上,疑惑尽显,“你现在还有心思出去玩?” “散散心呗。”裴翊宸单手托腮,无所谓道,“田通判死了,周同知浑浑噩噩与疯了一样,杨县令等人也差人连夜去抓了,明面上的人,都已有了结局。暗地里的人是谁,还没有思路,我们也无事可做。” “你还可以审周同知,兴许他是装疯,你还可以审杨县令,他也参与其中,说不定知道些内幕,你甚至还可以再审审换食盒的人,问清给他钱的到底是何人?”温浅瑜一板一眼地建议。 在她看来,裴翊宸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然,裴翊宸却摇了摇头:“审他们?意义不大。有那时间,咱们不如多了解了解柳州,了解了解于知州这个人。” 正文 第98章 倒推 “意义不大?你这是怎么推断出来的?”温浅瑜仍旧没有放弃先审手中几人的打算,“你是怕他们不愿说吗?若是如此,或许我能…” “不是怕他们不说,而是怕他们本就说不出什么。”裴翊宸示意温浅瑜先用点心,随后才道,“为什么那人动手只针对田通判和周同知?为什么田通判死了周同知只是疯癫了?为什么更好接触的杨县令一点儿事没有? “还有,为什么那为了银子帮着做事的差役直到跟我们交代实情都没有被杀人灭口? “我想,并非是那人心慈手软或是能力不足,而是,这些弃子本来也没多重要,不知道什么秘密。”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温浅瑜忽然觉得手里的桃花酥不香了。 见她停下动作,裴翊宸亲自夹了块桃花酥放在她碗里,才又接着道:“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妨换条思路,倒着往前走。 “对方为什么非要至于知州于死地?哪怕不惜惊动朝廷?” “因为…于知州知道了一个对他非常不利的秘密?”温浅瑜咬着桃花酥,试着接话。 “没错,因为利益冲突到了极致,所以,就有人得送命。”点点头,把顺带熬制的桃花羹推到对面,裴翊宸又接着道,“既要杀于知州,又该怎么动手呢?” “于知州是一州之首,在朝廷眼中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杀他或许容易,但要平复后面朝廷的调查,就不容易了。所以…”温浅瑜一口酥一口羹,认真想了许久,才道,“无论怎么动手,都要选择最能掩人耳目的法子。” “说得好!”闻言,裴翊宸不禁弯弯凤目。 与跟得上自己思路的人说话就是舒服,他只需抛砖引玉,她便可跟上步调与他一起推论。 这般讨论案子,事情一下就能变得明朗起来。 “要想掩人耳目,便得偷偷摸摸办事,绝不能让外界觉察自己真实的心意。也就是说,于知州之死的表面原因,要与实际目的毫无关系。” 裴翊宸刚说完这番话,温浅瑜便猛然抬眸:“我明白了,玉姬杨家这一案,不过是个壳子!它是用来粉饰于知州的真正死因的!” 那暗处的人定希望于知州死得悄无声息,因为只有这样,他的秘密才永远是秘密。 但于知州官职在身,不可能死得悄无声息… 所以,它只能被另一件事情掩盖。 正好,近一年有一桩杨家公子欺男霸女,害人家破人亡的案子落到了于知州手中。 这桩案子牵扯甚广,波及到了好几名柳州内的高官,所以让于知州在这件案子中丢了性命,于外界来说,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大家为了利益相互角逐,弄死一个人,又有多值得惊诧的呢? “所以依我看,杨家闹出的这桩案子,和田通判、于知州之死涉及的案子,本就是两桩案子。”裴翊宸又接着淡淡道,“两件案子本无牵扯,仅仅是被于知州这个人联系到了一起。” 正文 第99章 算她有点良心 话及此处,裴翊宸又淡淡扫了温浅瑜一眼:“是以,我觉得,我们要弄清楚这背后的事,就得先把前一桩案子撇开,然后专心就这件事摸索。” “我明白了。”温浅瑜点点头,表示理解裴翊宸的想法。 但未等裴翊宸再聊明日闲游之事,她又率先问道:“可这些和你明日去玩有什么关系?既有思路,不应该乘胜追击吗?” 闻言,裴翊宸的眼角不禁抽了一下。 看着她一手桃花羹一手桃花酥,他心中气恼不由更盛。 若非他偷闲,她哪儿来这口吃的? 竟还要指责他不努力…! 但念及温浅瑜是真心关注此事,裴翊宸也就压下了那点不悦,直言道:“放松归放松,于知州的生平也要了解。多探寻一下这个人,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原来是这样…”他这么说,温浅瑜就能理解了。 跟着,她便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跟你去。” 果断的转变,让裴翊宸刚压下去的那点不悦又破土而出。 单说让她陪自己出去走走,她百般不愿,一说有查案的意图,她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他在她那边,还真是不重要… 认清这现实,裴翊宸只觉自己是讨了个没趣,起身便要离开。 临走,他还忍不住沉声抛下一句:“于知州一案涉及颇深,你那私事若是不重要,就别太积极了。否则,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翊宸就是随口一句气话,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但温浅瑜却听进去了。 还认真回了他:“我知道这事很危险,但结果对我很重要,再危险我都必须去。而且,你也要去,我不能看你一个人身处险境。” 裴翊宸为后半句话脚步一顿,此前藏于心中的不满,顿时全数化为了别扭。 不能看他一个人身处险境? 这么说,她倒也没把他们之间的交情撇在一边不管。 他觉得这人总算还有点良心。 不过,人都走到门口了,他也没好意思再折回去。 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他便再度抬步走了。 这点小别扭不过一个插曲,温浅瑜根本没放在心上。她满心都是于知州之死,以及十三年前王府旧案到底与此事有没有关系。 可任她把裴翊宸抛在脑后,裴翊宸却将她昨日的话记在了心里。 听了她昨日最后那番话,他心情甚好,清晨一起,便高高兴兴地亲自下厨做了早膳。 这一幕落在朔风眼中,只叫他愈发不能忘记昨日北岭的玩笑话。 他虽严肃古板,却对主子藏不住事。 一个忍不住,他便直言问了:“殿下,您如此待温姑娘,是因为…?” “怎么?你觉得不妥?”裴翊宸切葱花的手顿了顿。 他没直接答朔风的话,一来是不清楚朔风想问什么,二来则是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答。 但见他如此镇定,朔风的心情也就跟着平稳了些。 继而,问出口的话,也更大胆了些:“主子,您是将温姑娘视作朋友,还是…有别的想法?” 正文 第100章 只是好友? 章节正在审核,请稍后刷新页面。 正文 第101章 是求姻缘? , 正文 第102章 对他有好感? “嗳…我方才语气激动了些,你别生气。”裴翊宸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姑娘,小声同她道歉。 温浅瑜仍是最初的平静模样:“我没生气。” 她不过是实话实说,但这样的神情配上这样的话,裴翊宸总觉得,她是真生他气了。 而且,还挺严重,道歉都不管用了。 她这样… 裴翊宸看看她面上冷淡的神情,又偷瞄一眼签文。 一个大胆的想法想法忽然在他脑海中出现:她该不会是对他有好感,所以才为他的辩解生气吧…? 可能吗?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她平日总爱在他身边转悠,无论他上哪儿她都会要求同去,担心他的安危,明确表示要保护他,喜欢他做的吃食,还大方夸过他好看… 种种过往在裴翊宸脑海中浮现,越是念及这些,他便越觉得,身边这姑娘应当是对他有些好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倒没因此生出什么排斥的心,只是,心里更别扭了。 最终,还是老住持笑着打破了僵局:“原来是老衲误会了,还请两位施主不要见怪。” 话落,他便拿着签文认真解释起来:“这句话原指天空首次放晴,鸟儿在山谷间自由自在地追逐飞翔。若二位施主求的是正经事…” 老住持的声音平缓、舒心,不知不觉地便引着人随他的话思考。 温浅瑜二人也听得认真。 但不经意的一个转眸间,她却在窗外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翠?! 她怎么会在这儿?! 在于知州一案中,云鬓阁的婢女小翠也是他们跟的一条线索。只是这丫鬟谨慎,不曾叫他们抓到送信的把柄,后又有别的证据定罪,再用不上她,他们便没再关注她。 可不管归不管,到底是当初寻到的第一条线索,温浅瑜对她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如今偶然在钟鸣寺遇见,她的思绪一下就被那抹熟悉的身影带走了。 眼见人就要转过拐角踏上另一条路,温浅瑜心底一急,更是急忙追了出去。 “嗳,你去哪儿?”身边的人一阵风似的没了影,裴翊宸下意识地便要起身去追。 可当他几步追至窗台,人却怔住了。 温浅瑜是跳窗出去的? 什么事…竟这般着急? “施主,一切因缘际会自有定数,温姑娘急忙离开,想来是因碰上了命定之事,自会有一番收获。”老住持劝道,“你与其在窗畔守着,不如坐下来喝杯热茶。兴许,待会儿就有答案了。” “好。”裴翊宸颌首。 温浅瑜跑得太快,寺庙后院的小路又四通八达,他如今,也只能回去坐着等了。 不过,这一出插曲过后,裴翊宸不禁没了与人闲谈的心情。匆匆几句话过去,他就将话题引到自己在于知州书房内发现的那本经书之上。 … 小翠步子很快,每走几步还会微微偏头,低垂着眼睑左右看看,一副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模样。 起初还道自己贸然追出来是过分紧张的温浅瑜,在看她这幅模样时,不免有些惊愕:“她竟真有问题…” 正文 第103章 小翠 , 正文 第104章 现在可以审了 “我跟了她一路,当然没有看错。”这件事,温浅瑜非常肯定。 见她如此,裴翊宸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难道说,最开始咱们想错了不少...?” 起初,他们都只认为案子的始作俑者是田通判等人,所以,稍有一点眉目后,就把问题全归咎在了田通判等人身上。 哪怕小翠这条线索最终没个结果,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她还没来得及给田通判报信。 可现在看来... “如果她与藏在背后的那些人有关,也说得过去。”见裴翊宸慢慢放开思路,温浅瑜也跟着思索道,“毕竟害死玉姬,造就冤魂索命的谣言是掩盖真相的重要一环。为怕田通判等人办不好事,来个人监视协助理所应当。” “这我明白,我只是在想...”裴翊宸抿抿唇,“一个小翠我们可以因自负弄错她的来历,那别的‘小翠’呢?或许...”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是在整理着每一条线索。 忽然,长睫一颤,他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不止是小翠,还有那给田通判送饭的差役也有问题!” 两人策马而归。 一边赶路,裴翊宸一边解释:“我们查到食盒被换,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换那食盒的人动了手脚。可我们却忽略了,食物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被换得更丰盛。 “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怕我们发现食物被换,他们甚至,想利用这一点,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食盒上。” “你的意思是,真正有问题不是明显的食盒,而是送食盒的人?”经他这么一说,温浅瑜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我想他当日,一定是当面跟田通判二人说了什么,才导致了最后一死一疯的结果。” 钟鸣寺距离柳城不远,不过片刻,两人便赶回了柳城衙门。 彼时,正赶上午时换班,一大队刚换职的衙役正说笑着往外走去。 见到裴翊宸,一众人连忙行礼:“拜见安王殿下。” “程昱呢?”裴翊宸直接点名,“你们谁今日瞧见他了?” “这…他昨儿个帮老徐值了个夜班,今日一上午又忙前忙后,刚一换班,他就回后衙休息去了。” “没错,他说自己得补补觉,还让我帮他带饭呢。” “后衙!”裴翊宸看向温浅瑜。 几乎是在同一刻,两人一起在地上一踏,直接施展轻功越过屋檐,以最快的速度往后衙而去。 如此场面,衙役们哪儿还不知是出事了。 一时间,通知老爷的通知老爷,帮忙围捕的帮忙围捕,好一阵人仰马翻。 所幸,他们想抓的人,抓到了。 … “殿下,小人这两日一直勤勤恳恳地值守,没有犯错呀!”刚被压到裴翊宸跟前时,程昱还试图狡辩。 但不待裴翊宸开口,温浅瑜便上前一步,直接把人下巴卸了。 待捏着工具从他嘴里拔出一颗毒药,她方才帮其把下巴抬回去,道:“现在可以审了。” 剧烈的疼痛让程昱痉挛蜷缩。 但藏于齿间的毒药已经没了,他只能任人宰割。 正文 第105章 承认 , 正文 第106章 一块儿玉符 “去,打听一下。”裴翊宸当即给身边一名侍卫递了眼神,让其去查。 接着,他又问起周同知:“那周同知呢?你又跟他说了什么,竟把他吓成了那样?” “差不多也是那些威胁的话,只是…只是他并没有田通判重视家人,面对我的威胁,他并没有选择去死。” “哦?那你就放过他了?” “当然不是!”程昱解释道,“他自私自利,不顾家人,只想着自己苟活,我拿他也没办法。 “我担心直接杀他会被您瞧出端倪,又恐不管他会被他供出来,所以…所以小人就给他喂了些药。 “那药其实没这么厉害,顶多让他精神有些恍惚,前言不搭后语。偏他是个胆小如鼠的,看着田通判在对面的牢房挂了一晚上…” 裴翊宸大致明白了。 田通判是被拿住了软肋,而周同知是吃了药又受了惊。 如今,问提就只剩下:“那你为什么要威胁他们?你背后的人是谁?那位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人就是替主子办事的,主子的目的小人不敢过问。小人只知道,一定不能让于知州的死和柳州以外的事情扯上关系,他只能是,在柳州被人害死的!” 不能跟柳州以外的人扯上关系? 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别的地方? 抓住这条模糊的线索,裴翊宸又深挖了许久。然而,得到的答案却不如人意。 这人不过是个在下方办事的小人物,对于背后之人的消息并不知晓。他只知道,那人很厉害,完全不是柳州几个小官可以比拟的。 不过,背后之人没挖掘出来,他倒是得知了另一件事。 据程昱说,他们此次行动的主要任务是要于知州的性命,但还连带着,还要在其身上找一样东西。 如果能额外寻到这件东西,上面会单独给点小赏。 而他之所以还留在衙内没有逃跑,便是想要这份奖赏。 “哦?还能单独赚份奖赏,你且说说,那是件什么东西?”裴翊宸淡睨他一眼,随口问道。 其实,对于程昱提到的这样东西,他兴趣并不是很大。 能交给这么个小角色去寻的,还是放在次要任务中的东西,想来也不是特别重要。 又或许,那只是特定的人才能认出来的东西,旁人拿到,根本无用。 但本着全面了解线索的心,他还是张口问了一句。 程昱也觉得这东西不重要,想着最要紧的事情都交代了,便仔细说了:“就是块儿玉符,长条形,大概有巴掌长,两指宽,半指厚。” 稍微比划一下,他又道:“其上正面刻着一个‘青’,背面则刻着…” “背面则刻着一幅双鱼图案?!”他话未说完,就被裴翊宸沉声打断。 此刻,裴翊宸已没了最初的平静模样。 他面色阴沉得可怕。 不止是他,就连站在程昱身后的温浅瑜,拿刀的手,也在这一刻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只不过,如今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程昱身上,并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正文 第107章 事关旧案? , 正文 第108章 真实含义 , 正文 第109章 很公平,不用谢 , 正文 第110章 故意留任 , 正文 第111章 是新发现? 潼川原是镇南王的封地没错,柳州隶属于潼川府也没错,可镇南王世居云洲,在边境之地,于知州只从一开始就在柳州任职,游走于最潼川最北一带。 两地相隔甚远,便是快马也得行一日一夜才能跨越。 更别说,他二人的身份更是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会有交集… 于知州如此费心,消耗十余年,掐断自己上升的路,就为给陌生人一个公道?这是何苦呢? 裴翊宸怎么也想不通其中道理。 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情感上,他都找不到于知州帮护的理由。如此的话…难道只是他们想歪了? “这一点属下也不理解,但属下依旧认为,他这些年就是在帮镇南王府调查旧案。”北岭同样不解其中曲折,但他与裴翊宸的考量方式不同,他只求过程能说通事情。 于知州过去的遭遇,和眼下越来越复杂的局势联系在一起,百般猜测皆不合理。唯有“他在帮镇南王府翻案”这条线,能说得通。 “好,那就算他多年牺牲只为一个公道,那这些年,他又做了什么呢?为什么十三年过去了,才有人要害他?”裴翊宸明白北岭的考量,所以他干脆也把假设当作了结果。 假设事情就是他们所想的那样,那于知州,为何会突然遇害? 难不成…是因为那枚玉符? 北岭二人刚刚从外界赶回,尚且不知玉符的事。 是以,猜测起来,思维也放得开。 连说了几种可能之后,北岭又道:“依属下看,最可能的情况还是过去的十三年他没有让人忧心的东西。而现在,突然有了。” 新发现么? 北岭此话一出,裴翊宸的思绪,又再向玉符靠了一分。 的确,区区一名从五品小官的作为不被放在眼里正常。但他查到的事如果与那枚玉符沾边,就不好说了。 毕竟,那可是能直接牵扯出大人物的东西… “北岭,边境几位佣兵者手中有套玉符的事你知道吧?你去查查所有关于‘青’字符的消息,越快越好。”简单提了提玉符的事,裴翊宸又把目光转向朔风,“你去把近日于知州接手的所有事物卷宗调出,送到本王这儿来。” “喏。”两人同时躬身。 不待他们退下,裴翊宸又淡淡吩咐道:“顺便给秋灵安排一间屋子,往后,她们主仆就都跟着本王办事了。” “啊?”北岭面上严肃的神色瞬间破碎,看向自家主子的目光也变得复杂,“殿下,一个温姑娘暂时过来保护您还能说得通,可若是连她的丫鬟也住进来…” “如何?”裴翊宸淡睨他一眼。 “太明显了,于…于人家姑娘家名声不利。”北岭委婉提醒了一下。 他觉得,主子也该正视一下自己和温姑娘的事了。 然,裴翊宸想都没想便直接道:“温浅瑜的钱财已经全部交予本王,如今,她已经没钱再带着丫鬟在外生活了。 “本王是要用人不是要杀人,当然要管她们吃住。 “快去办,别耽搁了。” 正文 第112章 引出来 , 正文 第113章 是军符 , 正文 第114章 最开始的模样 ,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震惊只是一瞬,感受到裴翊宸的目光依旧定格在自己身上,温浅瑜又连忙扯回思绪解释道,“上次你专程同我提过玉符,且听你们描述,这玉符精致漂亮、寓意深远,所以我想它应该很重要。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等同于军符。” 前边的话只是敷衍,但最后一句话,她却是真情实感地带了几分惊愕进去。 闻言,裴翊宸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也不知,是相信了她所言,还是有了别的判断。 不过,他一时不多说什么,温浅瑜也就真能暂松一口气。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片刻,方才由裴翊宸再度挑起话题:“田通判那几个,是断然不会跟玉符有关了。不过,经你再这么一提,我倒觉得,会不会是自己之前狭隘了? “兴许,案件虽小,但事情却真可以联系上玉符。” “那…咱们再捋捋?”温浅瑜把桌案上的文书一一顺好,推到裴翊宸跟前,裴翊宸则拿出火折子,一点点仔细研究起文书。 见他忙碌,温浅瑜不便打扰,便干脆自顾自地在旁边转悠起来。 这于知州看起来,竟是个风雅之士。 身后书架摆设众多,不仅有许多古玩摆件,还有不少字画…有的格子竟堆到快要塞不下… “咦?”温浅瑜只是随手一摸其中一副画卷,便忍不住轻咦出声。 “怎么了?”裴翊宸回首,疑惑看向她,“你发现什么了?” “发现谈不上,就是觉得…这书架上堆放的字画有些奇怪。”温浅瑜把手伸到裴翊宸跟前,“你看,我方才不过随手一摸,便沾上了这么厚一层灰。 “作为案发现场的书房的确有一个多月无人打扫,但也不至于,脏成这个样子吧? “这厚灰怎么看…也得有一年以上没人摸过了,难道…” “这是从密室内搬出来的字画!”裴翊宸起身,迅速走到书架前检查,“对,没错…你看,这部分放在上层的画卷,落灰明显要多于下面这部分。 “还有,上面这一批的画轴用的是梨花木,下面这一批,则用的是榆木…” 此前没仔细看,看真没注意这个问题。 如今细细一查,两人竟发现,这书架上不少东西,都是后边儿才堆放上去的。 “所以,这些东西本不是一批…”得出确切结论的同时,温浅瑜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挪到了旁边封闭的密室上,“这架子上的东西,应当是从密室挪出来的吧?” 这书架最靠近密室,想来,是在密室改造成停尸房的时候,被用来作为暂放东西的架子了。 再加上后来这间屋子特意被打乱过,这略显凌乱的书架,才没有引人注目。 “快,帮我把新塞上去的东西都拿开!”裴翊宸忽似想起什么一般,匆匆忙忙便借着微光往下搬东西。 看他忙碌,温浅瑜也毫不犹豫地帮着他一起清点。 待到一切都恢复原样,他方才道:“这才是最开始的模样,于知州若是转过身来随手一放,便应在…” 正文 第115章 过得并不好 , 裴翊宸目光一转,并拢的双指便直接压在了一叠文书上面。 这是坐在前面书桌最方便够到的位置,只需一个转身,座位上的人,就可轻松将处理完的文书暂时找个地方存放起来。 如果此前在桌面上寻到的文书都挑不出什么可疑之处,那在这里,或许能有新的收获! “你想在这里找线索?!”裴翊宸刚一指出位置,温浅瑜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用他说,她便主动把文书全部抱出开始整理。 经她仔细查看,还真发现了一桩可疑的案子:“你看这个!这案子发生在佳茗镇!而提要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佳茗镇是在青州和柳州交界的地方! “此前咱们抓的那人提到,玉符的正面刻着‘青’字…” “是青州。”裴翊宸颌首,“他们要找的那枚玉符隶属青州,如果于知州近期处理过的事物正好跟青州沾边,那关系,可能就不是表面看着这么简单了。” “那咱们…”温浅瑜紧盯裴翊宸,显然是在等他做决定。 裴翊宸也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只一瞬,他便果断道:“明日一早,启程去佳茗镇。看文书,这案子似乎还没完,咱们正好以巡查案件的理由过去。” “能行吗?”温浅瑜觉得这理由太过牵强,“你堂堂安王,被派来查一知州的死因已经很奇怪了,你现在突然跟人说,你还要管一桩佳茗镇的人口失踪案。 “这…此事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 “我们本也不需要谁信。”裴翊宸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必为此焦虑,“我到底是奉命出来办事的,如今不等朝廷回文就要转移阵地,怎么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这桩案子,正好就是我摆在明面上的理由。” “至于谁信?”裴翊宸嗤笑一声,“朝廷中和我作对的,不可能毫无根据就接了这面子与我为难。不和我作对的,当然更不会指责。 “至于百姓嘛…我是钦差,是探查民情、破解悬案的。他们欢迎我都来不及,怎会质疑?” 说白了,他不过就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堵某些人的嘴罢了。 有没有人信,根本不重要。 温浅瑜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了。 了然点点头后,她又不免关心起另一件事:“你刚刚说,朝廷中有人与你作对?你不是亲王吗?还有人为难你?” 有关裴翊宸的事,她还真不是很清楚。 她就知道,当年镇南王府和太子出事时,他因年纪太小并未被牵连。后来,听说他在一个无子的妃嫔膝下平安长大,又得了长公主一些照拂,他们便更加放心,再没多打探过他。 可如今看来,他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中过得那样好? “我是皇子,还是健康健全封了王的那种,有人看不惯我,不是很正常?”裴翊宸弯弯嘴角,似觉得温浅瑜的问题好笑,“毕竟太子的位子还空着,无论我有心无心,光是方才那条件,就已足够让人忌惮了。” 正文 第116章 希望你也别信 章节正在审核,请稍后刷新页面。 正文 第117章 人口失踪案 文章正在审核中,请稍后重试。 正文 第118章 云雾山 “既如此,那就回吧。”温浅瑜微微颌首,转身,便熟练从侧面窗户跃了出去。 被她抛下,裴翊宸心中更为不满:方才张口闭口就唤他“殿下”的账他还没跟她算呢,这会儿,她竟然如此又抛下他,一个人先走了? 垮下嘴角,裴翊宸也跟着翻身跃出。 最终,独留一缕清冷月光洒落屋内,照亮一桌的文书。 … 翌日,天刚蒙蒙亮,裴翊宸特意挑出的小队,便护送着他,一路往佳茗镇的方向去了。 路上,他一边抚着怀里的小猫,一边听北岭描述情况。 “殿下,这佳茗镇镇如其名,最出名的,便是那儿产的茶叶。只是,因为土地贫瘠,他们每年所能种出的茶叶并不多,所贩卖得来的钱,也不能满足日常开销。是以,他们大多数人,都在做别的活儿补贴自己。” “譬如,在得空的时候进山寻觅药材,贩到周围城镇的药铺去?”裴翊宸抚抚怀中小猫,淡淡道。 “没错。”北岭颌首,“这佳茗镇背靠的云雾山,的确生有很多药材。只要运气好,进山辛苦一趟,能给全家人换来好几日的口粮。 “所以,大家无事的时候,总爱进山晃悠晃悠。” “云雾山?”裴翊宸挑眉,有些不解,“既然这云雾山这般物产丰富,那为何,当地人不把采药当作主页,而是要以种茶为先?” 进山一日就能给全家换上好几日的口粮,这足可以说明,云雾山的物产有多么丰富。 既然有这么个好地方在旁边,为什么,镇上的人都不爱第一个打它注意呢?总不能,是担心药材贩不出去吧? “这个…”北岭挠挠脸,小声道,“这个事,大概就要从太祖时期说起了…” “太祖时期???”裴翊宸怔住。 不过是询问个赚钱的法子,怎么还提到太祖了呢? “太祖当年平定天下后,为安民心,便想为老百姓们做些事情。剿匪,便是其中之一。”北岭小声道,“但山匪最擅长的就是丛林战斗,所以无论出兵多少次,都没办法彻底剿灭他们。 “没法儿剿灭,他老人家便想,把他们赶到偏远无人的地方也只好的。 “于是,这云雾山的山匪便出现了。” 说完过往,北岭又道:“能在当年那场剿匪中生存下来的都是精英,几处精英汇聚在一处,这窝山匪的实力,自是不用说。 “再加上当时百废待兴,太祖已没了和他们死磕的心思,便默许他们在云雾山生存了下去。 “也因此,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中,这云雾山都是那伙儿山匪说了算,老百姓们根本不敢随意进山采药,自然把种茶放在了第一位。” “以前有山匪不能进山,那现在呢?”裴翊宸扬眉,“为何现在大家又敢在这儿寻药了?” “因为那伙儿山匪早在十余年前,就被宣平候领兵剿灭了大半。如今,仅剩的匪徒根本不敢随意出来招惹百姓,他们唯恐那样的清剿再来一次。” 正文 第119章 曾来过三次 , “宣平候…十余年前…”经北岭这么一提,裴翊宸倒是想起来了。 如今的宣平候邱盛阅,十余年前还只是宣平伯。他是因为十余年前在青州立了剿匪的大功,又在后面协助晋王拦截剿灭了镇南王带着北上的叛军,才被当今圣上看中,晋封了侯爵。 也因此,原本封地在烁昀府的他,才有机会领着家人去到京城,在天子脚下定居。 “看来,这青州云雾山的山匪,就是宣平候当年的功勋了。”裴翊宸扯扯嘴角,露出抹讽刺笑容。 北岭知道,宣平候当年虽说只是奉命行事,但其到底是灭杀了镇南王一支的领兵者之一。自家殿下对于这人,一直很看不惯。 如今他再提起,殿下自然是没什么好兴致了。 于是,他很快就带过这一部分,继续说起后面的事:“云雾山的山匪被剿灭大半后,当地百姓也就逐渐敢进山采药了。 “只是这深山老林里除了有土匪的威胁,还有不少野兽也是威胁。十余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大家开辟出一条完全安全的路,所以…” “所以最开始有人失踪,大家并没有当回事,只当其是被野兽害了?”北岭不再提宣平候,裴翊宸自然不会主动追问,见其说起后事,他也就把思绪放回到案情本身。 “没错。”北岭颌首,“直到第三个人失踪,这件案子才被当地县令重视,上报给了于知州。” “那会儿是多久?”裴翊宸淡淡问道。 “距今大概四月之前。”北岭恭敬把早就探听好的消息报出。 距今四个月…那便是于知州死前三月就发生了的事。 玉姬那件案子,是在他死前一月多找上他的,的确是在这件案子查了一段时间之后。 裴翊宸掐指一算,觉得时间顺序没错。 旋即,他又沉声问道:“那于知州接到这件案子后的行踪你打探了吗?这佳茗镇,他可有亲自来过?” 既然时间顺序没有问题,那如今,他便该把注意力放在于知州的踪迹上了。 只有摸清其踪迹,才能知道,是什么事,让他丢了性命… 北岭是个办事牢靠的,只主子要问,早就把这等细节全打听清楚了。 裴翊宸一问,他便又仔细介绍道:“于知州来过佳茗镇,且不止一次。 “在刚接到佳茗镇知县求助的时候,他便立马赶到了镇上。只是那回没待多久,他就因一些重要事物返回了柳城,未作逗留。 “第二回,大概是在第一回的十日后,处理好了柳城事物的他,在听闻佳茗镇又有一名年轻女子失踪,他便连夜赶了过去。 “这回倒是没遇着什么插曲,就是白费了四五日光阴,什么都没查出来。 “最后一次距离第二次去,已有一月。衙门都已把此事归于悬案了,他却还放心不下,非要去上一趟。大家本想劝他算了,可他却说自己身为一地父母官,必须给那些无故失去了家人的百姓一个公道。 “撂下话,他便带着几个心腹来了佳茗镇,且一待,就是大半月。” 正文 第120章 王老太太 “那大半月他都查出什么了?”裴翊宸动作一顿,话语中也染上了几分严肃。 若不出意外,最后这大半月的时光,就是关键。 应当正是因为这段时间内他发现了什么,后面,才遭受了一系列设计。 有关这半月的事,那文书上没有详细记载,裴翊宸只能寄希望于北岭的消息。但令他失望的是,北岭也不知道,那段日子,于知州到底发现了什么。 “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力,请您责罚!”北岭躬身,请求裴翊宸责罚。 不过这不是他的错,裴翊宸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他。 摆摆手,他便道:“此前的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自责。之后,你只要把本王交代的事都办好,便是为本王分忧了。” 稍一顿,他又道:“本王瞧那文书所列,于知州最后应当是去到了镇东王家问话。既如此,咱们今日,就从王家开始吧。” “喏。” 得了吩咐,北岭便匆匆吩咐队伍往王家方向而去。 因文书在证词方面记载地还算完整,是以,没费多少功夫,他们一行,便在王家门口停下。 “叩叩”,北岭上前,叩响门环。 不多时,便有一道年迈的女声从内传出:“谁呀?” 大抵是平常鲜少与人来往,老太对突然间到来的人很是抵触,询问的语气满满都是警惕。 无奈,北岭只得上前好声解释:“王老夫人,我们是官府的人。今日冒昧打扰,只是为一桩悬案,还请您把门打开,让我们问问当时情况。” “悬案?什么悬案?”老太太仍旧未动,只有声音远远传来。 “佳茗镇少女连续失踪案。”北岭坦然回道,“此前官府查过多次,都未能有结论,如今再查,便是想给失踪的人一个定论,咱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话一落,院内便再没了老太太的声音。 就当北岭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把话说重了时,院门终于伴随着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慢吞吞地从内打开:“你们这回,真有把握寻到尸体?” “活要见人”她已经不稀罕了,几个月过去,哪儿还能活着? 如今,她也只希望,孙女的遗体能被带回… “不敢夸下海口,只能说,尽力而为。”事情尚未显露眉目,裴翊宸自然不会在老人面前大放厥词。 否则,叫人大悲大喜,乱了心神,便是他的不是了。 “这样啊…”知他这是实在,但听闻答案的一瞬,老人眼中还是显露出一丝失落,“那你们先进来坐吧,老身去给你们沏茶。” 说着,老人便侧身让开,将人带入院内。 “沏茶就不必了。”见人蹒跚往内,裴翊宸连忙让北岭把人拦住,扶着在院中的小凳上坐下,“我今日过来,也就是想了解了解上位接手此事的官员有何进展。 “因为上一负责人他…他出了点儿事,往后不能再办案了。所以此事,只能由我接手了。” “于大人出事了?他出什么事了?!”听闻于知州出事,老太当即露出紧张神色。 正文 第121章 未婚夫 , 察觉她情绪变化,裴翊宸不由眯眯凤目,紧盯着她推进话题:“老人家还不知道吗?于知州,已于月余前过世了。 “他遭人暗害,死得突然,所以手头的事物也没来得及交接。 “我是瞧着这事儿不好耽误,才一路顺着于知州留下的文书来到此处,还望您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老太连忙摆手,旋即,又露出一点失落神情,“不过,知州大人那样好的人,竟然突然就被人害死了,真是…” 她面上有同情有惋惜,甚至还有一丝憎恶,但唯独没有心虚和慌张。 看来,对于此事,她是真不知情。 稍松了松情绪,裴翊宸又接着道:“依璃国律法,害人性命者,终会以命相抵,害他的人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你们祖孙的人也会有个结果。 “老夫人您也别伤心,把有关您孙女一案的进展同我们说说,兴许要不了多久,就能有个结果了。” “当时…也没什么进展。于知州只是问了我囡囡丢失时的具体情形,便没再多说什么。”老太太思索着回忆道,“那日的情形,我也可同你们说说。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下雨天。 “雨幕绵绸,细细密密的雨丝在空中飘着。瑟瑟寒风呼,更是令人发寒。那样的天气,囡囡本不该出门,但因老身身体抱恙,急需草药救治,她便冒着大雨闯进了云雾山…” 经老太太叙述,裴翊宸很快便弄清了当日情形。 王姑娘是为给长辈治病,才冒然在一个不好的天气下闯入云雾山的。 她自认进过几次山,明确知晓草药位置,不会有问题,但真进了山后,却再没能走出来… 提及那日,老太太便忍不住抹泪:“都怪老身,那日若不是老身身子不中用,囡囡也不会在下雨的日子贸然闯山…” “王老夫人…”见其模样,温浅瑜不禁心尖儿微颤。 她悄悄拽拽裴翊宸的衣袖,示意他先安慰人家一下。 但裴翊宸却像是没接收到她的暗示一边,依旧自顾自地问道:“除了当日的情形外,您还记得别的事吗?比如,您孙女过去几次进山都去了哪儿?她是独自一人进山,还是有人陪同?” “她过去只在山脚处转悠过几次,也算是熟悉那一片。只不过,那日天气不好,她或许…” “如今人还没找到,或许二字就不用说了。”裴翊宸抬手打断王老妇的话,旋即又问,“其他人呢?其他受害者,也是这样单独行动然后失踪的吗?” “这…差不多吧。”王老夫人蹙眉沉思道:“除了头一个失踪的那位姑娘是跟她未婚夫一道去的,剩下的几人,都是独自进山时遭遇不测的。” “未婚夫?”裴翊宸诧异挑眉,“这未婚夫是何许人也?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无论是于知州留下的那份文书,还是北岭后面打听到的消息,都未提及过这位“未婚夫”。 这位“未婚夫”,到底是什么来头? 正文 第122章 都是下雨天 “周姑娘…哦,就是头一个失踪的那名姑娘,她有个外乡来的未婚夫。”王老夫人解释道,“她这未婚夫似乎是她母亲远嫁好友的儿子,从小与她定了娃娃亲,所以呀,到了年纪就找到咱们佳茗镇来了。 “人大概…是去年年初来的,老身还见过一回,白白净净的很有礼貌,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稍一顿,她又一转话锋,说起周姑娘失踪的事:“他与周姑娘为何去到云雾山老身不清楚,但听说,两人是在山上遇着了天气突变,一不小心走散了… “然后,那小伙儿歪打正着地寻到了出路,找回来了,周姑娘却不知迷失在了何处,再没瞧见身影…” 据王老夫人猜测,这对小年轻应当是趁着天气好,想去山里游玩。只是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暴雨,冲坏了大家平日里走的小道,才逼得二人不得不绕路。 也因此,导致两人在丛林中走散,最终丢了一人。 “哦?那位周姑娘也是下雨天失踪的?”裴翊宸思绪一动,忍不住追问,“老夫人可知其他失踪姑娘的情况?他们也都是在下雨天失踪的?” “这…”王老夫人摇摇头,“老身并不清楚此事,不过老身在同于大人诉说情况的时候,于大人也对天气格外关注。想来,是还有姑娘失踪于下雨天。” 于知州竟也关注了天气吗? 裴翊宸暗暗挑眉,紧接着又问了王老夫人几处细节。 只是,后面这些问题的答案,并未再出现什么可取之处。裴翊宸虽有心挖掘,但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于是,寒暄几句,他便领人回了客栈。 “北岭,去打探一下,其余几名失踪的姑娘,是否也是在下雨天走丢的。”整理好东西,裴翊宸便再把北岭派遣出去。 而他自己,也叫上了温浅瑜,扮作普通人前去集市打探消息。 大抵是因为有姑娘连续失踪,一到傍晚,年轻姑娘们便匆匆归家。哪怕是热闹的集市里,也没多少年轻女子的身影。 甚至,还有好心人看温浅瑜年纪轻轻,过来提醒:“二位是外地来的吧?咱们佳茗镇近来不太平,公子您还是早些把媳妇带回去休息地好,可别再带着在外面晃悠了。” “大婶儿,我们不是…” “多谢大婶儿提醒。”不等温浅瑜解释,裴翊宸便打断她的话,顺着对方所言道了谢,紧接着反问道,“不过,这不太平具体是指…?” “是有年轻的小姑娘失踪!就在镇西口的雨雾山上!”大婶儿沉着脸,煞有其事道,“虽说这两月稍好些了,但前段时间,连续失踪了整整六个!你们可不能不当回事!” “竟有这等事?!都是与我夫人一般大的姑娘吗?!”裴翊宸刻意表现出惊愕。 温浅瑜:“…” 若非她一直在他身边待着,恐怕真以为他是头一次听说这案子。 “当然了,咱们素不相识,我老婆子骗你做什么?”大婶儿说着,又看向温浅瑜,“不过,那些姑娘年纪要稍大些,也未成过亲。” 正文 第123章 套话 年纪稍大些的未婚姑娘? 裴翊宸温浅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一点惊愕。 未婚也就罢了,这年纪大些…又什么条件? 拐子拐走那些未婚姑娘,或是图色,或是图贩人。总之,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 但在这基础上再设置条件… “她们每一个年纪都比我夫人要大?”裴翊宸试探着从大婶儿嘴里套话,“如此看来,我夫人这年纪,还算安全?” “你这小伙儿怎么回事?”大婶儿很不赞同裴翊宸的话,“虽说受害的几名姑娘都是十八九岁的未婚女子,与你家媳妇条件不同,但这遭人害的事,谁说得清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要是真把你家媳妇放心上,就小心些,别存侥幸的心,否则,有你后悔的!” “是是是…您教训得是,是我心大了。”得了想知道的线索,裴翊宸也不再招惹这位热心大婶儿。 匆忙应下批评,他便一拉温浅瑜的手,带着她跟大婶儿道了别:“我这就带夫人回去,不在外边晃悠了,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行,你们赶紧回啊!” 感受到大婶儿的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直到转过拐角,裴翊宸方才放开温浅瑜的手:“方才事急从权,你别介意。” “无妨,套话而已。”温浅瑜目光在对面人白玉般的指节上停留片刻,方才抬起眼眸,正色道,“听方才那位大婶儿所言…我觉得那几名姑娘失踪得实在蹊跷。” “是。”裴翊宸颌首,“现在看来,不光是于知州的事咱们要查,这姑娘连续失踪的案子,咱们也不能不管。” “嗯。”温浅瑜点头,表示她也是这个意思。 若是没碰上,或许他们当以涉及旧案的事情为主,不管其他。 但已经遇上了,便不能不管。 “助人为乐、心怀百姓”是自打她记事起,就由父王母妃在她耳畔念叨的道理,她断不能忘… 陷入沉思的裴翊宸并未注意到温浅瑜的情绪变化,他只自顾自地思考道:“迄今为止,一共有六名女子失踪。据于知州留下的文书所述,她们的背景各不相同,没有多少联系。 “而据佳茗镇的百姓所述,她们能凑得上的共同点只是年纪稍大、未婚… “一群仅有着这样古怪共同点的女子…若有人刻意对她们下手,图什么呢?” 劫财?她们有的人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劫色?她们中有的人日日下田,受风吹日晒,定不是什么娇美人儿。 “难道说…凶手有某种特殊的癖好,就对大龄未嫁的姑娘有敌意?”裴翊宸扬眉,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得出这个猜测。 但温浅瑜却在此刻提醒:“你还忘了一件事,她们很可能都是在下雨天遇害的。如果北岭能确定这个共同点,那年纪和婚配与否,便不一定是筛选的条件。 “或许,她们都只是下雨天中恰好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又因为是独身姑娘,欺负了也不容易有人找麻烦,才被盯上的。” 正文 第124章 两案联系 “如此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温浅瑜这分析,裴翊宸也是认可的。 相比于其他条件的人,独身的姑娘的确更容易下手。 或许,这只是方便动手造就的巧合。 不过,真的所有在下雨天上山的独身姑娘都是十八九岁吗?这会不会,太巧了一些? 疑惑伴在两人心头,使两人久久不能平复心境。 看着逐渐沉浸于朦胧夜色中的街道,两人更是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带着温浅瑜随意在路边小摊吃了些东西,他们便一同返回客栈。 彼时,黑夜已经吞没了最后一丝微光,只余几颗疏星散发着暗淡的清辉。 前去打探消息的北岭踏着夜色归来,刚一推门而入,便躬身汇报道:“殿下,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 “失踪的这些姑娘,全都消失于下雨天。并且,这个共同点,于知州在第三次来佳茗镇的头一日,便特意跟受害者家人打听过了。 “他应当,早就注意到这蹊跷处了。” “雨天”竟真是共同点… 而且,于知州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可是,在他的文书总结中,根本没有提到一点儿关于雨天的线索。这说明,他并不想让除他以外的人知道这条线索…”话及此处,裴翊宸不禁紧蹙眉头,“他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只是案情线索,他会刻意隐瞒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此前,在查阅文书的时候,裴翊宸便注意到了,于知州是个办事认真靠谱的人。 虽然偶尔爱钻牛角尖,但在公事上,还是能做到一丝不苟。 他如果真的确定了这是关键线索,不可能不在文书中作记载。 除非…除非此事还关联到其他要事,以至于他不得不暂且把这部分发现给模糊抹去! 是有关那“青”字玉符的线索! 于知州一定是摸到了十余年前旧事的门槛儿! 心中有了定论,再看这件事时,裴翊宸的心境便不一样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去云雾山!这几名姑娘走过的路,本王皆要亲自走一遍!” 如何破解此案,他心中暂时还没法子。 但既然没有寻找凶手的线索,走走受害者走过的路也不错。 至少,先探出她们是在那一段路遭人下手的。 主子的思路北岭明白,但见他这般轻易决定行程,北岭还是有些担忧:“殿下,尚不清楚凶手状况便贸然前往…会不会不妥?” 此番行程或许涉及颇广,他们并未多带人手。 就连朔风也被留在了柳城主持大局。 仅眼下几名侍卫护着殿下进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无妨,我可以保护他。”不等北岭再劝,温浅瑜便率先出声,立下军令状,“无论有什么危险,我都会挡在他前面,请北岭队长放心。” 北岭:“…” 裴翊宸:“…” 得,温姑娘都这么说了,他一个侍卫队长还有什么可扭捏的呢? “既如此,便麻烦温姑娘了。”北岭客气朝温浅瑜拱拱手,恭敬退下,“属下这就去准备明日进山之事。” 裴翊宸:“…?” 正文 第125章 护心丹 “北岭…!”裴翊宸咬牙,恨恨想把人叫回。 但北岭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转眼就跑了个没影儿。 他非常自觉:主子和温姑娘的事儿,怎么能叫事呢儿?那点小问题,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了,无需他这外人。 见北岭跑得比兔子还快,裴翊宸不由更气。偏温浅瑜还在此刻认真同他道:“我那丫鬟秋灵的功夫也很不错,她还通晓医术、擅长听声,有她一起护着你,你真不必担心。” 裴翊宸气个仰倒:“你看我是担心的样子吗?!” 温浅瑜不语。 她自然相信他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徒,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一个人潜入于家别苑探查。 不过,不怕归不怕,生气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能瞧得出,他是很抵触让她保护的。 每逢她提及要护着他,他便会露出这等不情不愿的神情,既不信,也不屑… 思及此,温浅瑜不免垂下眼睫,流露一丝落寞情绪。 她视他为家人,自然是希望能与他好好儿相处,同甘共苦的。但他对她的抵触,总让她无法真正靠近他… 见她情绪愈发低落,裴翊宸刚摆在面上的不悦顿时凝住。 “你…不是,我刚刚是冲北岭…”他气势一下泄了一半。 听他放轻语调,温浅瑜纤长的睫却垂得更低了。浓密的软黑覆盖住那双琉璃眸子,只余一片阴影落在眼窝处,乌黑的发顶也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展露… 看着平日里冰冷强势的姑娘如此模样,裴翊宸剩下的那半气势,也很快没了:“你别这样啊…我既敢进山,自然是相信周围的人能护我安危的。 “我不过是不习惯你一个小姑娘总把保护我挂在嘴边,活像我多没用似的… “再怎么说,我一身本领也不至于跟‘无用’二字沾边吧?我既非真的不学无术,又怎甘心让人看低?” “我从未看低你。”温浅瑜长睫一颤,抬眸。 见他此言真心实意,她又搜肠刮肚,寻出两句干瘪的夸赞话语:“你聪明睿智、冷静沉着,是许多人都难以比拟的。” “是么。”裴翊宸睨她一眼。 这类夸赞话语,他早在少时就听得耳朵起茧了,但今日听她一说,他竟感到了久违的受用。 只是娇矜的脾气迫使他压住了上扬的嘴角,摆出一副平淡模样:“你能这样想最好。” 温浅瑜目光在他面上仔细转过一圈,发觉他仍是一副不太搞笑的模样,她又从脖子上取下挂绳,送到他手中:“抱歉,此前不知你介意这些,往后我会稍离你远些,不过还请你收下这个。” “这是什么?”裴翊宸蹙眉看向手中小指节大的小银球,疑惑发问。 “是护心丹。”温浅瑜解释道,“这是谷主在我离谷时给我的,说是无论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救回命来。你带上这个,我便放心站远些了。” “胡闹!”裴翊宸沉下面色,一把把挂绳重新套回她的脖子,“这种东西你自己收着,我不需要!” 正文 第126章 她该不会喜欢他吧? , 不等温浅瑜说话,他又推人往外:“许你站近些,不必给我东西!” 话落,他还“砰”地一下把门关上,防止她再进来跟自己掰扯那些有的没的。 看着门突然在自己跟前关上,温浅瑜不禁挠挠头,露出几分疑惑。 护心丹是江湖上万金难求的好东西,怎么给他他还生气了呢?而且,就因为这,他又乐意让她在旁边看着他了? “脾气真怪…”看半晌紧闭的大门无果,温浅瑜便转身回到对面自己的屋中。 她回去后,简单收拾一番便睡下了。 明日还有重要的事,自然应当早早休息。 但赶人出去的裴翊宸却在吹灯后翻来覆去地纠结许久,也未睡着。 护心丹…她竟连那东西都愿给我… 而且,还仅仅是因为,我道出口的那点无聊理由… 百草谷中鼎鼎大名的护心丹他自是听过,那东西炼制过程繁杂,所用药材珍贵,近百年来,整个百草谷也不过积累了十余颗。 这等万金难求的东西,她怎会轻易给出? 骗他博取信任?当然不可能! 他身边有精通药理的朔风,只需让朔风一验,便可知真假。若是她在这等事上骗他,不仅得不到他的信任,还会与他交恶。 如此,药便是真的了… 真的护心丹…她也只有一颗,却随随便便地送给他… 蓦然,此前温浅瑜那句“像你这样好看的人不应当受到伤害”忽然在裴翊宸脑海中乍现。 一个古怪又大胆的想法,也随之出现——她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一片薄红忽然蔓上裴翊宸的耳尖,将那白玉般的颜色染得粉嫩鲜艳。 “不可能,一定是我想岔了…”裴翊宸摇头否认,但他嘴上越是念叨,心里这个猜测便扎根越深。 想想也是,她就算与十三年前的旧案有关系,有意与他合作探寻,也不该怼他掏心掏肺。 毕竟,他在外从未表现出,自己替兄长和母族翻案的决心。 分明应当是各怀鬼胎,各自为阵的合作,到了她那儿,却成了掏心掏肺的相伴,甚至是豁出所有的保护… 裴翊宸抬手,用小臂压住眼睛。 他想赶紧断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早些入睡,可一闭上眼,温浅瑜过往奇怪的表现便往他脑海里钻。 “这都是什么事…!”最终,完全睡不着的人只能起身来到窗畔,捧上一盏茶,望月出神。 … 翌日清晨。 见到裴翊宸的第一眼,温浅瑜便察觉到了他面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裴翊宸睨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转回目光,继续用膳:“没有。” 元气满满地少女,他看了就觉得气闷。 昨晚为了她过分“狗腿”的表现,他纠结了大半夜,直到天蒙蒙亮,方才有了点睡意,浅眠了片刻。 可她倒好,一看就睡了个好觉! 还喜欢他呢…分明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可你脸色瞧着不太好。”温浅瑜蹙眉看了会儿不愿搭理自己的人,出于担心,还是叫来了秋灵为他诊脉:“帮他瞧瞧吧,身体重要。” 正文 第127章 土质松软 有温浅瑜强压着,裴翊宸哪怕心有不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摊手,让秋灵在一旁诊脉。 “如何?”见秋灵收手,温浅瑜也收了压着裴翊宸手腕的手。 “公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没有休息好而已,稍后我开些安神的药,煎着喝一帖就好。”秋灵说着,又转眸看向裴翊宸,“无论公务如何繁忙,殿下都要注意休息才是,否则我们姑娘会担心您的。” 裴翊宸面上原本还盛着因温浅瑜强行压他诊脉的不满,但听秋灵这么说,那份不满,瞬间就被抹去大半。 末了,他仅仅是淡睨两人一眼,道了句“这点小事有什么可担心的”,便不再搭理她们。 裴翊宸这态度,温浅瑜早习惯了。 但秋灵瞧了却觉胸闷气短。 “姑娘…!”她抿抿唇,向温浅瑜投去不满的目光。 自家姑娘对安王这么好,安王就拿这态度待她?! 姑娘的好心,当真不值! 知秋灵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但念及对方是裴翊宸,温浅瑜仍只是拍拍她的肩,宽慰一番,便不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是堂姑的血脉,所以她对他总是有着最大限度的包容。 看她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秋灵就算心头有再多不满,也只能默默咽下:“一切都依姑娘。” 而旁边看似一心一意用着早膳的裴翊宸察觉到温浅瑜有心偏袒自己,心中仅剩的小半不悦,也在瞬间消失殆尽。 同时,他也更加肯定,她就是喜欢他! … 用过早膳,温浅瑜一行人便直接去到了云雾山,不知该说是倒霉还是天公作美,他们刚一进山,天空便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雨丝。 裴翊宸伸手,捻了捻飘落的雨丝:“正好落雨了,咱们便顺着失踪的几名姑娘行过的路走,兴许,能发现些什么。” “喏。” 裴翊宸的话,自然不会有人反驳。 依着他的意思,一行人几乎是毫不停顿地踏上了山林小路。 本就松软的泥土,因沾了雨水变得更软。一脚踩下,便是深深一个脚印。 “前路湿滑,当心些。”温浅瑜行至裴翊宸身边,小声提醒。 见她一副紧张模样,裴翊宸不禁弯弯嘴角。 但很快,他又调整好情绪,压下上翘的嘴角,正色冲前面的小路扬扬下巴:“你应当关心的,不是咱们的路好不好走,而是前面的路,为何没有脚印。” 说着,他又指指他们来时的方向:“你看,咱们是走大道过来的,这是所有进山路中最佳的选择,大多数人都选择从这儿进山,包括失踪的六名姑娘。 “但就是这最多人走的路,却留不下一双脚印,你说这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此地土质太过松软,只要一下雨,脚印就会被冲散的土重新掩埋。”温浅瑜理所当然道。 若是平时她或许还得多想一会儿,但现在,正飘着雨,看着自己一行踩下的脚印一点点被泥浆模糊边界,她哪儿还能想不到缘故? 可听她一眼,裴翊宸却蹙起眉头:“是啊,太松软了…” 正文 第128章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 “松软…有什么问题吗?”温浅瑜并不是很明白裴翊宸的意思。 他似乎很在意这小道的土质? 难不成,他觉得几名姑娘失踪,跟这山中小路的土质有关系? 温浅瑜思路刚及此处,裴翊宸便接着道:“松软不是问题,但松软到眼下这种程度,便是问题了。 “你瞧,眼下才多大的雨?细细几缕丝而已,咱们只披一件披风带上兜帽便足以,连伞都没用上。 “可就是这样的小雨,这路便是一片泥泞,那么,雨要是再大些呢?” “你的意思是…雨如果再大些,山中好些路就根本不能走了?失踪的姑娘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迷失在山林中的?”温浅瑜很快反应过来。 “是否是迷失,我不清楚,但就昨儿个北岭描述的情况来看,那几名姑娘失踪的时候,肯定没照原路返回。”裴翊宸眯眸,“兴许,走上一条新的路,就是她们遇害的关键!” 有“新路”这缘由在,那共同点“雨日”的迷,也就解开了。 只是不知,别的限制条件,又分别对应着什么理由? “当心!”裴翊宸正细细思索着案情,走在他身边的姑娘,却忽然高呼一声。 而后,不等他反应,她便一把揽住他的腰,带着他硬生生横跨一大步。 “怎么了?”人已挪至一旁,裴翊宸方才怔怔回首去看方才避让开的位置,那里,赫然是片水坑。 但存于路上的,也不是多大多深的水坑。顶多,就是里面有些碎石子儿,不注意的情况下一脚踏进去,可能会拐脚… 裴翊宸:“…” “就这点事,你何必叫那么大声?吓我一跳…”松口气的同时,裴翊宸也顺道指出了温浅瑜的莽撞,“下次再有这种事,你提醒我一声就好,不用…” 话至一半,他又似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面色逐渐变得古怪。 “你…”裴翊宸看看温浅瑜的面色,又看看她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沉默一瞬,“事情都解决了,你这手,是不是可以拿开了?” 经他一提,温浅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只顾着拉人,忘记放人了… “抱歉,方才冒犯了!”她赶忙收手道歉。 但裴翊宸看她的目光,却由此变得更古怪了。 不说不动,一说就退得比兔子还快,道歉的态度也格外良好…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而心会虚,就证明她心中有鬼! 她是故意的! 拉他回避水坑是假,想趁机占便宜才是真! “温浅瑜。”裴翊宸深深看了眼身边的姑娘,几次开口想说点儿什么,却又开不了口,最终,他也只是意味深长地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温浅瑜:“…?” 她是哪种人? 根本不是裴翊宸想到何处去了的人,完全不能对接他的思路。 她只能在他大步向前的时候默默跟上,换上温和的方式继续提醒他“当心脚下”。她想,他不满多半是因为她方才声音太大吓着他了,只要温和些,便无事了。 正文 第129章 只有上山路 , 各有所思的两人,就这样,再踏上了前行的路。 起初,裴翊宸还觉温言受用。 但发觉她有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再不拉他之后,他又忍不住看她几眼:“其实事急从权也没什么,你随机应变即可,不必拘泥于条条框框。” “哦。”温浅瑜点头,依旧维持现状。 裴翊宸:“…” 爱碰不碰…她喜欢保持距离,他还不乐意被人拉来拉去呢!方才他不过是担心她胡思乱想耽误正事才放宽了底线,既然她没兴趣越界,那他也乐得自在! 这么一想,裴翊宸又往旁边挪了挪,彻底跟温浅瑜分开。 温浅瑜依旧没什么知觉。 反倒是走在他们身后的北岭,有所顿悟——主子这是给台阶儿却没顺势把人带下,生气了。 啧,这可难哄了,温姑娘往后定得费心了… 一行人沿着小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到了佳茗镇百姓日常采药的地带。 大抵是这片草药丰沛,哪怕常有人来,也仍有大片生长于此。 见到药材,秋灵便有走不动道儿,趁着队伍整装休息,她便提了篮子,抓紧时间采药去了。 “你那丫鬟倒是活泼。”裴翊宸淡睨一眼秋灵离去的方向,轻哼,“不像你,死气沉沉的,一点儿都不通情达理。” 方才那一路,他刻意避着,她就真不管他了…就这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实诚劲儿,若非他瞧出了她的心思,她恐怕这辈子都不能更进一步! “我…一直都是这样。”温浅瑜感受到裴翊宸对她脾性的嫌弃。 但她心里压着太多事,很难无忧无虑地笑出来。 所幸,他是否喜欢她的脾性于她来说不重要,她只要能跟在他身边查明真相,顺便保护好他,就满足了。 温浅瑜不思进取的模样,让裴翊宸万分不满。 不过,未等他再说什么,秋灵的呼唤声,便要要传来:“姑娘,您快来看!这里有条上山的小道!” 上山?不是下山? 温浅瑜与裴翊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疑惑。 依他们此前推测,长走的小道在下雨天因为土质松软会变得泥泞不能走,所以,遇害的姑娘们一定是在另寻了一条隐蔽小道下山时,被歹人所害。 可秋灵发现的,却是上山的路? 大雨天的,怎会再上山呢? “你确定发现的是上山的路?”裴翊宸急步行至秋灵身边,又四下看看,“除了这条道儿,周围就没别的路了吗?” 秋灵并未理他,待到温浅瑜跟着投来询问的眼神,她方才道:“刚刚婢子为了采药,已经大致把周围情况探过一遍了,只有这处,有一条上山的小道。” 裴翊宸蹙眉,继而向北岭投去目光。 可北岭也道:“回禀殿下,的确如秋灵姑娘所言,这周围,只有这一条上山的小路。” “如此,我们或许只能再往上走走了。”温浅瑜沉思片刻,猜测道,“或许,这并非是上山的路,只是,稍绕了一下?” 山路崎岖,很少直上直下,兴许,只一小段是上山而已… 正文 第130章 吃醋 , 裴翊宸与温浅瑜一合计,便决定沿着这条隐秘的小道往前走走看。 山路崎岖,雨又渐渐下得大了,一行走得很是辛苦。若非他们个个儿都有功夫在深,兴许就这段陡坡,都得滑倒好几次。 “殿下,这看起来不像是可以通往山下的路…”行了两刻,走在最前方开路的北岭终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向身后的人请示,“咱们还要往前吗?这雨渐渐大了,如果执意走下去,下山…” 北岭没把话说全,但在场的人,却无一不明白他的意思。 大家来时都感受过上山小路的土质松软程度了,若是雨再下得大些,把来路冲毁了,他们一行,便下不了山了。 今日前来,本只为探寻,并没有在山上留宿的打算,他们自是没有准备任何东西。 如果被一场雨留在山上,今夜恐怕很难捱。 最要紧的是,谁也不知道这雨会下多久。若是明日也不停,那他们… 一时间,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裴翊宸身上。 另几名随行侍卫也忍不住劝道:“殿下,咱们准备不周,还是别冒这个险了吧。您金尊玉贵,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属下们担待不起!” “是呀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这点小事,交给属下等人就好,属下等人一定能探寻清楚!” “请殿下三思!” 一众护卫都希望裴翊宸能暂时撤回,别在山上冒险。 但裴翊宸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们:“不行,眼下咱们寻着这条路走,仅仅是为验证一个猜测。若是猜测对了还好说下一步,若是错了,少不得再寻思路。 “不亲自走一遭,本王不放心。” “可是殿下…”北岭还想再劝,却被裴翊宸直接抬手制止。 无奈,北岭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旁边的温浅瑜。 他冲温浅瑜挤眉弄眼,只望这位跟殿下关系不一般的姑娘能帮他们劝劝。 温浅瑜也很上道,接收到北岭抛来的眼神,便立马拽了拽裴翊宸的袖子,小声劝道:“要不你先让侍卫护送你回去吧,接下来这段路我配合北岭队长来走。 “我轻功还行,哪怕下边儿的路冲没了也能走个来回。让北岭队长在前探寻,我来回给你传个消息,保证不会耽误。” 北岭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在旁连连点头。 但裴翊宸却不免黑了脸:“你的意思是,这里就我是得被护着的?我还不如北岭,不如这几个侍卫?” 让北岭探路,她传递消息,再让侍卫护送… 每个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唯独他是被人保护着下山的那个! 她觉得他不如她就罢了,他的确打不过她。可是在她眼里,他居然连北岭和那几个侍卫都比不上… 裴翊宸深吸一口气,冷冷看向北岭和几名侍卫。 北岭:“…?” 几名侍卫:“…” 侍卫们纷纷低头,暗叫无辜。 北岭也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主子向来冷静睿智,就是不太好劝。本以为终于有个能在他跟前说上话的人能劝劝他了,可谁知…他竟然能因此吃醋… 正文 第131章 是心疼您 过去,他怎么没发现,自家主子竟是个小气的… 北岭心里苦,偏偏,在裴翊宸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他还必须得硬着头皮解释:“殿下,温姑娘怎么会觉得您不行呢?她就是心疼您,怕您受苦… “在她看来,咱们这些皮糙肉厚的,不过是好使唤一些。” 温浅瑜:“?” “我不是这个…”温浅瑜认为北岭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想解释。 但话刚到嘴边,就收到了北岭一记祈求的眼神。 知北岭是想以此来平息裴翊宸的不满,后面的话,她便说不出口了。她虽不懂如此曲解能怎么让人消气,但她想,只要能让裴翊宸别胡思乱想,就是好的。 温浅瑜吞了后面的话,默认了北岭的意思。 裴翊宸的面色总算稍有缓和。 不过,他还是深深看了眼根本没把“心疼”写在面上的姑娘,盘问道:“你当真是那么想的?为何我感觉不出来?” “我…”温浅瑜看看裴翊宸,又看看指着她的话过日子的侍卫们,终是厚着脸皮帮忙搪塞,“我不擅长表达。” “是么?”裴翊宸才不信这话。 不过,想着能让她这样的人低头承认这些,已实属不易,他也就没再纠结:“你们的说辞本王暂且信了,不过这路途…本王还是得亲自走走。” 见一众人还欲说点儿什么,裴翊宸又当先道:“你们也不必再劝了,本王既有功夫在身,也有过在山里过过夜的经历,无需担心。” 话落,他便示意北岭继续往前。 北岭得令,不敢不从,只得老老实实地继续探路。 温浅瑜没那么怕裴翊宸,趁着为他撑伞的功夫,她正好凑到他身边问他:“你不是在宫里长大的吗?怎么还在山里过过夜?” “在宫里长大的,就不能在山里过夜了?”裴翊宸从她手里拿过油纸伞,把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普通皇子十六岁就得出宫建府,我也不例外。 “出宫定居后,我左右无事,便去大理寺领了一份差事做。 “虽说我是皇子,但案情这等已经发生的事实,并不会给任何人优待。所以,别的人怎么查案,我也得怎么查案。 “这一年多,为稽查各类案件,我去了不少地方。偶尔风餐露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裴翊宸说得轻松,但温浅瑜却听得直蹙眉:“便是有案子交给你查,也不至于什么都得亲力亲为吧?你是皇子,不应该受那些罪!” 他是皇子,是受母亲喜、哥哥疼的小儿子,哪怕是在大理寺这等地方谋职,也不该受那风餐露宿的罪… 他解释得轻松,仿佛一切理所当然,但温浅瑜听着,却从中觉察出一点儿不对劲来。 她想,他这些年在京城,经历的或许也不少… 但裴翊宸似乎并不想和她深入探讨自己受了什么罪,他只与她讨论当下:“所以,你别事事都小瞧我,我能做的,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说完,他也不管温浅瑜理解与否。 再把她往身边拉了拉,他便道:“当心脚下,别闲聊了。” 正文 第132章 花海 , 雨渐渐下得大了,滴答滴答的声音落在纸伞上,清脆响亮。 一把小小的油纸伞,变得渐渐遮不住两人。 秋灵提裙走在后面,担忧看向自家姑娘的肩头:“姑娘,您要不还是和婢子打一把伞吧,这样婢子更方便照顾您一些。” 别人不知道,可她却是清楚,姑娘的右肩在去年时受过很重的伤。虽然表面已经痊愈,但后面也须避冷水、避寒气,仔细温养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养好。 否则,多半会留下病根儿,待年老时折腾人。 如今,姑娘与安王殿下共撑一把伞,定会时时都照顾着那位金尊玉贵的殿下。如此,她自己的伤… 秋灵不愿看温浅瑜吃苦,满心想着亲自照顾温浅瑜。 但裴翊宸闻声,却在第一时间举伞环过温浅瑜的肩,以她为中心撑伞。 末了,他还淡淡睨了秋灵一眼:“让两个小姑娘挤一把伞算什么?本王还没那么霸道。” 油纸伞偏向温浅瑜那方,为她遮住了所有的风雨。 而没了遮掩落下的雨珠,则全数滴落在裴翊宸肩头,浸染了他的衣衫。 … 一行人再行了两刻时间,放才行至一片稍平缓的地带,开始走下坡路。 “殿下,前边儿全是下坡路,咱们或许要下山了。”发现情况转变,北岭便匆忙来报。 但裴翊宸并没他这么乐观:“咱们从山脚到采药的山坡便走了半个多时辰,再从那里到此处,又是半个时辰。 “虽然下雨会拉慢进度,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还是足够让咱们走到半山腰了。” “不仅如此。”在他之后,温浅瑜又道,“咱们自从踏上这条小道,便一直是往前的趋势。哪怕中间略有波折,但总体方向一直未变。 “再走下去,恐怕不是下山,而是翻山…” “翻山?!”听两人这么一说,北岭再看下坡路的眼神,便不复从前了。 他也不傻,只一点,他便迅速反应过来:他们如今恐怕是寻着某一山坳,在向山的另一侧翻。 “殿下,那咱们…“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但裴翊宸缺仍是那神定气清的模样:“都走到这儿了,难不成还要放弃?往前走吧,反正就一条道儿,大不了退回去就是了。 “喏。” 一行人在裴翊宸的命令下再度往前,这回,仿佛老天爷有心偏袒一般,才走了半刻不到,他们便抵达了一处开阔的山谷。 “这是…?!”温浅瑜怔怔望着眼前景象,久久不能回神。 这虽只是片山坳,却如世外桃源一般幽静美丽。 一片片盛开的鲜花簇拥着雨丝,在清风中微微摇曳,最终连成一片花海。偶尔有光推开阴云洒落,落在柔嫩的花朵上,更有光阴交错之美。 且大概是因为平时鲜少有人来此,所以此处的一草一木都透露着自然灵秀之美,毫无破坏痕迹。 只一眼,温浅瑜便喜欢上了这地方。 同时,她也忍不住低喃:“如果是这样一片花海摆在前面,失踪的全是姑娘,就不奇怪了。” 正文 第133章 不能再深入了 姑娘们天性爱美,这一片花海,自然是每一名姑娘的心头好。 若说那些失踪的姑娘,是冲着这片花海上了山,最后迷失在山林中,便完全能说得通了。 只是…为什么那六名姑娘呢? “先让北岭他们查查周围吧,你也抽空歇下。”被翊宸看出温浅瑜面上的疑色,便领她去到树荫下,找了片干净地方坐下,“我想,这花海或许是姑娘们的目标,但却绝不是她们失踪的唯一条件。” “怎么说?”温浅瑜侧首。 裴翊宸淡扫一眼花海,沉声开口:“这地方美则美矣,但要谈欣赏,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得了的。 “比如说现在,咱们满心案情,就没什么心情欣赏这里。” “你的意思是…”温浅瑜蹙眉,“那位王老夫人的孙女…” “没错。”裴翊宸颌首,“其他几名姑娘或是和未婚夫上山游玩,或是单纯来寻点草药补贴家用,她们都能撇下俗事全心玩耍,但唯独王家姑娘不可能。 “她是因祖母受了伤,急急上山来寻草药为祖母治伤的,哪怕她觉得这处很美,她也不可能在此逗留。 “到了这儿,她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去寻那下山的路。” “若是依你这思路想,其实她来到这里,都是被迫的。”温浅瑜想了想,又接道,“在方才那地方,秋灵也采了不少草药。她同我说,她手里那些草药,为普通人治个小病绝没有问题。 “所以,只为给祖母治病,王姑娘应当会直接返回。 “但是她没有,还失踪了。或许,正是因为那日的雨越下越大,她无法原路返回,才被迫另寻出路的。 “而从那片山坡出发…只有这一条上山的道路。” “但是…”稍一顿,温浅瑜又忍不住蹙眉道,“如果她是误打误撞来的这里,不就跟别的人不一样了吗?” 依他们推断,别的姑娘都是冲着山谷花海来的,所以失踪者才全是年轻的姑娘。如果有一人里有不同,那其他人… “这是不是可以证明,这片花海,根本就不是重点?”思及此,温浅瑜的眉头不由越蹙越紧。 “现在还不好说。”闻言,裴翊宸只是轻轻摇头,并未把话说死。 现在,他们不过刚寻到点蛛丝马迹,一切都还说不准。还是得等北岭他们调查回来,他方才能继续推测。 不过他想,于知州在查案时特意把王家放在最后问话,或许并非随意,而是…有原因的? 这处山谷并不是很大,不过两刻时间,便被北岭和众侍卫联手探了一遍。 “殿下,除去来路,从这里通往外界的只有两条小路。属下分别让人走了一段,其中一条估摸着是下山的,另一条,看着像是还要再往山里去。”北岭如实禀报道。 稍一顿,他又提前劝道:“殿下,咱们不能再继续深入山林了,且不说深山中的路咱们并不熟悉,容易迷失在里边儿,便是早年残留于山中的山匪,也只极大的威胁。 “咱们人手不多,万一碰上,说不清后果!” 正文 第134章 “我们” “我也觉得不能贸然进入深山。”温浅瑜亦是与北岭一般想法,“咱们准备不够充分,贸然闯入,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至于线索,咱们眼下不过有了点儿猜测而已,这点蛛丝马迹,并不值得我们为之冒险。” 闻言,裴翊宸并没有立马作出决定,而是深深看了眼那条深入山林的小路。 或许是过往断案经验所致,没来由的,他总觉得那条小路才代表着答案。他甚至觉得,那波藏匿于云雾山中的残余山匪,也与这件事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但这一切,仅仅是他的凭空猜想。 他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儿猜想,就执意拉着一队人与他共同冒险。 “那便先探下山这条路吧。”闭闭眼,云墨寒便做出了决定。 他率先朝着下山的小路行去,一边往前,还一边吩咐道:“沿途做好标记,方便在发生意外的时候安然退回。” “喏!” 得了命令,北岭便领着一众侍卫迅速打点一切。 有他们沿途做下隐秘标记,裴翊宸等人,也轻松往前行去,没有一点儿畏首畏尾。 “你居然这么轻松就答应下山了。”看了眼松快前行的人,温浅瑜忍不住开口,“我还以为…你又要同我们争上好一会儿。” “你们?”裴翊宸脚步一顿,微沉下面色看向温浅瑜,“不过是一起上了趟云雾山,你就把北岭当成你的一路人了?” 哼,她跟北岭总共就没见过多少次,在这有限的见面次数中,还有大半,是为着公事。他竟不知,这根本没打过几次交道的两人,竟然这么熟了? 此前上山便配合起来劝他,如今,更是直接站在一起,把他划分到另外一个阵营去了。 思及此,裴翊宸不免压下嘴角。 出口的话,也跟着冷了几分:“你当他是一路人,他却是我的侍卫,只能听命于我。所以,你做好还是分清现实,把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收一收。” “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温浅瑜怔了怔。 她不明白裴翊宸哪儿来的火气,亦不知他阴阳怪气地指摘了半晌,到底是冲着什么。 她挠挠头,面上写满了疑惑。 而见她一副根本不明白自己意思的模样,裴翊宸心头不悦顿时更盛一分。但他又懒得跟她争论,最后索性直接一扭头,不搭理她了。 北岭:“…” 感觉到主子的步伐加快,在前探路的北岭也只能加快进度。 他不敢怠慢,更不敢在这时候触自家主子的霉头。毕竟主子吃的可是他的醋,他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表现不好,那后果… 北岭打了个寒颤,当即把头埋了下去。 可即便他躲得快,裴翊宸微凉的阴森目光,还是落在了他身上。 所幸,温浅瑜在这时候揪住了裴翊宸的袖口:“我并无恶意,只是单纯觉得咱们都准备得不够充分而已。哪怕换做我一个人,我也不愿上山,所以你不必…不必觉得我是在用不同目光看你。” 温浅瑜想,他生气的原因,应当就是同上山时一样,误会了吧? 正文 第135章 山中村落 , 听着温浅瑜的解释,裴翊宸不免再度轻哼一声。 这姑娘也是够不会揣摩人心思的,连他生气的点完全不同都没能看得出来。 他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只是在担心金尊玉贵的他吃不了苦,以及什么时候是在为整体布局考虑吗? 大局观他还是有的,他所不悦的,只是她轻轻松松就把他划分到一旁,同时把他的侍卫跟自己划分到一起。 那样就显得…显得他不如侍卫! 裴翊宸自然不愿在心底承认,自己就是单纯为了被抛开而不悦。他总要带上北岭,将不满算到北岭头上。 而他越是如此,温浅瑜便越容易在无意中得罪他。 因为,在她眼里,她跟北岭一样,都是为他办事的。 两人各怀心思,以至气氛一时沉闷无比。 好在,就在所有人都感受到压力的时候,温浅瑜总算因为一点儿小意外,主动出手了——她瞧见裴翊宸落脚处的泥泞,下意识便把他拽往自己这便。 “当心一点。”温浅瑜小声提醒。 上山时拽他被说的经验,让她在此刻压低了声调。并且,拉过人,她便迅速放开他的手,与他保持好距离。 “啧,我又不瞎。”裴翊宸才不在乎那点儿小坎坷。 他好歹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哪儿会因一片湿滑山路就栽了跟头? 他此刻最关心的,是温浅瑜的态度。 这姑娘平日里瞧着艺高人胆大,在他这儿,却能因被他说上一句,就不敢占他便宜了。 摸一下手就放开,与上山时直接揽他大不相同。 目光一转,裴翊宸干脆主动伸手拉住她:“倒是你自己,别光盯着我脚下,关心关心自己,才是要紧事。” “我无妨。” “无妨最好,有事可就得我背你了。” “我不会拖累你的。”温浅瑜试图抽手。 可裴翊宸却一下就把她的手抓了回去:“那就好好儿走,别乱动。” “…哦。” 两人莫名变作并肩携手的姿态,直到前方道路逐渐变得平缓,也没有分开。 最终,还是北岭为着前行的事不得不破坏气氛,方才轻咳一声开口:“咳…殿下,算算前行的距离,咱们应当是要下山了,但这方向… “如果依这方向一直走下去,待到下山,咱们便起码离佳茗镇有十里以上了。” 十里,还只是最保守的估计。 前面的路逐渐变得平缓,如果按着这坡度计算,便是偏上个二十里,也不是难事。 这么远…也不知走到哪儿去了。 危险不可怕,未知,才是最令人为难的。 但裴翊宸此刻,却表现得颇为平静:“距离远就远吧,出了山林,要找回去还不容易? “咱们要钱有钱,要力有力,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心情不错,心态自然平和。 有他这主心骨带动,在场之人,也渐渐放宽心。 众人就这般一边留下标记一边往前,最终,踏入了一片只有十余户人家的小型村落当中。 “这里竟然有个村落?!”北岭看看跟前,又取出地图试图辨认眼下位置,但几番折腾,却都没寻到此村。 正文 第136章 山匪所为? , “不用找了,这么小个村落,地图上没有标致,也不是奇怪的事。”裴翊宸摆摆手,示意北岭停下。 目光在村落中几间房子上一转,他方才再度开口:“天色已经不早了,既然这儿有个村落,那咱们便干脆在此借宿一晚吧。 “他们生存于山林旁,靠山吃山,手头肯定有不少能帮助他们在山上生存的东西。如果咱们能购置一些,咱们明儿个便不用回佳茗镇取了。” 今日上山所遇情况,让他们深感准备不足。 依裴翊宸原先的打算,他们本该回一趟佳茗镇购置一些登山用具,方才能再探云雾山的。 不过眼前突然出现的村庄,或许,能为他们省时? 抱着试试的心态,他们寻到小村庄一名外出归来的村民,向他提了借宿和采买之事。 对方并未表现出抵触,只是惊愕打量他们一遍:“你们…是从外面镇上来的?要上云雾山?!” 村民的惊愕,在裴翊宸点头后,又更多一分,甚至连惧怕神情也在同时被带上:“这可使不得!云雾山危险得很,你们可别贸然进去!” “危险?”裴翊宸挑眉,“哪里危险?” 对方既提到危险,他倒是打算好好儿听听。 既然提了,村民自没有隐瞒的意思,略一顿,他便解释道:“前几个月,山里那群藏着的山匪又出来活动了!还抓了几个姑娘!听说,他们是打算把人掳回去给他们的未娶妻的人做夫人!” “哦?还有这等事?”裴翊宸诧异掀眉,“这是你亲眼所见?” 眼前这村民把事情描述得绘声绘色,活像是亲眼所见。 但其言辞间,又透露着,这只是他道听途说的消息。 裴翊宸的目光在村民面上转过几圈,而村民也在这时,压下慌张,将情况仔细道来:“公子您别不信,这事儿虽不是我亲眼所见,但却是一名误打误撞来到咱们村子的年轻人说的! “他与他未婚妻,便是在山里的蝴蝶谷游玩的时候,被那群山匪给盯上了!” “未婚妻?”裴翊宸凤目一眯,一道影像便自他的脑海中闪过,“你说的那名带未婚妻的男子,可是一名二十四五的秀才?他身高约七尺二,容貌普通,嘴角处该有一颗痣?” “对、对…”村民连连点头,又诧异看向裴翊宸,“公子您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裴翊宸弯弯嘴角,露出抹神秘的笑,“我和他,熟得不能再熟了,为了他未婚妻的事,我可是奔波了好一段时间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 村民描述的那名秀才,他的确认识,只不过,是在于知州的案卷上认识的。 因为此人,便是第一名受害者的未婚夫,也是唯一一个,同受害者一道上山,却活着回来的人。 凭着案卷,裴翊宸能说出不少秀才的基本情况,听他这么一说,村民很快就对他放松了警惕,把他当成了与秀才有关的人。 “既然你们是为张公子的事来的,那便随我来吧,我先带你们去见村长。” 正文 第138章 又用这谎话?! , 沉默片刻,村长终于是在裴翊宸等人隐隐生出不耐烦之际,再度开口:“既然几位认识张公子,又接替了于大人继续探查,那老朽便把情况再说一遍吧。” 话落,他便看向裴翊宸:“不知,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怎么还要借一步说话?”闻言,北岭头一个不答应。 自家主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在这不知根不知底的地方与人单独叙话?若是人在这过程中有个三长两短,谁担待得起? 不止是北岭,温浅瑜也不答应:“反正谈的是案子不是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便跟你一起吧。” “这…”看着对方一副不愿单独谈话的模样,村长不禁有些为难。 对面那几位一看就不好惹,如果他们执意要一起听,那… 犹豫间,村长又把目光投向了裴翊宸。 他知道,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拿主意的,始终都是这位。 好在,裴翊宸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略一思索,他便应了:“既然村长有话想单独与我说,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 话锋一转,他又含笑拉过温浅瑜:“就让我夫人与我一起吧,她向来喜欢瞎操心,若真让我一人去了,她定又要胡思乱想。如此,不如把人带在身边。” 夫人?! 他怎么又用这谎话?! 温浅瑜惊诧转眸,下意识就想挣脱裴翊宸的手。 但裴翊宸却像是早知她会有什么反应一般,直接紧紧把她的手抓住。 而也就是在这时,迟疑一瞬的村长点了点头:“公子怕夫人担心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此,便请二位一道随老朽来吧。” 说罢,他便做了个“请”的姿势,引裴翊宸二人往前。 见主子就这么去了,北岭不由紧蹙眉头。不过,当他瞥见旁边的温浅瑜时,他心中的紧张,又少了大半。 有温姑娘护着主子,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那厢,北岭仍未完全放心,这厢,行至后院的几人,已经说去起了正事。 “老朽冒昧,还请公子和夫人见谅。”刚一顿住脚步,村长便略微低头,向两人致歉,“老朽特意请二位到后院说话,并非是有什么的见不得人的秘密,而是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还牵扯了山匪,为了村里人的安危,老朽只能先跟您二位解释。” 对于村长一口一个“夫人”,温浅瑜仍是万分不适。 她唯有静默不语,才能掩饰内心的情绪。 但裴翊宸就不一样了,或许是过往调查习惯了伪装,他一点儿没为此产生什么心理压力。 村长话音刚落,他便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望村长能与我们仔细说说。” 村长略微颌首:“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约莫半年前,咱们着与外鲜少有交集的小村庄里,忽然闯入了一名年轻人。他衣衫凌乱,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十余道伤,一看就是与人产生过冲突的模样。 “村里有年轻上前关心他,询问他的情况,很快便得知,他是被这云雾山里残留的山匪给伤了。” 正文 第139章 疑点重重 “然后呢?”裴翊宸温浅瑜双双蹙眉,他们知道,那误闯此村庄的青年便是张秀才,也是唯一一个经历了案件还活着的角色。 见裴翊宸二人神情变换,村长又连忙又道:“他告诉我们,他偶然间在这云雾山上发现了一处美景,便想约着未婚妻前来山中看景。 “只是,美景他们是赏到了,厄运也随之而来。 “不知是什么情况,这云雾山里藏着的山匪,忽然到了蝴蝶谷,扣下了在那里游玩的他们。 “张秀才普普通通,没什么能引人注目的地方,所以,那队山匪在把他扣起来之后,便没再搭理他。 “山匪们都将目光放到了他的未婚妻身上,并放言,要他的未婚妻回去跟山寨里的人成亲。” “蝴蝶谷是什么地方?山匪时常会去那里?”闻言,裴翊宸眉头不禁蹙得更紧。 村长叙述的情况,听着只是简简单单的山匪抢人,但只要深思,便能发觉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多年龟缩深山,害怕官府再度剿匪的云雾山山匪,怎么就忽然出山抢人了?原因,还仅仅是山寨里有人缺媳妇? “这…”听裴翊宸追问,村长一时也答不上话。 捋了捋思绪,他方才先介绍道:“蝴蝶谷距离咱们这儿不远,沿着上山那条路走,走过两个岔路口就是了。 “那边有片花海,很是漂亮,应当很好认。公子若是从那个方向寻来的,应当见过那处山谷。” 经他一说,裴翊宸温浅瑜瞬间反应过来:蝴蝶谷就是他们来时路上发现的花海山谷。” 可一反应过来,两人心中疑惑也更盛。 温浅瑜更是直接出声:“蝴蝶谷山花灿烂、青草茂密,别说是大片山匪活动了,便是寻常赏景的估计也没几个,山匪一定不会经常去那里活动!” 她行走江湖时常会在野外过夜,对于辨人行踪等事,非常擅长。 她能肯定,两方偶然在蝴蝶谷碰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兴许就是倒霉吧。”温浅瑜所言村长也想不通,但他听到的叙述就是那样,所以也只能道,“平日里咱们村也有村民会去蝴蝶谷,他们也未见过山匪。想来正因如此,张秀才才带着未婚妻前去的。” 稍一顿,他又道:“毕竟,张公子那一身伤都是真的,若不是与人搏斗过,他也不至于伤成那样。” 闻言,温浅瑜二人不禁陷入沉默。 几率是一回事,但张公子身上的伤,也是证据。 兴许,真就是巧合? 沉吟片刻,裴翊宸干脆跳过这点疑惑:“那还请村长再说说后面的所以。” “嗳好…”村长点点头,又道,“那群山匪要抓张秀才的未婚妻,张秀才自是不应,可双拳难敌四手,对面还是山匪…仅片刻反抗,张秀才就被他们踹到了一边。 “据他说,他的头磕在一块石头上,山匪们或许以为他死了,就没管他。许久之后他醒来,想要下山报案,可来时的路因为大雨冲成了泥泞,他没法儿走,便只能另寻它路。” 正文 第140章 你今夜就睡这儿 , “然后,他就找到了你们这儿?”裴翊宸扬眉。 “是的。”村长点头。 “那他来到你们这儿时,大概是什么时辰?”裴翊宸又问。 “大抵是傍晚时分吧,具体什么时间,老朽倒记得不是太清楚了。”村长想了想,又道,“当日下着大雨,天黑得要早一些,估计还得是傍晚再前面一些的时辰。” 傍晚之前么… 裴翊宸默算一番,那便是申末酉初之时了。 算清楚了时辰,他又顺道打听起于知州的事:“之前您说,那位姓于的大人在你们这儿住了几日,还与你们定下了下回再来的约定?” “是。”村长颌首,“于大人来此,主要也是问了张秀才和山匪的事,随后,他便暂歇在咱们村里,探寻起山里边儿的情况了。 “不过,官府和山匪的事,咱们这些村民不敢多问,也就没过多打听。 “老朽只知,那位于大人是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还同老朽约着说下次多带些人来查探,让老朽准备好屋子。” 重要的线索… 听闻此言,裴翊宸的眸色不禁再沉了沉。 不过,他并未表现出什么,而是客气冲村长点了点头,询问:“不知村里现在可还有空余的屋子,这时间也不早了,外边儿还下着雨,再往前…” “有,您几位就在咱们村里住下吧。”不等裴翊宸说完,村长便笑呵呵道,“山路湿滑,天晚了你们再返回去,恐怕会遇到危险。 “而就着这条路再往前,还得走二十里才有人家。 “这大雨天的,你们就别忙活了,就在咱们村歇下吧。” 说着,他便叫来了自家儿子替裴翊宸等人张罗。 一行八人三俩一间,很快就安排好了。 只是,村里人皆以为裴翊宸与温浅瑜是夫妻,所以在安排屋子的时候,特意给他俩安排在了一处。 看着屋内唯一一张大床,温浅瑜不禁沉默片刻。 “晚上你就睡这儿吧,等大家都睡下了,我去秋灵那边挤挤。”温浅瑜沉吟片刻,总算寻了个法子。 但方法刚一出口,就被裴翊宸否了:“你想什么呢,秋灵被他们安排在村东头,跟那带着闺女的寡妇住,她晚上得跟人家闺女挤一间屋子,你怎么去。” “那我…去村头树上。”温浅瑜想到了来时见到的那棵大树。 以往在山林中过夜,她便常睡树上。 如今想来… “睡什么树上?你当自己是猴子?”裴翊宸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况且外边儿还下着大雨,你也不怕淋一晚上一病不起…” 话落,他干脆拍拍床板:“行了,晚上你就睡这里,我不睡。 “我好歹是个男人,赶你一个姑娘到外边儿去找地方过夜算怎么回事?况且,谎话也是我为了套话说的,不该你来受罪。”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睡这儿。”裴翊宸打断她的话,又别扭抿抿唇道,“放心吧,我虽非什么大好人,但也称得上是正人君子,不会占你便宜的。” 正文 第141章 不过是自作多情 , 虽然说起来义正严辞,但想想晚上他们俩得在一个屋子里过夜,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跟哪个姑娘这般亲近过。 而且…这姑娘应当还喜欢他。 想到温浅瑜对自己的心思,裴翊宸又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会有些不方便,如果不小心发生些尴尬事…她会因此要求跟他在一起吗?若是那样,他又该如何答? 她人好看、心地善良、功夫不错,还有寻常人没有的识香辨味的本事。重要的是,她对他一直很是维护… 这样的姑娘,似乎也不错? 可是他有仇怨压在肩头,心里不当有这些情情爱爱… 裴翊宸的思绪一下飘开到很远,直到温浅瑜再度出声,他方才惊醒。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自己在这儿会影响到你。”她看着他,正色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晚上在这里,我在旁边打坐练功就好,你安心睡吧。” 裴翊宸寻声抬眸,目光一下撞进温浅瑜平淡无波的眼神中。 此前翻飞的思绪,在这一刻,忽然全都断了。 她看起来比谁都正直,哪儿像是能起什么别样心思的模样?恐怕,方才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有了这认知,裴翊宸纤长的羽睫顿时无力耷下,随温浅瑜怎么安排,他都只草草“嗯“上一声,便不再多言。 反正,跟她这样的人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尴尬… “你怎么了?”大抵是裴翊宸的无力表现得太过明显,温浅瑜一下就从他的神情中分辨出了不对劲。 裴翊宸自是不会和她聊自己那些自作多情的心思。 沉吟片刻,他干脆说起今日调查的疑点:“你觉不觉得,村长描述的当日情形,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 “当然。”说起正事,温浅瑜面上的神情不禁变得更加严肃,“不仅是他们碰上山匪的事太过巧合,便是这山匪见到姑娘就生出抢人的想法,还不把知情人灭口,也很值得深思。” “是啊,他们早年受朝廷围剿,这些日子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早不复往日嚣张,怎么这般行事?”点点头,裴翊宸又道,“还有村长描述的时间也很可疑。 “咱们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一大清早从镇上折腾到这儿,尚且过了午时。张秀才一名文弱书生,带着个娇滴滴的姑娘,中途跟山匪发生冲突还晕了片刻。 “再加上来回探路的时间…怎么算,傍晚之前到村里,时间都紧张了些。” “不仅如此,还有…” 两人把村长描述的当日情形一顺,很快便发现了四五处疑点。 一处两处还说得过去,但四处五处,他们就不得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了。 长吐一口气,裴翊宸又道:“今日我仔细观察了村长神情,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且他所言的跟于知州有关的消息,也与北岭那边探到的能对上。 “所以,我觉得,是这位张秀才说谎了。” 张秀才,这个在案情一开始便格格不入的人,非常可疑! 正文 第142章 你保护我 , 确定是张秀才说谎之后,温浅瑜又不免蹙眉道:“且不说这张秀才有几分谎言,单是他说谎这件事,就很可疑。 “咱们根本没跟他接触,仅凭自己走了一遭,跟村民们打探了一点儿情况,便知晓他说谎了,于知州还在这里住过几日,还跟他打过交道,难道,就没发觉什么不对劲?” 于知州并非庸才,这种频频出现问题的谎言,应当能识破才对。 可他在案卷中,却只字未提… “恐怕于知州在几日上山途中,又发现了其他不能说的秘密吧。”裴翊宸弯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别忘了,于知州最后丢了性命的事,可是和柳城那几个不中用的没有关系。 “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佳茗镇的这桩案子。” “你是觉得,他是在云雾山中探查的时候…”温浅瑜呼吸一窒。 提起令于知州殒命的事,她心里便不免浮现出些许紧张。 同样,提及此事,裴翊宸也改了此前恹恹的神色,眸含一丝冰冷:“于知州案卷上所书的其他内容,都没多大问题,唯独跟这云雾山有关的一切,处处模糊不清。 “还有,他前两次来佳茗镇都安然回去了。为什么第三回在山里转悠了几日,人就被害了呢? “看来,咱们还得沿着他的足迹,上山转转才是。” “你不能去,会有危险!”听裴翊宸一说,温浅瑜也起了上山探寻的心思,但同时,她也没忘记关心对面人的安危。 想到那可能是会害人殒命的事,她便不打算让裴翊宸去。 若是以往,见她起这种护人的心思,裴翊宸定会心生不满,然后同她辩驳,自己功夫虽不如她,但称一声高手也没问题。 但这回,他却忽然没了跟她相争的兴致。 不仅是因为与于知州有所牵连的十三年前旧案如一座沉重的山压在他心头,更是因为温浅瑜此刻表现出来的关心,让他感觉不到真心。 他忽然觉得,她其实并不喜欢他,关心不过是表面功夫… 思及此,长睫一敛,裴翊宸便淡淡道:“危险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一直说要保护我么?眼看着就要查到咱们此行真正的目标了,你护着我去一趟,应当问题不大吧?” 他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反应,让温浅瑜怔了怔。 见他不似说笑,她方才犹豫着点点头:“那好,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微微一颌首,裴翊宸便和衣躺上床塌,“我先睡会儿,晚上便不睡了。你有什么事,现在尽管去忙,不必管我。” “你还是晚上睡吧,我可以…”温浅瑜想劝劝他,让他晚上正经休息,但她话未说完,裴翊宸便已经闭上了眼睛,安然睡去。 见他如此,她只得默默把后边儿的话咽下去,寻了个空处闭目打坐。 屋外,雨一直落着。 滴滴答答的声音清脆,同时,也诉说着这场大雨的强势。 直到夜幕降临,大雨方才渐渐小,化作一层薄薄雨幕。 正文 第143章 梦魇 , 眼看天已经全黑了,温浅瑜终是忍不住轻手轻脚走到裴翊宸身边。 她并非是想叫他起来兑现自己那“晚上让她睡”的诺言,她只是纠结着,要不要叫他起来用晚膳。 桌上的晚膳是北岭一刻前送来的,如今已是温热,他若再不起来,这晚膳便要重新热了… 可行至床畔,见裴翊宸眉头紧紧蹙着,似睡得不安稳的样子,温浅瑜又瞬间打消了叫人起床的念头。 本该过着养尊处优生活的人,却因旧事纠缠,不得不在外奔波。一天接一天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安稳过。 如今,更是只能为案情宿在这山脚的小村庄里… 悄悄替裴翊宸掖了掖被角,温浅瑜便将已经逐渐转凉的饭菜重新端了出去。只要她一直把饭菜给他热着,便不愁他醒来没得吃。 裴翊宸这觉,睡得并不安稳。 在温浅瑜离开之后,他不仅眉头蹙得更紧,额间更是浮现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吐露出一串又一串挣扎的呓语。 他似乎,陷入了一个噩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幼年时期。 他本坐在母后身边,听她用最温柔的语调跟他讲着话本中的神话故事。可一转眼,身着紫袍的内侍统领便拿着卷明黄圣旨威严宣读。 紧接着,他的母后便被一群内侍强行拉走,而他,也被带到一个他很不喜欢的女人身边。 到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既有厌恶,又有兴奋,他本能地想要逃,可回回偷跑,都会被抓回去。 若是动静闹得大了,他还会因此受罚,在巍峨的宫殿前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往日承受的苦楚,在梦境中显得尤为真实。 一滴冷汗凝成,自眉峰尖滑落,最终顺着轮廓分明的颊边没入床头。 “不要——!”裴翊宸忽然惊醒,失手一扫,床头小凳子上的茶盏便被他打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咣当”一声脆响,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本在厨房闲聊的温浅瑜和北岭闻声,皆在瞬间变了面色,然后立马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厨房,破门而入。 “发生何事了?!”温浅瑜轻功更佳,又不计后果,几乎是在裴翊宸睁眼起身的瞬间,她便出现在他面前。 紧跟在她身后的北岭只能呆呆看着直接被她撞坏的门,眼角抽搐。 温姑娘这真是… 身后的状况,温浅瑜根本不曾在意。眼一个箭步来到裴翊宸身旁后,她便将全副注意力放在了裴翊宸身上。 仔仔细细将人检查一遍,又轻轻为人拭去冷汗,她方才轻声询问:“你方才怎么了?是梦魇了么?” “嗯…”裴翊宸似还未从虚幻的梦境中挣扎出来,那双漂亮的黑眸如今已没有半分沉着冷静,有的全都是迷茫和慌乱。 在对上温浅瑜关心的目光时,他眸中,甚至还下意识地划过一丝依赖。 这样柔弱无助的裴翊宸,温浅瑜还是头一次看见。怔了怔,她不禁下意识抚抚他柔顺的发:“你方才梦见什么了?” 正文 第144章 还是喜欢他? , “我…”过分亲昵的动作,让裴翊宸心头一跳。 紧接着,同现实的接触感便如潮水一般涌来。再然后,他眸中那些不常有的情绪也在顷刻间退去,换上了镇静以及一丝古怪。 “只是一些过往不好的回忆,没什么。”他偏头避开温浅瑜的手,理理衣衫坐正。 见他如此,温浅瑜也只好尴尬收回自己的手,略点点头:“好,你没事就好。” 稍顿了顿,她又道:“既然醒了不如就先起身把晚膳用了吧,正巧晚膳刚热过一遍,你现在吃正合适。” “现在用晚膳?”裴翊宸蹙眉瞥了眼外间天色。 竟已入夜了… 他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看来,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些累了… 不过,此刻刚醒,他并不想吃什么。 “晚膳就不必了,撤了吧。”他习惯性端起架子摆摆手,但却并未等到温浅瑜退去。 她就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一般,硬生生挡了他下床的路。 两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沉默半晌,温浅瑜方才犹豫着开口劝道:“你午时便只随意吃了些干粮,晚上若还不好好吃饭,夜里定然不好受。不管怎么说,多少吃些吧。” 见她不仅没有让开,还劝了起来,裴翊宸不禁再怔了怔。 已经多久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上回这样被人拦着,还是幼时被母后管教。 后来母后随兄长去了,这世上便没什么关心他的人了。北岭几个属下或许会担心他的安危,但那也仅仅是出于衷心,而非温情… 现在她这样… 目光在温浅瑜面上转过一圈,轻易辨别出她面上的关心后,裴翊宸不免又想起下午发生的事。 那时,她一副冷淡模样,仿佛一切的猜测都是他自作多情。他那时暗嘲自己想得太多,竟把合作当成了感情。 可现在…见一副她比任何人都要关心自己的模样,他刚刚捋顺一些的心情,不免又变了。 所以,她其实还是喜欢他的?只是,没有把心思写在面上? “那便用一些吧。”裴翊宸也不知为何,当这个猜测在脑海中乍现的时候,他原本沉闷的心情,一下就变得松快起来。 连带着,胃口也变得好了起来。 他一个眼锋扫向仍呆楞在门口的北岭,示意其赶紧布膳。 而向来敏锐的北岭,此刻却似傻了一般,怔愣半晌,才呆愣愣点头,跌跌撞撞去厨房备膳。 且直到晚膳被送到裴翊宸跟前,他都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天啊…他方才都瞧见了些什么?! 温姑娘因为担心主子,破门而入的身型一分停顿也没有,直接把门都撞坏了…偏这还不算完,她坐下之后,又是帮主子擦汗又是揉发安慰… 揉发…多亲昵的动作啊!这么些年,也就受主子认可的先皇后几人可以对他做,可今日… 除此之外,温姑娘还强逼着主子用膳! 且主子没发火,还听了她的话! 这世界变了,变得与他的认知完全违背了… 正文 第145章 修门 北岭的惊愕就摆在面上,但裴翊宸仅是淡淡一瞥,便一眯凤目,对他下了逐客令:“白日的情况你已经瞧见了,那张秀才和这座云雾山都有问题。 “张秀才在山下,如今我们不便寻他。夜里,你先派两个人暗地里探探这云雾山吧。 “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一切以稳妥安全为主。” “喏…”听出了自家主子逐客意思的北岭只能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临到出门,他还不忘探个头回来,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您这门坏了,需要属下找两个人过来修一下吗?” 别的他可以假装没看见,但这被温姑娘撞歪的大门实在太显眼了,他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大门? 经北岭一提,裴翊宸才仔细打量起大门受损的情况。 此前,他只用余光随便瞥了眼大门那边,他知道温浅瑜因为担心他,撞歪了一点大门。但听北岭这语气…这大门今晚是不能用了? “很严重吗?”裴翊宸随手端过温浅瑜刚取来的清粥,淡淡问道。 他语气虽然平静,但暗地里,却竖起了耳朵。 他倒是要听听,这下午时毫不关心他的姑娘,到底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这厢,裴翊宸心中刚冒这么个大胆的想法,那厢,北岭便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殿下,右边这扇门只是稍微歪了些,还能用。但左边这扇门,若是不找人修一修,今晚,恐怕就只能开着了。” “是么?”裴翊宸飞快弯弯嘴角,又迅速藏起笑容,“既然只有一扇坏了,那就让温姑娘随便修修吧,晚上能关上便行。” “让、让温姑娘修?!”北岭完全没反应过来。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术业有专攻,温姑娘只是功夫厉害,又不是木工能手,这等事,怎么能让她做呢? 这不是为难人吗? 主子明明对温姑娘…怎么又在这种事上为难别人呢? “怎么?有问题?”淡睨北岭一眼,裴翊宸又把目光转向温浅瑜,“这大晚上的,麻烦别人也不好。温姑娘行走江湖多年,想来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是么?”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温浅瑜去修门,他只是想知道,对于破门而入这件事,温浅瑜到底持什么想法。 是会因为自己的一时莽撞而后悔呢?还是,愿意承担这些个难为人的后果? 裴翊宸紧紧盯着温浅瑜,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北岭:“…” 看主子这模样,他便知道这事儿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参与的了。 他不知道主子是不是真的想为难温姑娘,但他知道,这事儿到最后,多半还是会落到他的头上。 默了默,他便全当自己是个假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同样因震惊而沉默了半晌的温浅瑜,忽然在这一刻正经答应:“好,我来修。” 应完,她也不管别人是什么反应,抬腿一迈,人就直接到了门边。 她这一举动,反而让怀揣别样心思的另外两人一怔。 这姑娘真会修门?! 正文 第146章 喂食 , “你会修?”裴翊宸忍不住起身跟上。 “嗯,以前做过这种事,应当要不了多久就能弄好。”温浅瑜头也不回地研究着眼前的门。 待到话音落下后安静了片刻,她方才再度出声:“外间风大,你不必一直在门口看着,还是先回去把晚膳用了吧。” 裴翊宸:“…” 合着她到这时候才想起她如今的主要目标应当是劝他好好儿用膳,而不是在那边修门?! 不,她根本没意识到这问题,她不过是趁着修门的空档跟他客气了一下! 这个认知差点儿让裴翊宸气死,但修门这事儿是他自己提的,这苦果,还得他自己咽下去… 裴翊宸抿抿唇,沉着一张脸入了室内。 北岭见势不对,也跟着逃了。 门口最终便只剩温浅瑜一个人捣鼓着那坏掉的木门。 屋外,依旧有细细的雨丝飘着,雨水在屋檐上汇聚成一滴一滴的水珠,最终沿着弧度滴落,发出“滴答”一声脆响。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温浅瑜终于把两扇门修好。 想着裴翊宸在意这事,修好的第一瞬,她便探头叫人:“裴翊宸,这门修好了,你要来看看吗?” “一扇门能有什么好看的?好用就行。”话虽如此,但在温浅瑜叫到他名字的时候,裴翊宸还是压了压嘴角,大步走向门口。 他倒要看看,这占去了她近半个时辰,让她一直无心搭理自己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 平平无奇的木门,并没有什么特别。 甚至因为修门人的不熟练,它开关起来,还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平日里没怎么做过修门的事,有些不熟练。”温浅瑜揉揉因为一直埋着而有些酸疼的脖子,不好意思解释道。 她知道自己技术不怎么样,但他好像为此有些不开心,所以被点名的时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这门修得勉强能用。 希望他能因此松快一些… 裴翊宸本有一肚子的不满,但余光瞥见温浅瑜小心翼翼解释模样,他那些不满,又发作不出来了。 “不熟练便不熟练吧。”他坐回床畔,随意从盘子里挑个土豆剥皮,“反正也就是将就一晚,明日找个木工来修便是。” 剥好土豆,他又忍不住看一眼旁边擦汗的姑娘:“你用晚膳了吗?吃一个?” 话落,剥好的土豆就被送到温浅瑜面前。 裴翊宸挑剔,平日里吃穿用度都讲究个精致,剥的土豆也是光滑圆润,让人看了就觉食欲更佳。 温浅瑜没跟他客气,接过土豆就咬上一口:“此前你一直睡着,我便在旁边看着,还未来得及用。” “是么。”裴翊宸心头不自觉地一喜。 顺手,便夹起一片送到温浅瑜唇畔。 待她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过分亲昵了。 但手已经伸出去了,自然不可能再收回来。 于是,微抬下颚,他便理直气壮道:“你不是没用晚膳吗?眼下正好有多余的,不吃一口?” 正文 第147章 表面君子 , 时间就在这一人投喂一人吃的过程中悄然流逝。 所幸这两人一个心大,一个城府极深,谁都没有指出这投喂的诡异之处。 直到三碟菜去了大半,这事方才结束。 “吃饱了?”裴翊宸放下筷子,拿起绢布擦擦手。 “嗯。”温浅瑜诚实点头,旋即,又疑惑看向裴翊宸,“你吃饱了吗?我瞧着这些菜你几乎都没动,是不合胃口?” “我没那么挑剔,不过是不饿罢了。”轻笑一声,他又一转目光,弯眸问她,“一顿不吃又饿不死,你何必一直把这等小事挂在心上呢? “难不成,是关心我?” 他不过是兴致来了,随口调笑一句,但温浅瑜却想都没想,就果断点头:“我当然关心你。” “为何?”裴翊宸目光陡然转深。 “这个…”说起原因,温浅瑜那股毫不犹豫的劲儿,便瞬间散了。 抓脸挠腮半晌,她也只憋出了上回那个一听就让人觉得不靠谱的理由:“你长得好看,好看的人不应受苦。” 但裴翊宸偏偏信了。 他不仅信了,还因此生出了些许慌乱。 “胡言乱语!”他瞪她一眼,又努力憋出些严肃,沉声警告,“以后不许随意说这等轻浮的话!否则…” “否则如何?”温浅瑜偏头,认真询问。 她并不觉得这话轻浮。 夸人好看,怎么能说是轻浮呢?况且,她说的也是实话。 他就是个顶好看的人,眉如远山,眸如星辰,琼鼻挺直,朱唇莹润。不笑时如高领雪莲,清贵不可攀,含笑时一双凤目带着长睫一弯,又能轻易挑起勾人的弧度。 他这样的好看的人,应当是从小被人夸到大的才对,怎会觉得那些听腻了的话是轻浮之言? “你——!冥顽不灵!”裴翊宸咬牙。 温浅瑜此刻的模样,在他眼里就跟那些登徒浪子没有区别。 只不过,人家调戏的是姑娘,而她… 哼,这人看起来正经,实际上也不过是表面君子! 深深看温浅瑜一眼,裴翊宸便直接起身与她拉开距离:“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出去逛逛。”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 温浅瑜话未说完,裴翊宸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门口。 他生气了?为她刚刚“轻浮”的事? 那她以后尽量“正直”一些,能消了他的怒气吗? 温浅瑜靠坐在床畔,静静思索起未来的相处对策。她想,既然他如此不喜欢她的说辞,那往后,她就不夸他好看了… 裴翊宸尚不知,自己一点恼羞成怒的表现,就令自己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中失去了被夸的资格。 他推门而出后,只全心全意压制着自己纷乱的心绪。 清风拂过他的面庞,微凉的感觉让他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但他一颗心仍是跳得比往日快。 “怎么会这样…”他轻轻按住胸口,露出抹复杂神色。 听到她说自己好看,他会欢喜,见她对自己一副表面君子的模样,他会觉得羞恼,甚至,在她不关注自己时,他还会生气… 正文 第148章 期望被偏爱 他生气了?为她刚刚“轻浮”的事? 那她以后尽量“正直”一些,能消了他的怒气吗? 温浅瑜靠坐在床畔,静静思索起未来的相处对策。她想,既然他如此不喜欢她的说辞,那往后,她就不夸他好看了… 裴翊宸尚不知,自己一点恼羞成怒的表现,就令自己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中失去了被夸的资格。 他推门而出后,只全心全意压制着自己纷乱的心绪。 清风拂过他的面庞,微凉的感觉让他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但他一颗心仍是跳得比往日快。 “怎么会这样…”他轻轻按住胸口,露出抹复杂神色。 听到她说自己好看,他会欢喜,见她对自己一副表面君子的模样,他会觉得羞恼,甚至,在她不关注自己时,他还会生气… 平日里,他分明不会这样… 早些年的经历,早磨平了他的心性,磨灭了他对人与人之间感情的期望。 无论别人喜欢还是厌恶他,帮助他还是算计他,他都能以最平常的心态应对,并以最理智的姿态,给予相应的回报。 可唯独她,能乱了他一颗心… 所以,他这算什么? 算…喜欢吗? “喜欢”二字刚一在裴翊宸脑海中浮现,便被他强行压下,死死捂住。 不,他绝不可能是喜欢她!他一定只是不习惯有喜欢自己的姑娘如她那样直白地向他表达好意! 是了,一定是这样… 他这样满心仇恨于世间艰难行走的人,怎么可能会拥有“喜欢”这种感情呢? 裴翊宸闭眼仰面,任雨丝飘洒在自己脸上,凄凉地弯弯嘴角。他想,这冰冷的风雨,才应当是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东西。 可就在他一颗心将重新冰封之际,一抹温暖却忽然从背后将他环住。 “入夜了,你穿得不够多。”温浅瑜替裴翊宸披上披风,又把他往后拉了拉,“而且你才睡醒,在这里吹风已经够不合适了,怎么还淋雨呢?” “我…”坚冰在最后一刻被融化,一时间,裴翊宸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瞧他面上已没了气恼神色,温浅瑜又得寸进尺地直接把人直接拽进屋内:“还是回屋子里待着吧,这里条件虽不如客栈好,但有间屋子总能遮风挡雨。” 裴翊宸垂眸,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絮絮叨叨的姑娘。 她不是个多话的,但在他的事情上,却总愿意多费一分口舌。 这于自幼时便失了偏爱的他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无论是否承认喜欢,他心底,总希望自己也获得一份偏爱… 这点想法刚一冒出,便如一点星火点燃草原,燎出大片火光。目光一动,他便张口问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是继续行走江湖,还是…继续掺合玉符的事?” 温浅瑜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但见他问得认真,她还是犹豫着答了:“如果这件事很严重,我想再看看…毕竟这事危险,我…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他? 裴翊宸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正文 第149章 要不要跟我回京? , 他当然知道,这只是她的托词,她真正放心不下的,应当是玉符将会牵扯出来的那件事。 不过没关系,这假话不仅听着受用,而且…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温浅瑜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观察对面的人是否相信自己,裴翊宸便已然开口:“既然你这样想,那不如,跟我回京城吧。查完此事后,我便要回京复命,而眼下涉及的这些东西,也该叫圣上稍微知晓一些。” 跟他回京? 温浅瑜只迟疑片刻,便点头答应:“好,我跟你走。” 虽说翻案的证据应当在西南,但想要翻案,她也少不得上京一趟。若能跟他一道,也好。 不过… 蹙蹙眉头,她又忍不住道:“如今就把事情禀告给圣上,会不会不太合适?玉符的事恐怕牵扯不小,在没完全查清前就上奏御前,恐怕…” 作为镇南王府的旧人,她能隐约感知到,这件事将来会有多大范围的牵扯。如果刚查出点眉目就报给圣上… 她不知那位这些年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但她知道,任何一位君主都期望天下安稳,期望自己在在位期间政绩斐然。 如果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就把这件事翻出来,一下子不能收场,或许会触怒圣上也说不定… 而且,为了否定自己的错误,那位说不定会主动消灭证据… 想到贸然行事可能会造成的种种坏结果,温浅瑜便觉,此事应该再多隐瞒一段时日。 裴翊宸看她面上神情变化,便大致猜到她在担忧什么。 “放心吧,只是跟圣上提提表象而已,不会深入。”他讽刺压压嘴角,抿出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毕竟这种事情一看就不简单,少不得牵扯出些大人物。若是太早就闹得人尽皆知,我可就被动了。” “你有分寸就好。”温浅瑜暗中松了口气。 见她如此,裴翊宸又忍不住露出抹笑:“我自然是有分寸的,毕竟事到如今,我也算是局中人了。”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当然有分寸。 这些年他深处权利漩涡的中心,看尽了争斗,对于当年的事,也早已有了些与事情表面不同的猜测。 只是,这猜测还需证据支撑而已。 想到自己心底的那个猜测,裴翊宸心底就划过一抹恨。但同时,他也也暗自下定决心,决定一定要保护好她。 她是他为了一己之私带去京城的,自然,不能因他的过往,而受一点伤害! 两人各怀心思,但意见却分外一致。 因此,之前的小小不愉快,很快就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见夜色渐深,温浅瑜又重新把裴翊宸推至床畔:“再睡会儿吧,明日一早又要奔波劳碌,今晚不休息好,明日恐怕会熬不住。” “怎会?”裴翊宸抓住温浅瑜的手腕,想换她休息,“且不说我下午已经睡过了,便是往日,熬上个两三日,也不是问题。” 他好歹是名年轻男子,哪儿有那么娇气? 可这话,却被温浅瑜硬生生给无视了。 想都没想,她便直接反摁住裴翊宸的手腕,把他塞进被窝儿。 正文 第150章 离改口不远了 , 温浅瑜内力深厚,裴翊宸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因此,最终计较的结果便是,他再休息一晚。 对此,他虽耿耿于怀,但也没有太过气恼。这总归是她的关心,他承了她这份好意,也无妨。 月华洒落,透过窗纱印在床头。 卧榻之上,两人一卧一坐,虽无半分接触,却显得分外和谐。 … 翌日,天刚放亮,裴翊宸等人便向村民购置了些东西,再度进山。 大抵是昨日已下透了雨,今日骄阳早早便拨开了云层,将大地照亮。 “今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既如此,便争取一日把事情办完。”裴翊宸眯眼看看骄阳,大步向前。 在他之后,便是亦步亦趋跟着的温浅瑜。不过,她所关注的并非是天气,而是他这个人。 看他只着一套单薄的衣衫,她便忍不住取来披风为他披上:“山里冷,披风还是披上吧,免得着凉。” 温浅瑜的关心,让裴翊宸很是受用。 是以,哪怕不觉寒凉,他也随她的心意,含笑披上了披风。 这和谐一幕落在后面北岭等人的眼里,直叫一群不苟言笑的大老爷们儿惊愕揉眼——他们是眼花了吗?主子竟然跟一姑娘这般亲密,且这姑娘还是耍大刀的江湖侠女! 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大事! 思绪一顿,这个想法便浮现在北岭等人的脑海中。而紧接着闪现的,就是“他们估计离改口不远了”。 想到这儿,北岭连忙给周围几人递了记眼色,示意大家都站开一些。 主子那边既然有情况,那他们这些懂事的下属,便应该给主子留空间! 只是,他刚耍了这么个小聪明,裴翊宸凉凉的目光就跟着落到了他身上:“你不瞧着周围,一直盯着本王做什么?本王脸上有线索吗?” “没、没有…”北岭紧张摇头。 “想来他们也是忧心你的安全。”温浅瑜扯扯裴翊宸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太过为难北岭等人,“这山里很可能有令于知州丢命的东西,他们若是你担心你,才说不过去。” 闻言,北岭不禁老脸一红。 他其实并没有担心主子安危,想的都是主子的感情问题。 不过,经温浅瑜这么一提,北岭倒是忽然想起:“殿下,昨夜雨势稍小之后,属下又在村子附近转了转。属下发现,若是走村子附近通往山下的路一直往前,便是一条僻静的官道。 “是以,属下觉得,山中山匪若真有动作,一定会挑那条去官道的路。如此,那一村村民,便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哦?你的意思是,这山里的残余的山匪,其实都好好儿藏着,张秀才那番说辞,不过都是编的?”裴翊宸脚步一顿。 “属下是有这个想法。”北岭颌首,旋即又道,“而且据村民说,张秀才次日是从他们这方离开云雾山,绕回佳茗镇报案的。从他们这方走,可是得绕很大一圈才能回到佳茗镇的。” 昨晚闲来无事,他便跟同屋的村民聊了许多。 一聊,问题便出现了。 正文 第151章 山匪? 张秀才说原路湿滑泥泞,没办法行走,所以得从小山村这边绕道回佳茗镇。 这本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在山匪之事本就是编造的猜测下,这等行为的用意,便显露出来了。毕竟这样一绕路,得平白耽误一日一夜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发生许多事了。 譬如,那些所谓的痕迹,就被翌日晚上接着下起的小雨冲刷得差不多了。 官府顺着仅剩的痕迹去找,便什么都没找到。 “你是觉得,他绕路而行,并非是因为原路坏掉了,而是因为他想耽误时间?”温浅瑜想了想,又点头补充,“确实,若换做是我,不管路有多难走,我都会选择近的那条。 “毕竟,与心中最重要的人被山匪掳走不知死活这等事相比,自己摸爬滚打走一条泥泞路根本算不得多危险。” “温姑娘所言极是。”北岭颌首。 他就是温浅瑜这个意思。 如果从村庄下山只是绕上一小段路还好,若是整整耽误上一日… 反正他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张秀才所言有问题,咱们昨日便已有所感了。如今的问题是,如果山匪之事全是他信口编造,那于知州,又是怎么因为进山丧命的?”裴翊宸蹙眉,扫了眼周围苍翠的山林。 这方天地发生的事情,杂乱无章,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管是什么,咱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想比于裴翊宸复杂的思绪,温浅瑜的想法就很简单。 她重新领头,大步向前:“事到如今,也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说得没错。”裴翊宸微微颌首,抬步跟上。 一行人就这样再次踏上行程,往山上走去。 随着他们深入,苍翠的枝叶渐渐遮挡住阳光。刚开始,还有斑驳细碎的光阴洒落在地,到后来,无穷无尽的枝叶舒展,林间便只剩下一片昏暗。 “咱们走了多久了?”裴翊宸眯眼看看仍望不到尽头的前路,随口问道。 “将近一个时辰了。”稍一顿,温浅瑜又道,“以咱们的脚程以及跟当地人打探的消息来算,咱们如今至少攀到了三分之二的高度。 “估计,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山顶了。” 闻言,北岭不禁蹙眉:“殿下,越往深林中走就越危险,还请您稍作休息,让属下去探探路吧。” 据村里人说,这云雾山的山匪就藏在靠近山顶的一片。 不管张秀才是否说谎,他们这位置,都说可能遇见真山匪的。如果一不小心正面撞上,很可能被人利用地形优势困住… “也好…”略一思索,裴翊宸便点头应了。 他也觉得贸然乱闯不好,可还没等他再嘱咐些什么,两道追逐的声音就先落入了他们一行人的耳中。 “快!别让它跑了!” “今儿个兄弟们能不能吃顿夜宵,就看这一遭了!” “追!” “快躲起来了!”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裴翊宸一行人连忙施展轻功上树。 就在他们刚藏身于枝叶之间时,追逐的两人也到了他们原本的位置。 正文 第152章 集体戒酒 , “在那儿!”其中一人目光在草丛中一扫,便兴奋举弓放箭。 “好!” 另一人则是在羽箭命中的第一时间冲上去,将中箭的猎物扔进自己背后的篓中:“得嘞,今儿个晚上,咱们烤兔子下酒!” “你那儿还有酒?!”原本因打到猎物而喜滋滋的人,一听这个字,顿时变了面色,“老大自三月多以前便三令五申地强调,不许咱们再饮酒了,你竟还敢偷藏?!” “若是被老大发现…那些前车之鉴你也不是没瞧过,你真不怕…”后边儿的话他没说出口,但他下意识摸脖子的动作,却把意思表达得明确。 ——如果被上面的人发现藏酒,那他们俩的小命,就该交代出去了。 “你怕什么?”藏酒的人似乎很不满同伴畏畏缩缩的模样,巴掌一挥,便直接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咱们以前个个儿酒不离身,就连老大也是如此,出过什么事吗? “依我看,老大就是年纪大了,容易大惊小怪,瞧见个官府的人进山,便真将之当回事儿了。” “可是老大说…”前者仍有些迟疑。 见他如此,不满他这婆婆妈妈样子的藏酒同伴终是忍不住直接将他后面的话拦下:“你这软蛋,怎么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 “几口米酒罢了,还真能误了巡逻的事?真是胆小如鼠…” “只是米酒?”听见这话,一直犹犹豫豫的人,总算有所动摇。 “不然呢?”同伴没好气地甩他一记白眼,“上边儿管那么严,别的酒味道浓重,我藏得住么?” “那就好…”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此前一直犹豫不决的人终于下定决心,“如果只是米酒的话,喝上两口也没关系。走,咱们把这兔子处理一下,就回去。” “这就对了!”见同伴答应,藏酒之人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他笑着在同伴肩上轻锤一拳,便与同伴勾肩搭背地离开。 随两人走远,藏于茂密树冠之间的一行人,也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身子,长长吐出一口气。 “呼…终于走了。”秋灵拍拍胸口,又小声对温浅瑜道,“姑娘,这两人方才提及,他们的老大自三月多前开始禁止他们喝酒的。这三月多前…” “我听见了。”温浅瑜颌首,旋即又把目光转向裴翊宸,“三月多以前,正巧是于知州第二次来到佳茗镇,也是于知州第一次踏入云雾山的日子。” “看来于知州的死,和这群山匪有关。”裴翊宸眯眯凤目,冷声接过温浅瑜的话。 林中安静,他们在上方自然听得真切。 这两人一口一个老大,又是一副久居深山模样,多半便是这山中参与的山匪。而他们提到的“进山的官儿”,则明显是于知州。 因为于知州,他们的老大很是紧张。过去酒不离身的他不仅自己不喝了,还不允许下面的人喝了… 显然,他们是很在乎于知州此人的。 在乎到从此集体戒酒的地步,那他们和于知州之间… 正文 第153章 山匪的秘密 于知州和山匪… 原本以为山匪掳人只是编造的故事,事情和山匪没多大关系。但这一茬儿,又让裴翊宸不得不考虑,于知州和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了? 沉吟片刻,裴翊宸方才缓缓开口:“他们忌惮于知州,是在三月多以前,也就是于知州第一次进山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害怕于知州,于是加强了防范。不过那时,他们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直到于知州第二次入山后回去… “我想,事情应当是这样的。这山里藏着山匪们的某个秘密,于知州作为官府,对这秘密有威胁。只是,不愿与官府再冲突的山匪,在秘密被戳穿前,没有轻举妄动。 “但第二次进山查探的于知州的不小心把触动了这个秘密…于是,这群山匪便不得不出手会把其解决掉。” “但于知州毕竟是知州,迫不得已的解决必须善后,所以,在人死之后他们才编了套冤魂索命的故事,配合表演。” 说着,他又弯弯嘴角:“当然,他们也没忘记抹平那个秘密,于是办事的人同时接到任务,要消除秘密。” “消除秘密?可据咱们了解,他们的第二项任务是寻玉符呀。”温浅瑜蹙眉,“难不成你觉得玉符就是于知州颌山匪们拉锯的秘密? “怎么可能?玉符是军符,如何能跟于知州一小小知州扯上关系?那等重要的东西,若非核心人物,恐怕见了都不知是什么东西,能有关系?” 当年,她虽年纪尚幼,但也算是堂堂正正的郡主,是镇南王的掌上明珠。 在她跟前,父王也非常忌讳地说,这只是件重要东西。可见,这东西的隐秘性有多强。 虽说玉符之事与于知州的死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但她一直坚信,这是两件事。 可如今看来… “小小知州吗?”裴翊宸扬扬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有时候,小小知州也不可小瞧。说不准,他便是某些事中,最重要也最令人意外的一步棋。” 他还记得,北岭探查于知州生平后,曾回来禀报过他:于知州是当年唯一一个对镇南王一案提出过疑问的人。即便没有掀起什么浪花,但他,也是做过这件事的人。 并且,在未来的十余年中,他一直坚守柳州知州的位子,再未升职… 他很难不怀疑,于知州这么做,是为了查十三年前的真相。 这样较真儿的小小知州,有时候,可比那些红袍大员都叫人头疼。 如果,他进山正好发现了这群人在追查的玉符线索,并且较真地查下去,发现了一些惊人的线索,那… 丢掉性命,不就理所应当? “什么重要的棋?”因为所知与裴翊宸不同,温浅瑜此刻,并不能理解裴翊宸的话语。 她只知,杀于知州的那拨人,还有个隐秘的寻玉符的任务。并不知于知州这些年在官场中默默做的事。 不过,经裴翊宸这么一说,她倒是忽然想起个问题:“说起来…害于知州和要寻玉符的是一拨人!” 正文 第154章 昔日联系 如今咱们基本可以确定,害于知州的就是这云雾山山匪残党… 那么…要找玉符的,也就是这山匪残党?! “他们怎么知道这东西?!”温浅瑜眉头骤然紧蹙,“他们不过是群山匪,与朝廷根本不沾边,怎么可能知道这等隐秘的东西?!” “是啊,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道这道特殊的军符呢?”虽是同温浅瑜同样的质疑,但裴翊宸开口时,嘴角却噙了一抹冷笑。 只要是稍微了解他一些的人就能知道,他这模样,必然是心中已经有一定猜测了。 而裴翊宸心中的确对此事有些想法了。 这批山匪,是宣平候带兵剿灭的,而在剿灭山匪的那段时间,西南一带还发生了另一件大事:镇南王举兵造反,被宣平候和晋王联合剿灭。 两件事情时间重合,宣平候和镇南王又都是持有那套玉符的人,再加上,如今这残余的山匪又在寻找本该由宣平候持有的那枚玉符… 这两件事情间,会不会有所联系呢? 裴翊宸不敢肯定云雾山的山匪在当年那一战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但他想,这云雾山山匪和宣平候有不为人知的关系的这种可能,并非完全不成立。 兴许,当年的事中,还藏着个世人都不知道的惊天大局。 思及此,裴翊宸的面色不禁变得更加阴沉:“无论那失踪案查得如何,这云雾山山匪和玉符的关系,我们都必须弄清楚!” 闻言,温浅瑜不禁再疑惑看他一眼。 她很少看到他这般失态的模样,难道说… 不过,他没主动解释,她便没有追问。 她只直接问道:“咱们下一步应当怎么办?如今这群山匪正紧张防备,咱们若想悄悄潜入打探消息,恐怕不易。” “再不易,也要试试。”出人意料的是,裴翊宸不仅没有选择稳妥行事,反而在话音落下后,直接动身往两名山匪消失的方向追去。 那架势,明显是要追着人,跟进对方老巢。 对此,北岭不禁有些迟疑。 可余光一瞥温浅瑜,他的迟疑又瞬间消失大半。 有温姑娘在,应当没有多大问题… 裴翊宸一行人皆非弱者,远远坠在后面跟着,倒也顺利寻到了这群山匪的外围哨岗。 “原来他们藏在这个小山坳里。”裴翊宸轻笑,“这里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又枝繁叶茂便于藏身,的确是处绝佳的藏身之地。难怪圣上当年会放弃花力气再度调兵围剿。” “圣上都不愿再调兵的地方…”温浅瑜轻叹,“我们想要进去,也绝非易事。” 说着,她又指指之前跟着的两人:“你看,他们进去不仅需要令牌,还要被盘问答话,这正门,咱们铁定是走不了了。” 若只要令牌,他们还能想办法弄几个,但再配上口令这千变万化的东西…正面混入,绝不可能。 “那就等入夜,从山上潜入。”裴翊宸想都不想,便直接改变策略。 面对此事,至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退缩。 正文 第155章 曾经见过 , “也好,那咱们现在就上山吧。”温浅瑜向来是个决定了就不会再纠结犹豫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和裴翊宸共探山匪营地,便没再考虑退缩。 迅速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前进路线后,便与裴翊宸一道藏身于茂密的枝叶中,静待天黑。 … 等待的过程向来是漫长的,仿佛熬过了许久岁月,两人方才见到日落月升的景象。 “差不多是时候了。”裴翊宸瞥一眼天色,率先动作。 随他之后,温浅瑜也似鬼魅一般,轻飘飘地依照计划向前。 大抵是以前规划好路线的缘故,他们这一路,并为遇到什么麻烦。甚至,还把对方的布局看了个清清楚楚。 “没想到,这些残党山匪,竟还有这般智谋。”下方布局之精妙,饶是裴翊宸这样眼高于顶的人看了,都少不得赞叹一句,“难怪这十余年,他们能存活下来,并再次壮大自己。” 对于下方的精妙布局,他只是持欣赏态度,看过也就过了。 但在仔细观察的过程中,他身边的温浅瑜,却渐渐拢起眉头:“他们这个布局,好像…不太对。” “嗯?什么意思?”裴翊宸顿住脚步,于一片茂密树冠上落下,“你觉得他们是在刻意引诱我们?” “那倒不是。”温浅瑜摇摇头,“咱们从来没在他们跟前暴露过自己,白日跟踪的时候也没露出过马脚,他们应当不至于在今晚派兵布阵,钓咱们上钩。 “我说的不对劲,其实是指这阵法本身。呐,你方才也说了,他们这阵精妙绝伦,一看便出自大家手笔。 “而关于这位‘大家’的手笔,我似乎曾在一本兵法书籍上见过。” “兵法书?”裴翊宸不明所以然,“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翻翻兵法书,怎么没见过这种布局?” 他虽是深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子,但绝没有沉溺安宁。他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无论是礼乐或是兵法,都有所涉猎。 且这所谓的“涉猎”,其实已与精通无异。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眼就看出下方的玄机。 但温浅瑜却坚定无比:“我确定自己在某本兵法书上看过这下边儿这种防御的布局。” 只是,稍一顿,她又蹙眉改口道:“或许,那不能称之为一本兵法书…” 十三年前她不过三岁出头,所谓的看书,不过就是听父王给她讲故事。她喜欢排兵布阵之事,所以时常坐在自家父王膝上,听他给她讲书中那些行军打仗的故事。 她方才肯定自己在书上看过这种阵法,便是因为小时候在父亲的故事里,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这种阵法。 可如今仔细想想,父王的故事,一定全来自书籍吗? 喻家世代镇守南疆,自身便有无数的故事可说。或许,她听到的这个布局之法并非来自书籍,而是父亲真的在哪里瞧见过… 可是,会是在哪里呢? 难不成,父亲年轻的事情,曾于这云雾山的山匪打过交道? 不应该呀… 正文 第156章 不用进去了 虽说这青州一带也算是距离边境不远,需要重兵守护的地界,但它却不属于潼川府,不受镇南王的管辖。 听花嬷嬷说,镇南王府因为功高,又手握兵权,一向低调得很。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事情,绝不会横插一脚。 这烁昀府青州境内的事,父王肯定不会插手。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和云雾山的山匪们打过交道呢? 山匪之事,当年应当归宣平伯管才对。 难不成,是宣平伯跟父王聊起过这件事? 凭借小时候为数不多的了解,和已然残缺不全的记忆,温浅瑜没办法准确地判定,这山匪的布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凭借幼时听过的一个个故事,她倒是有破解此布局的信心。 定定神,她便仔细观察起下方情况:“若这真是我只晓的那个局,那如今,咱们便不能再直直往下了。” “哦?为何?”裴翊宸抬眉,“前方分明正是松懈的时候。” “是外松内紧。”温浅瑜肯定道,“虽说现在这条路上没人,但只要一有动静,西北、东北方向的两路人马便能成夹击之势把人逼退。 “同时,西方的那两个站在瞭望台的,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抄小道绕到南方把人截住。 “两个人虽成不了气候,但只要他们能拖延片刻,上面两路人马以后四方更远的人,便能组成包围之势,将人彻底留下。” 听温浅瑜这么一说,裴翊宸眸中不禁划过一丝异色。 仔细算算,若他们真这么撞进去,还真可能落得温浅瑜说的那个结果。虽说他们这行人功夫都不错,不一定会被留下,但一旦暴露行踪,他们此行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你还真知道这个布局?”暗暗在心中推演一遍,裴翊宸总算是彻底信了温浅瑜方才那番话。 可也就是因为这份信任,他竟停在原地,不走了。 “咱们可以从东北方向斜插过去。”温浅瑜指指东北,虽然很可能会和那一队遇上,但只一队人,于我们来说不算麻烦。” “我知道,但是…”裴翊宸弯弯嘴角,“没有必要了。” “没必要?”温浅瑜等人皆向裴翊宸投去诧异的目光,“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就这样放弃了?为何?” “因为这个布局呀。”裴翊宸随意往树干上一靠,淡淡瞥向下方,“冒险入内,不过是想在他们的根据地寻得蛛丝马迹,找出他们与玉符的关联。 “但如今,咱们已经在布局中找到这条线索了。自然,就不用深入去冒险了。” 说着,他又回看向温浅瑜:“说说吧,你到底是在何处见过这样的布局?带你见识这个布局的人,又是谁?” “我…”父王的事,温浅瑜自是不愿跟裴翊宸说。 见她吞吞吐吐,裴翊宸又摆摆手,示意北岭等人退开:“你们不必围着本王,本王想与她单独聊聊。” “喏。” 温姑娘并没什么让人不放心的,领了命,北岭便直接带人退开。 随周围的人消失,裴翊宸又再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正文 第157章 即生气,又委屈 北岭一行甚至包括秋灵,皆退得远远儿的。 他们给温浅瑜二人留足了空间。 但即便如此,温浅瑜也在裴翊宸再度看向她的时候垂下了长睫,保持了沉默。 “还是不信任我?”虽知道跟十三年前旧案有牵扯的人不肯轻易暴露自己的过去是件理所应当的事,但在发现她不愿把秘密和自己分享的时候,裴翊宸心里还是泛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仿佛,即生气,又委屈。 他气她都跟他这么熟了,都是同住过一个屋檐下的关系了,还是不信任他。委屈自然也是觉得,他都不把她当外人了,她却还处处提防着他。 心中情绪涌起,向来理智的人,难得做出个过激的决定:“你若是不愿意跟我分享情报,那我就只能自己去找线索了。一群余孽罢了,也不见得有多厉害,进出一趟,想来于我还是没问题的。” 说着,他便真的迈步要走。 见状,温浅瑜连忙拽住他:“我陪你去,你别莽撞!” “才不要!”裴翊宸一挥手,便挣脱了温浅瑜的桎梏,“反正你也不相信我,何苦管我是进是退?” 纤长的羽睫一扇,裴翊宸便收敛眼角余光,别过脸去。 摆明了是闹别扭的模样,温浅瑜也非全然看不出来。 沉默一瞬,她便把他拉回:“并非是我不愿和你说,我只是,不希望你了解那些事。过去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如今的好生活来之不易,要珍惜。” “好生活?你觉得我现在过着好生活?”裴翊宸冷笑,干脆就此把话挑明,“当年西南一战,震惊朝野。我母亲兄长皆因那件事身亡,我也不过是因着年纪尚小,是皇室血脉,才得以苟活。 “可就是这样,这些年我也能明显感觉到,我的存在,让不少人都心中膈应。因为他们看见我,就会想起过往。 “我虽未皇子,但身上,总流着一半罪人的血! “如今,眼看着事情又要与当年旧事联系起来,本就没完全尘封的记忆又要再度被揭开。你觉得,我真有好日子过?你觉得,如果我把这事忘了,别人就能给我好脸色?” “他们对你…很不好?”温浅瑜握着裴翊宸手腕的五指下意识收拢,捏得他手腕生疼。 瞧见他蹙眉,她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拉起他的手腕查看。 只是,那白皙的肌肤上,已经有一圈明显的抓痕了。 “抱歉,疼吗?”她连忙从怀里摸出药膏,仔细给裴翊宸涂抹。 而见她眸中流露的全是真心实意的心疼,裴翊宸的心情总算是渐渐好转。 他弯弯嘴角,稍缓了声调再度开口:“你若真为我着想,就别再犹犹豫豫地瞒着我。否则,我以后将受到的伤害,何止手上这点? “说不准,被朝中那些看不惯我的一陷害,就连小命都丢了。” 这话并非是他夸大其词。 早在十三年前,就有人主张,应当把他这皇后所出的罪子一并处死。 只是有皇室血脉的身份护着,才勉强保住性命。 正文 第158章 家中长辈 那些估计他先皇后嫡子身份,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从未掐灭过自己的心思。 甚至,在最近两年,还愈发明显… 不过过往经历的危险裴翊宸并为和温浅瑜细说,他只是低垂眼眸,温和看着她道:“所以,现在能跟我说说了吗?” 他想从她那儿听到答案,但又未给予她压力。 一切,全看她自己的选择。 “竟然…是这样吗?”饶是裴翊宸没有吐露真实的凶险,温浅瑜也紧紧蹙起了眉头。 此前与他接触,她已然知道,他在京城,并不是很受那些贵人们的待见。 但这也能理解。 毕竟他的母亲出身喻家,而喻家在这十多年来,贴着的,一直是谋逆者的标签。还有与他一母同胞,关系很好的哥哥,也是谋逆者… 但她从未想过,这些不喜,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在她看来,他皇子、亲王的身份是坚不可摧的,任何看不惯他的人想要行针对他的事,都得先考虑考虑他的身份。 可如今看来,好像是她错了… 沉默一瞬,温浅瑜终是在指尖轻轻抚过他腕间红痕时开了口:“其实,我也是听长辈们说起过这种布局。据说,这种布局适用于山野或是高地,只要成局,便可有效阻拦敌人。 “因为长辈说得详细,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稍一顿,她又补充道:“不过,眼下这阵法是何阵法我虽然能确定,但他的具体出处在何处,我却是不清楚。 “有可能,是家中长辈在书籍中偶然所得,也有可能,是旁的人同他讲述过,最终让他记了下来。” “家中…长辈?”裴翊宸暗暗琢磨了一番温浅瑜的话。 对方虽然仍旧没把自己的身份挑明,但仅仅是这句话,就已经蕴藏了许多线索了——或许,她的长辈就是镇南王府的旧人! 领悟到这一点,裴翊宸再看温浅瑜又更亲近了一分。 如果她家前辈真与镇南王府有关,那他与她,便算是有共同的敌人了!他没有忘记当年的事,她亦是时时刻刻挂念着真相… 那将来…他们定还有许多可以协力合作的地方! 心中暗喜,但表面上,他却没往了追问:“依你看,你的那位长辈,是从书中看的阵法,还是…从别人那里知晓的?” “依我看,是后者。”温浅瑜蹙蹙眉,迟疑道,“这阵法精妙,却又不常见,适用的地方也不多,甚至…甚至像是另一种常见一些的阵法的改良版! “从书籍中学到这种专门弥补了某个适用缺点的改良阵法不容易,最可能的,还是别人告知。” “你有怀疑的目标吗?”裴翊宸眯眯凤目。 这回,温浅瑜终不似最开始那班犹豫,只一思索,便果断道:“我认为,应当是宣平伯,也就是如今的宣平候,将阵法内容传递出去的。” “宣平伯把阵法细节告诉了你的长辈?他们很熟?”裴翊宸挑眉。 “算不得多熟,只是略有往来。”温浅瑜想了想,又道,“但他们之间,说不定有中间人。” 正文 第159章 勾结? “地形?”裴翊宸目光往四周一扫,便明白了温浅瑜的意思,“你是觉得,这布局的局限性,只有可能与当初的宣平伯有关?” “没错。”温浅瑜颌首,“想必你对整个南疆一带的地形也有所了解。潼川府所在的正南一带,地形偏平,大部分地区皆是平原,也就一条雍河南渡,可以设防。 “所以那一片,自古以来便是南方邻国进攻的主要方向,我朝最多的兵力也驻扎在那出。” “不错。”裴翊宸点头表示知晓,“那一片的确是边防的重中之重,每年有不少士兵都是在那处洒下的热血。边疆第一关镇魂关的名号,便是因此而来。” 见他确有了解,温浅瑜又接着道:“但自潼川府往西,山林便渐渐多了起来。到烁昀府一带时,更是有不少类似云雾山这样的高山作为天然屏障。 “也因此,烁昀府与邻国接壤的地方,很少遭到侵犯。” 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从那边入关,得花大力气,敌人当然不乐意。 虽然温浅瑜讲述的都是一些常识,但裴翊宸听了,还是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是想说,这边境一带,因为每处地方的地势不同,所以大家所用的排兵布阵的方法也不同。 “你之所以认定这布局是宣平伯的总结,无非是因为,在他的管辖地带内,这套布局才是最适用的。”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稍一顿,温浅瑜又道,“我甚至认为,这改良,就是当初的宣平伯自己研究出来的。因为这布置,用在边境的环宇山上,才是最适合的。” “环宇山…”裴翊宸暗念这个名字,同事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对应的景象——一片由七八座高矮不同的山峰组成的苍茫翠色,成一半圆,扣在边境。 那特殊的地形如果用上这个阵,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所以,宣平伯还真是创始人? “可是,我唯一想不通的是,这阵法的排布,怎么可能会被一群土匪学去?难不难,现在的土匪还有动阵法的?他们能把边境的重要布局搬到这儿来? “哼,依我看,看着外观偷学不太可能,最可能的还是有人手把手教他们精髓。”裴翊宸冷哼一声,毫不避讳地就把矛头指向宣平伯,“这宣平伯和这群土匪的关系,难说。” “你觉得宣平伯和土匪勾结?!”温浅瑜震惊抬眸,“你怎么会这么想?!宣平伯一家世代守在青州,不仅是为守卫边境驻兵,更是为了防住这群山匪。 “两方在过去的百来年中不知种下过多少血仇,怎么可能轻易放下成见,走到一起?!”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要利益一致,两路人马便有机会走到一起。”裴翊宸的想法与温浅瑜略有不同。 他并不认为,那所谓的血仇是不能化解的事。 他甚至觉得,表面上那些不能化解的仇怨,在实际情况中,很可能就是用作掩护的东西! 正文 第160章 收拢人心 “你竟是这么想的…”裴翊宸的想法与温浅瑜过往的认知有太多不同,以至于,她一时间根本不能接受他这个说法。 如果,宣平伯跟云雾山的土匪早有勾结,那他们不仅要化解过往结下的血仇,还要一同向外界演戏,最后,甚至还要解决云雾山山匪大半被灭的矛盾。 这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而他们一道办这难事,是图什么呢?总得有足够的诱惑,他们才能如此做吧… 裴翊宸看出了温浅瑜的想法,稍微沉默片刻,又再度开口道:“单看西南一带的情形,的确找不到他们勾结的理由。那么,我便同你讲讲京城的局势吧。” 京城? 温浅瑜心思一动。 这些年她居于山中,长于江湖,对朝堂局势的了解仅仅停留在表面。或许,有的事情,并不如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感觉到温浅瑜思绪集中,裴翊宸便干脆讲道:“你应当知道,宣平伯是怎么升了爵位变作宣平候,以及带着一家人从西南牵去京城定居的吧? “是因为十三年前,他立了两个大功。其一,剿灭云雾山大量山匪,让这股势力从此不再能威胁西南一带的老百姓。 “其二,在剿灭匪徒的同时,协助晋王围堵带兵越界、犯上作乱的镇南王,维护了朝廷安宁。” “我知道这两件事…”温浅瑜握拳。 这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过往。 抿抿唇,裴翊宸又接着道:“世人只知这两个大功,令圣上大悦,直接给予了宣平伯侯爵,许其举家迁往京都,但却不知,促成此事的‘媒人’,是晋王。 “是晋王向圣上提议,以殊荣代替实质的奖励,把更多的银钱给予普通将士,让他们体会到为朝廷出生入死的意义。 “不得不说,这提议乍一听是很唬人的。 “给不缺钱的人殊荣,给普通人银钱。让所有人都取得自己渴望的东西,且在同时,还节省了本钱,收拢了人心。 “但这其中,却有最大的一个问题——到底,是谁收拢了人心?是圣上吗?好像不见得吧?” “是晋王和宣平候。”温浅瑜蹙眉,缓缓开口,“将士们不是傻子,既然消息能够传出来,那他们感激的对象,自然会是那个帮他们争取到好处的人。” 至于圣上? 他们或许会感激,但他们同样也会想,把钱给谁于圣上来说都是一样的,还是有晋王和宣平伯的谦让,他们才能得到这笔钱。 将来,他们必然会对这两人更加衷心。 “可就算他们是冲着收拢人心、巩固势力在办这件事,也不能证明什么吧?”思绪一转,温浅瑜又不解问道,“朝堂上拉帮结派,丰富党羽,不是常事吗?” “你倒是想得开。”对上她真诚求问的目光,裴翊宸不禁捏捏眉心轻叹,“瞧你这模样,我都不想给你讲我那些阴暗的揣测了。” 对于过往之事,他有着和她完全不一样的看法。但凡有一丝不对劲,他都会怀疑对方的动机,揣摩对方的目的。 这样的心态… 正文 第162章 温暖怀抱 , 这种哪怕万中只有一错,也要挨个验证对方的心态… 他自知,这样并非好事。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如果凡事不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不从最阴暗的可能开始盘算,那他早就丢了性命了… 温浅瑜不善言语,但瞧见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悲凉,她的心,还是在那一瞬间抽搐了一下。 她能体会他的感受,因为他们的人生,都是一样凄惨。但她又不能完全领悟他的苦,因为她被花嬷嬷和母亲的好友带走后,过的还算是温暖日子,而他却只能一人蹒跚而行… 思及此,温浅瑜不由上前一步,轻轻环住裴翊宸腰身,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怀抱:“无妨,有什么想法你直接说就好,咱们可以讨论。或许,是我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想得太简单了呢。” 仔细算算,他们也勉强算是一家人。有困难,一起面对就好了。 她这一抱,仅仅是出于安慰。 她想让这个沉默于阴暗的人感受到一丝温暖,让他不要总觉得,他那一路只有他自己。 但当腰身被环住的时候,裴翊宸却瞬间变了面色。 此前心底闪现的苍凉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慌乱。 “你做什么?!”他下意识地退后,想把人推开。 可碍于两人此刻待在树上,不可乱动。之前仅仅挣扎了一下,他就感觉到了重心不稳,无奈,他只得扶着她的肩,任她去了。 只是,感受到贴近的温度,那白玉般的耳坠,不由自主地就浮起了一抹红晕。 他想,这人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刚与他交心,就找准时机过来抱他一下,若是再多谈谈,她岂不得得寸进尺? 他之前当真是小看她了,竟还觉得她老实不通人情世故… 温浅瑜并不知道自己这安慰一抱,在裴翊宸眼中已经成了不老实的代名词。她只虚虚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慰,便非常守礼地推开,与他保持了一臂的距离。 安慰归安慰,冒犯还是不可。 可这模样落在裴翊宸眼里,只换来他暗暗一句腹诽——假正经。 当然,他也不会在表面上拆穿她。 轻哼一声,他便接着道:“依我想,晋王和宣平候有此举动,便证明他们野心不小。 “毕竟,不管谁手握兵权,那兵都应该是朝廷的兵。有功,朝廷会论赏,有伤,朝廷会治病,何须他们给予恩惠,弄场人尽皆知的谦让? “只可惜,当时父皇和朝廷的心思都在太子及镇南王反叛一事上,根本没注意到,或者说是根本没心思去关注他们卖弄的这点小聪明。” “你说得对,不管是何原因,他们那样做都有笼络人心的嫌疑。”温浅瑜点点头,这点她倒是赞同。 见她认同自己,裴翊宸不禁弯弯嘴角。 旋即,他又接着道:“这晋王和宣平候笼络了军心还不算完,这些年,他们在京城,还有不少小动作。 “譬如,宣平伯广交好友,很快就在京中的各个圈子混熟。又譬如,晋王越发支持康王,几乎成为了康王党羽。” 正文 第162章 是诬蔑 , “康王?”温浅瑜眨眨眼,试探着问道,“是前年在东南海域击退了海贼的那位皇子?他近些年来好像挺受器重?” 京城风云温浅瑜并不清楚,她只隐隐记得,前些年东南海域遭海贼侵扰,民不聊生,是朝廷派了一位皇子领军,击退了海贼,还了百姓清宁。 依她想,能被皇帝派来办这等大事的,一定是受重视的皇子。 而在其立下军功、得了名声之后,必然会再得帝王赏识。这一来一回,他的地位怎样,自是不必说。 “怎么,你欣赏他?”见温浅瑜一下道出其事迹,还隐隐有一两分赞赏模样,裴翊宸顿时冷脸。 康王那没脑子的东西,也值得欣赏?第一次听到他名号时,怎么没见她欣赏他呢? 除了对康王本身的嫌弃,裴翊宸心里还泛起一点酸。 这便使得他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愈发冷了。 “我怎么会欣赏他?我对他都没什么印象…”温浅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疑惑的目光又在跟前人身上转过一圈,“你…讨厌他?” 不过是提及了对方的好事迹而已,他便这么不高兴… 想来,他是对那位康王厌恶到极致了吧? 这点温浅瑜倒是没料错,裴翊宸也未掩饰自己的不喜:“没错,我就是讨厌他。他跟晋王是一路人,亦是新太子的最佳人选。 “这些年,琴贵妃和晋王为了把他扶上太子的位子,可谓是不折手段。 “他们既然这般心心念念着那个位子,当年兄长所受的诬蔑,便最有可能是他们一手造就的。” “污蔑?”听裴翊宸吐露这些,温浅瑜面上也染上了震惊神色,“你能确定,当年之事就是诬蔑?!” 当年镇南王府突然被降罪,她也不是没有过有人蓄意诬蔑的猜想。 但一来,父亲当年主动带兵越界,没有事先呈报朝廷,是事实。二来,上任太子在被废除赐死之后,新太子一直未曾选出,那便不算有人获利。三来,当年相关之人受到的处罚皆中规中矩,没人被过度牵连,看似一切都在法理之中。 是以,就算有一瞬间冒出过这样的想法,她也很快将之抛至脑后。 毕竟,这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想。 就理智来说,这案子,更应当偏向一个错案。 无非是当时父王带兵越界是事出有因,没来得及上报朝廷,而他跟太子也只是因皇后出自喻家才交往稍密,但被人误会了… 可如今,裴翊宸却跟她说,当年的事,就是有心人设计的… “你有证据吗?上次我问你是否相信他们真有错的时候,你不是还跟我说,事实就摆在眼前吗?你那日是骗我的?”温浅瑜一把拽住裴翊宸的衣袖,几乎要把那片锦帛硬生生撕裂。 与多年认知完全不同的答案,令她难以接受。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压着,她此刻质问的声音,一定能比现在再大上几倍。 怎么会是诬蔑呢…? 上次他们说起这事的时候,他分明还不是这么说的… 正文 第163章 野心勃勃 “抱歉,上次那番说辞,的确是骗你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裴翊宸自然不会再隐瞒自己的心思,“指证旧案是皇子设计,贵妃、亲王辅佐,并非是一件小事,我不得不慎重。 “那时与你认识不久,对你的信任还没到敢把这杀头罪名随意拿出来与你讨论的地步,所以,才跟你说了番模棱两可的话。 “其实我一直不认为当年三司审理的结果是真相,毕竟,我就是在母后和长兄身边长大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母后虽出身将门,少了几分名门闺秀的温婉柔情,多了几分肃杀严厉,但她却绝对是一位好皇后。她担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作为中宫,她也尽心照料着宫中的每一位妃嫔和皇子。 “以她的胸襟气度,绝不可能会教唆儿子行篡位之事。” 稍一顿,他又道:“兄长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从小读圣贤书,得贤师谆谆教诲,又受母亲气度影响,在他眼里,向来是天下为重、百姓为主。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犯上谋逆,至千万百姓于战乱的水火之中?” 他从来就不信母亲和兄长是会犯上作乱的人,至于喻家?喻家他是没接触过,但依他想,能培养出母亲那等人的家族,也该差不到那儿去才对。 既然大家都没问题,那足以满门抄斩的罪又是怎么来的呢? 仅仅是误会,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 他想,兄长和喻家遭人陷害的可能性最大,就算不是特意设计,也少不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知道这些,我也相信父…我也相信镇南王府没有犯上作乱的卑劣之人。但是,你若没有证据…”其实,经裴翊宸这样一提,温浅瑜已经本能地信了大半。 但理智却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他们自己的认知,并不足以证明是有人蓄意诬蔑。 “你应当跟镇南王府有些关系吧?那镇南王一家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裴翊宸冷笑,“在这等前提下,再加上一个心系太子之位的康王,你还觉得,一定要证据才能证明?” “心系太子之位…”温浅瑜蹙眉。 这件事,她以前倒是不清楚。如果康王真有这份心思,且这些年一直在谋划那个位置,那当年的事… 见她渐渐信了自己,裴翊宸又进一步道:“琴贵妃此人,一直野心不小,只不过,前太子是皇后嫡子,被册立之时,她儿子又年纪太小,所以她才只能暂且忍耐。 “但在那些年里,她也一直没有安分过。她的妃位,就是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才得到的。那时母后便有意见,奈何父皇心悦这蛇蝎女子,母后也无办法。 “后来,没了母后阻碍,她又更进一步,才踩着李氏,爬到了贵妃的位置。 “这些年,她一刻都没停止过筹谋,近一两年,她更是把自己的心思完全展露了出来。 “试问,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当年看着母后和太子拦了她的路,会如何?” 正文 第164章 默许她占便宜 , 裴翊宸同温浅瑜说了很多琴贵妃等人的事情。 听他讲完那些细节,温浅瑜心里的那杆秤,终于彻底偏了:“你说得有理,琴贵妃为了自己儿子能做太子,为了在权势的道路上更进一步,的确有可能行扫清障碍之事。” “只是…”抿抿唇,她又蹙眉为难道,“咱们如今没有任何证据,要怎么指证呢?你方才还说,连与人提及此事,都要慎之又慎…” 他为了此事,在前些日子还骗过她一回。 可见,如今他们到底处在怎样的劣势环境中。 就他们眼下的处境而言,别说是翻案了,便是要保全自己,都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种情况… 旧案越是复杂,温浅瑜便越为他们如今的处境担忧。想到将真相昭告天下的那一刻遥遥无期,她便不由自主地紧紧蹙起眉头。 而见她这样,裴翊宸还当她是在为自己此前糊弄她的事而不悦。 想了想,他干脆主动伸手,直接将人揽入怀中:“之前我并非有意欺瞒,只是为自己的安危考虑,希望你能理解。” 他想,既然她喜欢自己,又有想法设法地抱他的前科在,那他投其所好,应当就能缓解她的不悦了吧? 不一定能重新取悦,但让她不那么生气,肯定还是没问题的。 然,当突然一头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听着惑人心神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时,温浅瑜内心不仅半分喜悦,反而全是惊愕。 她下意识地挣扎一下,待寻到一抹新鲜空气,做了个深呼吸,她方才惶恐道:“你不用太介意这个问题,你当时的考虑,我完全能够理解。毕竟我于你来说,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亦没把自己的故事全告诉你,总的来说,我们其实算是扯平了…” 话落,她又轻轻推了推他:“你这样做,不太合适…” 他们俩的关系,应当不至于要抱着解释… 或者说,无论什么关系,都不需要抱着解释。这到底是件正事,又不是情情爱爱,何苦摆出姿态? 温浅瑜异常正直,正直得裴翊宸几乎都要再次怀疑,她对自己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感受到搭在自己腰间并未拿开的手,他又放心了。 估计,她就是不好意思… 也罢,让她暗中摸摸,也是个能全她面子的法子… 于是,这双手便在一份忘记和一份默许中,一直搭了下去。 两个人的话题,也从最先的可能与否,转移到了如何寻找证据。 裴翊宸眯眯凤目,轻笑:“如果咱们以琴贵妃有心推儿子上位为最终目标,倒着往前推,也不是不能解释当年的旧事。 “为了让太子之位能顺利落到自己手上,原本的太子,定是不能继续存在了,育有另一名嫡子的皇后,也不能继续稳坐中宫,所以,他们都得出事。” “让他们永远不能翻身的罪名,便是犯上作乱的谋逆罪名。”温浅瑜赞同地点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正文 第165章 是郡主 , “假设琴贵妃等人,通过扣罪名达成了目的,那后面与她们母子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晋王和宣平候出手,便是为了确保此事办妥。” 说着,裴翊宸的目光又蓦然冷了下来:“而正巧与提前准备好的缉拿之事撞上的山匪暴动,也很有可能,是他们提前做出的准备。 “我甚至在想,有没有可能…是宣平候勾结山匪,令山匪在某个日子暴动,然后,再利用这番动静,来诱镇南王带兵越界?” 镇南王带兵越界一事,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绕不过去。 是否是遭陷害的区别只在于,他是有异心故意带兵越界北上,还是迫于无奈,只能带着兵急急忙忙去解决某个问题? 在这件事中,“带兵北上是事出有因”的解释,似乎更合适? 可他猜测才刚一出口,温浅瑜便摇摇头道:“不会的,我了解父王,他不是一个会去管自己管辖范围外事情的人。 “青州的山匪不归他管,他便一定不会去管,哪怕是山匪暴动,他也不会轻易插手。除非,是朝廷给他下了圣旨,让他即刻出兵帮助。 喻家的行事风格,和父亲的性格,温浅瑜都是清楚的。 喻家那时隐隐有功高盖主之像,父亲是绝对不会在那紧要关头胡乱出手助人的。更何况,这还是私自调兵这等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事! “不会出手吗?”裴翊宸陷入沉思,“可那是最合理…等等!” 思绪刚至一半,他便猛然抬眸,震惊盯着温浅瑜:“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们的请求不会被镇南王府答应?”温浅瑜眨眨眼。 “当然不是!是你对镇南王的称呼!”裴翊宸死死盯着跟前姑娘的红唇,紧张候着她的答案,“你方才,是如何称呼镇南王的?!” 如果他方才不是幻听,那她叫的… “我叫的是父王。”温浅瑜正经回看向他,眸中平静无波,“之所以这样称呼,就是因为,我就是昔日镇南王府中,年岁最小的郡主。” “你是…郡主?!”裴翊宸愕然。 这个答案带给他的愕然,丝毫不下于他方才那方猜测带给温浅瑜的愕然。 “我是。”说着,温浅瑜眸中不禁划过一丝释然,同时,她也更加仔细地介绍起了自己的身世:“我就是镇南王府那个没做几天郡主的小姑娘,也是镇南王唯一一个幸存的后辈。 “当初王府出事,我因为正好被母妃带着去见她的江湖好友,才侥幸被人收留,留得一条命。 “而母妃…则是因为担心王府中的人,在独自返回后,葬送了性命。” “郡主…母妃…江湖好友…”突如其来的答案,让裴翊宸完全不知道该拿出什么姿态面对她。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因为她方才那番话,正事串起她迷离身世的关键! 她为什么会如此在意旧案,为什么知道玉符的存在,为什么了解兵法,甚至为什么在百草谷长大…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正文 第166章 还想摸他腰?没门儿! 但也正是这份合理,让裴翊宸半晌都不能接受事实。 这个身份,她居然瞒了他这么久! 沉默良久,稍微平复了心情的裴翊宸,才渐渐找回神思。 不过,他回神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把拂开温浅瑜搭在自己腰间的手,然后,还不忘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她:“亏我方才还觉得骗你一次对不起你,没想到,你比我能藏多了! “也罢,过去种种我便不跟你计较了,咱们算扯平了!往后互不相欠!” 这么骗他还想摸他腰?没门儿! “我…”温浅瑜讷讷看着突然变得极度愤怒的人,挠头,“我之前瞒着你,并非是不信任你,只是我以为你如今过得还不错,不想让这些事影响到你的生活。 “毕竟都是十三年前的案子了,当时又有无数人被误导。如果我一定要翻案,势必会影响很多人。 “我自己是无所谓,可是你…” 温浅瑜轻叹:“你幼时的突然遭了那样的罪,失了母亲又失了兄长,已经过得够苦了,如今好不容易有点正常日子可以过,自是没必要和我行这等危险事。” 见裴翊宸面色变得更难看,温浅瑜又连忙改口:“当然,这只是我以前凭着自己的猜想得出的结论。 “我现在已经知晓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快乐,所以我那些猜测便无用了,隐瞒也没了意义。如此,真实身份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那些手下…” 温浅瑜瞥了眼北岭等人所在的方向,露出为难神色。 “怎么?不想让别人也知道你身份?”裴翊宸睨她一眼。 “嗯。”温浅瑜点头,“这件事你知道就可以了。人多嘴杂,太多人知道我这罪臣之女的身份,于咱们没有好处。相反,还可能会连累到你。” “哼,我本也好不到哪儿去,才不怕你连累。”裴翊宸轻哼,但面上的不满,却肉眼可见地消退了大半,“不过你说得对,人多嘴杂,这件事确实没必要让除了我以外的人知道。” 听闻温浅瑜有秘密要与自己单独分享时,裴翊宸心中的不悦,总算有大半消散。 因为这至少证明,他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心情好了,再看温浅瑜的眼神也就柔和了。 不过,有的事他还是得问个清楚:“所以你最开始听见我是安王就对我改了态度,还处处维护我,是因为…我母亲也出身喻家?” 温浅瑜想点头。 她最初,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对他好的。 但她也是会察言观色的人,她能看得出来,这是裴翊宸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考虑到他本身已经在为她的隐瞒而生气了,不想再得罪他的人,在片刻沉默后,还是决定先撒个小谎:“有这个缘故,但也不完全是这个缘故。” “还有什么?”裴翊宸睨她。 “还有…还有我当时确实没有门路,而你可以实实在在地帮到我。”暗暗观察了一下裴翊宸没有变化的脸色,温浅瑜又补充道,“当然,后面也是真把你当自己人了。” 正文 第167章 手给你牵 她掰着手指数着他的优点夸他:“你有正经的官府身份,可以毫无阻碍地接触调查于知州的案子。你办事利落、头脑聪慧,跟着你办案,事半功倍。 “还有,你不中出身,不嫌弃我是江湖中人,让我可以知晓全部情况。并且,你还会兼听他人意见,从不一意孤行…” 温浅瑜把裴翊宸所有的好都拉出来夸了一遍,直到裴翊宸听得不好意思了,叫她停下,她方才住嘴。 “行了,既然你这么想,那过去种种,我也不同你计较了。”打断她的夸赞,他又警告道,“不过以后,你不能再那么糊弄我了。你也知道,咱们行的事危险至极,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所以万事都得好好商量。” “嗯。”温浅瑜听话点头。 旋即,她又握住他的手,郑重承诺:“你放心,既是一家人,那往后,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那些想要你性命的,都得先过我这关!” 所有隐瞒都已挑明,她再说出这些话,已经没有任何负担了。 她甚至能大方地拉着他的手告知他,她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他这个唯一的家人。 可这维护的话落在裴翊宸耳中,却变了味道。 闻言,他便似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瞪她一眼:“胡言乱语!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才刚跟他把隐瞒的事情说清楚,她就又想着那些乱七八遭的事,还摸着急摸他手了?! 哼,想得倒美… 他怎么着,也得先看看她的态度再论以后… 温浅瑜哪知道,早在裴翊宸心中被贴上“伪君子”标签的她,如今的一言一行,已跟轻浮孟浪划上了等号。 手无端被甩开,她怔了怔,便失落垂下眼眸。 她倒是忘了,他不喜欢她说保护一类的话… “你怎么这幅表情?”见她丧气,刚还妄图摆谱的人,一下又软了声调,“我又不是要拒绝你的意思,你…” “算了,你喜欢如何便如何吧。”说着,他便把自己的手重新塞回她掌心。 瞧着她眸泛惊喜,似乎是为此而开心的模样,他也暗暗松了口气,重新与她说起正事:“既然你是镇南王的女儿,想来,你便是如今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你说他不可能为了这群山匪调兵遣将,那他有没有可能,为了别的事调兵遣将呢? “他当年连上报朝廷都没做到,便直接动身带兵越界,总归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吧?你觉得,什么事会使他如此着急?” “能令父王着急的事…”温浅瑜敛眉思索半晌,方才迟疑开口,“小时候的事,我大多记不太清楚了。 “我只记得,父王是个温和沉稳的人,除了母妃能让他不知所措外…就只有,与南方邻国的战事能牵动他的心。” “战事?”裴翊宸怔了怔。 温浅瑜这番说法,倒是难住他了。 南疆边境虽一直与领国有摩擦,但早在十五年前,镇南王带领的军队便大败敌军,与对方签下了百年盟约。 怎么会… 正文 第168章 不可能成了可能? “所以我也觉得奇怪。”见裴翊宸一时失言,温浅瑜也蹙眉道,“自签订百年盟约之后,穆国就一直很安分,这十余年来,也真是一场战事都没发生过。 “要说是因为他们有所动作…我觉得,还是很难说得过去的。” “重点是,这群人跟咱们调查的事,根本没有半分牵扯。”定了定心神,裴翊宸又重新接过话头,“所以依我看,这事中,还有我们没想到的内情。” 一个,足以让镇南王像对待穆国敌军一样,不顾后果出兵的内情。 “会是因为那块丢失玉符吗?”看着下方举着火把来来回回巡逻的队伍,温浅瑜突然开口,“抛开阴谋、敌国等事情不谈,那块代表着守望相助的玉符,或许也起到了推动作用。 “如果…有人拿着玉符,告知我父王穆国又有新动作,那父王立马领兵出征,就不是件奇怪的事了。” “可他守的是南疆,领兵往北做什么?”裴翊宸仍旧觉得这个假设说不通。 但温浅瑜紧接着又抛出一个假设:“那如果有人跟他说,穆国的军队,已经绕道打到那里了呢?” “镇南王会信?”裴翊宸觉得这个假设未免太过大胆。 “如果像你说的,有人蓄意陷害、提前布局,那要让人关心则乱,或许也不是不可能吧?”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便值得他们深入思考。 听温浅瑜这么一说,裴翊宸也暂且撇开了他本能的否认,开始认真思索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原本,他是觉得镇南王好歹是边疆老将,不可能任人一说,就傻乎乎地带兵越界。 不过,当他余光瞥见下方巡逻的山匪,另一种可能,又忽然在他脑海中乍现——会不会,是山匪们的暴动,造就了一个假象?以至于镇南王在打听军情的时候,听到宣平伯那边确实有战情? 这种瞒天过海的招式,虽然施展起来有些难度,但只要山匪们听话,能好好儿配合…只要时间够紧迫,容不得镇南王过多调查…只要有玉符为证,占得一个信任的先机… 总总条件合并在,或许,这不可能,便成了可能?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想的这样… 裴翊宸闭闭眼,努力压下心中猛然翻涌的情绪:“无论怎么猜测,我们都得有证据才是。如今最好走的路,就是沿着于知州的调查往前。 “对了,我应当还没跟你说过,于知州这些年一直窝在柳州,很有可能就是在调查十三年前旧案的真相吧? “如今他这一死,估计,就是接触到某个关键线索了。 “而就现在这情况来看…或许,是他先寻到了玉符,知晓了宣平伯为什么会弄丢玉符的秘密,也说不定。”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还是得进去一探?”于知州这条线他们就追到这里,如今除了潜入,似乎没别的路可走了。 但裴翊宸却紧跟着戳戳她的前额:“笨,既然咱们对山中情况已经有一定了解了,当然不用再进去了。 “你别忘了,于知州本也不是死在这儿的!” 正文 第169章 你是最行的 , 于知州是在回到柳州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遭人害死的! 哪怕他们要在中间布置什么计划,也一定是等于知州离开了青州,才开始合计的。 所以,于知州其实是…已经成功带走了关键证据? 稍一顿,裴翊宸又道:“还有,你别忘了,咱们在审问给田通判下毒之人时,他曾告诉我们,他是因为有心继续寻找玉符,才没在第一时间逃离的。 “还有那一直藏身青楼的小翠,甚至是那住在钟鸣寺的男子…他们一直在柳州徘徊,也都是在寻找东西的模样。 “所以我想,那枚玉符说不准已经被于知州找到了,并且带回了柳州。 “而云雾山这群人,是事后发现了这件事,才派人一路追去柳州,寻找玉符下落的。” “那依你的意思,咱们最终还得回到柳州去寻线索?”温浅瑜大概明白他的思路了。 不过… “这佳茗镇的少女失踪案怎么办?咱们的到来,已给了那些家属希望,且咱们也确实查到了一点眉目。若是就这样撒手不管了…” “知道你这好心人会挂心他们,放心吧,咱们查完了案子再回柳州,不耽误事儿。”裴翊宸早就有了打算,答起话来非常干脆。 但温浅瑜却迟疑了:“我是不忍心看着别人继续承受痛苦,但翻案已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总归还是要考虑你的。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连带着把你也耽误了…” “我都说了,不耽误事儿。”裴翊宸低笑,“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并非正人君子,也没有同情心,考虑问题向来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 “若是这案子真耽误我的正事,那失踪者的家属是否继续承受痛苦,便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说着,他目光又在跟前姑娘面前转过一圈:“你方才那犹犹豫豫的语气,是觉得我不行?” 她得多看轻他,才会觉得他办这么桩小案子也会耽误正事? “当然不是!”感受到裴翊宸已有不满的情绪,温浅瑜连忙否认自己此前的想法,“我从未觉得你不行过!在我看来,你就是最行的!” “是么?”裴翊宸低笑,一双凤目随着她略显古怪的辩解弯起,映衬着闪烁的星辰,流光溢彩。 温浅瑜不自觉地被他的笑意吸引,痴痴看了他许久,方才在被他捏住面颊的那一刻,回过神来。 “别看了。”裴翊宸一双星眸中仍旧笑意不止,但捏人面颊的力道,却是能叫人放弃欣赏他的美貌。 待温浅瑜痛苦回神,他更是在第一时间直拽着人退出了山匪们的防守范围。 若非温浅瑜武功高强,被他这么一拽,估计得直接露出破绽,叫山匪察觉。 她不满瞪他,偏他还不愿承认错误,反倒还弯眸取笑她:“自己看人看入神了,怎么能怨我呢?真论起来,若不是我提醒你,你准能傻傻站到天亮,被人发觉。” 温浅瑜:“…” 她总觉得,这人好像哪里变了… 少了正经,多了… 正文 第170章 变化 , 多了什么呢?温浅瑜蹙紧眉头,半晌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此裴翊宸的变化。 最终,她只能将目光定格在她的笑靥上,告诉自己,他不过是比以前爱笑了一些,实则也没什么变化。 她并不知自己这个结论于常伴裴翊宸身边的北岭等人来说,是怎样可怕的惊天变化。她如今,只满心想着,回到佳茗镇后要怎么协助他尽快把案子办下来。 往后的路,她都不再是一人独行。 所以,她更是要事事先想着他。有了他,她的余生,才不会孤独… … 待温浅瑜一行人再回到小村庄时,已经是翌日清晨。 见他们回来,早早守在村口的村长总算松了口气:“您几位终于回来了!若是再等不到你们,老朽都要让村里人组队去山里找了。” “多谢老人家厚爱,我们昨日不过是在山林中迷了路,并非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今儿天一亮,我们便寻着白日标记的记号,重新找回来了。”裴翊宸笑着给出理由,却又说的不是真话。 所幸,大家都知晓山匪之事需得保密,是以,每一个人都伪装得很好。 “原来是在山里迷路了。”村长也没过多怀疑裴翊宸的话。 云雾山层层叠叠、地势复杂,第一次来的人如果没做好标记,错过了下山的最佳时机,的确是可能被困在山上的。 看裴翊宸一行人皆是一身疲惫,他又大方招呼人去往他家,端出热腾腾的早膳:“公子,老朽给你们备了些吃的。 “都是咱们山里土生土长的东西,虽算不得什么好物,但胜在新鲜。你们若不嫌弃,便将就着吃些吧。” “当然不嫌弃。”见有热腾腾的早膳,温浅瑜毫不犹豫地就动起了筷子。 挑剔的裴翊宸见她吃得香,也不免有了几分胃口。 看他们丝毫没有架子,村长面上的笑容,又鲜活了几分,同时话也多了起来:“不知几位还要在咱们村里借宿几日?若是时间久的话,老朽可让今日去赶集的村民,帮几位捎些日用物品。 “这样,几位也能住得更方便些。” “多谢村长好意,因手头还有事情要办,所以我们不打算再在山里闲逛了。如果有村民要去赶集,便麻烦带我们一道前去吧,正好我们也得顺着官道回了。” “带几位一起自是没有问题,可从这儿去绕道佳茗镇,这路途…”村长露出犹豫神色。 裴翊宸倒是一脸无所谓:“无妨,我们的事不一定要回佳茗镇才能办,在这边镇上,一样可以办妥。” 这边也行? 村长怔了怔。 在他看来,这几位出手阔绰的客人,就是为了于大人的事情前来,可如今怎么… 不过,他也明白,有的事情不是他应该多嘴的。于是,稍稍收敛了疑惑,他便笑着点头:“那老朽这就去安排。” “嗯,麻烦了。” 有村长做主安排,温浅瑜一行人很顺利地就来到了与村子最近的小镇上。 这小镇不算大,但因今日是赶集的日子,所以分外热闹。 正文 第171章 在一起了? 到了镇上,温浅瑜等人便与村民分开了。 看着村民们的身影混入集市,温浅瑜也拉了拉裴翊宸的衣袖,轻声唤道:“咱们也走吧。” 从这边赶回佳茗镇,得多上整整一日的路程,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自是分毫都不能浪费。 但裴翊宸却像是定在了原地一般,任凭温浅瑜怎么拉拽,他都没有一点儿动作。甚至,在静默片刻后,他还转身往集市方向走去:“不着急,来都来了,咱们也赶个集。” “你疯了吧?!”温浅瑜瞪大双眸,追上去把人拽住,“咱们办完失踪案,还要回柳州去寻关键线索!时间有多紧迫想来不用我说,你竟还想着赶集?!” “赶集自然是有目的的。”裴翊宸耐心解释,“张秀才当日是从这里绕道回佳茗镇的,那他自然跟这边的人打过照面,咱们耐心寻一寻,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见温浅瑜仍不能接受,裴翊宸又再道:“我知道,他只匆匆来过一遭,并不容易被人记住,但你也要明白,在云雾山中发生的事情,自始至终,都只能听张秀才的一面之辞。 “因为,咱们不可能把那些山匪抓来作证。” 温浅瑜:“…” 依他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他们虽然已经基本确认张秀才那番山匪掳人的说辞是骗人的,但他们也不可能就此把张秀才拿下。 如果能在这镇上寻得些线索,或许便能破了这个局… “好吧,那就逛逛。”略一思忖,温浅瑜便应了裴翊宸的提议,只是,她又在此基础上补充道,“但咱们得规定好时间,不能盲目地找下去。” “好,那就半日。”裴翊宸干脆点头,“若到了午时还没结果,咱们就回。路上只要赶一点儿,在明早前回到佳茗镇,还是没有问题。” “嗯。” 两人达成协议,便顺着人流向集市方向涌去。 而在一侧听着的秋灵和北岭等人,则同时僵住,怔怔看着远去的两道身影。 这不是我家姑娘! 这不是我家主子! 两人脑海中几乎同一时间冒出同样的想法。 区别只在于,秋灵满脑子都是“我家我行我素、高冷不多事的姑娘怎么可能与人商讨,迁就他人?” 而北岭则满脑子是“我家性格古怪、说一不二的主子怎么可能耐心跟人解释动机,还向人妥协?” 不对劲! 秋灵和北岭下意识互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不对劲”的情绪。 然后,他们又在同一时刻想到:“你说,他们会不会…” 昨晚上两人暗地里谈了半个晚上,然后,就互相吐露心迹,确定关系了?! “不可能!”秋灵率先摇头,“我家姑娘心中只有大事,无心情爱。她曾同我说过,她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的!” 姑娘知道翻案的路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所以她从来不打算拖累别人。更何况,这人还是她无比看重的安王… 对此,北岭倒是没立马否认。 因为他家主子过往的表现,明显就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虽然,他也说过“不娶”的鬼话。 正文 第172章 胡编乱造 裴翊宸和温浅瑜都没在乎身后随从的诡异目光,两人并肩走在集市上,时而看看这个,时而瞧瞧那个,分外和谐。 如果心里都没压着张秀才的事,恐怕此刻,他们能更轻松。 “阿婆,你这荷包怎么卖?”目光一转,裴翊宸便直直走到一名白发老太的身边,同她聊起她摊位上的荷包。 “公子手上拿的,是十文钱一只的。”阿婆和善笑笑,又拿起另一种花纹稍微简单一些的荷包介绍道,“至于这种,便是八文钱一只的,公子可也要瞧瞧?” “两只都挺好看,不过…”拿着荷包隔空对着温浅瑜比比,裴翊宸便迅速选定手上那只深蓝荷纹的荷包,“比较起来,还是这只跟她更搭。” 话落,他便毫不犹豫地从袖中摸出十个铜板,交予阿婆。 “多谢公子。”轻松做成一单生意,阿婆面上不禁泛起个灿烂笑容,同时,她也顺口客气道,“公子一看就是疼媳妇的,这位姑娘能找到你这样的男子相伴一生,是福气。” “我们不是…”忽然被人误会点名,温浅瑜本能地想要解释。 可她话还未出口,裴翊宸便顺口把话头接了过去:“阿婆误会了,我们还没成亲呢。她如今,只能算是我的未婚妻。” 温浅瑜:“?” 不顾温浅瑜疑惑的眼神,在说完前情后,裴翊宸又自顾自地叹息一声:“不过,虽说这亲事是早就订下的,但如今,她家里却对我有些不满意。” 温浅瑜:“?” “此话怎讲?”阿婆已经不由自主地顺着裴翊宸的叹息带入了情绪,“公子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对这位姑娘又是一片真心,怎么会令人不满呢?” “因为她家想让她嫁个读书人。”裴翊宸面露愁色,“她家虽是武学世家,但她爹娘却不想让她一个姑娘过那种舞刀弄枪的日子,所以,便寻思着为她寻个读书的夫君。 “至于我家呢,与他家谈亲事时,尚且可算是书香门第。可我父亲后来考举人落榜,心灰意冷,就放弃了读书改做生意去了。 “如今,我家虽把生意做起来了,但却渐渐偏离了阿瑜父母择亲家的标准,所以…” “这…”听闻这段故事,阿婆不由也生出了几分唏嘘,“按理说,命运这回事,咱们谁也指责不了。但你们俩都还年轻,一切皆有可能,你若真心喜欢这姑娘,何不为她考个功名呢?” “我也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裴翊宸长叹,“读书准备科考,怎么也得费几年时间。且不说我今年十八了,博得功名就该二十出头了,便是阿瑜她… “她今年也十七了,万万不可能再等我几年。 “她爹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年初啊,就在咱们镇上寻了个姓张的秀才,想把阿瑜嫁过去。” 温浅瑜:“???” 裴翊宸的故事越编越离谱,但卖荷包的阿婆却越听越入迷。 听他提起张姓秀才,当即便脱口道:“你这话,倒是叫我想起前些日子遇到的一名秀才了。” 正文 第173章 偏执 “怎么?那秀才也是被亲家嫌弃,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听到秀才二字,裴翊宸顿时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 小镇上出位秀才可不容易,这云雾山周围一片,估计一共也没几个秀才。阿婆说的前些日子遇到的秀才,很有可能就是前些日子从此处借道回佳茗镇的张秀才! 大抵是两人运气着实不错,阿婆在叹息一声后,便把自己听到的故事细细讲来:“那的确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小伙儿,不过他的情况,却与你有些不同。 “说来也巧,他正好也姓张,是隔壁佳茗镇的人。不过,与你所提及的张秀才不同的是,他并未被人看作乘龙快婿,而是一直被亲家嫌穷…” 听到阿婆说起张秀才的来历,裴翊宸和温浅瑜便眼前一亮。 眼看线索就摆在眼前,温浅瑜所幸也不顾裴翊宸的谎话了,张口就把话接了下去:“有功名在身的人,还怕穷吗?我爹娘便一直说,读书最可靠,说生意可能会亏、武学可能派不上用场,但是读书一定有用… “这位秀才,怎么可能被嫌弃呢?”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吧。”阿婆轻叹,“那日他到旁边的白糕摊子买吃的,就坐在我旁边吃。我瞧他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便与他聊了两句。 “兴许是我这瘸腿的老婆子不值得防备,又兴许是他只想找个陌生人发泄一通情绪,所以呀,他跟我聊了许多。 “从他与未婚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后面他考中秀才意气风发,未婚妻以他为傲,再到他还想考取举人,可现实却提醒他,他不能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他家底本就薄,家里还有个重病的母亲月月都需汤药钱。起初,未婚妻还能理解他,支持他的梦想。可久而久之,见他本就不厚实的家底只出不进,未婚妻心里就有别的想法了。 “包括她的父母,也开始怀疑,这书生是否真的有能力给女儿幸福。 “时间一日日过去,所有的矛盾终于爆发。他最终和未婚妻一家闹得很难堪,若非怕闹大了被街坊邻里听见丢人,他如今,应当已经被他未婚妻撇下了。” “竟有这样的事?!”裴翊宸目光微凝。 这种外人很难知晓的辛密,他还真不清楚… 阿婆并不知裴翊宸此刻满脑子都是案情,她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可能拥有的将来而担心。 于是,她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公子,老天爷的安排咱们普通人违背不了,但是咱们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老身曾听那位公子激动地说,他此生若是活着便非娶那姑娘不可,若是死了,他也一定会在奈何桥上等着,等着她下来与自己相团聚。 “这如何能行呢?生死是大事,怎可天天挂在嘴边?依老身看,如果相爱,还是一起努力最好。” 说着,她又苦口婆心道:“你们俩可别这样,一起努力,好事总能成。” 正文 第174章 以她为主 后面,阿婆又说了不少劝慰的话。 温浅瑜和裴翊宸虽表面认真听着,但心里,却早已被张秀才的故事带偏了思绪。 原来,张秀才和他的未婚妻之间,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你怎么知道要去找那位阿婆套话?”得了想要的答案,温浅瑜二人自是很快就寻了个理由离开。 不过,因为好奇裴翊宸选定目标的精准度,温浅瑜这一路,几乎走出了一步三回头的架势。 所幸,在这方面裴翊宸还算大方,把她往身边一拉,便细细解释道:“首先,她独身一人又腿脚不便,能出现在集市上,肯定是因为她是当地人。 “其次,她的皮肤粗糙偏黑,一看就是风吹雨淋后落成的模样,这说明,她时常出门。 “一个时常出门的本地人在只有几条街的小镇上遇见过张秀才,本就是几率不算小的事。更何况,她所在的那个摊位,还是官府不曾划线的。” “这与官府划线有什么关系?”温浅瑜不解,“官府应当只是瞧在她年纪大了又腿脚不便的份儿上,才没管制吧?” “这不就是关键所在?”裴翊宸挑眉轻笑,“官府的人为什么要给她这份情面?无疑是因为,他们与这阿婆已经是老熟人了。 “他们心疼阿婆,觉得她赚些钱不容易,才犹如约定俗成一般,把这片没交摊位费的空档给了她。 “也就是说,阿婆出现在那个位子并非偶然。那就是,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特意给她留的位子。” 温浅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能明白裴翊宸的意思,但是…她还是无法理解,这跟张秀才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变笨了?”裴翊宸曲指敲敲温浅瑜的前额,低笑,“阿婆的摊位是固定的,她身侧那家卖白糕的店也是老字号。 “而在山里折腾一日,下山后,张秀才最想的是什么?他跟我们一个方向来,会在方才那处寻得第一个不错的吃食店铺。当香软的白糕出锅,腾腾清甜味道四散开来…” “我明白了,他大概率事件会去那家铺子买白糕!而他只要进去,就一定会在门口遇到卖荷包的阿婆!” “没错。”裴翊宸笑着颌首,“有个确切的目标不容易,所以我干脆抱着试试的心态,跟阿婆提了下未婚妻的话题… “谁曾想,试探的第一问,就牵扯出了往事。” 说起阿婆提到的故事,温浅瑜不禁微蹙眉头:“所以你刚刚一下成功,还是因为有运气的成分? “不过不管怎么说,咱们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如此,这小镇应当就没什么值得咱们继续探索的了吧?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要回佳茗镇?” “那就回去吧。”难得凑个热闹,裴翊宸本想多在集市上看看再回,但触及温浅瑜那含着催促的目光后,他又歇了游玩的心思。 她既然着急,那他就不耽搁了吧… 至于集市…京城也有许多千奇百怪的集市,算不得稀奇。 正文 第175章 不怕死的 佳茗镇距离他们出山的小镇算不得多远,几人买了马,一路快马加鞭,子时刚过就入了镇。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声鸟叫和巡城队伍的打更声传来。 “先回去睡一觉吧,明早再提审张秀才。”看身边人面上隐隐透露着疲倦,温浅瑜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仔细算算,他们一行已经将近两日没合眼了。 她倒是无所谓,可他那金尊玉贵的身子… “就现在吧,免得你着急。”裴翊宸并没有任何养尊处优的毛病,甚至,在领悟到温浅瑜话中的那点关怀时,他还特意挺了挺腰杆,展现出自己最精神的一面。 在喜欢自己的姑娘面前,怎么能表现得无精打采的呢? 同样是两日不合眼,她都没事,他要是喊困,岂不是显得他真不行? 以裴翊宸的骄傲,自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一旦下定决心,旁人怎么劝,都无用了。 因此,虽然心中担心,北岭等人还是在第一时间去张秀才家里把人薅出被窝儿,直接拎往驿站。 “你们做什么?!是官就可以这样欺负百姓吗?!”春日的夜依旧寒凉,被薅出被窝儿的张秀才只能不停地搓拭双臂,勉强给自己点温暖。 “着急叫你过来,是因为你未婚妻的案子有着落了。”裴翊宸并不理会张秀才愤恨的目光,撇开茶末抿上一口,他方才慢悠悠道,“听闻她失踪后,你一直念着她的下落,在官府放弃之后,还独自寻了她许久。 “想来,有关她的下落,你应当很在意吧?” “你们寻到她了?!”张秀才蓦然瞪大眼睛,惊愕望向裴翊宸。 这一刻,他似忘了寒冷,只呆呆愣愣地呢喃着:“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那么久,我那么久都没寻到人,你们怎会寻到?” 他面色几番变换,最终,终于添上了几分扭曲。 他阴恻恻地盯着裴翊宸,眸中满是怀疑:“大人不会是在拿小民消遣吧?梅娘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大人若是拿她消遣,小民便是拼上这一条命,也要让你们尝到后果!” “放肆!”狠话未落,北岭便直接抽刀架在张秀才的脖颈上。 与此同时,温浅瑜也横跨一步,行到裴翊宸身边,扶上刀柄示意。 两人一前一后,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取张秀才性命的意思。但张秀才却毫不畏惧,只直直盯着裴翊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你倒是挺有勇气。”裴翊宸嗤笑一声。 摆摆手,便让气势汹汹的两人收了刀具:“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受害者,咱们今日叫他来,是询问案情的,不是欺负人的,别太凶。” “喏!” 北岭收刀,但末了,还是恶狠狠瞪了眼张秀才:“老实些!” “哼。”回应他的,也是张秀才的不满。 见状,裴翊宸不禁暗暗挑眉。 这张秀才,还真是不一般。寻常人见了北岭这模样,早吓得不行了,怎么还敢跟他对呛? 他看起来,倒像是个不怕死的… 正文 第176章 真可以并案? “说说吧,你未婚妻失踪的事。”裴翊宸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你们是为何上山,走的哪条路,又是怎么遇到危险,怎么分开的?” “这些事,我已经跟上次来访的那名官员说清楚了!怎么,他几个月没查出结果,如今换个人来,又要从头开始调查了?”张秀才的面色依旧不怎么好。 甚至,比刚开始的时候还要阴沉。 他似乎很不信任调查此事的官员,甚至,已经诞生了抵触的情绪。 面对这样的他,裴翊宸倒是没有什么不满。 他从始至终,都是最初的平淡模样:“于知州虽有留下案卷,但案卷毕竟是案卷,讲究个精简,很多地方都语焉不详。是以,本王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此事。” 说着,他甚至还弯唇露出一点笑:“不管前人查得如何,有没有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今,你们应当还是没有放弃寻找失踪的姑娘吧? “那都是你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总归是会难受的,不是吗?” 裴翊宸分明是副柔和神色,但这模样落在张秀才眼中,还是叫他心生寒意。 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眼前这男人。 他总觉得,这人比旁边真正提刀的人还要恐怖。 深吸一口气,张秀才方才压下心中莫名的惶恐,低声开口:“那是半年前的一个清晨,我与梅娘一道去云雾山上赏景。 “我们赏的是片花海,已经接近半山腰的位置了,在山林深处。那里环境优美、鸟语花香,是顶好的去处。 “可就在我们准备原地享用小食时,藏匿于云雾山中的山匪,忽然出现了。 “他们应当也是偶然去到那处的,因为那小山谷不像是常有人去的模样。但我们就是倒霉,跟几名偶尔一来的带刀山匪狭路相逢… “他们人多又有兵器,本就不惧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再加上梅娘生得漂亮,勾起了他们龌龊的心思… “是以,几乎没多考虑,他们就直接出手了。” “你亲眼瞧见他们掳走了你的未婚妻?”裴翊宸挑眉。 “并没有。”张秀才摇摇头,轻叹,“我虽是个书生,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被人欺负。我拼了命似的冲上去,跟他们搏斗,可惜,三两招之下,就被山匪推倒在地,磕上石头晕倒了。 “待我醒来,梅娘和山匪们都没了踪迹,所以我想,一定是他们带走了梅娘!” “依你之前所遇,带走梅娘的应当就是山匪没错了。不过…”裴翊宸摸摸下巴,蹙眉道,“你的遭遇只是偶然,与后面的事完全没有关系,怎么会跟其余五案并案处理呢?” 说着,裴翊宸还将目光投向温浅瑜:“你觉得呢?” 没关系?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虽然心有疑惑,但温浅瑜相信,他既这么说了,便有他的道理。 于是,默了默,她也道:“我也觉得不像是有关系的样子,估计是于知州弄错了吧。” 正文 第177章 可以结案了 “弄错?!怎么可能?!”温浅瑜话音刚落,还没等到裴翊宸开口,张秀才便先忍不住开口,“失踪的那些姑娘有那么多共通之处,此前调查的官员也认定是一人作为,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哦?此前调查的官员跟本王不熟,他如何调查的,本王并不清楚。不如…你跟本王讲讲关键?”裴翊宸压压嘴角,似笑非笑道。 让受害人分析案情,这做法倒是难得一见。 他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怔了怔。 不过,张秀才这会儿却不似之前那样抵触,只犹豫了一瞬,他便讲情况缓缓道来:“失踪的六人全是未婚姑娘,这说明,凶手在动手时,是有选择范围的。 “其次,她们全都是在云雾山失踪的,这说明,动手的人,很可能和云雾山有关。 “这么明显的范围和特征的共同点,大人真觉得几桩案子间没有关系吗?” “你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刚听张秀才说完,裴翊宸就又点点头表示赞同,“看来,于知州把几桩案子并案,也是有道理的。” “你…”裴翊宸转眼就改了口,显然是张秀才没有想到的。 不过,对方是信了他所言,没故意跟他唱反调,他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疑惑看了裴翊宸几眼,他便直接问道:“大人既然已经确定了情况,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剿灭山匪吗?” “剿灭山匪?呵,你想得倒是简单。”裴翊宸嗤笑一声,似是奚落,“藏在云雾山深处的山匪当年能在朝廷的大军下存活下来,并且连续十余年躲避朝廷追击,其实力,可见一斑。 “放言剿灭他们?本王可没那自信。” “大人连剿灭山匪都没有自信,问小民许多,又有何意义呢?”听裴翊宸直白表达不行,张秀才面上亦浮现出几许讽刺。 但裴翊宸却不在意,他只是重新端起茶盏,一边品茶一边道:“问你情况,不过是要了解实情。本王不止要问你,还要问与案件相关的所有人。 “先叫你来此,不过是因为,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我如何特殊了?”张秀才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他总觉得,裴翊宸话中有话。 但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是昙花一现,裴翊宸又恢复了最初的平淡模样:“因为你遇上的案子是第一宗,且你也是最有可能见过加害者的人,不是吗?” “是…”张秀才眸色微暗。 “嗯,这就对了。”点点头,裴翊宸便淡淡同北岭道,“带他下去休息吧,待到天亮,再把其他相关人员请来这边。本王,要再同他们聊聊。” “喏。”北岭领命,直接将张秀才请了出去。 见两人背影消失,裴翊宸方才揉揉脖颈,软了身子靠上椅背:“总算是结束了…” 温浅瑜:“?” “结束了?”温浅瑜不解,“什么结束了?案子?” “是啊…”裴翊宸颌首,长睫一敛,便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惊人的话,“凶手就是这张秀才,咱们可以结案了。” 正文 第178章 或许从头就是谎言 温浅瑜:“???” 几番打量眼前的人,确认他不似玩笑后,温浅瑜终是忍不住开口:“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凶手是张秀才?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他的态度啊。”裴翊宸目光在温浅瑜身上转过一圈,忽然弯眸,“想听为什么吗?” 温浅瑜:“…” “想自然是想的,可是你…”他突然抛出这么个结论,不会有人不想听其中缘由,但他这笑… 温浅瑜总觉得,顺他的话点头,不是什么好事… “我怎么了?”裴翊宸弯弯嘴角,勾出抹玩味的笑容,“你若真有心求教,凭咱们这关系,我还能不理会不成?” “那我想听。”犹豫片刻,温浅瑜终还是被心中好奇左右,点了头。 见她如此,裴翊宸心情忽地更好,随便一指屋中小凳,便笑道:“那就自己端只凳子过来,我说与你听。” “…好。” 温浅瑜依言,默默端了张凳子过来。 裴翊宸也在此刻端茶润润嗓子,悠然开口:“咱们在去过云雾山一趟后,便已经确定,张秀才有撒谎的举动了。那时我们只是不知他说谎的目的是什么,以及不知他在整个案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温浅瑜点头。 裴翊宸又道:“然后,咱们在出山的小镇上,跟一位阿婆闲谈时,无意间听了段张秀才的故事。 “他很爱他的未婚妻,想要与之白头偕老,但女方家却嫌弃他没有钱,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那时我便想,造就这场悲剧的,会不会是由爱衍生出来的恨?” “可你也说了,反对的是女方的家庭,不是女方本人。”温浅瑜觉得这里不对,“梅娘还跟他一起去云雾山赏花呢,怎么看也不像是想要跟他分开的样子。” “赏花是谁说的?是张秀才自己吧?他满口谎言,为何你会觉得赏花这事就是真的?”裴翊宸反问。 这一问,直接把温浅瑜问懵了。 是啊,赏花也是出自张秀才之口,且只有他这般说…谁能保证,这一定就是他与梅娘去云雾山的真实目的呢? 但犹豫了片刻,温浅瑜还是忍不住提出疑惑:“可如果不是去赏花,他俩费心跑到深山中的花谷里去做什么?还有梅娘,如果她对张秀才没心思,又干嘛陪他走这一遭呢?” 她仔细想了想,之所以所有人都认为赏花之事顺理成章,不就是因为这两个点吗? 梅娘愿意费力跟张秀才去跋山涉水,且去到的,也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可裴翊宸闻言,却立马摇了摇头:“你的思路还是局限了。让一个人同自己去一个地方,有很多办法,不一定非得利用喜欢。 “同样,去到一个美丽的地方,也不一定就是为着好事。如果张秀才早就有心编造谎言,那花海,会不会是他为了圆谎而特意选定的地方呢?” “这…”温浅瑜怔了怔。 他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 见她似有动摇,裴翊宸又道:“如果有一陌生人忽然找到咱们,约咱们去偏僻地方说玉符的秘密,你会去吗?反正我一定会去。” 正文 第179章 破绽 “我亦会去!”温浅瑜答得毫不犹豫。 话音一落,她便迅速反应过来——哪怕是厌恶的、没有关系的人相约,只要目的是自己感兴趣的,自己也一样会赴约。 他们都是如此,那梅娘呢? 或许,她也是因为张秀才抛出了一根极具诱惑力的橄榄枝,才同对方一道去云雾山花海的? 见温浅瑜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裴翊宸又接着道:“最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也怀疑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就算张秀才与梅娘之间的龃龉是因感情而生,因为有爱,才有了恨。 “但其他几名姑娘与他们的感情故事没有关系,应当不会被牵扯才对。可后面,又连续有五人遇害。” “所以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听他的语气,温浅瑜便明白,他是已经找到合理的解释了。 于是,她也不说话,双手交叠往膝上一搭,人就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你这模样…倒有几分像我学生。”裴翊宸被温浅瑜认真的模样逗笑,“不过是分析案情罢了,不用这般认真。” “要的。”温浅瑜摇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那些姑娘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生还可能性本就没有多少。如果,掳走她们的人,还是因爱扭曲了的张秀才,那她们… 想到几名姑娘遭的罪,温浅瑜面上严肃不免更盛。 而见她如此,裴翊宸也只好轻叹一声,坐直身体:“令我确定我那猜想的,便是今晚与张秀才的这番谈话。 “半夜被我们直接提溜过来,应当是张秀才完全没想到的事。所以一开始,他是有些慌乱的,心中的情绪也没能藏好。” “比如?”温浅瑜认真求问。 裴翊宸耐心举例:“比如,他在刚开始被问话的时候,极度反感跟我们聊案情。他抓住于知州办案没有结果,以及北岭的态度,便是一通逃避。 “的确,这两件事谁摊上了都会心中不平。但现实也摆在眼前,他心爱的未婚妻还未找到,他也无力对抗最可能害人的山贼,如此,他便应该在厌恶之余又带一丝期望。 “这种情绪下最该有的表现便是冷脸逼迫官府尽快破案找人,而不是,丝毫线索都拒绝向官府透露。” “有理。”温浅瑜点头,“如果他真的担心未婚妻的死活,无论之前跟官府有什么矛盾,都不会对案情闭口不言的。” “他这样,分明就是不想找到未婚妻。”裴翊宸冷笑一声,旋即又道,“因为察觉到了这点异样,所以我又故意编了段判断,让你配合我一起套话。” “你是指,说后面五案与梅娘一案无关的那段话?”温浅瑜一下子反应过来。 此前她便觉得他说那些话有故意的成分,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他就是,发现破绽了! 见温浅瑜望向自己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裴翊宸不禁暗暗弯弯嘴角。 同时,解释也变得更细致了些:“我编那段话,首先是想看看,后面五起案子,是否真的和张秀才有关。” 正文 第180章 都是掩饰 “如果后边儿五案和梅娘那一案没什么关系,那张秀才应当一点儿都不关心才对。毕竟,从表面上看,他与那些人之间,根本没什么交集。” “可是…他却与你预期的表现不同…”温浅瑜眯眸。 她好像,已经渐渐领悟裴翊宸的意思了。 张秀才在听到他们不把其他五案与梅娘一案关联时,曾很激动地反驳了他们,并一口咬定,六件案子就是有关系! 当时,他搬出了于知州,说这是于知州的判断,所以她并未多想。 但现在看来… 的确,他可以质疑裴翊宸的办案能力,毕竟他本该对官府有怨。他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以理服人。 可他却是想都没多想,便一口咬定,这些案子都是一人所为。 他太激动了,甚至…激动得有些离谱。 那模样,就像是…生怕裴翊宸把几件案子分开来办… 温浅瑜摸摸下巴:“所以,他当时那么激动,是因为这六人失踪的案子必须被并案?否则,于他不利?” “嗯哼。”眼看着温浅瑜把最重要的一点分析出来,裴翊宸心中不仅没有轻松的喜悦,反而,还有些气闷。 她什么都能靠自己,岂不是显得他很无用? 这种感觉让裴翊宸莫名地有些不好受。 不过,正事当前,他也没细究自己为何会生出这等古怪想法。 略一沉吟,他便接着道:“如果说,案情不被并案就是对他不利的话,那我便只能猜测,后面的案子,都是为了掩盖前面案子而生的了。 “他犯下了一桩案子,但因为太过明显,很容易被官府怀疑,于是,便又接着犯下了相似的几桩案子,以此来模糊视线。 “这样,当官府前来调查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把这几桩案子当成一人所为,然后并案处理。 “而又因为后面那几名姑娘,表面上看着都跟他没有太深的关系,所以在筛选嫌疑人的时候,他就会轻松被排除在外。” 话落,裴翊宸不禁压压嘴角:“啧,这人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若非咱们进山时偶然遇上了两名山匪,发现他们老巢正戒备森严,不可能在这紧要关头行掳人之事,说不定,就真被这张秀才给糊弄过去了。” 温浅瑜颌首:“的确。” 任谁听了张秀才一番话,再联系到出事的地点云雾山,都会怀疑到山匪头上,而不是去想是否是一名文弱书生做了凶手。 这张秀才的手段,的确不错… 想了想,她又忽然眼前一亮:“如果事情真如咱们推断的这般,那为什么受害者都是年纪偏大的未婚姑娘,也说得通了! “因为梅娘便是名十九岁的姑娘,凶手为了让其他受害者跟她呈现一样的特征,便特意照着她的标准挑了人!” “嗯哼。”裴翊宸懒洋洋颌首,“这个古怪的共同点,也算是一处证据吧。毕竟,也只有咱们推断的这样,才能说得通。” “这张秀才真不是个东西。”温浅瑜蹙眉,旋即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正文 第181章 你的房只有一张床 推断是一回事,真要升堂问案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哪怕他们把事情梳理得再明白,到了堂上,也要拿出切切实实的证据才行,甚至,人证物证还得俱全。 而他们如今,手上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想到当下的境况,温浅瑜不禁有些犯愁。 相反,裴翊宸不仅不愁,还在温浅瑜蹙起眉头的时候,暗暗勾了勾嘴角。 此前,这姑娘一点就通,什么都自己想到了,他连多给她讲述一下推断过程的机会都没有。偏他又不喜欢充当那无用之人,所以现在… 瞧她愁眉苦脸地想不出办法,裴翊宸的心情,便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瞧,事到最后,还是得看他的。 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裴翊宸方才悠悠然道:“寻找证据一事确实有些棘手,但你也不必慌张。咱们连案情都分析清楚了,还怕寻不到证据。” “如何寻?”温浅瑜眉头丝毫没有舒展,相反,还蹙得更紧,“物证咱们或许还能努把力,但人证…荒郊野岭的,只要随便找个地方把尸体一埋,谁能知道?” 案发地点那样偏僻,能有什么人证? “话不能这么说。”见向来冷静的人有些急了,裴翊宸又给她倒上一杯水,“虽然他害人时无人看见,但他约人一事,一定有人知晓。 “你别忘了,后面那五名姑娘,表面上都跟他没有交集,他或许,最初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如果想要把人推向云雾山,少不得事先准备。 “而这准备的过程,很有可能会与别人扯上关系。” 见温浅瑜的目光由迷茫变得清澈,甚至还染上了点点佩服,裴翊宸当即再弯了弯嘴角:“比如,他要叫那王老夫人的孙女上山为王老夫人寻药,就得先让王老夫人身体不适。 “顺着结果倒挖,其余五名姑娘前往云雾山的原因,应当都能与他扯上关系。 “而这样,咱们便人证物证一并有了。” “可行!”温浅瑜觉得裴翊宸的方法很不错,当即便起身要往外去,“我这就去查后面五名姑娘跟他的关系!一定抓他个现行!” “查什么查,回来!”眼见人就要冲出去,裴翊宸只得起身将人拉回,“打听消息必然是跟人打听,这大半夜的,你跟谁打听去?” 说罢,他也不管温浅瑜怎么想,又再把人往内拉了拉:“在外面跑了两日了,先睡一觉再说。 “不然,没把张秀才熬到灯枯油尽,你自己就先不行了。” “…好。”迟疑一瞬,温浅瑜终点了点头。 他的话有道理,她自然愿意遵循。 于是,放下了立马排查的心,温浅瑜便要回房。 只是,裴翊宸还沉浸在方才的争论中没回过神,见人要转身离去,他下意识又把人拽了回来:“让你先睡一觉,你怎么就不听话?” “…我不就是要回屋休息?”温浅瑜迷茫望向裴翊宸。 末了,她又指指床榻:“你的房只有一张床,我住不下。” 正文 第182章 让他消失吧… 裴翊宸:“…” 着急的感觉渐渐从裴翊宸心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 他觉得,此刻再抓着温浅瑜不是,放开温浅瑜也不是。 沉默半晌,他竟没说出一句话。 “怎么了?你还有事要同我说?”温浅瑜倒是没觉得有任何尴尬的地方。她心中坦坦荡荡,并无任何旖旎,自然也没有窘迫。 见裴翊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还当,是他还有事情要交代。 “…没有。”温浅瑜毫无知觉的模样,总算让裴翊宸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轻咳一声,他遂又道:“没什么,不过是担心你不听劝告,一个人又偷偷地跑去查。 “你要知道,眼下张秀才的心态,应当已经不是很好了。他心里有鬼,咱们今夜又这样审了他一番,他虽嘴硬,但之后静下来肯定会胡思乱想。 “咱们只要按部就班,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模样,说不定都不需要咱们出手,他自己就先绷不住了。” “嗯,我明白了。”温浅瑜虽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不听劝告的模样,但想着裴翊宸也是好意,便温和地点点头,向他名言保证。 闻言,裴翊宸方才彻底压住尴尬,放人离去。 “吱呀”一声,门扉闭合。 见人终于毫无知觉地离开,裴翊宸不禁揉揉眉心,长长吐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没多想。 但当他转眸看向卧榻时,他的表情又在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不对…刚刚温浅瑜说的是,他屋内只有一张床,她住不下。所以,要是有两张床,她就能心安理得地住下了?! 裴翊宸呼吸一窒,心绪又再次变得纷乱。 … 纷乱的心绪和过短的休息时间,让裴翊宸在次日起身时,满脸都挂着不悦。 北岭一见他这模样,整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殿下,您过来办案的事,属下已经通知当地官府了。那边承诺,会在今日午时前把所有相关人员请到衙门,并梳理出他们的基本关系。” “梳理关系的事不要交给当地衙门。”裴翊宸敛眉,“他们就守在云雾山下,还半年时间毫无进展,可见能力之差。 “把那些不动脑子的麻烦事交给他们就行了,梳理关系的事,你去办。” “喏。”北岭连忙应下。 听裴翊宸语气不好,北岭不禁把头压得更低了。 但当他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四散开来,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小声禀报:“温姑娘心系此事,已于一早出门探查去了…” 殿下和温姑娘昨晚的对话,他可是在门口听见了。 殿下误以为人家姑娘想和他独处,后为避免尴尬,他曾几次嘱咐人回去好好儿休息。 虽然那话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但温姑娘不听劝,早早出去查案去了,不是不给殿下台阶下嘛… 以殿下的脾气,和如今这状态… 北岭恨不得立马打个地洞钻进去,让自己消失。 他不想在夹缝中生存了,让他消失吧… 正文 第183章 怎么眼里没有她? 果然如北岭所料的那样,刚一听闻温浅瑜一大早就出门了,裴翊宸便立刻沉下了面庞:“一早就出去了?一早是多早?” 眼下也不过卯正刚过,天才亮了一点,她的一早能有多早? “这个…大概也就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吧。”北岭挠挠脸,声音愈发地小了。 昨儿个主子嘱咐温姑娘好生休息的时候,都已经三更天了。两日一夜没合眼,他自是希望温姑娘能多睡会儿,可温姑娘这… 北岭觉得问题有些严重,但又不敢出声劝说,最终,只能选择岔开话题:“殿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先用些早膳? “温姑娘也不过是出门随便探探,估计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哼,在她那儿,可没有随便。”裴翊宸拂袖下楼。 北岭见这事儿过去了,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可他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刚吃了一口蛋羹的裴翊宸又忽然开口道:“她出去的时候,用早膳了吗?” “啊这…”忽然被问话,北岭不禁一个激灵。 随后,他面上更是立马覆上了一层层心虚:“这个…温姑娘出门的时候,客栈这边也刚刚开始准备早膳,所以,她便决定自己出门买些吃…” “胡闹!”裴翊宸沉下面色。 不好好儿睡觉也就罢了,连饭也不好好儿吃! 外面随便买些?客栈的厨房也才刚刚开火,外面能买到熟食?偏她又心心念念着找线索,若是见街上没有吃的,定会先去查探,把早膳抛诸脑后! 而等她查探完… 裴翊宸闭闭眼,冷声吩咐:“你现在就去把她找回来,然后即刻接手她办的事情!” “喏!”北岭连忙应声。 匆匆忙忙一转身,他便要离开。可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温浅瑜的身影,就先出现在了客栈门口。 “北岭队长这般匆忙,是要去哪儿?”温浅瑜疑惑看了北岭一眼。 但不等北岭张口,一道清脆的“咣当”声,便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紧接着,气氛更是变得僵冷起来。 北岭顿时不敢吱声了。 温浅瑜从来不觉裴翊宸可怕,她倒没被吓到,她只是疑惑转过目光,关切问他:“你怎么了?客栈厨子做的早膳不合口味?” “外边儿的东西不都一样?本王从未指望过能吃到多好的。”裴翊宸声音冷冷的,虽答了话,却连正眼都没给温浅瑜一个。 他原本就被温浅瑜的举动气到了一次,现在,见她一回来就忙着关心北岭,他心里顿时更不好受了。 她喜欢的不是他么?怎么眼里只有北岭没有他? 亏他还心心念念着她睡好没有,有没有用早膳… 裴翊宸的情绪表现得很明显,温浅瑜也看出来了,但她并没有意识到,他到底是为什么在生气。 她只当,他是两日的劳累积累的不悦被这一顿不合心意的早膳给带动了出来,所以,在裴翊宸生气之际,她连忙把手中的油纸包裹送到了他跟前:“既然不喜欢客栈的早膳,那便尝尝这个吧。” 正文 第184章 忌口 “这是什么?”虽然心中有气,但见温浅瑜献宝似的把一样东西推到自己面前,裴翊宸还是忍不住分给了她一个眼神。 “这是生煎包,刚出锅的,你尝尝?”温浅瑜替人把油纸包裹拆开,旋即又拿过瓷碟,倒上一小碟子醋,“这个配醋,蘸着吃,挺不错的。” 油纸包裹刚一拆开,一股香味便扑面而来。 酥香油亮的包子,配上翠绿的葱花,混合而生的香味,直叫人食指大动。 “快尝尝呀。”见裴翊宸一时没有动作,温浅瑜不禁又强塞了双筷子给他,催促道,“这东西就是要吃热的,要是冷了就不酥脆了。你要再犹豫,我这一路紧赶慢赶,便算是白赶了。” “你跑着回来的?”闻言,裴翊宸不由诧异看了身边的姑娘一眼。 她常年习武,气息匀长,跑上一小段路,根本不会有什么表现。但若细细观察,又可发现,她头顶鬓角的发丝有些凌乱,甚至,还有一小撮暗暗翘起了一些。 “左右是处小镇,便是走回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跑什么。”方才的不悦,在这一瞬间忽然消失殆尽,相反,还有一丝喜悦从心底溢出。 裴翊宸也说不清此刻的自己怀揣着怎样的心情,但还没等他揣摩明白,他便已经下意识地出手,替那发丝凌乱的感觉娘理了理秀发。 “小镇是不大,可这怎么说也是在另一头买的。”温浅瑜不太习惯他亲昵的动作,稍微偏了偏头,又再催促道:“快吃吧,只有热乎的时候,皮才是酥脆的。稍冷些,口感就不一样了。” “好。”念着她的关心,裴翊宸并没有把她回避的小动作放在心上。 她都为了给他买份早膳而急成那样了,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于是,一扫阴郁心情的人,很快便愉悦吃起了煎包。 一边吃,他还一边同身边姑娘闲聊:“你很喜欢吃这种小食?没有忌口?” “我没有忌口,什么都吃。”温浅瑜又给他倒上一碟醋,“怎么?你有忌口吗?是不喜欢吃葱还是不喜欢吃芝麻?” 生煎包上面的会撒上些葱花和芝麻,如果他不喜欢的话… “没有,我没忌口,我只在乎东西做得好不好吃。”裴翊宸语气平淡,仿佛事实真如他所言。 温浅瑜这种不了解他的,自然轻易就被他的表象骗了。 但像北岭这样跟了他十多年的人,则是一脸震惊,并大声在心底吐槽:主子的确没忌口,但是他挑食!而且是非常挑食!比如这晨间不吃油腻,便是他的准则!温姑娘这份生煎包,明显是他厌恶的,可是他… 啧,主子在人温姑娘面前,真是一点儿不露本性。 当然,腹诽归腹诽,揭穿自家主子的胆量他还是没有的。 于是,确认两人相处融洽后,北岭便暗暗退出了客栈,去办正事了。 “咦?北岭这是去…?”北岭动作再轻,也逃不过温浅瑜的知觉,他前脚刚溜,后脚,温浅瑜就把目光转向了他消失的方向。 正文 第185章 瞧着像嫉妒 “我让他查张秀才跟其余几名姑娘的交集去了。”一见她关心气北岭,裴翊宸稍微缓和了些的面色便再度沉了下去。 他还坐在这儿呢,她看北岭做什么? “怎么了?”过于明显的转变,温浅瑜一下就察觉到了,“是有什么变故吗?” “他还没去,能有什么变故?”见她一点儿都没明白自己的心思,裴翊宸不由更气。 但见她似真没往那方面想,他又放弃了跟她计较。 罢了,他要是处处计较,反倒显得他是没她不行的人了… 分明是她喜欢他,他不过是…勉强接受了罢了。 这么一想,裴翊宸当即便把那口气给咽了下去。不过,在发现温浅瑜从头到尾都对此毫无知觉时,他心底还是隐隐泛起了些不甘心。 她怎么就,那么笨呢? 裴翊宸垂眸,重新说起正事以求转移注意力:“佳茗镇不大,以北岭的本事,打听这点消息并不难。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衙门那边,午时升堂问案。 “今日解决了此事,咱们便回柳州寻钦差队伍,然后回京吧。” “好。”温浅瑜点头。 但迟疑一瞬,她又道:“北岭那边一个人真的可以吗?今早我也试着打探了一下张秀才的事,但是,他周围的邻居好像都很防着我,不愿跟我说他的事。” 她早早便去了张秀才家,本以为,能在周围邻居那里寻到点线索,可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警惕得很,她根本没办法找到突破口。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么早回来。 但裴翊宸闻言,却没露出分毫担忧,反而是低低笑了两声:“就你这模样,谁敢跟你搭话?背后一把大刀,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那些普通百姓见你上前,心里只会发怵。 “估计,也就是屠夫一类的人,才敢接你的话吧。” 温浅瑜:“…” 她的模样,很吓人吗? 温浅瑜摸摸自己的脸,又侧目看了眼背后的长刀,她觉得,裴翊宸所言也不无道理… 再想想北岭的性格,或许…他真的更合适打探消息一点儿。 见温浅瑜有些沮丧,裴翊宸又话锋一转,轻声安慰道:“无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你的功夫,估计天下没几个人能及得上。这一点,就比北岭强多了。” “我…”突如其来的安慰让温浅瑜怔愣了片刻。 旋即,她便难得一笑:“多谢。” 想了想,她还跟裴翊宸客气道:“长刀的招式都是大开大合的,伤害力强,我其实也只是占了兵刃的便宜。真论起来,北岭队长也很厉害。” “他才不厉害!”裴翊宸瞬间冷脸。 “你不喜欢北岭?”裴翊宸几次变脸,终于让温浅瑜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那倒也没有。”裴翊宸睨她一眼,“我就是不喜欢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所以…你以后开口夸人前,最好多想想。” 温浅瑜:“…?” 不切实际的话?也不算吧? 北岭能在他身边做侍卫队长,怎么也是有些本事的,他这样… 怎么瞧着像是嫉妒? 可他嫉妒什么呢? 正文 第186章 联系 “走吧。”细嚼慢咽地吃完最后一口生煎包,裴翊宸便放下碗筷,招呼温浅瑜一道去了当地衙门。 对于裴翊宸忽然到访,并且要升堂问案之事,当地知县听得是战战兢兢。即便约好的是中午,他也早早儿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殿下,您此番前来…除了办这失踪案,可还有别的吩咐?”县令跟在裴翊宸身边,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虽没有多大的本事,但也不是蠢笨之人,他明白,六个人失踪的案子不是小案子,但也绝对轮不到亲王跋山涉水前来亲自督办。 这位出现在小小的佳茗镇,绝对还有别的缘故。 思及此,县令的压力不禁又大了一分。 能让这位前来这小镇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小事。难不成,是因为云雾山里残余的那些山匪? 如果是那些人,那安王这回前来… 县令胡乱猜测着将来有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情,可裴翊宸却只是哂笑一声,淡淡开口:“你想法还挺多!” “殿下!臣只是…”县令惶恐。 他方才只念着各种可能,却一时忘了,如果事情机密,就不是他能够打听的了…! 想着自己犯下的错,他双膝一软就要跪下,但还未等他有所行动,就又听裴翊宸淡淡道:“这是于知州手头遗留的重要案件,还可能跟云雾山山匪有关,本王自然要来看看。 “不过,这两日,本王已经确定了,你们佳茗镇发生的失踪案,跟云雾山山匪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安王殿下是怎么确认这点的? 知县有些迷糊,但前车之鉴在,他也不敢再多询问什么。 只点点头,他便老实道:“既然殿下心中已有定论,那臣便不多言了。” “嗯。”他没问,裴翊宸也懒得主动说,迈入后堂,他便让侍卫们把受害者家属一一带来询问。 日渐升空,正午温暖的阳光撒落大地。 北岭果然如裴翊宸所料,准时把打探到的消息全部带回:“殿下,属下已经摸清了情况。这张秀才,的确跟每一名受害者的家庭都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问题。 “比如那位王老夫人,她身体抱恙是因为偶然吃了相冲的食物。这相冲的食物则是她的邻居为感谢她的孙女帮忙采药赠予她的。 “而邻居之所以会赠那样东西给她,是在一次闲聊中,听了张秀才的建议。 “又比如,林家姑娘有个弟弟,因为家里没钱又喜好读书,便经常去张秀才的同窗那里听人讲书…” 北岭把一条又一条关系说出来,整件事情,就又更清楚了一分。 “这…竟然还有这些事…”一旁的马知县听得目瞪口呆,都不需要裴翊宸特意挑明,他便明白,凶手就是张秀才无疑了。 毕竟,一两处相关可能是巧合,但每一处都相关,就一定是阴谋了。 可是… “可就算有这些人帮忙作证,真论证据,也还是不足…”不等他说话,温浅瑜已先一步道,“毕竟,这只是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说法…” 正文 第187章 升堂 , “无妨,物证好寻。”裴翊宸抬手打断温浅瑜的话,旋即,又给北岭递去一记眼神,“带人直接去张秀才家里搜,若本王所料不错,他家讲气候变幻的书一定少不了。” 除了亲自掺合这些事,把毫不相干的姑娘们推向深渊外,张秀才还要保证,她们在上云雾山的时候,能遇上下雨的天气。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人单独困在山上足够久。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几桩案子共同被引往深山,栽赃到云雾山山匪的头上。 保证下雨啊… 他一个读圣贤书的秀才,又不似钦天监那群专门研究这些的行家,当然少不得自学一番准备了。 “属下这就去!”北岭当即领人前去。 待北岭走到门口,裴翊宸又忽然开口道:“还有,在山上过夜不是件容易的事,你顺带找找,他可有为此准备用具?再拆熟悉镇上环境的衙役去问商户,这些东西,都是何时购置的?” “属下明白!” 下雨这回事,可不是仅凭人力就能轻易研究透彻的,张秀才也不可能将这害人的事情交给别人。所以,他一定会给自己准备一些能在山上过夜的用具,以防自己被迫留在山间。 并且,有裴翊宸点破这一点,北岭也顺着思路想到——最后一名姑娘失踪大抵是在两三个月前,那时候,正是十二月寒冬,最冷的时候! 那时要上山过夜,除了寻常东西,定还需准备其他!那么,张秀才… 有了这条思路,北岭很快就奔着目标去了。 而裴翊宸也在此刻望了望天,淡淡对马知县道:“既然事情已经差不多了,那就准备升堂吧,这回,本王亲自来问案。” “喏。” 见裴翊宸三下五除二就把接二连三的问题给解决了,马知县除了本能的畏惧,又对他生出几分敬重来。 几乎是在其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便小跑着去到正堂准备。 年轻姑娘失踪的案子,在佳茗镇这样的小地方,早已是家喻户晓的事了。甚至,那些家中有未婚姑娘的人,还格外关注此事。 因此,安王殿下即将为此升堂问案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吸引了大批镇民前来观望。 “如今坐在正堂的,便是安王?”衙门门口人头攒动,不停地有人讨论着高坐于正堂的裴翊宸。 “应当就是了吧,毕竟有亲王在,别人也不敢坐那位置。不过…这位年纪看上去有些小啊,也不知靠不靠谱…” “怎么可能不靠谱?堂堂王爷,连架势都摆出来了,总不能没个结果吧?这等贵人,可丢不起这人!” “那也不一定…” 当众人讨论着裴翊宸是否有能力断案之际,受害者的亲人和嫌犯张秀才,也接连被带至堂上。 “张秀才,这些人你都认识吧?”裴翊宸并未直接点破张秀才的所作所为,而是淡淡撇他一眼,问了他个听上去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全认识。”张秀才很警惕,他虽不知裴翊宸的用意,还是滴水不漏,“前几次被官府传问时见过他们,不过,大多人并不熟悉。” 正文 第188章 让他们吵 “真的不熟悉吗?他们可是都记得你呢。”裴翊宸牵牵嘴角,低笑,“作为这桩案子中最与众不同的人,果然与普通人不一样。”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张秀才觉得堂上那年轻男子在阴阳怪气。 什么叫最与众不同的人? “字面上的意思,你听不明白?”裴翊宸哂笑,“就算听不明白话,你应当也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单独带上堂吧? “本王想,你作为嫌疑人,还是应当有些自知之明的。” “什么嫌疑人?!”张秀才猛然抬首,怒瞪裴翊宸道,“大人这话是何意思?!我痛失所爱,你们官府迟迟不去缉拿真凶也就罢了,现在还说我是嫌疑人?! “你们为了有个明面上的答案就这样欺压普通百姓?还有王法吗?!” “正是因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今日,才会被撕去受害者的外皮,露出真实面貌站在这里。”裴翊宸冷笑,索性不再跟他绕圈子。 给身边的温浅瑜递记眼神,她便直接将几名重要人证带上:“既然有人不愿承认罪行,那便听听怔人们是怎么说的吧。” 因为早就交代过一遍实情,再次开口时,几人都条理清晰。 再加上北岭即时带来物证,很快,一条条证据,便全指向了张秀才。 且这时候,梅娘的父母也站了出来:“我们家姑娘一直瞧不上他,怎会有心思跟他去云雾山上赏景? “此前我们老两口儿便怀疑他是有目的的刻意诓骗,如今,竟真被证实了!” “胡说!你们所谓的不喜欢,只是你们给梅娘灌输的观念!梅娘心底,其实是有我的!”似被逼得急了,张秀才也在此刻红了眼,“若非你们逼着她和我分开,我又怎会约她去云雾山谈心?! “若是没有那次谈心,她又怎么会出事?!” 张秀才越说越激动,话至后面,甚至有了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 “你、你——”梅娘的父亲似乎被张秀才这一番话气得不轻,怒火攻心之际,他不由捂着胸口沉重喘息,以求散去胸中憋的一口闷气。 之前,他对这张秀才也有诸多不满,但他一直以为女儿是山匪掳走的,又念着张秀才是重要证人,才一直将那份情绪压制。 可如今,他已然认定张秀才是凶手。 之前的不满,便成倍地爆发出来:“老朽果然没有看错!你这样没担当没本事的人,就不是好东西!此前不同意把梅娘嫁给你是对的!” “没担当没本事?”张秀才嗤笑,“你怎不直白一些,说自己就是嫌贫爱富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因为瞧上了隔壁镇的富商,才要毁去十余年前定下的婚约!” 双方情绪激动,不管不顾地在大堂之上争执起来。 每一句话,都说得比上一句更难听。 见状,温浅瑜不禁蹙眉握刀:“任他们这样闹下去成何体统?我这就…” “不用。”不待她把话说完,裴翊宸便握住她的手腕,“让他们吵。” 正文 第189章 昔日 , 不吵起来,情绪怎么会失控呢?情绪不失控,他又怎么叫所有人瞧见熊市的破绽呢? 裴翊宸不仅不嫌双方在堂上闹得厉害,反而,暗暗纵容了他们闹腾。 而随着两人的争执,那些原本藏在黑暗里的阴暗龌龊,也全都被连根带出。 大家都知道了,张秀才和梅娘是自由订亲、亲梅竹马,知道他们曾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但因为梅娘家里嫌贫爱富,对只读了几本圣贤书却别无他长甚至没点家底的张秀才生出了嫌弃之心。 有一颗厌恶的种子埋在心底,此后,他们便怎么看都觉得这人碍眼了。 当各种嫌恶累计在一起,凝结成一块压在心底的大石时,退婚的心思,也就油然而生了。 梅娘家想撇开张秀才,把梅娘嫁到有钱人家去过好日子。 可张秀才爱惨了梅娘,哪怕老两口儿已经把话说得很难听了,他也依旧不同意退婚。 他曾放言,就算是死,他也要守着这门亲事。 张秀才过于偏激的态度吓到了梅娘的父母,他们真怕他会一时激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同时,与张秀才青梅竹马的梅娘,也未完全忘记两人昔日的情分,面对他,也没法儿做到冷漠拒绝。 所以,他们的事便一直这么拖了下去。 可一直拖延也不是办法。 随着年岁逐渐增大,梅娘的心里,有了一丝惶恐。 女子不似男子,二十岁的男子刚及弱冠,是青年才俊,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这年纪不曾婚配,并不多急。 可二十岁的女子就不一样了,这个年纪,好些女子都第二次当娘了。若是她这时候还没嫁出去… 眼看着十九岁的生辰将近,二十岁近在眼前,梅娘也不想再虚耗着了。 而拉锯的这段时间,她对张秀才的感情也在父母一次次的劝说中逐渐流逝。她瞧着他,早不复以往心思。 并且,此刻的她,还有了个更好的选择——隔壁镇上富商的儿子。 那男子气宇轩昂、五官端正,有着不错的外表,同时又因做生意时少不得与人交谈而分外健谈。 这样的男子本就招姑娘喜欢,偏他又在一次偶然中帮了梅娘的忙,让无助的姑娘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依靠。 种种因缘际遇混杂在一起,梅娘终于也放下了张秀才,打算就此嫁给那位富商公子。 这决定无疑刺激到了张秀才。 一方面,他崩溃德追问她是不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才这样决定,另一方面,他又将人抓得更紧,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昔日的情分没有了,他的举动便轻易催生出了厌烦。 梅娘渐渐开始疏远他,甚至明确向他传递过“分开”的意思。但张秀才一直不曾答应,只是在他们最后一次争执时,约梅娘去了云雾山的花海。 过往的事渐渐清晰明朗,因爱生恨的答案也在更多人脑海中浮现。 再辅以种种证据,张秀才的罪,终还是定下了。 大抵是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张秀才也放弃了推诿,只阴恻恻地看着两老:“自你们嫌贫爱富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当知道答案的。” 正文 第190章 心中再无光明 “你认罪了?”一直坐在高堂静静看着双方争执的裴翊宸终于在这一刻再度开口。 他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冷淡的目光垂落在下方人的身上,衬得对方更加歇斯底里。 “认了。”张秀才此刻也未再挣扎。 如此多的证据摆在面前,对峙的细节逐渐显露,他再挣扎否认,便显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了。 不过,在撕去了表面那虚伪的面皮之后,他的阴恶的内在也完全显露。 他扯扯嘴角,露出抹极尽讽刺的笑:“梅娘确实是我杀的,后面那几个姑娘,也都是我杀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我曾经那样卑微地恳求,把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捧在她跟前给她看。我几乎奉献出了所有,可她给我的回应是什么呢? “因为我两袖清风,她担心嫁给我之后过苦日子?多么可笑的理由啊…” 低低笑上一阵,他又冷冷瞥了眼对侧的梅娘父母:“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想给自家女儿寻个好归宿,让她以后过好日子,可他们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没错,那位黄公子确实家境殷实,自己做生意也有一套。但同样,如今尚未娶妻的他,家中已有两位妾室! “未娶妻,先纳妾,这样的人往后到底能不能给妻子幸福,相信是个明白人心里都有数。 “可偏偏梅娘的亲生父母没数,您说,他们真是想给女儿寻个好归宿吗?” “你——!胡言乱语!”老两口被这样的指责气得不轻,几乎是捂着心口道,“我们想给孩子寻个家境好的,有什么错?妾又如何?妾再厉害,还能越过妻子不成?! “年轻人没过过日子,以为只凭爱就可以过一生,可笑!” 心中某种隐秘的想法被戳破,老两口的声音也有一丝虚。 但当他们说到未来的日子时,顿时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他们这样的百姓,生活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说起来简单平凡,但日子过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当一家人为了一袋子米数着铜板算账,为了件新的冬衣而发愁的时候,所谓的爱,真的能支撑吗? 双方各执一词,都有自己的道理。 若是让他们以此为论点争论,怕是一个下午都说不完。 裴翊宸无心听他们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争执,他只关注案子本身:“无论苦衷在何处,杀人偿命都是正理。” 稍一顿,他又看着张秀才敛了敛眉:“更何况,你还为了逃避罪责杀了其他五名无关的姑娘?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与梅娘的私仇,是他们自己的事。 其他五位姑娘与他们的感情纠纷根本没有关系,凭什么就这样在最好年华消散了生命? “她们…”张秀才面色阴郁,心中再无光明,“我已坠入黑暗,又怎么能有心为他人寻找公正?” “呵…你竟是这么想的吗?”裴翊宸一直平静的面容上,忽然挂了抹讽刺浓郁的笑。 他言:“这世间活在阴暗的人千千万万,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交代下尸体在何处吧,留你全尸。” 正文 第191章 自私又卑劣 裴翊宸轻飘飘一句话落下,张秀才此生的结局,便就此定下。 对于这个结果,张秀才倒不怎么在意。 他似乎已在过往的无数个日夜中,想象到了这一天到来时的景象,早已麻木的他波澜不惊,甚至连刻意瞒着死者尸体埋在何处的事情都没做。 他只是在平淡的表述后,哂笑着看向裴翊宸:“殿下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来便尊贵非凡,享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您又如何能体会我等平民的苦楚呢? “您说不是所有生活在阴暗中的人都像我这样,不过是因你没经历过艰辛,把这世间的一切都想得太好了而已。 “若真沉溺阴暗,谁又会比谁强呢?” 他认定,裴翊宸不过是从小过惯了好日子,才对他所言不屑一顾。 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哪儿能懂世间疾苦呢? 可笑。 面对张秀才的指摘,裴翊宸并未反驳,也未生气,他似乎早听惯了这样的话语,平静地听人吐一番苦水后,他只一牵嘴角,露出了抹讽刺的笑,便任由此事过去了。 反而是温浅瑜猛地沉下了面色,想要为他讨回公道。 “张公子,生活在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苦,你可以不了解他人,但请不要妄自评判。”她字正腔圆,声音坚定。 裴翊宸诧异侧目看她一眼,暗暗伸手去拉她。 事情已经结束了,为了这等事与张秀才在公堂上争执没有意义。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本就不相通,争了,别人也不能理解他。 但温浅瑜却很坚定,哪怕感受到了裴翊宸的阻止意图,她还是深深看了张秀才一眼,接着道:“而且因为自己受了苦就肆意去伤害别人的人,更是自私又卑劣。” 大家或许不明白裴翊宸一个亲王能受什么苦,但温浅瑜后面那番话,倒是有不少人赞同。 大家都是普通人,凭什么有人就要被无辜伤害呢? 张秀才也因温浅瑜最后的形容愣了神。 自私又卑劣啊… 原来,他这一生坚持追逐,只能换来这样一句形容… 他嘴里发苦,又有些想笑。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就被拉出了公堂,压往大牢。 … 马车在路上缓缓行着,裴翊宸斜倚在窗边,满目夕阳景致,嘴上,却在和温浅瑜说着话:“你方才在公堂上,不该与他争论那些。” 温浅瑜知道,他还惦记着她与张秀才争执的事。 她也知道,那时候是她激动了。 但是… 她抿抿唇,难得在面上摆出情绪:“我只是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胡乱评论别人。他指责别人如何如何,不过都是在为自己的卑劣可恶找借口罢了。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还当自己才是那悲情的人呢。” 这种人,既可怜又可悲,敢做却不敢当,总要找个理由推脱… 温浅瑜万分看不上这样的人,偏他还对裴翊宸一通指责…一想到那些言论,温浅瑜面上便有一层寒霜附着。 “瞧你,怎么还越说越气了?”裴翊宸回眸,抬手捏捏温浅瑜的脸,妄图帮她捏出个笑容。 正文 第192章 这么关心我? 温浅瑜生得本是极好看的,雪肤墨瞳,柳叶眉弯,杏眼圆润。若是露出笑容,那双漂亮的杏目便会弯出月牙形状,水润的樱唇边也会有一枚浅浅酒窝露出轮廓。 明媚娇艳的小姑娘若有一副灵动笑颜,必然美得不可方物,可她总是板着一张脸,以最冷的姿态示人。 当所有情绪被藏起,再美的人都会变得苍白。 裴翊宸想,她还是笑起来好看。 可由他外力捏出来的笑,并不好看。相反,因她眸中还盛着冰寒盛怒,她此刻的模样,竟略显几分诡异。 见状,裴翊宸不禁轻叹一声:“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无需在意。任他们说两句又如何呢?大家也依旧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不是吗?” “怎么可能不在意…”温浅瑜低垂长睫,依旧沉浸在此前的愤怒中。 在公堂之上,她不便诉说他遭遇的种种不公,只能说些浅显的道理。 可他的过去… 一场本不存在的谋反,就让他痛失母亲、兄长,遭周围人冷眼看待十余年…含着金汤匙出生,就注定过的是好日子吗? 妄言罢了! “真的这么在意?”温浅瑜依旧冷硬的态度让裴翊宸诧异抬眉,“我以为,以你的脾性,是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中的。更何况,他说的是我。” 她这样收敛了所有情绪,不苟言笑的人,会这般在意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对他人的评价? 这不像她… “回事因为他说的是你,才要放在眼中!”温浅瑜蹙眉,握住跟前人微凉的指尖,“我可以让人说,但你不可以。” 对她指指点点无妨,她不在意,但是,谁都不可以起伏她仅存的家人! 裴翊宸并不知温浅瑜的执着来自于什么,他只知道,在她话语落下的那一刻,他那颗冰凉的心便似被火燎了一下,重新变得鲜活而炽热。 即使只有一瞬,但那温暖,依旧让他贪恋。 “这么关心我啊?”裴翊宸弯弯嘴角,留恋的话语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那往后,一直这么关心我如何?有人关心,遭那些跳梁小丑说几句,也就无所谓了。” “自然是要一直关心你的。”温浅瑜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 随口一说的过分要求被她郑重承诺,裴翊宸嘴角,不禁牵起一丝浅笑。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金的光晕,既映衬了那抹浅笑,又让这风姿绰约的人变得贵不可侵、宛如神祇。 这一刻,温浅瑜心中忽然释怀了不少。 哪怕龙困浅滩,也是可以俯瞰众生的神祇,他的人生,即便有活在阴暗处的蝼蚁指指点点又如何呢? 他终究,还是要摆脱困境,重返九天的。 到那时,天下臣民,谁又能说他一句不是?那些恶意的揣测评价,又能有多戳人? 温浅瑜弯眸,握住裴翊宸指尖的力度又再紧了紧:“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达成目的,重拾光明的!” 裴翊宸闻言只是笑笑。 光明么?他已经找到了呢… 正文 第193章 他的光 裴翊宸侧过身子坐到温浅瑜身边,头一歪,便径直靠在了她肩上:“既然说要对我好,那就让我靠会儿吧。这几日折腾太累人,我都乏了。” “好。”肩头忽然下沉的感觉让温浅瑜一怔。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她就放软了绷紧的身躯,让裴翊宸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甚至,还替他拉过披风盖在身上,轻声安慰:“既然累了就好好儿睡一觉吧,我守着你。” “你倒是挺能撑…”裴翊宸勾勾嘴角,低笑一声。 之前,他还计较着与她比试,看看谁更能撑,但现在,他忽然不想跟她较劲了。平和的相处时间不多,总较劲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她的身边是那样温暖…他们共同坠入黑暗,她却依旧一心向阳,没丢了最初的温软。 他喜欢跟这样的人靠近,这样,他的世界才有了光… 裴翊宸眼睫微垂,渐渐陷入梦乡。 … 回到柳城后,裴翊宸只草草为近况拟了份文书,让驿站加急替自己送回京城,便在简单的收拾后,踏上了回京的路。 “喵——”懒洋洋的猫叫,在宁静的车厢中,显得格外醒耳。 裴翊宸瞥它一眼,用几乎与它同样懒的声调回应:“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别嚎。” 长久的行程,让灵活好动的小猫烦腻了,但它的主子也同样烦腻了,因此,根本不会哄它。 它似不甘心,又对着裴翊宸“喵喵”叫了两声。 但回应它的,依旧是无声的冷漠。 于是,它也不再干扰裴翊宸,转头,就跳进了温浅瑜怀里蹭蹭。 主人不理它没关系,它还有女主人呢。 温浅瑜倒是没表现出任何烦腻,她从小练功刻苦,枯燥的日子早就过惯了,这一点闷人的路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本也喜欢这只通灵性的小猫。 于是,踏雪刚刚一蹭,她便弯唇从怀里摸出一只荷包,取出小鱼干喂给踏雪。 这是她此前在沿途小镇上专门给踏雪买的。 “呵…”刚刚没动静的人,一闻到小鱼干飘出的香气,便忍不住冷呵一声,然后,阴阳怪气地给自己的猫摆脸色,“本王养了你一年有余,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如今倒跟别人亲近起来了。” “喵——!”踏雪不服气地冲裴翊宸哈口气。 ——女主人才不是外人呢! 裴翊宸不搭理它没关系,但是他不可以嫌弃女主人! “你还敢凶本王?!”本来裴翊宸心里就因为这一大一小亲近而不舒服,现在这小的竟还敢冲他哈气? 真是白养它了! 沉下面色,裴翊宸便气恼地捏了捏踏雪的脸。 他这一捏,小猫更生气了,摇摇头摆脱他的手,便直接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 当然,它并没有多用力,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在裴翊宸手腕上留下的,只是一点浅浅的红痕。 “呵…”裴翊宸彻底黑了脸,伸手就要去提踏雪的后颈皮。 可还没等他抓到,一只素白的手就先把它给提了起来。 正文 第194章 偏袒 “不可以咬他。”方才还含笑喂它小鱼干的姑娘,在这一刻忽沉下了面色,严肃警告道,“若你再咬伤他,往后,我便不给你买小鱼干吃了。” “喵——?!”踏雪不可置信地冲女主人喵喵两声。 它乱晃前爪,想表示自己刚刚就是吓吓人,但见对方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它只能服软。 没办法,谁让女主人有小鱼干呢? 见它认错态度尚可,温浅瑜终是收了冷色,重新把它放在腿上喂它。 踏雪一边咬着小鱼干,一边在温浅瑜手边蹭蹭,表达自己的友善。 它这幅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落在裴翊宸眼中,直叫裴翊宸心情大好。 刚刚还染了怒气的眸子,转眼便溢出了丝丝笑意,一双漂亮的凤目跟着弯折,令人心驰的笑就这样一点点在那姝丽的面容上展开。 他莹润指尖轻轻点在踏雪额间,得意戳了戳它:“你瞧,连温浅瑜都站在我这边,你这小家伙以后还是乖乖听话吧。” 得意溢于言表。 “喵——”踏雪万分不服气,但碍于温浅瑜在旁边看着,它最终,只能忍气吞声。 “呵…”裴翊宸再度弯弯嘴角,笑容明媚。 “你还是先抹些药吧。”温浅瑜向裴翊宸投去道古怪目光,似不明白他让猫咬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但她也没在这等小事上同他纠结,只是关心起他的伤口。 “无妨,这猫平日里就这样,已是家常便饭的事了。”裴翊宸随手找了药膏抹抹伤口,同时,还不忘抹黑下踏雪。 他就是见不得这一大一小亲昵,把他排斥在外的模样。 稍稍挑拨一下,是必须的。 “喵——”踏雪敢怒不敢言。 温浅瑜则是在中间劝了两句:“它应当也不是故意的,往后,我多教教它。” “好啊。”裴翊宸颌首。 趁她这会儿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又佯装自然道:“等等就要入京了,我大概得直接去宫里,简单交代下前些日的案子。 “你呢?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玩儿的吗?我让北岭带你去?” “不用了。”温浅瑜摇摇头,“我想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也对,舟车劳顿,总该先休息休息。”裴翊宸点头。 但温浅瑜却正色纠正道:“并非是要休息,而是得复习一下刀法了,习武之事,不进则退,这段日子赶路没怎么练习,该生疏了。” 裴翊宸:“…” 得,他就不该以寻常人的心思来揣度她。 捏捏眉心叹息一声,他方才再度开口:“行,那就先给你寻个练武的地方吧。安王府后院中有演武场,回头我让北岭领你过去。” “安王府?”温浅瑜迟疑,“会不会不太方便?那毕竟是你家。” “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裴翊宸睨她一眼。 “那只是我的看法,可外人…” 莫说现在外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便是知道,也不合适。 她虽一口一个家人,可真要认真核算,他们只是隔了好几代的远房表亲,便是没有喻家消亡之事,她也不能随意住在他的府上。 她这一住,岂不是得坏了他名声? 正文 第195章 “安王”的含义 京城可不似西南那等偏僻地方,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王府也与驿站的意义不同,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住进去。 温浅瑜自觉自己去安王府住下不妥。 于是她认真想了想,便道:“不如你让北岭帮我在安王府附近买间宅子吧?就用我上次交予你的钱。” 她这次出门带了几万两银子,这些钱算不得多,但在京城买间小屋,应当问题不大。 如果实在不够,她或许还可以找裴翊宸借上一些,再叫秋灵回百草谷取钱还他。 可裴翊宸闻言,却是低笑一声:“买?安王府周围都是王孙贵族受御赐得来的府邸,你打算买谁家的? “撇开这些不说,你以为你不住安王府,就没人说闲话了?你总是要同我来往的,而想编排的人,也总有故事可以和大家讲。 “不必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过得舒心就成。” “而且…”稍一顿,裴翊宸又深深看了温浅瑜一眼,“你知道,我的封号为什么是‘安’吗?真是陛下期望我长平久安、一生顺遂?” “那是因为…?!”此前她听他讲过自己的处境,只听他浅浅提上这么一句,她便迅速反应过来,“是因为陛下不喜欢你,喜欢你安分守己吗?” “安分守己”这四个字被温浅瑜念得格外的轻。 她虽然是在同他求证,但她的心里,已在话语出口的那一刻,就确认了这个答案。 她不过是怕勾起他的伤心事,才将语气放得又轻又缓。 较之温浅瑜的小心翼翼,裴翊宸本人,倒是没觉得这是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他不在乎这种不痛不痒又不损他实际利益的隐晦警告,又或许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提防对待,再多的气恼都在时间的洪流中被磨平棱角。 只勾唇笑了笑,他便反过来安慰温浅瑜:“的确是这个意思,父皇见识了兄长谋逆,便连带着,连我也提防起来。毕竟,我与兄长是一母所出。 “不过,你也不必为此倾注什么心思,因为我早已不在乎一个称号了。” 安分守己? 那不过是皇帝对他的期望罢了。 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任凭他人如何期待,他都会,踏出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可你时常听着…”温浅瑜有些心疼跟前的人。 她觉得,她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少到,她连揣测都揣测不了… “听着怎么了?除了少有的几人,谁当着我的面唤‘安王’二字时,不得在后面再加上‘殿下’二字?”裴翊宸嗤笑,“他们背地里笑我不得宠,但当着面,怎么也得老老实实地冲我躬身行礼。 “否则,他们便是不敬陛下,不敬皇族。” 见温浅瑜面色略缓,裴翊宸又一转话锋:“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些纠缠,才有很多人不盼着我好。 “他们不希望我真的有出息,这样,京城之中的日子才能一直太平。” 无论如何,他的身份始终是一些人心里的刺。 正文 第196章 入京 温浅瑜明白裴翊宸的意思了,正因为在这京城中不盼着他好的人太多了,上至陛下,下至别派势力的小官,裴翊宸才不需要有多么贤德的名声。 他可以不学无术,甚至可以偶尔犯些不涉原则的小错,展示自己的平庸无能,但绝不能表露出高雅明智,让人可望不可攀… “好,那我就住安王府吧。”考虑到这前提,温浅瑜果断答应了裴翊宸的提议。 见她如此,裴翊宸不禁又抬袖压了压颜色姝丽的红唇,低笑两声:“先前百般劝说你不应,如今说不要给我好名声了,你立马就应了… “你就没想过,坏我名声的时候,你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我无所谓。”温浅瑜平淡道。 名声这种东西…她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如何需要? 真正的她,在世人眼中,早就是死尸一具了。 “别胡思乱想。”似看出了她的心思,裴翊宸干脆捞帘,指引她看向天边落日,“你看,此刻太阳是落下去了,但她明儿一早,它还会在升起来。 “我们的故事亦是,虽然如今被贴上了冤屈的标签沉入了黑暗,但将来,它一定会再度在所有人面前展示真实的一面。 “光明,总会驱散黑暗。” “多谢。”温浅瑜颌首,唇畔露出一点点笑。 她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而她也是洗刷冤屈有信心,所以轻易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不过,还未等她再开口叙述心情,裴翊宸便又先她一步,玩味道:“不过真待那一天到来,咱俩这名声恐怕也不能轻易挽回了。到时候,你可得想想法子应付。” “…好。”温浅瑜迟疑点了点头。 她倒是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只是,她如今实在想不到,到时候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见她迟疑,裴翊宸又深深看她一眼:“到时候,记住你今日的承诺就好。” 他还以为,这姑娘会趁机跟他说,要对他负责呢… 若是那样,凭着今天的好心情,他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可她却吞吞吐吐的… 哼,白费了大好的机会。 … 落日终于完全隐没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温浅瑜一行人也在此刻入了京城。 与南方的小城小镇不同,京城的繁华,完全在人意料之外。 可供七八辆马车并排而行的宽阔主道,两侧人声鼎沸的商铺、酒楼,还有挑着担子穿梭于人群中要喝的小贩… 温浅瑜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璃国鼎鼎有名的几座大城她大半都去过,但是京城,还是给了她震撼。 “原来京城是这样的…真好看…”温浅瑜悄悄掀起窗帘一角,偷偷看向外面。 外面的景致,裴翊宸早看腻了,但她既然有心,他也难得打起精神,认真指着每一处同她介绍。 从有极有名气的古玩店,到味道一绝的酒楼,再到名声不错的成衣店、胭脂铺,他都一一做了介绍。 直到,温浅瑜一边点头,一边疑惑问他:“你怎么连哪家裙子漂亮、胭脂红润都知晓?你还关注这些?” 正文 第197章 她吃醋了? “我…”裴翊宸语塞一瞬,旋即才压压眉心,意味不明地道了句,“姐妹不少,又不便给她们冷脸,有时候,便只能被迫参与话题了。” 过去他是不喜提起这些的,因为这会让他压抑不适,想起不得已给予他的烦闷。但若是同温浅瑜说…他又不觉女子的喜好有多扰人清静了。 当然,这些苦水他是不会同温浅瑜吐的。 草草解释了句缘由,他又轻抬眉尾,笑看她道:“你怎么会问我这种问题?我了解这些,让你不舒服了?” 这姑娘难道还会吃醋? 她莫不是以为,他与别的姑娘接触密切才了解到这些,所以不高兴了? 温浅瑜总觉得培育出此刻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无奈,观察许久后,她只能随心点头:“确实有些不舒服。” 她不想他因为身份连累,被迫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可这话落到裴翊宸耳中,却彻底变了味。他低笑两声,当即承诺:“放心吧,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今日心情不错,这点儿小要求,便随她的意了。 注意?注意什么? 温浅瑜心中疑惑更盛,但偏偏,安王府在这时候到了。 因急着入宫面圣,回去更了朝服,裴翊宸就匆匆离去。被他留在府邸的温浅瑜,也因练刀的事,渐渐把方才的疑惑抛在了脑后。 … 夜色渐深,裴翊宸终于带着一身疲惫回来。 “怎么才回来?”他刚一入门,温浅瑜便上前接过他卸下的外袍,关切询问,“是陛下质疑你了吗?” 他们此前就商议过,在陛下面前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但隐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还是在君主面前。 她很担心裴翊宸露馅儿,引来麻烦,而伴随他在宫中待的时间越久,她便越是忧心。 “放心吧,在父皇那边的汇报很顺利。”因不是单独相处,裴翊宸的话仅是点到而止。 简单一句解释安了温浅瑜的心后,他便说起了自己迟归的理由:“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我被静妃叫过去了。静妃…就是后来抚养我的那位妃子。” 皇后被废后,他便被皇帝交给了别的妃子抚养。那位“别的妃子”,正是如今的静妃。 按理说,裴翊宸应当唤她一声“母妃”,但在温浅瑜跟前,他懒得伪装。 “是她啊…”温浅瑜了解了裴翊宸的去处,不禁放松下来,但见他一脸疲惫,她还是忍不住追问,“她叫你去,都谈了些什么?怎么你看起来…” “与她周旋,心累。”裴翊宸步入饭厅,在桌前坐下,待挥退了一众人,方才道,“她知晓我带了一名姑娘回京,便把我叫去问了问。” “麻烦吗?”温浅瑜想,别人乐得看他不思进取,但这位静妃应该不会。 可裴翊宸的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不麻烦,她并不在意我带什么姑娘到安王府住,她只在乎我行事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家族以及她的地位。” 正文 第198章 康王妃有喜 闻言,温浅瑜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眼下静妃不管这些,他们无意乐得轻松,但她好歹是裴翊宸名义上的母妃,她这般只谈利益,不存感情的模样… 她为此感到心酸,但裴翊宸却像是习惯了一样,平淡地接着往下叙述:“问了我你的事情后,她又告诉我,康王妃再度有喜,让我们俩…最近都安分些。” “康王妃?”温浅瑜想了想,“就是如今琴贵妃的儿媳?” “是。”裴翊宸颌首,“琴贵妃膝下只有一子,便是康王。康王年长我七岁,如今已是二十又四的年纪。他与康王妃成亲成得早,在二十的时候,便有了第一个孩子,也是…皇室的第一个孙辈。 “只可惜,那孩子是个姑娘,又体弱多病,不是很得陛下喜欢。 “但对他有利的是,这些年为皇室诞下孙辈的两位皇子,得的都是女儿,陛下对孙子的期盼已经很久了。也就是说,如果这次康王妃再为皇室诞下一个皇孙,那太子之位,便妥妥是康王的了。” 琴贵妃本就宠冠六宫,儿子康王也很得陛下看中,如果康王妃再诞下一个皇室期盼已久的皇长孙,为皇室开枝散叶、稳固江山,那… 不用裴翊宸再加以描述,温浅瑜都能明白,陛下会给予康王什么。 若是那样,太子之位,一定是康王的了! 见她明白,裴翊宸又揉揉眉心,叹道:“虽然康王妃这一胎不一定就是儿子,但咱们赌不起。 “因为一旦康王被封太子,璃国的江山便算是更稳固了,再加上晋王等势力辅佐…很多原本摇摆不定的大臣一定会倒向康王,而那些眼中只有江山稳定的老顽固,也必然不会支持翻案。 “毕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只在乎,将来…” 闻言,温浅瑜眉宇间,也跟着浮现了一抹愁色。 她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边疆和平,镇南王府存不存在,都不是很重要。 而十三年前的冤案,又牵扯太深,一旦扒拉出来,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特别是在新太子已定的情况下,更是可能涉及到江汉稳固。 那些并没有在十三年前旧案中有所损失的人,怎么会容许这种动荡发生呢? 他们一定会用尽全力粉饰太平,让过去的事彻底过去。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的安稳日子才能过下去… 真是可悲… 可这就是现实。 “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康王妃诞下皇孙,为康王助力之前,把案子翻了。”闭闭眼,温浅瑜便再度恢复坚毅。 “没错。”裴翊宸亦是冷下眸色,“如今康王妃的喜脉刚被诊断出来,孩子不过一月有余。也就是说,我们还有近八个月的时间。” “不能这么想,时间可能还要再紧迫些。”温浅瑜摇摇头,“我在百草谷时,曾听里面的弟子说过,有的法子是可以刺激妇人提前诞下孩子的。 “琴贵妃和康王不过是想要个皇长孙而已,若那时我们已经将他们逼极了,说不准,他们真能狠下心…” 正文 第199章 芳菲宴 闻言,裴翊宸不禁怔了怔:“依琴贵妃和康王的性格,的确可能会做你说的这种事。但康王妃也不是普通人…她是施太傅唯一的孙女。 “老太傅对自己家孙女一向宠爱得紧,绝不会允许有人行伤害她的事。 “琴贵妃和康王若是敢催产,让老太傅知道了,恐怕…” 施家世代为官,在朝中跟家颇深,如今的施太傅更是位列太傅,是朝中排得上的高官。 当初康王为娶施家女为妃,说是废了一番功夫。如今要让他把好不容易寻来的助力推开…裴翊宸觉得,可能性不大。 不过,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若那时侯康王已经被他们逼急了,做出这等事,也不是不可能… 思忖片刻,裴翊宸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依你所言,再把时间缩紧一些。咱们尽最大努力,在七月之内把事情办完!” “好。” 两人很快入睡定下目标,旋即,裴翊宸又道:“如今,我们已经找到一些证据,证明事情可能与宣平候有关。如此,那咱们就先去会会宣平候好了。 “春日已经过半,应当再有几日就又到芳菲宴了,咱们就在那日,与宣平候家的人结交一下。” “芳菲宴?那是什么?”温浅瑜认真求问。 “类似诗会的活动吧。”裴翊宸想了想,又解释道,“这宴会最初只是京中一些学子赏春景、论春情而筹办的小宴,为的也只是大家在宴会上吟诗作对,共赏春日美好。 “但随着宴会次数办得多了,名气大了,一些喜好附庸风雅的王孙贵族也渐渐加入进来。 “再后面,这宴席便留于形式了。虽说活动游玩的形式依旧是以展示才华为主,但意义,却变成了一场贵族们的聚会。贵族们派家中弟子参与,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在宴席上展示才华、博得名声。” “原来如此…”温浅瑜了然颌首,旋即,又面色古怪道,“那我需要买些书回来准备一下吗?吟诗作赋这种事…我不擅长。” 说不擅长,已经是她抬高自己了,在文墨方面,她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面对那些生涩拗口的文章,她更是可以说:其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串在一起,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难得见她如此不自信,裴翊宸不由低低笑了一声:“放心吧,参会者不一定非要站出来展示才艺,你只要混迹在人群中,尝试接触与宣平候有关的人就好了。 “而且,咱们也不是上来就要打听十三年前的事,这回,不过是熟悉一下,听听他们过往的故事罢了。” 通过一个宴会就要探寻宣平候府的秘密,显然是不现实的。且不说这与旧案有关的秘密宣平候府会藏得多深,便是没刻意收敛着,也不当是这些小辈清楚的。 这次去,不过就是多了解下宣平候府罢了。 听裴翊宸这么一说,温浅瑜也逐渐放下心来。 不过,还未等她彻底松口气,旁边的人又沉吟道:“通不通文墨是一回事,这穿着打扮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文 第200章 差距 “参加芳菲宴,你这一身可不行。这样吧,明日等我去大理寺存了卷宗,就带你上街逛逛,买几套合适的衣裙。” 参加宴会,劲装陪大刀可不行。 到时候,别说是打探消息了,不被人当作故意捣乱的请出去都算不错了。 但裴翊宸估摸着,身边这姑娘应当也没漂亮裙子穿。 正好,带她买几套,顺便再在京城玩玩。 “…好。”听说要改变打扮穿裙子,温浅瑜有些不适应,但想着那是宴席需要,她也就点头应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裴翊宸弯弯凤目,再度开始用膳。 看着他红唇微动,优雅地一口口吃完晚膳,温浅瑜眼底深处,不由渐渐泛起一丝复杂。 虽说他一直没在她跟前摆过王爷架子,她也一直把他当成亲近的人,可他们之间,好像还是有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被规矩架着长大的人,总归于在山野间散漫长大的人有所区别… … “姑娘,您有心事?”秋灵泡上一盏八宝茶,送到温浅瑜手边。 温浅瑜虽接过了茶盏,但目光却一直落在天边的明月上,片刻未曾挪动。 秋灵一眼就看出来,她心里装着事:“是初来京城觉得不适应环境,睡不着吗?要不去花园走走吧,兴许走累了,就有睡意了。” “不是睡不着,只是…”闻言,温浅瑜终于颤了颤眼睫,收回目光,“只是感觉到了这个地方跟过往生活的地方有太多不一样的规则,心里有些…我担心,自己会表现得不够好。” 秋灵明白了。 自家姑娘还是不适应京城的环境,只是这个所谓的“环境”不是生活条件,而是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可是… “姑娘一向都不是会被外界看法所扰的人,您还时常告诉婢子,不用过多在意别人的目光,怎么今日竟也…”秋灵不明白,以自家姑娘的性格,怎么会考虑这些。 “或许是环境使然吧…”温浅瑜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变得畏首畏尾了起来。 就像秋灵所言,她以前是不在乎这些的。 她不喜欢跟人交朋友,也不在乎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她。若是有人在背后说她小话,只要不让她知道,她便可当作无事发生。若是谁敢当着她的面阴阳怪气,那她手中的刀,也会教对方做人。 她就是这样一个我行我素、作风果断的人,可如今… 她想,或许这就是环境对她的影响吧? 但秋灵却不这么想,目光在温浅瑜身上转过几圈,她忽然开口:“姑娘是因为心里挂念着安王殿下吧。” 过去的姑娘独身一人、了无牵挂,自然不会在意许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姑娘有了牵挂,她在意安王殿下,所以行事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 “因为裴翊宸?”温浅瑜因秋灵的话怔了怔神。 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秋灵这一席话,也算是点醒了她。她就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让人笑话,给裴翊宸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在当下这个环境,她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跟裴翊宸的差距。 正文 第201章 考虑考虑安王? “姑娘安心吧,安王殿下又不是没能力的人,这京中的事,他应当能得心应手地处理。”秋灵劝道,“再说了,您不是已经将身世告知安王殿下了吗?哪怕您有些不熟悉这边环境,他定也会帮衬着您的。” “可我还是觉得…”温浅瑜面上纠结仍未改变。 看着她的模样,秋灵脑海中,忽然又闪过了另一种想法:“姑娘您虽然看中安王殿下,但也不必这样苛责自己吧?难道您对安王…” 姑娘害怕自己处理不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连累安王,她能够理解。 但她都那样劝过了,姑娘还是如此… 姑娘平日里可是很自信的,可如今,无论她怎么劝姑娘都担心自己不够好,是很不正常的事! 她觉得,应当是某种原因导致姑娘变得没那么自信了。 而能令人变得不自信的原因就只有… 思及此,秋灵的面色也不禁变得古怪起来:“姑娘,您要是瞧上了安王,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呀?” 秋灵倒是没想过自家姑娘跟安王有什么不合适的,她的理念一直是,只要是自家姑娘喜欢的,就一定得帮姑娘弄到手! 姑娘既然看上了安王,那她就帮姑娘把安王弄到手! 温浅瑜还未从秋灵的猜测中回过神来,便听她已经开始计划,要怎么帮自己把人弄到手了。 温浅瑜:“…” “…秋灵。”她尴尬扯扯嘴角,“你会错意了,我并非对裴翊宸有那种心思,我只是…” 想了想,她又换了种说法:“他虽与我只算远房表亲,但我全族尽灭,他已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对他,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感情的。” “是吗?”秋灵眨眨眼,不置可否。 她觉得,姑娘就是瞧上安王了,只不过,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于是,略一思忖,她也改口道:“姑娘,其实…我觉得安王殿下也挺不错的,您看,首先他长得就特别好看,在容貌上配得上您。 “其次,他功夫马马虎虎,虽不如您,但那把扇子玩起来,也算是有几分赏心悦目。 “还有,他对您挺不错的,说是关切有佳也不为过。您若是待在他身边,将来定不会受委屈。” 秋灵细数了不少裴翊宸的优点,最终又再次问道:“姑娘,您真不考虑一下?这些年,婢子还没见过比安王更好的男子呢。” 温浅瑜:“…” “别胡说了。”温浅瑜揉揉眉心,“且不说我对他有没有心思,便是如今这情况,你觉得真的适合谈情说爱吗? “康王就要坐上太子之位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吧…”听温浅瑜这么一说,秋灵只好放弃了再劝。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虽然翻案是正事,但您是跟安王殿下一起在做这件事,谈情说爱也不影响你们办正事嘛…” 反正,两人总归是要整日待在一起的… 秋灵的提议,温浅瑜虽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但夜间躺在榻上,她却失眠了。 裴翊宸… 她这样,就算是看上他了吗? 正文 第202章 停泊的港湾 翌日,裴翊宸瞧见温浅瑜,便不禁问道:“你昨晚上没睡好?是卧房布置得不合心意?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让管家…” “没有。”温浅瑜打断裴翊宸的关心,摇摇头道,“王府一切都好,只是我自己心里有事,才没睡好。” “有什么事?”裴翊宸目光在温浅瑜身上转过一圈,“是还在担心芳菲宴的事?都跟你说了,咱们只是探个口风。” 想了想,他又道:“若实在心有不安,你便放下这事,权当是去玩一次吧。有我在,事情共轨能解决的。” 有他在… 温浅瑜忽然想起秋灵昨晚上夸他的好,那丫头说他是个有担当、靠得住的人,如果能嫁给这样的人,下半辈子,便有了依靠,不至于事事都得自己咬紧牙关硬抗了。 那丫头说她过去过得太苦了,很希望她往后余生有片“停泊的港湾”。 过去的日子苦吗?她不觉得。 但安宁港湾的诱惑…她亦是不能完全抵制。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察觉温浅瑜看自己的目光变得古怪,裴翊宸终忍不住抬手摸摸面颊。 “没。”温浅瑜也由他这动作回过神来,把目光自他脸上挪开。 方才在不知不觉间,她竟盯着他看了许久… 她今日有问题! 温浅瑜怪异的举动,让裴翊宸觉察到了问题。不过,在已经强压住情绪恢复平静的人那里,他并不能再探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试探的话在唇畔转过一圈,出口的却是:“你现在王府逛逛吧,待我去大理寺送了卷宗,再回来接你买东西。”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温浅瑜侧目,“听说大理寺衙门距离安王府有一段距离,你一来一回地跑麻烦,不如我直接跟你一起去?” “一起…”裴翊宸怔了怔,没有立马点头。 大理寺到底是三司之一,他又是去办正事的,带个姑娘一道… 可不等他寻思好怎么处理此事,温浅瑜便率先开口:“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就跟在后面,等你办完事出来再去找你。” “不用,你想一起就一起吧。”裴翊宸古怪扫身边姑娘一眼。 虽然她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所谓的“跟在后面”也符合她的行事作风,但结合她之前的不一样,他还是能感觉到,如果他真应了,她铁定是会不高兴的! 而且,她不似别的姑娘,她不高兴了不会闹脾气。 她只会收敛好情绪,默默疏离。 疏离?这怎么行? 刚刚还有所迟疑的人当即放下犹豫,一拉身边的人就带着她一同上了马车:“总归只是去递个卷宗,交代几句话,多个人少个人跟着,都无妨。” … 裴翊宸最终还是带着温浅瑜理直气壮地入了大理寺的大门。 对于安王殿下身边多了个漂亮姑娘一事,众官员虽有些惊愕,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那姑娘美则美矣,看起来却比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朔风还冷。 这样的姑娘,应该…跟安王不是那种关系吧? 正文 第203章 看穿 最终,也就只有大理寺卿在同裴翊宸聊此次南下审案的过程前,谨慎开口询问了一句:“殿下,不知这位姑娘是…?” “这是本王此行新交的朋友。”裴翊宸弯弯嘴角,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出,“她一身本事不俗,在南行查案的过程中帮了本王不少。 “这回本王带人回京,一来是想为她请功,二来则是想把人留在身边。此等贤才,将来必能帮上本王。” 请功?还要把人留在身边? 听完裴翊宸的介绍,大理寺卿的面色已经不能用古怪来形容了。 安王这是疯了吧? 他在南方调查的,不过是区区一个从五品知州的死因,接着牵扯出来的,也不过是桩连环杀人案。 这两件事算不得小事,但单独带人回京请功… 而且,把人留在身边怎么留?男未婚女未嫁,就这么带在身边,也不怕人说闲话? 当然,这些念头,大理寺卿也就是在心头叨叨两句。 真到了开口时,他还是扯出抹笑,赞同道:“既然是有本事的人,殿下能带在身边自然是好的。往后,再遇上什么疑难案子,身边也能多个帮衬的人。” “说正事吧。”裴翊宸并不打算和他多聊温浅瑜,简单交谈后,他便直接从袖中取出卷宗,递与对方,“这是本王回程时整理的,钱大人瞧瞧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大理寺卿没有马上答话。 认真浏览一遍卷宗,他方才蹙眉指出问题:“殿下,这卷宗上写明,狱卒灭口田通判后两日才被缉拿归案…下官想问,这两日,他难道就没想要逃跑吗?” 因为玉符一事牵扯到了十三年前的旧案,是他们调查旧案的重要线索,所以裴翊宸在书写案件卷宗的时候,特意淡化了与之有关的线索。 他隐藏得已经很好了,可当卷宗递到大理寺卿手中时,还是一下被他看穿了关键。 温浅瑜暗暗心惊,看来,这发须花白的老头,一点儿都没糊涂。他能继续坐在九卿的位置上,凭的是真本事,而不是资历一类的东西! “逃跑?他当然不会逃跑。”大理寺卿不简单,但裴翊宸也不是吃素的,见人发现了问题,他便立马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两日才抓住他,说明他藏得足够好。 “他当时定也是这般认为的,与其直接逃跑暴露自己,不如多藏几日,静候时机轻松脱罪。 “况且,牢里还有个田通判的共犯周同知。这人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总归得确认他永远讲不出秘密,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 “这…”大理寺卿蹙了蹙眉。 安王所言,的确有理。 但默了默,他又从另一个方面追问道:“那名狱卒是受谁指使去杀人当地最上层大官的?这其中的缘由,殿下似乎没写明白?” “没写明白是因为本王真不知道。”裴翊宸摊手,“无论本王怎么拷问,那狱卒都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江湖上拿钱办事的人,他遵守规矩,没见过雇主。” 正文 第204章 不受待见 “这不,本王只能从于知州入手探查,看看他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人。 “可查来查去,他手中最要紧的一桩案子,就是佳茗镇那桩未婚女子连续失踪案。” 说着,裴翊宸又装模作样地叹息道:“当时以为有了重要线索,本王还特意带人跑了一趟佳茗镇。 “只可惜,本王最终查出的凶手,和预想中的有很大的差距。凶手是当地一名秀才,对几名未婚女子下手的缘故,也只源于他对未婚妻背叛的恨意。 “这与于知州等人被害根本没有关系,所以…这背后的指使者,本王真不清楚。” 裴翊宸一番话说得诚恳,后面相关的案件解释得也清楚。 哪怕大理寺卿再觉不甘,也没法儿再从他合情合理的解释中撬出一丝与卷宗不符合的描述。 最终,他也只能点点头,收起卷宗:“既是如此,那本案便算是告破了,辛苦殿下走这一趟了。” “为朝廷办事,不辛苦。”裴翊宸勾勾嘴角,带着温浅瑜离开。 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大理寺卿柔和的面旁上,忽然有一丝冷色凝结——他看似拿捏住了这位不受宠的皇子,可实际上,却基本不能掌控对方。 他能感觉到,在对方温和听话的面孔下,有一副高傲心思。 这种不受他控制的感觉…真是不好。 想了想,大理寺卿又提笔下一本奏折。 卷宗归档这一关,安王算是过了。但卷宗里有疑点这回事,他还是得报与圣上知晓。 如此,以后若是这位真牵扯出了什么事,火也不会烧到他的头上。 … “我觉得,你跟那位大理寺卿的关系很微妙。”刚一出大理寺,温浅瑜便忍不住询问裴翊宸,“你过去,是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裴翊宸淡淡否认。 “那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势力的人。”裴翊宸知道温浅瑜想问什么,便干脆和她摊开说了,“如今这位大理寺卿,出身寒门,根底很薄。他能一日日走到今天的位置,不仅仅是靠本事,也是靠他的势力与谨慎。 “他既懂得趋炎附势,也知道包揽功劳、推卸责任。 “所以,他不喜欢我这不受宠还不怎么听话的皇子,也是理所当然了。” 温浅瑜眸色转冷:“所以,他时常把你支出京城,让你去各地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案子,也是因为要讨好那些不喜欢你的贵人?” “有这个原因吧。”裴翊宸颌首,想了想,他又道,“当然了,“他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证实自己与我不熟。 “毕竟,我与前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对于未来的太子、帝王来说,都应当是一根刺。 “他提前表明立场,将来,就不会受新主质疑了。” 温浅瑜明白了,前太子的亲兄弟,在后面太子的眼中,无疑是不讨喜的。往后的太子不仅不能确定他是否跟自己一条心,还会考虑,这人有没有因为太子之位的更迭而憎恨自己。 被怀疑的人,一开始,就不受待见了。 正文 第205章 真心话 大理寺卿明白这个道理,并由此有了撇清关系的意图,是能被理解的。 可温浅瑜并不想理解他。 她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后,当即忍不住轻哼一声:“他倒是会做人…可依我看,他这份会做人,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兴许,这太子之位最终落到的,是你头上。” 若是裴翊宸做了太子,那这位大理寺卿过去做下的种种事情,便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器。 到时候,他一定追悔莫及! “别胡说!”相较于温浅瑜脑海中飘荡的思绪,裴翊宸的想法,就要严肃许多,“往后莫要再说那种话了,传出去,于我们来说不是好事!” “我知道。”温浅瑜放松神情,示意裴翊宸不用担心,“我是时刻注视着周围,才敢像方才那样放话。放心吧,刚刚周围没人,不会有人知晓的。” “那也得少说。”裴翊宸依旧严肃,“且不说隔墙有耳,便是这话说顺口的后果,都够咱们焦心。能避则避,千万别在本可以避免的危险上浪费时间。” “…好。”温浅瑜颌首,“我听你的。” 她答应得果断,态度也很好。但裴翊宸还是有些许头疼,因为他知道,她方才那些都是真心话。 真心话啊…这可不好改啊… 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裴翊宸也没过多跟她在没发生的事情上纠缠。 瞧准一家名声不错的成衣店,他便抛下正事,直直把温浅瑜拽入那家店铺:“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这…”各式各样的漂亮衣裙一下子撞入眼中,温浅瑜还有些不适应。 她这厢还没考虑好从哪件开始查看,那厢,裴翊宸便已挑选出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漂亮裙子塞到她怀里:“我觉得这几件都不错,你挨个儿试试?” “挨个儿?!”温浅瑜傻眼,“这得试到什么时候去?” 这些裙子既漂亮又多装饰,一看就不是那种特别好穿的。 要让她一件件尝试… 温浅瑜连忙摇头:“不行,我试不过来。” “这才几套?有什么试不过来的?”裴翊宸不理解。 他平日里穿惯了各种繁复的衣裳,每逢重要日子,挑衣裳的过程更是麻烦多了。依他看,试个区区三五套,根本算不得事儿。 于是,略一思忖,他便将缘由归功于:“你不喜欢这些?” “也罢,咱们再上楼瞧瞧,楼上的衣裙必然更好更适合你。”话落,裴翊宸便把刚刚塞到温浅瑜怀里的衣裙交还给女侍,领人前往二楼。 正如裴翊宸所想,摆在楼上的衣裙,比下方的好上许多,而他,也满意许多。 于是,他很快便在比方才还短的时间内挑出几套裙子,送到温浅瑜怀中:“这几套,你喜欢吗?” “我…”温浅瑜感受到了他眸中的期待,不好意思再拒绝他,只能硬着头皮前去试衣。 她从未穿过这样繁复漂亮的裙子,磨磨蹭蹭许久,她才完整把衣裙穿在身上,站到裴翊宸跟前:“你觉得如何?会不会很奇怪?” 正文 第206章 硬生生压了一头 裙子很漂亮,人也很漂亮,两者的美丽相互融合,成就的本该是一场视觉上的惊艳。可当瞧见铜镜与过往完全不同的自己时,温浅瑜眸中,却只剩下了怪异。 她并非觉得自己不好看,而是觉得如今的自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于是,她只得把评判权交给裴翊宸。 温浅瑜前去试衣的时候,裴翊宸便让侍者替自己泡了盏茶,悠悠然坐在茶桌边等待。 温浅瑜那张脸他早看惯了,所以,即便预料到了出来的人会给他一些惊艳感觉,他也依旧没把这事想得多离谱。 可真当瞧见人站在自己面前时,他一双眸子里,还是不免泛起点点微光。 “挺好看的。”裴翊宸仔细打量温浅瑜一遍,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不合适白裙,看上去总觉得寡淡了些。” 说着,他又招来侍者:“同样的款式,有颜色鲜艳些的吗?” “有,婢子这就给您去取。” “一定要穿这样的款式吗?”温浅瑜提提快要及地的长裙,又抚抚坠着碎花的广袖,“我总觉得,这样穿…行动会很不方便。” “你又不跟人打架,要多方便?”裴翊宸低笑,顺手剥了只枇杷递给她,“既是去赴宴,那便只需想着赴宴应当做的事,能吃能喝能玩便是,别的无需多想。” “赴宴还要能喝?贵人们吟诗作对的宴席,也要饮酒?”温浅瑜怔了怔。 她还以为,只有江湖中人聚会时,才会摆酒畅饮,没想到… “什么叫贵人们?”裴翊宸对她的描述很是不满,“既能参与,那大家便都是客人,谁也不比谁高贵,你别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摘出去了。” 他不喜欢她这等划清界限的描述,好似,他们之间隔着鸿沟一样。 真要论起来,她也应当是个郡主,能比他差到哪儿去呢?他们之间,不该有什么沟壑的。 “你竟是这样想的?”闻言,温浅瑜看裴翊宸的目光不由染上两分古怪。 昨晚与秋灵的对话,又再度在她脑海里浮现。 如果他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差异… 眸中朦胧的情感自温浅瑜心头倾泻而出,不过,还没等她意识到藏于自己心间最隐秘的想法时,一道娇横的声音,便先在一步想起:“哟,这不是安王殿下吗?您一介男子,怎么会出现在天衣阁这等女子买衣裙首饰的地方? “难不成,是身边有了姑娘,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话说得刺耳,哪怕对方点名的人是裴翊宸,温浅瑜也在第一时间蹙起了眉头:“姑娘未免管得太宽了吧?大路谁都可以走,商铺谁都可以进,别人在什么地方,与你何干?” 温浅瑜转身,冷冷扫一眼身后出声的女子。 那女子与她一样,也是一袭白裙罩身。只是,出于主人的喜好,这一袭白裙上,还有无数珍珠宝石点缀,显得光彩夺目。 只可惜,裙子是漂亮裙子,人却只是小家碧玉的容颜,撑不起这抹闪耀逼人的靓丽。 两人刚一正面对上,她就被一身素裙的温浅瑜硬生生压了一头。 正文 第207章 动怒 “你——”温浅瑜含霜的目光,让女子下意识后退半步。 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名乡野村姑面前屈服了,她心中的怒火,又腾地一下燃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本姑娘的不是! “怎么?在安王身边待了几日,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人…竟敢在她面前摆脸色!可恶! 无论是她刚刚无意识的退却,还是温浅瑜的冷脸,都让她怒不可遏。是以,她的态度也就愈发刁蛮起来。 不过,任她如何耀武扬威,在温浅瑜跟前,都没有半分作用。 温浅瑜既未被她的气势吓唬住,也没因被她激发怒气。 她只是,淡淡打量一眼与自己对峙的姑娘,然后平静道:“瞧你的打扮,还当你是大户人家的贵女,谁曾想,也就是名市井泼妇。” “放肆!”女子大怒,抬袖一挥便要叫身边的婢女替自己掌嘴那胡说八道的人。 不过,她那婢女才刚踏出半步,盛着热茶的茶盏便落在起脚下,“哗啦”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 “够了!” 裴翊宸沉下眉眼:“蓝舒妤,本王念你是蓝祭酒家的姑娘,平日里才不与你计较许多,你若是不识好歹,非要在本王跟前闹事,便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裴翊宸平日并非是疏离冷漠的人,看上去,也没有不好相处。甚至在面对一些无关紧要的挑衅时,都不会表现得太过在意。 这便导致了,在部分人眼中,他就成了软弱可欺的对象。 蓝舒妤便是当他软弱可欺的人。 是以,在裴翊宸砸了茶盏冷下面色的那一刻,她不由睁大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你竟然…” “竟然什么?”裴翊宸起身,沉着脸走到蓝舒妤跟前,冷声道,“跟她道歉。” 平日里在他面前扑腾两下,他可以当没瞧见,不与之计较。但是温浅瑜…这姑娘是跟着他回京城的,仔细算算还是他母亲的族人,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外人欺负她! 思及此,裴翊宸的眼神不由再冷一分。 而蓝舒妤,也因他这酷似雪山寒潭的眼神,而心生恐惧。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翊宸… 这等气势,她甚至都没在表兄身上感受到过。 只有面对那位时… “快些,跟她道歉!”见蓝舒妤久久不曾开口,裴翊宸又蹙了蹙眉。 他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 所幸,温浅瑜在此刻拉了他一下,让他找回些理智:“她若不想道歉,便算了吧。这种人的歉意,我也不想收。” 听她一句对不起有什么意思? 有的话她既说出口了,便应当承受相应的代价。而不是仅仅在压迫中,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句“对不起”,就轻松抹过了。 “姐姐这话说得不错,我也觉得这种人的道歉收着恶心。”在温浅瑜话音落下的同时,又一道娇软的声音插入。 姐姐? 哪儿来的小姑娘管她叫姐姐? 温浅瑜寻声望去,一眼便瞧见了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 小姑娘朱唇皓齿、明眸善睐,一身粉裙配双环髻,模样乖巧可爱。 正文 第208章 谁嫉妒讽刺谁 在温浅瑜打量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的目光也在她身上转过一圈。 那双黑玉眸子滴溜溜一转,小姑娘便弯起月牙似的明眸,笑吟吟道:“姐姐你就是同翊宸哥哥一道回京的那名姑娘吧?我就跟阿娘说,翊宸哥哥的眼光肯定不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翊宸…哥哥?”温浅瑜看看小姑娘,又看看裴翊宸。 最终,向裴翊宸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是长公主的女儿,丹阳郡主,依关系来算,她是我表妹,所以叫我一声哥哥。”裴翊宸大致解释了一下突然冒出的小姑娘的来历。 旋即,又瞥一眼旁边的蓝舒妤:“既然你们都觉收她道歉无用,那便不管她了吧。正好,裙子还未挑完,丹阳帮忙看看?” “帮姐姐挑裙子?”丹阳郡主眸子亮了亮,似乎很喜欢这个任务。 于是,略一思忖她便笑吟吟招来侍者:“我看姐姐容貌倾城,又明艳动人,应当适合颜色鲜艳一点的裙子。你去拿两套石榴红的裙子来,上身搭件白色薄衫。唔…不要纯白,绘有一两支红梅或是红莲的最好啦。 “还有,浅紫的裙子也拿两套吧。姐姐气质清冷,感觉贵气的紫色也很合适。” “喏。” 待侍者离去,围着温浅瑜转过两圈的丹阳郡主又忍不住感慨:“其实其他颜色也都不错,毕竟姐姐人好看,定是穿什么都好看。” 话落,她还若有若无地瞥了眼旁侧:“哪怕是穿一身素白,也能被惊艳的容颜强撑起来,显露出光彩照人的感觉。” “丹阳!你讽刺谁呢?!”蓝舒妤听不下去了。 这丫头阴阳怪气的,不就是夸那乡野村姑好看,再贬低她丑?! “谁嫉妒了我讽刺谁。”丹阳郡主弯弯眼眸,丝毫没有客气,“瞧你这满脸艳羡的模样,我讽刺的,应当就是你了。” “你——!”蓝舒妤气得当即扬起巴掌。 她已失了理智,哪怕知道跟前这小姑娘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也决心要给之一个教训。 不过,她才高高把手举起,一只漂亮的手,便先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的五指分明纤长又漂亮,但环拢一扣,迸发出的力道,却似要把人的碗骨生生捏碎一般。 “啊——!混蛋,你放手!”剧烈的痛感让蓝舒妤几欲昏死过去,但温浅瑜寒凉的眼神又激得她浑身一颤,让她从昏昏沉沉中中清醒过来。 极端的两种感觉,让蓝舒妤几近崩溃。 作为蓝家嫡出的姑娘,又有个宠冠六宫的姑姑,她还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被这样一刺激,很快,她便呜咽着落下泪来。 这就哭了? 温浅瑜怔了怔,眸中的冰冷部分转化成古怪。 先前见其飞扬跋扈,她还当这姑娘是个硬气的主儿。可现在看来,这其实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看人好欺负时,便想着上前踩人两脚。 遇上狠些的人了,便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了。 发现这一点,温浅瑜瞬间就失了兴致。 随手一甩,便叫人踉跄着退远了。 正文 第209章 死鸭子嘴硬 对于这种看人下菜碟的人,她半分都瞧不起,自然,也懒得给跟其争执了。 正巧,侍者此刻也将丹阳郡主替她挑选的衣裙捧了过来。于是,她擦擦手,便重新去换裙子了。 至于蓝舒妤,都被人欺负哭了,她哪儿还好意思待在这里呢? 恨恨一跺脚,她就带着丫鬟走了。 她要入宫,去向姑姑告状! 她要告诉姑姑,那卑贱的罪女之子不仅没有因为康王妃再度有喜的消息收敛脾气,反而,还为他带回来的村姑变得嚣张了! 还有那个丹阳郡主也是…一个没了父亲,只余那不涉朝政,仅会吃斋念佛的母亲的小丫头片子,竟也敢在蓝家跟前嚣张? 哼,不自量力! “嘁,这就走了啊,我还当她能再多坚持一会儿呢,真是高估她了。”看着蓝舒妤的背影撇撇嘴,小姑娘又将友善的目光投向裴翊宸,“翊宸哥哥,你这回带回来的是嫂子吧? “要不要让我阿娘进宫帮你跟陛下陛下说说?看看能不能…” “少胡言乱语。”裴翊宸打断她的话,给她个冷漠的眼神,“我与她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吗?”丹阳郡主不信,“你过去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绝不会为了蓝舒妤那种蠢货显露情绪。但就我之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你显然是生气了!” 能让他有这般大情绪波动的人,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人于他意味着什么。 死鸭子嘴硬… “生气了又如何?她故意来找茬儿,我还不能生气了?”裴翊宸被丹阳郡主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面色也不免黑沉一分,“再说了,那是我带回京的人,将来是要替我办事的。她瞧不起人家,不就是在打我的脸?” “是是是,您跟人没关系,一切都只是我想多了…”丹阳郡主掏掏耳朵,敷衍附和。 末了,她又露出抹狡黠的笑容:“既然你说你跟人没关系,那往后,就别阻拦我亲近人家啦。” “你什么意思?”裴翊宸蹙眉,“你也是女子,难道还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不成?” “同为女子怎么了?漂亮姐姐谁不喜欢呢?”丹阳郡主无所谓道,“再说了,就算我自己不行,我也可跟人做闺中密友,把家中的堂兄堂弟介绍给人认识。 “要是出个运气好被看上的兄弟,我们往后,还是一家人。” “胡闹!”裴翊宸彻底冷脸。 偏丹阳郡主就像是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一般,仍自顾自地接着道:“你也知道,英国公府这一代全是男子,一个姑娘家都没有。 “爷爷可是一直在为给家中一群臭小子找媳妇的事发愁呢。如果让他知道有这么个好选择,他一定高兴!” 裴翊宸:“…” 温浅瑜换上新裙子从试衣房出来时,瞧见的,便是眉飞色舞的丹阳郡主,和面色黑如锅底的裴翊宸。 两人巨大的差异,让她忍不住询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丹阳郡主笑吟吟开口,“我就想给你介绍…” “丹阳!”裴翊宸咬牙。 正文 第210章 陪衬 , “嗯?介绍什么?”温浅瑜看看夸张捂嘴的丹阳郡主,又看看旁边已然恼了的裴翊宸,“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瞧得出,这两人方才是在为她争执。 可她孑然一身,能有什么值得争论的点呢? 想了想,温浅瑜只能把目光放在裙子上:“是不好看吗?” “姐姐这么明艳漂亮的人,穿衬自己的颜色,哪儿能不好看?”丹阳郡主笑盈盈地接过话,转转眼眸,又问,“我这姐姐、姐姐的叫了许久,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名温浅瑜。”不过是问名讳,温浅瑜自然不会拒绝告知。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平静介绍自己的那一刻,裴翊宸面上的阴云又浓厚了一分。 “既然选好了,那就走吧。”裴翊宸不打算带人在这间铺子多待了,付了钱,便要直接把人领走。 可丹阳郡主却没后自觉分道的觉悟,不仅就此跟上了他们,还挽住了温浅瑜的胳膊,说是要再帮她挑挑与裙子搭配的胭脂香露。 “阿瑜姐姐,胭脂这等你东西呢,还是得咱们姑娘家自己讨论,男子嘛…定是指望不上的。毕竟在他们眼里,这世上所有的脂粉,都是一个颜色。” 稍一顿,她又指指裴翊宸:“特别是像他这样身边没一个姑娘的,更是不懂这些。回头若是让他给你选套粉红色的口脂水粉,你得气死!” 裴翊宸:“?” 小丫头现在胆子还挺大?说他不是的时候,都敢当面说了? 不过,最可气的是,丹阳郡主的那些鄙夷,他还真没办法一一反驳。因为在他看来,姑娘们谈论的浅红、橘粉、玫红等一应颜色,瞧着确实相差不大… 于是,在一次次忍气吞声后,裴翊宸便彻底失了话语权,沦为了两个姑娘逛街的陪衬。 直到傍晚在酒楼坐下,他方才有机会再牵起话头:“丹阳,芳菲宴你会去的吧?” “当然。”提及芳菲宴,丹阳郡主面上便划过一丝不情愿,但她还是坚持点了点头,“我是母亲唯一的女儿,过去一趟,全当是全他们一个面子了。” 昭容长公主与驸马英国公世子是青梅竹马,感情极好。两人在一起时甜蜜恩爱,后来,英国公世子因病病故,昭容长公主便舍了一身荣华,带发念起了佛经。 若非是两人还有一个女儿尚需人抚养照顾,她估计,会直接削发为尼。 不过,即便是如今这样,昭容长公主在皇家,也不是全无地位。 她到底,还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你若能去最好。”裴翊宸微微颌首,“男宾女宾大部分时候都不在一处,你若能去,正好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温浅瑜。” “照顾阿瑜姐姐?没问题!”丹阳郡主干脆应下。 但旋即,她又略蹙眉头:“不过…咱们今日跟蓝舒妤闹了这么大的不愉快,她回去,估计少不得和她那帮姐妹吐苦水。恐怕,咱们还得提前想好应对之策才是。” 正文 第211章 不应有仇 蓝舒妤那人虽没什么脑子,也不太会使那些隐晦的阴损招数害人,但她蓝家嫡女的身份到底摆在那儿。 只要她放出话去,就说自己讨厌温浅瑜,要给其些颜色瞧瞧,那…那些想讨好蓝家,或是与蓝家关系密切的人,就会跟风办事。 那些人或许不敢对昭容长公主的独女如何,但抱团欺负温浅瑜一个外来的,还是不在话下。 偏芳菲宴又不是个能放肆的地方… 丹阳郡主想到后果,不禁有些愁眉苦脸:“怪我,没把后果考虑清楚。若我能收敛些,阿瑜姐姐或许就不用面对这麻烦了…” “你真觉得,方才咱们收敛一些,就可以避祸吗?”温浅瑜压压嘴角,露出抹讽刺的笑,“那人一来就对裴翊宸出言不逊,显然,是早有针对的意思了。 “只不过,裴翊宸安王的身份到底摆在那儿,她不好在明面上对他过分。所以,就算没有今日这一出,芳菲宴上有她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安生。” 温浅瑜觉得这事根本不怪丹阳郡主。 且不说丹阳郡主根本不知道她要去芳菲宴的事,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面对蓝舒妤那种人,一次忍让不仅不能维系平和,反而会让她觉得对方好欺负,从而变本加厉! 而且… 眯眯眼,温浅瑜又道:“我还想知道,她为什么对裴翊宸那么大的敌意?仅仅是因为裴翊宸一母同胞的兄弟背负了谋逆的罪名?” 这理由,或许可以解释很多人冷落他、与他不亲近,但却不能解释蓝舒妤讨厌他,甚至欺他、辱他。 因为,当年那件事,跟他们蓝家根本就没有关系。 甚至在某个方面,还成就了蓝家。 毕竟,若是没有当初那回事,太子便仍是众望所归的储君,太子的母亲,也依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们前有万民臣服,后有喻家支撑,什么蓝家、琴妃,永远都只能在这闪耀的光环下给他们做配。 如此,靠着皇后太子倒台偷来机缘的蓝家,又有什么理由非要跟裴翊宸死磕呢?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利益仇恨。 至少,蓝家对裴翊宸不该有。 “大抵是因为心虚吧。”裴翊宸低呵一声,讽刺笑道,“如果蓝家坦坦荡荡,他们便无需在意我这朵无根浮萍。 “他们越针对我,便说明,当年的事,越有他们在背后操纵的痕迹。因为只有这样,担心遭到报复的他们,才会满脑子想着斩草除根。” “道理虽是如此,但这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丹阳郡主似乎很忌讳这样的话,裴翊宸话音刚落,她便连忙摆出个噤声的姿势。 末了,她还小心翼翼同温浅瑜商量:“阿瑜姐姐,这道理你放在心底就好,可千万别拿出来与人争论。否则,翊宸哥哥恐怕就得遭殃了…” “我明白。”温浅瑜颌首。 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况且,她本也有保护裴翊宸的心思,自然不会在外乱传这些话。 裴翊宸也是因了解她,才敢如此点破。 不过… 正文 第212章 不是喜欢是什么?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在丹阳郡主面前,他似乎也没有多避讳。 难道丹阳郡主也是值得完全信任并交心的人?或者说,是她背后的公主府以及英国公府值得托付? 温浅瑜暗暗记下这点,准备回府后同裴翊宸再仔细谈谈京城局势、阵营划分。 … 这一顿饭,因为三人心情沉重,并没有吃得太好。 看着眼前盛了小半的精致菜肴,丹阳郡主不禁托腮叹气:“唉,难得面对锦膳堂的饭菜没有胃口,这时候,恐怕也只有翊宸哥哥的酸菜粉丝汤能救我了…” 她唉声叹气的模样太过夸张,旁人只要瞧上一眼,便能明白她的暗示。 偏裴翊宸不为所动,甚至还在优雅漱口后淡淡道:“既吃不下了,便应当是吃饱了吧?咱们这就结账走人?” 丹阳郡主:“…” 她就知道,要在裴翊宸那儿蹭上一口吃的,比登天还难。 然,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一旁静静吃着的温浅瑜忽然侧目出声:“你还会做酸菜粉丝汤?” “会…”刚刚还一副油盐不进模样的人,长睫一颤,便正面应了她的提问。 甚至,还紧跟着反问:“你喜欢喝那个?” “谈不上多喜欢,就是有些想念。”温浅瑜端起汤碗,一边小口抿着,一边道,“我刚到义母身边生活时,她是什么也不会的。 “她不懂照顾孩子,也不会生火做饭,因为她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研究和制药上。她痴迷医术,并立志要让先祖基业再度发扬光大。 “但身边有了我之后,她竟然渐渐学会了她过往都不会做的那些事。为了哄我吃饭,她竟然还学会了下厨…下厨做酸菜粉丝汤给我开胃。” 义母这些年为她所做的一切,温浅瑜全都记在心里。 这会儿突然听两人提及义母的拿手菜,她忽然间,便有些想念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了。 当年,若非没有她冒死收留,喻家便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可这些日子,她忙里忙外,竟忘了给义母去一封信。 温浅瑜的思绪渐渐深陷,瞧出她的怀念,裴翊宸立马表态:“既然你想喝,那待会儿我便煮些给你喝。不过…各地各人手上的菜谱并不相同,我给你煮的,你未必爱喝。” “怎会?你煮的我都爱喝!”温浅瑜弯弯眼眸,认真夸赞道,“你的手艺天底下无人能比,能喝你一碗汤,我便知足了。” “嘁,一碗汤算什么…你野心还真小。”裴翊宸看似压下了嘴角,但仔细观察,又可见那上翘的弧度若有弱无地在他唇畔炸现。 显然,温浅瑜的夸赞还是让他极为受用。 两人一个想吃,一个愿做,付清银钱后便与丹阳郡主分开,径直回王府去了。 看着他们今日人群的甜蜜背影,丹阳郡主不禁压压嘴角,感慨:“还说不喜欢呢?平时做出来的菜宁愿倒掉都不愿给周围人吃…啧,这种性子能为人亲自下厨,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正文 第213章 围堵 , 光阴似箭,转眼,便是芳菲宴的日子。 温浅瑜一身石榴红的长裙,明艳动人。上杉虽显素雅,但广袖处两支恰到好处的红梅,却如雪中一抹亮色,把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撑起来了。 即显仙气飘飘,又显明艳端方。 这样的温浅瑜,刚一下马车便吸引了周围大多数人的目光。若非旁边还有个裴翊宸杵着,某些自诩风流的才子,恐怕已经在这时候上前搭话了。 “哼。”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裴翊宸心头莫名便燃起一股怒火,“有些人长了双眼睛,却不知该怎么用,如此,还不如留给用需要的人…” 当着他的面,也敢肖想他身边的姑娘? 也不睁眼瞧瞧,自己是副什么样的德行! 不过,还不等他出声呵止,另一道娇软的声音变率先落下:“你们都看什么呢?没见过漂亮姑娘?一个个儿的非要把眼珠子粘人身上才行?” 是丹阳郡主的声音! 小姑娘声音娇娇软软,很有特点。 几乎是在听见声音的同时,温浅瑜便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与她一样,在场不少人也因方才那声音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知道这位姑奶奶不好惹,为了自保,他们转眼就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有严谨的,甚至还速速离开了此处,再也不给自己掺合的可能。 一众人过分真实的表现,让温浅瑜感到了几分悲哀。在这权利漩涡的中心,无时无刻,都能见到人迎风使舵。 但丹阳郡主的出现,又让她暂时抛下了不愉快,开开心心跟小姑娘挽着手进了园林。 最后,只留裴翊宸一人在原处。 “咱们把裴翊宸仍在门口,真的无碍吗?”与丹阳郡主在小径中绕过几圈,温浅瑜不免又担心起裴翊宸来。 “阿瑜姐你就放心吧,他年年都来,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倒是我们…”她抬手指指不远处的凉亭,“或许,应当先解决一下自己的麻烦才是。” 凉亭中,以蓝舒妤为首的几名姑娘,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们。 那凉亭是赴宴的必经之路,这群人守在这儿,分明就是在刻意围堵她们。 “哟,温大姑娘可算是出现了。”瞧见温浅瑜看来,蓝舒妤也阴恻恻地开口道,“距离上次会面,已有三日,不知这三日,温姑娘过得可好?” 不知温浅瑜过得如何,反正这几日,她蓝舒妤过得是不怎么舒心。 她夜夜辗转反侧,一闭上眼,脑海中就全是温浅瑜讽刺的话,和她冰冷的眼神。 这场子,她若不找回来,恐怕此生就都要活在阴影中了! 蓝舒妤执意要找事,但温浅瑜在办完裴翊宸交代的正式前,并没有心情搭理她。淡淡一扫这人,她便要绕过几人离去。 “站住!我同意你走了吗?!”蓝舒妤咬牙。 这人,竟敢无视她?! “腿长在我身上,走与不走都是由我定,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温浅瑜顿住脚步,嗤笑,“你若真有闲情逸致,倒不如,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正文 第214章 不懂好人言 , “为自己考虑?考虑什么?”蓝舒妤蹙眉,重新拦住温浅瑜的去路。 看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带人在这儿围堵是件可笑的事,温浅瑜不禁揉揉眉心轻叹:“蓝姑娘,这条小径是女宾们出入宴席的必经之路,你知道在这儿跟我争执,会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们吗? “别人会笑话我们不懂礼数的。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本也不是什么贵女,但是你呢?你身后的蓝家呢?” 这姑娘还真如丹阳所说…脑子不太好用。 与她在这演习的必经之路上争执,这姑娘真当别人看的都是她与丹阳的笑话吗? 回头旁人跟人传话,不得说是她蓝姑娘堵了人,在芳菲宴上撒泼?若她再表现得弱势些,这位蓝姑娘和蓝家的名声… 啧… 之前她对蓝家不了解,还不太清楚如今的局势,但昨日与裴翊宸和丹阳郡主聊过之后,她便知道了——蓝家如今的家主,是国子监祭酒,官职不大不小,也没多少实权。 他们蓝家之所以被算在望族的行列里,全是因为家里有个出息了的贵妃娘娘。 如今,上头没有皇后压着,贵妃便是后宫的最高位。琴贵妃受帝宠恩泽,又代掌凤印统御六宫,风光无限。 按理说,有琴贵妃撑着,他们蓝家也有嚣张的资本。但问题就在于,皇帝宠爱琴贵妃的根本原因是她小意温柔、知书达理,而不是因为蓝家给了他多大助力,或是琴贵妃把后宫打理得多么多么好。 越是因为这些受的恩宠,便越要把大方懂礼表现得淋漓尽致。 琴贵妃蛰伏了几十年,眼看着康王妃再度受孕,有望把儿子推向太子之位了。 如果这时候蓝姑娘闹出撒泼的笑话… 暗中弯弯嘴角,温浅瑜便垂下眼眸,淡淡道:“蓝姑娘既然听不懂好人言,那就请便吧。咱们且瞧瞧,明儿个丢人的是我和丹阳,还是你。” 温浅瑜这话一落,丹阳郡主也迅速弄清了眼前的局势。 在天衣阁发生矛盾没关系,反正只要不把身份揭露,闹得人尽皆知就好。但在芳菲宴闹就不一样了,能出入宴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大家互相认识不说,前来追求的也是一个‘雅’字。 在这儿闹?谁叫得大声谁遭人嫌弃,无论为着什么都一样。 于是,她也不似昨日在天衣阁那样嚣张,反而是收敛了脾气,跟温浅瑜并排站在一起。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自己今日在这儿受了委屈,明儿个,她就跟母亲一起去陛下面前哭。 陛下就算再宠琴贵妃,也不能不搭理亲妹妹亲侄女吧? 他可是个爱面子的人呢。 但显然,蓝舒妤那一帮人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在温浅瑜和丹阳不说话后,立马,就出了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嘲讽她们:“蓝姐姐,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有的人就是没人撑腰没底气,才畏首畏尾的。她们还当,这世上的人都跟她们一样呢。” “就是,她们分明就是怕了,但嘴上又不肯认,才这般说话的!” 正文 第215章 拱火 几名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温浅瑜和丹阳郡主的举动定义为害怕。她们说,这两人就是怕了蓝舒妤,才妄图花言巧语地欺骗,试图以此逃过一劫。 在温浅瑜看来,这样的诓骗无疑有些好笑。 但偏偏,蓝舒妤信了。 她看向温浅瑜二人的目光,重新变得高傲而坚定,甚至,还勾起了一丝讽刺笑容:“温浅瑜,你以为你把蓝家搬出来,就能让我畏首畏尾吗? “我告诉你,蓝家有贵妃娘娘护着,可不似你身边无权无势的安王。你方才所说的那些,对蓝家构不成威胁!” 多自信的话… 可话落在温浅瑜耳中,却只让她觉得好笑。 她深深看了眼第一个出声蛊惑蓝舒妤的姑娘,轻笑着道:“既然蓝姑娘这样想,那便随你吧。你把我俩拦在这儿,是想怎么报复我们?说说看?” 蓝舒妤本人没脑子不假,但她身边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浅瑜想,如果自己猜得不错,方才第一个出声相劝的,便是不想让蓝舒妤有好日子过的人。 那人说,她们是因身后没人撑腰,才不具备底气。 温浅瑜明面上是江湖草莽,甚至连百草谷谷主义女的身份都未展露,身边就一个裴翊宸,的确可以算是没人撑腰。 可丹阳郡主呢?她与昭容长公主相依为命看着可怜,但实际上,却是不容欺辱的存在。 英国公一家承了昭容长公主对前世子的情谊,自然会偏袒相帮。而陛下那边,便是就着面子,也不能让人随便骑到他亲妹妹的头上去。 丹阳郡主身后,有太多人可为她撑腰了。 可方才那姑娘在安抚蓝舒妤时,却只提表面、踩一捧一。这样的人,不是特别蠢就是特别坏。而温浅瑜想,蓝舒妤已经够蠢了,世家贵女中比她还蠢的估计不多,所以方才那人多半别有心思。 只是不知,那人为何要坑害蓝舒妤了。 温浅瑜思绪转动间,恢复了自信的蓝舒妤,已走到她面前,微微仰面与她对视:“我想怎么报复?自然是要你为那日在天衣阁的事向我俯首认错!” “你还想把天衣阁的事也翻出来说?”温浅瑜余光扫了已经暗暗在周围聚拢的人群,轻笑,“蓝姑娘是想把自己所有蛮不讲理的模样,展示给大家看吗?” 话落,她又一收笑意,垂眸淡漠拒绝:“那日是你对安王殿下出言不逊在先,过错在你,我绝不道歉。” “你——!”蓝舒妤大怒,指着温浅瑜的鼻子放了几句狠话。 她自认狠话说得够唬人,可温浅瑜却丝毫不为所动,既不生气,也不害怕。长长的羽睫低低垂落,遮住了双瞳,就连有没有在听她说话都看不出来。 温浅瑜执着地不吭一声,令蓝舒妤更加愤怒。 偏偏,丹阳郡主还时不时站在温浅瑜那方顶两句嘴,从侧面激怒着蓝舒妤。 在两人的刺激和蓝舒妤朋友的拱火下,事情终于失控。一场闹剧也在围观者的眼前上演。 正文 第216章 她还活着吧? “什么?你说蓝舒妤动手打人了?!”裴翊宸听到北岭带来这个消息时,眉宇间不由浮现出几许诧异,“她动手打的谁?丹阳?她敢打丹阳?!” 北岭摇摇头。 “她打的温浅瑜?!”裴翊宸面上的诧异全数转化为了震惊,他整个人,似乎都连带着怔愣了片刻,“她现在…还好吗?” 裴翊宸本来想问,她现在还活着吗? 因为他觉得,凭温浅瑜的性子,蓝舒妤要是敢对她出手,人多半得被她当场斩杀。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温浅瑜好歹是有理智的人,应当不会在芳菲宴上做出这等事。 想了想,他最终低声问了一句:“蓝舒妤的手…还在吧?” “殿下,你怎么还关心别人呢?!”北岭听着都觉得着急,“是蓝舒妤对温姑娘出手了!听说当时她被温姑娘气到了,出手可狠了! “事发突然,消息也传得模糊,属下不知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听来往的人说,受到伤害的人应该是温姑娘!如今,德清公主已经赶过去平息事态了,您也赶紧过去瞧瞧吧!” “温浅瑜受伤了?她没还手?”裴翊宸本能地觉得不可能。 但想到她这几日为了平和与宴会上贵女相处而努力做出的改变,他又觉得,她或许真会为了他们的计划忍气吞声。 “走!去看看!”想到那种可能,裴翊宸便一下沉下了面色。 … 裴翊宸赶到时,小径上已经围满了人。 围观者们窃窃私语,都在探讨着刚刚发生的事。 不过,裴翊宸却没有心思仔细去听她们在说什么,因为来的这一路,他已经听到人议论,说蓝家姑娘动手把安王带来的姑娘给打了! 他带来的姑娘… 那不就是温浅瑜吗?! 糊涂!居然让自己这么吃亏! 裴翊宸又气又急,可当他扒开人群,行至温浅瑜跟前的时候,他忽然又发现,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我不要别的,就要蓝姑娘给我一个解释。”温浅瑜正平静地跟德清公主说着自己的诉求,“我想让蓝姑娘跟我解释一下,她口中的贱人,到底是指什么样的人?就只是不顺她心意的人吗?” “若是如此…”温浅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旁边的丹阳郡主。 而丹阳郡主也恰到好处地蹙起了眉头:“蓝舒妤,我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你怎可这样辱我?!” “温姑娘、丹阳,这只是蓝姑娘一时的气话。”德清公主有些头疼。 若今日蓝舒妤只是跟温浅瑜一人闹出了矛盾,她或许还能用公主身份压一压这事儿。 但旁边还有个丹阳郡主… 小姑娘也学了那套不依不饶的话术,看似要求合理,甚至还显得委屈,但实际上,却是把蓝家姑娘往死里逼。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蓝家姑娘张口闭口就是“贱人”,一言不合还跟人动手了… 德清公主头疼至极,偏偏此刻,裴翊宸还来了:“什么贱人?蓝姑娘是嫌上次在天衣阁的事情闹得不够大,还想再闹一回?” 正文 第217章 禀报圣上 天衣阁?上次在天衣阁又有什么事? 裴翊宸轻飘飘一句话落下,却如同激起了千层浪。原本自觉已经明白了事情经过的人,又再度竖起耳朵,打算再听听天衣阁的部分。 “皇兄!”听见议论声再度变大,德清公主差点儿气得被过气去。 她本就不是特别受宠的公主,今日前来芳菲宴,也是有为自己争名声的打算。可宴会尚未开始,她就因公主的身份摊上了这吵架的事,末了,安王又来捣乱… 这时候提什么天衣阁…还嫌事情不够乱? 为不让事态继续失控,德清公主只能咬着牙先吞下脾气,皮笑肉不笑地劝蓝舒妤:“蓝姑娘,不管怎么说,你也动手了,此事便由你牵头道个歉吧。 “想来温姑娘和丹阳郡主也是大气的人,应当不会再纠缠下去的。” 她想把事情速速了了。 但双方都不愿买她的账。 蓝舒妤不愿折损骄傲,在这么多熟人跟前低头,温浅瑜也一定要让她解释,她凭什么自视甚高,张口就骂人?到底是谁给的她勇气? 外加蓝舒妤的好姐妹,和裴翊宸、丹阳郡主,一众人七嘴八舌吵了半晌,德清公主只能按住眉心:“既如此,这件事本宫便报给宫中处理吧。 “相信,琴贵妃定能调和你们之间的矛盾。” “琴贵妃?我不信!”丹阳轻哼,“谁不知道蓝舒妤嚣张的本钱是什么?让琴贵妃调解,我们不得吃亏死?!” “那本宫就报给父皇!”德清公主也有些恼了。 也罢,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她不做了。直接把他们的矛盾都捅到父皇跟前去,让父皇压一压这些不省事的! “好啊,那就跟陛下说。”丹阳郡主目的就在于此,见德清公主说了气话,跟着就应了下来。 为怕对方冷静下来后反悔,她还扬了扬下巴:“那明儿个我一早就入宫跟陛下解释,看陛下怎么处理此事!” “哼,明日我也去!”感受到丹阳语气中的不服气,蓝舒妤也忍不住跟了一句。 如此,事情就这么被定下了。 随事情暂缓讨论,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散了。 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热闹没了,自然不会多待。 唯独裴翊宸仍旧留在这方,蹙眉看向温浅瑜:“她打你哪儿了?你怎么不直接还手?” “手臂。”温浅瑜随意撩了下袖子,让裴翊宸看了眼她小臂上若有若无的浅红,“她本来是想打脸的,但就她那出手速度,我轻轻松松就挡了。 “至于还手…我觉得没有必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拍我一下,就跟挠痒痒似的,更何况她一巴掌拍在我臂骨上,这会儿疼的该是她。 “而我,正好还可以借这机会,让她和蓝家在大众心中都留下不好的印象。想来,琴贵妃应该不想看到这一幕的。” 温浅瑜大致跟裴翊宸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用意。 旋即,她又疑惑问丹阳郡主:“你还记得,方才第一个撺掇蓝舒妤跟我们作对的姑娘吗?就是那白裙子的,她是谁?” 正文 第218章 狗腿子 “刚才劝蓝舒妤…穿白裙子的姑娘…”丹阳郡主摸摸下巴,仔细回想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我知道了!那就是宣平候的女儿,朱梓悦!” “宣平候的女儿?你们在说什么?”裴翊宸正担心温浅瑜,忽然间听见她们提到宣平候,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温浅瑜此刻却没心思和他解释。 宣平候…就是原本受封于青州地界,因为平反有功得了侯爵,获准迁入京都的宣平候… 也是,他们此番参加芳菲宴的目的! 此前,她还有些苦恼,觉得事情闹大之后,她再想打听宣平候家的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可谁知,得来竟不费工夫! 是了,宣平候一家跟晋王交好,晋王又是妥妥的康王党羽,如此,宣平候的女儿跟康王母族中的姑娘玩儿到一处,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这朱梓悦为什么要坑蓝舒妤呢? 她们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害蓝家一回,害康王母子在陛下眼中的印象稍差上一分,于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温浅瑜一下子想不通其中关键,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裴翊宸。 但此处实在不是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几次张口,她最终还是道:“算了,等回去再和你说。” 末了,她还推了推裴翊宸:“你也别在女宾这边待久了,免得招人闲话。” 裴翊宸:“?” 他都做好准备答话了,但最终,却被温浅瑜赶走了? 亏他方才还因为担心她,急急跑来… 裴翊宸抿抿唇,气恼离去。 他故意把拂袖的动作摆得大了些,试图引起温浅瑜的注意,但温浅瑜此刻,已经又和丹阳郡主小声聊了起来。 “丹阳,你知道朱梓悦和蓝舒妤关系如何吗?她平日里,也是这般围在蓝舒妤身边,替其出谋划策?” “是呀,她们关系挺好的,不过…要说是朋友可能不太合适,应当说朱梓悦是蓝舒妤的狗腿子。” “狗腿子?为何?” “那还不是因为她那些谄媚的行为,蓝舒妤穿什么,她就夸什么好看,蓝舒妤做什么事,她就说什么事是对的。总之,就一句话,她的所有言行,都是以蓝舒妤为中心的。” “竟是这样…”温浅瑜沉默一瞬,旋即,又蹙眉问,“那她以前在讨好蓝舒妤的时候,可有间接害过蓝舒妤?就像…今天这样?” “阿瑜姐姐的意思是…”丹阳郡主仿佛明白了温浅瑜的意思。 仔细去回想了一下过去所知的有关蓝舒妤和朱梓悦的所有事情,她的面色,不由渐渐变得奇怪:“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好像还真不是第一回出现!” “哦?” “大抵是去年年末吧,蓝舒妤就因为骄纵,在康王府的宴席上惹了人。当时,还是去康王妃出面,替她摆平的这件事。”丹阳想了想,又道,“对了,因为那件事闹很不好看,琴贵妃还专门把蓝舒妤叫到宫中去训斥了一顿。 “挨了顿训斥之后,她倒是安分了两三个月。可大概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又跟咱们较上劲儿了。” 正文 第219章 新靠山? 通过丹阳郡主的人描述,温浅瑜已大致了解了蓝舒妤和朱梓悦的情况。 大抵在去年年末,蓝舒妤便在康王的生辰宴上与宾客闹了些不愉快。而当时,朱梓悦也如今日这般,站在她身边,为她“加油鼓劲儿”。 只不过,那日面对的姑娘,是有些身份的,所以朱梓悦并没有把针对表现得像今日这般明显。 但丹阳郡主也能肯定,那日事情之所以闹大,少不得朱梓悦等几名“好友”在旁帮腔。 “阿瑜姐姐,你是觉得朱梓悦这人…在故意挑拨离间?”温浅瑜问了这么多,丹阳郡主哪儿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丹阳郡主也想到了令她卡壳的问题:“可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朱梓悦没有理由这么坑蓝舒妤啊…他们朱家是依附康王这一支的存在,蓝家倒霉了,她能捞着什么好?” 京城的局势,丹阳郡主还是大致知道一些的。 但她知晓得不多,是以,在考虑到这点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他们宣平候府寻到了什么新靠山?所以不打算继续跟着康王这一支混了?” “不可能。”想都没想,温浅瑜便否了她的猜想,“且不说目前暂时没有别的皇子能跟康王争辉,便是有…” “有的话如何?” 有的话也不可能,因为据她和裴翊宸推断,坑害前太子,让储君之位再空出来的事,是宣平候和康王一支联手犯下的。他们早已被这秘密缠得密不可分,绝没有分道扬镳的可能! 不过,这些事她不能跟丹阳郡主讲。 于是,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便成了:“就算有,他们家过去跟康王一支那样好,人家又凭什么收他们呢?” “也是…”丹阳郡主觉得有理。 两人虽然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但却卡在了同一个点上。 越过灌木丛看看远处仍未开始的宴会,沉吟片刻,温浅瑜又低声道:“丹阳,再把蓝舒妤在康王生辰宴上与人争执的事,细细同我说一遍吧。 “包括后边儿琴贵妃对她的说教,你知道多少,统统都告诉我。” “好。”丹阳郡主颌首,略一整理思绪,便将过往细细道来,“康王的生辰宴在冬末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那日冷极了…可即便是这样,冲着他康王身份来贺生的人,也是大把。 “有达官显贵,也有落魄的世家。与蓝舒妤发生冲突的姑娘,便属于后者。 “那姑娘大概是不喜欢宴会的喧闹,所以宴席开到一半,便寻了个理由到外边儿透气。 “宴席是在康王府的湖心亭摆的,出来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和泛着寒烟的碧波一片。 “她族里的男子虽都是群读不进书的,但她却是个才华横溢的姑娘。瞧见那片美景,她便忍不住低低吟了句诗。 “正巧那时候康王出来迎一位晚到的朋友,两人觉得那姑娘的诗作得好,便上前与之攀谈了几句。 “事情到这里都很正常,唯一的差错就是,这一幕,被蓝舒妤瞧见了。” 正文 第220章 暗恋康王 “嗯?这跟蓝舒妤有什么关系?”温浅瑜眨眨眼,露出几分疑惑神情,“康王和朋友上去跟姑娘攀谈,该不高兴的,怎么也得是那俩的媳妇吧?有她蓝舒妤什么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丹阳郡主耸耸肩,随口道,“或许,她就是单纯的瞧不上那些人,觉得自家表兄不该跟那种身份低贱的人相处吧。” “是吗?”温浅瑜摸摸下巴,“难道不是因为,她也喜欢康王吗?” 应该只有喜欢,才会如此吧? “又或者,她跟康王妃姐妹情深?” “姐妹情深不至于。”丹阳郡主迅速摇摇头,否定了温浅瑜后边儿的猜想,“康王妃出身书香世家,并不是很喜欢蓝舒妤那等骄纵的人。她跟蓝舒妤的关系,应当只停留在表面和谐。” “至于喜欢…”说着,丹阳郡主又摸摸下巴,露出几分诡异神情,“从某种角度老说,蓝舒妤与康王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听说早些年,大家还以为蓝家会再嫁一名姑娘给皇家,以此延续荣耀。 “可是,没多久,就传出了康王和施太傅孙女订婚的消息。而蓝家那边也平静得很,所以…” “所以久而久之,大家就不觉得康王和蓝舒妤之间有什么了?”温浅瑜了然点头。 随着丹阳郡主的讲述,她对那关系复杂的几人一下子多了许多了解。 但也正是因为她这了解是突然获得的,而非潜移默化地改观,所以她的想法,与丹阳郡主等人并不相同。 她觉得,蓝舒妤并不是不想嫁康王,只是,没能成功罢了。 蓝舒妤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动不动就把身份挂在嘴边,这样的人,一定是仰慕高位者的。 而京城中的高位者有哪些呢? 第一个,皇帝。可皇帝年逾五十,是蓝舒妤姑姑的夫君,蓝舒妤自然不会肖想。 接下来,便应是太子。可前太子已经背负罪名去了,那位子如今空着。 再往下数,便是几名皇子了。几名皇子中,风头最盛的是康王,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还是康王。而康王又正值青年,高大俊美、意气风发… 他对蓝舒妤这等人的吸引力自是不用说。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原本还是青梅竹马,是世人眼中的一对。 蓝舒妤真的,会对其没有一点想法吗? 温浅瑜觉得,蓝舒妤应当还是倾慕康王的,只是出于为康王拉拢势力、巩固地位的目的,她点喜欢,必须被藏起来。 而她自尊心又强,定不会愿意承认自己被施家姑娘比下去了,所以,平时也没表现出来。 如此,也就印证了,为什么平日里看似对康王无意的人,会在那时候因为一件不相干的事情,跟一名不认识的姑娘过不去。 大抵是透过温浅瑜面上神情明白了温浅瑜的想法,丹阳郡主又再度开口道:“可就算蓝舒妤喜欢康王,这跟朱梓悦也没关系呀。 “难不成,朱梓悦也偷偷暗恋康王,以至于,她看不惯同样喜欢康王的蓝舒妤?不至于吧?” 正文 第221章 对比决定未来 想到这夸张的爱恨故事,丹阳郡主便不免打了个寒颤,“若是这样,那她们也太能折腾了。 “咱们璃国律法又没规定康王只能娶一个,康王的身份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只娶一个。她们要是真喜欢,就去康王府做侧妃、做妾呗。 “康王是如今最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人,给他做妾,也不丢人。” 只要康王能顺利登位,以后,他的妾室就是宫里的妃子。那等荣耀地位,谁会嘲笑? 可好好儿的大路摆在那里,她们不走,却在背地里拈酸吃醋?这叫什么道理? “她不一定是喜欢康王。”温浅瑜也觉得一群姑娘都喜欢康王,并为他明争暗斗太夸张了。 所以,思虑片刻,她便抛出另一个猜想:“她或许,是跟康王妃关系好。” 说着,她又问丹阳郡主:“蓝舒妤跟那被搭话的姑娘生气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康王妃起了什么作用?” 丹阳郡主蹙眉:“之后啊…蓝舒妤跟人吵得很凶,不仅把那性格有些内向的姑娘激到还嘴,还在人还嘴之后,一把把人推到了湖里。 “那可是冬日,天空中还飘着鹅毛大雪。虽只片刻就被人捞了上来,但那姑娘还是冻乌了嘴唇。 “而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有康王妃这个女主人出来解决了。 “不得不说,那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就是沉稳大气,她不急不缓地安排着一应事情,很快就把事情处理好了。事后,更是亲自领着蓝舒妤去宫中认罚,主动担了大部分责任。” “有能力、有担当,内能理事、外能担责,这样好的王妃,陛下和琴贵妃一定不会重罚吧?”温浅瑜挑眉。 “当然啦。”丹阳郡主理所当然地颌首,“这事本来就不是康王妃的错,况且她还把事情处理得很好了,陛下和琴贵妃自然不会重罚她。 “最后,只意思意思,让她思过了几日就算完了。 “倒是蓝舒妤…有康王妃顶责,陛下那边是没说什么了,但琴贵妃恨铁不成钢,私底下又狠狠儿地罚了她一顿。 “听说,她那次被罚得可惨了。事后大家再见到她时,都觉得她变了一个人!” “你看,康王妃这不就收益了?”温浅瑜忽然出声,扯出抹凉薄的笑,“蓝舒妤在朱梓悦的撺掇下大闹之后,康王妃立马出现,妥善收拾了残局。 “一好一差的对比,太强烈了。康王妃在所有人跟前留下了好印象,还让陛下和琴贵妃肯定了她的能力和担当。反观蓝舒妤,她作为琴贵妃的亲侄女,却让琴贵妃失望了…” 她想,自那之后,康王妃便算是把自己夫君昔日的青梅竹马彻底踩下去了。她那正妃的位子,也彻底坐稳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丹阳郡主怔了怔。 过去,她只看到了康王妃的好和蓝舒妤的骄纵,可她却没想到,两种极端的对比,会给这两人分别带来什么。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件小事带来的利弊,很可能能决定康王妃和蓝舒妤的未来! 正文 第222章 原来是单相思 有的事情便是这样,没想到其中的弯弯绕绕时,一点儿都看不出端倪。一旦发现了内情,再看,就能轻易瞧出蛛丝马迹。 揣着明了的心思再坐到宴席上时,温浅瑜和丹阳郡主轻易就从蓝舒妤和朱梓悦的相处中看出了许多端倪。 朱梓悦不仅很狗腿,处处贴着蓝舒妤,偶尔,还会指着男宾那边小声同蓝舒妤嘀咕几句,似乎是一心想要帮其寻觅如意郎君。 不过,每当这时,蓝舒妤便会流露出抵触的神情。 “他们那群人的关系还真是复杂…”丹阳郡主的忍不住小声嘀咕几句。 但此刻到底已经身处席间,她不便多言,便只能与温浅瑜聊些闲事:“阿瑜姐姐,你跟安王兄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呀?他不是去办朝廷官员的案子的么?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 自从跟温浅瑜越来越熟之后,她不仅改了对温浅瑜的称呼,还连带着改了对裴翊宸的称呼。 用她的话来说便是,温浅瑜都“裴翊宸裴翊宸”地叫着,她这外人怎么好意思天天叫“翊宸哥哥”呢? 温浅瑜倒是没太在意称呼的问题,丹阳郡主起了话头,她便直接跟其讲起了自己和裴翊宸在西南查案的故事。 哪怕隐去了不少关于玉符等进展的重要细节,小姑娘也听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恶人!为了一己之私,就害了五名跟他毫不相关的姑娘!”听到佳茗镇的连环杀人案,小姑娘很是气愤。 但气愤之余,她又不免关心起温浅瑜和裴翊宸的事:“阿瑜姐姐,你觉得安王兄如何?那么快就把别人几月都破解不了的谜案全破解了,是不是很厉害?” “嗯。” “就只有‘嗯’?!”丹阳郡主怔了怔,“你对他,就没有些…佩服?崇拜?” “有吧。”温浅瑜点头。 裴翊宸的确是个有能力的人,她也是真的佩服他。但她很少把情绪写在脸上,所以神情落在旁边的丹阳郡主眼中,就成了敷衍。 “啧,原来安王兄是单相思呀…”小姑娘惋惜地摇摇头。 她那位表兄一向高傲,哪家的姑娘都入不了眼,谁曾想,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竟然是单相思… “那你对安王兄…”丹阳郡主还想再问,但温浅瑜却在这时按住她的手背,低声打断,“那名男子是谁?就是身着深蓝圆领袍,弯腰跟人笑谈的那位。” “咦?他今日怎么也来了?”丹阳郡主顺着温浅瑜所指看去时,先是怔了怔神,随即才介绍道,“这人过去是康王的近卫,如今在银甲卫中领了职,日夜护卫皇宫。大概是职责所在的缘故,他很少放下手头的事,出来参加聚会。” “过去是康王的近卫…”温浅瑜好像忽然明白,康王妃是怎么拿捏朱梓悦的了。 朱梓悦目光频频飘向此人,一看就是为之倾心的模样,可人家守卫宫中,她没法儿与之搭上线。 也只有康王妃这个前主子,能帮上她… 正文 第223章 可挑拨离间 , 宴席上瞧见的复杂关系,温浅瑜回去便跟裴翊宸说了。 裴翊宸虽心思深沉,但在感情这方面,也是白纸一张,没多少经验。听温浅瑜分析完所有人的心思,他怔愣许久才道:“竟还有这样的事?” “就目前的情形看来,他们内部应当是存着这些复杂关系的。”顿了顿,温浅瑜又道,“既然他们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下他们的小心思?” 康王如今势力极大,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寻证据,阻拦他登上太子之位,并非正面对抗就可以达成目的。 温浅瑜想,或许利用这些人复杂的心思,先挑拨离间,让他们之间生出嫌隙,会更有利于他们查案。 毕竟有的问题,在合作双方有矛盾时,才能暴露出来。 “他们既然有矛盾,自然是要利用的。”裴翊宸亦是这个想法,他甚至,已经在方才那段时间内,有了粗浅的规划,“既然朱梓悦坑蓝舒妤的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那我们不妨从这里入手。 “先让蓝舒妤意识到朱梓悦的险恶用心,然后,再利用她们之间的不和睦,让蓝家和宣平候府间的关系产生裂痕。” 他们本身就有心查宣平候府,如今有了下手的地方自然是好的。 只是… 温浅瑜犹豫一瞬:“让蓝舒妤意识到朱梓悦的险恶用心这点…实施起来,会不会很有难度?” 蓝舒妤的领悟能力,温浅瑜也算是真切体会过了。芳菲宴时,她那样正面地提醒那姑娘,那姑娘也依旧没意识到,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冲突有多么的不理智。 反而,朱梓悦等人三两句蛊惑,那姑娘就脑子一热,干了蠢事… 就这脑子,要让她发觉朱梓悦的险恶用心,恐怕比登天还难。 但裴翊宸却不着急,他似乎早想到了这一点。 温浅瑜刚露出犹豫神情,他便弯弯凤目,笑吟吟道:“她发现不了,是因为她太笨了,但蓝家能有今日的成就,自然是因为族中有聪明人存在。 “我想,只要咱们给宫里那位一些提示,她就能反应过来,到底是谁藏在背后使了坏。” “你要直接将事情捅到琴贵妃跟前?!”温浅瑜微微睁大双眸,踌躇道,“从一开始就把事情直接捅到琴贵妃跟前,会不会太冒进了? “如果她不仅发现朱梓悦的动机,还由此生出警觉,提防起所有对蓝家和康王不利的因素,那咱们之后…” “所以,咱们得有个合适的提点方式。”裴翊宸截断温浅瑜的话,补充道,“只要方式对了,咱们就可以把事情框在小辈们的争斗和情爱故事中,琴贵妃也就不会多想了。” 只要方式对了,琴贵妃就不会多想吗? 温浅瑜觉得,一个能在宫中霸宠多年,爬到距离皇后之位一步的女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但见裴翊宸胸有成竹,她还是按下了心中的不安,耐心等待起他的解释。 或许,他真有办法也说不定。 正文 第224章 昔日旧友 , 裴翊宸的确是有个不错的办法:“如果咱们此前的推断没有错,琴贵妃等人,就都跟十三年前的陷害脱不了关系。 “如此,由咱们出面旁敲侧击,肯定是不行的。 “咱们只能通过别人来提醒她,引她自己发觉,小辈们之间的争斗并非她想象中那样没有危害。” “你想利用昭容长公主?”听他提及别人,温浅瑜立马便想到了,明日即将带女儿入宫告状的昭容长公主。 昭容长公主对膝下独女的爱护,哪怕是她一名初入京都的人都有所了解。如果以这位维护女儿的行径为切入点,将小辈们的矛盾扩大,琴贵妃的确不容易往别的方面想。 “可如果利用她…”温浅瑜总觉得,这样有些对不起成日跟在自己身后叫姐姐的小姑娘。 小姑娘纯真乐观,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多难得没在权利漩涡中失了本性的好孩子。 利用她和她母亲告状… “觉得利用身边人过意不去?”裴翊宸一眼就瞧出了温浅瑜的想法,手中玉骨扇一转,扇柄便轻轻敲在她的额间,“你想多了,我没有打算利用姑姑,我只不过,时想与她商量。” “商量?”温浅瑜抬手揉揉被敲击的地方,眸泛疑惑。 “对啊,就是商量。”裴翊宸低笑,“你以为,姑姑整日吃斋念佛,就等于真不再管人间俗事了吗?那不过是表向,这些年,她每一个日夜都心心念念着找出杀害驸马的凶手。” “杀害…驸马?”温浅瑜愈发听不懂裴翊宸的话了,“长公主的驸马不是死于一场意外吗?你的意思是,那不是意外,凶手还是蓝家的人?” “哪儿有那么确切。”裴翊宸摇摇头,“驸马当初是去外地办事的时候意外身亡的,虽有一些疑点,但非要解释的话,那些疑点都大体能说通。 “再加上他手头没什么能给他招来杀生之祸的事情,所以,谁也不能说那是一场阴谋。 “这么些年过去,就连英国公府都接受了结论,将那场事故当作了意外。唯有昭容长公主一人,还死死认定,那就是有心人的谋害。” “既如此,那你又怎么以此事劝动长公主挑拨蓝家和宣平候府的关系?”温浅瑜仍然是不解。 “因为当年,驸马也是死在西南的啊…”裴翊宸转动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幽幽笑道,“当年,驸马虽是为稳固南疆边防线一事去的西南地界,但他在那处出事,也是不争的事实。 “再加上,昔日他与镇南王曾是同营当兵的兄弟,你说…我要说我在西南发现了宣平候的不对劲,长公主会怎么想?” 温浅瑜闻言,不由呼吸一窒。 昭容长公主的驸马,曾经和自己的父亲在一营当过兵?是朋友?! 那他们… 温浅瑜顾不得在此刻揣摩长公主的心思,她满心都是父王过往这桩交集:“驸马和我父王的事,你能仔细跟我说说吗?” 正文 第225章 是错过了 , “你也想听?好啊。”裴翊宸当然不会拒绝温浅瑜,长眉一挑,他便端起茶盏开始诉说过往,“英国公世子,也就是昭容长公主的驸马,年轻的时候,曾到南疆边境历练过两年。 “大抵是同为武将世家的缘故,英国公府与镇南王府一样,在培养子弟行军打仗一方面尤为严苛。 “他们不会直接为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子弟谋取差事,让孩子们在一开始就成为高高在上的‘大人’。 “他们选择的是,让所有家族子弟从零开始,从一个小兵开始。让其凭借自己的本事,一点点打拼出军工,然后,再靠着他们本身的成绩来为他们安排差事。” “这我知道。”温浅瑜点头表示了解,“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融入军队,与每一名将士共情。当然,也更能服众。” 抿了口茶润润嗓,裴翊宸又接着道:“少年时期的驸马和镇南王,便是以小兵身份相识的。 “他们是一个营的,也是一支小队的,两人在边境战场上一起吃过草,一同卧过雪。他们互相支撑着走过了两年,从一无所有到战功赫赫。 “说他们是朋友,倒不如说他们是生死相随的兄弟。即便只有短短两年,对于无数次一起经历生死的人,还是足够塑造一生相随的友情的。” “你是想说,驸马当年也不相信我父亲会与太子谋反,所以借着再去南疆边境办差的机会,私查了我父亲谋反的事?”温浅瑜蹙蹙眉,“可是…在喻家被满门抄斩之时,他并没有站出来说过话呀。” 她并非责怪,她只是就事论事。 如果一开始都没选择发声,后边儿再偷偷去查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他们拿这事到长公主跟前去说,长公主又能相信多少呢? “其实昭容长公主夫妇,当年并非是没敢站出来,他们只是…错过了。”重提旧事,裴翊宸的眉宇间也蒙上了一层愁绪,“十三年前那件事发生前,刚出生几月的丹阳正巧染上了一种怪病。 “御医们几番诊断,最终给出了一张药方。 “其中,别的药材都还好说,凭两人的身份家底,弄到不成问题。唯有那药引,是东海一带才生长的一种草药,且入药时,还必须是新鲜采摘的。 “无奈,长公主夫妇只能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前去东海一带求药。” “所以,事发的时候,长公主夫妇并不在京都?”听到这消息,温浅瑜心中没来由地松快了一些。 虽说这于结局没有改变,但至少…父亲的这位朋友并非是因为怕事才没替父亲说一句好话。 安抚似的揉揉温浅瑜的发顶,裴翊宸又道:“他们当时远在东海,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了。 “其实,因为驸马和镇南王的关系,长公主与我母后的关系也非常要好。得知母后在冷宫中自戕身亡后,长公主还大病了一场。 “而最终,也是她悄悄主持,为母后寻了处安宁地方下葬的。” 正文 第226章 青团 提及昭容长公主过去所为,裴翊宸面上也多了一抹柔和:“她与驸马从来没觉得我兄长和镇南王有谋反行径,他们一直认定,这件事是有误会在里面。 “为此,驸马还私下入宫求见了陛下,请求陛下让他再查一查此案。只是…陛下没有答应。” “没答应…”温浅瑜闭闭眼,掩住眸中划过的失望。 她当然明白为什么陛下不愿让驸马再调查此事。一来,是他当初正在气头上,不想再纠结此事了。二来,定是因为事情已称定局,再调查推翻,除了牵扯出更多麻烦,再无他用。 在这等情况下,让事情翻篇,才是最好的结局。 其实这些道理她以前也明白,只是过往无依无靠,所以她只能压抑情感,告诉自己必须坚强。 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也就不再把所有情绪都藏着掖着了。 “有的人就是如此,只求利益,不讲感情。”见她失落,裴翊宸又再揉了揉她的发顶,并向她伸手,“你也别想那些过往的不愉快了,反正只要咱们找齐了证据,谁不想翻案都没用。 “走,跟我去厨房,我做样新东西给你尝尝。” “什么新东西?”听闻有吃的,温浅瑜不自觉地便收起了情绪,搭上了伸到自己跟前的手。 她是尝过裴翊宸手艺的,哪怕她自觉不重口腹之欲,想到他做的吃食,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跟他走。 不仅是她,一直趴在裴翊宸脚边睡觉的踏雪,也在听见“厨房”二字的时候动了动耳朵,跟着支棱起身子。 “喵——” 要去吃夜宵,怎么能少了它呢? … 裴翊宸虽不时常下厨,但手艺却没有因此而退步。 看着他熟练地将艾叶焯水捣碎榨汁,再把汁水揉入面团分团,温浅瑜的目光,便再没有离开他那双手。 那双骨节分明、肌肤如玉的手本就好看,如今再随着调馅儿、揉团而灵活动作,就变得更好看了。 只见他食指中指并拢,点在面团中心灵活一转,一个装馅儿料的小窝便在面团中心形成。接着,再变换手发一捏,漂亮的小青团,就摆在了案板一旁。 “你在做青团?”温浅瑜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裴翊宸的手。 她是南方人,对青团这等江南小食尤为熟悉,看了片刻,便瞧出了他的目的。 “是啊。”裴翊宸随意点头,又同她解释道,“昭容长公主就好这一口,因为这是驸马在南方学成的唯一一道菜。 “两人成亲后,每年清明时节,驸马都会献宝似的搬出自己这一手手艺,在长公主跟前邀功。 “其实长公主早就吃腻了青团,但又因为那是驸马做的,所以她每每吃上,还是会将之当作人间美味。 “后来,驸马虽去了,但长公主春日吃青团的习惯却一直保留了下来。我既想让她帮忙,总归得拿出些诚意来,讨她欢心不是?” “所以,你这青团是为长公主做的?”温浅瑜缓缓点点头,表示理解。 正文 第227章 单独给她熬的 既要提起人家的伤心事,总该带去些甜回报,他做这青团是对的。可是…想到缘由,她还是没来由地有些失落。 她不过是运气好,因他计划需要,才在他这儿蹭到一口吃的… 温浅瑜的虽然失落,但她情绪隐藏得很好,一心捏着青团的裴翊宸并未发现。听她问,他也只是随意点点头道:“手头这份是做给长公主的,另一份,是做给你的。” 说着,他又顺势问她:“你喜欢甜些的还是淡些的?待会儿我照你的口味再调一份豆沙。” “甜些的吧。”听闻自己还有单独的一份,温浅瑜的眸子不由亮了亮,毫不犹豫地就作出了选择。 末了,她才又似不自在一般,低声补了一句:“青团这样的东西,定还是甜一些的好吃。” “是么?那就给你调偏甜的馅儿吧。”裴翊宸闻言,只是平静点头,但他眼角的余光却在此刻默默绕过温浅瑜的面容。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猜,自己身旁这姑娘,应该是更爱甜口的东西,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太愿意把这份喜好暴露在旁人跟前。 旁人啊…她还真是跟他见外… 不过,他也没急着戳穿她,她如何要求,他便像没事儿人一样,按照她的要求如何行动。 末了,他还不知从哪儿翻出一罐黑芝麻,给温浅瑜的那一屉青团,挨个儿撒上些芝麻以做点缀。 “成了。”青团上笼蒸着,裴翊宸又迅速洗净双手,开始削梨。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温浅瑜不解。 “自然是银耳雪梨汤。”指节灵巧一动,一串丝毫没有间断的梨皮便从裴翊宸的指尖滑落。 横竖几刀切下,雪白的梨肉更是瞬间被分成大小相同的几块儿,安静躺在盘子之中:“上次给你做的银耳雪梨汤你不是挺爱喝吗?反正我今日已经在厨房了,正好再熬一锅给你喝。” “可等汤熬出来,就太晚了吧…”银耳雪梨汤温浅瑜自然是想喝的,但当她余光瞥见逐渐转为深黑的天色时,她的那份想念,又被她强行压下了。 眼下刚刚入夜,他们去趟长公主府还不算冒昧。若是再等天色晚些…人家说不定,已经歇下了。 哪怕他与长公主是姑侄,但年纪摆在那儿,未免还是有些不合适… 温浅瑜想劝裴翊宸算了,但裴翊宸却毫不在意,依旧慢条斯理地处理着银耳。 待将食材备好用文火煨上,他方才再度开口:“银耳雪梨汤是单独做给你喝的,长公主那边,有青团就够了。” 说着,他便将已经蒸好的青团取出盛入食盒,挨个儿涂上一层薄薄的芝麻油。 “走吧。”裴翊宸提上食盒,笑吟吟地招呼温浅瑜跟上。 而温浅瑜则还沉浸在他方才那一席话中。 他说…银耳雪梨汤是专门给她熬的? 方才她那份青团,似乎也是专门加了点缀… 所以,她其实,也不算是蹭了昭容长公主一口吃的? 他从一开始,便有在单独考虑她! 正文 第228章 他才该多笑笑 意识到这一点,温浅瑜此前略微有些沉闷的心情,忽然便好转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开心,大约,是因为自己也得到了重视,而不是那个“顺带的”吧? 谁不喜欢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呢? 这样的温暖,仅是轻轻一触,便能让一颗心都变得暖洋洋的。 思及此,跟上裴翊宸脚步的姑娘,不由展开笑颜,对他露出抹浅笑。 淡淡的笑转瞬即逝,只一晃眼的功夫,温浅瑜就又恢复了平时不苟言笑的模样。但乍一接触那抹笑,裴翊宸还是怔了怔神。 他甚至还慌乱别开面旁,看向别处:“不过是一锅银耳雪梨汤罢了,又不是多复杂的东西,你要是有兴趣吃,我每天晚上都能熬… “这点儿小事,竟也值得你高兴?要求真低…” “真的每天晚上都能喝吗?”温浅瑜并没有理会裴翊宸后边儿的念叨,她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每天晚上”四个字上,“那除了银耳雪梨汤,还能喝别的吗?比如红豆沙?又比如红枣桂圆汤?” “你要求还挺多?”裴翊宸被温浅瑜不客气的要求弄得又好气又好笑。 哪怕他不受重视,横竖也有个王爷的身份。 像她这般跟他提要求,把他当厨子使唤的事,过去,他还从来没遇见过。 不过,听她一样一样地跟他数着那些她感兴趣的吃食,他倒也不觉反感。甚至,还有一种“不过是些不麻烦的东西,给她做一份也无妨”的隐秘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泛起。 是以,话音一落,还不等温浅瑜垂首说算了,他便大方道:“看在你今日寻了个重要突破点的份儿上,这点要求,我便允了。 “往后,想吃什么提前跟我说,晚膳过后我便给你熬上。” “多谢!”一听他应了,温浅瑜又再弯了弯杏目。 她一双杏目又大又圆,微微弯折时便如弦月一般漂亮。再配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只需一瞥,便会被牵引着沉浸在那笑容里。 裴翊宸垂眸看着那笑,不由自主地便道了一句:“你应当多笑笑的。” “啊?”温浅瑜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才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什么,“我…我平日里…” 笑?她不觉得平日里有多少事值得开心,可她也不知,该怎么拒绝他这句话… 好在,裴翊宸率先意识到了不妥,长睫一颤,便转移了话题:“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眼下去找长公主要紧,别的事往后再说吧。” “好。”温浅瑜正好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既然不想再多讨论,她便也顺势点了点头,跟着掠过了这话题。 不过,哪怕表面上不再关注此事,她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裴翊宸的面上。 她觉得,他其实才应该多笑笑。 像他这样好看的人,若是真心实意地笑,恐怕能令世间的万紫千红都失了颜色。 只是,话题已经过去了。 她的想法,也只能暂且存在心底了。 正文 第229章 想聊旧事 昭容长公主府距离安王府并没有多远,两人出府不行不到一刻,便来到了公主府门口。 因提前差了北岭去传话,是以,当温浅瑜二人抵达的时候,昭容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拜见安王殿下、温姑娘。”玉嬷嬷曲膝,向拾阶而上的两人恭敬行上一礼。 她在礼数上待裴翊宸和温浅瑜并没有什么区别,显然,是率先受到了主子指示,把温浅瑜当作和裴翊宸同等的存在了。 不过,不管她的主子是如何交代的,温浅瑜都没因对方的礼待而自傲,客气冲其一颌首,便算是还了一礼。 她这番举动落在玉嬷嬷眼中,不禁让其生出一丝诧异。但转眼,那一丝诧异又化作了一丝赞赏。 不骄不躁、优雅大方,的确经得住郡主一顿夸。 心中评价闪过,但表面上,她仍是一副恭敬模样:“不知殿下这个时辰前来公主府拜访,可是为着白日芳菲宴上发生的事?” “是,也不全是。”裴翊宸坦率把手中食盒递给玉嬷嬷,“本王前来,不仅是想同姑姑聊聊当下,还想…同姑姑再聊聊过往。” 过往? 食盒落在手上,玉嬷嬷的双臂一沉,心也跟着一沉。 作为跟了长公主二十余年的心腹,她哪儿能不知道,那不可道破的“过往”是什么呢? 安王殿下忽然提起此事… 玉嬷嬷心乱如麻,侧身引人入内的仪态,也不如之前那般优雅:“安王殿下、温姑娘请,殿下已在花园中煮上茶水等候了。” “嗯。” 拨开齐腰的枝叶从小径中踏出,一眼便能瞧见已在凉亭中静坐的母女。 “姑姑。”裴翊宸带着温浅瑜上前行上一礼。 同时,玉嬷嬷也将食盒提上了桌:“殿下,这是安王殿下提来的食盒,想来,是念着夜深,特意为您和郡主准备的。” “安王兄带了吃的来?!”闻言,丹阳郡主眸子顿时一亮,不等玉嬷嬷动手,便先先了盖子,朝内望去。 待看清楚里边儿装的是什么,她更是眸露惊喜:“是青团!母亲您最爱吃的!” 小姑娘单纯不明往事,并不太清楚青团意味着什么,她只知,这是母亲的最爱。但昭容长公主不同,一听女儿提及“青团”二字,她便颤了颤眼眸,抬手屏退了左右。 “宸儿,你想同姑姑聊什么?”待人远去,昭容长公主的目光,也悠悠落在了裴翊宸的身上。 她想先听听,他怎么说。 “自然是由芳菲宴引出的旧事。”裴翊宸丝毫没拐弯抹角,张口便直接将整件事的因由缓缓道来,“想来,姑姑已听说了丹阳和阿瑜在芳菲宴上与蓝家姑娘闹矛盾的事了吧? “因这矛盾,她们发现了蓝舒妤与朱梓悦的嫌隙,也让我寻到了对付两家的法子。” “对付两家?这与旧事有什么关系?”长公主蹙眉,似不明裴翊宸的意思。 若她没猜错,他今日前来,应当会提及驸马,可他却先明言要对付蓝、朱两家,难道… 正文 第230章 过分巧的意外 “当年驸马是在前往南疆督察边军的路途中意外身亡的吧。”裴翊宸指腹轻轻擦过杯沿,侧目看向天边的月,“有人传,那是邻国的刺杀,也有人传,那是云雾山山匪残党的报复,还有人传,那是驸马昔日在南方得罪的江湖人的手笔。 “各式各样的传言多到数不清,但最终的结论却只有一个,那便是,驸马的死是一场意外。 “可他的死怎会是意外呢?他有心探寻当年镇南王府连同太子谋反一案的详情时,便出了意外?这会不会,太巧了些?” “你发现了什么?”昭容长公主的气息略有不稳。 她感觉,自己好像离那朦朦胧胧的真相更近了一些。哪怕目光所及依旧被缭绕的迷雾遮眼,但心底却本能地生出一丝惶恐。 那是人在探知危险靠近时,最原始的反应。 裴翊宸并未直接回答长公主的话,反而是接着道:“在当年的种种猜测中,山匪残党出手的可能性名列前茅。因为,驸马是在青州和柳州的交界处出的事,也就是,云雾山附近的地界。 “不过,当时被陛下差去的人并未查到山匪作案的确切证据,所有人都认为,为着一个猜想就调遣大批军队过去剿灭山匪,是一件极不合适的事情。 “毕竟没了镇南王府的守护,南疆边境又多了许多摩擦。邻国正虎视眈眈,兵力怎么可能浪费在剿匪一事上?” 裴翊宸话及此处,长公主的一双玉手也紧攥成拳。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有余,她也始终无法做到释怀。 她的丈夫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但她的兄长却因顾虑这个,迁就那个,就这么把事情放过去了。 其实她也并非是不会考虑大局的人,她知道当年那种情况,应该最先为边境的百姓考虑。而她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真相罢了。 她不想让自己的夫君死得不明不白,她也隐隐猜测,那场事故恐怕不像表面上看着那般简单。 因为,在临行前,驸马曾同她说过,安排好边境的事情后,他想再悄悄追查一下镇南王府的事… 余光瞥见长公主细微的情绪变化,裴翊宸又收回看月的目光,正色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这次南下查案,发现那名柳州知州的死也和云雾山山匪脱不了干系。而他在十三年前,也是对镇南王府一案提过疑议的人。” “你的意思是…?!”昭容长公主呼吸一窒,思路瞬间被打开。 同样有过质疑的人,在同一片地方身亡,且身亡的缘故,都与云雾山山匪有着或多或少的牵扯。 这不就证明… 在答案呼之欲出的那一刻,裴翊宸又再度开口,一字一句道:“并且,我还发现,那云雾山的山匪,与之前世代定居青州的宣平候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是说宣平候他…!”某些过往不敢多想的猜测一下子被挑明,向来端着一张静颜的人也不免表露出慌乱。 好半晌,她才再度开口:“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正文 第231章 客气 , 裴翊宸一听昭容长公主这话,便知她是信了自己所言,打算帮自己一回了。 于是,他也直白提了要求:“我想让姑姑明儿个去宫中一趟,既为丹阳今日所受出口气,也顺带提醒提醒琴贵妃,她侄女身边那个朱梓悦,不安好心。” “你想让他们俩家先生出嫌隙?”昭容长公主笑笑,“琴贵妃是个谨慎且城府颇深的女人,仅凭这点小事,恐怕不足以让她那一族与宣平候府割裂。” 今日宴会上的事,她也听丹阳说了不少。 那蓝舒妤和朱梓悦之间固然有问题,但小姑娘之间的争斗,并不足以影响大局。以此为突破点、恐怕起不到多大作用。 “这点我明白。”裴翊宸颌首,但他仍是坚持道,“虽说一点儿小事效果不佳,但电子一旦有了,将来想要扩大,也就不是难事了。 “无数的决裂,都是始于一个小误会的。” “好。”见裴翊宸胸有成竹,长公主也就不再相劝,且考虑到这件事不难,她想都没想,便直接应了下来,“明日进宫时,我会想办法让琴贵妃知道朱梓悦挑唆之事。” “那就多谢姑姑了。”裴翊宸弯眸,恭敬向昭容长公主行上一礼。 见他如此客气,长公主又一把扶住他,柔声叹道:“你本是我侄儿,你母亲又与我情同姐妹,便是没有驸马的事,你求到我跟前来,我也会帮你的,你又何必如何客气?” “姑姑帮侄儿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您本可置身事外,安安稳稳地守着长公主的体面,过清闲日子,可您却选择了趟这趟浑水,帮侄儿一把,侄儿自然是要谢您的。”裴翊宸并未银长公主所言动摇,相反,还把未行完的礼数做全了。 “你这孩子…”瞧裴翊宸一脸正经地盘算关系,长公主不禁摇头叹息一声。 这孩子的心性,终究还是变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会拽着长辈的衣摆,扬起一个大大笑脸同长辈撒娇讨好的纯真孩童了… 他想要的东西,他会想办法去换,而不是跟人去求。他领悟了人性,知晓了旁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自己,也自此,失了本性中的温暖。 想着他方才客气又疏离的模样,长公主心中不禁有万千感慨。 不过,不管这孩子如今是何心态,她都一直将其视作自己亲近的晚辈。 被世间苦楚磨平了纯真,不是他的错。 长公主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几番变化,裴翊宸不是没有感觉。但他心理也清楚,如今的自己,已不再适合做长辈膝下那任性又无忧无虑的孩子了。 是以,长睫一颤,他便避开了上个话题,亲手切开只青团送到长公主跟前:“姑姑,这是侄儿亲手做的,是您最爱的豆沙馅儿,您趁热尝尝?” “你的手艺,姑姑自然是要尝的。”长公主明白他的心思,知他无意再谈关系,便顺着他的话,聊起了青团,“这京成里呀,恐怕再找不出一个青团做得比你好吃的了。” 正文 第232章 意外表现 , 裴翊宸的手艺,的确是一绝。 尝过一口他送到跟前的青团,昭容长公主惆怅的心情,瞬间便有了好转。甜而不腻的味道,总是能令人心情愉悦。 “青玉,去把丹阳叫回来吧。”尝了一口,长公主又扬声叫守在帘帐外的玉嬷嬷将丹阳郡主叫了回来。 刚刚,遣走下人的同时,她也把女儿支开了。 过去的事情,她不想让女儿知晓。 她才十四五岁,合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她没能给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只能尽力让她每一天都过得快乐。 丹阳郡主一直心心念念着那一口吃的,并未走远,玉嬷嬷刚出去转了一小圈,便寻到了她。 “你们终于聊完了!”扑到桌边,丹阳便直接伸手捻起一只青团咬掉大半,一边吃,她还一边抱怨,“不就是芳菲宴上的事情么,我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你宸表兄做的小食都堵不住你的嘴?”昭容长公主无意跟女儿深聊,戳了下她的额头,便又用小碟盛了一只青团到她面前,“喏,都是你的,慢慢儿吃吧。” “谢谢阿娘!”眼见又一只青团被盛到自己碗里,丹阳当即笑弯了双眸。 裴翊宸的手艺,她是极馋的。 只是她这位表哥性子古怪,做的吃食都不爱拿给人吃,所以,就算再馋,她大多时候也只能在梦里念着。 今儿个,也就是蹭了阿娘的面子,她才能有这一口吃。 阿娘真好! 为着一口吃的,小姑娘看自己母亲的眼神,竟多了几分崇拜。 长公主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笑着摇摇头,她便同裴翊宸二人道:“小丫头不懂事,让你们见笑了。” “我许久未曾下厨,手艺或许退步了不少,能得丹阳喜欢是好事,何谈见笑?姑姑言重了。”裴翊宸弯弯嘴角轻笑,端的仍旧是之前进退有度的客气。 知他心思,长公主不自觉地又再叹了口气。 两方一时无言,唯有不知内情的丹阳郡主捧着青团认真反驳:“安王兄的手艺分明跟以前一样好!若你这都算退步,那别的厨子该不要活了!” 说着,她又忍不住向温浅瑜投去羡慕的目光:“真羡慕阿瑜姐姐,往后,你该有口福了!” “丹阳!”闻言,长公主不禁放重了语气。 她与女儿不同,作为长辈,她见过裴翊宸更多面的模样。 是以,她也知道,厨艺一道并非裴翊宸所爱,他沾这份烟火气息,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无害,更好地在深宫中生存下去。 为了生存不得不学的技艺…不厌恶都算好的了,又怎么可能为时常为他人操劳? 她以为,听丹阳这么一说,裴翊宸是会心生烦闷的。 可令她意外的是,裴翊宸竟接了丹阳的话。 他睨一眼端正坐在身边的姑娘,佯装无奈:“口福她的确是有的,只是,她自己一点儿都没意识到。可怜我既给人做了厨子,还没让人领会到我的好…” 不过是玩笑的语气,闻言,长公主却愣住了。 正文 第233章 好意 裴翊宸过往绝不会在人前与人说笑,而且,还是在下厨一事上… 想到他对温浅瑜的信任,又见他如此,昭容长公主终于把目光转到这个从一开始便安静待着的漂亮姑娘身上。 小姑娘身姿高挑、模样秀美,虽有一张艳丽的芙蓉面,但打扮却偏简单干净,少有修饰。 若把她放在一众花枝招展的贵女中,她无疑不会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但她却绝对是最出俗脱尘的那一个。 “这便是你从柳州带回来的那位姑娘?”长公主一边打量温浅瑜,一边暗暗赞许裴翊宸的眼光,“挺好。” 听人夸赞温浅瑜和听人夸赞自己,裴翊宸完全是不同的反应。 对待前者时,哪怕他仍端着疏离矜持,他下意识弯折的凤目,也出卖了他的心思。 见他如此,昭容长公主的心不由再狠狠跳动一下。 起初,她听说这孩子带了个江湖出身的姑娘回京时,她只是有些诧异。毕竟裴翊宸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知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也知晓他是如何封闭自己的,是以,她只当他是要用人。 但后来,听女儿说起他们在天衣阁遇见的事,她便觉得,事情与自己想的有所出入了。 再后来,知他带人去芳菲宴帮他办事,又见他与自己说起过往时还将人放在身边,她便更加明白,他应当是喜欢这姑娘的。 可喜欢归喜欢,秘密能够分享并不代表他能为之敞开心扉,更不代表他能为之折腰,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直到现在… 心思一转,长公主看温浅瑜的目光又再起了变化。 一点心思,也悄然泛起。 “温姑娘是吧?”昭容长公主和善笑笑,亲手替温浅瑜倒了盏茶推过去,方才再道,“方才我忙着与宸儿说正事,没太顾得上你,你别介意。” “我没有…”突如其来的客气,让温浅瑜有些不知所措。 她悄悄看一眼裴翊宸,确定他并未抵触,她才接着答道:“正事重要,我自己能顾得上自己。” “这怎么一样?你怎么说也是客人,我这做主人的,怎么能让你自己顾自己?”说着,长公主便从腕上退下一只白玉镯,套到温浅瑜手上,“这镯子,便算是我为招待不周给你赔个不是吧。” “这…”昭容长公主过分友好的举动,让温浅瑜彻底怔住。 刚才的倒茶和客套,她还能勉强应对。 如今这送镯子赔不是…她只能转眸看向裴翊宸,向他求助。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裴翊宸竟理所当然地受了这份道歉,还平静同她道:“既然是姑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跟姑姑道声谢就好了。” 温浅瑜:“…” 无奈,她只能起身行礼:“多谢长公主赏赐。” “你这孩子,怎么也跟宸儿一样客气?”长公主似有些埋怨,但语气却是温和的,“往后呀,你将我当亲姑姑就是,私下相处,不必时时守着规矩。” 温浅瑜:“…?” 长公主这口吻,她怎么听着有点儿不对劲呢? 正文 第234章 你也把她当姑姑 温浅瑜觉得长公主待她的友善态度很是奇怪,但她与对方只是头一回见面,有些话,到底是不方便开口询问。 无奈,哪怕心中疑惑重重,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一一应下长公主让她帮忙照看裴翊宸的请求。 好在夜色渐深,聊了片刻,裴翊宸便挑了个合适的时机,提出了离开:“姑姑,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您和丹阳休息了。” “好,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长公主带着丹阳郡主起身相送,一路把人送到门口,她还不忘嘱咐温浅瑜,“宸儿这孩子一忙起来,连吃饭睡觉都能抛诸脑后,往后,你多劝着他些,让他规律作息。” “好。”温浅瑜颌首。 见她应承,长公主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真是个好孩子,有你在他身边,我也放心。” 温浅瑜不知该如何接长公主这话,只能在行礼告别的时候把事情模糊过去。 所幸长公主也没揪着不放,点头跟他们道了声别客气,便领着丹阳郡主回了府邸。 “裴翊宸…”见身后大门紧闭,温浅瑜终于有机会将满腹疑惑道出,“你觉不觉得,你姑姑今日怪怪的?她好像…突然就对我友好了起来?” “对你和善还不好?”裴翊宸并未正面回答身边姑娘的问题,只是摇开折扇,悠哉悠哉地反问了一句。 温浅瑜方才看长公主觉得奇怪,此刻看他,也觉奇怪:“和善自然是好的,可你不觉得她一下变得太和善了吗?我同她非亲非故,仅是凭着你的关系头一回与之相见,她怎么会像待自己的晚辈那样待我?” “你觉得不该?”裴翊宸睨她一眼,眸底染上一丝丝意味不明的神情,“那你想她怎么待你?” “你这叫什么话?”温浅瑜终于确定,自己身边这人也有些不对劲,“什么叫我想她怎么待我?重点是我想吗?重点难道不是她为何对一名初见的陌生人突然亲和,还给了只玉镯?” 温浅瑜抚上腕间微凉的镯子,白玉镯衬着月光,晶莹透亮、光泽莹润。 这水头极好的镯子,一看就不是凡物,长公主这般轻易送来,还是以“道歉”的名义…这般姿态,她可不觉得这仅是“和善”二字能解释的。 裴翊宸似乎明白什么,但他又… “你真不理解她的意思?”见身边姑娘紧蹙眉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裴翊宸不由垂下长睫,掩住眸中思绪,“如果不理解,后面那些托你照顾我的话,你又为什么要应呢?” “那不是应该的吗?”温浅瑜怔了怔,反问,“我们是一家人,我理应对你好不是吗?” “一家人…”裴翊宸带着不明情绪压压嘴角,步伐忽地一快,便领先了温浅瑜半步,“既然你也觉得我们是一家人,那我姑姑便是你姑姑。 “往后,你便同我一样将她当亲姑姑看就成。” 温浅瑜:“…?” 他的话咋一听似乎有理,但仔细琢磨,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正文 第235章 小时候的他 , 温浅瑜最终还是没能从裴翊宸那边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在他送来银耳雪梨汤的时候,听他道:“一家人这话我记下了,往后你若要反悔,这些吃食,便再与你无缘了。” 这话听着像威胁,还是挺严重的威胁… 温浅瑜抱着汤盅,暗暗下定决心——哪怕他只是她隔了不知多远的表亲,她也一定要把他当最亲的亲人! … 同样的疑惑,丹阳郡主也有。 “阿娘,此前你不是没多看好阿瑜姐姐吗?听我说她漂亮的时候,您还直蹙眉呢,怎么一转眼就认可她了?”丹阳郡主托腮撑在桌案上,两条腿悠悠晃荡。 “此前因她来历不明,我的确对她印象一般。不过,瞧着她方才与宸儿相处的模样,忽又觉得,她或许是可以帮助宸儿从过往阴影中走出来,让他重敞心扉的人。” “过往阴影?”小姑娘歪头想了想,“就是你们不让我听的事情?” 她虽然总被支开,从来没听过那些过往秘闻,但她不傻,凭借蛛丝马迹总能猜到些许。 依她想,母亲所谓的过往阴影,应当就是先皇后和前太子的那些事。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她这位表哥如今那不亲人的性格,应当就是那件事造就的。 而且,从某个角度来说,她也能理解他。 她不过是失了父亲一人,便时常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表兄几乎失了所有,没有厌世颓废,已经很好了。 “你这鬼丫头。”长公主无奈轻叹。 知女儿大致猜到了一些,她索性也就把话挑明了:“因为前太子谋逆的那件事,宸儿一下就转了性子。他小时候活泼可爱,还有些小顽皮,每每见到长辈,总爱揪着人衣摆问人要糖吃。 “那时,大家都喜欢他、宠着他,说他如众星拱月一般活着,也不为过。 “可这样的生活,却在他不到五岁的时候打破了,不过短短几日,兄长被处死,母亲也自戕了。过去所有围在她身边的人,都避他如蛇蝎。 “他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般,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舔舐伤口,默默认下命运。” “可那些事又不是安王兄的错!”丹阳郡主紧蹙眉头,一双粉拳也不自觉地捏紧。 她平日里便瞧不惯那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事情,如今听闻自己最亲近的兄长遭受了远比她想象多的苦楚,她便更气了。 “谁的错在那时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时,他的存在好像都是错的。”长公主摸摸女儿的头,轻叹,“大概是那时候就看透了这个世界,所以如今的他… “我不说你应当也能感觉到,如今的他,待人总是一副假笑,让人帮忙,也总习惯用等价的利益去交换… “他已经不相信别人了,他心里的温情已经死了。 “我原以为,往后的他,将会一直是那模样,可直到我瞧见他方才跟那位温姑娘开玩笑时的模样。 “晃眼间,我竟觉得,我又瞧见了小时候的他。” 正文 第236章 琴贵妃 会真诚地笑,会因为热情和喜爱真心实意地去做一件事而不是图什么利益交换,会真心信任身边的人… 这样鲜活阳光的裴翊宸,她已经十三年没有瞧见了… “原来阿娘是因为阿瑜姐姐重新让安王兄有了正常人的感情才认可她的。”丹阳郡主了然点头。 难怪,此前阿娘一直不冷不热的,今儿个聊了一半,却忽然转了心思。 见丹阳明白,长公主又接着道:“起先听你说那是个美人,我还当宸儿是瞧上了皮囊。我虽不是很喜欢这缘由,但想着他若能有少年人的心性也是好的。 “后来听你说那姑娘是个聪慧沉稳的,我又有些忧心,他会不会只是想找个能为自己分忧的。 “如今,总算是放心了。” “可是,我瞧着安王兄有些一厢情愿呢。”丹阳露出愁容,“阿瑜姐姐虽然待他好,但瞧着不像是喜欢。万一安王兄没把人追到手,那以后…” “你觉得你安王兄会追不到人?”长公主笑着点点闺女的前额,“他这些年虽转了性子,但人也更加刻苦努力了。他本就聪慧,后来又刻苦,如今才学、容貌、气质皆是上佳,还学了厨艺烧得一手好菜。 “这样的翩翩少年郎,不愁打动不了姑娘。 “倒是你,成日不思进取,该会的一样也不精通,往后婚事可怎么办…” “我才十四,不着急。”一听母亲念叨起自己,丹阳便连忙抱住母亲的手臂,撒娇似的蹭蹭,“我还想多赔母亲几年呢。” “几年用不着,明儿个陪我进宫一趟就行了。”长公主把人从手边推开,收起柔色,正色嘱咐,“早些休息,明日同我入宫去帮你安王兄一个小忙。 “有些旧帐,也该翻出来说说了。” … 细细密密的雨丝,从半夜起便飘个不停,衣着华丽的妇人闭目斜倚在贵妃榻上,任由身边的婢女打扇捏腿。 熏香的细甜,被一阵忽然涌入室内的风吹散,榻上的贵妇人,也在这一刻蹙眉掀开了眼帘。 “娘娘?”捏腿的宫婢瞧见贵妇眸中一闪而过的冷色,连忙压低脖颈,深深埋下头去,“奴婢伺候不周,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下去。”琴贵妃抬手在膝边一拂,冷冷拨开宫婢,旋即,又睨了眼守在一侧的大宫女,“霜降,这两日,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禀娘娘,这两日宫中一切如常。”婢女垂首,恭敬答道。 闻言,琴贵妃的不由黛眉一蹙:“那宫外呢?宫外可有动静?” “宫外…”霜降蹙眉思索片刻,旋即,方才犹豫开口,“别的事倒是没有,就是听闻…舒妤姑娘跟安王最近带回京都的那名姑娘在芳菲宴上发生了矛盾。闹得…还有些大。” “跟那乡野村姑在芳菲宴上闹起来了?”琴贵妃冷脸,“本宫不是跟她说过了吗,她是有身份的人,不宜随意跟人争执。 “否则,丢人的是她!” “确实如此,不过…”霜降小声道,“听说当日丹阳郡主也参与其中,舒妤姑娘跟丹阳郡主一向不和…” 正文 第237章 险恶话术 “丹阳?”琴贵妃蹙眉,略一思索,她又松了眉头冷笑道,“这丫头跟安王那小崽子熟络,想来,是见安王带来的人遭人欺负,看不过去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霜降试探着问道。 “暂且不管。”琴贵妃摆摆手,“若舒妤只是跟那乡野村姑闹闹,本宫或许还得说一说她,但是有丹阳参合…呵,康王那边如今正势好,给安王那小崽子一个下马威也不错。” “婢子明白了。”霜降笑着应下。 如今康王殿下距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他们也需要立立威,震慑一下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了。 安王和丹阳郡主既然撞上来了,那不妨先拿他们开刀。 “嗯。”琴贵妃抚抚新做的指甲,浅笑,“今早就熬上的梨藕百合汤应该炖好了吧?取一盅带上,咱们该去御书房瞧瞧陛下了。” “喏。”霜降屈膝。 自从十五年前皇帝大病一场之后,琴贵妃日日上午都要去御书房给皇帝送汤,春夏秋冬从不间断。 因为自那场大病之后,皇帝便对自己的身体格外在乎。她如此体贴,一来是为维系感情,让帝王心中多一分感动,二来,也可趁机窥探一些朝政之事,辅佐儿子壮大势力。 她一路都在盘算着,今日应当怎么续上昨日的话题,为自己侄儿拿下刑部的职位。可好不容易寻到由头,推门一瞧,却瞧见了昭容长公主带着丹阳郡主幽幽地在和皇帝叙述着什么。 “贵妃娘娘到——”内侍尖细的呼声响起,御书房内的几人,便不约而同地嘲门口看去。 “阿柔?”永乐帝目光扫过琴贵妃,带着一丝丝责备,“你来得正好,快跟昭容解释一下蓝舒妤的事,安抚安抚她。” “解释?”闻言,琴贵妃的心便是一沉。 她已知道了蓝舒妤和丹阳郡主之间的矛盾,不过是几个晚辈为着点小事拌嘴两句罢了,谁也没伤着谁,可她刚一到此,陛下就问她要解释?! 这摆明了是要偏袒昭容长公主母女! 好呀,她不过来晚了片刻,竟让昭容这贱婢寻着空隙给陛下灌了迷魂汤! 琴贵妃暗暗攥紧五指,侧首看向昭容长公主笑问:“不知昭容是遇见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了?你说与本宫听,本宫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她倒要看看,她将小辈间的争执比作恶气,昭容敢不敢应承! 若应了,她有的是法子暗讽其小气,若不应…呵,那正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自打琴贵妃进门的那一瞬起,昭容长公主便已经开始提防起她了。如今,见其开口就是这险恶的话术,她心中更是一声冷笑。 她就知道,这女人,是个难缠的。 好在,她早就有了准备,暗暗给身边的丹阳郡主使记眼色,小姑娘便率先站出来诉苦:“贵妃娘娘可一定要为我做主!我不过是见舒妤姐姐打人,想着在芳菲宴上闹大了不是好事,想上去劝架,可她…可她竟然指着我鼻子骂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正文 第238章 哭诉 丹阳一口气说完蓝舒妤干的坏事,还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当着大家的面就哭了起来:“那可是女宾们参加芳菲宴的必经之路,本就人多。因为她们吵架,大家都驻足在旁边儿看呢! “舒妤姐姐就那样指着我鼻子骂,还作势要连我一起打…往后,往后我该怎么见人呀!” 小姑娘的声音本就软糯好听,再带上几分哭腔,一时间竟有些我见犹怜的感觉。 此刻,无论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还是周围候着的内侍宫女,一颗心都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她。 琴贵妃看着丹阳哭哭啼啼地跟自己告状,差点儿没被她气死。 偏偏,狠话刚刚是她自己放的,她一时间,也不好再放软了语气劝和。 她只能强压下怒气挤出抹笑:“丹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你没弄清楚的地方?舒妤那孩子本宫了解,脾性是急了些,但不至于无缘无故就跟人动手,是不是那位跟舒妤争执的姑娘…” 丹阳的不好,她不方便直接说,毕竟昭容长公主还在旁边,若是被这护犊子的抓到反驳之处就不好了。 但是那温浅瑜就不一样了。 听闻安王带回来的这丫头,是出身江湖的野丫头。 她只需稍稍暗事一下,想必,就能轻易把责任推过去。 到时候,再让那丫头担下责任,给为她争执的丹阳和舒妤赔罪,长公主那边,也就不好再揪着不放了。 琴贵妃觉得,多年龟缩在府邸吃斋念佛的昭容长公主应当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只要能帮她女儿出口气,事情在她那边就算完了。 可这回,她却料错了。 丹阳郡主一听她这话,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水灵灵的双眸:“贵妃娘娘是觉得丹阳在说谎吗?丹阳所言句句属实,所有围观的人都可以证明!德清姐姐、栎阳姐姐、还有岑家二姐姐都在场! “她们都瞧见了此事,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德清公主、栎阳郡主,还有兵部岑尚书的二女儿… 琴贵妃咬牙,这丹阳郡主提的旁观者还真是… 有这些人在旁看着,谁对谁错已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谁把事情闹大了,让一众有头有脸的人看了笑话! 陛下爱面子,听到这种事… 果然,琴贵妃刚想到此处,永安帝便蹙起了眉头:“事情是怎么回事要追溯,但蓝家姑娘对丹阳动手这件事,也得交代清楚。 “好歹是场有排场的宴会,闹成这样算什么?朕已经差人去唤德清了,等她来了,再论论事情经过。” “谨尊陛下吩咐。”知永安帝已经有些不高兴了,琴贵妃也不好再替蓝舒妤推卸责任。 微微一屈膝,她便温顺站到帝王身边,柔柔将自己提来的汤奉上:“陛下别急,事情咱们慢慢儿梳理,您先喝口汤,润润嗓子。” 食盒打开,鲜香的味道瞬间四溢。 闻着香味,再享受着琴贵妃的柔情体贴,永安帝的脸色,一下就好转了不少。 烦心事多了,关心便让人格外受用。 正文 第239章 是冲温浅瑜 永安帝的神情变化,昭容长公主都看在眼里。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永安帝对琴贵妃态度的改变,就生出任何慌张或是不甘的情绪。 琴贵妃圣宠不衰近三十年,一定是有道理的,她能凭借不算厉害的家世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还宠冠六宫,也一定是在帝王心中有足够多位置的。 这样的人,地位不可能因为她一次告状就动摇。 而她,本也没想一下撼动琴贵妃的地位。 在场之人心思各异,御书房内一下便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唯有汤匙碰到瓷盅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好在,这份压抑并未持续太久。 永安帝刚喝下小半盅汤,传话内侍高亢的呼声又再度响起:“德清公主到——” 随他声音落下,一名梳着双环髻的高挑少女也踏入了御书房内:“儿臣拜见父皇,拜见贵妃娘娘、长公主殿下。” 在她行礼的同时,丹阳郡主也上前一步,屈膝行了一礼:“德清姐姐。” “行了,不必客套了。”永安帝抬手在半空虚扶一把,便直接进入正题,“方才丹阳说,蓝家姑娘在芳菲宴上欺负了她,还欲动手打她,此事可属实?” “这…”德清公主并未马上答话,她下意识的,先往琴贵妃那处瞄了一眼。 她的生母在宫中并不得宠,份位也不算高,只能仰着琴贵妃的鼻息而活。而蓝舒妤又是琴贵妃的亲侄女,她自然,要先看看琴贵妃的态度。 然,她的目光刚落在琴贵妃身上,琴贵妃便一沉玉容,冷哼道:“陛下如何问你便如何答,实话实说即可,瞧着本宫做什么?” 在永安帝跟前,琴贵妃从不宣兵夺主,这是永安帝最喜欢她的点之一,她自然不会为了桩小事破了这好印象。 见她如此,德清公主也明白了此事在她心中的地位。 于是,捋捋思绪,她便轻声道:“起初的情形儿臣没有亲眼见到,不敢妄言。但等儿臣赶到的时候,确实瞧见蓝姑娘情绪激动,还动了手。” 稍一顿,她又补充道:“不过动手不是冲丹阳郡主,而是冲那名叫温浅瑜的姑娘。” “温浅瑜?”陌生的名字让永安帝怔了怔,“这温浅瑜又是何许人也?在朕的印象中,似乎没有哪家贵女叫这名字?难道,是温学士家那个不爱出门的?” “不是她。”永安帝话音刚落,琴贵妃便温声在一旁为他解释道,“这温浅瑜温姑娘,是安王这孩子前些日子在西南办案时结识的。 “听说是那姑娘有些本事,所以案子办完后,安王便直接将她领回京都了。 “想来,芳菲宴便是安王带着她去的。” “办案时结识的姑娘?因为有些能力就带回京了?末了,他还把人带到芳菲宴上去了?!”永安帝眉头紧蹙,冷脸呵斥,“这不是胡闹吗?!” 在外面随便认识个姑娘就带回京,还领着人去那等重要宴席,由着人闹出事来…他这儿子,未免太不懂事了些! 正文 第240章 蓄意揭露 “陛下息怒。”一见永安帝动怒,琴贵妃便赶忙上前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安王不是随便的孩子您是知道的,他千里迢迢地把那姑娘带回来,还放在身边,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妾身便听说,那姑娘善武艺,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想来,安王把她留在身边,也是有护着自己的念想。” “胡闹!”永安帝听了琴贵妃这一席解释的话,不仅没有消气,反而还更加不悦了。 他冷着脸,怒道:“他身边不仅有北岭、朔风两人,还有十数名暗卫护着,这还不够?还非要找个江湖草莽带在身边?镇看他是没规没矩惯了,已不知道‘体统’二字该怎么写了!” 话落,永安帝还重重拍了下御案,似乎被气得不轻。 见永安帝如此,丹阳郡主有些忍不住了。她想开口为裴翊宸和温浅瑜辩解两句,还想认认真真地告诉永安帝,阿瑜姐姐并非草莽,没有他说的那样不堪。 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长公主给拉住了。 “阿娘?”丹阳侧首,疑惑看向母亲。 她觉得母亲既然在昨日认可了温浅瑜,此时此刻,便不该拦着她上前。 但长公主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便把她拉回身边。 而那厢,永安帝已经因先入为主的负面看法,对温浅瑜不满起来:“也就是说,在芳菲宴上跟蓝家姑娘争执的,是这个叫温浅瑜的?蓝家姑娘动手的对象也是她?” “差不多是这样…”德清公主硬着头皮颌首,旋即又解释道,“不过她们是因为什么起争执,儿臣就不清楚了。儿臣去时,只隐约听到几句与天衣阁有关的话。” 德清公主不敢得罪琴贵妃,但她也不愿把长公主母女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她知这两人是来告状的,于是,她干脆抛砖引玉,替她们牵起了天衣阁这条线。 只要她们能把这条线解释清楚,也能扭转局面。 当然,父皇要是对那温浅瑜成见过深或是根本不想了解这条线,那她也就没办法了。 好在,永安帝并没有完全不管不顾地就责怪人,听闻天衣阁,他还是顺口问道:“这事与天衣阁有什么关系?” 话到此处,丹阳郡主可算是寻到说话的机会了。 上前一步,她便噼里啪啦地将当日天衣阁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同永安帝说了一遍。包括蓝舒妤是怎么找茬儿的、怎么损人的、怎么闹腾的,全都事无巨细地介绍了一遍。 末了,她还添油加醋道:“她其实就是看不起人,又恼我那日帮人说了几句,才在芳菲宴上为难我和阿瑜姐姐的!” 见永安帝似因自己对温浅瑜的称呼而蹙起眉头,小姑娘又飞快解释道:“德清姐姐来得晚,只瞧见了后半部分,没瞧见前面。 “其实,当时蓝姑娘是连我和阿瑜姐姐一起为难的,动手也是冲我。只是阿瑜姐姐为我挡下了,才发展成后面那样。” 说着,她还红着眼睛委屈道:“蓝姑娘下手可真重,我亲眼瞧着,阿瑜姐姐的手臂红了好大一片呢!” 正文 第241章 时机 , 丹阳郡主着重渲染了蓝舒妤飞扬跋扈的模样,又将温浅瑜与蓝舒妤的争执描述成了保护。 如此,永安帝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不过,因为对温浅瑜成见不散,永安帝再开口时,还是带着浓浓的不悦:“那事情便算是说清楚了。蓝家姑娘是因为跟你们在天衣阁有了矛盾,后面才又在芳菲宴上跟你们起冲突的。 “她两次与你们争执,确实有错,朕回头会差人去趟蓝家,让蓝祭酒带着女儿去公主府跟丹阳赔不是的。” “至于那温浅瑜…”永安帝眉头蹙起,显然,是要再给这造成问题的“愿因”一道惩罚。 不管她在整件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闹剧都是因她而起,她理应受罚。 永安帝缓缓张口,准备罚人。 昭容长公主眼睫一垂,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悄在丹阳郡主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就是现在! 丹阳郡主心领神会,当即赶在永安帝开口之前道:“阿瑜姐姐没有错!她不过是出身江湖,心中有份侠义在,见不得蓝舒妤同朋友们以多欺少罢了! “我就一个人,可蓝舒妤身边有朱梓悦,有方沁,还有白卿卿!要不是朱梓悦那会儿说她们人多不怕,说不定,她们还不敢那样欺负我呢!” 撇撇嘴,她又在下一时刻转了话题:“再说了,天衣阁可不是芳菲宴的举办地,那里人来人往,谁都能进去。 “被那么多陌生百姓瞧见我一郡主被人指着鼻子骂,多丢人啊!阿瑜姐姐维护我,也算是维护了我跟阿娘的面子吧,不然,人家定觉得我跟阿娘好欺负…” 在丹阳郡主嘀嘀咕咕为温浅瑜开脱的同时,昭容长公主也蓦然红了眼眶:“皇兄,臣妹知道自己一名寡妇不该在外与人多争什么。 “可丹阳这孩子毕竟是臣妹的心头肉…而且,我们孤儿寡母的就算再不济,也是皇家的人,代表着皇家的脸面! “若是随意让人欺了去,这皇室中人的身份,我们也没脸要了!” “昭容!你说什么呢!”昭容长公主的话,让永安帝面上划过一丝恼怒。他看得出,妹妹就是在跟他闹呢。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妹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不管怎么说,丹阳都是他的亲侄女,是他亲封的郡主,她代表着皇家,与皇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蓝家姑娘跟她在芳菲宴的各路贵人们跟前闹,又跟她在天衣阁的布衣百姓跟前闹,可谓是狠狠落了皇家的脸面。 反观那温浅瑜,护了丹阳些许,倒也算帮丹阳维持住面子了… “罢了,那温浅瑜朕便不追究了。不过安王那边…”说着,永安帝又沉声同大总管吩咐,“去把安王给朕叫到宫里来,朕要亲自问问他,他到底想干嘛!” “喏。”大总管快步退出。 看着一室的人,永安帝不免揉揉眉心,才烦躁摆手:“事情就这么着吧,都散了、散了。” 这件事恼人得很,他不想再多纠缠了。 正文 第242章 再添把火 随长公主走在出宫的小道上,丹阳郡主左右瞧着没人,终是忍不住问道:“阿娘,最开始您为什么不让我帮着阿瑜姐姐说话? “阿瑜姐姐您也是见过的,她虽然出身于江湖,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反而举止得体、大方稳重。依我瞧着,蓝舒妤那等所谓的贵女,还比不上她呢!” 教养这等东西,就是刻在骨子里的。 有的人表面是大家千金,可骨子里全是刁蛮任性、娇纵霸道。这样的人,就算打扮得再光鲜亮丽,有再耀眼的身份遮掩,一遇事,也难免显露原形。 而另一些人,即便出身不高,但从小便受优良的教导,明白什么是善是恶、是对是错,哪怕布衣荆钗,也照样端得起优雅大方。 在丹阳郡主看来,蓝舒妤就是前者,温浅瑜就是后者! “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但陛下基于刻板印象,已经对温姑娘有了不好的看法,你若在那时候上去顶嘴,只会给温姑娘和宸儿带来麻烦。” 长公主轻叹:“况且,旁边还有个琴贵妃虎视眈眈。只要被她寻到机会,添油加醋地在陛下耳边说几句温姑娘的不是,到时候,她和宸儿都免不了倒霉。” “可现在安王兄还不是被陛下叫进了宫…”丹阳郡主撇撇嘴,小声嘟囔,“我瞧陛下那模样,铁定又要说些难听话。安王兄跟阿瑜姐姐那么好,到时候指不定会如何呢…” 她觉得,以裴翊宸那性子,搞不好能跟皇帝吵架。 他本就不得皇帝喜欢,要是再吵上一回,往后处境就更不好了。若是再有琴贵妃那坏东西从中作梗… “别胡思乱想了。”见小姑娘面上愁容越来越重,长公主不禁揉揉她的发顶轻声道,“你安王兄可比你聪慧,他知道在什么场合该端什么脾气,该说什么话。” 这些年,那孩子虽是一副散漫孤僻的模样,但却从未因此惹出过什么大乱子,还不就是因为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什么都看得清楚。 甚至,他那副散漫孤僻的模样,都可以说是为了迎合某些人,而刻意端出来的。 皇帝叫他去问话,长公主并不担心。 她只想着,怎么给今日的事再加一把火… 今日她在旁边看得真切,陛下的怒火虽被琴贵妃用温浅瑜的身份引走了不少,但对于蓝舒妤这般失仪的折腾,他还是有不满的。 如果,事情再传得广一些,想来,他还会有更多的不满。 于是,眯眯凤目,长公主便在踏上马车的时候招了玉嬷嬷上前:“青玉,你想办法把这两日的矛盾往外散散,记住,一定要这样说…” “奴婢明白。”得了吩咐,玉嬷嬷便快步去了。 马车悠悠远离皇宫,昭容长公主掀帘,冷眼看着背后那一片朱红金辉。有些人虚伪的面孔,也该脱落了… … 回到长春宫,琴贵妃便气恼砸了套茶具:“好她个昭容,都落魄成这样了,还不忘到本宫跟前来添堵?她还当自己是过去那风光无限的长公主吗?!” 正文 第243章 为什么是现在? “娘娘息怒,如今的昭容长公主不过一个疏星,哪儿能与您这皓月争辉?”见主子不悦,霜降连忙上前一步,低声恭维。 顺带,还不忘贬低昭容长公主一番:“想来,她也就是没人搭理的清净日子过久了,不知外界风云变幻,还当自己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长公主呢。” 过去的昭容长公主,作为皇帝的胞妹、皇后的至交以及英国公世子的夫人,自然是风光无限。 可天有不测风云,随着皇后落难,及英国公世子意外身亡,她的处境,也跌落至一个尴尬的位置。 而过去,要在他们跟前伏低做小、恭顺讨好的琴妃,转眼却成了六宫中掌管凤印的第一宠妃。就连其孩子,也即将登上太子之位。 “哼。”霜降的恭维,让琴贵妃又是一声冷哼,但她的面色,总算好转了一些。 霜降说得对,如今的昭容长公主意境成了无法与她争辉的暗星,就算是短暂地给她添了一分堵,又怎么样呢? 不过… 思绪一转,她又忽然想到:“你说…这昭容自从死了丈夫之后便死气沉沉的,平时不出声也不出气,今儿个,怎么想到来宫中与本宫为难了?” 一切事情似乎豆发生得理所应当,但细细一想,又让人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方才在御书房,她只顾着当下,并未多想。但如今静下来了,她忽然间,便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霜降并未考虑到这一点,但听主子提起,她也不免蹙起眉头。 凝神思索片刻,她方才猜道:“或许,是因为丹阳郡主蓄意告状?那丫头平日里就跟安王玩儿得好,如今咱们家姑娘借势踩了安王一脚,她想帮安王出口气,跑去长公主跟前哭诉也不是不可能…” 长公主这些年虽然死气沉沉的,但却是个护崽子的。如果女儿告状,硬拉着她来诉苦,她今日之举…也说得过去? 霜降觉得这是说得通的,但琴贵妃闻言,却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肯定不是这样。 “丹阳那丫头及安王跟舒妤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且在我年初教训舒妤前,她比现在还要跋扈。 “如果仅仅是因为舒妤踩了安王一脚,就让丹阳看不下去了,那她早就拉着昭容来告状了。可是…为什么会是现在呢?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昭容真的无法容忍的事?” 思及此,一点关键信息也在琴贵妃的脑海中划过:“本宫记得,方才丹阳说舒妤要打她?德清也说,舒妤确实是动手了,只不过那一巴掌打到了姓温的身上?” “确实如此。”霜降俯首称是。 “舒妤动手了,这是个关键点!”琴贵妃的面色不由随着分析沉下,“年初本宫才警告过她,争执可以,与人动手却是万万不能! “她如今是京城最上层圈子里的贵女,将来更会是太子的亲表妹,是皇帝的亲表妹,她将拥有无上荣耀和旁人无法比拟的身份,绝不可像乡野村妇那般没有体统!可她倒好…” 正文 第244章 定有人挑唆 越往后说,琴贵妃的脸色便越发的不好看。 而垂首立在她身边的霜降,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因为她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并不止表面上这一点,她知道主子是有把蓝舒妤许给康王,让她继续延续蓝家光辉的想法的。 只不过,因为如今的康王殿下还需要施家辅佐,所以主子也还不曾对外显露这份心思。 但不显露归不显露,想法既已经有了,舒妤姑娘对康王似乎也有点儿意思,那仪态端庄、优雅,便成了她必须具备的品质。 否则,将来四妃之首乃至皇后的位子,她可坐不稳。 推侄女一把的事,主仆俩都心照不宣。 话锋一转,琴贵妃便沉着脸吩咐:“再去打听一下,天衣阁和芳菲宴的事到底闹得有多严重,本宫要知道,她到底犯了多大的蠢!” “喏。”低低应上一声,霜降就要退下。 但不等她退至门口,琴贵妃又眉头一蹙,把她叫住:“等等!你先回来,本宫忽然想起,丹阳在告状的时候,还曾说过,舒妤是以多欺少?”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霜降先是怔了怔,旋即,方才迟疑颌首,“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大概是因为,舒妤姑娘朋友多吧?方才丹阳郡主点名的几人,都是平日里跟舒妤姑娘玩儿得好的,她们会站在舒妤姑娘这边,也理所应当吧…” 霜降并不觉得这是件值得关注的事,可琴贵妃听她这么说,眉头却在一瞬间蹙得更紧:“不,不对! “本宫曾经提醒过舒妤,让她利用身边的人为她办事。天衣阁那事儿暂且不说,芳菲宴上,她理应差遣身边那几个为她出头才是,可结果… “结果却是那几人一人一句,让她激动动手打人…” 这因果关系似乎颠倒过来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霜降疑惑抬首,向琴贵妃投去似懂非懂的目光。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舒妤姑娘被她身边的人给利用了?她动手打人,是她身边的人挑起来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她身边那几名跟班有没有胆子挑唆利用舒妤姑娘,便是有,也讲不清她们这么做的这由头和目的。 那几人跟安王和丹阳郡主可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那什么温浅瑜,更是没人认识。 她们费心费力地挑拨,冒着风险利用,图什么呢? 思及此,霜降不由小声道:“娘娘,您会不会想多了?朱梓悦那几人,都是依附于舒妤姑娘的存在,她们与丹阳及安王的所有矛盾,也是由舒妤姑娘那边生出…她们没理由这么做…” “就是因为没理由,本宫此前才一直没有想到!”琴贵妃并不理会贴身宫婢的分析,反而是沉下了面容,自顾自地吩咐道,“你去探查事情经过的时候,再着重查查,舒妤动手之前,是谁先动口挑事的。 “一定要给本宫把那激起她怒火的人揪出来!” “喏。”主子已经下了命令,霜降只能硬着头皮去查。 正文 第245章 发现端倪 , 霜降对于探查这不着调的猜测本不抱什么希望,可当她真正着手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她竟然,又有了意外发现。 她查到,头一个在言语上煽风点火的人是朱梓悦! 如果她没记错,去年年末时舒妤姑娘与一名贵女发生冲突,把人推下冰湖,也有这朱梓悦在旁煽风点火! 也就是因为那事儿,贵妃娘娘才教育舒妤姑娘,让她一定要学会利用身边的人替自己动手,而不是丢掉架子跟身边的人一起动手! 有了这惊人发现,降霜连忙小跑着回到长春宫,其消息给了琴贵妃。 琴贵妃得知此事,自然大怒。 “好一个朱梓悦!好一个朱家!”琴贵妃扬袖一拂,手边瓜果小食便被打落一地,“本宫看,他们朱家是京都的富贵日子过久了,已忘记了在西南的苦了!利用蓝家嫡女,真是好大的胆子!” 话落,她便沉声吩咐:“再有小半月,便是端午小宴了吧?届时,寻个由头把人领到本宫跟前来,本宫要亲自敲打敲打她!” “喏!” … “上回天衣阁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蓝舒妤亲自来公主府给我赔礼道歉的消息,也被阿娘放出去了。相信,琴贵妃已经气死了。”丹阳郡主一口一个金丝小酥,笑吟吟地同裴翊宸和温浅瑜汇报“战况”。 “喝口水,别噎着了。”见她一口一个小酥,还要抽空跟他们说话,温浅瑜连忙倒上杯温水推到她面前。 “唔…怎么是温热的呀?”丹阳抿上一口,不满压压嘴角,“天热了,我想喝凉的…” “女孩子凉水喝多了不好。”温浅瑜一本正经地劝说。 这是她在义母那里学到的知识,自己行走江湖不过讲究日子没用上,却在丹阳郡主这里用上了。 她平日里就面无表情,如今再正经念叨起原则来,更显严肃。 瞧她这模样,一旁悠然打扇的裴翊宸不禁被吸引了注意,忍不住出声:“还有这种说法吗?为什么?”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女子的特性,让她们不宜贪凉。 但这特性… 温浅瑜瞥了眼旁边的裴翊宸,直白绕开话题:“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你还是多关心关心琴贵妃那边的消息吧。” 裴翊宸:“?” “什么叫不该是我问的?”瞧着温浅瑜跟丹阳联合起来把自己排除在外,裴翊宸心里,便万分不悦,“不过是些养身的诀窍,我有什么听不得的?我若非要问,你待我如何?” 温浅瑜:“…” 丹阳:“…” “咳…安王兄,有些事你一男子听着确实不合适。”眼看着气氛凝固,丹阳赶紧轻咳一声,打破尴尬。 顺带,还转移了话题:“阿娘说,以琴贵妃的城府,咱们给的这点提示已经够了。她肯定知道朱梓悦在背后做的那些事了,所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虽说琴贵妃发现此事后必然与朱生隙,但朱家这么大的助力她也不可能说丢就丢。 要让双方彻底翻脸,他们还得出力。 所以,下一步,要如何? 正文 第246章 下一步 “下一步?那自然是端午小宴了。”裴翊宸弯弯嘴角,毫不犹豫道,“琴贵妃就算知道朱梓悦在背后使坏,也不可能直接把人拉到宫里责问。 “她如果想保全朱家和蓝家之间的体面,就一定会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借个由头把人叫到自己跟前来,旁敲侧击一番。 “小辈们的事,还是好处理的。只要弄清楚了缘由,打一巴掌再给颗蜜枣儿,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地解决了。” “所以你觉得,琴贵妃会在端午群臣汇聚之际,偷偷解决这个问题?”温浅瑜认真想了想,又道,“你要在她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再把矛盾扩大?” “嗯哼。”裴翊宸轻哼一声,悠然摇摇玉骨扇,“她不是想知道朱梓悦坑害蓝舒妤的缘由吗?那咱们就想办法帮她一把,让她知道真实的原因好了。” 话落,他不免又弯折凤目,勾出抹极好看的笑容:“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瞧见,她知道真相时的神情了。 “那可是她自己选的好儿媳呢,连太子妃都没当上,就已经开始着手压制夫君的母族了。” “安王兄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期待了。”丹阳双手托腮,同样抿出抹笑。 温浅瑜什么都没说,但熟悉她的人,也能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一点期待。 “既然下一步目标有了,那咱们也不用太为此事劳心了。走吧,我带你们游湖去。”说着,裴翊宸便率先撑了个懒腰起身。 之后,还顺势向身侧的温浅瑜伸出了手。 瞧见这一幕,丹阳郡主连忙垂首,把目光全放在金丝小酥上:“唔…游湖什么的,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留在这儿再多吃会儿。” “随你。”裴翊宸并不在乎丹阳郡主跟不跟上,见她拒绝,哂笑一声,便直接拉了温浅瑜起身,“她不想去算了,我们去。上回跟你说东郊的十里桃林和沁湖碧波皆是难得的美景,今儿个正好带你去看看。” “可是…”温浅瑜看看催促她的裴翊宸,又看看只剩下两块金丝小酥的碟子,最终,还是挣脱了裴翊宸的手,向丹阳郡主伸手,“没几块儿了,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吧。” 稍一顿,她又补充道:“今晨我瞧见裴翊宸在厨房忙活了许久,他肯定还做了别的好吃的带上船。” 言外之意,船上吃的更多。 丹阳郡主闻言,一双黑眸顿时亮了亮。 而裴翊宸闻言,眸中的笑意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特意起个大早,连刑部送来的文书都没顾,就去了厨房…如此好意,她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转眼就送给丹阳了? 磨磨犬牙,裴翊宸的目光又转到两个姑娘交叠的手上——丹阳那双手,虽看着白软,但因着没完全长开,肉也不少。一点匀称美感都没有,她竟然挣脱他的手,去握丹阳的?! 裴翊宸越想越气,眼见两个要好的姑娘跟上,他更是气得一拂袖,直接大步迈出。 既然人家不在乎他,他也不必时时顾着人! 正文 第247章 不在宫中举办 “安王兄好像生气了…”丹阳郡主凑近温浅瑜,小声同她咬耳朵。 “生气?他为何要生气?”裴翊宸平日里时不时就会这样,温浅瑜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对于丹阳生气的说法,更是不认同。 他们好好儿的要一起去游湖呢,他怎么会突然生气? “肯定是因为吃醋了呀!”见温浅瑜竟然不理解,小姑娘不由有些急了,声音也跟着拔高了一分,“安王兄肯定是瞧见姐姐你跟我好,没把他放在第一位,所以才不高兴了!” 她这位表兄,从来就不是个大气的,如今为这等事吃醋,很是正常。 可温浅瑜到底与他相处得不够久,又不觉得吃醋二字能用在她和裴翊宸身上,是以,初一闻言,她便揉揉小姑娘的发顶,否了她的猜测:“我与裴翊宸只是朋友,不是会吃醋的关系,你想多了。” “只是…朋友?”丹阳眨眨眼,默默在心底同情了表兄一回。 表兄这讨媳妇的路,还很长啊… 与此同时,走在前方的裴翊宸也再次垮下嘴角,咬牙溢出一丝冷笑:只是朋友?她还真敢说?! 也对,喜欢他是她的事,他还没正式答应她呢。 如今,他们俩可不就是朋友么? 不能接受无情现实的人只能在心底如此安慰自己,外加,在上了画舫后甩后边儿两人一个冷脸,不再搭理她们。 可情同姐妹的两名姑娘并未因为他的冷脸就有何慌张,反而是,更加自在地聊起了女儿家的私事。 期间,还不忘享受他辛苦做的点心。 裴翊宸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干脆踏出船舱,上到甲板透气。 远处,山峦苍翠,近处,碧波荡漾。 偶有温和的清风拂过,一腔怒气,总算被吹散了些许。 “那是什么?”裴翊宸目光无意扫过对岸,蓦然在大片精致的画舫上停下,“本王怎么瞧着…那画舫上旗帜的绣样图案像是龙纹?” “回殿下,的确是龙纹。”北岭跟着看了一眼,颌首肯定道。 “御驾近日要来沁湖?”裴翊宸扬眉。 对于皇帝的生活行程他向来不关心,如今忽见这片画舫,他还当,是永安帝突发奇想,要带着他那位心尖尖游沁湖了。 可北岭闻言,却摇摇头道:“殿下,是端午小宴要在此处举行。” “端午小宴?今年不在宫中?”裴翊宸压抑侧首,蹙眉,“此前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过去,年年端午宴席都是摆在宫中,群臣受邀去到宫里陪皇帝用个晚膳,一同看看歌舞,便算是结了。 可今年… “属下也是今早得您吩咐,去了解端午小宴的具体流程时,才得知琴贵妃今年改了安排。”北岭垂首,将自己今晨探得的消息全数上报,“如今掌管凤印的是琴贵妃,这宫宴等事,也全由她负责。 “是她在月初着手准备的时候突发奇想,请奏陛下,说是今年想重新立个规矩,打破往年的沉闷感。 “陛下应允后,她便将宴席举办地定在了沁湖。说是…今年不看歌舞,看赛龙舟。” 正文 第248章 立新规矩 “呵,立新规矩,打破往年的沉闷…”裴翊宸冷笑一声,眸中尽是嘲讽,“她这哪里是要打破沉闷,她这分明是按捺不住性子,想要享受大权在握的肆意张扬了。” 过往的琴贵妃,虽然掌着凤印,却被一个“代”字压着。 她记得自己不是正宫皇后,儿子不是储君,掌那枚印章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从来都恪守规矩、不敢放肆。 但今年端午,她却突然兴起,要立自己的规矩了… 仔细算算时间,这应当就是康王妃传出好消息那会儿… 看来,她是觉得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稳了。 裴翊宸冷笑:“呵,她也不怕康王妃再给她生个孙女…” 这才什么时候,琴贵妃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 知琴贵妃的心思,裴翊宸也就没在她立新规矩的事情上纠结,凤目一敛,他便直接问起北岭:“那如今端午小宴的流程是什么?” “回殿下,据属下调查,今年是庆贺的宴席被改在了午时,陛下领群臣在湖边共用午膳后,正好可以顺势在此看一场龙舟赛… “听说,琴贵妃还从各地搜罗了好几种粽子的调配秘方,不仅要让陛下和群臣享受各地美味,还安排了个小彩头。” “小彩头?”裴翊宸打断细问,“什么彩头?”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北岭蹙着眉头摇摇头,“想来,是要在粽子里包点儿什么东西,看谁能吃到,给人讨个彩头吧?” 民间年夜宴上也有类似的习俗。 有人会在饺子里包上铜钱,有人会在八宝饭里藏上小元宝,又或者是在一堆瓜子里放上一颗金瓜子… 总之,便是活跃气氛、增添乐趣。 他想,琴贵妃这回,多半也是要做这样的小彩头。 “或许吧。”裴翊宸不置可否。 在没有确切答案的时候,他并不会花精力去做那些天马行空的猜想。既然那彩头的风声还未传出,他干脆,把目光放在了宴席本身上:“琴贵妃一定会寻个由头试探朱梓悦… “如果有龙舟比赛和品尝粽子的环节…那她大概率会在这时候把人叫到跟前来。” “这不太可能吧?”北岭挠挠头,“她不得陪在陛下身边吗?” 观龙舟、品粽子这等事,理应帝后共行,如今没有皇后,琴贵妃还不得顶上? “寻个由头中途离开一会儿就是了。”裴翊宸弯唇笑笑,“比如,为了照顾陛下的饮食,要亲自去盯着下面的人蒸粽子。 “你别忘了,自十三年前那场大病之后,父皇便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琴贵妃为了讨好他,也时时刻刻把他的饮食起居放在第一位。 “不仅日复一日地送汤,夜复一夜的关照,甚至还特意去学了推拿按摩、艾灸通经等理疗手法,就为了讨父皇欢心。” 听裴翊宸提起十五年前的事,北岭不由默了默。 那场病,他当然不会忘。 毕竟,永安帝在那场大病中,差点儿断送了性命。最后,不知是走了哪门子的运,才侥幸活了下来… 正文 第249章 旧日大病 十三年前,永安帝曾大病过一场。 也不知是不是积劳成疾,平日里便亏空了身体的缘故,那场病来势汹汹,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把原本英武的帝王折磨得形容枯槁。 那时,所有人都觉得永安帝要英年早逝了。 就连太医们也暗暗表示,皇帝平日里太过操劳,身体已如那烧尽的油灯,承受不住病痛的折磨,大概率撑不下去了。 可永安帝却奇迹般地在那场病痛中坚持了下来。 后来,他又卸下沉重的担子,悉心调养了大半年,才慢慢儿把身子养好,重新成为能走能跑的存在。 自那时起,原本事事以国为先,从不在乎自己的人,开始有了私心。他变得比过往更惜命、更爱护自己了。 处理一切事务,也都要优先考虑自己的身体健康了。 这其实没什么,任谁在鬼门关前转悠一圈回来,都不会再想经历那种濒死的无助和绝望。 令北岭一直心存不满的,是永安帝对待身边人的态度。 永安帝瞧着自己生病的那段日子一直是琴妃衣不解带地在自己身边侍疾,所以便觉得琴妃是对他最好、帮他最多的那个人。 他为琴妃的不离不弃心生感动,自此将其彻底捧在心尖。 可他却忽略了,在他一病不起的那段日子,是谁撑起了大局。 琴妃温柔体贴,衣不解带地照顾是好,可皇后和太子就不好了吗? 朝廷忽然失了领袖,国家忽然失了中心时,所有人都心神不宁、惶惶不安。在那关键时候,是太子果断站出,扛起了大局,稳住了人心! 太子那会儿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尚未及冠。 他本该如所有少年人一般,在父母的羽翼庇护下,安然成长,一点点学着承受压力,学着独当一面。 可现实根本没给他学习的时间,他一下就被推到了危难跟前,被迫承受整个国家的期望。 即便如此,他也咬牙把一切打理好了。 对内,他稳住了民心,跟上了父亲的脚步,继续为天下百姓谋划福祉。对外,他压住了蠢蠢欲动的邻国势力,让其不敢随意撕破条约,卷土重来。 他承受了那么多压力,却因忙于国事没有出现在病中的父亲跟前,而被父亲贴上了“不孝“的标签。 还有皇后娘娘也是。 皇帝忽然倒下了,后宫自然乱作一团, 她每日不仅要为后宫的种种事务劳心费力,还要为太子分忧,帮着他一起应付朝政事务。 可以说,永安帝能得妃嫔全心全意地在跟前照顾,能安安心心地在宫中养病,全靠皇后跟太子。 但他最终记住的,却只有琴妃… 见北岭面上神情变换,裴翊宸便知他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不公,就别总念着了,我同你说起此事,不过是想跟你说琴妃的路数。 “自十三年前尝了甜头,敛尽了所有功劳后,她便太明白父皇想要的是什么了。她知道父皇在意健康,所以在安排父皇尝鲜的时候,她一定会亲自把关。 “且把关时的严谨模样,还一定会让父皇看见。” 正文 第250章 丈外都是醋味儿 琴贵妃要在皇帝跟前装柔情,那离席的时刻,便是她敲打朱梓悦最好的机会。 裴翊宸料定了她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后边儿的安排,便好做了。 招招手,他便将北岭唤近,冲其耳语几句。 待北岭领命退下,他又冲对岸尚在布置的画舫展露抹嘲讽的笑:“高兴得太早,可未必是件好事…” … 丹阳贪吃,裴翊宸晨间辛苦做的点心,有大半都落入了她的腹中。 她是吃饱喝足了,可裴翊宸的面色,也黑如锅底了。 好在,随天色转暗,丹阳郡主得回了。 不想再瞧见她的裴翊宸淡淡睨她一眼,便寡淡道:“本王让北岭护送你回公主府,你自己路上当心。” “你不一起回吗?天已经暗了。”见裴翊宸没有回的意思,温浅瑜不由问道。 “不回,春末夜里也热,本王还想在外外多吹吹风。”裴翊宸轻哼一声,旋即又带点莫名语气道,“你若是担心北岭和侍卫们护不住她,那便跟她一道回吧。反正本王会武,一人待着也无妨。” “这…”温浅瑜迟疑。 依她本意,她自然是想跟丹阳郡主一道回的。 小郡主活泼可爱,又聪明伶俐,几日相处下来,她已经很喜欢她了。甚至,因着从小就失了亲人的缘故,她还不由自主地将这整日唤她姐姐的姑娘当作了妹妹。 她时常想,若是父王母后没有出事,或许,她也能有这么个可爱的妹妹,成日追在她后边儿软软唤她阿姐… 温浅瑜是真心爱护丹阳郡主,可裴翊宸也在她心中占据着重要位置。 于情感方面她虽懵懂,但人却心思细腻,她能看得出,裴翊宸如今是不太开心的。并且她也明白,他的不开心来源于她想送丹阳。 温浅瑜陷入为难。 不过,丹阳却懂事得很。 还不等温浅瑜纠结,她便果断把温浅瑜往裴翊宸的方向推了推:“阿瑜姐姐就留下来陪安王兄吧,我有北岭他们护送就足够了。” “可天色已晚,这里又是郊外…”温浅瑜仍不放心。 丹阳却平静得很:“天子脚下,还有匪图敢胡来不成?再说了,北岭和这一众护卫都是能以一抵十的高手,我有他们护着怕什么?” “倒是安王兄…”说着,丹阳又故作夸张地在鼻尖跟前扇扇风,“我隔着丈许远都闻见酸味儿了,阿瑜姐姐还是先去帮他把醋坛扶正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丹阳声音不小,裴翊宸听得一清二楚。 本就闹着别扭的人,一时间恼羞成怒。 见他豁然起身,丹阳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就溜下了画舫,且临走,还不忘把一众碍眼的护卫全带走了。 人都跑没影儿了,温浅瑜自然不必纠结了。 况且… 看看跟前薄唇紧抿、凤目蕴怒的人,温浅瑜决定,还是先安抚好他再说。 她捋了捋情况,尽量摆出理解他姿态:“我明白你并未藏着丹阳所说的心思,你不过是一日忙碌累了,想静下来吹吹风,享受片刻安逸。” 正文 第251章 居然还想有下次? , “你还挺了解我?”裴翊宸扯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跟前的人。 他笑起来好看,严肃时也好看,但如今这幅神情…哪怕有张美人皮,让人琢磨不透的模样,也足够令人发怵。 哪怕是温浅瑜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里也有些打鼓:“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他这模样,应当是因为她没说对吧? “那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沉默片刻,温浅瑜又干脆问道。 不懂就问,她既揣摩不清他的心思,便直接问他。 “你真看不出来?”裴翊宸深深看跟前姑娘一眼。 她一双明眸黝黑纯净,不参杂一丝欲擒故纵的谋算,也没有半分懂了却装不懂的矫揉造作。 她就是,真的不知道。 并且,还没藏一藏自己的“无知”。 裴翊宸:“…” 有些时候,他真觉得她这板正模样还不如那欲擒故纵、矫揉造作来得可爱…至少,那样代表她明白他的心思。 像现在这样… 裴翊宸当然不可能大方告诉温浅瑜,自己特意早起进厨房,只是为了给她做点心,没想过别人。他也不可能告诉她,看着她只知道和丹阳玩儿不理他,他会不开心。 那样显得他太小气了,而且…他要是先低头,不就显得他才是动了心思,非对方不可的那个人了吗? 他不过是没拒绝她而已,自然不能低头! 裴翊宸心中自有一套逻辑,并且坚定地认为,先表达喜欢的那个人才应当主动一些。 于是,阴恻恻看了温浅瑜两眼,他便轻哼一声收回目光:“看不出来就算了,我可懒得跟你解释。” “可你不说出来…憋在心里不会难受吗?”温浅瑜并不介意裴翊宸不怎么友好的态度。 对他,她一向是宽容的。 见他兀自去到甲板上坐下,她也跟着在他身边盘腿坐下,与他一起望向夜空:“小时候,母妃就常叮嘱我,遇到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讲出来。 “因为憋在心里,不仅会气坏自己,还会让别人觉得那是没关系的事。有心欺负你的人会变本加厉,无心伤害你的人也不会知晓忌讳。 “往后,你定会再次因此受到伤害。” 话落,她又再次侧首,认真问他:“所以,你要跟我说说吗?” “往后我会因此再受到伤害?”裴翊宸直接无视了她后面那句话,捕捉到前一句的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往后还要招惹我?” 她居然还想着下次?! 闻言,温浅瑜不禁怔了怔。 片刻之后,他才从裴翊宸的思路中绕出来:“可是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如果以后不小心…” “那便说明你对我不够上心。”裴翊宸打断她的话,同时别开面庞,一副不打算再搭理她的样子。 温浅瑜觉得这人就是在无理取闹,若换做旁人如此,她定已经拔刀威胁了。可折腾的人是他… 暗暗叹息一声,温浅瑜还是伸手,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别不高兴了,往后,我会多注意的。” 正文 第252章 纵容 , 想了想,她甚至还认认真真地跟他道了歉:“对不起。” 姑娘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不通人情世故的笨拙,任谁听了都能明白,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安慰人。 裴翊宸自然也不例外。 刚开始,他心中的确是有万般不满,但有她陪着坐了一会儿,他心其实已经静了大半。 方才依旧跟她闹别扭,不过是,嘴硬罢了… 他本没有逼迫她认错道歉的意思,眼下见她如此放低姿态,他心中也很是过意不去。 长睫一颤,他便匆忙回眸制止她后边儿的话:“行了,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 抿唇纠结片刻,他又轻声道:“有的缘故,我大抵也跟你说不清楚。你说你母妃教过你,受了委屈不能憋着,一定要表达出来,那是因为她视你为掌上明珠。 “但我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我就知道,有些委屈,说了不如不说。” 说出来做什么呢?唯利是图的环境中,没人会为不相干的人说话。 江湖中,或许还可以拔刀,但皇城中,呵…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随意反驳,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来想去,裴翊宸觉得,自己其实也有问题。 他期望她主动,除了因为认定是她先喜欢自己的,还有便是过往的经历促使他养成了这等不低头不吭声的性子。 哪怕他想主动,也无从开口。 这么一想,他竟觉得,自己还有些讨人厌。 可温浅瑜却不觉得他讨厌,闻言,她又往他身边挪了挪,温声同他道:“也对,是我忽略背景,妄谈道理了。 “你既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就不说好了,我往后自己注意。就像你说的,只要我足够上心,总能看出来的。” 她认真看着身边近在咫尺的人,他们虽然已经靠在一起,但她仍然从他的面容上,寻到了一分寂寥。 她想,他大抵是仍旧沉溺在过往的萧瑟中没有完全走出。 生来便在黑暗中不可怕,因为没有见过光明,就不觉阴暗之地难捱。但他不一样,他是从光明中坠入黑暗的,因为见过美好,所以如今的每一日都是煎熬。 温浅瑜自觉理解到了他落寞的缘故,想了想,便直接伸出手臂,将身边人抱住:“别不高兴了,我跟外面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 “你有不高兴的事可以跟我说,回头我帮你揍人就是了。” “你大概是忘了最初就是你惹我的。”裴翊宸忽被她逗笑。跟她兜兜转转绕了一圈,问题上升了,错误也去了别人那儿,还真是…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现在已经不气了,感受到她怀抱的温暖,他还顺势放任自流了一回,歪头,就靠上了她的发顶:“不过你既然跟我承诺了往后的事,那我便当真了。 “以后,你要是忽然觉得我事多不愿兑现承诺了,那我就…” 威胁的话没说出口,因为他也不知道能如何。 身边的姑娘则坚定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正文 第253章 不委屈 温浅瑜把问题想严重了,但却意外哄好了裴翊宸。 她无底线的纵容和关怀,还是让他很受用的。 任她抱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嫌弃自己的人又恢复了往日心态。轻轻一挣扎,就重新与她划清界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随便抱我。” “啊?”温浅瑜傻眼。 她摸摸发顶,只觉这人莫名其妙。若非发顶依旧留有一抹温度,她还当刚被靠着是一场梦呢… “跟你开玩笑的。”见她无言,裴翊宸又弯弯凤目拉她起身,“昨天父皇把我叫进宫说教了半日,我反正是跟他顶嘴了,所以往后…咱们之间大概也没有授受不亲的说法了。” 长公主和琴贵妃一通争执后,目的虽然达到了,但另一个问题也被牵扯了出来——温浅瑜跟裴翊宸的关系。 永安帝遭了一番闹腾,心中有怒,干脆就把裴翊宸叫进了宫,狠狠批评了他将一江湖女子带在身边的事。 别的事,裴翊宸通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过去了。 但温浅瑜在他心里到底是不一样,听了永安帝一通数落后,他难得顶嘴了。 最后,两人自然是闹了不愉快。 但事情错不在温浅瑜,甚至在蓝舒妤动手后她连手都没还,永安帝也不好闭眼指责。 外加裴翊宸在他这儿与其他儿子有些区别,他本能地有些排斥裴翊宸成长成事,所以不愉快虽然闹了,但他对裴翊宸跟名江湖女子混在一起,却没了意见。 他甚至,还暗暗因为这儿子自毁前程而松了口气。 温浅瑜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只知道昨日裴翊宸被急召入宫后,在宫中待了许久。 且当她关心起他入宫遇到的麻烦时,他仅仅是很轻松地跟她说,问题都解决了,不必操心。 她信任他,所以什么都没问。 但现在看来… 温浅瑜有些担忧地蹙蹙眉:“所以…陛下昨日传你入宫就是为了我的事?他是误会什么了吗?要不要…咱们想办法以实际行动同他解释一下?” 温浅瑜考虑着把事情掰扯清楚。 可裴翊宸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不,父皇没误会什么。” 误会什么了? 他都被她定义为“一家人”了,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误会可以解释的? 况且… 默了默,裴翊宸又道:“除了他想的那种关系,也没有其他关系能让我们时常待在一起的事变得合理了。 “咱们总不能跟外人说,我们是远房亲戚,正在一起谋划平反吧?” 裴翊宸一番话堵得温浅瑜哑口无言。 确实,把如今被误会的关系解释清楚后,他们的处境反而会变得更差。甚至,还会有丢掉性命的风险。 分析了一下利弊后,温浅瑜终是点头:“那就先这么着吧,不过…这段日子,大概要委屈你了。” “不委屈。”裴翊宸回得果断。 “嗯?”他过分平静的反应让温浅瑜怔了怔。 “本来就不委屈。”裴翊宸轻嗤。 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反正,往后本来就是要在一起的。 正文 第254章 臭味? 夜幕低垂,月匿无声,天边只几个暗淡的星坠着,在纯黑的夜色中渲染一抹微弱的荧光。 裴翊宸与温浅瑜并肩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缓步沿坡而上。 再往前些,便是官道。 因裴翊宸王爷的身份,他们是不在乎入城出城的时间限制的,回去晚了,大不了拿出令牌吩咐守城的士兵帮他们开下城门。 再不济,凭他们的功夫寻个破绽翻墙进去也是没问题的。 是以,哪怕夜幕越压越低,两人也没有半分着急。 裴翊宸甚至还拉温浅瑜去看了看沁湖边上的十里桃林:“可惜眼下桃花都谢了,没什么可看的了。若是三月过来,只要春风一吹便是一场花雨,美得好似人间仙境。” 温浅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现在带我过来是…?” 四月末的晚上,既赏不了两岸美景,也见识不到花雨纷纷扬扬洒落的美景,此刻来这里,难道就为看树枝? “是因为我去年在这儿埋了酒!”裴翊宸发现她身边这人不会在自己跟前藏心思,仅一眼,他就瞧出了她的想法。 她当他傻?大晚上拉个姑娘来这阴森森的小树林里看树枝? 裴翊宸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旋即,便兀自辨认好方向,走到一棵藏了小铲子的树下开始挖土。 “我来吧。”温浅瑜觉得自己大抵是在无形之中又得罪了他,为了弥补,她非常乖巧地从他手里拿过铲子,开始替他挖。 她办事一向干脆利落,如今又存一点“悔过”心思,不一会儿,两只小酒坛,便干干净净地摆在了裴翊宸跟前。 重新替他藏好铲子后,她还弯眸夸赞了一句:“好香!” “我酿的酒,自然是香。”裴翊宸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她的恭维。 然,没等他得意片刻,沐浴在一阵忽起的新风中的姑娘又跟着蹙眉道了一句:“但是…我怎么觉得,这醇香之下,还隐隐有一丝臭味?”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裴翊宸差点儿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臭味?她还真敢说! “是真的。”偏温浅瑜神色认真,动动鼻尖嗅了好几下,又肯定道,“我没闻错,确实有一丝臭味,只不过有你这酒香盖着,很难分辨出来。” 见她神情认真,又不似在说他的酒差,裴翊宸也压下了波动的心绪,认真问她:“是突然闻到的?挖酒之前没有?” “没有。”温浅瑜摇头,分析道,“我猜,可能是刚刚那一阵大风送来的味道。” 方才,忽起了一阵大风。 随后她便从空气中分辨出了若有若无的臭味。 只是正巧有醇香的酒味弥漫在周围,所以她一时间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不过…她总在隐隐约约间觉得,这丝臭味有些熟悉? 见温浅瑜眉头越蹙越紧,裴翊宸干脆主动抱上酒坛,往风来的方向行去:“既然你在意,那咱们就往那方向走走吧。 “弄清楚问题的源头再回去,免得你老念着,晚上睡不着觉。” 正文 第255章 万一呢? “等等。”温浅瑜见他欲走,立马将人拉住,“那边是什么地方?” 她只是对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生出了些许疑惑,并没有非探不可的意思。 相反,如果这一趟过去可能给裴翊宸招惹麻烦,那她更是分毫都不愿往那边靠的。 “那边啊…”裴翊宸仔细回忆了一下京郊的布局,不确定道,“如果我没记错,从这里穿过桃林,应该能抵达一片民宅。” “民宅?”温浅瑜蹙眉,“普通老百姓住的?” “当然不是。”裴翊宸摇头,“这风光大好的地方,有无数达官显贵喜爱,依着桃林沁湖修建的,自然是一座座精致别院。购置这些别院的,自然也都是京中的显赫人物。” 温浅瑜明白了,这里的院子,应当都是京中贵人们买来小住的。 如此… “咱们还是别理会吧。”温浅瑜将裴翊宸拉回,“不管那边是什么人在做什么事,咱们贸然上前打扰,都等于是在给自己招惹麻烦。 “咱们如今每一步都行得小心翼翼,平白招惹这麻烦,没有必要。” “你竟也知进懂退了?”裴翊宸本也没有多少执念,温浅瑜这么一说,他自然而然地就退了回来。 不过,他还是不忘打趣身边的姑娘:“想当初,在柳城的时候,你可是一副侠义心肠,无论如何都要为人打抱不平呢。如今,怎么改了性子了?” “路见不平,自然要帮。可眼前这桩秘闻…”温浅瑜摇摇头,“我对窥探别人的秘密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在当下关头节外生枝。” “你既这么想,那我们就回吧。”裴翊宸扬眉,低笑一声便率先往来路走去。 他对窥探别人的秘密也没什么兴趣,既然温浅瑜没有探寻的意思,他自然不会贸然上前。 不过…刚行了几步,他又忽然驻足。 “怎么了?”温浅瑜侧目,疑惑看向身边的人,“难不成,你又对那放的事感兴趣了?” “是有一点。”裴翊宸眯眯凤目,“因为我忽然想起,康王和宣平候似乎都在那边置办了宅院…” “那又如何?”温浅瑜怔了怔,“你也说了那边是一片宅院…难道咱们就因为这两家在那边买了宅子,就密切关注那里的一切风吹草动?” 若依这套行动逻辑,他们不得累死?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么浅薄的原因就行动太大惊小怪了些,但既然想起了,回头派个人来瞧瞧今日都有谁宿在这边也没什么嘛。 “这世间因果千奇百怪,万一呢?” 温浅瑜:“…” 万一?这份万一要真能叫他们撞上,那他们的运气也是绝了。 温浅瑜觉得,身边这人未免想得太多。 不过,他既有了想法,派个人过来稍微探探,也没什么。 “你觉得好就好。”略一顿,温浅瑜便应了裴翊宸的想法。 本来只是个小决定,但见温浅瑜丝毫没嫌弃自己多疑,裴翊宸还是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凤目。 她的纵容,总让他觉得无比舒心。 正文 第256章 好闻 前一日泛舟游湖的疲惫并未拖累温浅瑜早起的节奏。 她依旧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了晨练。 反倒是裴翊宸,不知是昨日玩儿累了还是睡晚了,今日直接一觉睡到天亮,连朝会都没去。 “他这样真的没关系吗?”刚练完刀,温浅瑜便在花园拦住了犹犹豫豫不敢踏入主院的北岭。 她指指天,蹙眉:“都这个时辰了,再睡会儿,朝会都该结束了吧?” “朝会不参加也无妨,反正主子只是在大理寺随便领了个职,手上没有可在朝会上讨论的大事。每日都殷勤前往,反而惹人注目,不过…”稍顿了顿,北岭又踌躇着道,“不过眼下有一事,确实需要主子做主…” “什么?”听说朝会并非必要,温浅瑜稍松了口气,但见北岭似乎有为难的事,她又顺势多问了问。 “就是昨晚主子吩咐去查的事。”北岭等的就是她问。 一听她问起,他便一股脑儿地将事情全数汇报给她:“昨日,属下差了一人前去京郊桃林那边探查。据那人回报,昨儿个晚上,那片宅子只有一家有人留宿。 “留宿的,正好是宣平候的长子…朱佑宁。” “什么?!”闻言,温浅瑜面色当即一变。 闲适被她抛在了一旁,惊愕和严肃填满了情绪的空白:“你确定?!” “当然确定。”北岭肯定点头,“目前的宣平候府于主子来说,是重要存在,因此,其府上所有重要人物的画像早早就发到了暗卫们的手上,要求他们牢牢记住。 “前去探查的人很确定昨日就是朱佑宁在那处宴请朋友。 “只是不知,那些所谓的朋友,都是什么人。据他所说,那些人瞧着,都不像是京城中眼熟的人,所以…” “所以你是来请示裴翊宸,要不要深入调查的?”温浅瑜一下明白了北岭的意图。 “正是。”北岭连连点头,“结合您昨晚的发现来看,这群人跟朱佑宁凑在一起的事,恐怕大有文章。所以属下特意来请示殿下,接下来应当如何处理此事。” 说着,他又为难看了眼主院:“不过主子现在还在休息,属下也不敢贸然进去打扰,温姑娘您看…?” 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诉求,北岭又把难题抛给了温浅瑜。 他作为属下,不敢冒犯主子,但温浅瑜不一样,依他看,眼下的难题还得这位来解。 温浅瑜没令他失望。 闻言,她便直接把刀交给了北岭:“你先替我拿着,我进去唤他。他若不满要降罪,就都由我来顶着。” 话落,她便大方入了主院。 依她想,自己不过是为昨日的不谨慎而担待担份责任罢了,但院门外抱着刀的北岭却是非她不可的神情:“殿下怎么可能降罪您呢,您可是殿下放在心上的人…” … 屋内,纱帐层层叠叠,一片昏暗。 熏香虽已在黎明时燃尽,但紧闭的窗门,还是强行留下了一点幽香。 “男人的房间,也能这么好闻吗…”温浅瑜皱皱鼻,小声嘀咕。 正文 第257章 出去! 温浅瑜嗅觉生来敏锐,总能轻易辨别别人察觉不到的气味。 因着这缘故,她对男子的生活空间,向来是有些抵触的。 男子大多没有女子爱好,在收拾房间和收拾自己等事上,也没有女子细致讲究。如此,结果自然是,大多男子生活的地方,都能被她这敏锐的嗅觉捕捉到异味。 但裴翊宸不一样,她只觉得,他这屋子收拾得比大多姑娘还整洁。哪怕闷了一夜,也闻不出丝毫异味,甚至,还残留着好闻的冷香… “真是个精致的人啊…”温浅瑜一边小声评价裴翊宸,一边掀开纱帐,踱步至他床畔。 衬着雕花窗格隐隐透进来的光带着斑驳的光影,随纱帐飘动,那光影便将床榻上朦胧的影子又描摹得梦幻了一分。 真好看… 有一瞬,温浅瑜是不想破坏眼前这幅美景的,但正事当头,她也只能硬撑起理智掀帐,任光打在榻上的人身上。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光影变幻,睡梦中的人不自觉地抬手,挡住从侧后方照进的光芒。 丝滑的绸缎滑落至手肘,光晕就此映在骨节分明的手和线条漂亮的小臂上,冷白的颜色,衬着那一头光泽柔顺的黑发…极致的对比,轻而易举地碰撞出另一种冲击视觉的美感。 与方才朦胧的侧卧背影相比,眼下又是清晰直白美,又是另一种巅峰。 温浅瑜终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眼前的“美景”。 在此过程中,裴翊宸也被光亮唤醒。 “谁允你进来的?”他嗓音低哑,压着丝爆发边缘的怒气。 显然,被强行从睡梦中唤醒一事,让他很不舒心。 纤长的羽睫几颤,似要在下一刻带起眼睑,露出凌厉的目光。 可就在这时,温浅瑜出声了:“我自作主张进来的,因为北岭查到了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做主。” 嗯?这声音…?! 已在爆发边缘的怒气,因这道勉强算是温和的女声硬生生凝固。到了嘴边的责罚话语,也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 裴翊宸猛然睁眼,难以置信地望向床边。 当他瞧见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漂亮面旁时,他只觉,自己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你为什么在我房里?!”他迅速坐起,怔怔盯着站在他床畔的姑娘。 “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叫你起来商量。”温浅瑜理所应当地答道,声音中不含丝毫慌乱。 平静的面容更是透露着四个大字——本该如此。 “你——!”裴翊宸被她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几番深呼吸后,他方才紧紧闭眼,咬牙切齿地赶人:“出去!” “有正事,你不能再睡了。”温浅瑜并不理他赶人的话语,还自如走到衣架边,将他备好的衣衫全抱给他,“赶紧起来吧,北岭刚跟我说,昨晚在桃林那片宅院留宿的,正是宣平候世子。” 温浅瑜带来的惊人消息,让满心不自在的人又添一分头疼。 揉了揉太阳穴缓解,裴翊宸方才顺过气来:“那你也得先出去!” 正文 第258章 不过是早些瞧见 从睡梦中惊醒的头疼,被一姑娘守在卧榻之侧的尴尬,还有最新情报的惊愕混杂在一起,只让裴翊宸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他想一个人静静,偏偏,温浅瑜在此刻向他投来关怀的目光:“你怎么了?怎么一直揉额角?是不是人不舒服?” 考虑到他今日晚起之事,温浅瑜还忧心地贴近他,覆上他的前额。 贴上掌心的,是一片细腻微凉。 “呼…没有发热。”温浅瑜松了口气。 但见人蓦然僵在原处不动了,她又蹲下身,关切询问他的近况:“你有什么就跟我说,医术我懂些皮毛,可先替你瞧瞧,也可帮你去叫朔风。” 姑娘纯净的眸子满满都是关切,还透着一丝执念。仿佛,不确定他身体无恙,她就会一直守在他身边嘘寒问暖。 难得被人捧在掌心上关怀,裴翊宸本该是有些雀跃的。 但眼下… 感受到透过纱帘轻拂在身上的微风,他不自觉地拉了拉被子,遮住胸前敞开的衣襟。 斥责和解释的话语在唇畔纠缠半晌,最终只沦为一句粗浅的话:“我没病,也没有身体不适,只是要起身了,你守在旁边不方便。” “我守着有什么不方便的?在佳茗镇查案时,我不还守着你睡过?”温浅瑜觉得他是在找借口。 直到她目光无意间一矮,落到他半敞的襟口处,一眼将半截笔直漂亮的锁骨和小片白皙紧致的胸膛收入眼底… 温浅瑜:“…” 忘记了,上回在小山村里是将就着歇息,他和衣而卧,并不在乎谁在旁侧。但如今,他一身轻薄内衬,乌发散落、衣襟半敞… “咳…抱歉。”温浅瑜匆忙挪开目光,握拳抵在唇畔,低低咳嗽一声,“我只是着急唤你起身,并无意冒犯…我这就出去。” 话落,她便一溜烟儿绕过屏风,跑了个没影。 纱帘飘动,卧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裴翊宸本该因她消失而松口气,可方才那一瞬间的凝望和解释,却让他陷入了更深的羞耻当中。 她这明白得…还不如懵懵懂懂地守在旁边! 裴翊宸咬牙闭目,按耐不住的绯红从耳根爬起,最终蔓延至面颊眼尾,在凤目勾起的撩人弧度处渲染出一片明艳灼人的色彩。 半晌过后,无力挽回定局的人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反正以后迟早会被她瞧见,如今,不过是早了一些罢了… … 换上常服,随手挽个简单发簪,裴翊宸便重新把温浅瑜唤入:“你刚刚提到的宣平候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出门一趟的温浅瑜,回来时不知从哪儿顺了盆温水。 替裴翊宸拧干脸巾递上,她方才将北岭所言重复了一遍。 稍一顿,她还顺势道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几个朋友跟他把酒言欢、喝得畅快,想来关系很好。但你的人又称,那都不是京城的熟面孔,所以…我在想,那些人会不会是他在青州一带的朋友?” 宣平候府是因十三年前平叛立功才迁入京城的,世子过去在青州有三两至交说得过去! 正文 第259章 青州的朋友 “青州的朋友吗…?”裴翊宸将脸巾整个压上面旁,任由热气蒸腾。 他闭眼沉思许久,方才开口:“若要说他跟哪个非京城出身的好友熟悉,排第一的,自然当属他青州的好友。可话说回来,他离开青州那年不过八岁,那时交到并十余年保持联系的朋友,怎么也算是至交了。 “至交好友跋山涉水来到京都找他,他就带着人在京郊的小宅喝酒?这时节,他们在京郊一边喝酒一边看树枝吗?” 十里桃林的确是京郊一处盛景,若是三月桃花初开之际,漫天花雨飞舞,他带朋友来这犹如仙境的地方饮酒作乐,是盛情招待。 但如今这时节,桃花都谢完了,再把人往这儿带,未免就有招待不周的嫌疑。 “可会不会是朋友早到了京城,只是这两日才玩儿到沁湖和桃林呢?”温浅瑜猜测。 她话音刚落,裴翊宸便果断摇摇头道:“不会,如果早早到了,那前几日芳菲宴他就该带着人去了。 “不管有没有学问,能去一趟这样的宴席,在顶层圈子的贵人们跟前混个脸熟,都是好事。除了特别清高或是特别没上进心的,剩下的,应当都不愿平白错过机会。” 贵人们的圈子就是这样,没身份的想混熟脸搭上路,有身份的仰着更高身份的,而站在顶层的也要笼络自己的势力。 只要还想在圈子里混,就不能完全拒绝应酬。 但凡朱佑宁的朋友有些上进心,但凡朱佑宁把他们当真朋友,芳菲宴上,都该有他们的身影。 可是…那日他特意观察了一下朱佑宁,这人,就是独自前去赴宴的,没带一个朋友。 “这可就奇怪了…”温浅瑜蹙眉,“外地来的朋友,竟被他如此怠慢,偏对方还没什么不满。所以,他们或许是…” “或许是不方便入京。”裴翊宸凤目微眯,冷声接过温浅瑜的话,“因为不方便入京,不方便叫人知道,所以才安排了间郊外的宅子偷偷招待!” 话落,他又兀自冷涔涔低笑一声:“看来他们这一场聚会,还真有点儿东西。” “抱歉。”听他这么一说,温浅瑜当即不自觉地低下头,“昨日我不愿多生是非,让咱们错过了调查的机会。” 如果昨天她能同他一起去看看… 或许,他们就能直接知晓,对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了。 若是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兴许,还能直接把宣平候府给掀了。 可她… “你想的不过是最好的结果。”裴翊宸随手把脸巾往盆里一扔,水花漾起,打破了温浅瑜倒映在其中的愁容,“咱们昨晚什么都不知道,摆的也不过是看个热闹的心态。 “咱们那样前去,探得秘密的可能性不高,打草惊蛇的几率倒是不低。 “他们如果真在摆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定是有突发意外的应对之策的。咱们贸然一搅合,让他们提高了警惕,往后,可就再没有探寻的机会了。 “所以,走或不走都有利弊,就看你怎么想了。” 正文 第260章 功过 裴翊宸把问题分析得透彻,温浅瑜听后,自责也少了大半。 不过,指尖在盆沿摩挲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问他:“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刚刚…是不是只是为了安慰我?” 依他们俩的功夫,悄无声息地一探,应该还是没多大问题。 在她看来,收益仍是大于风险的。 可裴翊宸却果断否认:“不是,我说的是实话。有的风险值得冒,但有的却没有必要,此事稳打稳扎地查下去于我们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话落,见跟前的姑娘仍低着头,裴翊宸又低笑一声:“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该跟我客气的时候不客气,不该跟我客气的时候反而拘谨起来了。 “行,你要论功过,那咱们能发现这不对劲的事,便该归功于你。 “若不是你那异于常人的鼻子忽然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咱们也不可能有后面那些发现。 “所以,你大可不必纠结。” 想了想,他又忽然道:“说起那臭味,你真分辨不出是什么?若是在这条线上有头绪,那探不探的,也就不重要了。” 温浅瑜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蹙眉思索良久,她终还是丧气得摇摇头:“我确实没分辨出来…” 昨晚那味道只有一阵,是由一场乍起的狂风刮过来的。 那时,他们正巧挖出桃花酿,有醇香的酒味盖着,她能分辨出那一丝已经消散得差不多的味道已经很不容易。再要谈是什么,她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过… 沉吟片刻,温浅瑜又不确定道:“但我总觉得,那一丝臭味隐隐约约有点熟悉,就好像…过去曾在什么地方接触过一般。” “接触过?”裴翊宸顺着这条线往下想了想。 但思绪一经分散便变得杂乱无章。 温浅瑜并非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她走南闯北多年,见识的东西足够多,接触的事物也足够多。 她的熟悉,范围实在太广了,根本无从下手。 两人思来想去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无奈,裴翊宸只得唤进北岭吩咐:“找两个人盯紧朱佑宁和他那些朋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若有机会,往青州那边查查。这些人,可能是他在青州老家的熟人。” “喏!”北岭连忙记下要点。 同时,因为裴翊宸提起青州,他又忍不住道:“殿下,要不要属下传信给咱们留在青州的人,让他们帮忙寻寻线索?” 上回南下结了两桩案子后,裴翊宸便没有理由再在南方多待。 但云雾山那群很可能跟宣平候有交往的山匪需要盯着,害于知州丧命的玉符也未找到,所以他人虽然回京复命了,两名却留在了青州、柳州一带。 北岭想,这两人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也行。”裴翊宸颌首,“总归都是和宣平候府有关的事,放在一起查,说不定能有新进展。” “属下这就去办!”得了确切指令,北岭连忙办事去了。 而温浅瑜则是就此留下,帮裴翊宸传了早膳。 正文 第261章 不拘小节 裴翊宸只是在起身的时候随手挽了个发髻,因为那会儿心思纷乱,发髻挽得还不是很好。 他刚一俯身用膳,便有几缕发丝顺着脸颊滑落,垂落腮边。 “你头发散了。”温浅瑜伸手,想替他撩撩头发。 可随斑驳的光影洒落在他身上,她忽又想起,之前唤他起床的时候瞧见的那副美景。 晨光熹微,初醒的美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探出去的指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猛然蜷缩。定定落在他颊边的目光也下意识地转开,落回到跟前白净可爱的小笼包上。 裴翊宸洞悉人心的本事一向不弱,温浅瑜如此反应,他当然明白她是出于什么心思。 于是,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也跟着起了圈圈波澜。 两人一时无言,屋内一片诡异静谧。 最终,还是裴翊宸决定以男子的身份担负起责任,打破这份尴尬:“下回再遇上这种事,你让北岭直接在外唤我便是,不用替他揽这差事。” “可我瞧他不敢打扰你休息。”温浅瑜抿抿唇,低声道,“况且我当时想着昨晚错过探寻机会有我的责任,便只顾着把你及时叫起来商量补救措施。” “再急你也不能闯男子房间吧。”裴翊宸喝口粥,故作平淡地说教,“还好我睡姿正常,没有奇怪的癖好,不然你这一进来…” 他沉着目光,深深看她一眼,似打算用夸张的形容将她唬住。 可温浅瑜并不想让话题拐向不好控制的方向,于是,沉吟片刻后,她干脆摆出大方的姿态:“再有什么,也不过是躺在被窝儿里睡觉的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裴翊宸:“…” 不拘小节?她当这只是小节? 所以她能毫无芥蒂地踏入他的房间,也能揣着理所应当的心情,端着同样的态度去唤任何一个人? 不知怎的,裴翊宸忽觉得一口气闷在胸,憋得难受。 几番抿唇,他方才沉声开口:“温浅瑜,你本不是江湖儿女,平反之后也不会再回到江湖去。所以以后不要再这样想了,免得下回瞧见什么,人家叫你负责…” 他也就罢了,别人…可不能让她乱瞧。 “哦…”好在温浅瑜本也没有乱瞧别人的心思,他这般说了,她也就顺势应了。 末了,她还积极岔开了话题:“你今日能睡到这么晚,应当是没什么事吧?用完早膳,咱们出去买点儿东西?” “你想买什么?”裴翊宸也无心方才的话题,见她另起了话题,便顺着聊了下去。 “今晨秋灵跟我说,踏雪近两日有些挑食,不爱吃府上给它准备的吃食了,所以我便想着去集市逛逛,给它买些吃的换口味。” “它还学会挑食了?”一听她满心只为踏雪,裴翊宸便不免冷笑一声。 可见他这样,温浅瑜更是站在了踏雪那边:“踏雪本就好动,咱们这两日为着芳菲宴的事都没陪它玩,只是让秋灵抽空带着,它有些异常也是理所应当。 “你若不想管它,我自己去集市也行。” 正文 第262章 算不得瞧上吧? 一番谈话的结果,自然是裴翊宸妥协了。 温浅瑜一心站在踏雪那边,他若不乐意上集市,就会被温浅瑜晾着。但在这不利的形势中,他也没输个彻底,借着温浅瑜早上强闯他房间扰他清梦之责,他正大光明地把重新挽发一事交给了温浅瑜。 在这事上,温浅瑜确实心中有愧,是以裴翊宸一提出条件,她便应了。 她动作利落,三两下就替裴翊宸重新挽好发髻。 按理说,事情到这儿就算结了。 但当她替他簪上玉簪后,指尖又不由自主地勾了勾他那绸缎般光滑的乌黑发丝:“你头发真好…” “喜欢啊…”裴翊宸似笑非笑地勾勾嘴角,自铜镜中睨她一眼。 他没说什么,但温浅瑜却心虚了。 以至此刻坐在马车上,她也将手拢在袖中,一点儿不敢沾他顺背垂落至腰侧的那小半发丝。 “过去我还觉得你挺凶,可眼下瞧着,却是越发没志气了。”裴翊宸悠然靠在软垫上,目光蜻蜓点水似的点了点身边不自在的人。 “我只是能分清对错。”温浅瑜垂眸,低声反驳。 她的确很凶,因为没点儿气势在江湖中吃不开。但她也不是残暴之人,不会随意逮着个人就拿人开刀立威。 更何况,如今之事还是她不对在先… 闯人房间又偷摸人头发…做事的时候她别无他想、问心无愧,可事后想起来,秋灵那日的话语,便不由自主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若是瞧上安王了,要不要做些什么…” 她现在算是做了些什么吗? 可她也不算瞧上他了吧…?她对他并无非分之想,只是觉得他怎么瞧着都好看,时常忍不住多看… 窈窕淑女还君子好逑呢,她喜欢看好看的人,不也正常? 温浅瑜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但因心中藏着秋灵的撺掇,还是不免有些心虚。因此,答了裴翊宸后,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她便径直掀起帘子往外瞧。 “京城真是热闹。”她目光定格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上,看着他们穿梭于阳光之下,说笑闲谈。 话题被生硬换掉,裴翊宸又再度勾勾嘴角。 没想到,她也有不好意思的一日。 裴翊宸觉得这事稀奇,但也没想揭穿,她说什么,他便跟着聊什么:“到底是天子脚下,繁华是理所应当。而且京城宵禁的时间晚,所以每逢入夜,又是一片堂皇美景。” 末了,他还承诺:“若你稀罕,咱们今日可玩到夜间再回去。” “好。”温浅瑜的确想看看。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姑娘,过往的艰难虽封住了她的灵动活泼,但却不代表着她失了这个年纪的本心。 她向往他描绘的绚丽景致,但又为正经事而犹豫:“不过…咱们要不要再趁着这空闲时刻做些什么呀? “西南一行,我们已经算是抓住了线索。宣平候身在局中,同他一起平叛又一路提携他的晋王估计也不干净。 “他们又都跟蓝家交好,是支持康王的人,目的是什么,已不言而喻。” 正文 第263章 想求万全之策 如果旧时的一切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是一个局,那这些人的目的,便是为了推康王上位。 如今,康王已离那个位置近在咫尺,或许只要等康王妃肚子里的“儿子”出世… 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再瞧瞧身边沉着眉眼的人,温浅瑜觉得,这紧迫的时间内,他们还是应当多做点什么。 大抵是感受到了温浅瑜的目光,长睫一撩,裴翊宸的凤目中便展露一点笑意:“咱们不是已经在忙活了吗?宣平候和蓝家的关系已经撬动了,施家也快被拉下水了。 “一群为了利益走到一起的人,有咱们在背后帮他们梳理关系,还怕他们不能土崩瓦解?” “可他们到底有共同目标,或许,在康王上位前,他们都能隐忍。” “那不还有宣平候世子给我们的惊喜嘛?”裴翊宸笑笑,若他这回真让我抓住什么把柄,那已与他有了嫌隙的两家会保他还是会咬他,就说不清楚了。” 过去,那几家铁板一块儿,出了什么事都能守望相助。 可如今不一样了。 嫌隙这东西一旦有了,雪中送炭便成了遥不可及的事。 “你说得是不错,可是…咱们这不是还没抓到宣平候世子的把柄嘛。”温浅瑜有些愁,“眼下的一点线索,不一定能让我们有所作为。 “所以我寻思着,咱们还得多做一手准备。 “要确保,宣平候府一定陷入险境!” “你要求万全之策啊…”裴翊宸捏着扇柄敲敲太阳穴,沉吟良久,“那可有些麻烦了,宣平候一家自入了京城以来,一直都夹着尾巴做人。 “除了时不时仗势欺一欺不如他们的存在,便再没有别的不好了。” 若非这一家子把欺软怕硬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他也不用拉着温浅瑜一道在芳菲宴上寻其不是了。 “说得也是…”闻言,温浅瑜也不由垂下长睫。 是了,如果宣平候府还有别的大错可挖,那他定早早就动手了,又怎么会等到她提醒? 知眼下硬凑不出什么进展,温浅瑜只好暂且放下此事:“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准老天爷偏帮,日子过着过着,机会就来了呢?” 昨日,他们不也是挖个酒的功夫,就撞见了线索吗? 温浅瑜坚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一时间,心情也轻松不少。 裴翊宸比她更能沉得住气,眼见着到了集市,他便直接带着人混入拥挤的人群,根本不再提宣平候之事。 “你想给踏雪买什么?”裴翊宸一手悠然摇着玉骨扇,一手腾出空来牵引着温浅瑜向前。 “小鱼干吧。”温浅瑜不假思索地答道,“上次咱们在回京路上买的那些,踏雪可喜欢了。若是炸了拌些五香粉,人吃着也不错,我想再买些。” “合着你坚持出来,并不只是想给猫添口粮?”裴翊宸扬眉,心情莫名变得更佳。 看来,踏雪在她心里也不是那么重要嘛。 还比不得他,至少,那下锅炸鱼拌五香粉的事,她只能求到他跟前来。 啧… 正文 第264章 想吃古董羹 裴翊宸心情好了,在买小鱼干的时候也特别大方。 不仅给踏雪买够了近期的口粮,还特意买了不少调料,打算回去之后给温浅瑜露一手,让她也吃顿好的。 见他此刻如此好说话,温浅瑜又趁机提议:“我听说,你们北方有种东西叫古董羹,特别好吃,咱们中午就吃这个怎么样?” “古董羹?”裴翊宸怔了怔,“那是冬日才吃东西,眼下这天气…” 抬眸瞟了眼炎炎烈日,裴翊宸表露出些不情愿来。 春末夏初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如今又是正午,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徒生出一股子热来。 他畏热,也不喜欢吃什么古董羹,自然是不想答应温浅瑜的。 可温浅瑜却满怀期望:“眼下这天气怎么了?虽然有些炎热,但也没到难捱的程度吧,况且店内阴凉,咱们要个雅间单独坐着吃,应该也没关系吧?” 裴翊宸:“…” 他看出来温浅瑜很想吃了。 可他还是不想吃,想到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东西,他便觉得胸闷气短。 “要不我带你…”裴翊宸试图以别的美食诱惑温浅瑜,但当他对上温浅瑜期待的目光时,后边儿那些话,又说不出口了。 她不过就是想吃个古董羹而已… 她是南方人,头一回来到北方京都,想见识一下北方的名菜也可以理解… 她满心期待,他却连陪她一下都不肯… 裴翊宸忽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再想想,其实陪她吃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是个姑娘,还喜欢着他,他拿出点儿君子风度来招待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多时,裴翊宸就做足了心理建设。 再开口时,拒绝的话也化作了应允:“那好吧,中午就吃这个。” “好!”见他应允,温浅瑜难得露出一笑。 裴翊宸:“…” 看着笑靥如花的姑娘,他忽然觉得,其实天气也不是那么热了。 … 两人挑了一家雅致的店,要了间开阔的包间,末了,还让掌柜的盛了些冰块放在四周角落。 感觉到凉丝丝的气息逸散在空气中,裴翊宸的面色总算好上不少。 “有这么热吗?”温浅瑜觉得他的表现着实夸张,但看着他面颊上因蒸腾的热气而逐渐泛起的薄红,她忽然又意识到,他是真的畏热。 “这…我不知道你这么怕热。”她有些过意不去,目光也频频飘向对面清雅的素食馆,“要不,咱们上对面去吃吧?” “锅都煮开了,上什么对面?”裴翊宸倒是没什么抱怨的意思,手腕一抬,便顺手把温浅瑜点的薄牛肉全下到了锅里,“安心吃吧,眼下还不是酷暑,我勉强还能将就下。” “真的?”温浅瑜怀疑。 “真的。”裴翊宸睨她一眼,“我又不是水做的,你怕什么?” “我瞧着你跟水做的也差不了多少…”温浅瑜小声嘀咕。 身边人一副吹弹可破,一头莹润光泽的乌发,比姑娘家还像是水做的。可他既直说了自己无妨,温浅瑜也就没再跟他客气。 正文 第265章 承受不住的辣 嘀咕完,她又连忙搬出正常声调同他致谢:“今日谢谢你,你真好。” “好?”裴翊宸轻嗤,意味不明地扬扬嘴角,似乎对她这评价不太认同。 但他也没多言。 估摸着刚下下去的薄牛肉煮得差不多了,他便替她取了只小碗盛上:“蘸料你自己兑,我不知你偏好什么口味。” “京城中人吃这个没什么讲究?”温浅瑜有心学学他们的吃法。 可裴翊宸却理直气壮地告诉她,他畏热,基本没吃过这东西,所以不知别人有什么讲究。 “这样啊…”温浅瑜有些失望。 但看着刚出锅的鲜嫩肉片,她又迅速放下了这抹失落,拿过辣椒罐子调了个自己喜欢的味道。 鲜香的辣椒酱拌上香油、蒜泥、葱花等配料,光是溢出的气味,便叫人食指大动。 温浅瑜毫不犹豫地夹起牛肉片蘸料吃了一口,旋即,眸中便划过一丝惊喜:“好吃!” 她一口接一口,中途还因为嫌辣酱没味儿,而让侍者取了些新鲜剁好的朝天椒来。 殊不知,看着那一勺勺落在碗里的朝天椒,裴翊宸已吓得眼皮直跳。 “你吃这么多辣,也不怕吃坏嗓子?”他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确认自己离那碗辣椒够远,方才能维持着面上神情。 “还行吧,我们那边都是这样。”温浅瑜边吃边解释,“南方不少地方潮气都挺重,若不多吃些辣子去湿,日子恐怕不好过。” 默了默,她又弄了碗同样的调料推到裴翊宸跟前:“你想试试吗?” 裴翊宸:“…” 他当然不想试! 光是看着这火红一片的朝天椒,他都觉得头皮发麻。但当着姑娘家的面,直言自己怕辣,似乎又有些丢面子… 再看她吃得挺香,一副尝到了世间美味的样子,裴翊宸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他话音刚落,温浅瑜便便替他夹了片肉。 蘸料和肉都被盛到了跟前,他就算想反悔,也没有机会了。 硬着头皮一口吃下的结果就是,那张白皙如玉的面颊,顷刻间变得绯红,挺直的鼻翼两侧,也冒出了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 “唔…!”裴翊宸面色巨变。 猛然窜上舌尖的辣,激得他指尖蜷缩。 但良好的教养和自尊心又不允许他一口把那片肉吐出来。最终,他只能生生将其咽下,然后猛灌一大杯白水。 “咳…咳咳…!”裴翊宸抬袖挡住半边面颊,剧烈咳嗽。 见他反应如此之大,温浅瑜连忙丢了筷子,挪到他身边去为他顺气:“你怎么样?要不要再喝杯水?!” “嗯…” 他一颌首,温浅瑜便连忙替他倒上杯凉水。 再次猛灌一杯水,裴翊宸总算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不过,人是“活过来”了,力气却是半分也无了。面子什么的,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他倾身一歪头,便直接栽倒在温浅瑜的肩头。 然后,便是控诉:“你给我放那么多辣子,是想害死我吗?” 不知是不是受辣酱所扰,他嗓音也变得有些低哑。 低沉的声调配上控诉,显得他更为可怜。 正文 第266章 姝色 温浅瑜:“…” 肩头陡然一重,温浅瑜不禁懵了片刻。这样的裴翊宸,她还是头一回瞧见,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犹豫片刻,她只僵硬环住他的肩背,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你…还好吧?我不知你吃不得辣,方才…” 其实她挺想问他,既然沾不得辣,方才那一口为什么要吃下去?可瞧他如今的惨状,那有责问嫌疑的话语,她也说不出口了。 最终,她只能把错误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方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不了解你的情况下就给你吃辣,抱歉。” 说着,她又招呼门口的侍者再端了壶冰水过来:“来,再喝口水吧。” “嗯…”肩都靠了,裴翊宸也不在乎其他了,温浅瑜伸手过来,他便干脆就着她的手喝下了冰水。 他侧颜对她,泛着艳丽颜色的红唇抿上细腻的白瓷杯子,交织出一片视觉冲击感强烈的撩人画面。 温浅瑜近距离看着,忽觉有些心痒。 不止是她,就远远在门口候着的侍者也忍不住往裴翊宸那方瞥了好几眼。 喝水的公子太好看了… 抱着他安慰的姑娘亦有倾国之姿… 两人这样靠在一起,不仅仅是般配,还在无意间描绘出了一幅隽秀养眼的画卷。无论是谁瞧了,都会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原本,被侍者们瞧上几眼,也没什么关系。 大酒楼有大酒楼的规矩,他们无论瞧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会出去乱嚼舌根。更何况,裴翊宸二人他们也不认得,真要出去谈论,最多也不过是感慨下风姿绰约的一对璧人是如何般配。 可偏偏,雅室门口在此刻路过了一群人。 三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身上金玉配饰良多,既显富贵,又露俗气。估摸着,是走南闯北的富商。 他们大抵也是来这酒楼里用餐的,要了间上等的包厢,正被掌柜的亲自引着前往雅座。 路过温浅瑜二人这间包厢时,见门开着,便随意往内瞥了一眼。 这本是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但投去目光的那人,却被雅室内的姝色给惊艳住了。 “真好看…”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瞧见温浅瑜的侧颜。 退去了一身劲装换上罗裙插上珠钗的姑娘妍姿艳质、聘婷袅娜。低眉哄着肩头那位公子的模样,更是温软似水、柔情绵绵。 “说什么呢你?什么真好看?”走在前面的两人发觉朋友落在了后面,连忙倒回来寻人。 见人傻傻盯着别人的包厢看,他们也跟着望去。 只不过,这一眼瞧见的并非之前那温情脉脉的美人,而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几位有事?”温浅瑜冷眼看着几名不懂礼数的公子。 外间的人往内瞧的第一眼,她便注意到了。但那时她只当人是路过,没想到,这人居然变本加厉,毫不掩饰地就往内看。 她倒不觉他们瞧的是自己,依她看,他们瞧的应该是更为好看的裴翊宸。 是以,在几人露出惊艳神情时,她还抬袖替裴翊宸挡了挡。 正文 第267章 动手 裴翊宸:“…” 哪怕口中的辣味引去了他大半神思,他也清楚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几个登徒浪子瞧着温浅瑜好看,把礼数规矩抛在了脑后。 可这姑娘倒好,不护着自己,反而在第一时间把他给护了起来… 他一男子,难道还能被人唐突不成? 不仅是裴翊宸,就连门口几名男子在瞧见温浅瑜这般护人的时候,也懵了一瞬。 他们的确是瞧见了那靠在她怀里的那名男子,也就对方露出的半张脸察觉到那是个姿容不输她的美人。 但人美则美矣,终归是名男子! 他们又没特殊癖好,瞧的,当然还是那倾国倾城的姑娘。 只是这姑娘… 眼见几人无视警告,仍呆呆看着自己这边,温浅瑜不禁再沉了沉眉眼:“眼珠子若是摆不对位置,我可以替你们挖出来。现在滚,我饶你们一命,再看一眼,招子我就挖出来喂鱼了!” 她声色阴冷,威胁也是实实在在。 任何一人听了她的话,都不会觉得这是强撑气势的威胁。稍敏锐些的,甚至能感受到她言出必行的决心。 几名男子被这森冷的语调一激,皆下意识地避开目光。 但旋即,互看一眼后,他们不禁又接连露出懊恼的神情——好歹也是江湖上混的,怎么被一小姑娘给吓着了呢? 虽知道与这凶狠的姑娘继续纠缠不妥,但为找回面子,几人还是回转目光,刻意调笑道:“小姑娘挺辣啊?是这古董羹吃上火了,还是本身就是只小辣椒?” 似乎是为了找回场子,在说这轻浮之言时,其中一人还特意上下将温浅瑜打量一番,摆出一幅风流模样。 过于直白的目光落在身上,总算没再让温浅瑜会错意。 她意识到,刚刚肆意打量的人,应当是冲她而不是冲裴翊宸的。 冲她啊… 长睫一颤,温浅瑜一双漂亮的琉璃瞳中不由划过一抹纠结。 上一个这么冒犯她的人她是怎么处理的来着?好像是挖了一对招子让其明白了“眼睛不会用可以不用”的道理… 若是独自一人对上这等流|氓她自然可以效仿当初,可是…裴翊宸还在呢。他刚刚吃了辣正不舒服,如果又让他看些不好的景象… 温浅瑜非常照顾裴翊宸,甚至觉得为了照顾他少出口气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见她迟疑的目光落在怀中人的身上,另一人又忍不住调笑:“哟,小辣椒还在乎怀里的小白脸呢?怎么着,怕吓到他不敢跟咱哥儿几个动手?” 裴翊宸闭闭眼,准备起身动手。 他不知温浅瑜此刻在想些什么,但这群人调笑她的话,让他火大。她既没有亲自出手的意思,那就由他来摆平此事好了。 不过,他才刚刚起来一点,就被温浅瑜压着肩重新按回肩头。 然后,他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呜咽。 “唔——!” 似要震碎屋顶的痛苦闷哼清楚表达了受伤之人此刻的痛苦。 但裴翊宸却敏锐发现,出声的是后边儿那个讽刺他的,而非前面那个打量她的。 正文 第268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头一个人你不收拾?”裴翊宸蹙眉,提醒她最过分的是谁。 可温浅瑜却一本正经地同他解释:“那个不太方便,也没什么必要,收拾了这个胡乱编排你的就可以了。” 另一人若依她的性子收拾,必然是要挖下一对招子的。但她现在还得护着裴翊宸不被这些登徒浪子看,腾不出手来。 这个嘴巴不干净的就不一样了,他好收拾也必须收拾。 掷根筷子过去撺掉他两颗牙,算是给他长个教训。 让他知道,有些人是不能随便编排的。 裴翊宸:“…” 她倒是护着他… 可这样似乎显得他没什么用…刚刚那小白脸的言论,也变得名副其实了… 这样的感觉属实不太好,自尊心作祟,他掰开她压在自己肩头的手就要亲自起来教训人。 不过,人还没起,他便忽听到登徒浪子中有一人怒喝:“小娘们儿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人?!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呵…”裴翊宸扯扯嘴角,唇畔低低溢出抹凉薄的笑,“那你倒是说说,你们是什么人?说清楚些,好叫我们害怕。” 在外边儿那些地界,有人在他跟前放者狠话也就罢了。可如今是在京城,在他的地盘,竟还有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倒是要听听这几人的来历,然后,亲自找到他们的靠山“理论”一下。 裴翊宸不过是与人斗气,但他这么一问,却问出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对面那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带着威胁出声:“哼,老子不妨告诉你们,我发小是宣平候世子!有他在京中为我们兄弟几个撑腰,你们俩,就等着吃官司吧!” 照他想,自己这位发小在京城中可是个地位不低的,况且今日这件事还是对方先动的手,大家闹上衙门,怎么也能让这两人挨顿板子,蹲几天大牢。 是以,在摆出背景之后,他已经做好了看对方屁滚尿流的准备。 甚至还想着,若这姑娘肯为她的小白脸低头,求一求他们,他们或许还能用点儿别的法子私下解决… 可让他意外的是,闻声后,那靠在姑娘肩头的男子竟低低笑了两声。 他笑声中夹杂着几分愉悦,仿佛是在为刚刚听到的事而开心。 开心?三人怔了怔。 这是什么路数?难不成是吓傻了? 不待他们揣摩清楚眼下的情况,裴翊宸便当先撑起身子,笑看身边的姑娘:“瞧瞧,来的路上我说什么来着?顺其自然,说不得会有意外之喜。 “如今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温浅瑜亦是弯眸一笑。 来时路上,他们还在为如今做得不够多而发愁。他们担心宣平候府一直夹着尾巴做人,担心他们没办法从宣平候府这边得到突破。 可眼下看来,他们的担心好像变得多余了。 “你、你们在说什么?!”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人听得两人这话,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他们好像丁点儿不怕宣平候府的世子爷,难道说…! 正文 第269章 报官 几人能随长辈来到京城长见识,自然不完全是平庸之辈。 当意识到眼前的姑娘和她那小白脸身份可能不简单时,为首之人便立马招呼同伴,拉上捂嘴倒在地上的人,想要退走。 可裴翊宸动作比他们还快,只见他旋身一起,便撑着窗台探出身子,对着街道上巡逻的官兵大喊:“楼上有人打架闹事,还望差爷们过来管管!” 他这么一喊,下边儿街道上的人全听见了。 一时间,所有想看热闹的人都围拢过来。 官差们见状,也不敢怠慢。 为首的差爷大手一挥,一队官兵便迅速分成两拨。一拨守着下边儿的通道防止当事人逃跑,同时维持秩序,另一拨随之上楼,直奔着现场而来。 这下,三个想跑的人,算是插翅难逃了。 听着官兵们“咚咚咚”跑上楼的脚步声,为首之人不禁恼怒瞪上裴翊宸一眼:“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你把官兵叫上来,你就能逃脱罪责了吗?! “你身边的姑娘可是打了人!如今我这兄弟伤口还留着血,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你还能以势压人?!” 他话说得理直气壮,但仔细听,却能听得出他声音有一丝丝颤抖。 显然,他在害怕。 说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探温浅瑜二人的底。 “以势压人?”裴翊宸勾勾嘴角,似笑非笑道,“这儿是我们包下的雅室,你们强闯进来,你觉得别人会当这是我们的错?” “可打人的是你们!” “那又如何?”裴翊宸淡淡睨他一眼,“你可敢解释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雅室?” 裴翊宸跟他绕了半晌,都只是就事论事,丝毫不曾透露自己的身份。 对方不仅没从他这儿套上话,反而,还浪费了时间。 在这期间,巡逻的官兵已经踏足了这间雅室。 “方才是你说的此处有人斗殴闹事?”为首的官差一眼锁定裴翊宸,同时暗暗将他打量一遍。 这位公子不仅样貌绝佳,气质也是普通人难以比拟的清贵,哪怕衣着稍偏普通,瞧着,也不是泛泛之辈。 官差心里不由暗暗增了一分警觉。 他在京城中当差巡街几年就混上队长的位置,靠的就是会审时度势。在这掉片瓦下来都能砸着个五品官儿的地界,若不会看人,别说是官职了,小命都难保! 是以,几乎是在打量过裴翊宸一遍后,他便在心里给自己划了条线——这人能不碰就不碰! “是我报的案。”裴翊宸说着,便冲旁边三人懒懒扬扬下巴,“喏,这三人在我们用膳的时候强闯进来,还要与我们动手,你们说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你胡…” 不等对方反驳,裴翊宸又弯唇道:“对了,他们还说自己跟宣平候府的小侯爷是好兄弟,要叫我俩吃官司呢。” 宣平候世子的好兄弟?! 卫队长心中一突,面色也跟着变了变。 涉及到候府的案子,可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更何况,谁不知道宣平候后面是晋王! 正文 第270章 甩脱烫手山芋 卫队长感觉此事棘手得很,心中略一合计,便开始盘算着把这烫手山芋给扔出去了。 他一个小人物,仗着京兆府的面子压压普通贵人们打架斗殴的小事还行,涉及王侯之事…不行,这等大事,还是交给上峰,让上峰头疼去吧。 心思一转,卫队长便开口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没瞧见,没法儿光凭几位几句话就作定论。” 说着,他又刻意瞥一眼周围聚集的看热闹的人群:“此地人多嘴杂,争执起来也不方便,不如大家跟我上一趟京兆府衙门,当着京兆尹大人慢慢儿把事情辩驳清楚。 “京兆尹大人为人正直,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他面上话一套一套的,背地里,算盘却打得“啪啪”作响。 贵人们都爱面子,谁也不怨平白遭人议论。只要他特意点出此地人多嘴杂,他们多半会跟他走的。 可话落,他却发现,事情好像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自称有宣平候世子撑腰,又受到了伤害的一方,很是为难,一幅不愿再在此事上纠缠的模样。 而张扬报案的那名男子,在听说要去京兆府衙门理论后,也是低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让我跟你们去衙门理论啊…你此话当真?” 这两方人的态度… 卫队长心里“咯噔”一下,变得更加没底。 事情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这年轻男子的身份,恐怕也比他预料中的还要高… 能和宣平候府的世子爷掰一掰手腕的人…光是想想,他就觉头皮发麻。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自己处理此事了。 因为无论是这年轻男子,还是宣平候府的世子爷,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存在! 于是,咬咬牙,卫队长又坚定道:“在下也是为了几位考虑,事情闹得太过不好看,况且总归是有人受伤了,哪怕有强闯之事在前…若是被人断章取义传扬出去,也不太好,您觉得呢?” 他不自觉地改了称呼,语气间也多了一分恭敬。 “你倒是会做人。”裴翊宸轻嗤一声,把卫队长不着痕迹的态度转变纳入眼底。 同时,也颌首允了他的提议:“你说得也有理,不管我在不在乎外边儿人议论纷纷,身边姑娘也总是要面子的。这京兆府,我便跟你们走一趟吧。” 话落,他便当先带着温浅瑜走了出去。 被他指证的三人,也在一众捕快的督促下,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烫手山芋似乎被甩出去了,但卫队长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那位年轻公子最后那番话,他算是听明白了。 他不在乎自己遭不遭人议论,他不过是照顾身边的姑娘,才勉强愿意走趟京兆府的。若是最终的断案结果令他不满意,那他或许,就会舍了面子叫他们好看。 这种有身份又不爱面子的人,最难对付! 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希望,京兆府的大老爷,能有法子压住这件事吧。 正文 第271章 与传闻不同 今儿个艳阳高照、惠风和畅,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加之公务不重,京兆府尹干脆差人去搬了套小桌椅到后堂连廊上,悠然品起茶来。 茶盏端在手心,刚抿了半口,还没来得及回味茶香,师爷便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跟前:“大人大人,不好了!李成那小子带了几个人回来,说是巡街时遇到的闹事者,要叫您处理呢!” “他自己处理不了?”京兆府尹面色微微变。 在街道上寻衅滋事这等小事很好处理,从情节轻重给予口头警告到下大牢打板子不等的处罚就是了。 下边儿人办事的时候,只要一切依照标准来,没什么问题。就算是遇见些不好管的“刺头”,有京兆府衙门在背后撑着,也能把对方压得住。 再不济,根据实际情况稍微减轻或加重些惩罚也可。 若非必要,这等小事是决计呈不到他这个京兆府尹跟前的。 可如今,下面的人把人带回来了… 要么就是几人闹得太大,闹出了人命,以至他这个京兆府尹不得不出面平息事态。要么…就是这几人身份不俗,是一小小卫队长得罪不起的存在…! 前者还好,只要他秉公处理,尚有回旋的余地。 可后者… 京兆府尹捂住额头,哀哀道:“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呀,就不能让本官有个喘息的机会吗?” 他这位子,权力虽不小,但要坐稳也不容易。 京中贵族,知书达理的不少,桀骜不驯的也不少…希望这回遇上的,是个能讲理的吧。 虽然心中百般不愿千般无奈,在师爷催促了两声之后,京兆府尹还是不得不整理整理官服,前去正堂理事。 那带着裴翊宸等人回衙门的卫队长是个有眼色的,刚把人带入正堂,就命人关了衙门大门,不让人围观。 也因此,京兆府尹瞧着见裴翊宸时那惊骇的模样,才没落入外面看热闹的人眼里。 “殿、殿下…!”看到裴翊宸的一瞬,京兆府尹的呼吸便是一窒。 他想过下边儿的人可能给他带了个麻烦回来,可他实在没想到,被带回来的是安王这个大麻烦! 安王…这个饱受争议的皇子,事情可棘手了。 心中痛苦,但其面上却不显。 扯扯嘴角,他便迅速向其行礼:“臣拜见安王殿下,殿下吉安。” 安王殿下?! 在场之人闻言,皆不免侧目。 带人回来的卫队长心头大惊,而另一拨挑事之人,更是心中惶恐、面色惨白。 他们此前一口一个小白脸,还抬出宣平候世子,说要仗势让对方吃官司…谁曾想,对方竟是个王爷! 完了…这下完了… 众人心中五味杂陈,裴翊宸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细致地替京兆府尹纠了个错:“赵大人,对本王就没必要称臣了。你我皆是臣子,仔细算来不过是同僚罢了,你说呢?” “是、是…殿下说得是…此前是下官考虑不周。”京兆府尹连连称是,心头更慌。 这安王,似乎与传言中的不太一样啊… 正文 第272章 左右为难 但凡在京城中有些资历的,心里都明白,这位安王曾踏足过巅峰,也曾跌落过谷底。如今不尴不尬地存于世间,脾性间难免添上几分乖戾孤僻。 这样的性子,再加之他手不沾权,也没心思搞结党壮势那一套,是以,平日里跟他有来往的人就更少了。 哪怕是一直对他不错的长公主和丹阳郡主他也不怎么往来。 这世间唯一跟他要好的,也就只有他养的那只猫… 有这样的传闻在前,京兆府尹自然认为,摊上这事儿的裴翊宸一定会在打照面的时候就给他一个下马威。甚至,还有可能拿出脾气,折腾一番。 是以,他一开始,就把姿态放低了些。 但这人…不仅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反而还非常谨慎地指出了他恭维中错处,一副一点儿破绽都不给人露的模样。 这样谨慎的人,当真是那个传闻中乖戾孤僻的安王? 京兆府尹心中打鼓,再面对裴翊宸的时候也多了几分谨慎。 太子之位的竞争之路,似乎快要到头了,在这节骨眼儿上,他可得好好保全自己,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于是思绪一转,京兆府尹便稍端起了些架子,直接问起正事:“不知殿下和这几人是怎么在街上发生冲突的?期间,可有人证目睹整个过程?” 他摆出了自己这官职在眼下场景最适合摆的姿态,问的又都是案发的过程,自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而有他引出话题,众人的思绪也再次集中到了“打架斗殴”一事上。 “事情挺简单的,无非就是本王在跟人用膳之际,被这几人冒犯。”裴翊宸淡淡瞥旁边几人一眼,嗤笑,“他们瞧着本王身边的姑娘好看,便出言调戏,还几番侮辱本王。 “可本王身边的姑娘在本王这儿,担的是护卫一职。 “一听他们羞辱本王,便直接用行动叫那不会说话的人闭嘴了。” 稍一顿,裴翊宸的目光又回落到京兆府尹的身上,并坦然道:“那边那人的伤,算本王头上。至于其他的罪责要怎么办,赵大人您看着办。” 京兆府尹哪儿敢担裴翊宸这一声“您”? 一听裴翊宸这说法,他便立马道:“既然是这几人寻衅滋事在先,这位姑娘又只是尽护卫的本职,那此事…” 他说着就要给此事下定论。 但话未出口,裴翊宸又忽然出声:“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跟赵大人说。方才这几人说宣平候府的世子爷是他们的好兄弟,说有小侯爷撑腰,必要叫本王吃官司。 “所以…怎么给本王定罪,赵大人还得考虑清楚才是。” 什么?还有宣平候府的事?! 京兆府尹一听这话,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宣平候府是没什么,一个才升了侯爵来京城不过十余年的侯爷罢了,根基浅薄,不足为据。 真叫人忌惮的,是他们背后的靠山——晋王! 那可是璃国真正掌握着实权,拥兵几十万的王爷。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丝毫不为过! 安王与之…根本没得比。 正文 第273章 划清界限 这下京兆府尹为难了。 安王虽然不受宠,但皇子之身到底摆在那儿,他一个不姓“裴”的外人,哪儿敢当面欺人? 皇帝爱面子,在天子脚下明面欺辱皇子,他这乌纱帽多半不保。 可如果站在安王这边,把宣平候府的面子往泥里踩,不就是在暗暗打晋王的脸吗? 于他这等存在来说,得罪晋王跟得罪皇帝,没什么区别… 左右为难之际,京兆府尹不由暗暗瞪一眼把难题给他带回来的人。没事儿上安王跟前去巡什么街?听到安王叫人,就不会赶紧跑吗? 倒霉东西! 见京兆府尹左右为难,裴翊宸又弯弯嘴角,轻笑道:“没关系,赵大人可以慢慢儿想。 “若是一个人想不明白,还可以把宣平候府的世子爷叫过来,跟你一起想。反正本王是个闲散之人,手头没什么事,这片刻商议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温浅瑜也极有眼色地替他搬来了一张太师椅。 裴翊宸悠然坐下,温浅瑜在旁边守着。 两人皆不言语,似乎真的要等京兆府尹把宣平候府的世子爷给叫过来。 京兆府尹:“…” 他两头得罪不起,难道真要叫人? 京兆府尹一时陷入了两难,而不待他说话,旁边那三人,便率先派出一人担下罪责:“大人,我们哥儿几个的确被那位姑娘的美貌吸引,一时脑子不清醒,也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您要降罪,我们三人没什么怨言,不过,还请您别为难宣平候府的世子爷。他只是与我们兄弟几个有数面之缘,因其为人仗义,才愿意与我们兄弟相称。 “他曾承诺我们,如果在京城遇到了事情可以找他帮忙,也因此,我们才会在一开始说那些话。 “但如今想想,我们根本不熟悉,又怎好意思牵扯他呢?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大人责罚我们,别连累不相干的人!” 他算是想清楚了,既然对方不是随意可以拿捏的人,便万万不能把宣平候府牵扯进来。 他们与宣平候府之间有太多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如果事情闹大,追根溯源,那结果将是他们难以想象的。 宣平候府必须保,这罪责,只能由他们三人担! 几人主动划清界限,说自己与宣平候府无关,是京兆府尹没有想到的。 不过这样的结果,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本两头为难,如今,有一方妥协了,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于是,几乎是在那人话音落下的瞬间,京兆府尹便笑着同裴翊宸道:“殿下,他们已经认罪伏法,这商量不商量的气话,您就别说了吧。 “依下官看,此事咱们就公事公办,按照朝廷律法处置。 “他们对朝廷亲王言不逊,调戏良家女子,两罪并罚,按律打四十大棍。至于这被伤之人…他强闯别人的雅室,对人出言不逊在先,出手的姑娘只是尽了护卫的职责,并无过错。因此,算他咎由自取。 “殿下您看,这处罚合适吗?” 正文 第274章 布局 , “赵大人,您还是没听懂本王的意思。”面对再度询问自己的京兆府尹,裴翊宸亦是最初那副淡笑模样,“本王说了,这件事怎么处罚,您自己看着办。 “罚谁,怎么罚,罚多重,都是您这京兆府尹应该考虑的事,而不是本王这当事人应该考虑的。 “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本王请示。” 京兆府尹:“…” 安王这话,要叫他怎么接呢? 如果这位点头,事情就算成了,之后若有什么,也有这位担着,与他无关。但这位丝毫口风不露,事事要他出头,他就很为难了。 回头,晋王那边若是心情不好过问起来… 京兆府尹觉得头疼无比,偏偏事情还得进行下去。 看看裴翊宸,又看看准备一力承担罪责的三人,他一咬牙,终决定就按照璃国律法中规中矩地办。 他依照规矩办事,至少表面上没法儿被人挑出错来! “那就依本官此前所言,你们…” 然,他话还未说完,此前一直丝毫口舌不落于人的裴翊宸又忽然开口道:“对了,本王忽然想起一件事。” “殿下的意思是…?”京兆府一口气哽在喉头。 “这几人官话虽说得好,但偶尔也会有一点乡音流露。本王听着…像是青州那方的人?” 裴翊宸随意一句询问,却激得几人变了变面色。 这等变化,自然被早就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裴翊宸收入眼底。 于是,略一挑眉,他又接着道:“本王记得,宣平候世子也是青州的吧?看来你们跟他是老乡,难怪能够一见如故,还称兄道弟。” “不是,我们…”几人慌忙想要辩解。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他们身上都有文谍,稍一查,就能查出他们是哪儿的人,根本掩饰不了。而宣平候府的来历,更是天下人皆知。 他们反驳不了裴翊宸的探寻,但又怕他就此牵扯出更多。 关系、来历,缠绕在一起的蛛丝马迹… 若是一不小心被有心人深入调查,那他们与宣平候府的秘密,恐怕就藏不住了…! 在三人暗暗慌张之际,裴翊宸又自顾自地继续道:“青州那地界,本王前些日子也去过。那地方民风淳朴,当地的老百姓都待本王很不错,所以… “你们要真是青州的,本王稍原谅你们两分,也可以。” 当事人说要原谅肇事者两分。 这对惹了祸事,即将受到惩罚的肇事者来说,本该是天大的喜讯。可犯事的三人,却不怎么笑得出来。 接受吗?似乎步入了一个局。 不接受吗?那从现在开始就表露出了自己的问题。 三人权衡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谢裴翊宸。 京兆府尹并不知裴翊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这位能退一步,于他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略一思忖,他便改口道:“那就每人打三十五棍吧。” 话落,裴翊宸又替他补充道:“打完给人送些药来,让他们先在京兆府养一养。到底是外乡人,咱们也不能直接把人丢到街上不管不是?” 正文 第275章 要私下拿人? window.enConten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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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dd3papishvz3xhlkkl3wdtnrwrpb/q+50qtzvk+ldp15cb2k6ywkwzv0b7obmeibbqduzqlfgqtktp1jg4ytwtkr4kjsvgxdbwpm3vkgila2vywoguyxlbsbfubbeewtuqt27ixvbuirnwokzwdh9rdqkhx0fdajdctgj4qcb4pnazpyzmerkzwasovx0wej6/a3etijs+cq+swrioedk+x1hoauygiagldcqirukaqu6wormoamwh2+gbdl9tcacexwsxwmyxie+uwwsltimlqwq7ltn1vjumctqt8t3llzcynzakbuetltpf+l5arkl8l1rt3fd9zgg8ycdwszc41861idxvc7tonmcohparrzf6b7soyk1t/zdl84txifcbqxvkdb4jfcf7eultf/a+s6ozsans5ipfqtp4srkohetwpbem1xgauvjfgpsr3qqwpo+qszfdnt42dzhf0z6ur2d8dfog0pvp9dpsplrtopxs1f2qefuq4vo3qzi8fqr3ahfsc8+cptugxkjk3k6ysq3aaheveedh/jdtzeh6dm1t/rsog/ht+dshc8iskdp5de9q2+p/dv17l0cuvs9rqgpuyceddcjdznbwilwgdwfpmpcvileaukvxsgke8cag0goqqljo987gdhpv5wqbtsm+guchwd5ftyaklv+/gxvggx5cavbmar673qzui0bu5hw9qn371r7lfc0jihxc7cv7+gjms27/rofbom9ic1n3fogt62au8cavlqtg49kralfzuq7u+bmq1of800pq9vj1h8e+flvt2xdtvk8c+5jvft6n24dd6pgcpojvlilzcnzpu7xh8igazm+pjoc8wgrwiicchf+uuzu9bdqcqw4bxmqad7u9cyij3jcdpwvmybmb3muis0kh9jqp5cv7ox0y8ctrxsezcfvaulkndh5ynxb7vqc3jusshplosgdi9mq8/ulp3ea2d4j17sissdchxhbq1zg8kly6hmvg1etvxheptjpmvnyvpjz9rwecsjpvr/8rrejazyl/amhsad5trvwv5j+iswjlcw8qbrcawdeutlho54/edmv3gx1hzia8opxhkgfz6wbgjo+ehs5sjiefraa8bcyb65s/x6qwpzgacjydfzusf0vadclk63rh73rznaypidm0bxebnf1fey1zh+fc5bqe6hqbsp2xpsuswvxuab/8va/9ao+0oevbzrwqehc1ohm5dws9htuelrc98ll5kmczbjng176d/m5lk1cdx6xtjn16s55fhbedcp/yskrz6wx5p0xbzth7umzgh/2278w0outrjrpagir73mvr1qacftklzohfu6yvahmul/bfoukz6kvlkr6e/poj01jqzpg5tzteontt2d0lzpxoy++liopwtdarn5sndemw5t1uqt9nndd0pfvvm3j/axmwz0rb6rv5nhjihxqrakfgx/liudtxrgyugvkrxhqvr37+yw8/hvant33fl/q3zlzzaqlja1dfkzjuxdq0hooennvju6q2ljoqm9rafyxr/urjyxvjzxv4mrhaeik3pjpyqj8jevw+ogexykm2gp+51kskrcdnzfi3ddstlngirtkicmb8xlv6+tfpxpmilvzanh8kotidgiihzneqky5vbq/yfblt9/fpo64dnjloehb5jbi06klp80fxcpch4kqutmzxy3lqbrrqfzedgwoehxpjkwhgtnrcv34brpgzconcgfvnrlxhvd9chxsk6nxmbdibt5iqq59+wdkzqwmtv44bfifu8uo+mo+ieya31rk/muwgm5usjlvvrv6pmgj+cyxsppzugkhbhyweuu2yeykdjowncfthclre9izsooefsowm/ukvbteumf34r5s4cd85xl75mdnbyejr5mdztbk9kthrnaxurkmupn7ypvu6tht04wnbkosq+olnis7l3l1qykf9bcbxbd/tdevvbv5v5ia/pwtjgbiha6m/tbxkv+hutzyptfssu0gxwhszms1clwauji4zc6m+zlfvm0ysnewqyohw2vs8tq5gk+cse87gwq2lajzkawt/nggxplq7kyidolt9uszxo0olnmr0id82s8hr8xkrj40hlyddkriohkey9ruk+zg8qhhxogfuibgakhvoicokohbsurg4mftez1ekey5yluhv9yhpgjvrw7uq5dbb+jv8eymafiv/xcqzqs3nqn8oeputfik/n6cy5enplkdxtjyzriwqm3ewah18ixgeh+ru4n/cdaw+qhdxd/wy1dfnzihtyibpbl2qbs3q0l4jj75wltvygiipw2na8wteuxxjnevnvg11vhzswzt0zrl0sa9mw6pbrn9seep9yljgximcmx+ycpm5039fvmjasdc2podzb8mzmdelbg7wycrlvtuumoqjwsaza9lwq4rau4hwmbh4c946wh6kfwmo3ilrugw6bo2qp0g9wmv3zqd1quzokv2qo2v8lkbfy2emoj3+jqidp0o9fa1gjiqd9tq92anrkccg1rbhh6x4vlaxey61i1gxzbqtet/1onpnlugdwmd7alhcg/06wfjghyrug0q/mq3yimrxh6ob9wn9b5qjvlmaw5ov+mjuiabkfbtfoismlysf8kt67zok323psbgrn6ucxkim6vzm+n32ut3wi/+iq8esk52cyyp5hgqceulgkf9gemir1rti6qyho6c8+0ftoa+6lahmv44uynpl24hqu+47qvu7uvvicjpvzic9octab3rsbm9xqd/3ohx3jurn731epcio2q0asyfsbkj0o4+n6u8qerlq2hjv4mop2frmymyjianr8wxqel2kqjorjpwsaabxkblifsbwiqxoe1jl/k5d2zulpci9unapskok82trfwbq2dr4xhbzaqthma0esquenhirxuaa3xi5mp91nso+1acfnhwocz2jwjnmgtel+b0lv7zgfzdhwx7b/6rbcoqogdbieoqdmy0f5cy/wbxuwxbafuym8g4mgjqa7+pjaqklteong196m6bdwkbf5cdeb0gj88yfu/4lpcfpfye4x/rxiu8+40zbs8wmvh51nyiu+viaws0+s9wfm8ou81yesxcitf7rpyelrshpda7ixsqs9nkb0tq9os4mq8na3ahdnj5s6lxp1mamlyjkbmh66obizggq7yz0vw4mjk+wfzbuxpmbshmhk28na0dgxflmkirkcaqn8q/ch+pai55hbjagahqqpcobh4dxe4t+ncbqj41zw1ck0q05kpoq1fx+mm2a1et59nk3atjicop2/dmfdudopacvlmxqovia8frvdy+cgyfjqs/3qf5uvc+tzhlskztfohwvyp2fvpf539nhs5o+vwqko56vbhygdbjzm9echhccriukxwowzmy1ug8umttsg/yaeq2slw9vrmeckziyjoffdpkhvwoplf4hpr2ysy+icotejfqsatniynil0i3sdyabko0t0ot07eit5pkywurjqisrg5kuugdzqcdsc+2rvsxsj6qifom8lw2nryi+y/otn8s0wzw7odipbhkx+gfhjrgpy+nvu5cr2j8jtkhk1dewpcvhkg+vukbi4elxqsvwmeearwa2bufgqwpogsd5o8w/ushmfxonfdi/dapvk+yjl593syoeqin4tllsnlrskzzxi6h16akpqs1fatsnp3gvl7wkoenctux9nekp14lc/bqlp8jexmvgqbpxehp4lohynxsmy7/pv0tng9/n7cspwothe/gxhw4awlaycpvhqshsqyjajaek78syuoqail6+jken16mkmdejl42di3hwwdaudd/r684kf6tfdyklkhum1ouhdim19ukx5dp2/5zf7d1atupgwmyhlx00onrm6nbjegwird9nffbce26pm+wrqzdu440hrkd9e85oxggiubiksqkx0w9mlon2rc0yj8qddtld3cwjvkyxwhw2jfg3gzgo95ktpp0sgxucwqxkb0j1k2bwo9o0sty//v8sqak+glv/ywjckio33fubnorh58hyk7omyc77v85gliiejoykvbez/vpzaljo9hyi1xgezv8rnti9ox97jldypb+ljbapwryx1r4gots3eigyqmie9xvn66yql8vtgultfxic9xqetil/cqr4sqi9gznamh7qwfkiapch+wqsftx/ycwhgsbwipdgofshtvuauq92af48uomunxut3ozdg55qktxpq6baqghlfbdh1jyctuxd8ehl+znr8ddtig7pwoxnzld/pr9vp4jin56yl1yimfcg0kf3i7ywyomn2evtyqp3eu4jrdfzppau9mrwhccwmins/rabreaj0jh4b7pzunhz+pqk8rpwhvqxf/30kqlh2ct6dwktpm0z+6nclvpbchqnxf9o0xic7o/0vhcsca04s9q0+uxss6+p9tlci4w4wywkwelwuwj7wscadwiwe6tip2v4biuxo2v4zig/hxpw/zfvlol7urmpos3c6notjvcktarp/mkdtcn22477mjy8pdo1ose+ko2u9urlki+spz98qsai1sxoirn0nzsksacc6e2geciffjtik" window.cuchapterid = "684216136"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myvfpncmfobtbsu0z5ntlkdzjccey0rlluujzudg1ywu5kq0fmwju3cvy5zw5kb1vxrtliz3fjytdvck1tdxc0txfovdbfvklxvxvnohrczmy5nmywk25uq3zlau9qthi5bghfwdrbcw91q0v1cctbynpcrkirrktjmmvhl0xmzlmrl3zlm3vmytdlr0zxv3y5q0xhrzg4zldccdbmq0ljnxq1cnp1a1neuxdkczeyak9vyzmyz3uyduntm1nioe0wbwtqsky3sjjzqk82azvytwlumfnibxfpvxpxsdvytfi3ehr0qlarqms9iiwgmtyzntc1nzqymsk=" window.fens = "1" var el = document.queryselector("#encontentloader") el.parentnode.removechild(el) </script> 正文 第283章 对皇家不利? 裴翊宸也很清楚永安帝爱面子的毛病,他故意在此事中放低自己的位置,为的就是让永安帝追问对方借宣平候世子威胁他的事。 只要把这事在其面前掰扯清楚了,那宣平候府与这青州一行人的好关系,便在永安帝心里扎根了。 果然,他话音一落,永安帝便冷哼一声:“哼,你平日里时常触犯规矩,朕还当你是个狂妄的。没想到,在外边儿听了别人几句吓唬,做事反倒畏手畏脚了,还派自己身边的人去给人看伤…” 永安帝本只是对裴翊宸这番姿态有些不满,但话及此处,他眸中又划过了一丝复杂神色。 他好歹在皇位上坐了几十年,年轻时也被人夸赞英明神武,如今虽仗着太平盛世得以安乐,但洞察力多少还是保留了些。 前面那些事,不过是年轻人吵吵几句,无伤大雅。 但事情从安王派人去给伤者看伤后,似乎就变得有些诡异了。 宣平候府的人,怎么会想到抢人杀人呢? 一行青州来的,多少和他们家有些关系的人,干嘛非要杀掉?杀人为什么又是在把人带出京兆府后,而不是直接动手? 或许,最开始他们只是想抢人,但意外被发现,才改了主意… 如此,是在避讳安王和京兆府吗? 他们不想青州这一行人跟安王或是京兆府有过多接触? 那这样的心思是因为…? 永安帝思绪百转,最终,宣平候府所有怪异的举行都被他总结为:候府想隐瞒一个秘密。 想到这儿,他看向目光不禁冷上一分:“你便是宣平候府的管家吧?其余事情朕都已经知晓了,你就说说,你去京兆府劫人的目的吧。” 话落,他又紧跟着补充道:“想好了再说,京兆府劫犯且欲私惩是掉脑袋的罪。朕就给你一次机会,说不清楚,朕就摘了你这颗脑袋!” 见永安帝问话,温浅瑜当即俯身,重新把她之前拧脱臼的下颌给朱管家推了回去。 一阵剧痛袭来,朱管家感觉到自己能动嘴说话了,但他几番张口,他的话都卡在了嘴边:“草民…” 说辞他早就想好了,无非是撇清关系,说这几人害了候府名声不能留。可理由想起来容易,说出来却难。 毕竟,只要陛下不认可,那这份交代,就是他的遗言了… “朱管家有什么秘密,是在父皇跟前也说不得的吗?”朱管家迟迟不语,裴翊宸便趁着机会再添了把火,“如果只是‘他们私下的行为辱没了候府名声,要出气’这等理由,你应该没必要藏着掖着吧? “难不成,你们做的其实是不利于皇室的事,所以才连父皇也一并提防着?” “你胡说!”朱管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炸毛。 安王未免也太阴险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人就先断了他的后路,然后给他扣上了“危害皇室”的罪名! 这可是要杀头的! 而且在眼下这种情况下,陛下那边定已有几分疑心了,安王再这么一说… 正文 第284章 鄙夷 永安帝也觉裴翊宸这样下定论有故意给宣平候府扣帽子的嫌疑,但他先前已起了疑心,如今哪怕知道裴翊宸有刻意的心思在,他看朱管家的目光也不免沉了沉。 前所未有的压力迫使朱管家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陛下,其实此事…此事都是草民一人之过,与候府无关!” “哦?为何是你一人之过?”永安帝目光沉沉,口吻冷淡,虽是在深入询问,但却没几分信的意思。 事到紧要关头就有人出来顶责揽罪的情形他见多了,若朱管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定会迁怒宣平候府。 朱管家也知道这位对自己的话几乎没有信任。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强行辩解:“他们几人打着宣平候世子对安王不敬的事,昨日已传得沸沸扬扬。 “这分明是他们的过错,却连累我们世子坏了名声,着实令人气愤! “人心都是肉长的,草民虽只是个下人,但也是看着世子一点点从婴孩长到及冠的,何况草民的夫人还是世子的乳母,焉能没有感情? “说句大不敬的话,世子在草民眼里,已与自己的孩子无异! “孩子遭了无妄之灾,草民自然是要替他出气的!” “所以你就想杀了这几个拖累世子名声的人,替其出气?”永安帝轻哼,“杀了他们有何用?宣平候世子的名声就能变好?” 这番说辞显然没有打动永安帝。 见状,朱管家也只能再一咬牙道:“虽然不能让世子名声变好,却可以混淆视听!最近夫人正在为世子相看议亲,只要风声过了,议亲的事不被打扰就好!” “就因这么点事,你就要杀三个人灭口?” “陛下,婚姻是人生大事!若能得一个好的贤内助相助,那将是一辈子的幸事!若是谈不成一门好亲事,那将来…恐家宅不宁。” 朱管家夸大其词,但永安帝却由此陷入了沉思。 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妻子没对的人。妻家仗着势大,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联合儿子夺权… 过往的回忆如流水,永安帝不禁闭了闭眼。 瞧他这模样,裴翊宸便不免在心中冷笑一声:呵… 他当然知道,这是朱管家的话,又触动这位帝王心中那根敏感的线了。 如今,他这个做儿子的就跪在这里,放低了姿态将一个受害者的角色扮演得完美,他这位父亲,却还能因一个管家的三言两语,想起母后的不好来… 甚至,要因此认可对方! 裴翊宸心中失落,甚至还生出一分鄙夷。 但局已经布下了,身边的人也辛苦过了,他自然不能允许此事轻易被糊弄过去。 于是,顺了顺气他便赶在这时出声:“宣平候世子真是好大的面子,他相看一番,竟要三条人送命。 “呵,朱管家口口声声说是这三人污蔑了宣平候世子的清白,让其无辜受累。可事实真是如此吗?哪怕在京兆府衙门时,这几人也是承认过自己跟宣平候世子有来往的! “更何况,他们还出身青州!” 正文 第285章 看他怎么选 “出身青州又如何?”见裴翊宸的态度忽然凌厉起来,朱管家也稍稍拔高了声调,“青州那么大,有数十万人口,难道个个儿都跟世子有关吗? “还有,他们说与世子有来往,便是真的有来往了?且不说世子年少时就来了京城生活,几乎没可能再和青州的人来往。 “便是有来往,那也是平淡如水的关系!毕竟,两地相隔甚远,根本不可能频繁往来! “如此,安王殿下还一定要将此事和世子扯上关系吗?!” 朱管家一席话说得义愤填膺,末了,他又换了种认命的口吻:“草民一时冲动想置人于死地,是草民之过错,草民愿意承担。 “还望陛下看在此事没成的份儿上,不要迁怒世子,以及…草民的家人!” 说着,他便深深向永安帝拜了下去。 他这模样,既是在摆态度,将一切的罪名死死揽在自己身上,也是在暗暗告诉旁边三人,他们还有家人。 哪怕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他们的家人。 若是候府被牵连,事情被揭露… 那所有人,都得死! 旁边三人自然是怨恨朱管家的,本来他们都受了罪,勉强算是逃过一劫了。这位管家又突然出现,带走了他们。 若是一路逃走也就罢了,可一见要出事,对方又要杀人灭口。 他们也是过着好日子长大的,并非是贱命一条,这宣平候府却不把他们的命当命! 可是,主管家方才又提到了家人… 如果他们此时跟朱管家反目,那他们的家人… 三人陷入纠结,一时不敢胡乱吱声。而他们越是在这种可以辩驳的时候不说话,便越像是默认了朱管家此前所言。 “分明是兵刃相向的存在,却在这时候达成了共识。此前敢搬出与自己不熟悉的宣平候世子威胁人,如今,却不敢为报复差点儿抹了自己脖子的人,就事反咬一口?呵…”裴翊宸低低笑了两声,“你们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不符合常理啊…” “安王殿下是跟宣平候府有仇吗?何苦如此针对候府?!”朱管家恼火咬牙。 这人,怎么就咬死了候府? “没仇,只是觉得你们干了不利于皇家的的事,心中不安,想讨个说法。”裴翊宸淡淡搬出皇家。 永安帝不就是因为贤妻的言论有所触动吗?好,那他就提提利益,看这自私自利的男人怎么选! “行了!都别说了!”永安帝被两人一来一回的话语吵得心烦。 朱管家的理由他勉强认可一些,但裴翊宸提及的可能他也不得不考虑,假如宣平候府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于是,眉头一拧,他便决断道:“此事蹊跷之处不少,还需查证清楚。且宣平候世子跟这几人的关系,也得论证。 “赵丞景,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待一切查清再来回朕,在此期间,这些人就全扣押在京兆府,严密监视!” “喏…”再次跟此事扯上关系,京兆尹只觉心里憋得慌。 但皇帝亲自指派,他不想应也得应。 正文 第286章 不满 见他似不情愿,永安帝又蹙着眉头补充:“此案有任何进展,你直接进宫报于朕知晓即可,不必顾念旁人。” 京兆尹是个什么性子,他知道,说这么句话,不过是给他撑腰而已。 虽然朱管家一席话触动了他的心弦,但宣平候府诡异的举动,和安王那番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帝王身居高位,受万人敬仰。 同样,也会被无数人觊觎手中的权柄。 夺权的事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此后,自然不允许有一点不安分的因素存在。若宣平候府真有什么,那便是,越界了… 有永安帝这句话,京兆尹心里的怨言不禁少了大半。 再向永安帝行礼的时候,声音中也多了几份真诚:“臣遵旨。” “那就散了吧。”确定这不沾任何势力的人会好好替自己办事之后,永安帝也放下了心。 一摆手,他便令一队银甲卫重新帮京兆尹将人押走了。 不过,当他目光转到同样准备退下的裴翊宸时,他又不免蹙眉:“你留一下。” “父皇还有何吩咐?”闻言,裴翊宸又安安稳稳地跪了回去,无悲无喜,也无任何情绪波动。 他不知道永安帝留他做什么,但他也不害怕、不惶恐。 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一样。 永安帝最不喜的便是他这副模样,油盐不进、顽固不化,让人瞧了就来气! 心中不悦,开口时语气自然特重了不少:“你昨日做什么去了,怎么在街上与人发生冲突,还被人把事传得沸沸扬扬?!” “赵大人的奏折上不是说了吗?儿臣就是在酒楼里吃了顿饭,被人无端找事,才与人争执起来的。”说着,裴翊宸又扯扯嘴角,“况且最开始以势压人的又非儿臣,责任怎么也怪不到儿臣头上吧?” “你是没有以势压人,可你直接报官了!”永安帝没好气道,“赵丞景那折子上说,你是站在酒楼窗口,直接把巡逻的官差叫上去的! “你那一声,恐怕半条街的人都听见了!你当时,就未顾及过脸面?!” 当日的场景他没亲眼瞧见,但光凭这奏折上寥寥几笔叙述,以及事情闹到如今的模样,便可想象那时的景象。 现在,外面肯定说什么的都有! 安王安王… 他赐这儿子封号为“安”,可这人做人行事,却处处透露着不安稳。 大祸虽然没惹过,但小事却是接连不断。特别是近日…不少丢皇家脸面的事,都与他有关! 想到这些,永安帝对裴翊宸便越发不满。 那明显的眼神变化,就连跪在他身侧的温浅瑜都感受到了,裴翊宸自然不会毫无察觉。 可他依旧一脸平静。 似乎,根本不在乎永安帝对他的不喜。 他甚至还平静顶嘴:“遇事报官,不以权压人,不以势夺声,不是最明智的做法吗?父皇觉得我老实报官是错,那什么才是对呢?当场亮出皇子的身份,强势压宣平候世子一头就是对?” “放肆!” 正文 第287章 当家主母? 永安帝大怒。 袖袍一挥,身侧小桌上的茶水点心便全数被扫落至地面,摔得七零八碎。 他在教他顾及名声,顾及皇家脸面,可他倒好,竟然跟他顶嘴?!简直是…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陛下息怒!”高总管见永安帝大怒,一面给身后的内侍递眼神,示意他把这一地狼藉收拾了,一面温声劝道,“陛下,安王殿下这也是受了委屈才如此,并非有意顶撞您的。 “殿下好好儿吃着饭,被人找了麻烦又被威胁了,心中不平是正常的。况且这报官的法子也不是不可取,至少,不会给老百姓们留下皇家仗势欺人的印象。” “哼,朕倒宁愿她似个纨绔。”永安帝依旧不满,但言辞间的厉色却少了不少,“闹成如今这样,若解决不好,恐很难收场了。” “有父皇做主,怎会解决不好?”闻言,裴翊宸又幽幽道上一句。 他语气平平,旁人听不出这话是何含义。 永安帝品了品这话,没从中感到讽刺,便顺着表面意思应了:“闹成如今这样,也只能朕来做主了。” “至于你…”说着,他又蹙眉看了看没多少悔过之心的裴翊宸,“端午之前,你就待在安王府里好好儿反省,别再在外面惹事生非了。” “你带回来的这姑娘,也趁此机会让人赶紧教教规矩,别成日这番打扮,还兼并着给你做打手! “你安王府有侍卫,用不着未来的当家主母抛头露面,徒惹人笑话!” “当家…主母?”话题突然牵扯到自己身上,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温浅瑜下意识便把询问的目光转到了裴翊宸身上。 她知道,上回陛下把他叫进宫问话时,他是有刻意模糊他们的关系,当她的存在变得合理。 可模糊是模糊,与谈婚论嫁是两码事! 如今,听陛下这口气,在其眼中,他们竟已是要成亲的关系了?! “怎么?你上回在朕跟前说得天花乱坠,自己却还没跟人说好?“温浅瑜的反应,让永安帝也露出了一丝狐疑。 上回他把人叫进宫教训时,这小子张口闭口都是“心上人”。甚至,认骂认罚都要娶这身份低贱的心上人做王妃,还为此说出大不了不做皇室子孙的混账话。 他还当,这俩人情比金坚,拆不散。 再考虑到某些特殊的原因,也就勉强应允了。 可如今看来,想着要成亲的,只有安王? 永安帝提及此事,并不在裴翊宸的预料范围之内。 这成亲不过是他为了保温浅瑜,在永安帝跟前胡诌的,其中细节,他还没根温浅瑜商量过… 如今突然被揭露… 裴翊宸一面为温浅瑜疑惑的目光心虚,一面顶着压力在永安帝跟前开口:“成亲不是小事,需得好生准备,更何况她规矩还没学好,儿臣就没着急跟她提。 “不过,此事就不劳父皇费心了。今日只是特殊情况,才劳她出手的。毕竟儿臣的婚事头一个代表的就是儿臣自己的面子,哪怕是为了自己,儿臣也会尽心尽力。” 正文 第288章 隔阂 “哼,你最好如此!”永安帝冷哼,摆明了没完全相信裴翊宸的说辞。 他倒不怀疑其娶人的决心。 他只是觉得,这人的面子并不能保证什么。毕竟,近日接二连三的事情,早让其没面子了。 而且,娶一江湖草莽,本身也不是长脸面的事。 “行了,回去思过吧。”永安帝懒得再跟裴翊宸掰扯,只留下一句“此后会寻个时间让静妃帮着检查温浅瑜的规矩”,便赶人走了。 “陛下,这鱼竿还要支起来吗?”看着裴翊宸二人走远,高总管方才犹豫着上前询问。 傻子都看得出,陛下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若非身在大总管的位置,他还真不想在这一刻去触陛下的霉头。 运气好的是,永安帝并未把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只是在他凑上来的那一刻,闭目道:“你说,让安王娶那样一个姑娘,真的合适吗?会不会传出闲话?” 答应是答应了,但他心中,却一直有一分犹豫。 身为帝王,他对自己这一众子女,都是有期待的。他期望他们都能成材,能稳固江山、绵延皇室。 但唯独安王…他并不希望这个儿子有什么大的作为。 一是因为他们父子间横着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关系并不算好。二则是因为这孩子是废后遗子,身份尴尬。最后,其实还有个隐秘不可说的原因,那便是…他瞧着安王的脸,便会想到跟其有五分像的前太子。 他怕他跟前太子一样出息,渐渐的,脱离控制… 一想到过往,永安帝便心生烦躁,于是,对于裴翊宸要娶个完全不能助他的王妃的事,他也就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是这个结果也不错,只是… 他怕外面的人议论编排,揭穿他的心思,给他冠以污名… “陛下多虑了。”高总管跟了他半辈子,永安帝那些纠结,他还是能猜个七七八八,“这婚事是安王殿下自己定的,您不过是顺了他的心意,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要说,也得是夸您通情达理,对安王殿下好。” “若真如你所言就好了…”永安帝疲惫靠上椅背,长叹一声。 与安王有关的事真是折磨人。 当年,他或许就不该留下这孩子,可念及过往情份,到底是心软了… … 回到安王府,裴翊宸就直接进了厨房。 “昨晚忙活了一宿,今晨又在宫里折腾了许久,你先回去休息吧。睡一觉,睡醒了正好用午膳。”说着,他就要把跟在他后面的人推出厨房。 平日里温浅瑜顺着他,所以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能让他达成目的。 可如今她不顺着他了,他想推她出去,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反手一扣,裴翊宸的力道便全被卸了:“我不困,也不一定要吃你做的菜。我只想问你,今日陛下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成亲的事,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学规矩之类的理由可以用来唬陛下,却唬不了她。 他哪儿会敦促她学那些规矩?他不说,定是别的缘故! 正文 第289章 还挺敢想? “是有什么让你顾及的事吗?”温浅瑜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最坏的可能,病担忧劝慰,“若真有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你大可同我说,我们一起面对!” “没有的事…”她越是关心他,裴翊宸心里的心虚感便越多。 其实那日他也没想太多,就是皇帝问起了他和温浅瑜的事,他就顺口护着人答了。 答完,他还鬼使神差地继续闹腾道,一定要娶她。 他也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思,但那一瞬间,他就是忍不住那么说了…说完他也不后悔,他寻思着,反正这都是早晚的事。 所以,当时在皇帝那儿确定了这桩婚事时,他其实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得到认可和保证,是完成了某个大计划一般。 当然,这些诡异的小心思,他是没跟温浅瑜说的。 且后来,他还把婚事一并瞒了下来。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今日永安帝在训温浅瑜时,会顺带把这事儿给揭露了。 “没有顾及,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瞧着裴翊宸面上挣扎变换的神情,温浅瑜一颗心更不安稳了,“你做事一向有自己的道理,我相信这件事也是。 “你在陛下跟前用提了成亲就等于是给自己套上了枷锁,这种让事情没有转圜余地的决定,总该换了些什么吧?” “换什么?”裴翊宸不满温浅瑜的猜测,“你觉得我会用自己的婚事牟利?温浅瑜,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温浅瑜不想他生气,挠挠头,她又换了种提问方式,“我也只是关心你,并没有指责你唯利是图的意思… “毕竟,在陛下跟前商讨过的事,几乎是没办法反悔的。你做了这个么承诺,往后…说不定真得跟我拜堂成亲。” 想到那场面,温浅瑜眸中不禁划过一丝古怪。 而裴翊宸听到“拜堂成亲”四个字,面上也隐隐透露出些不自在。 黑眸不安地动动,他最后还是强撑起气场道:“成亲便成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委屈不了你。” 反正早就有决断了,如今,不过是被迫点明了而已。 “裴翊宸,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看他一副打算顺势而为的模样,温浅瑜怔愣片刻,方才又头疼提醒,“成亲不是儿戏,也不是能随意糊弄人的事。 “当大家都以为你真跟我成亲了之后,你的人生就被捆绑了。往后,人家只当你是有家室的人,哪怕风波过去了,和离了,你在旁人眼里也是成过亲的人了。 “往后,那些高门贵女你就很难娶到了。” 她自然是不委屈,她没期望过未来,无所谓这些,他又哪哪儿都好,得一段世人眼中的关系,她不亏。 可他…若是这样过一次,那他的名声就… 温浅瑜担心裴翊宸的名声因她受损,而裴翊宸则敏锐捕捉到了她话中的关键词:“和离?再去高门贵女?温浅瑜,你还挺敢想?” 裴翊宸怒极,面色也变得阴沉:“你凭什么不觉得我能好好跟你过日子?!” 正文 第290章 妄自菲薄 “我们…过日子?”温浅瑜被他这话惊住,呆呆地眨了眨眼,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所以裴翊宸跟陛下说了那番话之后,就没再想过娶其他姑娘了?他是真打算就这么跟她…过日子? 可是…他们俩怎么… 温浅瑜原本清晰的思路被裴翊宸一番话打乱,心中古怪腾起,跟纷乱的思绪搅在一起,直让人坠入迷茫。 裴翊宸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半分也没考虑过将来跟他成亲,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好啊,平日里跟他一口一个家人,又摸手又抱他腰还强闯他卧房把他衣衫不整的模样看了,现在临到了谈婚论嫁,她就退缩了?! 原来他还真没看出她是这种人。 只想占便宜却不想负责! 裴翊宸气得不轻,趁温浅瑜怔愣之际,大力一挥手,便摆脱了她的桎梏。 他气恼转身回到砧板前,含怨剁肉,而被他一把甩开的人,则因为力道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剁肉的闷响落入耳中,才堪堪回神,稳住身形。 “裴翊宸…”温浅瑜看出他气得不轻,但这种事,她还得问清楚。 她知他现在不想自己靠近,便端了张凳子,坐在长桌对面跟他说话:“你真确定要跟我过吗?我没什么优点、没什么长处,身后也没有能为你助力的势力。甚至,在你周围人眼里只是江湖草莽…” 关于自己的情况,温浅瑜心中还是很有数的。 琴棋书画她不通一样,诗词歌赋更是分毫不懂。她唯一拥有的,就是一身旁人比不得的功夫。 这样的条件,可帮他办事,可护他周全,亦可帮他解决掉他的敌人。若做心腹下属,她当仁不让,甚至可比北岭朔风做得更好,但要跟他成亲过日子,却只能拖累他。 没有才情,她便不能在贵妇人之间周旋,替他交际。没有打理内宅的本事,这偌大一个王府,恐怕得乱。没有助力他的家世,更是不能为他带来任何便利。 至于自己原本那郡主的身份… 哪怕平反成功,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人,还是在江湖漂泊长大的。到头来,旁人还得在私底下笑话他娶了个空有郡主之名的… 温浅瑜觉得,这事怎么想都于他有害无利。 而裴翊宸闻言,则是一声冷哼。 暗道,妄自菲薄! 他从不觉得她比别人差,甚至还觉得,真要谈条件她比那些所谓的贵女强多了。 在外,能协助他办案平事,在内,震慑得了下边儿的人,让北岭朔风这样一身本事的男儿都心悦诚服。 她性情坚韧有魄力,再绝望的环境都有向上的心,若真遇上什么大事,她定能成为主心骨,而不会像那些普通的贵妇,只能拽着丈夫的衣角哭哭啼啼。 这样好的人,却说自己没优点没长处? 当然,眼下这情况,他是不会安抚她的,他还在生气,便干脆回她一句:“巧了,我在朝堂也混得不怎么样,要名声没名声,要权利没权利,配不上高门贵女。” 正文 第291章 真的想好了 “你怎这样说自己?”温浅瑜蹙眉,不认同的神情写了一脸。 但裴翊宸只淡淡睨她一眼,哼声:“你不也这么评判自己的?怎么,你可以这般说,我就不能了?” “我说的是实话…”温浅瑜有心与他区分其中区别,但话至一半,便见他一刀劈断根棒子骨。 温浅瑜:“…” 她懂了,如何评判自己,以及这评判公正与否,在他们的对话中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决定了,并且没在意这场婚事给他带来的弊端。 如果是这样的话… 温浅瑜瞧着跟前洗净莲藕开始削皮的人不说话了。 对面身姿挺拔的人剑眉星目、乌发雪肤,有一副顶顶好的容貌。沉静时如一块温玉,灵动时又添几分狡黠。 哪怕如今含怒不语,瞧着都是极为好看的。 更何况他学识、品行乃至做菜的手艺都是极佳… 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好的人,哪怕本来没什么多余心思,只要旁人稍一提点,也能生出无限遐想。 而仔细算起来,她其实,也因为丫鬟秋灵的话,惦念过他一回。 虽然很快,那被她认定为不该的心思就被压下去了。 但就此,她也可以窥探些自己的心境。 平心而论,如果是跟他共度余生,她不会有一丝抵触,甚至,还会觉得那样的生活不错。 确定了自己的心思,温浅瑜便换了种方式再度开口:“你真的想好了吗?这种事,容不得反悔的。” 裴翊宸削皮的动作顿了顿。 哪怕再气再恼,对面人毫不掩饰的心态他还是能察觉到一二的。 方才,她大抵还认为这是件不可能的事,但如今,她必然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并已在考虑着以后。 看来是想通了,愿意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负责了… 不过,她这转变并不能让他消气。 且就冲着她刚刚那分毫不打算跟他过日子,还看轻他,想着他有为权势名声去求娶那些高门贵女的念头,他便一句话都不愿跟她多说。 裴翊宸稍缓了下刀的力道,但却不语。 坐在他对面的温浅瑜半晌没等到他的答案,只能从他外在的神情动作判断一二。 看他如今的模样,大抵…是默认想好了。 于是,她也不再追问,不再跟他掰扯他们在一起的好与不好了。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看他切菜,等着他自个儿慢慢淡了心中怒气。 但心境到底是不一样了,所以瞧他切菜时,她眼里,也不仅仅只有菜了… 目光在莲藕上粗浅扫过一圈,便转到了掌控着莲藕的那双手上。 看着他漂亮的指节压在藕上,一退一推,她不禁被那份灵巧的美感所吸引。看得久了,她甚至还注意到,每当他指尖用力压下时,莹润的指甲盖下,就会泛起一点淡淡的微红。 霞色点缀在莹白之间,鲜活悄然而现。 而被眼前鲜活美景吸引的人,则忍不住想念:这样漂亮的一双手,若是能放置在掌心轻抚片刻,会不会很享受? 正文 第292章 只是为她 刚开始,裴翊宸还能抵御温浅瑜直白的围观目光。 因为他以前做菜的时候,她就爱在旁边看。 她喜欢在厨房守着,从洗菜片肉,看到摆盘成菜。只不过,过去的她眼里只有那一口吃的,并没有创造美味的那双手。 可让她瞧着瞧着,裴翊宸便发觉不对劲了。 落在他指尖的目光太过灼热,以至于,他一时间连熟练至极的动作,都抛在了脑后。 落刀太快,收指太慢。 一个晃神间,锋利的刀锋便割破了食指,落下几滴鲜红的血滴落在砧板上。 “嘶——”十指连心,即便只是一个小口子,也让裴翊宸忍不住蹙起了眉尖。 “怎么切到手了?!”见殷红的鲜血染满玉白的指尖,温浅瑜“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绕过长案跑到裴翊宸身边,“让我看看!” “只是破了点皮,无妨。”裴翊宸挣脱她的手,把指尖放在唇畔抿抿,便直接出去找朔风去给他处理了。 他似乎还在生气,一眼都不愿多瞧她。 知他心思,温浅瑜不禁有些失落。但想着惹他不悦的是自己最初的犹豫,她也无法责怪他,只能默默跟上,去朔风旁边看他伤处的情况。 “殿下这伤口虽未见骨,但也不浅,若是想快些好,近日还是不要进厨房了。”朔风三两下替裴翊宸包扎好,又认真嘱咐道。 “这么道小伤口,就不能进厨房了?”裴翊宸蹙眉。 显然,他是打算接着把菜做完的。 可朔风却果断点头:“虽是小伤,可若一直触碰施力,导致伤口反复裂开,于恢复来说,也是极为不好的。况且厨房水汽重,做菜也难免沾水,这伤处若沾多了水,恐怕…还会引出别的毛病。” 这等小伤沾点水花感染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殿下金尊玉贵,出不得一点差错。只要有可能,就得杜绝。 温浅瑜也是这个想法:“既然手伤了,就暂且歇歇吧,一两顿不吃自己做的,没什么大不了。 “况且府上厨子的手艺都很不错,虽不一定能达到你的要求,但他们做的饭菜,怎么也不至于吃不惯…” “温浅瑜,我突然发现,你有时候真挺笨的。”听着温浅瑜喋喋不休的念叨,裴翊宸终忍不住睨她一眼,打断。 温浅瑜:“?” 她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是什么意思? 见她呆呆愣愣,一副仍不明白的样子,裴翊宸又压压嘴角提醒:“那些厨子既然能在我府上做厨子,做的吃食,怎么可能不符合我的口味?” 他亲自下厨,不过是瞧着她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罢了。 他于厨艺一道毫无兴趣,甚至有些厌恶做饭,也就是因为她,他才愿意洗手做羹汤… 可她好像,一点儿没意识到他的好… 真是… 裴翊宸闭眼,指尖捻着刺痛仍未化去的伤口,强行转移心中的闷气。 可指尖的疼,并不能化解心中的闷。 相反,伤处越疼,他便越能深刻认识到,什么叫做“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真的,没有心! 正文 第293章 绝不会不想见 自家府上的厨子做菜,怎会不符合主人的口味呢? 温浅瑜并非蠢笨,只是从未深入思考。 如今,裴翊宸话语飘落,揭开了那层窗户纸,她心里也就什么都清晰明了了——他辛辛苦苦地下厨,就是专程为她。 “其实,我…”一下承受了他全部的好意,又瞧见他指尖的伤口,温浅瑜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回应他的好,想跟他说心意到了就好,让他不必为自己做这些,可她偏偏不会表达感情。过往的经历,几乎已经让她失去这份能力了。 于是,情绪几番回荡,万千关怀感动到了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吃你做的菜,你照顾好自己就是了,不用管我。” 第一时间回应她的,是裴翊宸怒极的眼神。 … 裴翊宸真的生气了,自那日温浅瑜一句笨拙的劝慰之后,他便从不怎么搭理她,到彻底无视她了。 甚至,瞧见她在旁边,他还会避开一段,不让她靠近自己。 温浅瑜:“…” 她站在门口,远远瞧着那在凉亭下乘凉的人,既想上前跟他说话,又怕自己再一个不小心,让他怒上加怒。 于是,几次探出脚尖,又在第一时间收了回来。 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她也没迈出一步。 “温姑娘,您怎么还在门口?”为裴翊宸取了案卷回来的北岭,诧异看着自自己离开时就在花园门口徘徊的温浅瑜,忍不住关怀问上一句。 “唔…裴翊宸不想看到我,我不知该不该进去。”她跟北岭已经很熟了,所以,并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他一问起,她便把缘由如实说了。 可不同于她的纠结,闻言,北岭便果断摇摇头道:“不可能,主子绝不会不想瞧见您。” “为何不会?”温浅瑜不理解他的果断,“这两日,我跟他说话他不理我,在他旁边待着,他也会避开我。这样的表现,不明显是不想瞧见?” 她甚至觉得,裴翊宸现在大概已有些讨厌她了… 可北岭闻言,还是摇摇头:“温姑娘,这只是表象。有时候,人面上显露的神情,并不跟心里的想法一致。就如同,丹阳郡主送您小礼物,您板着脸说谢谢,就是不喜欢她给的东西吗? “您只是,没把那份欢喜摆在面上罢了。” “我只是不擅长表达…”温浅瑜挠头,“可裴翊宸好像没这毛病。” 北岭心说,矫情可比不善表达恼火多了。 但表面上,他还是不会编排自家主子。于是,他只用了最平和的方式解释:“主子虽然没有不善表达心思,但总归是有脾气的。 “您那日那番话,伤着他心了,他如今,自然对您有怨。但怨归怨,喜欢的心思还是在那儿。 “所以,您如今是只瞧见了浮于表面的怨,却没有感受到深藏内里的喜欢。” 稍一顿,北岭又换了个角度鼓励温浅瑜:“不然,主子为什么总是自己离开,从来不赶您走呢?”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正文 第294章 还没开始劝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 → → → ← ← ← 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的阅读地址:https://.cc/WangYeShiDuoHeiXinLianDeChongZhuo/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最新章节、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槿年陌雪、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全文阅读、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txt下载、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免费阅读、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槿年陌雪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 、、、、、、、、 正文 第295章 她走了? 教完温浅瑜,又嘱咐她自己好好儿考虑一下后,北岭便带着卷宗去见裴翊宸了。 而依旧站在院门口的温浅瑜,也渐渐有了新思路。 所以,裴翊宸并非是要听解释? 她之前的解释,他大概已经听进去了,他现在想要的,应该是她诚恳的赔礼道歉? 温浅瑜只是没经历过,并非是傻,如今北岭一提点,她便立马参透了其中的奥妙。 于是,她也不犹犹豫豫地在门口守着了,一转身,便去外边儿寻求可行的“实际行动”了。 “殿下,这是您要的卷宗,已经依照时间顺序排好了。”北岭将几卷案件卷宗一字在裴翊宸手边的小桌上排开,旋即又道,“青州那边,也传了新的消息过来。玉符的下落有线索了,宣平候的故交也有了名单。” “嗯。”裴翊宸依次拿起卷宗翻看。 但看着看着,他眼角的余光就“不经意”转到了侧方的月亮门——温浅瑜原本徘徊不定的地方。 此刻,月亮门下已没了人影。 她走了? 前两日还知道跟他解释用心,如今,是连解释的耐心都没了? 裴翊宸抿唇,不由自主地沉下面色。 “殿下,这卷宗有什么不对吗?”裴翊宸的面色变得太明显,北岭想不注意都难。 但他如今瞧着的是卷宗,北岭也就没往温浅瑜那方想。 他只当,是卷宗有了问题。 “卷宗没有问题,本王想了解的案子都有。”裴翊宸合上卷宗,沉默半晌才又接着道,“你进来时跟温浅瑜说话了?” “啊?啊…”话题跳转得太快,北岭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顿了顿,他才小心翼翼地瞧着自家主子道:“属下进来的时候,瞧见温姑娘在门口徘徊不定,便顺口问了问她是否要过来见您。不过,她那时正想着怎么给您赔礼道歉,便没随属下一道。” 他寻思着,好人做到底,他先跟殿下解释解释温姑娘的意图,回头,就算温姑娘做得不好,殿下心里也能多一分理解。 “她?赔礼道歉?”裴翊宸面色稍缓,但旋即,又似想到什么一般,给北岭递了记凉凉的眼神,“不会是你遇到她的时候,教她做的吧?” “哪、哪儿能啊…”北岭心虚,气势都矮了一截。 但瞧着自家主子的模样,指导之事,他是万万不敢认的。 于是,哪怕害怕得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属下这等身份,怎敢教温姑娘做事?方才,温姑娘叫住属下说话,只是因不太了解您的喜好,想跟属下打听。” 裴翊宸轻嗤:“那你告诉她了吗?” 他嘴角似弯非弯,声色莫名,一时间,便是北岭也揣摩不出他的心思。 不过,他的确没跟温姑娘说主子喜爱什么。为防止温姑娘不小心触雷,他只得犹豫着道:“属下没、没说…属下记得规矩,主子的喜好不可胡乱告知于人,所以…” 不与人谈论主子之喜恶的规矩是大户人家都有的。 其中皇室最为严苛。 但这规矩用起来,也是分人的。 正文 第296章 噩梦 如果是不受宠的,或是心术不正的打探主子的喜好,自然是万万不能说的。 哪怕只是普通大户人家,胡乱告知也要挨罚。 但如果是那些被放在心尖儿上的,就另当别论了。只要宠爱足够,哪怕是帝王的喜恶,也可探上一探。 温浅瑜明显属于后面那一拨的。 以裴翊宸对她的上心程度,莫说只是打探个喜好,便是要过问行程、作息、过往习惯等更私密的事,下面的人也大可告知。 北岭不知道给个守规矩的答案能不能让裴翊宸满意,因此心中很是忐忑。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裴翊宸对他的“守规矩”很满意。甚至,还夸赞了一句:“你做得好。” 北岭:“!” 主子居然不想叫温姑娘知晓自己的喜好!这别扭闹得比他想象中的还厉害呀! 他心中大惊,但面上却只能强撑:“谢、谢殿下夸奖…” “你下去吧。”裴翊宸心中横着个温浅瑜,无心跟北岭多聊正事以外的事。问清楚了他跟温浅瑜在门口的谈话,便打发人走了。 北岭也乐得自在,一溜烟儿便跑了个没影。 温热的夏风吹拂在枝叶上,枝条摇摆之际,地上斑驳的光晕也跟着微微晃动。 午后的阴凉地界,本是极适合小憩午休的之处。 过去,觉初夏微热之际,裴翊宸便爱搬张小塌在这花园中的树荫下乘凉小憩。今日他也是这般心思,可躺下之后,却半晌都不能入睡。 哪怕身体已因几日睡不踏实而在躺下时有了点点疲惫之意,但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却依然是紧绷着的。 每每闭眼,温浅瑜的身影还会自他思绪中晃过,扰得他心烦意乱。 “啧…”裴翊宸不耐烦地压压嘴角,再度看向月亮门。 那里,还是空落落的,没有一道人影。 “走了便走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既对我无情,难道我还要上赶着去贴她不成?”他喃喃自语,像是抱怨温浅瑜的无情,又像是劝慰自己。 但违心的话念上多少遍都没有用。 哪怕强行给自己灌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思想,可无意中瞥见空荡荡的月亮门时,他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怨。 甚至,他还会忍不住去想,既然没把他当回事,她又为何要说一些令人心动的话呢? 什么“一家人”、“最重要的人”、“往后我护着你”… 招惹得他把她放在心上,她却不在乎他了… 裴翊宸闭眼,强行按捺住心中的苦闷,决心不再期望那没良心的人再来看他。 疲惫涌上,与万般郁闷不甘混杂在一起,最终让他在浑浑噩噩中陷入梦魇,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了自与温浅瑜熟识后便几乎没有梦见过的过往。 那时,他还是宫中最最受宠的皇子,兄弟姊妹们,没一个及得上他半分光芒。可天地崩塌不过瞬间,他眼睁睁地看着受人敬仰的母后被内侍们压犯人一般押走,看着原本对他尊敬有加的宫人们惶恐看他,避他如蛇蝎… 正文 第297章 怎么又回了? 那夹杂着害怕、厌恶的眼神,越积越多,碎碎念着的数落话语也萦绕在他耳畔。 “皇后的娘家伙同太子造反了,如今,已被判了满门抄斩!” “太子?如今还叫什么太子,那已是关押在天牢里的罪人了!你们过去在其跟前混了脸熟的,自求多福吧!” “太子是罪人了,那皇后…” “也已是废后了!听说废后的诏书已经拟好,今儿个下午估计就会传遍各宫吧。” “啊…!皇后和太子都遭了罪,那七皇子…” “七皇子?谁知道是贬为庶人还是幽禁深宫一辈子呢?直接拉去一并杀头就,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到底是谋逆的罪…总之,都离他远些吧,别被牵连了。” “对对,得离他远些!要是因他遭牵连,可就倒了大霉了!” “真晦气,咱们怎么就被派来伺候七皇子了呢…” “是啊,倒霉死了…” 满怀恶意的话语自四面八方而来,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毫不避讳的厌恶眼神更是让他如芒在背,想要找个旁人都寻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可恶意这种东西,就如附骨之蛆,怎么都摆脱不掉。 哪怕后来他学会了顺从,学会了讨人欢心,那些恶意也日复一日的压着他,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走开…!”裴翊宸蹙眉,额角有汗滴落。 坐在塌边的人见他如此,先是怔了怔,旋即,便轻轻靠拢他,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握住。 温浅瑜不知他梦见了什么,但见他模样,便知不是什么好梦。 人被梦魇着的时候,不能轻易叫醒。 温浅瑜不敢惊动裴翊宸,只能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轻拍他的背,试图安慰这处于梦魇中的人。 大抵是因为人在睡梦中也能感知外界,随温浅瑜安抚,裴翊宸倒是真的稍微静下来了。 只是,过往的痛实在太深,哪怕稍得安抚,也只像是给了沙漠中久不饮水的人一捧清泉,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温浅瑜看着裴翊宸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眉宇间渐渐浮现出一抹交集神情。不过,还不等她想到应该怎么安抚,那处于噩梦中的人,便在一声短促的惊呼中,猛然睁眼。 “走开——” 裴翊宸猛然睁眼,目光对上斑驳的光影和一张担忧的靓丽容颜,尾音不自觉地便消失在唇逢之间。 “温浅瑜?”裴翊宸眯眯眼,避开细碎光影,迷茫出声。 刚刚惊醒的人,还沉浸在梦境的恐慌中。急促地吸了好几口气,他方才渐渐找回清明… “你怎么样?”温浅瑜看他面色稍微好转,连忙询问他的情况。 她想用袖子帮他擦去额间的汗珠,但手伸过去后犹豫一下,又换成了一张帕子,轻轻帮他逝去汗珠。 “别碰我…”裴翊宸偏头,躲开温浅瑜的擦拭,目光落在一侧冷淡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又回来看他了? “我刚刚给你切西瓜去了。”温浅瑜简短地解释了一句,又强行把帕子按到他额间,“不想我碰也得擦,着了风会风寒的。” 正文 第298章 我看出来的 平常她可以由着他随性而为,不阻拦他分毫,但如今不可以。 虽然夏风温暖,但他到底是满头大汗。 风一送来,遇上微凉的汗珠,再由体温捂干,便是不着风寒,也会头疼。 这等有损健康的脾气,她不会由着他闹。 温浅瑜坐着的姿势本就更好用力,再加之她武功高强,只稍微强势起来,裴翊宸便只能由着她替自己擦汗了。 但他到底是被迫的,哪怕温浅瑜动作轻柔,他面上也尽是不满。随丝帕抚过面颊,他还压低了嘴角:“差不多就行了,我横竖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用不着你费心。” “怎么会不重要?”温浅瑜不理解他这结论从何而来。 疑惑看了他片刻,又仔仔细细地替他攒干微湿的鬓角:“我同你说过的,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哪怕撇去他们时下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他于她来说,也是顶重要的那一人。 温言软语落在心间,让裴翊宸因噩梦而冷下的心有了一丝暖意,但想到她此前的所作所为,他又觉得这分暖是虚无缥缈的。 只要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裴翊宸闭目,掩去眸中那一丝疲惫,嗓音微哑:“温浅瑜,我不想再听你花言巧语了…” 若是轻易信了,她把手帕一扔,又丢下他,那…他又会坠入深渊吧? “不是花言巧语。”温浅瑜否定。 不过,她也没跟他解释什么。 方才跟北岭聊过之后,她便知道,面对他这样的人,只能用行动来证明自己。而刚刚见他梦魇,她更是明白了为何会这样。 大概,是因为他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吧。 于是,话锋一转,她便干脆换了话题:“你刚刚梦见什么了?怎会难受得出了这么多汗?” 裴翊宸不语,只动了动身子,背对着温浅瑜朝内侧躺着。 那些不美好的回忆没什么好聊的。 而且,她应当也就是随口问问,待听得无聊了,她又会抛下他离开的… 裴翊宸这般想着的时候,温浅瑜的确起身了。 感受到身后的塌陷一空,裴翊宸的心也跟着空了一瞬。然后,便是细细密密的消极情绪涌来,似要把他再拽回噩梦。 不过,只一瞬,起身离开的人又回来了。 且同时,还有一只小勺盛着西瓜瓤送到了他唇畔:“不想说也没关系,那就吃口西瓜解解暑吧。夏日炎热,我瞧你似乎是个畏热的,这瓜你吃正好。” 微凉的瓜瓤抵在唇畔,他只要略一张口,便能尝到那丝丝的甜。 但此刻,裴翊宸的心思却不在这近在咫尺的瓜上,他长睫一压,便问道:“你怎知我畏热?北岭告诉你的?” 北岭那家伙果然还是不可信… 裴翊宸思索着回头应当怎么收拾北岭,可温浅瑜却道:“我看出来的,上回跟你去吃古董羹的时候看出来的。” 她虽在感情方面愚钝,但该有的观察力还是有。 当日,看裴翊宸一直远远坐着,她便猜到,他是在抵触什么。而他并非不愿尝试辣味,那让他不喜的,就只有腾腾热气了。 正文 第299章 特意给你做的 更何况,还有挑大雅室,让人拿冰等小动作存在… 温浅瑜断定,他就是个畏热的。 而且,还不是一般畏热! “所以,要吃一口吗?”想着,温浅瑜又把勺子往裴翊宸唇畔送了送,“考虑到你畏热,我有在挖瓜瓤的时候加细碎冰沙。不是大块的冰不会冷着肠胃,但应该会让西瓜更好吃。” 听她说着,裴翊宸终还是没经住诱惑,张口咬下了她送到自己嘴边的瓜瓤。 甜滋滋的味道被一层微薄的凉意包裹。 仅含在舌间,便甜进了心里。 “是不是比平时好****准地捕捉到了裴翊宸眉宇间露出的那一抹愉悦,温浅瑜又邀功似的再送了一口瓜瓤到他唇畔,“再吃一口。” 有一就有二,反正刚刚已经接受她的好意了,如今再张口,裴翊宸心间也就没什么压力了。 只是… 几口吃下后,他还是没忍住带着最后一丝犹豫出声:“你之前离开许久,就是削西瓜去了?” 大抵觉得这样问显得自己对她过分在意,于是,话音刚落他又匆匆补上一句:“若是有其他我不便知道的事,不想说也无妨,反正横竖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欲盖弥彰。 明显的别扭情绪,哪怕是温浅瑜这样淡漠的性子都察觉到一些。不过她也没就此取笑他或是揭穿他,他怎么问,她便怎么答:“我方才离开,就只是切西瓜去了,没做别的。” “不过是去切个西瓜,要那么久?”裴翊宸不信。 温浅瑜诧异看他一眼。 这人看似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如今,却好像连她走了多久都有知觉? 看来还是北岭看得透,人面上怎么表现,跟心里怎么想,完全两回事。 心思一转,温浅瑜便更细致地解释道:“只是剖开西瓜切片的话,自然是要不了那么久,但我不是那么切的。 “我寻思着你搬了张小榻躺在这儿来应当是要午睡的,而西瓜汁多,若是吃的时候滴落在周围,你便无法安心睡了。 “所以,我给你把西瓜去了籽儿,做成了瓜篮,你抱着吃就好,不会洒落。” “瓜篮?”裴翊宸蹙蹙眉尖,显然是没听过这种吃法儿。 于是,温浅瑜干脆顺手拉他:“你要起来瞧瞧吗?” 谁要瞧她那什么瓜篮? 摆弄得再花里胡哨,不也是个西瓜吗?她前些日子那样对他,凭只西瓜就想把他摆平?做梦! 裴翊宸不为所动,甚至还闭上了眼。 见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温浅瑜不禁轻叹一声:“特意为你做的,还当你会喜欢…” 特意? 裴翊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极具诱惑的词。 就在温浅瑜已经失望,准备再做些其他事安抚他之际,他忽然起身,向手边小桌看去。 去了顶皮的西瓜被挖空了瓜瓤做成了花篮的形状,而原本的瓜瓤,则是只留中间最甜的部分,去籽儿挖成球状重新放回。 大抵是为了好看和照顾他的喜好,空隙的部分还被她填了些冰沙,放上了几片薄荷叶子。 倒也…怪好看的。 正文 第300章 还有下回! “这是你自己做的?”裴翊宸目光在瓜篮上转过一圈,淡淡问道。 他一副不甚在意的语气,但目光却半分未挪开。显然,对于温浅瑜的心意,他心里还是惦记的。 “是呀。”见他起身,温浅瑜便干脆把瓜篮抱给他,“这是我过去在南方学到的。那边每逢酷暑,天便热得跟火炉子似的,于是,那方的人便想出了许多对付炎热天气的法子。 “这用冰沙碎屑镇着瓜瓤,兑上薄荷叶饮冰西瓜汁,便是其中一种法子。 “不过,我估摸着你是懒得挑籽儿的人,所以便把籽儿提前替你去了。如此,才在厨房耽误得久了些。” 她既答了他的问话,也解释清楚了自己切个西瓜怎么用了那般久。 听着她细致的回答,裴翊宸心中的怨念不由自主地就消散了大半。再看瓜篮时,眸中也多了一分暖意:“算你有心了。” “那你自己吃着?”见他心情好转,温浅瑜又连忙把银勺递给了他。 方才还享受着投喂的人,见勺子落入自己的手中,不禁微蹙眉头。但让他再主动叫温浅瑜投喂,也是绝不可能的。 他们还吵架呢,他怎么能死乞白赖地赖着她对自己好? 于是,虽然心中失落,但他也一勺一勺地自己吃了起来。 因怕他凉的吃多了身体不适,这一只瓜篮,温浅瑜只挑了中间最甜的瓜瓤放进去。 不一会儿,裴翊宸便吃到了底。 他似乎不太满足,用目光略一丈量,便问身边姑娘:“这比例,似乎不太对吧?我怎么总觉得,少了些瓜瓤?” “切剩下的那部分…我吃了。”温浅瑜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小声道,“那都是不太甜的部分,我觉着直接扔了浪费,就自己吃了。” 默了默,她又道:“左右你一人吃不了那么多,所以…” “所以这就是你先吃的理由?”裴翊宸凉凉睨了她一眼。 温浅瑜:“…” 她确实是边吃边忙,一个人率先吃了独食。如果他因此怪她,她倒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见她垂首等着认罚,裴翊宸不禁轻嗤:“行了,我又没说要怪你,你不用在我跟前低眉顺眼的。而且…” 抿抿唇,他又道:“我吃西瓜也就图个凉快,不在意甜或不甜,下回,你不必特意留甜的给我。” 还有下回! 温浅瑜捕捉到重点,顿时一个激灵支棱了起来。 她目光仔仔细细在裴翊宸面上转过一圈,又趁他不注意,拉过他的手替他擦去指尖不小心沾到的西瓜汁。 见他没再回避,她终于确认了——他这是原谅她,不跟她生气了! 于是,她不免弯弯杏目,露出一抹笑意:“下回咱们再换别的水果吃吧?等再过些日子,能吃葡萄的时候,我给你剥葡萄!葡萄的果肉软软滑滑,若是再拿冰镇一下,风味更佳!” “我不喜欢吃葡萄。”裴翊宸淡睨她一点,嫌弃道,“那种又要剥皮又要吐籽儿还会滴果汁的水果麻烦死了。” 正文 第301章 只是想她亲手效劳 “没关系,我给你剥就是了。”温浅瑜毫不犹豫地接道,“只要你不是讨厌葡萄本身,这种小问题,都可以解决。” “当真?”裴翊宸仍旧是那淡淡的声调,似乎对温浅瑜的提议也不甚感兴趣。 温浅瑜为了让他开心,当即又毫不犹豫地保证道:“当然,你只管吃就好了!” “嗯…”裴翊宸淡淡颌首。 见他逐渐愿意回应自己,温浅瑜不禁为连日来哄人无用的折磨松了口气。 但沉浸在“终于有突破”的喜悦中的她,并没有意识到,以裴翊宸的身份,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嫌弃吃葡萄麻烦,就讨厌这样东西了。 他若是想吃盘果肉,下面的人还不得给他安排得好好儿的? 且别说是葡萄了,哪怕是螃蟹肉,只要他开口,定都有专人为他剥好。 他方才那番话,不过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罢了。 至于目的,也非常简单——他就是想让她亲手为自己效劳。 至于效劳做什么,他根本不在意。 得了温浅瑜的应承,裴翊宸心里最后那点不悦也消失殆尽了。 见他如今情绪稳定,温浅瑜便又尝试着问起他:“刚刚你梦魇…是梦到什么了?我瞧着你已经不是头一回这样了,可是因为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难处?比如…过去皇后娘娘和太子的事?” “别叫什么皇后娘娘和太子。”温浅瑜话音刚落,前额就被裴翊宸敲了一下,“咱们如今是在京城,谨言慎行四个字,你需时时记住。” “可不这么唤,我又当怎么唤?太子也就罢了…皇后是长辈,我总不能直呼其名吧?”温浅瑜小声辩驳。 她也知道这样不该。 但在她心里,那两位都跟镇南王府的人一样,是没有罪的。她自然,也就做不出不敬的事来。 可裴翊宸却坚定告诉她:“不仅要直呼其名,还好加上‘罪人’二字。咱们是在京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绝不可行差踏错。你便是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也该为蒙冤而亡的人想想。 “他们,可都还等着你为他们平反呢。若是你的命也丢了,那这段冤屈便会永远被定在史书上,让后世之人诵读。 “滚滚历史长河流淌,几百年后,又有谁知晓真相呢?天下人只能从留下的史书中窥得,那场反叛是镇南王府和罪太子掀起的。 “温浅瑜,我不想未来是那样的,你应该也不想吧?” 闻言,温浅瑜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当然不愿意事情演变成他所描述的那样,可要她直呼罪臣、罪后… 嘴唇抖了抖,她最终,也只是道:“是他们与你分别的过往,叫你难受了吗?” 她一时间唤不出那样的称呼,只能用“他们”代替。 裴翊宸也未强逼着她立马改正,只是顺着她的话答道:“是梦见了些过去的事,梦到跌落云端之后,被宫里人嫌晦气。梦到了他们厌恶的眼神,和咒我的那些话。” “咒你?”温浅瑜沉下面庞,浑身泛起杀气。 正文 第302章 没有“小姑娘”的自觉 “就是你想的那个咒。”裴翊宸平淡道,“其实那个时候我以皇子的身份继续活下来挺尴尬的。 “是皇子,身边就得有伺候我的。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谁又敢沾我呢?万一我一个不小心触怒了龙颜,或是陛下一个心情不好,想起了我这个可死可不死的,要叫我死,他们不得跟着倒霉? “所以那时候,宫里人都嫌我晦气,只巴不得我早点生场大病去了,也好叫他们不再过那胆战心惊的日子。 “唯一运气好的,大概就是静妃膝下无子,得靠着我这个捡来的儿子过下半辈子,因此还算看中我性命。 “不然的话,我或许就真不在世间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哪怕已知晓他处境艰难,可真切听到那些宫人们咒他,她还是觉得不能理解。 得是多大的恶意,才会让他们对一个孩子如此? 可几番张口,她又说不出什么谴责的话。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更何况是宫中那种沾染了坏事就可能掉脑袋的地界。那些宫人也不想无端被牵连身亡,所以,也只能… 此事真的要怪,还得怪那做局陷害之人! 大抵是看出了温浅瑜的想法,裴翊宸又轻叹一声,难得感慨道:“其实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你看,你哪怕听说了我的遭遇,也没法儿理直气壮地记恨他们。因为你站在了他们的立场,替他们考虑过了。 “可当时,但凡他们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考虑一点,便不会,正面让我瞧见那毫不收敛的厌恶。” 他的身份的确尴尬,可他本人又没做错什么。 便是有一点的同理心,又何苦与他当面为难呢? 说到底,还是自私。 裴翊宸如今清醒着,深知过去那些事已是久远的过去了。所以再谈论起这些的时候,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语气也是淡淡的。 但听得他的感慨,温浅瑜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歉意:“抱歉…我刚刚没想到这一层,我应当站在你这边的。” “关你什么事?”裴翊宸轻哼,不接受她那声抱歉。 末了,还再戳了戳她警告:“别的事也就罢了,但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别跟我说抱歉。不然,我心里不舒服,活像是欺负了你似的。” 明明是一起落难的小姑娘,还时时考虑着他的苦,安慰包容他,怎么想,他都觉得不合适。 就算要安慰,也该是他替她想。 可温浅瑜并没有多少“小姑娘”的自觉。 她认真思考了许久,还是道:“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后来我有义母照顾,并没有过得太惨,所以理应是我替你想。” 想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着方才所述的日子,磨平了性子跟骄傲,她就只觉得心疼他。 思虑片刻,她甚至伸手,直接把人拉到她怀里:“我们既同病相怜,又要一起度过余生,理当相互体谅。 “你心里有什么不快,不必在我跟前遮掩,你且说,我听着。若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仇怨,往后我替你拎人到跟前,让你发落。” 正文 第303章 不应以性别为前提 裴翊宸:“…” 虽然他非常能理解她的好心,也觉得听她这话挺受用的,但话在耳中过过一遍,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而且,他们眼下这姿势… 裴翊宸总觉得,他跟温浅瑜之间,似乎他才是被捧在掌心上宠着的那一方?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被宠着一方呢?这算什么? 裴翊宸觉得自己得纠正一下温浅瑜的思想,让她也学会依赖他,别觉得家里的事都需要她来出头。 这么想着,他便挣脱温浅瑜的怀抱,清清嗓子同她认真道:“温浅瑜,我是男子。” “是呀。”温浅瑜点点头,不明所以。 她又不是傻的,当然知道知道他是男子。 裴翊宸:“…” 见她无所知觉,他又进一步提点道:“好男儿顶天立地、志在四方,哪怕遇到挫折也应当扛下责任,而不是…躲在女子身后,让女子为自己出头。” 说着,他还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在提醒她,他说的女子就是她。 这回,温浅瑜明白他的意思了。 但她并没有依他所言改正的想法,反而是认真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可我们既然要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常言道,夫妻一体荣誉与共,那互相扶持包容才是应该的,而让一人承受压力担着责任换另一人享清福的想法是错误的。 “这与男女无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裴翊宸眉头微蹙。 一见他不理解,温浅瑜又抢过话头接着道:“假如你我性别互换,你还会觉得我刚刚安慰你,扬言要替你出气是错误的吗? “并不会,相反,你甚至会觉得我不那样做就是个没担当的人。 “所以这就说明了,保护你把你放在心上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应该把男女放在问题前面,然后再跟我讨论谁应该做什么。” “可是…”裴翊宸怔怔开口,流露出挣扎神色。 显然,是已经被温浅瑜绕到她那套理论中去了。 只不过,原本固有的思维,还让他有几分挣扎。 于是,温浅瑜干脆又跟他摊开了道:“虽说你是男子,应该表现得有担当一些,但自从出事之后,就没有人真正疼爱过你了。 “我觉得,我想把你保护好,放在心尖上宠是没问题的。这世间,总该有一人能让你感受到温暖,而我既要与你为夫妻,便是最适合给你温暖的人,不是吗?” “宠什么宠…!”裴翊宸被温浅瑜一番见解撩得耳尖通红,但屏息纠结半晌,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话语反驳。 最终,他只能咬牙挑刺:“谁跟你是夫妻了?你说什么胡话呢?!” “你呀。”温浅瑜怔了怔,问他,“不是你跟陛下提的亲事,又说往后要与我好好过日子的吗?” “你——”裴翊宸差点儿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你想反悔?”温浅瑜细细观察了一下他的情绪,瞧他面色不愉,不禁陷入为难,“可是这已经是说好了的事,你现在反悔…” 正文 第304章 不允许后悔 裴翊宸:“…” 反悔?他真心喜欢她,当然不想反悔了! 但现在就让他答“不想反悔”,他也是绝计说不出口的。他都快被她那毫无顾忌的话气死了,要是如今轻易顺了她的意,往后,还不知会被她如何气呢! 于是,咬咬后槽牙,他终是道:“便是想反悔又如何?” 他把问题抛给了她。 他倒是想听听,她是怎么想的。若是答案叫他满意,这事便就此揭过,若是答案不尽如他的意… 呵,悔亲不至于,但他一定会跟她好好儿算账! 到那时,她便是再做十个瓜篮来哄他,也无济于事了! 裴翊宸目光阴沉沉地盯着温浅瑜,似乎在警告她“想清楚了再答”。但温浅瑜并未多想,便直接摇摇头道:“虽然成亲是两个人都得乐意的事,但你现在要反悔,我是不答应的。” 听她这话…她是非要跟自己在一起不可了? 为此,甚至可以不顾他的意念? 裴翊宸诧异挑眉:“为何?” “就是…不愿意答应呀。”温浅瑜抿抿唇,迟疑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虽然平日里什么都是以你为主,依着你的心意去办,但我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你给了我希望,我也反复跟你确认过你能否接受我。那时,你一丝一毫的不愿都没表现出来,我便当你能接受了。 “现如今,今后一起过的念头已在我心头扎根,你却说你不愿意了,我如何能够接受? “裴翊宸,我也是有心的人,在有些事上,不是你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温浅瑜所言,已经大大出乎裴翊宸的预料。 即使是在刚刚,他也一直觉得成亲的事是他一厢情愿,哪怕她已把他放在心上,对于跟他过一辈子这回事,也没有多积极。 但就在方才那一刻,她非常正经地告诉他,她已经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了。就算他不愿意,她也不会放手。 虽然这番话中仍旧缺少喜爱的表达,但是…已经足够让他惊喜。 “不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裴翊宸轻咳一声,保证。 想着温浅瑜让他极为满意的回答,他又多补充了一句保证的话:“往后,也不会有别人。” 他会跟她一夫一妻,相守到老。 “你居然还想过有别人吗?”温浅瑜并没有为他后面的保证所感动,只是偏了偏头,疑惑看他。 他会这样保证,便是因为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吧? 裴翊宸有口难辩。 不过,不待他解释什么,温浅瑜又正色跟他道:“裴翊宸,我没考虑过还有别人的情况,因为我觉得不应该。 “你要是没念头最好,但你要是有…” 她面上神情染上几分怪异:“你应该知道,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是争不过我的。就算你亲自护着也没用,你加上你那俩侍卫,也争不过我。” 裴翊宸:“…” 他这算是被威胁了吗? 被这样威胁的感觉十分怪异,但好像…也挺让人受用的? 只有唯一一个问题:“那要是你惦记其他人,我又打不过你怎么办?” 正文 第305章 以前低估她了 “我不会惦记其他人,外面没有比你好的。”温浅瑜想都不想便答道,“实在不行,你还可以不给我做饭吃。” 虽然心疼他,怕他累着,但她也是真的馋他做的饭。 “合着我竟只能用下厨威胁你…”裴翊宸压压嘴角,对这答案不甚满意。 但一时间,他也想不到其他威胁,因为就像她说,他加上北岭朔风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要是真心想摆脱他,他拿她根本没办法… 苦恼… “你安心吧,外面那群歪瓜裂枣的确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你自己抽空出去比比就知道了。”见他蹙眉苦思,温浅瑜干脆直接把人压在榻上,替他打扇,“方才噩梦缠身,你定睡得不好,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再休息会儿。” 虽已摆脱了噩梦,但裴翊宸却不想再睡了。 瞧温浅瑜一副暂时没打算离开他的模样,他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了起来:“你觉得我好看?那你觉不觉得我做噩梦的样子其实挺丑的?” “好看,不丑。”温浅瑜言简意赅。 想了想,她又张口欲安慰他。 但没待她说话,裴翊宸便接着道:“其实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跟你待在一起这几个月,统共也就做了几次噩梦。” “咱们相识不过两月有余,而我瞧见的便有两次,不少。”温浅瑜蹙眉,“若是这都算少,那你以前是什么情况?” “严重的时候,大概每日都会噩梦吧。”虽是自己的事,但他此刻说起来,却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就像是,在诉说不相干之人的经历。 “你不要在乎那些无关之人的看法。”虽然知道现在跟他这么说已经晚了,但她还是摸了摸他的面颊,安慰道,“你就算落难,也并非是世俗之人可以践踏的存在。且将来,你也会洗脱冤屈,重新翱翔天际。” “你怎么动手动脚的?”裴翊宸挡开她的手,古怪看她一眼。 他难得把那些藏起来的伤疤拿出来跟她说说,可她怎么安慰着安慰着,就动起手来了? 以往拉拉他的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可现在,她竟学会得寸进尺了? “只是安慰…”裴翊宸觉得她古怪,她还觉得裴翊宸大惊小怪呢,“况且,摸一下脸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裴翊宸被她理直气壮的话噎住,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温浅瑜,我真是低估你了…” 原以为,她原来已经够过分了。 如今,他才算是知道,她到底能过分到什么地步。 “那我跟你保持距离。”见他似有不喜,温浅瑜也没再坚持争论,依他的意思,就稍退了些。 倒也…不必? 她不规矩时裴翊宸觉得别扭,但她规矩起来,他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想不通自己想要什么,他便干脆拾起之前的话题,继续道:“你说得对,洗脱冤屈之后,那噩梦就该彻底湮灭了。 “而就最近咱们这布局走下去,想必那一日也快了。” 正文 第306章 灰黑色生意 “你又寻到线索了?”温浅瑜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那边有进展了。 这两日,他们别扭归别扭,但都没把正事忘记。 裴翊宸被禁足了,就待在府上捋过往之事,看过往卷宗。温浅瑜能自由活动,便时不时搭着丹阳郡主的关系,混迹在名门贵女之间,探宣平候府近日的消息。 如今,裴翊宸这般放话,想来是抓到线索了。 “是有些眉目了。”裴翊宸微微颌首,“近来,我让北岭帮我寻了些卷宗看。前两日看的那些,还平平无奇,但今日,却看到了几桩暴力谋财的案子。” “暴力谋财?”温浅瑜品了品这说法,“是靠不正当的营生和手段做那些灰黑色生意?” “嗯。”裴翊宸接着道,“在二十几年前,青州所在的那一府地界,曾有过一批走私牟利的团伙。 “他们把璃国禁止对外出售的货物,高价卖去邻国桑国。 “同时,从桑人手里低价进一些那边产量颇多的宝石,北上运到璃国贵族的手中谋取暴利。 “一来一回,他们几乎赚了个盆满钵满。” 听着裴翊宸所言,温浅瑜打扇的动作不自觉地便慢了下来:“跟桑国的人做交易吗…?桑、璃、穆三国两两毗邻,在西南方向成三足鼎立之势。 “虽然桑国积弱,一直依附于咱们璃国,但他们跟另一邻国穆国的关系并不差。甚至,还有商贸往来。” “没错,虽然过去那些年国力强横的璃国和穆国一直打得火热,三年一小仗五年一大仗,但两国都因不想两面受敌而跟桑国交好。”裴翊宸冷笑一声,“所以,从理论上讲,贩去桑国的禁品,是能轻易流到穆国去的。”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人看似是在跟桑国做生意,但东西,其实是贩到穆国去的?”温浅瑜蹙眉。 “大差不差吧。”裴翊宸纠正了一下她的话,“其实那些人与穆国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有可能,就只是图财才跟桑人做生意。 “只是,咱们璃国禁止对桑国出售的那些物品,大多不是怕桑国拥有,而是怕桑国的人再把东西贩往穆国。 “所以,他们卖出那些东西,不管是否有主动勾结穆国人的心思,都间接帮到了穆国。” “明白了…”温浅瑜颌首表示了解。 三国关系其实挺微妙的,很多禁令也都是间接防人。 这也就导致了不少目光短浅的蠢货,为了一点小财小利,间接坑害了自己的国家。 当然,这都是旁的话。 裴翊宸突然与她说起这类案子,本意应当是谈论宣平候府。 于是,只一顿,温浅瑜便直接问道:“那这些事和宣平候府有什么关系?莫非宣平候府也做过这样的生意?” “没有。”裴翊宸先是直接否认,但过了一瞬,他又改口道,“没有在明面上直接坐过这等事,但暗地里有没有,不好说。” “那你提及那些灰黑色生意…?” “案件卷宗记载,二十多年前有个被官府捕获的灰黑色生意人姓夏,而上次咱们吃古董羹遇到的那三人…” 正文 第307章 同样的姓氏 “也有一个姓夏的吗?!”不待裴翊宸把花说完,温浅瑜便明白了他要说些什么。 她背脊不自觉地紧绷,眸底也泛起了一丝冷意。 “别激动。”裴翊宸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背,温声解释,“只是有这么个发现而已,而目前,我也只能就这个姓氏的人不多这一点来稍作推断。” “是哪个人?”温浅瑜直接问他。 她知道这点浅薄的联系说起来很是牵强,但同样的姓氏,同样跟青州有关的生意人,甚至那神神秘秘见不得光的交际方式… 她预感,关联真的存在,且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还复杂! “就是那个一口一个小白脸叫我,让你用筷子在脸颊上戳了个洞的人。”裴翊宸稍一形容,温浅瑜就想了起来。 见她明了,他又道:“这个姓夏,另外两个都姓齐,他们三人似乎是好友,但不排除还有别的关系。 “至于这个姓夏的和卷宗记录之人的关系…如果真的有关,那他或许是被捕商贩留在牢狱外的儿子。年纪,正好对得上。” 年纪经也能对上! 温浅瑜瞳孔一缩,当即决断:“人现在还被扣押在京兆府是吧?我今夜摸进去审他一番,让他把知道的都交代了。” “别冲动,私审犯人是不对的,若是让人发现,还可能被反咬一口,打成‘私刑逼供’的反派。”裴翊宸按住温浅瑜的手,沉声嘱咐,“你要知道,有的时候,线索也可以是圈套。” 如果是有人伪造卷宗,引他出手私审,那本来占理的他,会瞬间被调换至劣势。 “那咱们应该怎么做?”温浅瑜的唇抿了又抿,似乎很不甘心,“总不能就等着那京兆府的赵大人查吧?好几天过去了,他什么都没查到,这本事…” “能坐上京兆尹那个位置的,不会是蠢人。”裴翊宸摇头,“赵大人肯定不是查不出来,而有皇帝的敦促,他也不敢不查。所以我猜…他或许是藏着掖着在查呢。” 为了不得罪人,为了不被人找上门,藏着掖着地查,不让任何人知晓进度,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你…”温浅瑜不确定道,“你打算把线索分享给赵大人?” “嗯哼。”裴翊宸轻哼默认。 怕温浅瑜不理解,他又道:“本来咱们就不适合在此事上显得太过积极,不然,康王那一伙人说不定会察觉到什么。 “而且,若是给消息的时候能顺带从赵大人那儿交换些有用的情报,就就是咱们赚了。” “好,听你的。”温浅瑜很容易就接受了裴翊宸的思路。 “那就麻烦你去办了。”裴翊宸顺势把任务交给了她,“你先尽量套话,套不出来,稍微举刀吓吓也可。但切记,千万别把刀拔出来。” “嗯好。” “实在套不到也没关系,他肯定已经查清楚了那几人的身世,你把这点问到也行。” “嗯好。” 裴翊宸交代什么温浅瑜就应什么。 她牢记他的每一句话,然后,于夜幕降临之际翻出王府的高墙。 正文 第308章 看着就可怕 温浅瑜一去就是半个晚上。 约莫子时,一身劲装的她方才翻墙回到王府,来到主院。 不知是否是因为下午时裴翊宸那番话,这回来到主院,温浅瑜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先敲了敲门。 “叩叩”两声闷响。 内室接着便传来了裴翊宸懒洋洋的声音:“进来。” 温浅瑜是讲规矩了,但裴翊宸只当这时候来寻他的是北岭或者朔风,便没太在意形象。 于是,转眼间瞧见温浅瑜站到身边时,刚刚还盘腿坐在软榻上悠然擦着头发的人顿时不自在了:“怎么是你?” 他刚刚沐浴出来,一身热气,便只松松垮垮地着了套里衣。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也凌乱地披在肩头,还时不时地往下滴水。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样子。 见他如此随意,温浅瑜也怔了怔。 但她也瞧出了他的不自在,是以,转身先替他取了件外袍,她才同他道:“赵大人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了。” “他这么快就松口了?”裴翊宸迅速裹好外袍,诧异看她,“你是怎么跟他交流的?没动粗吧?” 交换情报这事儿,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不怎么方便。 特别是,对方还是只胆小的老狐狸。 “放心,我没打他,也没拔刀吓他。”温浅瑜先信誓旦旦地保证,但犹豫一瞬,她又面色古怪道,“不过赵大人似乎本身就有些怕我,所以… “没聊上几句,他便一五一十地把那几人的身世背景全数跟我说了。” “本身就怕你?”听得这话,裴翊宸也有些诧异。 可当他目光不经意地在温浅瑜身上一扫,他又释怀了。 因是偷偷去寻人,温浅瑜便着了过往行走江湖的那身行头。墨蓝的劲装本就带着一股冷冽肃杀,再加之她与身俱来的漠然,更是让人心中发怵。 再别提,她背上还背着把长刀。 这种在江湖中见过血、杀过人的冷漠高手,板着脸往那胆小的文官跟前一站,不把人吓着才奇怪。 想到这儿,被翊宸面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揶揄:“早知道让你去问话这般管用,我便不用自己的情报去交换消息了。 “多吓吓他,让他把什么都交代了,岂不白赚消息?” “是因为我很可怕吗?”温浅瑜低头看看自己,犹豫道,“那我去换身衣裳再来跟你说?” “不用,我又不怕你。”裴翊宸轻哼一声,自傲道。 别人怕她是担心她动粗,他又不怕她对自己出手,有什么可怕的? 心中生出一分得意,裴翊宸语气中都染上了一丝松快:“先说说那几人的背景吧,我听听看。” “嗯。”温浅瑜点头,把自己了解到的消息缓缓道来,“那三人一个姓夏两个姓齐,分别属于青州的两个经商家族。 “两家在青州都有些势力,但却算不上一流。论财力物力,两家加在一起,才勉强够看。 “而他们这回北上,就是打算合两家之力,一起来京都做生意。” 正文 第309章 由她来稀罕他 , “生意做得如何?”裴翊宸端起茶盏,浅浅抿上一口。 “生意…”话及此处,温浅瑜面色不禁有些古怪,“据赵大人调查,这三人在进城后,的确是带了些西南的特产跟城中商户谈了生意。 “他估算数额后,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但是…” “但是?”裴翊宸抬抬眉尾,示意她说下去。 温浅瑜也就顺势道出了心中的疑惑:“据赵大人估计,那两家这番北上若是能把生意做成,利润估计在三千两左右。两家分三千两,一方才一千五百两银子…这未免也太少了些。” 裴翊宸:“…”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裴翊宸捏捏眉心,轻叹,“温浅瑜,你要知道,不是人人都能像你那般,随手从怀里掏出几万两银票的。 “普通的三口之家,一月吃穿用度满打满算不过两钱银子。富贵人家的庶子庶女,一月月例也就是五钱到一两不等。便是那些小妾,熬油一般地在深闺后院熬了几十年,为家族开枝散叶,一月能拿五六两银子,也值得喜笑颜开了。 “你口中的区区一千百两银子,哪怕是于世家大族来说,也够得上一年的基本开销了。 “他们北上一趟,来回三月,能赚得这许多,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就赵大人调查到的身份背景来说,没有出入。” “原来世家大族都这么穷吗?”温浅瑜不了解这些,乍一听裴翊宸给出个准确数目,她不由流露出惊愕神色。 裴翊宸:“…” 见他面色有些不好,温浅瑜又小声试探着问道:“那安王府呢?一年开销大概是多少?银子够用吗?” “…够用。”裴翊宸闭闭眼,长叹一声解释,“我好歹是王爷,又有官职在身,每年年俸虽比不得其他受宠的兄弟姐妹,但总归不会差。” 稍一顿,他又深深看温浅瑜一眼:“养个你还是没问题的,别瞎操心了。” “我?我不用你养的。”温浅瑜认真算了算,“义母每年会给我不少银子,我早些年替百草谷做事也攒了不少钱,倒是王府如果开支不足,我可补贴。往后你尽管花钱,我养你。” 裴翊宸:“…” 沉默半晌,又几次深呼吸,裴翊宸方才压下心中恼意,咬牙道:“温浅瑜,我不穷,不需要你养!” 她在说些什么?! 养他?他瞧着是需要靠她养活的人吗?! 若不是见她只是因关心他在认真算账,他定要再与她吵上一回! 大抵是感受到了裴翊宸的不悦,温浅瑜不禁停下了算账的思路,收敛起了自己的意图。 但犹豫片刻,不甘心被误会的她又忍不住同他解释:“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你没钱,只是想着王府这么大,开支不会少,想出份力罢了。 “而且,我也不想你过得比其他兄弟姐妹差。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凭什么你拿钱少,过苦日子呢?” 就因为他不受宠吗? 如此的话,就由她来稀罕这别人不稀罕的人好了。 正文 第310章 佳品熏香 , 温浅瑜垂眸看向裴翊宸,神情坚定:“有我在,定不让你过得比别人差。” 裴翊宸怔了怔,旋即失笑。 原来,她揣着的竟是这般想法。 因为见不得他不受宠就过得比别人差,才费尽心思想要自己拿钱出来补贴。他当她是不会说话的毛病又犯了,而她却只是时时刻刻挂记着他。 这回,是他小气了。 “过日子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裴翊宸弯弯嘴角,轻笑道,“过去我或许会心中不平,但现在,我已不觉得让那些兄妹们比下去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现在,有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把他放在心尖,那黄白之物,多一些少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念及此,他又道:“你若真心心疼我,往后再带我好些就是。至于你义母给的钱…那到底是你义母的,咱们俩拿来花销,总归不是回事。” “义母给的零花钱只是一部分,主要还是我在百草谷时,替谷内办事应得的报酬。”温浅瑜解释,“我会守谷,也会去险地采药。 “当然了,他们还会拿我的名号震慑宵小。 “谷内挂名的护卫长老一年到头都能有不少报酬,我跟义母好,谈报酬显得生疏,便都当是零花钱了。” 稍一顿,她又道:“百草谷在京都应当也有生意需要打理,我可出力。所以你也别觉得钱用得不安心,总之,我会打理好一切的。” 裴翊宸:“…” 虽然她的话都没什么毛病,但被她这么一说…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要走上吃软饭的路了? 捏捏眉心,裴翊宸干脆把话题岔开:“钱的事往后再说,咱们目前不缺什么,无需着急。” “也好,那就接着说正事吧。”温浅瑜点点头,继而道,“方才我与你提及一千五百两太少,并非是因为我不了解普通世家的开销。 “我只是觉得,他们的行头和他们赚得银钱的数额并不匹配。” “如何不匹配?”裴翊宸蹙眉,“那三人的打扮我也瞧过,虽是锦衣华服,镶金佩玉,但也就是普通有钱人的样子,没多夸张。” 他也是有身份的人,单看衣着、配饰,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的。 那三人即便打扮得稍显奢侈,但也在容忍范围内,并不值得诧异。 “嗯,衣着配饰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用的香有。”温浅瑜拧眉,“初遇时,古董羹的味道不小,我并未察觉什么。 “但后来,我半夜去阻拦宣平候府拿人时,隐约从他们身上嗅到了佳品熏香的味道。 “如果他们生意做得很大,用上那熏香也不算太奇怪,但就赵大人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们其实比表面上看着有钱多了。 “也绝不是那种,会为了区区一千五百两银子北上一趟的存在。” “竟有这等事…?”裴翊宸讶异挑眉。 他当然不怀疑温浅瑜的嗅觉能力,如果她确定那种香不是普通人能用得上的,那… “你既能分辨那香是否为佳品,那能否辨别那是什么香?” 正文 第311章 非富即贵 “是南方特产的一种名为安魂的香,以安神和香味持久而出名。”裴翊宸只是试着问问,但温浅瑜却答得极为果断。 见她如此,裴翊宸不禁扬眉:“这种香很出名?” “嗯,在南方很出名。”温浅瑜颌首,“这香只有南方有,且极为稀少,能用得起这香的人,非富即贵。”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之所以稀少,是因为这香并非产自咱们璃国,而是从隔壁桑国贩过来的。 “桑国与璃国的交易渠道就那么些,大多还被那几个大人物把控着,能流入民间的珍贵物品少之又少。如此,这本来就稀少的东西便更加稀少了…” “从桑国贩过来的…”这事听着不算稀奇,但如果把这件事和“夏”姓以及宣平候府联系在一起… “有问题。”裴翊宸锁眉,“巧合多了,事情或许就不是巧合了,咱们之前的推测,应当是真的。” 那夏家,定与当年因私贩物品给桑国而被抓的夏家有关! “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那点小生意不足以支撑他们这种昂贵的开销。”温浅瑜又把话题拉回本质,“所以,他们上京,绝不是做表面上这点生意。” 表面上做着小生意,衣着打扮也刻意改成了普通富贵人家的样子,如此低调隐瞒,定是有秘密藏在身后。 至于秘密是什么,那就不言而喻了。 他们跟宣平候府有重要交易! “这件事,你跟赵大人提了吗?”裴翊宸指尖轻轻点在桌面,蹙眉问身边人。 “没有。”温浅瑜摇头,“你没有交代,我自然不会出去乱说。况且,我就算说了,赵大人也不一定会相信我。毕竟,能不能闻到香味这件事,无法证明。” “你做得对。”裴翊宸赞同道,“京兆尹虽然目前跟咱们目的一样,但到底不是真正的一路人。咱们在他跟前,只可提有实证的东西,不能谈自己的猜测。” 猜测谈得多了,让人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了,那可就被动了。 “但不提归不提,案子总要继续查下去…”温浅瑜露出几分忧色,踌躇道,“如今赵大人那方审人没审出个所以然来,又不知晓钱财方面的猫腻,恐怕寸步难行。” 他们是要借京兆府之手正大光明地翻出宣平候府的问题的,京兆尹失利,于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那就想办法叫他知道对方有钱。”裴翊宸凤目微眯,“凡有接触,必留痕迹。他们本身富贵,接触的值钱东西,定然不止一块熏香。 “我会让北岭带人细细排查他们的衣食住行,一旦发现蛛丝马迹,就把证据呈给京兆尹。 “相信,赵大人为了交差,是愿意接受我们的好意的。” “好,那就依你的意思办。”温浅瑜颌首。 “嗯,天色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谈完事,裴翊宸便催促温浅瑜赶紧回去睡觉。 他知道她有晨起练剑的习惯,哪怕前一天睡再晚都不会赖床,所以,他只想催她快些睡。 但温浅瑜却不着急。 正文 第312章 守着你入睡 她目光一动,便在裴翊宸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然后,又在他惊愕的眼神中,端过他的茶盏,把剩下的半盏茶全数饮下。 “你——”裴翊宸面色变幻。 但温浅瑜却一派平静地再提壶掺水,重新冲上茶水又饮了几口。 之后,她方才同他解释:“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渴了。” 裴翊宸:“…” 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指责什么呢?差她去办事的是他,而她办得很好,不仅带回来了新消息,还给了他新的查探思路。 如今,她只是在认认真真地跟他汇报了情况后,坐下饮了他半盏茶罢了。他若是连这都要指责,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可是… 犹豫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你拿的是我的茶盏。” 喝的,也是他刚刚饮剩的茶水… “你桌上就一盏茶。”温浅瑜取下背后的长刀放在一旁,侧身盘膝,与他面对面而坐,“我若是出去再叫人给我沏一盏,又要等上许久。而且刚沏上的茶热且浓,不适合当下喝。” 裴翊宸:“…” 他还能说什么呢? “也罢,喝了就喝了吧。”裴翊宸捏捏眉心,轻叹。 她既不是存着故意的心思,那他们之间,的确不用计较太多。 只是在摒弃掉心中纷乱的思绪后,他还是给对面的姑娘做了限制:“你跟我这样也就罢了,但往后,不许跟别人也这般随意。” “当然不会。”温浅瑜答得自然,“旁人终究是外人,与你不同。” 裴翊宸闻言,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他总觉得,她坦坦荡荡的话语之下藏了点别的什么。但她神情如常,又显得是他多虑了。 她应该…不是在找理由占他便宜吧? 裴翊宸闭闭眼,把心中揣测驱逐,旋即,又问对面的姑娘:“你不想回去睡觉,要在我这儿歇脚,可是要我陪你聊天?” “没。”温浅瑜摇摇头,“我只是想等你擦干头发上榻再走。” “什么意思?”她还想看着他躺进被窝儿?! “就是想看顾着你安稳入睡。”温浅瑜解释,“我问过朔风了,他说若是睡前心情舒畅平静,环境让人有安全感,入睡后,做噩梦的概率便会大幅度降低。 “反之,若是环境扰人,或是睡前情绪波动过大,入睡后便极易睡得不好。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你两次梦魇的光景,一次是暴雨天困居山村,和衣而卧不得安宁,另一次则是我惹你生气了让你心里憋着口气。 “所以我觉得朔风之言有理,亦想着,只要能陪着你安稳入睡,那你今晚大概率能睡个安稳觉。” 说着,她又把茶盏和他跟前的文书都往自己这方带了带:“茶就别喝了,政事也先放一放,赶紧把头发擦干上榻。” 裴翊宸:“…”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温浅瑜坐在床沿,守着他入睡。 这种怪异的画面,他过往从未想过。 但不得不说,有她在身边陪着,比点亮一室灯火都管用。 只片刻,他便沉了眼皮,安稳坠入梦乡。 正文 第313章 真好看 见人安稳睡了,温浅瑜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把屋内燃着的烛光都吹灭了。 最终,只留一盏屏风外侧的小烛台静静燃烧。 她曾在他休息的时候进过他的屋子,知道他夜间睡觉也会留上好几盏灯伴自己入眠。 这是不安稳的表现。 但听朔风说,灯火太足,也容易扰人清梦。哪怕是隔着层层纱帐,外边儿灯影绰绰,人又怎么能睡得安然呢? 如今他好生睡了,这些扰人眠的灯,她便替他吹了。 吹熄了灯火,温浅瑜又悄悄回到榻边,看裴翊宸的情况。 不知是否是感觉到了外间的明暗变化,睡梦中的人,在黑暗的环境中,竟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裴翊宸?”温浅瑜隔着薄衾握住他的手,轻轻唤了他一声。 她担心他再度陷入梦魇,不过只一会儿,他便逐渐平静下来,重新回到安宁模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身边有个人守着,下意识地安了心。 因为瞧见了他方才的不安稳,原本打算在人入睡后就回去休息的温浅瑜又多在床畔坐了一会儿。 清冷的月华自床边洒落,透过纱帐后,只剩下一点轻薄的冷白。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借着这点微光和屏风另一侧投映的烛光,她便能把床榻上的人看个清清楚楚。 起初,她只是安静看着。 但后来,估摸着是瞧见裴翊宸睡得沉了,觉得他不会轻易发现她的小动作,她便忍不住舒展卷曲的纤指,轻轻描摹了一遍他的五官。 斜飞入鬓的墨眉,浓密卷翘的羽睫,到挺直的鼻梁,再到柔软偏薄的红唇。最终,指尖一滑,便自那条完美的下颚线擦过,落到优美纤颈的喉结上… 摸了摸,收手。 旋即,一个没忍住,她又再抬手蹭了蹭他的光滑细嫩的面颊。 “真好看…”温浅瑜小声嘟囔,喊出出口的低语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但在宁静无边的黑夜里,这一点轻响,已足够让她心虚。 瞧白天裴翊宸的反应,她觉着他应该是那种会守着规矩,不让她随意碰的人。若是他们之间没有多出来的这层关系,那无需他提点,她也会守住规矩,不轻易接触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有的事情说破了,待事之人的心态就变了。 就像她,原本只是觉得他好看,欣赏他的能力,哪怕有侍女从旁撺掇,也能大致守住心中旖念。 可自从他点明往后就是要跟她一起过,要做夫妻而不是隔着不知多少层关系的“一家人”后,她再欣赏他的美貌时,就有不一样的想法了。 会管不住眼睛,也管不住手。 甚至会考虑,倘若有不知死活的人敢惦念他,她应当怎么了结了对方? 感受到自己脑海里冒出的那些凶狠念头,温浅瑜赶紧收回目光,揉揉眉心起身:“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又该做招他烦的事情了…” 小声嘀咕两句,她便轻轻推门去了。 月色无边,得了守护的人睡得很好,但逾越规矩,多瞧人两眼的人却睡不着了。 正文 第314章 把厨房炸了 一闭眼,美人安睡的画面便会涌入温浅瑜的脑海。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温浅瑜干脆起身披上外袍,端了杯凉开水去屋顶吹风。 “这就是喜欢吗?”她托腮,望着星空。 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向他人求证。 她身边已没了能陪她说心事的亲人,她只能靠着记忆依稀回想小时候母妃拥着她看星星时说的话。 母妃说,将来她定会遇到一个人,让她恨不得时时看着,刻刻念着。如此,那便是她的心上人了。 裴翊宸就是她的心上人吧? 那往后,她得待她更好才是,免得他被别人骗走了… … 翌日醒来,床边已没了守着自己入睡的身影。 再一抹榻侧,一片冰凉。 显然是因人已早早走了,不曾留在他身边过夜。 “她倒是个守规矩的。”心下没来由地泛起一丝失落,面上因一夜好梦而泛起的好神色也跟着垮了一些。 但想着温浅瑜昨日的关心,裴翊宸的心情总归还是偏向好的一方。 简单收拾一番,他便唤来了北岭:“有件事需要你去办,那与宣平候府有关的三人实则身家不菲,你去…” 交代完正事,他又瞄了眼天色,顺口道:“出去的时候顺便让温浅瑜把刀放放,先到饭厅去把早膳用了。” “这个…”北岭挠挠脸,为难道,“殿下,温姑娘这会儿不在府内,她上街买早膳去了。” “买早膳?”裴翊宸疑惑蹙眉,“怎么着?是王府短了她吃喝,还是大厨的手艺已经不能满足她了?竟要她自己跑上街去买?” 说到这个,北岭面色不由更尴尬了:“温姑娘倒不是嫌弃王府的厨子手艺不好,只是…时下王府的厨房做不了饭。” “为何?”裴翊宸脸上莫名情绪加深。 “因为温姑娘晨间把厨房毁了。”北岭垂首,在裴翊宸逼问的目光中将实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温姑娘今日起得比平日早,一套刀法练完时,天才蒙蒙亮。 “估摸着时间足够,她便起了亲自下厨给您做个早膳的心思。 “但是烧火做饭这事儿吧…眼睛看会了和手会了是两码事。温姑娘以前没正经在厨房忙活过,实操经验不足,所以一个不小心就…就把厨房炸了。” “把厨房炸了?!”裴翊宸呼吸一窒,惊愕瞪大凤目。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能理解北岭的话:“什么叫作把厨房炸了?意思是…王府的厨房如今没了?!” “倒也没那么夸张…”北岭握拳抵在唇畔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厨房还是在的,就是里边儿的灶台和用具毁了个七七八八,估摸着…得到明儿个才能恢复原状。” 裴翊宸:“…” 见裴翊宸陷入沉默,北岭还当他是对温浅瑜的行径存了不满。 纠结一瞬,他便小心开口做了回好人:“殿下,温姑娘也是一心为您,并非故意,您就别责怪她了…” “谁责怪她了?”裴翊宸按按眉心,“厨房没了就没了吧,她人如何?可有伤着?” 正文 第315章 擦伤 “那倒没有。”北岭连忙摇头,暗道自己多事的同时,又解释道,“温姑娘功夫不错,出事的时候轻易就避开了。除了左手手背处擦伤了些许,别的就没什么了。” “擦伤不是伤?”裴翊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沉声,“让人去街上把她找回来,买早膳的事交给别人。” 北岭:“…” 殿下也太大惊小怪了吧?小小一处擦伤,于习武之人来说算得了什么? 便是平日里舞刀弄枪时不小心摔上一下,都不这严重许多… 今晨,若不是下边儿的丫鬟眼尖瞧见了温姑娘手背上有了红痕,温姑娘自己都不知道手背处被擦伤了。 当然,腹诽归腹诽,表面上,北岭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下了吩咐。 … 温浅瑜刚在街上买了三四样东西,就被安王府出来寻她的人找了回去。 对方来得匆忙,且一脸焦急,她还当是府上出了什么大事。 可当她匆匆赶回王府,裴翊宸同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把你的左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啊?”温浅瑜怔了怔,莫名摊开左手摆到裴翊宸跟前。 “翻一转。”裴翊宸冷脸。 “哦…”见他一脸不悦,温浅瑜心里不免多了两分慌张,翻转手掌的动作,也就变得磨磨蹭蹭的。 裴翊宸嫌她慢,干脆主动出手把她的手翻过来。 手背露出,擦伤处也完整地暴露在了裴翊宸的眼中。 温浅瑜皮肤白皙,一块微微发肿的红痕便显得格外明显。被那白皙的肌肤衬着,其间的一点点淤血,甚至有让人触目惊心的感觉。 裴翊宸呼吸顿了顿,紧紧抿唇。 许久,他才抑制住心头的气恼,沉声问她:“被什么东西擦伤的?怎么不立即上药?” “大概是炸开的碎瓷片吧?”温浅瑜回想了一下晨间在厨房的遭遇。 她是想给他炖锅汤来着的,但不知怎的,砂罐搁在火上,一不小心就炸开了。她当时离得近,实在躲不开的碎片便用手挡了一下。 也是她运气好,碎片擦过她手背的时候,接触的不是锋利处,而是平滑的一面。 唯一不好的就是,平滑一面面积不小,在高温时从手背上擦过去,轻易就留下了大片红痕。 若是寻常人被这么烫上一下,定然是会喊疼的。 可温浅瑜偏偏是个走江湖的,比这大的阵仗她经历过太多,手背上的一点小刺痛,转眼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直到有人提起,她才注意到伤。 她不觉得自己的不在意有什么问题,因为她确实没觉得难受,但瞧着裴翊宸越发阴沉的面庞,她又有些心虚:“刚开始的时候它不是这样的,我寻思着过会儿就好了,所以就没让侍女上药。” 稍一顿,她又补充道:“况且厨房是我毁的,我得负责。我不能让你起来没早饭吃,所以便急忙去街上给你买了。 “我原是打算…打算回来就上药的!” “温浅瑜,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会撒谎?”裴翊宸看着她,轻叹,“你满脸写着不在意,一看便知,你根本没想过上药。” 正文 第316章 上药 温浅瑜:“…” “因为我真没觉得有什么…”见裴翊宸瞧出来了,温浅瑜索性也就实话跟他说了,“一点擦伤罢了,不过是因为皮肤偏白才显得严重,实际上,哪怕不抹药,两三日也能好个七七八八。” 说着,她又反握了握裴翊宸的手:“别不高兴了,先用早膳吧,我给你买了小笼包、炸油条,还有现磨的豆浆。” “温浅瑜!”裴翊宸被她不在乎的话气得心中火起,但念及她如此全是为了自己,如今又是伤者,憋着的那口气,便怎么都没法儿对她发泄出来。 最终,他只能忍气吞声,恶狠狠瞪温浅瑜一眼:“吃什么吃?先上药!” “哦…”知他不悦,温浅瑜也没反驳,在他身边坐下,便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轻揉上药。 期间,见他眉宇低垂,眸中压着怒气,她又忍不住劝道:“别不高兴了,这回怪我做得不好,往后我会注意的。” “你还想有往后?”裴翊宸压压嘴角,轻嗤。 闻言,温浅瑜便不说话了。 今日厨房被她弄得一片狼藉,短时间内,她确实不好意思再进去下厨了。 见她丧气,刚刚怒极的人又稍软了心:“行了,别一副蔫耷耷的模样,不就是弄脏了厨房吗? “安王府这么多人,重新把厨房收拾出来也就是一日的事。只要你人没大碍,别的我便不求了。” “当然了…”默了默,他又拿出威严架势,“这下厨的事,往后你就别想了,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煮。” 虽说炸个厨房于安王府来说并非什么大事,但也不能让她老炸。况且此事本就危险,这次好在只是擦伤了手背,那下回呢? 若是不小心伤了眼睛伤了要害,怎么办? “可我不是自己想吃…”温浅瑜知道,裴翊宸这个态度,往后她应该是没什么下厨的机会了,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取,“我就是想给你做…要不,你以后教教我,我认真学?” “不用你学。”裴翊宸坚定杜绝危险发生的可能,“王府饿不着我,也不差你一个劳动力。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至于这没天赋的事…” 他深深看他一眼:“无需强求。” 温浅瑜:“…” 这话就有些打击人了… 她有心谴责裴翊宸,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人话。 最终,她只能暗暗腹诽:这人怎么一点儿不给她面子呢? “行了,这伤口今日别沾水,晚上再上一次药,明儿个应当就能好了。”裴翊宸收拾好药盒叫温浅瑜拿好,才招人把她买的早膳传上,“吃饭吧。” 他在温浅瑜这里几乎不会表露挑剔,虽然温浅瑜买到的早膳种类不多,他也吃得毫不犹豫。 一边吃,还一边跟温浅瑜说起正事:“富贵的证据,我已经交给北岭去查了,这两日,咱们安心在府上等消息便是。 “正好,你也准备准备下月初的端午宴。” 宣平候世子的端倪得查,端午宴那方的事也不能松懈。 正文 第317章 花银子的地方 不过,听裴翊宸说起准备,温浅瑜却一下子想到了此前在皇帝跟前听到的那席训话:“即要准备,那我的规矩是不是得学起来了?上回陛下勒令你…” “理他作甚?”裴翊宸的冷笑,“你是跟我过又不是跟他过,凭什么他说学规矩你就得学? “你且安心,在我这处,你不用学什么杂七杂八的规矩。” “可那样你会被陛下责罚吧?”温浅瑜迟疑,“像世家姑娘一样端庄高雅我或许难以做到,但做些表面功夫装装样子——” “可那样你过得舒心吗?”裴翊宸睨她一眼,轻哂,“你是江湖中长大的,无拘无束惯了,哪儿能一下把本性全束缚住?这种没意义的苦还是别受了,带你回京城,不是让你来跟我吃苦的。” “那陛下…” “他那边让我来应付就可,如果他非要找事,那么…”裴翊宸眯眯凤目,不知悄悄打定了什么主意。 温浅瑜见他神情坚定,也就没再纠结。 她的确不太喜欢那些过于刻板的规矩,若能不学,自然最好。 不过,为了裴翊宸不太过为难,她还是决定在表面上稍微下些功夫。 … 裴翊宸勒令北岭等人查着夏、齐两家的事,温浅瑜了解着最基本的表面规矩,日子过得也快。 一转眼,便入了五月,到了端午前夕。 “殿下,此前您吩咐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北岭匆匆步入花园,来到裴翊宸纳凉的树下:“夏、齐两家入京的那三名公子,在衣食住行方面皆循规蹈矩,挑不出破绽,但到底是年轻人,于玩乐一事上,他们还是没管住自己。” “哦?钱花哪儿了?”裴翊宸抬抬眉稍。 “赌坊。”北岭干脆答道,“城东富庶地带有一家赌坊,是专门供有钱人玩乐的,押注都是百两起价。普通人进不得那处,也在那处赌不起。 “但那来京城赚区区三千两银子的两家公子,却在里面试了好几把手气。” “他们一共赌了多少?”裴翊宸嗤笑。 “据统计,三人一共在内输了千余两银子,虽不至于太过离谱,但也足以证明,他们家底殷实。” 随随便便进一次赌坊,就能拿出千两银子潇洒的,绝不可能是那种能为了一千五百两跋山涉水几月,吃尽苦头的人。 “既然连具体数目都查到了,人证应该也有着落了吧?”裴翊宸淡淡开口,“把人证押送到京兆府去,让赵大人处理。” “这…”刚刚还一脸破案喜色的北岭,在听到这吩咐时,霎时就陷入了为难,“殿下,人证恐怕…一时半会儿送不去京兆府。 “因为如今能做人证又能提供物证的人,只有赌桌上的坐庄伙计。而这赌场来往皆是富贵之人,恐怕是有些背景的,要把他们的伙计抓走审问,怕是…!” 这种存在背后肯定有靠山,要带人走,也得看那靠山愿意否。 “那赌坊背后的人是谁?”领会了北岭的意思,裴翊宸也跟着蹙起眉头。 正文 第318章 只能抢人 “是京中首富秦家的二公子。”北岭道,“这秦家虽只是商户之家,但秦二公子却和二皇子交好,轻易不好得罪。” “秦二公子和二哥啊…”显然是同样觉得事情棘手,裴翊宸的眉头也不免蹙得更紧。 “这两人有什么问题吗?”温浅瑜不明他们愁在哪里。 京中首富秦家,她知道,那家人以富贵为名,但家里人却没有入仕为官的,世代只做生意。二皇子她也听说过,其生母因份位不高,一直低调,他也因身子骨不大好,很少出门。 “按理说,这两人都是不涉朝庭纷争的,从他们手里要个人,应当不难吧?”温浅瑜不解,“他们没有为难咱们的理由呀?” “他们是没有为难咱们的理由,但他们也没有帮咱们的理由不是吗?”裴翊宸轻叹,“你知道秦家这么大块肥肉,为什么能活得好吗?因为他们安分,老老实实做生意,老老实实给朝廷上贡纳税。 “朝廷任他们待着发展,甚至隐隐护着他们,便是为这番和谐。 “二哥也是一样。他一个生母出身不好的又体弱的皇子,为什么能一直安稳活着,不就是因为他不争不抢,没有触及别人的利益? “他们这样的人,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不会轻易被利益打动。 “要想让他们抛下原则,帮我们一把,几乎没有可能。毕竟,帮我们这一回,就等于把自己裹入了纷争。” 闻言,温浅瑜不禁陷入了沉默。 裴翊宸说得不错,把坐庄的伙计交给他们,于那两人只是举手之劳。但宣平候府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 如此,一旦帮着他们对付了宣平候… 裴翊宸无奈:“这些只想离纷争远远的人,才是最难缠的…” “那也一定有办法。”温浅瑜蹙眉沉吟片刻,忽想到个主意,“他们不愿意把人给我们,是因为他们不想让人觉得他们是在帮忙。 “那我们自己去抢人呢?我们把人抢来,相信,为了不被人认为他们站在康王那一方,他们应该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这也不好说。”裴翊宸蹙眉,“毕竟目前康王势大,是公认的下一任太子,他们在行事上,肯定还是会稍稍偏向康王的。直接抢人…” “不是不管不顾的明抢,而是迂回拿人。”温浅瑜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他们不是开赌坊,还喜欢赌大单吗?只要我们赢得够多,叫他们承受不住,再让他们拿人来抵…” “理论上可行。”裴翊宸微微颌首。 温浅瑜此法的确可行,但是… 略一细想裴翊宸便点出其中最关键也是看似不可能实现的地方:“既然有秦家为后盾,那赌坊的资金必然充足,咱们想赢得他们拿不出钱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况且运气这东西一项说不准,万一反倒是我们输个精光呢?” “如果没有手段,我当然不会这么提议。”温浅瑜平静安抚道,“毕竟十赌九输这等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正文 第319章 听力绝佳 赌这种事,一向没个准数,且就旁人的遭遇来看,哪怕有万贯家财,沾上了瘾,最后也一定输个精光。 温浅瑜之所以敢这般提议,完全是因为身边有个能人。 她指指远处陪着踏雪玩耍的秋灵,弯唇介绍:“秋灵这丫头,于医术一道也没有什么天赋,但她能留在百草谷,还被送到我身边,便是因为她有双听力绝佳的耳朵。 “骰子落平之际,会因为其凹凸面的差异,叩出的不同声响。这于普通人来说,完全没有差别,但于秋灵这趟的人来说,却足以辨别点数。 “所以,只要让秋灵去,此事,便十拿九稳了。” 她没有下十成十的肯定,因为她不知对面身边有没有奇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话还是别说得太满为好。 裴翊宸也明白她的意思,但既然秋灵有这本事,他们的法子,还是值得一试。 于是,温浅瑜话音刚落,他便毫不犹豫道:“那就让秋灵去吧,今晚就去。” “行,我跟她一起。”温浅瑜决定一道前往。 秋灵功夫不算特别好,一人独去,恐遭为难。有她护送,便没人能动得了了。 “嗯,一路小心。” … 夜幕降临,街道两侧的店铺纷纷挂出烛灯。 绚丽的彩灯汇聚在一起,共同挽称道明亮的灯河。 “千金坊”名声不小,位置也很好找,堪堪寻了半条街,温浅瑜与秋灵便踏足其中。 “两位姑娘瞧着像是生面孔,过去没来过咱们千金坊吧?”上来迎人的伙计并没有因为温浅瑜二人是女子便露出异样神色。 他与所有迎人的伙计一样,热情招呼着两人,为两人介绍着千金坊的布局。 敞开门来做生意,是客便接。 介绍完,他又笑吟吟地跟温浅瑜建议:“两位姑娘头一回来,不如先玩儿一局小的试试手气。前面那桌便是百两的局,您二位…” “不用了,我们对楼上那桌比较感兴趣。”不等伙计把话说完,她便直接带着秋灵越过伙计,去到了二楼最中间的那桌。 此桌是整个千金坊赌资最高的一桌,人明显比楼下那些小局要人少。 但即便如此,围在这桌周围的人,也有七八个。 京城这等地界,最不缺的就是有家底的人。 “姑娘,这桌是千两银子一局的桌面。”匆匆跟上来的伙计小声同温浅瑜解释,“一旦上了桌,输赢至少是千两银子,且这还是普通情况。 “若是遇上一些特殊点数,如三个六,这输赢呀,还得翻倍。” 虽然他也很期望自己迎的客人能坐在大局跟前玩儿,但这输赢的盈亏,他还是得跟人说清楚的。 免得最后玩输了拿不出钱,闹得大家心里都不愉快。 可温浅瑜就像是没在乎他提醒一般,弯唇便冲秋灵道:“听见了吗?若是咱们运气好,一把就能赢两千两银子。待玩上一晚上,这千金坊都得归咱们。” 这姑娘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伙计在旁边听得嘴角直抽。 但片刻后,他竟发现,脑子不清醒的是自己。 正文 第320章 连赢 章节正在审核,请稍后刷新页面。 正文 第321章 众目围观 “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觉着我赢得太多,让千金坊为难了?”感受到伙计的踌躇,温浅瑜随手拨弄了一下刚刚送到自己手边的银票,哂笑,“原来还听人说这千金坊是处寻消遣的好地方,可如今瞧着,也不怎么样。” 说着,她便假意起身,唤身后的秋灵:“既然千金坊输不起,那咱们便去别处玩儿吧。听说,隔壁那条街的如意坊也不错…” 如意坊是秦家生意上的对手开的。 温浅瑜如今在这儿说千金坊输不起,还说要去如意坊玩儿,便等同于是在打千金坊的脸。 若是真叫她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隔壁街中的如意坊去,那他们千金坊明儿个就得成圈子里的笑话。 说不定,连带着秦家这幕后老板也得被连累。 不能让温浅瑜去如意坊! 几乎是瞬间,两名伙计心里便有了这个念头。 他们对视一眼,又悄悄往三楼方向瞥上一眼,见坊主暗暗朝他们点头,便连忙道:“姑娘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小的们只是惊叹姑娘的手气,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一人说完,另一人也连忙陪笑:“是呀,小人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好听的吉祥话上一轮全说了个遍,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赞叹姑娘了…” 两人一唱一和,很快就把僵硬的氛围化解。 本就没打算真走的温浅瑜,也沿着他们给的台阶下来,微微颌首:“既如此,那就接着玩儿吧,摇。” 事情闹到这份儿上,坐庄的伙计自然不敢犹豫。 哪怕心中惶恐,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凑。 同时,他心里也暗暗期盼着,盼又把四万两全部押上的温浅瑜输掉,让她直接赔个精光。 可事与愿违,温浅瑜又赢了。 “嘶——这番下来,可就是八万两银子了!” “是呀,八万两银子哪怕抛去一万的本钱,利润也在七万…这个数目,便是千金坊家大业大,也得肉疼。” “那可不?我家下面所有的铺子加在一起,一月也不过七八万两银子的利润呢。千金坊这回可真是…啧…” “…” 见温浅瑜又赢了,四面八方围观的客人们,也禁不住悄悄议论起来。 他们一面赞叹温浅瑜的运气,一面看热闹似的看着千金坊中人的脸色。 还有些嘴碎的,则是开始质疑起温浅瑜,寻思她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才能一回又一回地赢钱。 不过,这样的声音刚一出现,便被其他有理智的人给否了。 因为即便坐在桌边赌钱的是温浅瑜,但每回押大还是押小,都是听她身后那丫鬟的。 那丫鬟双手露出垂在身侧,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没跟她接触,也没跟桌子接触。 任谁都能把她的情况看得分明。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出千。 是以,围观的人也只能相信,这俩姑娘要么是运气逆天,要么就是真有几分本事的人。 且对比前者,有后面那番猜想的人,更是占绝大多数。 正文 第322章 管事出 大家都不觉得温浅瑜二人是采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千金坊自然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把出老千的罪名叩到温浅瑜的头上。 况且,他们也相信,温浅瑜二人是有真本事的。 所以,他们也不敢让温浅瑜继续赢下去了。 略一思忖,原本藏在三楼的坊主便下到了二楼,笑吟吟地冲温浅瑜拱了拱手:“姑娘福运极佳,实乃罕见。” “你是…千金坊的管事?”温浅瑜上下打量迎面走来的人一眼。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温浅瑜是带着帏帽来千金坊的。跟前轻纱落下,让前面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如今,她只能隐约瞧见一名中年男子站在跟前。 估摸着,这可能是管事。 “孙某不才,自幼跟着做掌柜的父亲为主家谋生意,在银钱一道上有些见识,所以便被分派来打理这千金坊了。”中年男子笑着解释,“管事的不敢当,但这千金坊的杂事,还是能做主一二。” 他姿态摆得低,话中也尽是谦虚。 但在同温浅瑜介绍自己的时候,他话里话外又透露着“千金坊是有大背景”的消息。 似乎是,想让温浅瑜忌惮一二。 温浅瑜自然能听明白的他的意思,不过,早打听清楚了千金坊幕后东家,又携着目的前来的温浅瑜,自然不会被他轻飘飘几句话给吓着。 于是,低笑一声,她便轻轻叩响桌沿:“孙管事作为管事,平日里只要在楼上安安稳稳地盘账便好,不用下来伺候客人。 “如今,却冲着我来了。难道是见我手气不错,心中火热,也想同我赌一回?” 她说着客套的话,却也把自己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 ——如今她手气正好,是不可能轻易收手的。如果孙管事是要跟她比划比划,她接受,但如果孙掌柜是带着别的目的前来,那就别怪她不给面子了。 见温浅瑜如此态度,孙管事头疼极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想过,要不要悄悄找人把这不懂事的给做了。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便迅速被掐灭了。 秦家低调,向来不想卷入纷争,自然不会允许下边儿的人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他如果夺财害人,秦家第一个不答应。 况且,在看向温浅瑜别在腰后的短刀,和她从容不迫的神情时,他也能隐约意识到,这女人,是个厉害角色。 要是对她出手,那他的小命恐怕也难以保全。 无奈,他只能先顺着温浅瑜的话点头:“说出来不怕姑娘笑话,在下帮主家打理千金坊已有七个年头了。像姑娘这般大方,还好运连连的人,当真是头一回见。 “人嘛,总是摒弃不掉与人比较的心思。所以在下也想试试看,看看能不能在今日做那更有运气的人。” 这便是想要赢她了。 温浅瑜微微眯眼,心道:这人一口一个不才,但能掌管千金坊七年,又怎会是真的无才?他估摸着也是有些手段的,如今要上桌,显然是要断她赢路了。 正文 第323章 一局定胜负 温浅瑜心中警惕,但面上却是不显。 略一思量,她便大方颌首:“好啊,你们千金坊这些伙计瞧我跟瞧吃人的怪物似的,跟他们玩儿着,我心里也不舒服。孙管事既有与我赌一回的心思,那便请吧。” “谢姑娘赏脸。”孙管事笑着在温浅瑜对侧坐下。 同时,暗暗在心底舒了口气。 其实,他还挺怕温浅瑜以“欺负人”、“输不起”为理由拒绝他的。若是那样,那他今日恐怕… 还好,她自视甚高,答应了。 不过,这口呼出去的气,也没完全清理掉他心中的抑郁。 因为他知道,对方能自傲,是因为有真本事。 孙管事同温浅瑜微微颌首表示礼貌后,便带着复杂的神情,看向了桌面上的骰盅。 他面前,只有一只骰盅,里面装着三枚骰子。 他想,用这一只骰盅与对方比试,恐怕难以战胜对方。毕竟之前对方的厉害表现,他也瞧见了。 于是,略一思忖他便咬牙道:“姑娘也是厉害人物,仅一只骰盅玩着怕是没什么意思,也达不到消遣的目的。不如,咱们再加上两只,赌回大的?” 有本事的人无非是自有一套判断的手法。 骰盅多少并不会改变普通人的赢面,但对于有手段的人来说,难度却是增加了不止一番。 当然,他自个儿也不会轻松。 温浅瑜明白对方的意思,但秋灵的本事她也是了解的,别说是加到九枚骰子,便是再翻一番,加到十八枚骰子,于秋灵来说,也是能分辨清的。 所以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见她如此干脆果断,孙管事得心也跟着颤了颤。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然后依次上抛骰盅,让混乱的声响在他复杂的接抛模式下“咣当”作响。 孙管事的手速很快,而骰盅漂浮在半空的响声掺合了周围的杂音,也与平常有了细微的出入。这无疑,给秋灵添了不少麻烦。 不过,在闭眼之后,秋灵又似融入了环境之中。每一分一毫的响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那被孙管事抛得满天乱飞的骰盅响动,也渐渐在她耳边变得清明起来。 很快,三只骰盅连续落地。 “姑娘是要押大还是押小?”孙管事同温浅瑜做了个请的姿势,显然是打算让她先选。 “姑娘,这回是大。”不等温浅瑜说话,站在她身后的秋灵便尽职尽责地提醒道。 但温浅瑜却没有立马下注,反而是,饶有兴趣地抛了个问题给对面的人:“孙管事要求加骰,是因为原来那玩法没什么意思对吧?” “是…”孙管事犹豫点头,斟酌着回答,“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想先听听孙管事的意思。”温浅瑜不急不缓地把问题踢回去,“若我没记错,方才孙管事似乎说过要玩局大的。不知,可是想法了?” “在下想跟姑娘一局定胜负。”见温浅瑜嘴巴严、心思密,孙管事干脆先道出了心中念头。 他以为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 但温浅瑜却果断应了。 正文 第324章 胜券在握 “好啊,那就一局定胜负。”温浅瑜果断应了,又平静问他,“就是不知,孙管事这一局想与我赌什么?” 不待对方答话,她又轻笑一声,自顾自地补充道:“既只玩一局,那理应赌点儿大的吧?” 孙管事面色微微一变。 赌大的?今夜的千金坊,可再承受不住什么大风大浪了。 可对方显然不会善罢甘休,思虑片刻,他终还是咬咬牙应了:“那便依姑娘所言,咱们赌回大的。 “若是姑娘赢了,再下奉上千金坊这一季的收益。可若是在下赢了,还希望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希望姑娘给我千金坊一个面子。 “如此,姑娘觉得如何?” 如果赢了,得这秦家的吸金窟整整一季的收益,如果输了,今日她就得从千金坊退出去,往后也不得再来为难。 温浅瑜啧了声:“一季对往后,我怎么觉得,我略显吃亏啊。毕竟方才我已赢了七万两,你们这千金坊再赚,一季也越不过二十万两吧?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这一局我也只能再赢回来十三万两,不划算呢。” “那姑娘打算如何?”孙管事暗暗握拳,探问温浅瑜的底线。 他倒是没有跟人置气,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给的价目偏低,恐打动不了对方。而他方才那般给价,不过是想压压价罢了。 “一季的利润便罢了,我本是为消遣,不是图财,你们只要把之前赢的七万兑给我,再答应我另外一个条件便是。”说着,温浅瑜便招来秋灵耳语几句,让秋灵去给对面的孙管事传了句悄悄话。 围观的人不知温浅瑜提了什么条件,他们只瞧着孙管事在听完条件后,先露出了一脸惊愕,旋即,面色几变,最终带着抹难以言喻的古怪应下。 一众人抓耳挠腮,想从两人接下来的话语中分辨出些什么。 但两人都极为有默契地没再提赌约。 甚至,孙管事还果断摆出个“请”的动作,示意温浅瑜下注。 后面的事既令人紧张,又似在情理之中。 果不其然,温浅瑜又赢了。 “恭喜姑娘。”许是已经知晓了温浅瑜的目的,孙管事此刻,并没有一开始那么慌张了。 拱拱手道声“恭喜”,他便主动请人上楼:“那件事,还请姑娘上楼上雅室细谈。” “好。”温浅瑜领着秋灵随之上楼。 今日风波的主角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楼梯口的拐角处,但下边儿看热闹的人,却没有就此散去。 有的事就是如此,若是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可能不会让人在意,但若是藏着掖着,反而会叫人加重求知欲。 围观的人就是如此。 他们的胃口被吊起来了,若是看不到结局,恐不甘心。 … 楼上,温浅瑜刚一入座,便有小厮上前,为她沏上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 “这可是好茶。”温浅瑜端起茶盏轻抿,低笑,“这茶怕已达贡品的限度了吧?管事见我上这茶,显然是愿意给我面子,让我带人走了?” 正文 第325章 得人证 “咱们千金坊钟规矩,在下愿赌服输,自然是可以让姑娘带人走的,不过…”孙管事先是笑着应下,旋即,又略露出两分为难神色,“不过咱们这儿的小厮,有的是死契,有的是活契。 “有几人,没多久就要到重新定契的时间了。姑娘能不能说服他们继续与您定契,这…在下就不敢保证了。”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姑娘说不准就白赢了?”秋灵对孙管事的话生出几分不满,言辞间也添了几分厉色。 那孙管事虽对身份不明的两人略有忌惮,但想着他方才已经搬出了东家震慑,这两人就算身份不俗,估计也不敢太过放肆。 毕竟,无论是秦家还是二皇子,都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存在。 于是,只赔了句不是,他便再度推脱道:“在下也只是就事论事…毕竟,人家没签死契给咱们千金坊,千金坊也不能强求呀。 “咱们虽是做赌坊生意的,但璃国之律法也是万万不敢违抗的。” 这话便有些违心了。 开设赌坊在璃国并不违背律法,但要保证那些输不起或是赌不起的烂人把账还上,他们少不得踩踩底线。 但这跟温浅瑜无关,她只是来要人的,并不是来追查千金坊有没有干违法乱纪之事的。 略一权衡,她便决定先把人带走:“身契的事,我之后会自己解决,孙管事只需要依照咱们之前的约定,把人给我就行。” “好,姑娘爽快!”孙管事抚掌大笑。 旋即,便大方问道:“不知姑娘瞧上了咱们这儿哪名小厮?” “秋灵,画像。” 得令,秋灵便把事先准备好的画像拿出摆在桌上:“就是前段日子接待这三个人的那名小厮。” “这三人…”孙管事认真盯着画像想了想,没想起这三人是何人。 没入他的眼,那应该不是出手阔绰或是坏了规矩的。那么,这普通的小人物怎么会被这两位… 就在他思索之际,之前迎温浅瑜的那名小厮忽然弱弱出声:“这三个人…应当是我负责接待的客人。” “哦?你确定?”温浅瑜扬眉。 眼下这等情况,小厮不敢冒然认人,沉思片刻,反而先试着探问:“不知姑娘提及的这三人,可是从南方那边儿来的外乡人?” “正是!”温浅瑜颌首,“你可认识?” “认识的。”小厮这才点头,“那日那三位公子正是由小人接待的,因他们说话间带着些外地口音,所以小人对他们印象还算深刻。 “不过那日他们只在坊内待了一会儿,输了大概七八百俩银子,就走了。 “之后…小人便与他们再无接触了。” 听小厮所言细节与自己了解到的一一对上,温浅瑜立马问道:“既然我要找的人是你,那你便跟我走吧。” “这…”小厮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孙管事。 “愿赌服输,你便跟着这位姑娘去吧。”孙管事摆摆手,毫不犹豫地表态。 但稍一顿,他又道:“但你身契快到期了,之后如何,便全凭你自己了,我们千金坊不强求。” 正文 第326章 识时务 “小人明白了。”小厮微微躬身,向孙管事鞠了一躬,旋即,便站到了温浅瑜身边,“小人跟姑娘走。” “好。”温浅瑜颌首,淡淡看向孙管事。 见状,孙管事也向身后的一名小厮使了记眼神。 须臾,那名小厮的身契便被交到了温浅瑜的手上。 … 下面围观的群众仍旧聚集在二楼等着看接下来的情况。 他们以为,上边儿的人怎么都要谈上片刻才会下来,不曾想,没一会儿,温浅瑜二人便重新出现在了楼梯口。 一群人翘首以盼,都想看看那不可对他们说的东西是什么。 可最后,等到一名小厮与温浅瑜一同离开千金坊,也没看出任何端倪。 “这是怎么回事?看那两名姑娘的模样…她们似乎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呀?” “谁知道呢,兴许是什么可以藏在袖中的小东西吧?反正,从千金坊拿来的东西肯定不会简单,别忘了,千金坊背后可是…” 此话一落,周围的人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但紧接着,就有人出声抱怨:“被你这么一说,我便更好奇了,也不知那两位得了什么好处…” “就是…不过说来也奇怪,如果方才那姑娘如果真让千金坊出了血,千金坊又怎么会派人去送她们呢?” “或许是千金坊大气?” “要么就是得罪不起那位姑娘…” “也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万两本钱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物。唉,可惜咱们这热闹看得没头没尾,实在让人心痒痒。” 那厢,一群人悄悄议论着,这厢,温浅瑜已经带着人拐过了两条街,上了马车。 “你叫什么名字?”温浅瑜取下帽帏,淡淡问道。 “回姑娘的话,小人千痕。”虽被温浅瑜的容貌所惊,但仅一瞬,小厮便压低了脑袋恭敬答道,眉宇间没有半分不敬。 末了,他还特意表态道:“虽说小人的身契就要到期了,但到底还有几月时间,姑娘的吩咐,小人一定会尽全力去办,绝不敷衍! “若是姑娘不信小人,小人还可再与姑娘定下一段时间的契约。”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身契已经落到了新主子手上,他便再没对之前的主子念念不忘。 眼下新主子要他去做什么,他便会认认真真地寻着对方的吩咐去做。 只盼,将来能在这位手底下混口饭吃。 “你倒是懂事?”对方温顺的态度,让她微微一条眉。 不过,她并未马上同他说事,而是反问:“若是我叫你做的事,于你来说,或许有性命之忧呢?你也愿鞍前马后地为我?” “这…”千痕并未说假话。 他心知在这等人跟前说假话一眼就能被看出,于是,稍一犹豫,他便把心中所想委婉道出:“小人的身契毕竟在姑娘手里,姑娘有什么吩咐,小人不敢不从。 “但小人与姑娘仅是头一天相识,抛头颅洒热血的大话,不敢胡乱说。” 他的意思很简单。 吩咐他会按着办,但若是有性命之忧,他也会惜命。 正文 第327章 接受“好意” “呵,你还挺真诚,的确是个懂事的。”温浅瑜看似是在笑他实话实说的那份老实,但若仔细揣摩,便能发现,对于这份老实,她是持赞赏态度的。 话落,她甚至直接道出了自己要人的目的:“既然你已把心思摊开来同我讲了,那我便也把我的想法摊开来同你说说吧。 “我找到你呢,为的是一桩案子。 “案子是要案,犯案的人就是此前我让你认的三个人。我带你走,也是想要你去京兆尹大人跟前作证,证明他们在千金坊花了七八百两银子。” 稍顿了顿,温浅瑜又接着道:“做证人说证词不是难事,真正难的是,这涉案之人有些背景,所以你站在我们这边之后,难免被人盯上。 “怎么样,还愿意去作证吗?” 温浅瑜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哪怕是最严重的后果,都与跟前的人说了。 闻言,千痕也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丝犹豫。 但须臾后,他便下定了决心:“姑娘折煞小的了,既是姑娘的吩咐,小人自然会去,况且作证的事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不算难。 “就是不知…作证之后,姑娘能否看顾小人一二。” 他想了想,作证本身不难,只要事后这位姑娘能找人护着他,他应当也不会有事。 既如此,他听命办事就是了。 事情涉及要案,若是办成了,他也算是在新主子跟前立功了。如此,他期盼的将来,也就有着落了。 千痕没刻意藏着小心思,一番话说得诚恳。 是以,温浅瑜也毫不犹豫地应了。 协商好,又谈论了一些细节,温浅瑜便直接带着人在一条小巷中换了马车,然后往京兆府而去。 正如裴翊宸此前所料,赵大人虽然抵触与某一派走得过近,但有圣喻压在头上,他还是没有拒绝温浅瑜送来的“好意”。 一日奔波,总算结束。 回到王府,简单跟裴翊宸汇报了下当下的情况,温浅瑜就早早上床歇着了。 夏、齐两家和宣平候府的事,暂且让赵大人查着就是,如今的她,该同裴翊宸一起,把心思放在明日的端午宴席上了。 … 清晨,天光刚刚撕开阴霾,京中各路贵人的车马便排着队地往城外沁湖的方向驶去。 时下,靠在湖岸边的画舫,已经布置完善。 不仅又银甲卫驻扎巡逻,还有来来回回地宫人、家奴忙着最后的打扫,以便迎接皇帝和贵妃娘娘。 “手脚都麻利点儿!别磨磨蹭蹭!” “时间可不等人,再有一刻,陛下和贵妃娘娘就该到了!若是路上有一丝灰尘,你们便等着挨罚吧!” “你带我们来看婆子训人做什么?”同裴翊宸一道在拐角悄悄看了片刻,温浅瑜终忍不住出声。 因为此前没听过他关于这部分的安排,是以,一上到画舫,温浅瑜便连忙祥他请示,自己待会儿要做什么。 可这人,竟直接带着她,叫上丹阳郡主,来这儿听墙角来了。 也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正文 第328章 计划第二步 “那两个扫洒的婢女是我的人。”裴翊宸略低下头,低声同身前两名姑娘道,“等等,她们会一直在这条路上负责打扫事宜。 “我带你们来这里认路,便是希望,你们俩能在之后帮我个忙。” “你想做什么?”在听到两名婢女是裴翊宸的人时,温浅瑜便已经迅速警惕起来。 如今,他直言要帮忙,她就更明白,他是已经有计划要安排了。 丹阳郡主也是同样的心思,一双眸子泛亮,眼巴巴地等着裴翊宸给她安排事情。因为她知道,这事情,肯定能在朱梓悦和蓝舒妤她们跟前再出一口恶气。 果然,裴翊宸在下一刻便弯弯嘴角,浅笑道:“帮我在合适的时刻,把朱梓悦和康王妃引到这处走一遭。” “朱梓悦和…康王妃?”丹阳眨眨眼,不确定道,“安王兄,你确定,不是和蓝舒妤?” 在她的印象里,朱梓悦和蓝舒妤才是一拨的。至于康王妃,应当跟她们俩没多少交集才是。 毕竟,单就性格来说,他们就不是一类人。 温浅瑜乍一听也觉得是裴翊宸说错人了,但转念一想,她又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这是就着上回挑拨的计策行的第二件事吗?” 上回,经他们一番筹谋,蓝舒妤和朱梓悦之间,定然有了裂痕。琴贵妃应该也意识到,朱梓悦撺掇蓝舒妤做傻事丢人的行为了。 如今裴翊宸提起康王妃…他是想叫琴贵妃确认,康王妃才是害她侄女的幕后主使! “怎么能叫挑拨呢?我们不过是把她们私底下的龌龊心思,摆到明面上让大家看见罢了。”裴翊宸敲敲温浅瑜的前额,又弯眸对丹阳道,“不过,就算用词不当,你往后,也得跟温浅瑜好好学着点儿。 “别只注重眼前,办事情,得前后融会贯通。” “哦…”丹阳郡主撇撇嘴,不服气嘀咕,“可安王兄你明事理,也没见你融会贯通下自己做的事,给阿瑜姐姐换个称呼呀。明明,前边儿都在皇伯伯跟前求亲了…” 还说她呢,他不也做得不咋的? 一口一个温浅瑜,不知道的,还当那是他下属呢… 小姑娘无意间的抱怨,一下戳到了两个人的心。 过去,他们都没考虑换掉已叫顺口的称呼,如今看来…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只一瞬,裴翊宸便别扭转回目光,刻意摆出严肃神情:“两码事,分开说。总之,你们只需要记得,在琴贵妃给父皇去取粽子之前,就得把她们俩在差不多的时间引来。 “若是可以,最好能让琴贵妃注意到,明白了吗?” “明白了!”丹阳拍拍胸脯保证,“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安王兄且放心。” 温浅瑜也跟着保证:“我会配合好丹阳的。”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裴翊宸微微颌首。 他话音刚落不久,便听到内侍们一声声高亢的通传声响起:“陛下驾到——!琴贵妃娘娘驾到——!各宫娘娘驾到——!” 通传声一声高过一声。 显然,御驾已近。 正文 第329章 恩爱刺眼 “走了,别在这儿杵着了。”知皇帝来了,裴翊宸连忙带着两人绕了一小圈,与前去参拜的人汇合。 画舫虽是专门备的,但相对于宽阔的道路到底是窄了些。 站在裴翊宸身边接驾时,只要稍稍一抬眼,温浅瑜便能把路过跟前的每一个人瞧得一清二楚。 先是步伐整齐划一的银甲卫,带着铁甲碰撞的清脆声路过,旋即,又是举着仪仗的内侍宫女们踩着轻巧的步伐,无声无息地路过。 再然后,便是一抹耀眼的金色跃入眼中。 玄黑打底的袍子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即便入目只是一片下摆和小半截靴子,金龙活灵活现的眼带着威压,压得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这龙袍的主人,应当就是皇帝了。 不过,温浅瑜的目光并未被真龙所吸引,而是被其身侧一抹亮丽的石榴红所吸引。 伴在龙袍旁边的,是坠着大颗珍珠的石榴红裙。裙子鲜艳旖丽,但在细节的设计处,又不失端庄典雅。 端庄典雅并着富贵旖丽,显然,这裙子的主人地位极高。 而眼下这种情况,根本无需动脑多想,温浅瑜便能猜到,这裙子的主人是琴贵妃。 温浅瑜没见过琴贵妃,不免有些好奇。 落到中间的目光也再抬了抬了。 她目光飘而不聚,是暗探时学来的法子。这样的观察落到人身上,哪怕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人都察觉不到,琴贵妃一普通妇人自然毫步知晓。 时下,琴贵妃正与身边的皇帝闻声说着什么。 她一会儿指着远方美景示意永安帝看,一会儿又掩唇低笑两声,笑着同永安帝窃窃私语。 看得出,永安帝是极为宠爱她的。 每当她说话时,无论是笑还是闹,永安帝总会刻意把头偏过去两分,示意自己在听。 这般温和,与琴贵妃面上浅浅的笑意搭在一起,倒真有几分夫妻间浓情蜜意的感觉。 若非知晓前尘,谁又知,陛下过去还有一位正娶的妻子,也受过他的敬重与情谊呢? 湖上清风微冷,却冷不过人心。 蓦地,温浅瑜袖口一重,裴翊宸低低提醒的气音便在她身边响起:“别看了,人多眼杂,谨防情绪泄漏被人发现。” 他们对皇帝不公的表现皆有怨,若是一不小心表露了出来,被有心人瞧见,可就该有麻烦了。 “嗯…”温浅瑜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知待会儿要观察琴贵妃有的是机会,便在下一瞬收回了目光。 随着皇帝与琴贵妃走完前边儿的繁琐流程入座,一众随行的人也纷纷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温浅瑜因裴翊宸先前在皇帝跟前的那席话,已有了准王妃的待遇。因此,人就被安排在昭容长公主之后,与丹阳郡主同席。 两人所坐的位置视野开阔,轻易便能将远处湖心处举办的龙舟比赛瞧清。 但两人的心思,却都不在观赛上。 她们一一观察着每个人的位置,又细细计算着时间。 估摸着快到正午了,丹阳郡主便率先起身,向康王妃走去。 正文 第330章 上钩 丹阳年纪虽小,但郡主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皇家宴席、茶席她去得不少,与康王妃这位年长许多的嫂子也有几分交情。 由她牵头去与康王妃叙话,定然能把康王妃约到外面去。 果不其然,丹阳郡主坐在康王妃身边同其说了会儿话,两人便挽着手出了观景台,一路往楼梯口走去。 见两人身影消失,温浅瑜也连忙起身跟上。 而正好坐在她们斜后方的朱梓悦,一见三人前后离开,立马就慌了。 旁人不知道这三人是怎么回事,她可是知道! 从一落座开始,她便听温浅瑜与丹阳郡主说起自己跟安王的事。温浅瑜说安王已经在陛下跟前请示了,得了陛下点头,之后,只要待她学好规矩,就可以选吉日成亲。 丹阳郡主闻言,先是惊喜道了恭喜,但旋即,又担忧问她手边能使唤的丫鬟婆子够不够,要不要遣派些懂得伺候女子的丫鬟给她。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丫鬟身上。 而温浅瑜也适时表现出愁容,跟丹阳郡主表露愁绪。她表示,自己身边的婢女跟自己差不多年岁,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如今,她既然日子过好了,就该给婢女也挑个好人家。 两人一合计,安王府和公主府的人没看上,反而挑上了宫里的侍卫。期间,丹阳郡主甚至点名了好几个家境不错有前途的。 这事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两人并没有避讳着谁说。 周围的人偶尔听上一耳朵,也觉正常。 跟在身边的婢女虽是婢女,但从小跟在身边的大丫鬟,到底跟其余的婢女不同。好些自己嫁的好的,都会为心腹谋条不错的出路,往后守望相助,也算是帮丈夫在官场上助力了。 所以温浅瑜帮身边丫头挑高门,旁人不仅不奇怪,还认为理所应当。 唯有朱梓悦,在这时候慌了。 因为丹阳郡主提及的几名银甲卫,有一名,就是她的心上人! 虽然在提及的时候,丹阳郡主特意说了,这人的家世高了些,自身前景也不错,恐怕不会接受温浅瑜的丫鬟。 但架不住温浅瑜心大,对这人有兴趣。 她表示自己的婢女跟自己情同姐妹,她一定要为之好好儿打算。只要有希望,便想其试试。 听到这儿,朱梓悦还有些不屑。 一个小小丫鬟,还敢肖想她的心上人? 可紧接着,丹阳郡主就把康王妃叫走了… 朱梓悦咬紧唇瓣,盯着楼梯口久久不能回神。 外边儿的人或许不明白这跟康王妃有什么关心,可她却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过去在康王身边当过差! “不行!我得去看看!”只犹豫片刻,朱梓悦便忍不住起身跟着离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即便有九成九的可能性成不了事,但剩下的零星一点几率,也让她不敢冒险。 四人接连离席,动静不小。 不仅是周围的人注意到了,便是坐在最前方的圣上和琴贵妃也隐约听到了动静。 “嗯?怎么一个个的都走了?” 正文 第331章 寻人 永安帝蹙眉,淡扫后面一眼,不悦全写在眼里。 对于贵妃办的这场端午宴席,他是满意的,方才还夸赞了好几遍。 他刚与人说,时下到了精彩时刻。 后面的席位上,就接二连三地走了四个。这样的行为,让永安帝觉得面子挂不住,自然也就给了脸色。 琴贵妃一向会看他脸色,一察觉到她不高兴,她便立马扫了眼空缺地席位,开始帮走掉的四人找理由:“康王妃如今怀着身孕,久坐可能不太舒服,有丹阳那活泼的陪她出去走走也好。 “至于安王府里那姑娘,估计也是个闲不住的,大抵是出去透气了吧。 “而朱家姑娘…”琴贵妃弯弯嘴角,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她跟安王府那位也算是认识,或许是有什么事找出去了吧。” “找出去?她想做什么?”永安帝冷哼,“该不会是又要闹事吧?” 上回那些小辈间撕扯的事闹到御书房,扰了他的清净,他还记着呢。 这些人要是在端午宴上也闹… “大概是道歉吧。”见永安帝不悦,她又话锋一转,安慰道,“上回的事,她们都长了教训,妾身之前也罚过了,想来,她们能趁这机会和好。 “就算不能和好,也定然是闹不起来的。不然,安王府那位,就白关着学了这些日子的规矩了,不是吗?” 琴贵妃这一席话说得巧妙。 把与自己有直接关系的儿媳迅速摘出去之后,便把温浅瑜和朱梓悦二人提上了挡了皇帝的不悦。 她已知朱梓悦坑害了她蓝家的姑娘,于是一开始,她就挑破了其与温浅瑜的不和,给其埋了根线。 一旦她跟温浅瑜闹出点儿声响,就别想有好果子吃。 当然,考虑到宣平候府如今还是自己这一方的助力,她又在三言两语间,把大部分问题推到了温浅瑜头上。 只要有风吹草动,那就得先考虑,是不是这江湖上来的野丫头没学好规矩。 想来,陛下会为此厌烦非卿不娶的安王的。 琴贵妃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但同时,她也有些疑惑:这丹阳郡主上回跟蓝舒妤闹得那样难看,告御状的时候又跟她不对付。如今,叫她儿媳出去作甚? 难不成,是又想给她的儿媳使绊子? 可康王妃如今有身孕,大家都是只晓的,哪怕其娴静,怕是也不好欺吧? 否则,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是谋害皇家子孙了。 这可是,杀头的罪! 琴贵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丹阳应该没有动自己儿媳的可能。但如此,她的疑惑就更盛了。 想了想,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决定叫人去看看情况。 这般想着,她便给心腹宫女递了记眼神:“出去瞧这些吧,今日是陛下摆宴宴请群臣,是大日子,可不能出幺蛾子。” 琴贵妃抬出皇帝。 向她福身的心腹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若真有问题,就以陛下的名义,直接把人制了。 宫婢匆匆离开,寻着几分离去的方向找去了。 正文 第332章 奇怪的行径 宫婢离去后,琴贵妃又再同皇帝看起了龙舟赛。 一条条系着彩带的船只争相竞速,好不精彩。 永安帝似乎已经忘却了刚刚的小插曲,看着龙舟追击,几次抚掌叫好。但琴贵妃的心里,却由着刚刚的小插曲,莫名生出了些不舒服。 每每永安帝叫好之时,她只是强撑着笑敷衍。 她总觉得,刚刚那情况有些不对,但具体问题出在哪里,她一时间又辨别不出… 好在,没忐忑多久,被她派去查看的那名宫婢就匆匆而回。 琴贵妃侧目,给人递了记探寻的眼神:“怎么样?她们都还安好?” 宫婢偷偷瞄了眼琴贵妃身边的皇帝,强行维持着平和答道:“回禀娘娘,一切安好,几位主子没在一处,并未起什么冲突。” 没在一处? 琴贵妃因宫婢这话略蹙了蹙眉。 除了她那儿媳,其余三人明显是有恩怨的,这般先后出去,会没待在一起? 她心中疑惑泛起,且下一瞬,她便见到宫婢悄悄对她摇了摇头。 这几人有问题! 只是当着陛下的面,宫婢不便对她多言。 沉静片刻,她只能寻一份托词:“陛下,这龙舟赛快结束了,想来厨房那边也备好了粽子。 “此前想着您脾胃不好,妾便请教了太医们,亲手给您包了不同于其他人的粽子,以防您不消食。 “如今,粽子蒸好了,妾得去再盯着些,免得他们粗心弄错。” “你有心了。”听到琴贵妃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永安帝面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容,由此,他也没多问什么,便摆摆手让人去了。 下了观景台,琴贵妃便沉下了面色:“怎么回事?细说!” “回禀娘娘,奴婢在寻人的时候,发现了些奇怪的地方。”见四下没人,宫婢立即凑近琴贵妃,把自己所见悄声道出,“康王妃有孕,步伐缓慢,是以,奴婢出来后没多久,便寻到了她和丹阳郡主。 “可奇怪的是,比她们晚行的温浅瑜和朱梓悦,却不见了踪影。 “据奴婢猜测,这两人,多半是是走了别的路,压根儿没追着前面的两位去!” “没寻着前面的人去?”琴贵妃眉头蹙得更紧。 要说朱梓悦是追着温浅瑜去的也就罢了,毕竟她就算有再多上回遭罚的不满,也不敢冲着丹阳郡主。 但温浅瑜又是怎么回事? 她才来京城不久,也就丹阳一个朋友,这会儿出来不追着丹阳,又跑到哪儿去了? 如此奇怪行径,莫非是真有什么针对康王妃的打算? 想到康王妃,琴贵妃面上也多了一分急切之色:“除了她们行踪诡异,你还瞧见了什么?康王妃那边可有异动?” 康王妃肚子里那孩子,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康王妃那边的确有些不寻常!”见琴贵妃面色变得严肃,宫婢的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急切。 她亦知道康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代表着什么,所以一番描述更细致了:“康王妃跟丹阳郡主起初只一路聊着天,并未有何不妥。 “但行至半路,两人却分开了。” 正文 第333章 议论 “奴婢担心被她们发现,所以一路只是远远儿跟着。她们分开前议论了什么奴婢听不清楚,但瞧着…像是丹阳郡主不想走,而康王妃要支开她。” 稍一顿,她又再压了压声音:“而丹阳郡主在离去了一段时间后,朱梓悦竟然出现在了康王妃跟前。” “朱梓悦?宣平候家那闺女?!”闻言,向来稳重的琴贵妃也不免一怔。 此前不是说,没见到朱梓悦,朱梓悦是追着温浅瑜走了吗?怎么会单独一个人又出现在康王妃那处? 而且,据她所知,康王妃与之不过是点头之交… “娘娘,不是意外。”贴身宫婢到底还是了解琴贵妃。 一看她神情如何变幻,便知道其心中有什么疑惑。 于是,她又立马解释道:“因为朱梓悦一瞧见康王妃便冲上去拉了人衣袖同人说话。 “她言辞急切,声音也高了一些,奴婢隐隐听到,她提及了‘答应’、‘言而无信’等一些话。 “奴婢大胆推测,她此前是跟康王妃有什么约定的,只是,康王妃没有旅行诺言而已。” “没有旅行诺言…”琴贵妃听得这分析,不禁露出几分疑惑,“她们俩之间,能有什么诺言?” 这两人私底下,很熟吗? “罢了,先前厨房为陛下取粽子。”事情愈发诡异,琴贵妃一时间也不知该从哪个地方下手捋清思绪。 眼看天色不早,她干脆加快了步伐,往厨房赶去。 此回出来,到底还是借的“照顾陛下”的理由,无论儿媳和其他几个讨人厌的有什么交集,她都不能耽误了陛下那边儿。 不过,当临近厨房时候,她又在一转角处,听见了有关康王妃和朱梓悦的议论。 “你刚刚瞧见了吗?康王妃和朱姑娘似乎在面前那地方吵架了。” “朱姑娘?哪个朱姑娘?” “当然是宣平候府那位,还能是谁?” 大抵是这条小路附近没有别人存在,两人议论的声音也就没有压得太低。站在拐角处的琴贵妃,正好可以听个大概。 “娘娘,奴婢这就去叫她们闭嘴!”随行宫婢面上展露一抹厉色,抬脚就要拐过去教训这俩乱嚼舌根的东西。 可琴贵妃却忽然抬手,示意她停下。 就在两人这一犹豫间,另一边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原来那就是宣平候府的朱姑娘呀?可她怎么会跟康王妃吵架?不是都说,宣平候府跟康王交好吗?那两家的人,不该和和气气的?” “这不过是表面情况,个人间有些私人恩怨,不是很正常?”起头的那名婢女撇撇嘴,小声道,“况且,你没听她们争执的时候说吗?是康王妃以答应朱姑娘一个请求为代价,要朱姑娘给她办件事。如今,事成了,请求却没兑现,那不得争执起来?” “可康王妃不也说了吗?朱姑娘那事情办得不好,如今已经被宫里那位察觉,将来要再使绊子,就不容易了。” “那不过是她的说辞罢了,依我看,她就是不想兑现诺言。” 正文 第334章 看破康王妃 “事情都没办好,怎么叫人兑现诺言呢?毕竟我听着,朱姑娘要她帮忙的事,也不算轻松。” “介绍个人罢了,有什么困难的…” 两名婢女就此争辩了几句,旋即,又边走边说起了别的。 她们似乎只当这是无聊时的闲谈,但“闲谈”落在琴贵妃耳中,却叫她一颗心提起,面色难看至极。 大抵是担心被人听到,受到重罚,所以两名婢女在聊天的时候,有刻意隐隐去一些关键的消息点。 比如朱梓悦所求,又比如宫里那位是谁。 但琴贵妃不傻,话落到她耳中后,仅片刻,她便大致猜到其中关系。 所谓的察觉到了端倪的宫里主子,多半就是指她,而她们口中那被她查到的端倪,多半就是她前些日子发现的,朱梓悦撺掇蓝舒妤的事情… 至于朱梓悦求了康王妃什么事,则不重要了。 总之,就是因为她有把柄被康王妃拿捏住了,所以,才替康王妃出面,办了许多康王妃不好亲自办的事情。 至于康王妃为什么要害蓝舒妤名声受累… 琴贵妃闭闭眼,长叹。 其中缘由太简单了,无非是因为,她最开始想替儿子选的正妃,是出身蓝家的姑娘。 因为蓝家是她的娘家,本身就是她和儿子最鼎力的支持者。 如果儿子娶了蓝家的姑娘,不仅可以绵延蓝家的锦绣,让蓝家更上一层楼,也可以与蓝家建立更紧密的联系,让自己手底下的势力固若金汤。 可这好事只存于理想。 过去,皇后和喻家势力极大,不仅有南方部分兵权在手,还很得他们庇佑的老百姓尊敬。而太子也因良善上进,在朝中声望极佳。 虽然这对让人讨厌的母子已经不存世间了,但他们留下的声望,却是很多年都难以抹平的。 也因此,要助自己儿子登上太子之位,她就必须帮儿子在朝中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施家几代清流,施太傅又有教导帝王之功,很有威望。这样的家族,是儿子前进路上不可或缺的支撑。 所以,犹豫再三后,她还是为儿子选了施家女做正妃,放弃了自己娘家的姑娘。 但放弃归放弃,她也没完全死心。 眼看儿子距太子之位越来越近,她也不免有再把娘家的姑娘送到儿子府中的想法。 或许替代不了正妃,但将来有她扶持,做个宠妃也好。 只是蓝舒妤的性子,和眼下紧张的局势,让她暂时搁置了想法。 没想到… 她还未来得及出手,康王妃便已经先一步开始替自己铺路了! 许是自己有过些阴暗的打算,所以在揣摩康王妃的用意时,便显得尤为得心应手。 她很容易就想到,康王妃这是在防她防蓝家。 她这儿媳,定是怕蓝家的姑娘入康王府,踩到自己头上,才特意把那最合适的嫡女的名声搞臭,让其没机会进入康王府争辉。 好狠的心! 琴贵妃暗暗握拳,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好一个康王妃,平日里待她好,她还真当自己自己可以扶摇直上了! 正文 第335章 先恶心恶心她 “娘娘?”察觉到主子的怒意几乎要掩盖不住,垂首候在旁边的宫婢不由瑟缩了下肩膀,担忧出声。 这地方虽然没什么人,但万一叫人看见了… “呼…本宫知道,你不必着急。”长呼一口气,琴贵妃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其周身气氛,仍旧很差。 她握拳,冷冷道:“既然康王妃不知天高地厚,那本宫也该给她点儿颜色看看了。她不是不想蓝家的人入康王府吗?好,本宫可以不让蓝家的人入康王府,但康王,总归是要有人伺候的。 “她如今怀着身孕,多有不便,那此事就只能由别人代劳了。” “娘娘是要替康王殿下纳妾?!”宫婢废了好大劲儿,才强压下自己的声音,不让惊愕的声音传远。 花落,她又急忙劝道:“可是康王殿下早些年一直忍着未纳妾,为的就是洁身自好的名声!如今要是纳了人,外面的人,定会议论殿下,说他到底还是经不住诱惑… “而且这只是一方面!殿下如今已经离那个位子很近了,如果这时候出了岔子,让施家的人不满,不尽全力,恐怕…” 宫婢怎么想都觉得自家主子是在意气用事,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可琴贵妃却压着情绪平静道:“决定选人和正式往府里送人并给予名份,是两码事。 “恶心康王妃,不需要给人什么地位,只要有这么回事就够了。 “至于施家那边…呵,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了,他们难道还能和咱们决裂撇清吗?况且他们又不傻,应当知道,一点小委屈和未来的家族兴盛哪样更重要。” 稍一顿,她又勾唇笑笑:“而你提到的康王名声…都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好呢?皇家子孙,理应为皇家开枝散叶。” 因着是在外面,琴贵妃并未把心里话和盘托出。 依她想,自己儿子往后是要登上帝位的。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帝是只守着皇后一个人过日子的呢? 泱泱几千年历史长河,这样的皇帝,绝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皇帝纳妃开枝散叶、稳固江山,那是天下公认的理儿。哪怕皇帝自己无心女色,不想在后宫添太多人,朝臣们也是会催的。 康王将来纳妾纳侧妃,是理所当然的。 如今,她先暗暗选着,给康王妃一个哑巴亏吃,康王妃根本无力回击。 思及此,琴贵妃的心情总算舒畅了一些。 再去取粽子的步伐,也轻快了一些。 … 琴贵妃带着特意为永安帝准备的粽子回到观景台时,温浅瑜等人已经悉数回了。 人还都是之前的人,但琴贵妃瞧她们的眼神,却变了。 特别是瞧康王妃,眸中少了几分关怀,多了几分冷意。 “阿瑜姐姐,她脸色变了。”瞄了眼琴贵妃,丹阳郡主便悄悄靠近温浅瑜,小声同她汇报,“我觉得,咱们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 “不过…”说着,她又露出几分为难,“咱们这么明显的引诱,她事后会反应过来的吧?” 正文 第336章 肯定会察觉 琴贵妃能独得圣宠多年,稳稳把持住后宫,明星不是吃素的人。 乍一听康王妃那事儿,可能会因涉及到儿子的太子之位有一瞬慌张,也可能会因自己娘家的姑娘被儿媳坑害而盛怒一时,但相信,她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她们布下的局。 等那时,这计划,不就没用了? 稍一顿,丹阳郡主又道:“别说是琴贵妃了,待将来,康王妃察觉到异常,恐怕都会发现… “如果她反将咱们一军,去琴贵妃跟前诉苦…” “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过。”温浅瑜与丹阳郡主有着同样的疑惑与担忧,但她面上却没有半分慌张神色。 她只是平静安慰身边的小姑娘:“你我既然都能想到这番后果,那裴翊宸肯定也能想到。 “但他还是让我们依照这计划做了,显然,此事是有他的道理在里边儿的,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你还真是相信安王兄…”丹阳撇撇嘴,小声嘀咕,“你也不怕他有失算的时候。” “我相信他,不会失算。” 温浅瑜神情认真且坚定,丹阳瞧着,方才那一丝玩笑语气也被她不自在地压了下去:“好了好了,我不过是顺口一说,你别急,其实我也很信任安王兄的。 “否则,他让我办事,我不会这般积极。” “不过你还是抽空问问他想法吧。”话锋一转,小姑娘又悄悄冲温浅瑜挤眉弄眼,“多互通思路,有利于交心。我方才瞧着你俩都还互相直呼全名,这可太见外了。 “往日,我瞧着别人对待心上人,可都是一捧又一捧的甜言蜜语,甜得齁死人,才不像你们这么客气。” “我们…客气吗?”温浅瑜怔了怔,因小姑娘老道的见识而露出几分茫然。 她自认为自己跟裴翊宸之间一点儿都不客气。 除了刚认识那会儿,她从不恭敬唤他王爷。平日里,他在她跟前,也从不自称“本王”。 他们打一开始,就像是普通友人那般相处,之间没有太多繁杂的规矩。 后来,说破了皇后与喻家的关系,再在皇帝跟前大方求了亲事,他们的关系就更进一步了。 她还因为相处过于自然而时常越界,总被裴翊宸说过分呢… 譬如,随意进他房间的事就被说了… 但她想了想,就算是如今这敲门就可以进去的情况,她也觉得,是他们之间相处过于随和了。 温浅瑜想辩解一二。 可还不等她开口,丹阳郡主便先道:“你们当然客气啦。你想想,我都管你叫阿瑜姐姐,安王兄却叫温浅瑜,这合适吗? “还有之前,我管安王兄可是叫翊宸表兄的,结果整日听着你叫裴翊宸,我也不好意思叫得比你亲密了。” 说着,她又拍拍温浅瑜的肩:“安王兄性格别扭,恐不便改正,这拉近关系的事,还得看你。 “你大方些,往后也好叫外面那些说闲话的人瞧瞧,什么叫亲密无间!” 温浅瑜:“…” 丹阳郡主说得似乎有理,或许,她真该琢磨着增进关系了? 正文 第337章 夫管严 她真正的出身瞒得好,外边儿无人知晓。而她那百草谷的出身,她也没特意与旁人提起过。 外面的人都只让她是混江湖的,家世,最多在武林中有一席之地,比不得高官权贵。 也由此,不少人在暗地里议论笑话裴翊宸,说他本就已经失了权势地位,如今还要娶一个跑江湖的野丫头。往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更有甚者,甚至恶意揣测起,是否是她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让安王只能娶她。 旁人的嘲笑和揣测,温浅瑜原不是很在意,她想着,反正他们的冤屈都是要得到洗刷的,估计在意外人如今的眼光。 但现下,她忽觉得,丹阳所言也有理… 逆耳的话听多了,再大度的人也会烦。更何况,裴翊宸本就不是大度的性子,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让外面的人把嘴闭上。 而且,他们两人之间… 温浅瑜略一思忖,便点点头道:“我记下了,今日回去后,我会与他商量的。只要他觉得好,往后就再改改相处的节奏。” “噗呲”丹阳被她的正经模样逗笑:“这么点儿事,你还要问安王兄的意见呀?你可真是…” “是什么?”温浅瑜疑惑。 丹阳郡主认真揣摩片刻,旋即才压着点戏谑道:“夫管严。” 过去,常听人说“妻管严”,可今日瞧见温浅瑜这模样,“夫管严”三个字一下就浮现在了丹阳郡主的脑海里。 她觉得,温浅瑜跟那些唯唯诺诺,只知“妻为夫纲”的女子不同,她是有本事的,也是有魄力的,只要她不愿意,便是安王兄也拿她无法。 更何况,亲近这回事本就是夫妻俩的家务事,又不是妾室争宠,哪儿用得着跟对方商量? 可阿瑜姐姐还是这般念着安王兄,这不是“夫管严”是什么? “唉,原本还想着,姐姐以后能管管安王兄,让他收敛着些怪脾气。可如今看来,他那脾气不日益见长都是阿弥陀佛了。”小姑娘托腮,长长叹气感慨。 温浅瑜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戏谑,但垂眸想了想,她还是正色道:“他过去不容易,我待他好是理所应当的。” 啧…这么宠着,安王兄改脾气的事是没指望了。 不过这样也好… 安王兄的心境在过去的阴暗环境中扭曲了不少,若真能有这么个全心全意待他好的,说不定,还能为他平复心境。 丹阳郡主和温浅瑜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从裴翊宸聊到端午佳节,再聊到甜咸粽子的差异,最后又说到温浅瑜前些年游历江湖的所见所闻。 因事情变得漂亮,两人心情都格外放松。 但坐在她们侧后方的朱梓悦,却是坐立不安。 此前,她急匆匆地追出去,却一下追丢了温浅瑜。无奈,她只能寻着丹阳郡主跟康王妃离去的方向再追。 最后,人是追到了,可只是康王妃一人。 她那时也是急眼儿了,想都没想,便上去提康王妃过去答应自己的事,让她不要听那丹阳郡主胡说八道,更别给她心上人介绍丫鬟。 正文 第338章 意外之喜 可待她急急忙忙说完,康王妃却沉着脸告诉她,她所言,是根本没有的事! 没有… 丹阳郡主根本没求到康王那里… 那她此前跟温浅瑜的议论…难道,是故意设计害她吗?想挑拨她跟康王妃的关系? 朱梓悦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待宴席散去,她便直接拦住了温浅瑜和丹阳郡主:“你们在给我下套?” “你在说什么?莫不是脑子不清醒了?”丹阳莫名看她一眼,轻嗤。 话落后,她更是直接挽起温浅瑜的臂膀,要同温浅瑜直接离去。 可朱梓悦却不依不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方才宴席上,你们是故意引我出去的!为的…就是挑拨我与康王妃!” “康王妃”三个字,她声音压得极低,也就对面的温浅瑜和丹阳郡主能听清。 但她越是谨慎,两人面上笑意便更盛:“挑拨?我与康王妃叙话,阿瑜姐姐出去透口气,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吧?挑拨你与康王妃?你莫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丹阳郡主说话毫不客气,更是没有忌讳。 哪怕周围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可她这一番奚落,还是叫旁人听去不少。 朱梓悦被她一番话驾住,即不好再度责怪,也不能灰溜溜地离开。 一时间,进退两难。 她是说不出话了,可温浅瑜二人却无所谓,嗤笑一声,便直接绕过她离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恼羞成怒的人只能愤恨跺脚:“就你们那点儿小伎俩,康王妃也会意识到的,她不会轻易上你们的当!” 两人没有理她,离去的步伐也没有放缓分毫。 直到完全摔下朱梓悦,温浅瑜才道:“她倒是比她那好姐妹聪明,知道咱们是在套她,可她能想到的局,终究是浅了点儿。” 丹阳郡主也笑道:“挑拨她跟康王妃,她也真敢说。她跟康王妃有什么好交情吗?如此说出来,也不怕旁人多想。 “依我看,这份聪明,还不如没有。” “确实。”温浅瑜跟着露出一点笑。 … 回府,温浅瑜便把今日顺利实行计划的事,与朱梓悦赠予的意外之喜报给了裴翊宸知晓。 “朱家姑娘最后找到你们理论,倒真是意外之喜。”显然,裴翊宸也想到了事情由朱梓悦这么一闹后会有的好处。 此前,旁人恐怕并不知晓她与康王妃私下有交集,但此后,大家都将知道,她与康王妃私交不错。 包括琴贵妃,也会知晓。 见裴翊宸心情不错,温浅瑜的又顺势把丹阳郡主撺掇自己问的问题给问了:“对了,我想跟你交交心…同你请教一下,今日计划备琴贵妃看出端倪怎么办?你是怎么考虑的?” “交心?”培育出觉得温浅瑜这选词奇怪,但她既然问起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替她解了惑,“其实,琴贵妃事后会反应过来自己上套,是必然的。 “但这没关系,因为无论是康王妃和朱梓悦有私交,还是她命令朱梓悦坑害蓝舒妤,都是事实。” 正文 第339章 交心 裴翊宸轻笑:“我安排的两名宫婢,只不过是把事实复述了一遍,既没有添油,也没有加醋,经得起推敲。 “便是事后琴贵妃反应过来,知道这是个套了,她心里也不可能对康王妃毫无芥蒂的。 “咱们的目的是让固若金汤的康王一派从内部产生裂痕,只要他们有芥蒂了,咱们的目的就达成了。至于发现…呵,反正琴贵妃都讨厌我们。让她再多讨厌一点也无妨。” 发现就发现了呗。 难道不发现,琴贵妃就不想让他死了? “债多不愁”,裴翊宸如今,就是这样一种心态。 听他所言,温浅瑜不自觉地便跟着点头:“你说得对,人的情绪都是不能控制的,哪怕再明事理,康王妃此后,都会成为琴贵妃心里的一根刺。” 见她明白,裴翊宸又弯起凤目,低笑道:“相信,要不了多久,琴贵妃就会给自己这儿媳一点颜色瞧瞧了。而康王妃感到针对,只会更提防蓝家。 “到那时,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就成。” “好。”温浅瑜随他的笑,一同弯了弯杏目。 她本是娇艳如花的年纪,又有一张极好看的脸,微微弯起杏目一笑,一下便叫裴翊宸晃了神。 但不待裴翊宸回神,她又跟着道:“既然你愿与我交心,那往后我换个称呼叫你如何?比如…翊宸?或是阿宸?” “啊?”裴翊宸迷茫眨眨眼,显然是不知道,他们俩聊个琴贵妃,怎么能牵扯到交心和唤称呼的事情上。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是丹阳那丫头撺掇你来提这事儿的吧?” 白日里,那丫头才人小鬼大地指责过他和温浅瑜的称呼不够亲密,晚上,温浅瑜便来同他商量这事… 肯定是那丫头在背后捣乱! “是丹阳提的主意,但是…”温浅瑜并未隐瞒自己的心思,“我也觉得日日唤你大名显得不够亲近。咱们往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人,成日互称大名算什么?” “你怎么日日把一起过日子挂在嘴边?”裴翊宸被温浅瑜直白的话语激得有些不自在。 且听她的意思,她似乎不仅要自己改,还要他也改… 改亲密称呼啊…裴翊宸撇开目光,心想:过去也不是没唤过她阿瑜,若硬要改,他倒也不至于叫不出口。 可那时那样唤人,是为打探案情,如今,却是因为感情问题… 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了,人也就没有之前落落大方了。 纠结了好半晌,裴翊宸方才点头:“既然你有想法,那就依着你的想法来吧。不过,亲近这种事,也不仅仅是改个称呼就可证实的。 “往后,咱们还得循序渐进,慢慢儿沟通了解。” 他说这话,不过是想掩饰一下情绪,拒绝她一下把关系拉得太近。 可温浅瑜却会错意了,思索片刻,她便反问他:“你想要我怎么了解你?从生活起居的小习惯开始吗?那…我今儿个陪你睡?” “温浅瑜!”裴翊宸一噎。 陪他睡?这种话也亏她说得出口?! 想都没想,他便严辞回绝:“绝不可能!” 正文 第340章 玉雪可爱 “嗯?”跟前人过分强烈的反应让温浅瑜怔了怔,旋即,她方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要跟你睡一起的意思,只是想像上回一样守着你睡。 “正好,你也可以把你过去的故事跟我讲讲。你过去的事,我还不是很清楚呢。 “兴许,只要说开了,你往后就都能平复下心态,安稳睡了。那样,你也不必嫌我一直待在你卧房中扰你了。” 想了想,温浅瑜又道:“要不我还是跟府上厨娘学学怎么炖汤吧,听她们说,炖汤其实是最简单的,特别是那晚睡前喝的安神汤水,更是简单。 “只要能把握好火候,就一切都好了,我若学会了…” “你又想吃什么了?”裴翊宸揉揉额角起身,主动往厨房走去。 “我不是要你给我做吃的。”温浅瑜快步跟上,纠正。 可裴翊宸却片刻不停:“不如就给你炖冬瓜排骨汤吧,正好你中午吃了粽子,晚上喝点儿清淡的汤,能解腻。” “裴翊宸,我同你说正事呢!”温浅瑜难得蹙眉,同跟前的人表露不高兴的情绪,可裴翊宸却已经用襻膊挽起袖子,娴熟地开始处理食材。 他一边洗净冬瓜刮籽儿削皮,一边还淡淡睨温浅瑜一眼:“站远些,千万别再碰厨房里的用具了。” 温浅瑜:“…” 这话便有些气人了。 虽说上回不小心毁了厨房是她不对,可她如今真心实意地跟他商量学习,他却只当她是贪吃。 温浅瑜沉下面庞,起了夺去他手中菜刀,让他老实听自己把话说完的心思。 但裴翊宸却在她动作前,又淡淡开口道:“你不是想听我过去的故事吗,那就坐对面的圆凳去,我说给你听。” 温浅瑜已经探出的手,又缓缓收回。 所以,他其实是有听她提议,也愿意同她敞开心扉的吧? 或许只是,不想她随意进他卧房? 发觉裴翊宸其实是能沟通的后,温浅瑜此前的那点不满,便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都无需裴翊宸催促,她便以最快的速度在桌案对侧坐好:“你说吧。” “你想听什么?”裴翊宸放平冬瓜,开始切片。 “先说点儿开心的吧。”温浅瑜托腮想了想,“听丹阳说,你小时候活泼又可爱,是个人见人爱的?” “她不过十二,她出生的之后我都落难了,她知道什么?”裴翊宸只因活泼可爱的描述顿了顿手上动作,继而,便勾出抹讽刺的笑,继续切菜,“往日那些人夸赞我、喜爱我,不过是冲着我的身份罢了。 “皇后幼子、太子胞弟,上有万人之上的帝王宠着,下有手握兵权的堂舅为我撑腰。 “若无天大的意外,我这一生,便该辉煌灿烂。 “旁的人想讨好我,不是理所应当?” “可我觉得,他们大抵也没撒谎。”温浅瑜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消沉,忍不住纠正,“你过去是被偏爱的那个,无忧无虑,哪怕身处深宫,也定不会失了童心。 “至于可爱…就你现在这模样,我大致也能想象,你过去是怎样的玉雪可爱。” 正文 第341章 心态变了 闻言,裴翊宸切菜的动作不由彻底顿住,看向温浅瑜的目光也变得古怪:“温浅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我?玉雪可爱?” “难道你小时候丑吗?” “不丑!” “那不就得了。”温浅瑜目光在他面上转过一圈,轻易就像想到了这人小时候的模样。 定然是漂漂亮亮一张白玉团子似的小圆脸,幽黑漂亮犹如宝石一般的眸子,唇红齿白、天真烂漫。 如果再一张口,定也是奶声奶气的可爱声音。 想着,温浅瑜不由弯眸笑了笑。 看她这幅神情,裴翊宸几乎连想都不用想,便知晓她想到了什么。 “温浅瑜,不许胡思乱想!”裴翊宸沉下面庞,咬牙警告。 可温浅瑜却混不在意:“说你可爱是夸你,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小时候长得漂亮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你…” “你要是不想聊这个,咱们聊别的也行。”见他快被惹急了,温浅瑜连忙转移了话题,“其实,我行走江湖的这些年,听不少百姓谈论过陛下。我总觉得…印象中他的模样,与他实际上的模样,有些出入…?” “哦?什么出入?”听温浅瑜说起皇帝,裴翊宸也就压下了方才被夸可爱的不满,再度悠然切起菜来。 “天下不少百姓都夸陛下是明君。”温浅瑜微蹙眉头,“特别是老一辈,他们不少人都铭记着陛下的功绩,认为陛下开运河、整官道,造福了不少偏远地方交通不便的百姓。 “我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也切实感受到了他们依靠管道、运河获得的好处。至少,衣食无忧,一年到头可以过个好年…” “父皇年轻的时候的确做过不少有利百姓的好事。”裴翊宸并未反驳温浅瑜,反而是赞同道,“那些百姓歌颂他,铭记他的好,是应当的。” “可他既然是那样好的人,为什么对你对…”温浅瑜抿唇,“为什么对你们这么无情?” 过去,她不认为裴翊宸在京城受苦,便是因为她听到了那些关于皇帝的好评。 可自打与他相遇,看着他堂堂一王爷被遣到南方查那些小案,看到在他受了委屈时陛下首先关心的是自己的面子,看到他在天子脚下受到的各种不公平的待遇… 她忽又觉得,这样的陛下与百姓们口中的陛下不大一样。 甚至觉得,他一点儿都不好… “因为他现在变了呀。”裴翊宸并未如温浅瑜那般纠结,想都没想,便直言道,“他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一代明君,也确实做了不少利于百姓的好事。 “但自打他大病一场后,心态就变了。 “也不知是权势让他过分留恋,还是鬼门关跟前走了一遭的经历让他对自己多了许多看重。 “总之,那一病之后,他的性情就变了。他变得注重自己的身体安康,不愿为国事太过操劳,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严于律己,会时不时地小小享受一番。 “甚至变得更在意谁关心自己,愿意给把他放在心尖的更多的宠爱。 “哪怕,那只是浮于表面的夸张。” 正文 第342章 本性正直 “竟然是这样…”温浅瑜怔住。 她完全没想到,一场大病,竟然让原本心怀天下的帝王,变得自私起来…甚至,对自己的儿子和发妻也… “很吃惊是吧?”裴翊宸勾勾嘴角,讽刺一笑,“其实,若非是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一个人会因为一场病而变了性格。 “但事实就是如此,一场大病让他性格大变,变得不顾发妻、子嗣,眼里只有他自己。 “变得让琴贵妃那样假惺惺的人得意当道…” 说着,他忽又一转话锋,讽刺道:“不过有一点倒是没变,就是他那爱面子的臭毛病。 “天大地大,都抵不过他的面子大…” 温浅瑜:“…” 好的方面都变了,不好的方面却没有变… 不过由裴翊宸这么一说,温浅瑜倒是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皇帝跟她过去所了解到的不一样了… “也罢,世事多变,人也多变,陛下有这样的变化倒也不奇怪。”轻叹一声,温浅瑜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还想听什么?”大抵是皇帝如今的模样让裴翊宸实在提不起兴趣,与温浅瑜说清楚了前尘往事,他便主动换了个话题,“不如跟你聊聊我母亲吧,她应当是你会喜欢的人。” 虽然童年的事他有好些已经记不清了,但记忆中的母后,似乎跟眼下坐在他对面的姑娘挺像的。 一样地理智、坚韧,有正义感… 说起先皇后,温浅瑜也来了兴趣:“小时候,我曾听父亲和母亲说,她虽是旁支,却是族中最具传奇色彩的女子之一,在外能上马安天下,在内能端庄稳重持家事。 “这样厉害的母亲,是不是在管教你们的时候特别严厉?” “不,她是很温柔的一个人。”裴翊宸摇摇头,更正道,“哪怕我们犯了错,做了不对的事,她也不会厉声斥责我们。她总是先让我们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事情,再温声细语地跟我们讲道理。” 说着,他面上难得露出抹真诚的笑:“不过人有的时候就是如此,真明白自己犯错了后,挨上一顿打、一顿骂,心里的愧疚还能有个出口。 “被人温言软语劝慰一番,反倒能被愧疚憋死。 “所以我和兄长,其实还是害怕被母亲抓到错处的。特别是兄长,母亲念他身担重责,对他的教导总是更语重心长。 “许多时候,他都能被念叨得愧疚得抬不起头来。” “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正直的人。”温浅瑜跟着他弯弯嘴角,含笑回望进他眼眸深处,“如果你们学不会以己度人,不是能自我反省的人,那再多教导也不能让你们感到羞愧。” “那都是过去了,我现在不正直了。”裴翊宸不太习惯被她直白夸赞,目光一矮,便盯上了洗净的排骨。 可温浅瑜却依旧死死盯着他,似要把他看透:“不正直了吗?我不觉得,我认为,你只是迫于形势,把善良的部分藏起来了。 “那些东西始终在你心底,没有改变。” 正文 第343章 知道了,阿瑜 “说得跟你有多了解我似的。”裴翊宸嗤笑,把排骨按根剖开,在跟前的砧板上铺好。 他手里那把刀,也由切冬瓜的小刀,换成了斩骨的大砍刀。 温浅瑜:“…” 虽然斩排骨就得换刀,但她总觉得,他的刀在这时候换,挺微妙的… “那不正直就不正直吧…”温浅瑜很识时务地换了说辞,甚至,还帮他从中寻到了优点,“不正直也好,有些恶人,就是要以恶才能治。你若是不正直了,不仅能少受委屈,还能收拾他们。” “嗯哼。”裴翊宸微微颌首,似对温浅瑜改口后的话较为满意。 见他如此,温浅瑜又起身绕到他身后,自后面抱住他:“且随你正直不正直,我都跟你一条心,绝不叛变!” “温浅瑜你做什么?!”腰上忽然一重,裴翊宸刚刚好转的面色又忽然沉了下去。 或许旁人听了她的话,会觉得她是在安慰他,但在他看来…这人就是在趁机占他便宜! 他没什么不舒心的,才不需要她安慰… 而且,就算是安慰,也不需要她这样安慰…! “就是安安你的心嘛。”温浅瑜靠上他的后背,轻声道,“其实谈论过往对比现在,还是挺容易让人心绪浮动的。况且,我刚刚还问了你一下你不想聊的人… “万一那些人和事不能让你轻松,反而又让你睡不好了,我岂不是罪过?” “你想多了,有的事说出来就轻松多了。”这话倒是裴翊宸的心里话。 过去,他一直将往事憋在心里。 他想同人聊聊母后和兄长的好,却不敢,因为他们是罪人。 他想同人说说父皇的变化,想与人探讨他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也不敢。因为那不是他可以议论的人,也不敢保证,同别人说起后,会不会被告密… 如今,有她陪着说说话,哪怕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在倾诉推断,他也觉得,心中松快了许多。 或许就像她说的那样,一点点把憋在心里的噩梦说出,或许,他就能重新睡上安稳觉… 思及此,裴翊宸便默许了腰间那两条胳膊的存在。 也罢,她带着好意陪他聊了那么久,给她抱抱也无妨。 不过,他还是很有底线得警告:“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做事都不能越界,若是影响到我做菜,你今晚…” “今晚就让我饿着。”温浅瑜自然接过她的话,保证。 “算你识趣。”裴翊宸轻哼。 “但你该改口了。”刚叫裴翊宸觉得她还算识时务,她又一句话让他握紧了刀柄。 偏她还在此刻补充:“你此前答应我的,换个称呼。” “得寸进尺?”裴翊宸落刀的动作重了不少,一副要把砧板生生劈开的架势。 “…那就不改吧。”温浅瑜到底还是不敢得罪他。 或者说,是不愿逆他的意。 在她心里,他就是要被最好对待的那人,只要他不愿,她就不会强求。 可裴翊宸却忽然在这时候改了口:“知道了,阿瑜。” 说着,他还压压嘴角轻嗤:“我说到做到,不似你,没原则。” 正文 第344章 可踩朱家一脚 炖上汤,裴翊宸又趁着空闲给温浅瑜做了两道小点心,让她就着汤吃。 夏日的夜风里都带着燥热,裴翊宸那清爽的汤却让人解了暑热。连喝了两碗,温浅瑜方才放下碗:“对了,咱们这回下了套后,琴贵妃应当很快就会有动作了吧? “你说,咱们要不要趁势帮她一把,把施家和蓝家之间的沟壑挖得更深,让他们再也没有同仇敌忾的可能?” “我倒是想,但这事儿咱们恐怕办不到。”温浅瑜的提议,并未让裴翊宸有多少意外,走到这一步,理应顺势再踩上一脚。 但想到实情,他也只能无奈轻叹:“这件事,琴贵妃恐怕会通过以牙还牙的方式,报复康王妃。 “她还要靠康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扶自己儿子上位,日后,更是要靠施家扶植康王,助力他登上那个位子。她不能在表面与康王妃撕破脸皮,但要让她咽下这口气也不可能。 “所以,她最可能会做的,便是以康王妃怀了身孕身子不便为由,遣自己身边的人去伺候康王夫妇。 “当然这伺候嘛…具体是怎么伺候,就另说了。” “派个自己人去膈应康王妃,但又不给名分,甚至表面还打着为康王妃好的旗帜?”温浅瑜蹙蹙眉头,“若真是如此,那咱们的确插不上手了。” 人家内宅的事,他们能怎么管呢? “不过你提这事儿倒是提醒了我。”沉吟片刻,裴翊宸又忽然道,“琴贵妃会因为心里不舒服去为难康王妃,康王妃被她为难了,心里的不悦,总也该找个人发泄吧? “咱们布的局不难,只是利用了她们的心态。 “我相信,康王妃在遭到报复后,只要稍加思索,就能明白是谁坑了她,又是谁傻乎乎地上了咱们的当,帮着咱们一起坑了她。” 闻言,温浅瑜不禁扬扬眉梢:“她受的苦牵扯太多,没法儿往外说,所以她暂时寻不到咱们的麻烦。她只能,寻到朱梓悦,向朱梓悦撒气。” “没错。”裴翊宸弯唇,悠然饮口茶水,“如此,咱们正好帮她加把力,再狠狠踩一脚朱家。 “相信,世子那不明不白的生意,加上朱梓悦此番要承受的报复,宣平候这一家,该出局了。” “好,那咱们就静观其变,看看怎么替康王妃加力。”话落,温浅瑜正好把桌上最后一块糕点塞入口中。 拍拍手,她便催促裴翊宸去收拾睡觉:“正事说完了,你也该休息了,快去洗漱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冲裴翊宸扬扬手,她就要走。 可裴翊宸却未依言行事,而是幽幽睨她一眼:“你上哪儿去?” “回去…睡觉啊。”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被裴翊宸这样一看,温浅瑜一下就底气不足了。 “这就回去了?”裴翊宸扯扯嘴角,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转身,就去了浴房沐浴。 而见他如此,温浅瑜一时间也不知是该走该留。 踌躇半晌,她最终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再等等看吧,别叫他不高兴。 正文 第345章 不嫌弃你 裴翊宸沐浴不显拖沓,不过一刻时间,人便重新回到卧房当中。 沐浴后的他,比之前衣襟整齐的模样要慵懒许多。 漆黑如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一身纯白的内衬微微敞着领口,旁人只需随意一瞥,便能瞧见小半截笔直如玉的锁骨,和一段修长修美纤颈。 美色毫无预兆地撞入眼中,原本踌躇在原地徘徊的人不禁顿住脚步,多看了那如谪仙一般的出尘美人。 大抵因不是头一回被瞧见了,裴翊宸也没有太过在意她的目光,只是在她怔怔看向自己的时候,拉紧襟口,轻哼:“你不是要走吗?怎么还杵在这儿?” “这不是…你没应吗?”见他衣襟一下遮到脖子,温浅瑜也赶紧拉回了自己的神思。 眨眼间,她便恢复了往日不苟言笑的正经模样,仿佛,方才多看人一眼的不是她一般。 假正经… 裴翊宸压压嘴角,腹诽一句。 但想着她方才所言,心情终归是好了一些,面上的冷淡也收敛了。 唯有,出口的话,仍旧带着些刺:“怎么是我没应?不是你说晚上要陪着我睡,再同我谈谈过往的吗?吃饱喝足了,我就被你抛诸脑后了?” “这个啊…”温浅瑜大致明白他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了。 他是把她之前的话放在心上了,但她会错了意,她以为,他只愿意同她聊聊过去,不想让她陪着入睡。 现在看来,他没反驳,便是默许了… “那你快睡吧。”弄清楚了裴翊宸别扭的心思,温浅瑜便好脾气地直接把他拉到床边,提他铺好被子。 她顺带,还给自己端了张小凳子,放在床侧:“放心,我就在边上守着,等你入睡了我再回去。” 松软的被子裹在身周,让人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躺在被窝儿中,裴翊宸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 不过,在看到温浅瑜坐在外侧,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坐在床上,他还是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床坐着不舒服?” “没,床自然是好,只是…”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裙装,无奈道,“我这一身在外跑了一日,炎炎烈日下还出了点汗,如今…太脏了,便不污染你的被褥了。” 他是收拾干净了,可她一身风尘仆仆,哪儿好意思往他床上蹭。 温浅瑜说着,又稍往后退了退:“你且睡着,我不会扰你的。” “我又不嫌弃你。”裴翊宸探出一只手,便止住了温浅瑜后退的动作。甚至,还把她往前拉了拉,“坐床上来吧,那小凳子又冷又硬,坐久了不舒服。” 又冷又硬? 硬也就罢了,大夏天的,谈冷… 温浅瑜想说自己完全可以克服这点问题,但感受到手腕处不容置喙的力道,她终还是放弃了辩解,依着他的意思做到了床沿。 然,裴翊宸的想法似乎不止于此,见她坐到床沿,他又往里挪了许多,空出一人的位置:“你想躺着聊也可,只是…得保持距离。” 温浅瑜:“…” “不必,我坐着就好。”躺着?那太越矩了。 正文 第346章 喜欢大雪时节 即便她行走江湖多年,不甚在乎那些细枝末节,也不会跟这确定了关系的人客气。 但她觉得,他应该是在乎的。 而且他沐浴后一身清爽,她来把他的床铺曾脏了算怎么回事? 想着,她便重新替裴翊宸掖了掖被角,温声哄道:“别老挂念我的事了,赶紧睡吧。你这一日又是赴宴又是下厨,也该累了…” “不识好人心…”温浅瑜的拒绝,让裴翊宸忍不住轻声嘟囔一句。 似在抱怨,又似喃喃自语。 话落,他便再没跟温浅瑜计较,仿佛方才的对话,只是错觉。 他如此通情达理,不禁让温浅瑜松了口气。在琐碎的私事上,他一向是情绪多变,且说一不二的。她还真怕他想法一变,就要为她不受好意的事生气。 好在,他并未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 温浅瑜只当他是没在意,但实际上,裴翊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轻松。 他表面上似对温浅瑜不受他的好意起了抱怨的心,但实际上,温浅瑜的拒绝,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说完,他便有些后悔了。 遭了拒绝,他更是悔得彻底。 他想,依赖真是件可怕的事。过去没有个这样对他好的人存于身边,他一个人躺在这偌大的床榻上也没觉不妥。 如今,有了这么个温暖陪伴自己的人,他竟忽觉得,一个人睡着不自在了。 他甚至莫名生出了,拉她一起入眠的想法… 并非轻薄,仅仅是贪恋温暖… “阿瑜,你喜欢什么季节?”裴翊宸翻了个身,重新面对温浅瑜。 他依旧闭着眼,仿佛刚才的一问只是随意捡了个睡前话题。 温浅瑜也是如此认为,他问,她便松快答了:“我最喜欢冬季,因为我听说冬季的雪很漂亮。 “当大雪洋洋洒洒从天空中飘落的时候,便似那随风飞舞的柳絮,扬得满城白茫茫地一片。 “可惜,我自小生长在南方,几乎没见过大雪。” “那就挑个大雪的好日子吧。”轻轻道上这么句话,裴翊宸便再没了声响。 温浅瑜不明他的意思,但听着他逐渐均匀的呼吸,她也没好意思把他推醒了追问。 最后替他顺了顺发,掖好被角,她便轻手轻脚地走了。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身边的热源消失,已然入睡的人不由自主地便往被衾中埋了埋脸颊,微微蹙眉。 他想寻找温暖,只有温暖,能让他安心。 … 翌日,天刚蒙蒙亮,裴翊宸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唤醒。 “谁?!”被强行从睡梦中唤醒,他满心都是不悦。 好在昨晚睡得不错,语气就没太差。 不过,站在门外的温浅瑜还是感知得一清二楚。 默了默,她才压低声音道:“有进展,你先起来听听吧,听过了再睡也不迟。” “是你啊…”听到熟悉的女声,裴翊宸下意识就压下了语中含着的怒意,重新窝进被衾,懒洋洋道,“我不想起,你进来说吧。” 正文 第347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纤长的羽睫落下,重新覆盖覆盖住眼窝。 唤了温浅瑜后,裴翊宸便安安稳稳地再度靠着软枕睡了。 但浅眠片刻后,温浅瑜的声音又再度从外传来:“你还是出来吧,我进去…总归是不太方便。” 上次,他不就不高兴了… “不方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方便的?”裴翊宸轻哼,“强闯一回,看完了才装正人君子,你可真行。” 此前,她几番强闯加误闯,还守着他睡觉,那些个不方便的早就变成所里应当了。到了这会儿,却又跟他装不熟了… 想着她过去的行径,他便气。 再想到她如今的客气疏远,他更气。 再开口,声色间都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你要么大大方方地进来说,要么就别跟我说了。” 温浅瑜:“…” “好,我进来。”正事当前,她不与他计较那些小细节,推门入内后,她直接坐到了他床沿,“赵大人那边有进展了,他根据咱们送去的人,已挖出了宣平候世子和夏、齐两家做的部分见不得光的生意。 “光是这部分灰色生意,便足够宣平候府喝一壶的了。” “这么快就查到了?”裴翊宸撑起身子,靠到床畔,“此前,倒是我小瞧赵府尹了。我还当,以他的性格和本事,这事儿怎么也得再拖个三五日。 “不曾想,仅隔了一日,他就有如此发现。” “但是…他也的确胆小。”想到赵府尹的发现和他接下来的打算,温浅瑜便不有长叹一声,“他不想把宣平候府得罪死,所以,他觉得查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怎么?他想收手?”裴翊宸冷哼。 温浅瑜面上神情则更加无奈:“没错,他不想再往下深挖了。他觉得,如今的这些情况,已经足够他在陛下那儿应付交差,所以… “总之,他信奉做人留一线,也不愿参与到朝廷斗争中。再想他往下查,恐怕难如登天。” 说着,温浅瑜又捏捏眉心:“碰上这种惜命的,恐怕谁都拿他没办法。” 赵府尹不知道接着往下查恐怕有更惊人的事吗? 他知道,但是他惜命,不想查。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可比真糊涂的人要为难人。 “谁说拿他没办法?”裴翊宸拉下温浅瑜不停揉眉心的手,嗤笑,“他不是没有能力,只是不想招惹麻烦。可他不招惹麻烦,麻烦就一定不会招惹他吗? “想个法子,让他知晓一下什么叫‘别人的不放心’,他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也就不会藏着掖着了。” “好,这事儿我去办。”温浅瑜顺着裴翊宸的思路一想,就有了对策,“我让秋灵去寻几个我江湖上的朋友吓吓他,让他以为那是宣平候府想杀人灭口。” 到时候,为了自保,赵府尹肯定能将宣平候府查个底朝天。 “嗯,你看着办就行。” 赵府尹的情况,裴翊宸早有预料,也想好了对策,所以从头到尾都懒洋洋的。 可紧接着,他就因温浅瑜的第二个消息,清醒了。 正文 第348章 已送人去 “你预料得不错,琴贵妃出手,走的就是后宅那条路。”温浅瑜沉声道,“北岭晨间刚得到消息,说是昨儿个一回去,琴贵妃便以康王妃身子日渐不便为由,加派了好几人去康王府照顾伺候。 “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因为她派过去的人既有年轻美丽的宫婢,也有善于管账算账的姑姑,还有震慑得了下人的老嬷嬷。 “但联系到咱们昨日所设下的局来看,那年轻美丽的宫婢,恐怕…不仅仅是过去帮着伺候人那么简单。” 稍一顿,温浅瑜又道:“北岭同我说,康王府的内院中,目前是只有王妃一人的。康王已经守着她一个人过了好几年了,如今,她再度有孕,康王又得一个人过段日子了。 “两人本就没多少感情,还不复新婚燕尔,再加康王又是年轻气盛的岁数,这…母亲送去的靓丽美人,恐怕…” “行了,我明白了。”裴翊宸打算温浅瑜的话,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琴贵妃就是要给康王挑人了。 而康王这情况,事情定成。 “你说,康王妃在外都防着蓝舒妤了,为什么在内没有扶植自己的势力呢?”温浅瑜有些不明白。 她道:“我听北岭说了,不少世家大族都有娶妻前不得纳妾的规矩,这是给正妻的体面。但由此,在正妻有孕之际,正妻就得给身边没人了的丈夫挑人,让人帮忙伺候丈夫。 “确实是有感情好的夫妻不在乎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他们夫妇的感情…康王妃心里没数吗?况且,康王肖想的还是那个位置…” 康王妃不会真以为自己以后能独霸后宫吧? 从她对付蓝舒妤的手段看,她应该不是那种傻子。 “其实,我听说,康王妃在头一回有孕的时候,是有帮康王纳人的的心思的。但被琴贵妃给拦下来了,她说小夫妻新婚不久,可别让旁人破坏了感情。” 裴翊宸讽刺一笑:“那时琴贵妃不让康王妃给康王纳人,一是想让康王由此博个好名声,跟施家拉进一下关系。 “同时,也是想给自己娘家的姑娘留个机会,免得先有人进了康王府内院,居上把侧妃的位置占了。 “当然,还有就是,不让康王妃顺顺利利地把自己的势力发展起来。” 虽说要正妻帮丈夫纳人是件为难人的事,但很多跟丈夫感情没到极好境界的正妻心里都清楚,丈夫身边,迟早是会有新人的。 如此,与其让丈夫自己去外边儿挑个喜欢的,回来堵人心,不如由自己亲手挑一两个忠心的,往后让她们以自己为马首是瞻。 “康王妃上次错过了培育自己势力的机会,所以这回…”裴翊宸扬扬眉梢,轻笑,“咱们有好戏看了。” “岂止是错过了培育自己势力的机会。”温浅瑜哂笑,“有上回的事情在,旁人还会觉得,琴贵妃送美人过去,不是要给康王纳人的意思。” 正文 第349章 将来太子之位谁坐? “大概正是因此,琴贵妃才会这么快动手吧。”裴翊宸接了温浅瑜的话,叹道,“这动手的速度,便是我这设局的人都没想到…” 竟然仅仅一夜,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那只能说明,他们各怀鬼胎的利益关系,本就不可靠。不过…”温浅瑜弯弯杏目,笑道,“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咱们赶时间,他们能尽快闹腾开,咱们才能保证自己的目的达到。” “没错,是这个理。”裴翊宸颌首。 对方快些闹腾起来才是好事,慢了,他反而要忧心了。 “好了,你接着睡吧。”说完了正事,温浅瑜便欲扶着裴翊宸躺下。 但裴翊宸陪着她说了这么久,早没了睡意。 “不睡了,起了。”轻轻拨开温浅瑜的手,裴翊宸就欲起身更衣。 不过,脚刚一沾地,他便忍不住侧首,古怪看向纹丝不动的温浅瑜:“你还在这儿做什么?我要起了。” “你起呀,我又没拦着你。”温浅瑜亦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 裴翊宸:“…”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起身得更衣!你在这儿算什么?!”裴翊宸暗暗瞪温浅瑜一眼。 他刻意表现出很凶的样子,想叫她赶紧反应过来走人。 可温浅瑜却依旧坐在远处未动分毫,甚至,还理直气壮道:“你是穿衣又不是脱衣,我有什么不能看的? “再说,我还留在此处,是有些事想问你…” 她前半截话中气很足,但到了后面,她声音忽又低了下去。 从她突变的气势中觉出不对劲儿,裴翊宸也就未再强行赶人:“行,那你说,你有什么事想问我?” 感觉到温浅瑜的目光一直紧紧黏在自己身上,他拿衣衫的动作,又不免顿了顿:“你最好是真的有事问我,不是有些别的想法…” 她这片刻不离的目光,让他非常怀疑,她只是想趁机占他便宜! “是真有事…”大抵是心事上涌,温浅瑜并未细细思索裴翊宸后边儿那番话的意思。 知他不想被盯着,她便直接垂下了目光:“我就是想问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就是平反之后,你想做什么?” “平反后?”忽然被问起许久以后的事,裴翊宸不由怔了怔。 古怪瞥一眼微微垂着头,不露目光的人,他方才道:“我没想过。老实说,过去的十多年里,我脑海中就平反一件事。 “因着此事看似遥遥无期,所以我就从未想过别的。 “跟你相遇后,虽然事情一步步有了进展,但前面等着我们的危险还很多。一个不慎,我俩都得掉脑袋,所以,我依旧只想着这件事,没想过将来。 “怎么?你忽然问起这件事是…?” 他不明白,她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 “我也是无意中想到的…”温浅瑜抿抿唇,沉吟,“如今,康王是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别的皇子都不能与他争锋。 “可以如今的局势来看,咱们要平反,就得把他拉下来。 “他做不了太子了,那位子又由谁坐?” 正文 第350章 想做皇后吗? 如今,他们几乎已经确定,造就当年那场冤案的人是琴贵妃,而她的目的,就是扶自己的儿子上位。 虽说那时候康王年纪不大,可能不清楚自己的母妃做了什么,但他到底是琴贵妃的亲儿子。 就算他什么也不知晓,他们将来,也必然不能让他如愿登上帝位。 否则,他们必遭报复。 可没了康王,再看剩下的那些皇子,温浅瑜又觉得,那些人没一个做得了太子、做得了皇帝的… 估计是早觉自己没有希望,他们根本就没生过夺位的心思,这日子,过得自然也是随心所欲。 有二皇子那样跟生意人混在一起,不理政事的,也有跟三皇子一样,沉迷于听书听曲儿的。 一圈看下来,她竟觉得,最适合替代康王争位的人…是裴翊宸! 他不禁在才学能力上胜其他人一筹,身份更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如果先太子被证明无罪,那先皇后也不再是罪后…如此,他的身份就依旧是皇后所出的嫡子… 嫡子啊…那位子非他莫属! “太子之位的问题,我过去倒是没想过。”本就没考虑过将来的裴翊宸听温浅瑜提及的还是太子之位,他眸中也本能地划过一丝迷茫。 不过,以他的心智,很快就反应过来,温浅瑜这是想到他了。 她并非贪恋权势的人,也不怎么关注皇家的事情,只有在考虑他的问题时,才会想到与那个位子有关的事。 于是,思绪在脑海中一顺,他便反问她:“那你想做太子妃吗?或者说,你想做皇后吗?” “我?”温浅瑜怔了怔,“我没想过这些…” “那就趁现在的机会想想。”裴翊宸回首,重新整理起衣衫,直接把思索的空间完全交付给了温浅瑜。 可猛然被这么个问题砸中,温浅瑜根本不能静下来思考。 太子妃?皇后? 她想不想?这是她想不想就能决定的吗? 沉默半晌,温浅瑜都没给出答案。 直到裴翊宸整理好衣衫,重新坐到她身边:“一时间想不出来?那我同你说说利弊好了。 “咱们目前这情况,你要是做皇后,上边儿不会有太后压着,如此,你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呢,也不会拘者你去守那乱七八糟的规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仅有的不好就是,在外人跟前你得装装样子,且不能随随便便离开京都太远。” 温浅瑜眨眨眼,迷茫更盛。 听他这话…做皇后好像还挺舒服的? 不等温浅瑜说什么,裴翊宸又继续道:“当然了,你要是觉得那样的生活太压抑,也可选择单纯做王妃。 “我那几个兄长虽然没什么本身,但人并不坏。特别是二皇兄,勉强算是个聪明人。 “如果由他们继位,再有几位能臣辅佐,维系这江山安稳还是没有大问题的。 “而咱们,只要提前跟他们搞好关系,挑一块合心意的封地,往后便是自由自在、安度余生。” 温浅瑜:“…” 这王妃的生活,听着好像也很不错? 正文 第351章 承诺永远作数 “怎么样?想好了吗?”裴翊宸单手撑在她身侧,略微附身凑近她,“想做皇后还是王妃?我听你的。” 大抵是话题本身敏感,裴翊宸的声音一直放得很低。 温浅瑜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他靠近,温热的呼吸伴随着清润的声音柔柔落在耳侧,直挠得人心痒痒。 “我…“她抬眸,目光一下撞上他放大的漂亮面容,原本就糊成一团的思绪,更是变得跟浆糊一样粘稠。 她已经不知自己该如何思考了,眼里,只有墨眉黑瞳、雪肤琼鼻,以及那饱满柔嫩的红唇… 上次守着他睡觉冒出来的危险想法,忽然又在这一瞬冒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捏捏指尖,试图阻止自己靠近裴翊宸的冲动。但牵引的力量更盛,她几乎不自觉地就要靠近… 好在,裴翊宸在此刻忽然重新坐正:“罢了,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就慢慢儿想吧,反正咱们平反的路还长,你有的是时间替自己琢磨。 “至于你忽然琢磨起这事儿的缘故,你也可以等想好了再同我一并说。” 说着,他便要拉温浅瑜去用早膳。 温浅瑜这回并没有再赖着不走的心,只是,在被他拉起来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出口问了一句:“不管是哪条路,你以前答应我的事,都算数吧?” 答应她的事?什么事? 裴翊宸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明白。 不过,他长睫一矮,便直接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既是之前答应过你的事,那我就一定会做到。” 想不到是什么事便想不到吧,反正只要是承诺她的,她都会做到。 得了裴翊宸这么句话,温浅瑜一时安心不少。 可无意间瞥见他颀长的身型,她又不由自主地生出犹疑:他过去承诺没有别人,只是因为他是王爷吧?如果将来成了皇帝,也会只有一个皇后吗? 盯着那个位子的康王注定纳侧,那盯着那个位子的他呢? 或许他愿信守诺言,但现实…亦或许会让他身不由己? 况且要坐稳那个位子,重臣的支持肯定是少不了的,她若拒绝他与人联姻,会不会因自私害了他? 许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和顾及让温浅瑜心烦意乱,但要叫她一次就拉着人质问清楚、做出保证,她又做不到。 思来想去,她最终也仅仅是靠近了裴翊宸一步,直接揽住了他的手臂。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他们现在只有彼此。 手臂一下被抱住,裴翊宸不禁侧目看了温浅瑜好几眼。 在他的印象里,这姑娘虽然有时候对他没规没矩的,但那多半是出于她的江湖习气。而且她有什么想法,只会大大方方地实行,从不会跟人腻歪。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不仅说话吞吞吐吐,做事也腻腻歪歪…是因为他那什么承诺? 裴翊宸暗暗把这事放在心上,同时,去往饭厅的步伐,也直接转外府门:“走,我们出去吃,顺便去逛逛街。” 不管是什么事,去外面散散心总能抛却些许忧愁。 正文 第352章 明白了什么 虽是炎炎夏日,但晨间的阳光落在身上,并没有太多灼热感觉,反倒是暖洋洋的,让人觉得舒服。 裴翊宸拉着温浅瑜游走在人来人往的小街上,陪她尝着街边各种小吃。 “没想到你竟也能吃这些。”看着裴翊宸端着小碗,一口吃下只蘸了红糖的糯米糍粑,温浅瑜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我还当,你不会喜欢这些。” “为什么不喜欢?”裴翊宸淡淡反问,同时再吃下一只。 “因为你瞧着挺讲究的。”温浅瑜细细回忆道,“咱们头一回正式见面,你就嫌弃我吃的那碗面,后来,更是稍有不顺就要亲自下厨… “再后来我也问过北岭了,他说你就是挑食,便是有名的酒楼,都得挑一挑再入内,这等街边小贩卖的吃食,你更是从来不吃。” 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嫌弃她那一碗面的事… 经温浅瑜一提,裴翊宸也想起了头回约见时,自己对她那一碗面的评价——哪哪儿都不好。 那时他话说得很不好听,说她吃得香时,还带了几分讽刺意味。若非她不计较,他那般无礼,他们就该不欢而散了… “那时候确实是我语气不够好,你若觉得不舒心,我跟你道歉。”裴翊宸果断在此刻低头认错。 但末了,他又忍不住替自己辩解几句:“但我实话实说,那碗面对对比我的手艺的确不怎么样。 “而且我当时还想跟你说正事…你眼里就只有那碗面,面对我的,就一乌黑发顶,你叫我怎么说话?” “那便也算我不对。”温浅瑜也毫不犹豫地为自己初识的冷漠道歉。 那时她心里没他,只把他当作重要的人保护。 如今想想,确实是太冷漠了。 他那样的性子,还得顺毛宠着才行。 想了想,她干脆向他保证:“往后不会了,我一定把你放在第一位。” “我也不是要你道歉…”分明是自己脾气差了点,却要姑娘道歉,裴翊宸怎么想也觉得不应该。 指尖不自在地摩摩小碗的边沿,他便干脆把问题推给了北岭:“总之,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挑剔,你不要听北岭瞎说。他又不是我,怎知我喜欢什么?” 话落,他似要证明自己一般,又吃了一只糯米糍粑。 因吃得急,粘稠的红糖不小心沾到嘴角,他还探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虽只是瞬间内的小动作,但温浅瑜却忍不住掏出手帕,直接压上他的嘴角:“吃东西就吃东西,不要舔嘴角,旁人都看着你呢。” “唔…”唇上忽压上一方丝帕,隔着丝帕还有一抹温热,裴翊宸一下就变得不自在起来。 他为掩饰不自在,道温浅瑜大惊小怪。 可温浅瑜却趁着他手没空,直接揽住他的腰把他往前带了一段:“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注意形象。” 裴翊宸扬眉。 注意形象?旁人又不认识他,他要注意什么形象? 况且,她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吧? 所以说,她揪着这点不放是因为… 回眸瞥了眼遥遥望着他们这处的姑娘,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正文 第354章 妻管严 大多数男子都是不爱这等甜腻腻的小心的。有些人就算是喜欢,也最多是私下吃吃,不会亲自上街来排队购买。 因为时下风气就是如此,认为男子嗜甜,把心思放在漂亮的小点心上是阴柔的表现。 所以无论本身爱好如何,大多数人都选择了随波逐流。 赵府尹会亲自在这京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跟前排班站队买点心,还真是出人意料。 “大抵是给他媳妇买的吧?”裴翊宸摸摸下巴,思索道,“平日里,没听说过赵大人喜好点心零嘴儿,倒是听说,他是个怕夫人的。” 比起自己喜欢,他觉得,给媳妇买的可能性更大。 “他怕夫人?你确定?”温浅瑜回首,紧盯裴翊宸。 裴翊宸被她的反应弄得愣了愣神:“因为他夫人过去因为件家事在一次同僚的茶会上训斥过他,所以朝中很多人都知晓他怕夫人。 “这点我可以确定,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那他跟夫人的感情怎么样?是单纯怕夫人,还是因为喜欢,所以乐意谦让?”温浅瑜并未马上回答,反而是接着问道。 “大概是因为喜欢吧…”裴翊宸琢磨片刻,选择了后者,“首先,心里没有这个人,就很难做到对对方低声下气,除非是要依附对方讨生活。 “可赵府尹夫妻明显不是这种关系,他那夫人是他的糟糠之妻,是他在做地方小官时娶进家门的普通人,不是他的依靠。 “大概也正是因此,不懂太多规矩的她,才会在茶会上,因一时愤懑,而做出训斥丈夫的事。” 温浅瑜了然颌首:“原来如此…” 而裴翊宸在停顿片刻后,又道:“那次训斥,虽的确是赵府尹的不对,但当着同僚的面不给丈夫面子,也是不对的。特别是在眼下这丈夫是天的刻板印象下… “可就是那样,赵府尹也没跟妻子计较,反而是好声好气地跟她认了错。 “最后,两人竟因他的率先低头很快说通,当场在茶会上和好了。这件事,看得不少人目瞪口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人津津乐道。” 听裴翊宸这么一说,温浅瑜也确定了,赵府尹怕夫人,实际上是因为夫人在他心底尤为重要。 或者说,他并不是“怕”,而是个“妻管严”… 前些日子在丹阳郡主那处听到的词忽然跃入脑海,同时,一个不太成熟的计划,也在她脑海中生成:“既然他这么爱他夫人,那吓唬他的事,或许可从他夫人处下手?” “你的意思是,让他觉得,他夫人也得受她连累?”裴翊宸一下便悟了温浅瑜的意思。 但转念,他又微微蹙眉:“此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不简单吧?越过直接报复家眷…官场上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谁说要越过本人了?”温浅瑜摸摸下巴,眯眸,“两人同行的时候,一并吓唬不就完了? “他夫人毕竟与此事无关,我也不以他夫人为主。我只要他觉得,他拖累了家人就好。” 正文 第355章 行踪 大多数男子都是不爱这等甜腻腻的小心的。有些人就算是喜欢,也最多是私下吃吃,不会亲自上街来排队购买。 因为时下风气就是如此,认为男子嗜甜,把心思放在漂亮的小点心上是阴柔的表现。 所以无论本身爱好如何,大多数人都选择了随波逐流。 赵府尹会亲自在这京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跟前排班站队买点心,还真是出人意料。 “大抵是给他媳妇买的吧?”裴翊宸摸摸下巴,思索道,“平日里,没听说过赵大人喜好点心零嘴儿,倒是听说,他是个怕夫人的。” 比起自己喜欢,他觉得,给媳妇买的可能性更大。 “他怕夫人?你确定?”温浅瑜回首,紧盯裴翊宸。 裴翊宸被她的反应弄得愣了愣神:“因为他夫人过去因为件家事在一次同僚的茶会上训斥过他,所以朝中很多人都知晓他怕夫人。 “这点我可以确定,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那他跟夫人的感情怎么样?是单纯怕夫人,还是因为喜欢,所以乐意谦让?”温浅瑜并未马上回答,反而是接着问道。 “大概是因为喜欢吧…”裴翊宸琢磨片刻,选择了后者,“首先,心里没有这个人,就很难做到对对方低声下气,除非是要依附对方讨生活。 “可赵府尹夫妻明显不是这种关系,他那夫人是他的糟糠之妻,是他在做地方小官时娶进家门的普通人,不是他的依靠。 “大概也正是因此,不懂太多规矩的她,才会在茶会上,因一时愤懑,而做出训斥丈夫的事。” 温浅瑜了然颌首:“原来如此…” 而裴翊宸在停顿片刻后,又道:“那次训斥,虽的确是赵府尹的不对,但当着同僚的面不给丈夫面子,也是不对的。特别是在眼下这丈夫是天的刻板印象下… “可就是那样,赵府尹也没跟妻子计较,反而是好声好气地跟她认了错。 “最后,两人竟因他的率先低头很快说通,当场在茶会上和好了。这件事,看得不少人目瞪口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人津津乐道。” 听裴翊宸这么一说,温浅瑜也确定了,赵府尹怕夫人,实际上是因为夫人在他心底尤为重要。 或者说,他并不是“怕”,而是个“妻管严”… 前些日子在丹阳郡主那处听到的词忽然跃入脑海,同时,一个不太成熟的计划,也在她脑海中生成:“既然他这么爱他夫人,那吓唬他的事,或许可从他夫人处下手?” “你的意思是,让他觉得,他夫人也得受她连累?”裴翊宸一下便悟了温浅瑜的意思。 但转念,他又微微蹙眉:“此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不简单吧?越过直接报复家眷…官场上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谁说要越过本人了?”温浅瑜摸摸下巴,眯眸,“两人同行的时候,一并吓唬不就完了? “他夫人毕竟与此事无关,我也不以他夫人为主。我只要他觉得,他拖累了家人就好。” 正文 第356章 埋伏 与裴翊宸一番讨论,温浅瑜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于是,逛街也不逛了,寻来随行的暗卫小声交代几句,她便为计划做准备去了。 据她判断,赵夫人这种能因丈夫的错在茶会上当场与丈夫吵吵,又能因丈夫认错及时而很快与之和好的人,就是那性子泼辣、敢爱敢恨的人。 这样的人,绝不会成日闷着自己,把自己关在深宅后院。 所以,她便差了人去打探赵夫人的行踪。 果然,很快就有了消息。 赵夫人的儿子儿媳成亲近两年还没消息,这可愁坏了她。近几月,她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城外的金月庵为儿子儿媳向送子观音求子。 若是轮到休沐或是手头事情不多时,心里满满都是夫人的赵大人也会陪着夫人一同前往。 算算日子,再有几日,就是十五了。 而赵大人才刚刚把宣平候府的事情了结,手头正空着,清闲得很… 十五那日城外上香,这夫妇俩,十有八九会一同前往。 要吓人,定在那日最好。 心中有了计划,温浅瑜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此事上面,打算全心全意替裴翊宸把这件事办好。 她尽心投入,转眼,便迎来十五。 … 天色刚明,一片阴云便低低压下,将大半阳光遮住。 今日,多半是个雨天。 “你看看这天,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下大雨。这种鬼天气,你干嘛非要出城?那求孙子的事儿,就不能缓一缓,明天再办吗?”瞧着窗外的天色,赵府尹面上便是一片愁。 去金月庵这一路,有段不是官道,而是条两面都是小山坡的泥泞小道。 那条路,一下雨就难行得很。 他们这时候赶着往金月庵去,有七八分可能得趟那条泥泞小路。 万一一个不小心,陷泥坑里… 夫人一介女流,定是不可能下来推车的。到时候,做苦力的,还得是他。 想到这儿,赵府尹面上的愁色不由更盛。 但见他如此抱怨,坐在他旁边的赵夫人,立马就递了他一记眼刀:“每逢初一十五过来上香行善,是我在菩萨跟前许下的诺言,岂能因为今日可能要下雨就不来? “如此没诚意,你叫菩萨怎么想?!” “推迟一天,又不是不来,菩萨大慈大悲,肯定能理解的…”赵府尹小声顶嘴。 话音未落,他便被赵夫人拧住了耳朵:“头一回听说,这求神拜佛的事还兴推迟。呵,你不记着求,人家菩萨也不记着给咱们家送孙子。 “到时候,稍迟给一年半载的,你能受得了?” 赵府尹其实想说受得了,说子嗣的事本就是随缘,但耳尖的疼,却提醒着他,这个时候不能意气用事。 于是,话锋一转,他便连忙点头道:“夫人说得对,是我考虑欠周了。” “哼,这还差不多。”赵夫人轻哼。 见身边人态度不错,她也逐渐放缓了语气:“老赵,我也是替你着急,你们老赵家三代单传,又不兴纳妾,这孙子迟迟抱不上,我愁呀…” 正文 第358章 抉择 从为首之人的话语中听出些不容置喙的情绪,与他同行的几人,便跟着收起思绪,不再多问了。 几人静待片刻,伴着倾盆大雨泻下,赵府尹的马车也出现在视野之中。 “准备,动手!” … “诶,你确定你找的那几个人没有问题?”裴翊宸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窗沿,明显一副心有疑虑的模样。 “放心吧,他们功夫虽然不是绝佳,但埋伏起来吓吓赵府尹还是没问题的。”温浅瑜给他递上一杯热茶,又道,“况且今日天老爷也给面子,天昏地暗,大雨倾盆而下,这样的好天气,最适合吓人。” “说得也是…”捧茶看着外边儿的狂风骤雨,人不自觉地就生出了一种自己在天地间渺小如蝼蚁的感觉。 这样的天气,哪怕不用吓,人也容易多想。 只要温浅瑜差去的人稍微靠点儿谱,十有八九能成事。 不过… 抿了口茶,他又再次向温浅瑜确认:“他们嘴都够严吧?能保证这件事绝不外传?” 其实这事儿裴翊宸本是打算用自己培养的暗卫,但温浅瑜考虑到暗卫多少有些特征,容易让长期断案的京兆尹看出端倪,所以,干脆让秋灵联系了百草谷在京都看顾生意的人。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习气,赵府尹一定不会把他们和安王联系起来。 至于她?旁人都知她是南方人,头一回被安王带到京都,在这儿举目无亲,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多考虑她。 到时候,赵府尹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本就涉足灰色产业,手下有与朝廷作风不同之人的宣平候府。 只是,用外人就得保证外人不乱说。 “放心吧,他们都是百草谷的老人了,一直对百草谷忠心耿耿。”知晓事情重要,温浅瑜在选人的时候也格外注意。 她选的人不仅衷心,还与她相识。 她道:“况且少时我与他们也一起习过两年武,了解他们的人品。” “一起习过武?”裴翊宸扬眉,“这事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这有什么问题吗?”温浅瑜怔了怔。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独来独往的你,还会跟别人一起习武。”若是熟识的关系,也就没必要太过忧心了。 不过,一起习武这事… 裴翊宸忍不住多看身边姑娘两眼,她的江湖生活,似乎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事情非常顺利,放入夜,秋灵便带了消息过来,说事成了。 翌日,裴翊宸也收到消息,说是京兆尹赵大人感了风寒,今儿个没有去上值。 他自然知道,风寒是没有的事,因为昨日消息确切,赵大人跟夫人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受伤,也未淋雨。昨日那几人,不过是跟几个护卫对了几招,然后在言语上威胁了一番,就放人走了。 赵府尹今日称病,大概一来是想多陪陪受了惊的夫人,二来则是想考虑考虑,他此前准备了结的案子,要不要继续深挖。 他应当已意识到了,有的事不是想躲就能躲的了。 正文 第358章 抉择 “老爷,当真要继续深挖下去?”晚间,端着药碗的赵夫人忧心忡忡地询问丈夫,调羹有一下没一下得在碗里搅着,半晌都没顾得上喝。 见她如此,坐在床沿的赵府尹不禁催促:“快把这安神汤喝了,早些睡觉,查案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怎么是瞎操心呢?”赵夫人一听这话就来了气,“我这是在为你、为咱们家担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查下去,不仅仅是得罪宣平候府,是要跟他们你死我活了!” “小声点儿!”赵府尹瞪妻子一眼,示意她说话注意分寸,接着,方才叹息一声,“可如今宣平候府已经得罪了,要你死我活的也不是咱们,是他们。 “若非对方逼我,我又怎愿意去趟这趟浑水?” “你真认定今儿个那些人就是宣平候府的?”感受到丈夫无奈的情绪,赵夫人也跟着思索起今日遭遇,“你说,会不会是安王为了逼你就范,故意找人挑拨离间?” 赵夫人平日里虽有些守不住规矩,但在大是大非跟前,却是可以和丈夫探讨一二的人。 依她看,今日遭遇,除了是宣平候府报复阻拦,还有可能是安王在背后捣鬼。 毕竟,要真查出宣平候府有问题,与之对上的安王便该受利了。 可赵府尹却摇摇头道:“安王跟宣平候府的关系虽不怎么好,但也不算是生死大敌,他要报复有别的办法,没必要从我这儿入手。” “万一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呢?分毫得罪就要人拿命来换?”赵夫人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但她找的理由显然撑不住论点。 赵府尹摇头动作不禁更加频繁:“安王虽然脾气古怪,但他不是变^态,不至于如此。除非他在意的是…” 话至此处,赵府尹声音忽然顿住。 赵夫人的好奇心刚被吊起,他便没了下文,气得她不由连连催促:“在意的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没什么…是我想岔了…”肩上挨了一拳,赵府尹也在一个激灵中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连连摇头,否认自己方才所想。 然后,也不管赵夫人怎么询问,便替她收了空碗,吹灯上床睡了。 赵夫人追问无果,不禁负气:“罢了罢了,你不愿意跟我说就算了,反正我不过是一介妇人,懂不得你们官场上的那些事儿。” 说着,她也拉上了被子闭目睡了。 虽然心中有气,但一日惊吓疲惫,还是让她很快进入梦乡。 没想到深处的赵夫人心中没有多少压力,可一旁的赵府尹,却睁眼在黑暗中躺了良久,都没寻到睡意。 他忽然想到,宣平候府跟安王在遥远的曾经还有一段纠葛。 没有宣平候协同晋王平叛,如今的安王就不会仅仅是一不受宠的皇子…如果安王在意的是过去的纠葛,或许真能用尽一切手段把宣平候府往死路上逼。 可是…那件事都过去十多年了… 安王也一直懒散,没有野心,娶妻都不挑人…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正文 第359章 表面关系破裂 赵府尹长长呼出一口气,试图把心中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一并吐出。 他反复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但越是如此,这种想法就在他心底扎根越深,最终形成一条思路。 如果…如果安王心里一直铭记着过去,那他肯定是会报复宣平候府的,甚至连康王、晋王,也可能不会放过… 如果他心中有这等大志,如今又表现得与世无争,似乎真的只是个性格有些古怪的闲散王爷… 那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分明有那些报复想法,却要求娶一名普通的江湖女子…不寻对他有帮助的世家联姻,是因为担心暴露,还是太过自信? 报复之后呢? 他又会做什么? 该不会,会朝着那个位子前进吧? 若真如此… 赵府尹后脖子一凉,背后沁出一片薄薄的冷汗。 同时,他也认真在心中盘算起来:假如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那比之安王,康王或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样的话,其实还是站在安王这边稳妥… 所以,今日之事无论是宣平候府报复,还是安王心计,他最好都选择为难宣平候府… 宣平候府的跟齐、夏两家的交易,还得查! 心中有了定论,赵府尹总算渐渐没了焦虑,久违的困意也缓缓上涌。 对于他这种步步小心谨慎的人来说,最难的不是办事,而是做抉择。如今抉择有了,后边儿的事,反倒好办了。 … 翌日,赵府尹便以卷宗归档时又梳理出一条线索为由,再度深入查起了宣平候府的案子。 宣平候府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又被盯上了。 对此,宣平候府的人除了暗中大骂赵府尹没事儿找事儿,也只能往康王那边求一求,看看上面的人能不能帮他们压一压此事。 可令人气恼的是,侯夫人一张拜帖递去康王府,竟然被康王妃拒绝了! “今儿个最新的消息,康王妃拒了宣平候夫人的拜帖。”温浅瑜一边一勺勺地把西瓜的红心部分挖出来放入琉璃盏内,一边同裴翊宸汇报自己最新得到的好消息。 “看来是咱们布的两个好局叠加在一起,有了新的好效果。”裴翊宸愉悦眯眯凤目,显然是为这意外之喜而感到开心。 原本,他只想着利用赵府尹在明面上对付宣平候府,而利用朱梓悦的挑拨,则只在于慢慢破坏那几方势力的关系。 可谁曾想,两件事撞在一起,竟然一下就让本是一方的势力,在表面上分崩离析了。 裴翊宸弯唇:“宣平候府担不住事儿,想向康王求救了。但这事儿不好摆在明面上,所以只能从内宅入手。 “偏偏琴贵妃才给了康王妃一口闷气,康王妃正恨着中了圈套出卖了自己的朱梓悦呢,哪儿还能心平气和地跟朱家人喝茶? “康王妃拒绝牵线搭桥,宣平候府就只能自己扛雷。到时候,压力和怨气一并涌上心头,他们就该跟康王一派决裂了。 “如果闹得再狠一些,为了脱罪而反咬一口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想到那种好景象,裴翊宸心里便颇为舒畅。 正文 第360章 吃踏雪的醋 “那要再去逼一逼宣平候府吗?”温浅瑜将挖好的西瓜一一挑籽儿送到裴翊宸跟前,“我始终觉得,那日我闻到的奇怪味道才是关键,如果能查出来…” “可以查,但咱们没必要亲自去办。”裴翊宸咬住温浅瑜送来的西瓜,淡淡道,“咱们只要提供些线索,让赵府尹去查就好了。 “反正他现在也想通了,应当会尽心尽力。” “他办事…”温浅瑜扯扯嘴角,“并非我看不上他,只是他之前所为实在有些…我怕他决心不够,看到事情严重就又退缩了。 “他退缩了没关系,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打草惊蛇了…” 要是赵府尹在查案的过程中犹犹豫豫,让对方察觉到什么,从而做出应对…那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都你死我活了,他还退缩什么?”裴翊宸嗤笑,“你别看他平日里畏畏缩缩,见风就倒,但他能做到如今这官职,在关键时刻多少也是有些魄力的。 “眼下这情况,他不会再犹豫了。你若实在不放心,让你那丫鬟监视他一下就成。” “也好…”温浅瑜还是觉得让人去看着合适,“那我待会儿就去把踏雪接回来,这段日子,让秋灵先去忙正事。” 接踏雪? 偶然听到这个名字,裴翊宸不禁生出一丝恍惚。 这段日子跟温浅瑜待在一起,忙这忙那,他倒是忘了,自己还有只猫… 如今,温浅瑜忽然说要把它接回来,他竟觉得有些别扭了… “怎么了?”见他眉尖微蹙,温浅瑜不由偏头露出丝疑惑神色,“瞧你这模样,似乎不太愿意接踏雪回来?你不是跟它挺好的吗?原来可是办案都带着它呢。” 还记得头回见踏雪的地方,就是深夜的凶案现场。那小白猫一下跳到她手边,冲她龇牙咧嘴。 那等重要的场合,他都没忘记把他的猫带上,可见其之重要。 怎么这会儿,就生分了? 裴翊宸当然不会说,他是因为更享受温浅瑜的陪伴,而他养的那只猫又太黏她,会分走他的温暖,才让他不太想把它接回来的。 他只轻哼一声,嗤道:“它的小日子过得不是挺舒服的吗?有个漂亮婢女每日照顾,给它买小鱼干,还陪着它玩儿。 “这些日子,也没见它来找我,恐怕,是已经把我这主人忘了。” “才没有。”温浅瑜替踏雪辩解,“其实我每日在花园练刀,都能瞧见它往你那边儿去。想来,是不想打扰你休息,才没有吵你的。 “踏雪挺乖巧的,跟你这主人情份也不浅,你别那样说它。” 裴翊宸本就是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 可如今,被温浅瑜这样一念叨,他心底,倒真涌起几分醋意:“呵,它乖巧又待我好,是我小心眼儿容不下它行了吧?” 话落,他便不搭理温浅瑜了。 温浅瑜给他送西瓜的动作顿住:“踏雪乖巧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况且,我也没说你不好啊…它在王府的优渥待遇,不都是你提供的吗?” 正文 第361章 阿宸,累了 温浅瑜想,裴翊宸这人也就是嘴上嫌弃他养的那只小猫,实际上,他比谁都待它好。 听说踏雪是他捡的,刚捡回来时,不过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孱弱幼猫,呼吸细微,几乎一个不留神就要死去。 是他不抛弃、不放弃,尽心尽力地照顾,才一点点把它重新养回到健康的模样。 也因此,跟旁人都不亲近的小猫,就跟他要好。 他做什么它都陪着。 一人一猫,颇有点儿精神伙伴的模样。 不过,行动归行动,言辞间,裴翊宸是不乐意承认那些好的。 因为温浅瑜方才那番话叫他心头不悦,他如今惦念的,都是回敬。 冷冷睨她一眼,他便道:“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不如别的皇子受宠,安王府内也没什么钱,如今养它太费钱了,有的花销也该免了。” 末了,他还淡淡道:“你要乐意养它,那就让给你养吧。” 温浅瑜:“…” 这般明显的气话,温浅瑜当然能看得出来。 于是,她也不提踏雪了,就把舀起的西瓜往裴翊宸嘴边送,指望他能继续像刚刚那样,吃着她的西瓜,同她闲聊。 裴翊宸自然是不会在这时候接受她好意的,可他不吃,她也不动。 僵持了约莫一刻,温浅瑜终是再度开口:“阿宸,累了。” 一声“阿宸”,令裴翊宸下意识颤了颤羽睫。 此前她虽与他讨论了称呼的问题,但正经改口,还是头一回。 即便还是那平平淡淡的语气,但话落在他心头,终归还是与往日的感受不同。更何况,她如今还做着亲昵的事…她亲手端着银勺,想喂他西瓜… 脑中思绪一闪,裴翊宸便鬼使神差地张了口。 待他回过神来,那撒上了细碎冰屑的冰西瓜,已经落到了他口中。只需他轻轻一合齿关,甜甜的汁水便能溢满口腔。 裴翊宸:“…” “冰屑撒得不多,多吃几口也无妨。”见他吃下一口,温浅瑜又连忙送了勺瓜瓤到他唇畔。 感受到银勺不经意地在自己唇上一点,裴翊宸忽然想到上回。 上回,她似乎也是这样把他哄好的。 他分明气得厉害,明面上也摆出了不愿搭理她的模样,可她就是硬生生用几块儿西瓜,让他消了气。 而他明知这“贿赂”浅淡,就是再气不起来了。 “你可真行…”裴翊宸狠狠咬下她送到自己唇畔的瓜瓤,似在恼自己的不硬气,又似在恼她对自己的改变。 闻声,温浅瑜只是弯唇笑笑,就再跟没事儿人一样喂他吃西瓜。 她不是听不懂他那句话的隐喻,但在她看来,她的目的就是哄他消气。只要他消气了,旁的都无所谓。 一勺接着一勺的冰西瓜送到裴翊宸口中,让炎热夏日中畏热的人无比受用。 可当他渐渐沉溺于这份舒适后,温浅瑜喂西瓜的动作却停了。 她道:“即便夏日炎炎,也万万不可贪凉,小半个西瓜够了。” 话落,下一口西瓜她就送到了自己嘴里。 已经微微启唇的裴翊宸:“…” 正文 第362章 她开心就行 虽然心中还想,但人家勺子都送进了自己口中,他为着面子,也不可能再去争抢了。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睨她一眼,提出别的不妥:“你用的是我的勺子。” “我就拿了一个勺子。”温浅瑜边吃边解释,末了还道,“况且以咱们的关系,我用用你勺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回,我不是还喝了你的茶吗?” 见她把不守规矩说得这般自然,裴翊宸不由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 偏偏他只是逞口舌之快,并不是真要和她生分。 哽噎半晌,他终只能冷哼一声。 半只瓜在裴翊宸的郁闷中,被温浅瑜吃了个干净。 放下瓜皮,她又抽出扇子,轻轻为他打扇:“我给你扇扇风吧,有凉风伴着,你大概就不会觉得炎热了。” “你不累?”气过了,裴翊宸又恢复了常态。 当他不再刻意跟温浅瑜计较,待事的态度也变得正常起来。 看着温浅瑜为他忙前忙后,他便想叫她歇歇。 可温浅瑜并没有歇的意思,经他提醒,她也只是换了只手帮他打扇:“三斤的刀我都能提上舞一两个时辰,这轻飘飘的扇子有什么扇不动的? “你安心歇着吧,想午睡会儿也成,我陪着你。” “三斤的刀你能耍一两个时辰,二两重的银勺举一刻你不也喊累?”裴翊宸轻嗤,把她刚刚喊累的话搬出来。 可闻言,温浅瑜也不为说谎脸红。 她只是一边继续替他打扇,一边思索道:“如果你真觉得我辛苦,不如给我做点吃的吧?我听说京中贵人们在享受一道上颇有心得,所以你们的夏日冰点做得格外好吃。 “你手艺那么好,要是由你来做,或许…” “又想吃冰点了?刚刚谁说的贪凉不好?”裴翊宸面无表情,似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来面对她了。 跟她生气吧,刚刚已经气过了,现在没经历再气了。 但要让他平静面对她的如意算盘吧,他好像也做不到。 他只能,挑她的话堵她。 可温浅瑜仍旧不输阵,她指指旁边的西瓜皮,和盛放冰屑的小碗,陈述事实:“我吃的是你剩下的瓜,已经不凉了。我也没用冰屑,因为冰屑已经都化了。” 裴翊宸:“…”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起身,认命往厨房去。 人家待他好,又是喂他西瓜又是替他打扇,他总该有所回报。如今,人家要求都提了,他再拒绝,便显得他小气了。 裴翊宸轻叹,任劳任怨地做起冰点。 且最后,他也不知情形是怎么发展到温浅瑜捧着红豆牛乳酥山,踏雪吃着小鱼干,而他在旁边看着的。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温浅瑜框了。 偏偏此刻,吃得开心的温浅瑜回首冲他弯了弯杏目,踏雪也愉悦地冲他喵了一声。 以至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方才做的那些,都是值得的。 也罢,她开心就行。 他在京城混得不怎么样,不能给她荣华,还要差遣她跟着忙碌,能提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正文 第363章 吃饱了干活儿 吃饱喝足,温浅瑜不由愉悦地撑了个懒腰。 受她余荫也吃到一份小鱼干的踏雪,夜有样学样,跟着温浅瑜舒展了一下身体,还在地上打了个滚:“喵——” 可下一瞬,舔舔爪子,准备趁饱大睡的踏雪,就被温浅瑜拎着后颈皮,从地上提溜到了腿上:“小家伙,吃饱喝足了,就得干活儿了。” “喵?”踏雪歪歪头。 ——做什么? “自然是去宣平候府在城外的宅子找线索。”温浅瑜握住它的前爪,让它在自己腿上坐正,“咱们找味道奇怪的东西,明白了吗?” 大概是怕猫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皱了皱鼻子,用手在鼻尖前扇了扇风。 “噗呲”,裴翊宸忍不住低笑,“不用这样,它很聪明的,能理解你的意思。” “喵!” 像是配合裴翊宸,踏雪也积极地应了一声。声落,还扑到了温浅瑜怀里,拍拍她,示意她现在就带它去干活儿。 “你要带它去上次咱们发现问题的地方,去寻那奇怪的味道?”见温浅瑜抱着踏雪起身,裴翊宸瞬间收敛笑意,正色问她。 “嗯,猫的嗅觉很灵敏,我俩一起去,说不定能一举告破。”温浅瑜颌首。 “可对方守卫森严…”裴翊宸蹙眉。 查齐、夏两家的这段日子,他也不是没有深挖过城外那座宅子的想法。可对方在暗地里的守卫异常森严,他的暗卫几次去探,都无功而返。 纵使温浅瑜武功高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前段时间他们或许是能全心全意盯着那处,可如今,他们得先分出精力来盯着赵府尹。”温浅瑜笑笑,“而且,此前赵府尹查出的灰色生意,也让他们折损了一些人手。 “我如今,正好趁虚而入。” 不待裴翊宸说话,温浅瑜又道:“再说了,我跟踏雪就是悄悄潜伏进去找个线索,并非要跟那些人正面交锋,若实在守卫森严,咱们撤就是了,谅他们也不敢在这节骨眼儿上大肆追杀。” “你能这么想也行…“见温浅瑜并没有非要查出个所以然的想法,裴翊宸顿时放心不少。 他点点头:“那你去吧,记住,查得到就查,查不到就算了,安全要紧,千万别逞强。” “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她正经应承。 她怀里的踏雪也非常给面子地在这时候“喵”上一声,回应主人严肃的表情。 一人一猫就这么去了。 收碗的裴翊宸看着其中一只碗里剩下的小鱼干碎屑,不由“啧”上一声。 他是不是应该发展点儿特长,或是再好好儿磨练一下轻功了?省的这种时候被那俩抛下,只能在王府收拾碗筷。 不过琢磨归琢磨,待收拾好碗筷,裴翊宸又转身进了厨房。 他想,那一人一猫探寻回来肯定是后半夜了,得饿。 他提前备些夜宵,也好叫他们回来有得吃。 … 夜色低压,温浅瑜在小心翼翼地绕过几队外围守卫后,终于爬上了别院的墙头。 正文 第364章 黑灯瞎火 院中情况的确如裴翊宸所描述的那样,外松内紧。 越是靠近内院,提灯巡逻的护卫便越多,甚至,还隐隐藏了些人在阴暗角落。一旦有人闯入,他们便会配合护卫将人永远留在这里。 不过,应付这些人,温浅瑜还是有信心的。 拍拍趴在她肩头的踏雪,示意它抱紧自己,然后,她便在几个起跃间,顺利潜入内院,藏身于假山山坳。 “这一片守卫最紧,想来是藏东西的地方…”一路上,她顺带观察了整个别院的布局,发现所有的卫队巡逻路线,实际都围绕着这间小院。 但当她真正潜入进来,她又发觉了些奇怪的地方:“不过,这院子里怎么没人守着?” 院外的巡逻队一队接着一队,院内却静悄悄的? 难不成,宣平候府藏的那宝贝东西,还是寻常人都不能随便靠近的? 温浅瑜心中思绪万千,但也没忘记拍拍踏雪,小声问它:“可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喵?” 也不知踏雪是没听懂还是没发现,温浅瑜一问后,它仅仅是在她肩头挪了挪身躯,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趴好。 看来踏雪是暂时指望不上了… 她也没闻到什么古怪的味道…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院外忽然有了新响动。 “换值!位置挨个儿替换,前面的人记得等后面的人到位了再离开,绝不能给人留下可乘之机!” “喏!” “再来两个人随我进去查验一番,确保换值时东西无恙!” “喏!” 为首之人话落,便有木门响动的声音随之出现。温浅瑜连忙扶着踏雪往山坳深处站了站。 她原先的位子虽好,但却经不起火光照耀。只要有光,少不得拉出点不合时宜的影子,到时候,她就该暴露了。 可当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并没有拎着灯笼入内。 三个人在门口把灯笼交付给了手下,便直接带着刀,踏入了内院。而听到外边儿的声响,屋中也有人从内打开了门,出来迎人。 屋里黑灯瞎火的,竟然有人守着?! 温浅瑜暗惊,心道还好方才先在院内探了探环境,没有贸然潜入屋内。否则,她就该和守在里边儿的人撞个正着了! 就在她心底暗暗庆幸之际,一直懒懒趴在她肩头的踏雪忽然不安地动了动。 大抵是知道眼下不适合出声,它只是在她耳畔蹭了蹭,并用肉垫在她脖颈处拍了几下。 这是…有发现?! 温浅瑜连忙把踏雪从肩头抱下来,小猫藏着她怀里后,似乎安心了不少,但它时不时晃动的尾巴,和紧紧盯着屋舍方向的动作,还是透露了它内心小小的不安。 且与此同时,一点若有若无的臭味,也飘到了温浅瑜的鼻中。 又是上次那种味道! 她和踏雪都注意到了不对劲,看来,那间屋子里藏着的,的确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了。 等那群人走了,她得想办法潜进去探探才是… 不过,里面那人… 总共就那么大点儿的屋子,她便是再厉害,也很难绕过那人。 难不成,得动手? 正文 第365章 是火药! 正当温浅瑜纠结着要不要直接出手,在对方措手不及之际把赃物拿下,先前进去那三人,又再度推门回到院中。 他们一边往外,还一边道:“东西都没有问题,接着巡逻去吧。” 门一开一关,里内的气味又再度溢散出来。 偏此刻,还正好有风。 夏风本柔,大抵是不远处有湖泊,才让风势略大了一些。 温浅瑜所处的位置就在风口,势强些的清风一拂,那略有一点儿熟悉的臭味的,便直直扑到她的面上。 不知是刚刚查验动了里边儿那东西的缘故,还是有风伴着的缘故,她这回嗅到的味道,比前两回清晰得多。 其间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觉,也愈发地明显了。 “到底是在哪儿闻到过…?”温浅瑜揉揉眉心,试图沉下心来在记忆深处挖掘。 但她怀里的踏雪却不似平日那般给面子,一直缩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 无奈,她只得先顿住思绪,轻轻抚摸踏雪的毛发,低声安慰:“你乖一些,万事都有我在,别怕。” 大概是听懂了她的话,踏雪渐渐不闹了。 但它下一瞬,却直接一头扎进温浅瑜怀中,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温浅瑜无奈:“你这小猫,真是…跟着裴翊宸去探被害者尸首时都不害怕,跟我来查批货物,却在没进门的时候就被吓成这样。 “怎么?你是觉得我不比裴翊宸让你觉得有安全感?” 还记得头回见这只小猫,它胆子可大了。三两下跳上棺材沿,就冲她龇牙咧嘴,哪怕她后边儿拔刀跟裴翊宸打起来,它也只是藏在一边观战,没带怕的。 如今不过是闻着味儿… 思及此,温浅瑜思绪不由一顿。对啊,如今不过是闻着味儿,怎会让向来胆大的它怕成这样? 真的只是因为她让它没有安全感吗? 温浅瑜觉得这种可能有,但是不大。还有可能,是它知道那气味儿是什么,所以才…! 踏雪接触过,并为之心惊…她也隐隐感到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踏雪和她的交集… 踏雪是自幼长在裴翊宸身边的,来往皆是高管贵族。而她是长在江湖中的,来往皆是布衣匹夫。 他们之间有重合的生活部分… 难不成,是她幼时长在王府的那三年?! 有了思路,温浅瑜的思绪不自觉地就往幼时在王府的那三年飘去。 这一想,她还真想起了一件事! 她是王府这代的第一个姑娘,也是唯一的一个姑娘,一出生,就被父王视为掌上明珠。 父王格外宠爱她,且逢人就炫耀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 作为常在军中的将领,这炫耀的对象当然不能少了自家老部下。所以,稍大一些后,父王便在军队操练演习的时候,把她架在肩上,带她跟着一起看… 那段记忆太远,远得温浅瑜已经记不清了。 但她依稀记得,有几场演习中…用到了火药! 对,就是火药! 当遗落在角落里的记忆被重新寻回的时候,温浅瑜一下便反应过来,自己隐约间觉得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 正文 第366章 十有八九 是火药,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她想,踏雪应当也是跟在裴翊宸身边的时候,随他接触过这种东西。 裴翊宸在大理寺任职,少不得接触这些禁品。他本身又有皇子的身份,接触过火药不也是奇怪的事… 踏雪一定是见识过这东西的威力,才会在嗅到味道的时候,直接躲到她怀里。 还有,这些守卫巡逻时的奇怪表现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切! 因为他们夜间巡逻的时候得提着灯,所以他们只在外边儿游走,绝不入内。哪怕是在交接检查的时候,他们也会把灯留在外面,只身入内。 包括屋子里守着那人,半夜三更的不点灯…定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火药这东西见不得明火,一点儿火星子,就能把这座宅院给炸了,他们自然要以安全为先… 温浅瑜闭闭眼,暂且压下扩散的思绪,再度思索起当下的情况来。 如今,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里边藏着的东西是火药了。 那她还要进去验证吗? 宣平候会用这东西设局吗? 温浅瑜捋了捋思绪,觉得这不太可能是一个局。 因为站在正常人的角度,不进去就不会知道那里面藏的是什么,而进去,就一定会被守卫撞个正着。 可如果不是局,宣平候府这就是在跟人交易火药了?! 如果是这样… 事情涉及的,便不仅仅是宣平候府和裴翊宸的那点斗争了… 思虑片刻,温浅瑜觉得还是暂时不入内查探了。事情超乎预料,她是万万不能打草惊蛇的。 这件事,还得回去找裴翊宸说说,从长计议。 于是,稍顺了顺踏雪的毛安抚它,她便重新把它放在肩头,带离了别院。 别院中的守卫,依旧严谨地巡逻着,他们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到内院走了一遭,还发现了他们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 … 回到王府,温浅瑜便直接去了裴翊宸卧房。 心中焦虑,她也无心再守规矩,推门便直接入了内室。 “你又不敲门?”裴翊宸昵一眼急匆匆冲进来的人,提醒,“现下可是夜间,我可能已经睡了,也可能在沐浴,你这样…” “我有急事!”温浅瑜打断他的话,直接挤到他身边坐下,“我大概知道宣平候他们在别院里藏的是什么了!” 她凑近裴翊宸,附在他耳边道:“是火药。” 少女贴过来的身躯柔软,落在耳边的气息温热,作为血气方刚的男子,裴翊宸本该因温浅瑜的亲近心猿意马,但仅仅是她出口的三个字,便让他心里容不下震惊之外的情绪。 “火…!你确定?!”他惊愕侧首,对上温浅瑜的眼眸。 他试图从中找到的一丝不确定,可他瞧见的,全是肯定。 她正色望着他,郑重道:“十有八九。” 能让温浅瑜这样的人用上十有八九这个词…裴翊宸知道,这事儿多半已经可以下定论了。 不过,本着谨慎理事的态度,他还是认真问了问细节:“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应当不易接近吧?” 正文 第367章 是危险,也是机会 “我没接近,我是…”温浅瑜把自己此前和的遭遇和见识,全都细细跟裴翊宸描述了一遍。 旋即,她又把踏雪抱给他看:“呐,这小家伙是见识过火药的威力的吧?如果是,那一切就真的都对上了。” “确实见过…”裴翊宸面色复杂,“大概一年前,踏雪还小的时候,我曾被大理寺派到外地去查一桩案子。 “那案子的凶手,手头便有些火药… “他穷凶极恶,眼看逃脱不成,就引燃了火药,想拉我们同他一起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踏雪见识过一次火药的威力。 “火药点燃炸裂的那一刻,踏雪吓得不轻。好在,我们当时离得较远,他手里的火药又有限,所以并没有让踏雪受太大刺激。 “但就算是这样,这小家伙也记住那东西了,就来清理收缴的时候再发现一份火药,它‘嗖’地一下就逃开了…” 说着,他又把踏雪抱过来,轻柔顺了顺毛,喂了它一根小鱼干:“它很怕那东西的,今儿个,没丢下你一人临阵脱逃,已经算事很给你面子了。”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几乎与自己形影不离的猫,踏雪是什么性子,裴翊宸很清楚。 它平日里胆大得不像只猫,能让它忌惮畏惧的东西不多…所以温浅瑜一说它远远嗅到气味就露出了不安的表现,他便对火药一说信了七八分。 不过温浅瑜到底没亲眼确认,且火药这东西不是凡物,涉及的方面太广… 曲指轻轻敲了敲桌案,裴翊宸便决定道:“那别院你别再去了,这线索你也别直接往赵府尹那里扔,回头我想法子让北岭他们给赵府尹做个暗示,隐晦告诉他那别院里有赃物便是。 “往后的事,咱们暂且先不管了。” “不管了?”温浅瑜不理解,“涉及危险禁品,谨慎些是应当的,但你就不想利用这个机会,直接踩死宣平候? “再顺带,拉藏在他身后的势力下水?” 火药代表的是危险,但同时也代表一个绝佳的机会。 如果能抓住宣平候府跟人做火药生意的事大做文章,再深入揭露出一些他乃至他身后势力不为人知的丑恶心思,那他们在皇帝那处的印象… 不说一次就让皇帝厌烦,但令其心中生出隔阂,是必然的。 温浅瑜认为,这险有必要冒。 可裴翊宸却摇摇头道:“其实,我不认为火药这东西跟康王、晋王有什么关系。 “这东西是宣平候府跟齐、夏家的生意货物,而以齐、夏两家的生意渠道…这东西,多半是要走私到桑国去的。 “而他们冒着丢脑袋的风险做这种出卖璃国的事,目的也唯有赚钱。 “康王和晋王缺钱吗?显然不缺。 “且康王已经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能成功,往后江山都是他的,他盯着这点儿跟姓名挂钩的小钱做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温浅瑜试着问裴翊宸的想法。 裴翊宸果断道:“我猜,这是宣平候利用职务之便,在私底下给家里赚钱。” 正文 第368章 猫比他重要?! “宣平候才又伯爵抬到候爵十余年,家底不丰,如今又要在京城扎根,自然手头紧。而距京不远驻扎着晋王的护城军,那支队伍手里就有火药。 “宣平候作为晋王麾下一员大将,以职谋私,弄点火药出来不难…” 裴翊宸弯唇:“既然是私底下做的小动作,赵府尹要摆平他们应该不难,只要把前因后果捋清,一状告到皇帝那儿去,宣平候府便算是完了。 “至于晋王和康王…康王受不受累不好说,但是晋王作为那支军队的实际掌控者,一定会在皇帝那儿折损形象。到时候,为了挽回,都不需旁人如何,他自己就会踩着宣平候府表忠心。 “只要事情依着正常发展走,对方便会乱成一锅粥,如此,我们还插手做什么呢?” 稍一顿,他又收敛起笑意,幽幽道:“阿瑜,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关于父皇的过去吗? “他此前并非不是个好皇帝,只是鬼门关跟前走了一遭,变得贪生怕死了,也变得多疑猜忌了。 “他有能力,能看出我们有没有在其间搅弄风云。若是我们做得太过火,很有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温浅瑜抿唇颌首。 该设计的时候得设计,该撇清关系的时候也得撇清关系。他们如今势弱,还是不应该一下子冲到太前面。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参与过深,兴许反而会让皇帝觉得,这是安王坑害康王一派的计谋。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看着掌握进退。”想通了这点,温浅瑜便把踏雪从裴翊宸怀里抱了回来,“我就先带踏雪回去睡了。 “它今日跟我走这一遭,应当被吓着了,我得好好儿安抚一下它。” 话落,她还顺手要把裴翊宸放在小桌上的那碟小鱼干带走。 见状,裴翊宸当即就黑了脸。 他一把握住温浅瑜的手腕,沉着面色看她:“安抚它?那我呢?” 她急匆匆地抱走踏雪,带回去安抚,那他呢?他就得一个人处理完收尾的事,然后在这冷冷清清的屋子里点着灯睡? 亏他还信了她的鬼话,信了她的柔情蜜意,觉着她会一直陪着自己。结果这才多久,他就不如一只猫重要了?! 裴翊宸越想越气,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瞧见他这模样,温浅瑜也为难。 他都生气了,她难道还能不管他?可是踏雪又… 看看怀里缩成一团的小猫,再看看面色黑如锅底的裴翊宸,犹豫片刻,温浅瑜总算想出了个勉强两全的法子:“要不…我先把踏雪放我那边,待它安稳睡了,我再来找你?” 既然一个都不能丢,那就一个一个地哄总行了吧? 可裴翊宸闻言,却更气了:“我还要排在它后面?!” 在她眼里,他果然不如猫重要?! 温浅瑜:“…” 他好歹也那么大个人了…自己待一会儿能有问题? 但她不敢当面这么说,她只能让步:“那不如这样,你们一起睡,我一起陪着?” 正文 第370章 总算说了句好听的 话落,他又嗤道:“你们有什么安排随意,别来扰我就是了!” “可我们若真走了,你会更气的,不是吗?”手刚被推开,又重新搭上他的后背,安抚一般地在背后替他顺了顺气。 “喵——”踏雪也有样学样,再度探出爪子在裴翊宸的背后顺了顺。 “你们烦不烦?!”裴翊宸被一人一猫扰得心烦意乱,只能掀被子起身,瞪向他们,“便是你们走了我也会不开心,可你们觉得,这样一直扰我,我就会开心了吗?” “瞧着是不会。”温浅瑜耿直道。 裴翊宸的面色瞬间黑如锅底。 但赶在他开口前,她又匆忙补充:“但你如今只是生我们的气,才觉得我俩烦的。待你气消了,我俩瞧着也就不可恶了不是吗? “本来我们也只是关心你,没有任何恶意。既然本是好意,你也没有厌烦我们的理由不是?” 温浅瑜絮絮叨叨地跟裴翊宸说了许多,踏雪也时不时在旁边“喵”上一声表示赞同。话至最后,他们竟堵得裴翊宸无话可说。 裴翊宸胸中一口闷气,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儿把他憋死。 所幸,温浅瑜最后取出了食盒,摆在他跟前:“还有,你给我们做的宵夜我们都瞧见了,知道你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并不是真的嫌弃我们。 “所以,你就别在面上跟我们过不去了,如何?放下表面那点儿仇怨,咱们还是一家人嘛。” “哼,你还记得我们是一家人?”裴翊宸偏首,暗暗吐出一口气。 这没良心的,总算说了句人话。 “自然是记得,我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这事儿啊。”温浅瑜在裴翊宸跟前向来直来直去,他话一出,她脱口便接了。 话落,她才反应过来:“你是觉得我忽略你了,表现得不像一家人了?” “呵,岂止是不像?”鉴于温浅瑜方才说了两句好听的话,裴翊宸也愿意跟她多说两句,“你脸上就差写着‘我心里只有踏雪’了,连我放在旁边儿的食盒都没有多看一眼,你叫我怎么想? “亏我还特意给你们准备了夜宵…温浅瑜,你良心何在?” “别气别气。”见人在叙述中带了情绪,温浅瑜连忙伸手替人顺了顺气,“这事是我的错,只顾着踏雪没顾着你,下次一定先顾你!” “你还想有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 “哼,这还差不多。”裴翊宸轻哼。 温浅瑜的保证,他其实是不信的,且他也没真想跟手边那只正向他表达不满的小猫计较。 他要的,不过是温浅瑜的态度。 既然她诚意还算足,他便勉强不跟她计较了。 冲踏雪扬扬下巴,他便道:“你把它送到它在外室的窝里去,今日这事,我便不跟你计较了。” 踏雪在裴翊宸的卧房内有个小窝。 过去,它也是一直跟着裴翊宸睡的。 只是温浅瑜住进安王府后,她的贴身婢女秋灵成了踏雪的专职饲养者,它才搬出了裴翊宸的卧房,去跟着秋灵住了。 正文 第371章 不够喜欢? 但就算如此,它的小窝,也一直被裴翊宸留在屋内。 知道温浅瑜心存安抚踏雪之意,裴翊宸也没铁了心要把踏雪送去秋灵那边。他一指外间,便让温浅瑜把猫放倒自己卧房内的小窝中。 “好,我这就带它过去。”想着是一个房间,温浅瑜也就没拒绝。 抱上踏雪,端上它的小鱼干,她便给它送回了小窝。 “喵——!”踏雪不满,抱着温浅瑜的手臂不肯放开爪子。 ——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明明说好的“一起”!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咱们收了好吃的,就不能事事由着自己了。”温浅瑜把装小鱼干的碟子推到踏雪跟前,“况且这里是裴翊宸的卧房,有他陪着,你今晚大可安心吃安心睡。” 见踏雪仍不情不愿,温浅瑜又凑近它,悄声道:“你瞧他那么生气,万一气极了悔婚可怎么办? “那样,往后你就只能由别的姑娘照顾了,咱们俩,也不能再见面了。不能再见了,你可明白?” “喵!” 温浅瑜前边儿说的成婚悔婚,小猫理解不了,但不能再见和换人照顾,它还是能理解的。 于是,急急叫上一声,它便万分不舍地放开了温浅瑜,转而抱住装小鱼干的碟子。 罢了,它就大度些,让主人一回。 “真乖!”见它一副乖巧模样,温浅瑜忍不住揉揉它的小脑袋,直到头顶毛发被揉乱,她方才收手离开。 “喵…”踏雪眯眼瞅着温浅瑜离开的背影,舔舔肉垫,给自己顺了顺毛。 希望主人懂点事,珍惜这么好的女主人。 已经重新回到内室的温浅瑜,自然不知道外边儿的小猫还有什么想法。送走了踏雪,她心里眼里,就只剩下裴翊宸了。 “我已经把它放去外面,哄它安心待着了。”温浅瑜跟裴翊宸汇报完情况,又讨好道,“你腌制的小鱼干它特别喜欢,如今正抱着碟子吃呢,定不会再来打扰了。” “嗯。”裴翊宸淡淡颌首,目光故意不落在温浅瑜身上。 温浅瑜知他是有气,也不恼他,越过他替他重新摆好枕头,便要劝他休息:“今夜你等着我们归来,已经熬得够晚了。如今都三更天了,你也该睡觉了。 “呐,快睡吧,再不早些睡,明日设计赵府尹去查别院的计策,可就想不出来了。” “只是因为计策?”裴翊宸垂眸,冷淡道,“难道就没有一分一毫,是因为你本身对我的关怀?” “自然有。“温浅瑜再拉了拉他,仍旧没拉动。 她用疑惑的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他这样…好像是有什么心底话想跟她开诚布公地谈谈? 于是,她也不全由着他说了,认真想了想,便直接问道:“你是觉得我不够喜欢你吗?” 眼下,他这番表现,也只能如此理解了。 “不是不够,是没有。”裴翊宸颤了颤长睫,纠正,“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很好,心里一定是装着我的。但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你实际并不喜欢我,跟我在一起,也不过是顺其自然…” 正文 第372章 有宠有纵,没有爱! 大抵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裴翊宸又忽然掀起眼帘,用古怪的目光一遍一遍地打量温浅瑜。 越看,他眸中古怪越盛,且防备也更盛。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温浅瑜被他这目光盯得不自在,跟着垂眸打量起自己。 可她把自己看了又看,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她今夜扎了高马尾,换了夜行劲装,略有些雌雄难辨… “你要是觉得我这身难看,我先去换掉?”温浅瑜试图起身。 可裴翊宸却紧跟着道:“坐回来,我有事问你!” “什么…?”对上他严肃的目光,温浅瑜更加手足无措。 他这目光…活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可她今夜,除了对踏雪关心了些,别的也没怎样吧? 温浅瑜坐立不安,见她如此,裴翊宸心中的怀疑也更盛。 沉吟片刻,他终于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温浅瑜,我问你,你是不是并不喜欢我?之前表达出的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过去,他一直觉得她是喜欢自己的,从很早就喜欢自己。 可后来瞧着,又不像那么回事。 他像皇帝请求婚事,她左右为难,全无喜悦。他吃醋生气,她也只是温和安抚,柔情有余,蜜意不足。 她待他很好,时不时还有逾越之举,瞧着像是喜爱。可她又不像其他姑娘那样,会在自己心仪的郎君跟前撒娇使小性子… 她对他,好像只有关怀,没有爱? 为何会如此?裴翊宸思来想去,终把这一切归咎于——温浅瑜就只是贪恋他的美色,并不爱他! 外边儿那些男子,在养宠姬时,就是她这种态度! 有宠有纵,没有爱! “你怎么会这么想?”温浅瑜被他的质疑问懵了,好半晌,她才讷讷道,“我确实觉得你好看招人喜欢,可我喜欢你,并不全是因为你好看。” 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好看呢? 走南闯北多年,她见过许多好看的人,但她对那些人都只是欣赏,没有别的感情。 唯独裴翊宸不一样,因为他们惺惺相惜,因为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坚韧、睿智、柔情,看到了太多美好的东西。 因为跟他在一起感觉很安定,就像是漂泊无依的孤舟,终于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她喜欢他的原因太多了,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思绪百回千转,她最终只能先望向他,寻找问题的根源:“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你,只是贪恋美色?是因为觉得我对你不够好?还是讨厌我身上的江湖习气,厌恶我那些逾越之举?” 稍一顿,她又道:“不管是因为哪样,我都可以试着改正,你要不…再给我个机会?” “没有讨厌。”裴翊宸蹙了蹙眉,大抵是觉得“厌恶”一类的词很不合适,“此前我就说了,规矩不用学,往后余生我也不会拘着你。 “我从不觉得江湖习气讨厌,我就是觉得,自己从来没真正走进你心里。” 正文 第373章 都是因为喜欢 , “怎么才叫真正走进我心里?”温浅瑜瞪大杏目,似不能理解裴翊宸的话,“我的秘密、想法、情绪,皆对你没有任何隐瞒,我心里的装着的事你全都知道,这也算是没有走进我心里?” 她觉得裴翊宸的话太过奇怪,但听话,她能听懂,但其间意思,她却不能理解。 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真正走进她心里了的… 裴翊宸一时间也不知怎么解释,几番抿唇,他便干脆把心底最直接的想法道出。 末了,他还抛出了那句总结:“你不觉得,你对我有宠有纵,唯独没有爱吗?” “怎会?”温浅瑜不赞同地摇头,“我如果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对你事事关心?我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无端对你多加容忍?我如果不喜欢你,总在意你的情绪做什么?我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对旁人目不斜视,唯独贪恋你的美色? “最后,我如果不喜欢你,如今便当直接回去睡了,而不是在这里绞尽脑汁同你解释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是知道的,我在江湖中过关了刀尖舔血的日子,有事从来都是用刀跟人解决,不会耐着性子跟人扯皮。 “因为你在我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所以我才会事事都对你多出一片耐心。 “哪怕是…无理取闹我也能纵容。” 温浅瑜鲜少一口气说这样长的一段话,如今摆正神态同裴翊宸解释这许多,已然是诚意满满。 对上她认真的目光,裴翊宸也不免有些动摇。 是呀,若不喜欢,她解释什么呢? 像她这样的人… 顺着温浅瑜的话,裴翊宸的记忆不由于恍惚间飘到了初见。 那个一个照面就要灭口,那个一言不合就要动手,那个一刀斩下贼人手臂却能面不改色的人,才是真正的她。 她伴在他身边许久,一日不落地对他好,以至他竟忘了,她原本是个怎样的人… 她这样的人,能如此对他,除了喜欢,还能是为什么? 裴翊宸快要被温浅瑜说动了,但他又觉得,自己隐约间窥见的真相不会有错。喜爱这种情感在他们过往的相处中的确太薄弱了,所以她… “好吧,我承认我最开始是只把你当家人,没有喜欢你的。”裴翊宸仿佛能直窥人心思的审视目光,最终还是让温浅瑜败下阵来。 她垂头叹了口气,道出实情。 但话落,她又立马补充:“不过现在没那份心思了,现在是真喜欢!” “当做家人?”裴翊宸被这话搅得思绪迷茫,“是因为过去没有人关心,所以同我在一起办案时…不对呀,你虽痛失家人,但你有一个待你如亲身闺女的义母! “你义母是百草谷谷主,你随她在百草谷长大,过的应是有长辈关怀,有同门团结的日子… “所以,你为何把我当家人?我们那时只是合作,我对你那点微末的好,应该也不足以打动你吧?” 他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但“家人”一词,又的确能解释很多。 正文 第374章 是被诛了九族的人 , 譬如,他之前有的那些古怪感觉,只要套上“家人”这个缘由,便全能解释得通了。 因为是家人,所以总能多一分耐心。 因为是家人,所以也能多一分纵然。 因为是家人,所以才时时刻刻护着他、对他好,给予他所有的善意,给予他优于别人的待遇。 但也因为是家人,所以没有情人间的那份旖旎深情… 大抵是感受到了裴翊宸的不理解,温浅瑜又仔细同他解释道:“其实没你想的那么远,我就是单纯因为堂姑的关系,把你当成自家人了而已。” “因为堂姑…”裴翊宸反应过来,他母后的确是她喻家的族人,她好像也同他提过,一听说他的身份就对他改了态度,是因为他母后。 他大概理解温浅瑜的意思了。 但下意识地恍然颌首后,他忽又瞪直了眼,怒目而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最开始把我当兄长?!” “兄长算不上。”温浅瑜摆手,“咱们这关系不算特别近,说兄长就显得奇怪了,我就是单纯把你当一家人。” “呵,不算特别近?”裴翊宸怒极而笑,“我们这关系岂止不算特别近?你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我母亲是外嫁,咱们俩不同姓,仅能算是表亲。 “而这表亲是多远的表亲呢?我母亲只是你父亲的堂妹,这是第一层。我外祖父也只是你爷爷的堂弟,这是第二层。再往上…” “我知道我知道…”温浅瑜打断了他追根溯源的话头,“我知道喻家是大族,人丁兴旺,真要认真论起来,咱们恐怕往上数几代都找不出切实的关系。 “我也知道,咱们俩隔着那么远的关系,我唤你一声远房表兄都算是套近乎,所以我方才才说,就是单纯地当家人嘛。” “你还提家人?!”裴翊宸压着心口,只觉自己一口气差点儿喘不上来,“你自己说说,我们算哪门子的家人?!” “要是喻家无事,自然不算,可是…”温浅瑜低下头去,小声嘀咕,“可喻家被扣上谋逆的帽子,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遍寻天下,我恐怕也能找出你这一个隔着不知多少代的亲人了。 “过去咱们的关系或许不算什么,但如今…只有你了。” “我…”裴翊宸满腔的怒气还没来得及发泄,便听了温浅瑜这样一席话,后边那些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指责,顿时全卡在了嘴边,再不能多吐出一个字。 是啊…喻家当初是被诛了九族的… 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但凡是跟姓“喻”的有一丁点儿关系的,全都无一幸免。 也就是他,占着个皇子身份,偷得了一条性命… 她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孤身一人,知晓了他的存在,便奋力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她有什么错呢? 即便是远得不能再远的关系,可他也是她唯一的慰藉。 “抱歉,我并非是…”裴翊宸赶忙抛下自己之前那一肚子的不满,手忙脚乱地同人道歉,“我并非是要揭你伤疤,我只是…单纯道个理论…” 正文 第375章 退让和底线 , 说着,他干脆倾身把人纳入怀中,轻声安抚:“总之我没有一定要斩断关联的意思,往后随你怎么想,一家人就一家人吧。” 他想了想,做这个“一家人”也不是不可以。 高门贵族间总讲个“门当户对”,那些个世家大族,谁往上数几代不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呢? 更有不少人,在巩固势力和拉拢关系的过程中,连自己嫡亲的表姊妹都娶,还冠以了“亲上加亲”的美名。 他们这关系虽说远了些,但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让她将就着叫自己一声表兄,而他就当自己是“亲上加亲”娶了个表妹,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一下子改变观念有些别扭,但他总不能无情伤她不是? 她往前举目无亲的日子已经过得够惨了…他要是非要摁着她,让她认清这九族无亲的血淋淋现实,岂不是不算个人? 裴翊宸闭闭眼,轻叹:“表兄就表兄吧,咱们以后就这么论。不过…” 说着,他又压压嘴角,划出自己的底线:“不过亲事是已经说好了的,你不能借口这个就给退了。” 有的事可以让步,但有的事坚决不能! 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还被人拍着背安慰了一番,是温浅瑜万万没想到的情形。 她分明是来跟他认错,向他坦诚的,怎么反倒成了他安慰她? 就因为她刚刚那句“九族被诛”的解释? “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温浅瑜拽拽裴翊宸的衣角,示意他不用紧张,“或者说,这么些年了,我早就认清这个事实了。 “我此前是有因为你是个特殊存在就把你当一家人,但我心里也清楚,咱们这‘一家人’掺了多少水分。 “而且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跟你说起这个事,只是想同你区分,以前的对你好和现在的对你好出发点是不一样的。 “我想了想,你会觉得我对你‘有宠有纵却没有爱’的原因,大概就是之前我仅把你当唯一的亲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是真的喜欢你。只不过我这个人没有经验又不善表达,才没反映出个明显转变的。 “让你觉得自己没被喜爱,是我的不对。” 稍一顿,她又问他:“以后我多观察观察别人是怎么做的,再换种跟你相处的方式,你觉得如何?”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裴翊宸早不关心他们之间那喜爱与否的话题了,他如今,就关心她的心情。 稍退开些,他便垂眸把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你现在心里还难受吗?有什么难过的往事,都可以在这儿同我说。此处是我卧房,谈话安全,可放下顾虑。” “说不难受是假的,但要说十多年了还没迈过心里那道坎儿,也不至于。”温浅瑜弯唇,露出点阳光的笑,“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不是吗? “若真怀念故人,就努力平反,以后正大光明地去祭拜,不就好了?” “真没事?”裴翊宸被那一点笑感染,但一时间,也不能完全放心。 正文 第376章 喜欢与“家人”无关 , 到底是那样大的事情,就算已经过去了十余年,就算发生变故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可能已模糊了记忆,但那到底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那样的事光是听着就觉悲哀,落在自己身上,怎么可能一句轻飘飘的“生活总要继续”就过去了? 默了默,裴翊宸又轻抚怀里人的发丝道:“我知道,你的想法跟大多数小姑娘不一样,你习惯了独当一面,什么事都爱自己担,甚至还有要照顾我的念想。 “但人就是人,谁都有喜怒哀乐,你一定也有。 “如遇失意,大可与我言明。我虽不能立刻实现你深埋心底的愿望,但也能有几分感同身受,能站在你的立场安抚你。” “真的没事,你安心吧。”迎上裴翊宸认真的目光,温浅瑜的心不由微微一暖。 略一弯唇,她便再把变化的心路同他缓缓道来:“你说得对,我是习惯了独当一面,过去也因万事都只能自己扛而觉得心累过。 “但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就没有再沮丧过了。 “我是事事都有要护住你的想法,但就算我站在你跟前,就一定没从你那儿寻找到什么吗? “或许你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自从跟你这个‘家人’待在一起后,我就有了安心的感觉。就像是…在狂风骤雨中漂泊无依的船只,总算寻到了港湾。 “或许刚开始,这种感觉只仅仅是因为我把你当家人。但在一起久了,了解你更多后,那所谓的家人也就成了一份托词。 “我就是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所以,当你跟我说,你愿意往后余生都与我在一起,我是真的开心。 “因为那意味着,我不仅有了家,还有了你。” 他跟家的意义,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过去她懒得去辨别这其中的区别,因为反正都是他,反正都是这个能让她感受到安心的人。 但如今,细细把感情同他说清,她自己也寻到了太多区别。 于是,略一停顿,她又道:“其实…后来我也仔细想了想,如果不是你,我大抵是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家人就答应亲事的。 “所以你也别再因为我之前的想法不开心了,我喜欢的就是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跟我有没有关系,我都喜欢你。” “便是路边的乞儿你也喜欢?”见她真无事,裴翊宸也弯了弯嘴角,放松跟她开了个玩笑。 但温浅瑜在这问题上还挺认真的。 她想都没想,就果断点头:“喜欢,而且我有钱,可以养你。” 裴翊宸:“…” “那我要是样貌丑陋呢?”裴翊宸坐直身子,扬扬眉梢。 “丑陋啊…”这回温浅瑜犹豫了一下。 但一瞬之后,她还是点头道:“那了解你之后还是会喜欢你的,你还有很多很多的优点,不仅是长得好看。” “长得丑就得等了解后了?”裴翊宸敏锐捕捉到她那一瞬犹豫,嗤笑,“温浅瑜,你还敢说你不是因为贪恋我这张脸才答应亲事的?” 正文 第377章 偷亲 温浅瑜:“…” 其实她真的不是因为那张脸才答应,因为答应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很密切了,她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都有怎样的优点。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中意他那张脸的。 且扪心自问,若他其貌不扬,她肯定不会远远瞧上一眼就喜欢上他。但她也确定,在慢慢儿了解他之后,她还是会被他的其他优点征服… 她心觉脸真不是什么重要问题,但被裴翊宸这样一说,她好像,又说不清了… 温浅瑜挠挠脸,满脸为难。 裴翊宸被她的模样逗笑,干脆主动绕过这个话题:“行了,逗你玩儿的罢了。毕竟不管假设如何,与你谈婚论嫁的我,都是眼前的我。 “而你无论是喜欢哪一点,喜欢的,皆是真实的我。” “对对对。”温浅瑜连连颌首。 话落,她还跟着把他其他的优点都拉出来夸了夸:“其实你不止是长得招人喜欢,你还聪明睿智,有一手好厨艺! “最重要的是你待我好,见我夜间忙碌,还会亲手给我做夜宵!这世间,大多数男子都做不到这一点!” “原来是还惦记着那一口吃的?”裴翊宸睨一眼床畔的食盒,哂笑。 被揭露心思,温浅瑜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但犹豫一瞬,她还是伸手把食盒拉了过来:“出去跑了一大圈,我的确饿了。这盒点心…我能吃吗?” “我能不让你吃吗?”裴翊宸抱臂,靠上床柱,“刚才说了要安慰你,如今你道饿了,我却连一口吃的都不肯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况且,这夜宵本就是给你备的,不给你难道要浪费掉?” “你真好!”闻言,温浅瑜立马眼前一亮。 早在给踏雪取小鱼干的时候,她就看清自己的那一份夜宵是什么了。一份桃胶银耳羹,一份荷花酥,光是看着,便叫人食欲大增… 如今,得了裴翊宸的应允,她毫不犹豫地就把碗碟从食盒中取出,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摆好。 不过,拿起荷花酥的那一刻,她又顿了顿动作,先侧首看向裴翊宸:“你饿吗?要不…你先吃?” 到底是他辛苦做的,她一个人吃独食,似乎不大好。 “我不吃,你吃吧。”裴翊宸并不觉得饿,况且,看她那积极的模样,他也不想分去她的期待。 他只是拉拉薄被,换了个更舒服的倚靠姿势看她。 嘴上嫌弃她是为了那一口吃的,但真瞧着她积极进食,他的心情又格外好。或许这就是喜欢吧…因为喜欢,所以只要看着她吃得开心,他就开心。 裴翊宸嘴角下意识地扬起丝浅淡的弧度。 不过这笑并未持续多久,他便忽然瞧见那捏着荷花酥的姑娘向自己凑来,紧接着,他唇上就是一暖。 温热柔软的触感一瞬即逝,短暂得好似幻觉。 但当他僵硬转动目光,对上跟前姑娘的笑颜时,他又无比确定,刚刚那一瞬接触,是真实发生的事! 她就是趁他不注意时,偷亲了他! 正文 第378章 说什么鬼话?! “温浅瑜,你做什么?!”惊愕至极的人,僵直许久,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 “就是觉得你好,想着感谢你一下。”温浅瑜倒是大方,亲完人,她并没有任何不自在的情绪,反而是很平静咬了口手上的桃花酥。 见他似有不适,她还耐心跟他解释:“不是你说,我过去待你的态度,像是没有喜爱吗? “所以我决定改改,把喜爱表现得再明显些,你觉得如何?” “你——”裴翊宸被她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能什么呢?那句“有宠有纵没有爱”,就是他自己说的。 如今,她根据他的意见,把对他的喜爱全放在明面上了,他难道又要指责她过分?那样不是显得他太过矫情了吗? 可是,她这样的行为,还问他感觉如何… 裴翊宸掩唇,暗恼地摸摸唇瓣。 虽只是一瞬触碰,但那温暖的气息好似一直停留在他唇上。方才的柔软触碰的感觉更是记忆犹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得不承认,他并不反感喜欢的人这样做。 甚至,因为她的喜爱还有些开心。 但她的问题太过分了,他自是不愿顺着她意思答的。 于是,他干脆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今日念你心情不好,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往后…往后不许说那些奇怪的话了!” 奇怪的话? 温浅瑜怔了怔,她说什么奇怪的话了?说自己改好了缺点,也算是奇怪的话?而且,她也没说过自己心情不好吧?这人怎么还胡乱给人安排心情呢? 当然,腹诽归腹诽,心里这些话,她是不敢当着裴翊宸的面说出来的。 他眼下的模样明显是恼羞成怒了,她若再去招惹他…今儿个晚上,必然是劝不好了。 于是,她干脆默默再咬了口荷花酥,默认了他给定的心情。 温浅瑜一口桃胶银耳羹,一口荷花酥,吃得格外老实。 见她还算乖巧,裴翊宸也渐渐放下了方才被偷亲的事。 他只冷睨她一眼,便拉好被衾躺下:“你自个儿慢慢吃,吃完了就回去,我先睡了。” “哦…”温浅瑜颌首应下。 但见他闭目躺在被窝儿里的安宁模样,她又忍不住多了句嘴:“我今天可以在你这儿睡吗?” 平日见他睡着的模样好看,她总忍不住偷偷看上两眼。 以往想着他守规矩、脸皮薄,她也不敢跟他说这些话。但如今既然要改变,那这些想法她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她就想,在旁边正大光明地看着他睡。 可裴翊宸乍一听她这话,却想岔了。 听到那句“在他这儿睡”,他便立马压住被衾边缘,瞪向她:“温浅瑜,你在说什么鬼话?!” 温浅瑜怔了怔,旋即便明白他是想多了。 “只是靠着床沿而坐,并非是要睡你的床。”她仔细同他解释,试图让他放心,“其实就跟往日一样,只是今日在你睡着之后不走了。” “不走?你想做什么?”裴翊宸警惕打量她一遍。 他才不信,她就是想单纯坐着! 正文 第379章 留下 “我不做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保证不打扰你。”温浅瑜试图摆出纯良无害的模样。 但她这话,听着就不怎么靠谱。 裴翊宸才不相信:“只想看看我?我俩成日在一起,寻常时候你不能看我吗?非要大晚上的,在睡觉的时候看?” 依他看,这人指不定是想趁他睡着了做什么。 “白日里的你,和晚上睡觉时候的你不一样呀,你晚上睡着的时候...”温浅瑜还有心解释。 不过,在看到裴翊宸眼中的防备越来越强之后,后面的话,她便放弃了:“算了,你要是觉得我不可靠,我吃了就回去,绝不打扰你休息...” 话落,她便垂下脑袋,老老实实地继续吃起东西。 她看上去有些丧气,整个人都恹恹的。 就连吃东西,也没有方才积极了。 裴翊宸在旁看了半晌,到底还是心软了:“罢了,就这样吧。” 他轻叹一声,旋即,便掀开被子起身。 然后,他就在温浅瑜疑惑的目光中,从旁边的柜子中翻出一套新被褥,扔到床上:“喏,你的。” “嗯?”温浅瑜不明所以。 “不是说今晚要在我这里睡吗?”裴翊宸不情不愿替她铺开被子,淡睨她一眼,“这床是你的被子,你就睡这儿,不许乱动。” “我不用被子的,我坐在床沿就行了。” “坐床沿?坐一夜吗?”裴翊宸冷笑,“温浅瑜,当着我的面,跟我说这种不睡觉的话?你是觉得我很好说话吗?” 面色一沉,他便冷声警告:“吃完了睡觉,不许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是...我还没沐浴。”温浅瑜小声反驳。 夏日炎热,哪怕一日坐着不动,也是一身薄汗。更何况她还出去跑了一圈,若是就这么在他身边躺下... 哪怕他不嫌弃自己,她自己也会觉得极不好意思的。 温浅瑜寻思着,要不自己还是回吧。 可裴翊宸在沉默一瞬后,却当先道:“从内室出去右转就是浴房,你自己去吧。” 想了想,又道:“缺什么东西,可让院中的婢女去帮你取。” 见他依旧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温浅瑜顺势就咽下已到嘴边的话。 他既不介意,那她也没什么好拘谨的。 三两口吃完剩下的夜宵,她便依言去了浴房。 室内少了一人,顿时重新恢复宁静。 随环境变得安宁,看着旁边空被褥的裴翊宸,也不由揉揉眉心,浅浅叹息一声。 怎么就稀里糊涂应了她这么荒唐的事呢? 未成亲便躺在一张床上休息,哪怕什么都不做,传出去,也是个骇人的消息。 若是过去,他绝不信自己会这般越矩。 但如今...他竟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是迟早的事... 沉吟半晌,裴翊宸终是吹灭烛火,安静躺下。 罢了,就这样吧。 反正那位也希望他不务正业,做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王爷,哪怕传出了,最多不过再被骂上一顿,无妨。 内室陷入一片昏暗,与往日夜间无异。 但那张平日里一人睡的床,今日,却被两床被褥划分成了两块。 正文 第380章 同榻而眠 温浅瑜回到内室时,内室已经陷入一片安宁。 床榻上的人呼吸清浅,听着像是睡着了。但温浅瑜却知,他不过是在闭目假寐罢了,因她看过无数次他睡着的模样,知晓他真正睡着是何种模样。 “你放心,我就靠着床沿睡,不打扰你。”她掀开被子躺下,往外挪挪。 稍一顿,又补充道:“我衣裙整齐,你也不必觉得不自在。” “你不嫌热?”闻言,一直安宁躺着的人终于出声。 初夏的夜虽不如白日那般闷热,但到底是夏日的夜。衣裙整齐地裹着被衾,光是想想就觉得热得要命。 裴翊宸作为一个畏热的人,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行为。 “其实还是有些热的。”温浅瑜望着帐顶,规矩躺好,“但我想了想,我若在你这儿太过随便,你今晚怕是要睡不着了。” “呵,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裴翊宸嗤笑,“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影响到我?” “不会影响吗?”温浅瑜当即起身,“既然你这么想,那我还是把外衣都脱了吧。” 如果他不介意,她自然是不想活受罪的。 即便这屋内冰盆充足,可层层叠叠的衣衫,也早磨灭了那丝丝缕缕的凉意。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原本安宁躺着的人不禁眉心一跳。 裴翊宸说话时颇有气势,但那般说话,正是因为他心里没底。同榻而眠已经让他够紧张了,如今再听到这更衣的声响… 长睫几颤,一抹薄红悄然爬上耳尖。 再接着,他便感受到身后的地方微微陷下,显然,是已经除去了外裳的人躺到了自己身边。 不过令他庆幸的是,温浅瑜这人是个信守诺言的。她说她只会靠着床沿不乱动,她便依着自己所言,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没有逾越半分。 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还是单纯没有睡意,躺下后,温浅瑜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聊起了天。 “你做的荷花酥挺好吃的,就是稍微小了点。一共三个,我两口一个,几下就没了。” “点心讲究的就是个精致漂亮,如此,在拈起来吃的时候,才能足够优雅。” 稍一顿,他又道:“通常,端上桌的点心,只浅淡地尝上一两口,品个味道就成,没人会吃到亮盘子。因为吃到见底,会让人觉得自己没见过好东西,丢人。” “还有这种规矩?”温浅瑜惊了,“那没吃完的怎么办?就这么浪费了?!” “有的是浪费了,有的是赐给下面的人了。” “若能赐给下面的人也还好,不过…” 纠结半晌,温浅瑜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点心做出来,本就是用来吃的呀,怎么被规矩一束缚,反而失了本意?” 嘀咕完,她还问他:“那你作为下厨的人,要是看着他们浪费,会不开心吗?” 她想,应该是会的吧? 不过裴翊宸却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不在乎,因为下厨本身,就是件让人讨厌的事。” 正文 第381章 叛逆之心 “你讨厌下厨?!”温浅瑜惊愕侧首,顺带翻了个身,面朝身侧的人,“你厨艺那般好,纵然有天赋异禀之功,但也有勤加练习之劳吧? “既然全心全意沉浸此道,为此付诸心血,又怎么会讨厌呢? “而且,我平日见你下厨时,面上好像从未有过不喜…” “那是给你做吃的,不一样。”裴翊宸低笑,“跟你这给口吃的就能把我当好人的人,我计较什么?况且做两道菜于我来说又非难事,你既喜欢,我动动手又何妨? “讨厌下厨,不过是因为我厌恶自己学厨的理由。 “诚然,我是觉得这世上百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我好歹也是念着那些刻板的圣贤书长大的人,‘君子远庖厨’的道理,我心中还是明白的。 “在大多数大人物眼中,读书、论道、指点江山、谈论国事才是君子应当做的事。 “至于琴棋书画,不过是雅好,用来打发时间,磨练性情的。 “而厨艺之类会脏了双手衣衫的力气业绩,则入不了他们的眼,在他们眼中是为下乘。” “所以,在他们眼中,精于此道的你就是下乘的?”温浅瑜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错。”裴翊宸颌首,“在他们眼中,我虽有皇子的身份,却不该有皇子的高贵。我若喜爱厨艺,不务正业,便能给他们安心的感觉。 “所以,为了让贵人们安心,我便不得不喜欢厨艺。” 温浅瑜了然:“我大概明白了,你的爱好并非自己选择的,而是为了让那些人安心选择的。你本对这道没兴趣,但却被迫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且一装就是十余年,甚至演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般做戏,你生出叛逆之心,自此厌恶此道,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真要论起来,他厌恶的其实并非厨艺本身,也没有瞧不起这道的意思,他只是,讨厌那份被动。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想到过往种种,裴翊宸不由长长呼出口气,把不甘吐露,“分明没有偏爱,可我却要装作痴迷,还要在他们暗暗瞧不起的目光中下厨去给他们做吃食…呵。” 不过,不知是不是怕温浅瑜多想,说着,他又淡淡睨旁边人一眼:“但你不一样,给你做吃的这回事并非被迫,所以我从不觉得难受。” “那便好…”闻言,温浅瑜不禁松了口气,“真怕你讨厌我在你这儿蹭吃,进而讨厌上我。不过…” 说着,她又忽然想道:“你近来忙于查案,又只顾着我和踏雪吃…许久不曾在那些贵人跟前献艺,他们会不会…” “他们只要知道我喜欢厨艺就可。”裴翊宸不甚在意,“反正宫里有御厨,他们也不差我做的那口。” “别人是不差,但静妃处还少分心意…” “怎么?你觉得我该到她跟前去尽孝?”裴翊宸嗤笑。 静妃此人,裴翊宸亦是厌恶的。 她当初抚养他,一来是受了帝命,二来则是想有个孩子傍身,将来得份安稳。 正文 第382章 此前不过自作多情 她静妃什么都考虑到了,也由此得了不少好处,但她心底却是实实在在厌恶他的,也担心他连累自己。 所以从小到大,非打即骂,就是希望把他教训得老实些… 这各中细节,裴翊宸不想同温浅瑜细讲,他怕她又为自己操心,或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他只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喜欢我,我也讨厌她,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但表面功夫总归是要做的。”温浅瑜探出只手,非常礼貌地隔着被子拍拍裴翊宸以作安慰,随后才道,“你要实在觉得膈应,我替你去也成。 “我跟她从来没接触,没真实受过她搓磨,在表面上做个和睦假象,应该还是能办到的。 “那也行。”裴翊宸想了想,“明儿个一早我随便做点什么,然后陪你进宫见见她吧。” “你不是得想计策?” “差不多已经有打算了,吩咐北岭他们去办就成,不冲突。” “你这么快就有打算了?是什么?”温浅瑜来了精神。 但裴翊宸却浅浅打了个呵欠:“跟你没关系的事你就别管了,都四更天了,你睡不睡? “你要是不睡,就出去,别扰我睡觉。”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睡、你睡。”一听要被赶走了,温浅瑜顿时没了再拉着裴翊宸闲聊的心。 小幅度为他拉了拉被子,她便重新规规矩矩地仰面躺好。 陌生的帐顶,陌生的环境,身边还多了个人…但这对于温浅瑜这种自律的人来说,适应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 盯着帐顶发了会儿呆,她眼皮便渐渐变得沉重。 困意来袭,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入睡。 可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许久没动的裴翊宸忽然侧身,凑近她:“温浅瑜,我刚刚忽然想起,你说你一开始是把我当家里人的? “所以你一开始并不喜欢我,对吧?!” 所以最初的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的误会?! “嗯…啊?”温浅瑜猛然惊醒,侧目就对上了一张放大的脸,和一副恨恨的目光。 她迷糊劲儿虽还没过去,但在这目光下,她也知道摇头否认才是最要紧的:“不是,一开始其实是…” 她想否认,一时间又找不到理由。 她只能揉揉眼让自己清醒,然后换个角度道:“开始是没喜欢…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是喜欢的!” “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听她亲口承认,裴翊宸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道一般,恹恹躺回原处。 所以,此前的一切,救赎他自作多情… 他自以为的喜欢,不过是她作为“家人”的责任。 亏他还总想着,小姑娘喜欢自己,不能过分拒绝,免得人家伤心…想着她既那样喜欢自己,勉强应了她也无妨… 如今看来,他才是那个心生情愫,可怜等人回应的人。而她才是那个因他跟皇帝求亲,勉强应了亲事的人… 如此,他还一直防备着她,将她所有举动看作是她对他的情愫… 真丢人… 正文 第383章 真情 , 裴翊宸默默拉起被子转身,背对着温浅瑜躺好。 一副不想再跟她说话的样子。 温浅瑜见他如此,还当他是又犯了脾气,同她生气了。 她赶忙撑起身子,凑过去看他:“我不是同你说清楚了吗?亲情和爱情的区别我能分清楚,我如今就是喜爱你,因为你的种种优点喜爱你,与家人无关。 “既如此,你又何需在意以前的我是什么心思呢?” “你不懂…”裴翊宸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闷闷道,“先后情感不同,对你是没什么意义,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如何重要?”温浅瑜确实不懂。 但心里那些想法,裴翊宸也是不可能告诉她的。 沉默半晌,他只淡淡吐露:“快睡吧。” 温浅瑜:“?” 这叫她怎么能睡得着?! “有什么重要的你跟我说。”她又往裴翊宸身边凑了凑。 见他不语,她还横伸只手,撑于他胸前,绕过他去看他的脸:“不想说也行,只要你不胡思乱想,我可以当事情没发生过。” 裴翊宸依旧不语。 温浅瑜拿他没办法了,无奈,只能拉下他盖在面上的被子,俯身在他脸上印下一吻:“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再说一次,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跟你共度余生的。 “此情生于我心,种于你身,与旁人无关。” 说完,她便躺回了自己的原位。 只是这回,盯着帐顶发呆许久,她都没再生出睡意。 她暗暗瞥身边的人一眼,腹诽:这人的心思怎么就那么多呢?喜欢不喜欢这么个简单的小问题都能反复纠结? 果然还是因为缺少安全感,所以格外害怕因情谊不足而被抛下吗? 若是这样,她恐怕还得努努力才行。 得把喜欢放在明面,让他安心。 不过喜欢一个人该怎么表达,她也没有经验。还是待到明日,再去请教下北岭吧… 温浅瑜脑中思绪乱转,直到天色将明,方才渐渐有了睡意。 浅眠片刻,她又因习惯睁开了眼。 不知何时,窗外竟滴滴答答地落起了雨。 丝丝凉风袭来,温浅瑜连忙批了件衣服起身,把屋中的冰盆挪出去部分。 裴翊宸畏热,这屋里放了不少冰盆。 若是闷热的天气还好,若是像如今这样落雨,时间久了,那份寒凉说不定得让他着凉。 轻手轻脚地做完一切,温浅瑜又回到榻边看了看裴翊宸,替他再掖了掖被角。 他向来随性,朝会想不去就不去,当值想不当就不当。昨儿个睡晚了,今日天亮便依旧沉沉睡着,懒得动弹。 不过,见他睡得安稳,温浅瑜反而放心了。 他平日里睡眠本就不好,她一直担心他因为昨日那一摊子挑破的事而失眠。所幸,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执拗。 “呼…”轻轻呼出一口气,温浅瑜便悄声退出卧房,去到院中。 院子里,北岭已在待命。 听到门扉响动,他本想把赵府尹最新的动向上报,可一抬眸,却瞧见了一脸疲惫的温浅瑜。 “温、温姑娘?!” 正文 第384章 想岔 瞧见温浅瑜带着疲惫神情走出的那一瞬,北岭只觉得自己舌头都捋不直了:“您、您怎么…您…” 话头起了半晌,他也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反倒是温浅瑜先竖了根手指在唇前,冲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阿宸昨日睡得晚,如今还歇着,你莫要吵闹。” 北岭:“!!!” 睡得晚!还歇着! 温姑娘这话…其间藏着的深意,似乎很多啊! 温浅瑜并不知北岭都在想些什么,冲他招招手,把他叫到较远的位置站定,她方才接着道:“昨夜我与他商讨了一下有关宣平候府的事。 “他的意思是,既然宣平候府触及了禁令,那咱们就不必插手了。待他起了后,会拟定一个计划给你,让你引赵府尹接着往下查。” 北岭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但同时,他也忍不住腹诽:温姑娘和殿下在办正事的时候,居然还能不忘讨论宣平候府的事?他们…是怎么做到在那种时候一心二用的? 难道,这就是厉害的人? 北岭脑海中思绪乱转,那厢,温浅瑜已接着说起了下一件事:“还有宫里,我们也觉得应当维护一下,不能不管不顾。至少,要让贵人们觉得,阿宸依旧不务正业。 “所以该麻烦你差人准备一下,待他起了,要亲手做些小食,送到宫里去。” “还要起来做吃食送入宫吗?”北岭忽有些心疼自家主子,“主子现下还睡着,想来是昨儿个累极了,要不…点心就让下人们做吧?” 主子和温姑娘,他都是了解的。 虽然一开始瞧见温姑娘起身,而主子还歇着时有些惊讶,但只转念一想,他就释怀了。 主子虽然身体也很不错,但哪儿能跟温姑娘比呢?便是他和朔风两人加起来也不是温姑娘的对手,这样厉害的姑娘对上养尊处优的主子… 最后是主子起不来,很正常。 他寻思着,主子这会儿应该腰酸背疼,让这样的主子接着下厨,未免也… 想着,北岭便大胆提了建议。 “累极?”温浅瑜怎知他已想到那许多,她只当北岭说的是裴翊宸晚睡的事。 于是,摇摇头她便道:“虽是睡晚了些,但晨间多睡会儿就能恢复,你不必有所顾虑。” “况且…”稍一顿,她又轻叹一声,“如今我们如履薄冰,不能全然由着‘舒服’二字办事,只能辛苦阿宸一下了。 “待往后,再为他寻份补偿吧…” “温姑娘说得是…”到底还是温姑娘考虑得周到,主子如今境遇还不算好,确实不能随心所欲。 看来,只能在后面悄悄吩咐厨房给主子送些滋补的汤菜,给主子补补了… 北岭有些丧气,但总算打定了主意。 他冲温浅瑜拱拱手,打算就此退下去办事。但还没待他出声,温浅瑜又出声留住了他:“等等,还有件事,想请教你。” “温姑娘但说无妨。” “咳…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温浅瑜握拳抵在唇畔一咳,不自在道,“我就是想问问,喜欢该怎么表达?” 正文 第385章 原来是这样的主子… “喜欢?表达?”北岭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您是想跟殿下表达喜欢?可是…殿下知道您喜欢他呀。” “可他嫌我的喜欢不够多。”温浅瑜摊手,“我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叫他安心,只能来你这儿求个答案了。” 喜欢得不够多? 温姑娘这般事事都围着殿下转,还叫喜欢得不够多? 过去,殿下可是从来没这么想的。难道说…是因为昨儿个晚上,温姑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让殿下不满了,才挑起了这么一出戏? 如果是这样,问题可就麻烦了。 这闺房之乐,他一个外人怎么好在旁指点呢? 思虑半晌,北岭只能隐晦道:“咳…温姑娘,您是习武之人,可能在处事的作风上,更偏向刚毅果决。但您要知道,殿下是养尊处优的王爷,哪怕深宫难捱,吃苦也大多在心不在身。 “所以您待殿下,还是得多两分温柔。最好,能稍微学着在一颦一笑中观察下殿下的心思,莫只顾着自己,让殿下难受…” “我没让他难受。”温浅瑜连忙否认,“我怎舍得让他难受呢? “不过…他确实是会因为我的很多举动不高兴,这点怪我做的不好。” “那您就改改?”北岭试着建议。 温浅瑜挠头:“我倒是想改,可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改嘛…” “这有何难?您时刻关注殿下神情,瞧着殿下蹙眉,就赶紧改正,顺着他的心思来不就成了?” “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啧,我觉得他有时蹙眉的确是因为嫌弃,但其实并无拒绝之意,我若失立马改了,他反而会更加不悦。但有的时候,他又是真不高兴。 “我时常不能揣摩清楚他的心思,自然也就不知该如何表现了。” 北岭:“…” 这不就是欲擒故纵吗? 原来主子在温姑娘跟前,是这样的主子… “那便这样,在只谈感情的时候,您尽量直白一些。在有…有什么亲密举动的时候,您还是多考虑主子的感受,最好让他也觉得舒心。” “哦…”温浅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好像从北岭的话中悟出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吾自揣度片刻,她终于总结出:总之,温柔直白一些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便冲北岭拱拱手:“那我这就去晨练了,顺便,也去替他看看,厨房为他准备的早膳准备得如何了。” “好。”北岭也回以一礼。 温浅瑜离去,北岭便接替她守在了裴翊宸房前。 而也就是在他候在外面不久,屋内的裴翊宸,便幽幽转醒。 半梦半醒间,他第一个反应,便是伸手去摸身边的位子。 他以为自己轻易就能碰到那抹能让自己心安的温热,但他实际摸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身边的人,早走了! 裴翊宸一下坐起身,眯眸看向身边空空如也的位子。 “温浅瑜!”本还睡着的人瞬间睡意全无,面色也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温浅瑜你出来!” 他试图叫人,但空荡荡的屋内并无人回应。 正文 第386章 床榻已空 从一旁衣架上抓了外袍,裴翊宸便大步绕到外室找人。 依旧,空无一人。 确定她不在屋内,裴翊宸终是忍不住磨磨犬牙,闭眼:“好你个温浅瑜,口口声声说要陪我,睡够了就自己走了,这算哪门子的陪?!” 她既无情,就别怪他无义! 往后,她若是再跟他提什么“一起睡”、“要陪她”的鬼主意,他定不会再答应她! “北岭!”愤恨之际,裴翊宸传北岭的声音也不由大了些。 一听里边儿那含着怒气的声音,守在门外的北岭也在瞬间苦了脸:主子实力不济,在温姑娘那儿受了折腾,怎么承受怒火的却是他呢? 他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侍卫罢了,掺和到两位主子的“私人恩怨”中,算怎么回事? 北岭万分不想应答,但迫于规矩,还是老老实实地推门去到裴翊宸跟前:“请殿下吩咐。” “温浅瑜哪儿去了?” “回禀殿下,温姑娘大概在一刻前,去了花园晨练。”北岭老老实实地汇报。 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看吧看吧,我就知道是为了温姑娘! 但腹诽归腹诽,表面上,他还是要替温浅瑜说话的:“温姑娘估摸着您得一会儿再起来,为不打扰您,便先去了花园晨练。她说,晨练过后便会替您去取早膳,照顾您起身,您看…?” “她当真这么说?”听到温浅瑜只是刚离开了一刻,裴翊宸的面色便好转不少,随后听到北岭说她还有心回来看他,他心中剩下的那点怨念,也消散了。 只不过,面上神情一时间还未收敛罢了。 北岭跟了他多年,哪儿看不出他此刻的心境。 眼珠子一转,他便陪笑道:“自然是真的,温姑娘若没有谁这些话,属下又怎敢在您跟前胡言乱语? “若是没这回事,岂不是待温姑娘回来,谎言就会被戳穿?” “嗯,有理。”裴翊宸淡淡颌首,“谅你也不敢拿这等事诓骗本王。” 气消了,裴翊宸人也恢复了正常。 旋身回到内室,他便道:“去替本王把洗漱的清水取来,顺便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支开,本王有事吩咐你。” “喏。”见裴翊宸变得严肃,北岭也连忙收了插科打诨的心思。 温姑娘此前有跟他提到过计划的事,如今主子这般,估计是要吩咐他去办正事了。 如此,他岂敢怠慢? 心思一敛,北岭便迅速去备好清水,然后在裴翊宸跟前单膝跪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附耳过来。”裴翊宸招招手,悄声同他耳语几句,“该怎么做,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就去吧。”裴翊宸垂眸,冷淡道,“记住,这案子是赵府尹的案子,与咱们安王府无关,该做的做好就行,绝不可越雷池一步。” “属下省的。” 得令,北岭便快步离开。 而洗漱好的裴翊宸,则是直接更衣去了厨房。 虽说他有心等温浅瑜回来照顾,但念及那一桩桩待办的事,他又歇了心思。 若不得安定,他又如何沉溺温柔乡呢? 正文 第387章 入宫拜访 相较于头次进宫,温浅瑜心里,竟多了几分忐忑。 大抵是身份不同了,心境也就不同了。 原来,她自认只是他身边的侍卫,是他手中的一把刀,自然毫无畏惧。但现在,她这应当算是…陪他去见家中长辈了。 即便这长辈不是什么好长辈,但从名义上讲,也是长辈。 “静妃是个怎样的人,你要不要提前同我说说?”温浅瑜压低声音,小声同身边的人道,“如此,不管她是赞成还是反对,我都好应对。” “反对?呵,本王的婚事,轮得到她反对?”裴翊宸冷笑,“她管不到本王头上,无需理会她是赞成还是反对。” 温浅瑜:“…” “阿宸,咱们是来维系表面关系的,不是来撕破脸皮的,你认真些。”温浅瑜轻叹,“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咱们表面得过得去吧?所以,她是怎样的人?” “哼。”裴翊宸似不满温浅瑜的形容。 但他到底还是听进去了:“贪恋荣华富贵、自私自利的怂货罢了。你也无需费太多心思与她周旋,她若好好跟你说话,你就好好跟她说。 “她若是想以势压人,辱你江湖出身,你就直接抬出父皇,暗示她这是父皇亲允的亲事就成。” “行。”裴翊宸话说得难听,但却实用。 温浅瑜略一思忖,心中便有底了。 踏入霜雪宫时,气势也足了不少。 … “娘娘,安王和温姑娘来了,如今正在殿外候着。”裴翊宸二人刚到,通禀的宫婢便碎步行至静妃跟前,垂首汇报。 “哦?他俩终于想起,今儿个是给本宫递了帖子的吗?”正对着铜镜细细描眉的静妃冷笑,丝毫没有要即刻传人进来的意思。 一听她这语气,传话的宫婢面色便白了几分。 她看得出,主子这是要刻意磋磨外边儿那两位了。可外边儿那两位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到时候,神仙打架,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传话的小鬼。 这般想着,宫婢不由小声补了一句:“温姑娘提着一只食盒,瞧模样,应当是殿下又有什么新鲜花样要送到您跟前。您要…让殿下他们把东西带来给您瞧瞧吗?” 她估计,静妃不悦,还是因为拜帖。 晨间急匆匆送来的拜帖,写的拜访时间是上午。 可眼下都快中午了,两人才姗姗来迟… 娘娘一直有掌控安王,操纵安王为自己谋一条出路的心思,自然不喜看到安王在她跟前不老实。 宫婢没办法,只能试着帮他们找了个理由,旁敲侧击地说了说。 但她话音刚落,静妃便怒而把眉笔往桌上一拍,冷冷瞪向她:“怎么?你还想为那俩不懂事的东西开脱?!” “奴婢不敢!”宫婢连忙跪下叩首认罪。 待磕破前额,她方才重新开口:“娘娘,婢子就只是把看到的事都汇报于您,并无他意!请娘娘明鉴!” “呵,并无他意?”静妃冷笑,“若无他意,你怎么会专程说起那食盒? “依本宫看,你是怕在本宫和安王间传话为难吧?” 正文 第388章 下马威 “娘娘饶命!”闻言,宫婢便吓得重重一记响头磕在了地上。 不过,她想象中的惩罚并未到来。 静妃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便忽然开口道:“既然他们有心,你便去将人传进来吧。本宫倒想瞧瞧,他们耽误那许久,为的是做什么。” “喏,奴婢这就去!” 得令,宫婢连忙叩首退出。 待她身影消失,候在静妃身边的嬷嬷才道:“娘娘,方才那宫婢多有冒犯,您为何不…” “为何不罚她?”静妃弯弯嘴角,嗤笑,“本宫瞧她眼生,估计她应当是新来的吧? “新来的宫婢不懂规矩,既怕得罪本宫,又怕得罪安王,想循规蹈矩的做事,是正常的。 “而就算本宫今日罚了她,明儿个换个新人来,也未必做得比她好。如此,本宫还动那份闲怒做什么?” 听静妃这么说,许嬷嬷不仅没有释然,反而还露出了几分愤恨:“霜雪宫的人这般不中用,都是那位胡乱插手招的!她若是能好好儿打理后宫,娘娘何至于受这番气!” 许嬷嬷所指,是琴贵妃。 这些年,琴贵妃掌管后宫,为固自己的宠爱,自然少不得对其他妃嫔施展手段。 膝下有子的几位,更是少不了磋磨。 时常寻着理由换她们宫里的宫人,让她们没办法培育自己的势力,便是其中一种手段。 霜雪宫的人,便是因为换了又换,才这般不懂事! 见许嬷嬷神色有异,静妃也知她想到了什么。 弯唇笑笑,她又安抚道:“嬷嬷的思路还是窄了些,便是不罚那小宫婢,依了她的意叫外面两人进来,便不能给他们个下马威了吗? “一处伤就能办到的事,省了与自己为难,不是挺好?” 闻言,许嬷嬷紧锁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娘娘说得对,是老奴没打开思路。便是那江湖女子不懂,安王也一定能明白,那宫婢额间的伤是怎么来的!” “所以,咱们这便上前殿去吧。瞧瞧本宫的好儿子,可曾记起了听话的承诺。”说着,静妃便起身将玉手搭在许嬷嬷的手腕上,缓缓踱步而出。 … 静妃同许嬷嬷来到前殿时,温浅瑜和裴翊宸,已经在殿上候着了。 两人见她来了,皆客客气气地同她见了礼。 静妃淡淡扫了眼两人,并未搭理温浅瑜,只冲裴翊宸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示意他起身:“宸儿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看望本宫了?” 裴翊宸直起身,同时不着痕迹地扶了温浅瑜一把:“阿瑜提醒夏日炎热,该给您送些清凉小食,儿臣便来了。” “阿瑜?”静妃的目光稍阴沉了些,转而去看温浅瑜时,眸中也多了几分冷意,“她与你尚无关系,怎么能叫阿瑜?” 对于温浅瑜来做“安王妃”一事,她是极为不满的。 她当初膝下无子,也不得宠,冒着风险把罪后的儿子留在自己身边,便是想为自己的未来谋条好出路。 她不求裴翊宸娶个高门贵女,但也绝不许他离经叛道。 她就想他娶个门第稍低的,安分做好王爷,让她下半辈子无忧。 正文 第389章 留下学规矩 , 可安王… 看着裴翊宸身边站着的姑娘,琴贵妃心底便不免泛起一股怒气。 淡粉色的薄衫,石榴红的底裙,青春明艳的颜色衬着那张年轻姣好的面庞,将少女所有的美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娇艳如海棠,富贵如芙蓉… 她能理解安王为什么会为之倾心,但也正是因此,她心中的怒火才更盛。 肤浅! 偏裴翊宸一点儿不肯在温浅瑜的问题上示弱,凤目一撩,他便反问:“儿臣与阿瑜的亲事,乃是父皇首肯,父皇金口玉言,得他许诺就等同于得了赐婚。 “母妃为何要说阿瑜与儿臣无关?您是觉得,父皇不当如此决定?” “放肆!”一听裴翊宸抬出皇帝来压她,静妃面上便爬上一抹狰狞。 这儿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原来他尚且能老老实实地听训,而如今,竟然连借势压人都学会了! 长此以往,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静妃努而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裴翊宸又道:“既是赐婚,那这门亲事便已成了定局。无论母妃心里有什么不满,都无用了。 “若是母妃实在厌恶我们,往后我们可少在您跟前走动,免得碍您的眼。 “若是母妃能勉强接纳我们,那我们也会时常像今日这般过来敬孝。” 说着,他便把食盒从温浅瑜手中拿过,打开递给一旁的内侍。 食盒内装的是一盅雪霞羹,和一碟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山楂糕。精致清淡的羹汤,配上开胃解腻的糕点,哪怕只远远一看,也能让人动了胃口。 静妃淡淡睨一眼内侍呈上的食盒,心思微动。 过去,她受过裴翊宸不少“孝敬”,清楚他的手艺如何。 如今瞧着这些小食,她心中的怒气,总算是平复了些许。 她看得出,这是他用心准备的。 看来,他还不曾忘本… “既然是孝敬,那便呈到本宫跟前来吧。”静妃招招手,示意内侍带着小食上前。 小**致美味,但她却未多吃。 三口雪霞羹,两口山楂糕,她便用手手绢压了压嘴角:“东西不错,你的孝心本宫也知晓了。 “不过你到底是王爷,大好的年华当尽心为国,为你父皇分去部分忧愁才是。这送东西的事,往后便叫温姑娘来做吧。 “正好,本宫也可教教她规矩。” 这是松口了。 但因嫌弃温浅瑜的出身,所以还是想用“学规矩”的事拘着她,压她一头。 裴翊宸心底冷笑:学规矩?这皇室的刻板规矩大多是些磋磨人的东西,阿瑜凭什么要受这份罪? 况且,有皇帝答应在前,静妃如今退步是理所应当。 而他,却大可不必退步。 但裴翊宸尚未来得及开口拒绝,温浅瑜便当先向静妃福了福身:“民女记下了,此后便依静妃娘娘所言,按时来宫里学习礼仪规矩。” “阿瑜!”裴翊宸蹙眉,悄悄拽了拽温浅瑜的袖子。 答应进宫也就罢了,还应一个按时? 她是生怕静妃折腾不了她?! 正文 第390章 悠闲 , “无妨。”知裴翊宸担心自己,但温浅瑜还是按住了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就算静妃不说,她也有心学学这贵族间的规矩。他到底是个王爷,生活在这圈子里,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不懂,难免会为他招引白眼。 如今答应,既是在嘴上顺了静妃的意,也是在心里顺了自己的意,没什么值得惶恐的。 温浅瑜一派淡然,裴翊宸纵然有心反驳,也无法替她决定。 最终,他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下了。 “好啊,你既愿意学,那本宫自然是要好好指点的。”眯眼看了看温浅瑜,静妃也顺口给了标准,“从今日起,你便五日入宫一回,来本宫这霜雪宫学习吧。” 她不知温浅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吃不准她是怯懦,还是另有所图。 不过没关系,霜雪宫是她的地盘,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儿听话。 思及此,静妃便同裴翊宸摆摆手:“既然已经说定了,你今日便先回吧。待教完,本宫会差人替你把人送回去的。” 她要打发裴翊宸离开,独留温浅瑜。 裴翊宸哪里肯干? 压压嘴角,他便轻笑一声:“儿臣如今手头无事,正闲着。既然未来的王妃要学礼仪,正好在旁边看一看,母妃应当不会不允吧?” “手头无事你不会去找些事做?”静妃蹙眉,“近些日子似有水患的事,陛下每日都在御书房忙到很晚,你大可去御前分忧。” “儿臣倒是想,可这等大事,儿臣没经手过,便是去了,也只有添乱的份儿。还是让康王兄替父皇分忧吧,他成日在父皇跟前转悠,治理天下的事,他熟。” “你——”静妃张口便想呵斥。 可转念一想,又觉,陛下跟前确实有康王就够了。 琴贵妃母子对那位子势在必得,她若是把安王送去,叫人家误会了,回头,还少不得遭琴贵妃冷眼。 没有必要。 于是,心思一转,她便淡淡应了:“既然你想看,那就留下看吧。” “多谢母妃。” … 静妃确实是有意折腾温浅瑜的,她给身边嬷嬷递了记眼神,那嬷嬷便心领神会,从坐卧到站行,每一步,皆严格要求。 裴翊宸一见许嬷嬷刻意收束标准,便忍不住蹙眉。 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思着,若是温浅瑜做不来这些,他待会儿该如何救人。 但温浅瑜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于她来说,稍微约束下自己,保持良好的体态,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习武之人本就身姿挺拔、站坐有相,只要稍微收敛,便能达到要求。 至于许嬷嬷拿出的那套头顶书本练习站相,且一站就是半个时辰的磨人法子,她更是无所谓。 顶本书算什么? 她小时候习武时顶的都是装水的瓷碗,马步也一扎就是半日。期间,若是水洒出来一滴,还得去山道上罚跑一圈。 那样的苦她都吃下来了,顶本书晒晒太阳这等事,在她看来用“悠闲”二字形容也不为过。 正文 第391章 这还不简单? , 温浅瑜依许嬷嬷所言,顶着本厚书往花园中一站,便再也没有动过。 偶尔,她还闭目歇歇,就跟睡着了一样。 最后,反而是许嬷嬷先受不住炎热和疲累,含恨叫了温浅瑜回来。 坐、站皆磨不了人,便只能从行入手。 作为跑江湖的人,温浅瑜行路的步伐,自然是肆意且大步的。贵女们那套“莲步轻移”的规矩,她一下还真习惯不了。 许嬷嬷见状,心道可算是抓住机会了! 她一招手,便唤来两名宫婢:“你们把东西都洒到地上,待会儿温姑娘就请踩着这些东西练习。 “什么时候能做到移足不出声了,便算是过关了。” 看看洒落一地的白色小珠子,温浅瑜好奇地用足尖碾了碾,稍微一使力,便有“噼啪”一声爆出。 “哦…”她明白了,这就是考核下足轻重的东西。 贵女们讲究个步子轻缓,脚步声“啪嗒啪嗒”的,会被认作是不雅。所以,便要靠着这特制的东西来练习。一旦下足重了,就是不合格。 可是…这还不简单? 她刀法绝佳,轻功也属上乘。在江湖上虽不敢号称数一数二,但水上漂、云间过的本事还是有的。 一迈步,她便悄无声息地踏过了一地的珠子。 期间,还有心思收束步伐,特意迈得小而缓些。 许嬷嬷:“…” 看看一地的障碍物,再看看已经轻松走到了那头的温浅瑜,她几乎是用了毕生的镇静压着,才没呕出一口老血。 便温浅瑜还在此刻笑着走回,问她:“嬷嬷,我走得如何?” 许嬷嬷:“…” 教不了了!这还教什么教?! 若非这是主子吩咐下来的事,她现在就得撂挑子不干了! “温姑娘做得不错,就是步伐太过僵直,缺少柔美。”许嬷嬷压下怒火,努力挑温浅瑜的不是,“不出声的根本在一个‘柔’字,而不在一个‘轻’字。 “若是做到前者,自有一股柔若无骨的美感,若是只顾后者…恕老奴直言,那便只能给人蹑手蹑脚的感觉。” 她暗讽温浅瑜的步伐终归登不上大雅之堂。 但温浅瑜却没跟她置气,反而是认真思索起她的意见:“前者浑然天成,后者刻意而为,的确区别明显。若能做到把一身功夫融于自然,那才是真正的大家之风。 “多谢嬷嬷,民女受教了。” 许嬷嬷:“?” 她受教什么了??? 她完全不懂温浅瑜明白什么道理了,但温浅瑜却已依照理解自行练习了起来。 温浅瑜这人一旦认真起来,便会沉下心思全心全意地去办事。她完全沉溺于新的实践当中,不知疲累。 她习武之人的身体底子摆在那儿,这般折腾无妨。 可许嬷嬷等人,就受不住了。 大夏天的,特意选在没有冰盆的花园教导。说是为了方便,实则是为折腾人。 可谁曾想,最后受炎热所困,疲累不堪的,竟是自己… 最后一次暗暗揉腰后,许嬷嬷终是再忍不住:“太阳就快落山了,宫门也该落锁了,今日就到这儿吧。老奴这就遣人送温姑娘和殿下出宫。” 正文 第392章 当真是畅快! 出宫的路上,裴翊宸一直强忍着笑意,直到出了后宫宫门,上了马车,他方才放肆笑出声:“过去从未见到许嬷嬷那副神情,今儿个,我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许嬷嬷过去不是这样的吗?”温浅瑜奇道。 她是头一回去到霜雪宫,也是头一回见到静妃和其身边的人,并不知晓他们过去如何。 今儿个见许嬷嬷一副不太能沉住气的样子,还当她一直就是那急性子。 “当然不是。”对上温浅瑜正经求问的目光,裴翊宸嘴角笑意顿时更盛,“她好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又在静妃身边伺候多年,怎么可能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今日,她分明就是被你气得不行了,才露出那般神情。 “这么些年,我还是头一回瞧见,她脸都气绿了的模样。当真是…畅快!” 原以为温浅瑜答应在宫里学规矩,是会被欺负的。可如今看来,她这样的人,到哪儿都不是旁人能轻易欺了去的。 裴翊宸心中舒畅,再同温浅瑜提起五日后进宫的事时,言辞间也多了几分轻松:“今儿个静妃想给你立规矩没立成,来日,她必然还会想别的法子折腾你。 “下回,还是由我陪着你一道进宫吧。” “需要这么麻烦吗?”温浅瑜握住裴翊宸的手,“进宫一趟颇为麻烦,且你要装模作样,不好两手空空。你又不喜欢给他们做什么吃食,何必为难自己? “我自己来就好了,反正他们那点要求于我来说都是轻松的。便是我晨间练刀都比这半日折腾来得劳累。 “他们想熬鹰,却没有熬鹰的本事,我何惧于他们?” 稍一顿,她又道:“况且许嬷嬷今日一席话,还让我对轻功一道有了新的理解,我觉得,宫里有些东西学起来,对我也不是全无益处。 “只要她们不太过分,我就当是寻了个严厉的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呵,你倒是心胸开阔。”听温浅瑜一本正经地述说自己学以致用之事,裴翊宸又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 恐怕静妃和许嬷嬷做梦也想不到,温浅瑜真的是来认真求学的,且还真的从她们那儿学到了本事。 若是让她们知晓温浅瑜这份心思,恐怕,得立马气昏过去。 但笑过后,他仍是道:“下回还是由我陪着你来吧,反正我左右无事,没个去处。且让宫里人看着我闲,他们也安心。” 他掀起车帘,看着高高朱红宫墙,眸中流露出一丝讽刺:“这深宫之中,肮脏得很,我到底还是不放心你。” “也好。”见他坚持,温浅瑜也没再说什么,“有你在我也安心些,毕竟我不懂规矩,要是不小心气到了贵人们,你还能给我打个圆场。” 她倒是不怕自己被欺负,从小到大,还没人欺得了她。她只是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把那些柔弱的贵人折腾得够呛。 知她心思,裴翊宸又低笑一声。 不过,笑意刚刚浮现,便凝在了唇畔。 那是,康王的车架? 正文 第393章 来得太晚了 “怎么了?”察觉到裴翊宸神情的变化,温浅瑜也凑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辆马车华贵非常,想来应当是某位贵人的吧? “往进宫的方向去…是王爷?或是公主?” “是康王。”裴翊宸看着越来越近的车驾,微眯凤目,“他此时进宫,为的恐怕是静妃提及的水患之事。” 康王与他是两个极端。 他需避开政事,防止帝王疑心,康王则需时刻冲在最前面,让陛下体会到他对天下子民的爱护之心。 这水患的事,康王不可能不关注,可是… 眯眯凤目,裴翊宸又疑道:“他此刻进宫,会不会太晚了些?太阳都快落山了,他这时候才来,未免显得…太不上心了些?” “晚?”温浅瑜不解,“水患已经发生几日了,康王必然早就开始接触这件事了。今日傍晚入宫,或许只是想到了好对策,或是有了新情况。” “非也。”裴翊宸摇头,“接触定然是早就接触了,但静妃既然下午指使我过去帮忙,必然是因为陛下正烦心。 “陛下为水患烦心,康王不在御前分忧,在哪儿? “京都离水患之地有千里之遥,他不可能上实地勘查。既然只是作为上位者使些嘴上功夫,那同工部、都水清吏司一同在陛下跟前分忧才是正道,他整个下午都不在…” “你说得也是…”温浅瑜摸摸下巴,跟着陷入沉思,“水患是关乎民生的大事,再加之情况已经到了令陛下烦忧的地步,那严重程度定然也不小。 “这种时候,真有什么加急奏报,也会直接呈递御前。 “康王不在御前听一手消息,傍晚才入宫…难道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可眼下,除了康王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应当没什么事的分量比水患还重了吧?” “那或许,就是康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有了什么事呢?”裴翊宸扬眉。 “不可能吧?!”温浅瑜被他蓦然生出的猜测吓了一跳。 踌躇片刻,她方才压低声音道:“那可是康王上位的重要筹码,必然被一众人看护得仔仔细细,怎么可能有半分闪失?!” 康王妃看着是个健康的,身边又有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地伺候着,腹中孩儿也快三月了… 无论怎么看,这胎都应当是坐稳了的,胎儿有事?怎么可能?! 可见温浅瑜不赞同,裴翊宸依旧没有改变想法。 他反而,是根据温浅瑜所言,渐渐摸索出了思路:“你也说了,那孩子就是个筹码。筹码既可以是助康王更进一步的推力,也可以是,康王妃与琴贵妃等人较劲的本钱!” “你的意思是…!”经裴翊宸这么一说,温浅瑜忽然便想起了,前些日子琴贵妃出手,给康王后院塞人的事! 如果是后院起火,还牵扯到了孩子这份重要“筹码”,那康王把水患的事撇在身后,傍晚才入宫为君分忧,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温浅瑜神情变幻,“陛下应当会不悦吧?” 正文 第394章 对视 皇帝平日里自然是不会在意后宫妃嫔的手段,也不会关心孩子后院里的琐碎小事。 但如果这些后宅争斗影响到朝政之事了,恐怕,那位心中就不会平静如水了。 而且,听裴翊宸之前所言,那位自大病后,似乎还生出了些自私的脾气。万事都已自己为主,若这个时候康王沉溺后宅纷争,耽误了为他分忧… 想来,那份不悦会更盛。 温浅瑜觉得,事情若真如她与裴翊宸猜测的那样,恐怕康王在皇帝心里的印象会自此打个折扣。 裴翊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老天爷还真是偏帮我们,打个瞌睡都能给我们送枕头。 “此前挑拨,不过是想让几家关系生出裂痕,不再如以往那般亲密无间。可如今,乍一出水患的事,那几家之间,恐怕就不止裂痕那般简单了。 “琴贵妃定会怨康王妃生事,康王妃也会嫌琴贵妃手伸得太长,打乱了一手好牌,而康王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也定会生怨。 “那种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关系,可是最怕这等怨气了。 “如果此时康王的太子之位再有点什么意外,呵…” “你想再在后面推他们一把?”温浅瑜想了想,“可其他皇子都不是很争气,让陛下动摇心思,恐怕不容易。” “无需真让皇帝动摇心思,只要让他有几分不满,令那些人以为他动摇了,咱们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怎么让他不满…宣平候府的事不就摆在眼前吗?北岭已经去给赵府尹递刀子了,只要一刀见‘血’,再说服赵府尹在御前陈情的时候多点点宣平候和康王的关系,必然有效。” “这般说起来,倒是有了可行性。”温浅瑜赞同裴翊宸这想法。 但她紧锁的眉头依旧不曾放松:“可赵府尹就是墙头草的性子,哪怕他如今已下定决心跟宣平候府过不去,也未必敢直面康王。” “所以这时就需我们帮他想通了。”裴翊宸轻笑,“回头我让北岭打探打探赵夫人的喜好,你找机会同其夫人接触一下。 “我么…则找时间请赵府尹吃顿饭,与他谈谈心。” “好。”温浅瑜颌首应下。 就在他们决定了动线之后,逆向相行的两辆马车,也正好擦身而过。 裴翊宸还掀帘看着对面,康王也恰巧在此刻偏过头颅,透过被夏风吹开的帘子看向外边儿。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四目相对,竟是谁也没把目光偏开。 好在,相错的马车只是一瞬便各自奔赴前方。 “你刚刚锋芒太露了。”温浅瑜捏捏裴翊宸的手,小声提醒。 “嗯,是有些。”裴翊宸捏捏眉心,轻叹,“大抵是等动手等了太久,已经有些忍不住了吧。” “再忍忍吧,很快就会到拨得云开见月明的那日了。”温浅瑜叹气,轻轻抱住身边人。 她在旁尚且察觉到了不妥,另一辆马车内的康王,自然也有同样的感受。 相错之后,他便下意识地撩帘子去看对面。 可彼时,裴翊宸已放下了帘子,任车驾远去。 正文 第395章 接连几日无安宁 “奇怪…刚刚那是安王吗?”康王蹙眉看着逐渐远离的车驾,兀自念叨,“他一个徘徊在边缘的纨绔,在本王跟前,何时有那种气势了?” “文青。”康王沉下眉眼,“待会儿找人打听一下,看看今日安王入宫,都做了些什么。” 他心里不安,定要知晓,到底是什么事让他那一贯不争气的弟弟忽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不过,他的心思并未放在裴翊宸身上多久,便因为皇帝的不满,而转移了方向。 夕阳西下,一叠厚厚的奏章,便在这血红的夕阳中,重重摔在康王跟前:“御前折子已积压了这般多,你整整一个白日都干嘛去了?!” … “殿下,事情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裴翊宸协温浅瑜一回府,静候在门口的北岭,便上前将一日情况仔细汇报,“赵府尹得了消息,便亲自率官兵去城外搜查了。 “他们是一个时辰前出发的,大致算算,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惊人的消息传回京都,传入宫中了。” “嗯,你做得很好,待会儿自己去管事处领赏吧。”裴翊宸微微颌首,露出点赞许神情。 他向来赏罚分明,不曾吝啬。 一听他说领赏,北岭便知自己少不了好处了。 向来沉得住气的他,眸子也不由亮了亮。 “还有件事需得你去办。”论完赏,裴翊宸又恢复正色,淡淡吩咐起接下来待办的事情,“去打听赵夫人的喜好,以及,盯紧赵府尹,在他拿到证据之后,帮本王给他递张帖子。” “递帖子?!”北岭一怔,“殿下先前不是说,不必掺合到此事中去…若是递了帖子,那咱们…” “尽量避开旁人耳目吧,有些事,本王一定得跟赵府尹当面谈谈。” “不过…”稍一顿,他又道,“在办这两件事情之前,你还需去探查探查,康王的后院最近可和谐?康王妃和琴贵妃送去康王府的那名宫婢,相处得如何?” 闻言,北岭不由神色一动。 他似乎,在无形间领悟了什么。 思绪一转,他便恭敬颌首:“属下明白殿下的意思了,属下这就去探查情况!” 话落,他便退了下去。 … 大抵是因为康王府此番动静不小,当晚,北岭便带来了最新消息:“殿下,您白日吩咐的事情有着落了。 “今日,康王府的后院的确动静不小。或者说,是连着几日,都没得安宁。” “连着几日?”一旁的温浅瑜挑眉,“小妾跟正妃争宠,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虽说人是琴贵妃送的,但康王妃既为正妃,应该不会治不住人吧?”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是…”北岭摸摸鼻子,无奈道,“率先挑事失了理的人是康王妃,那宫婢占着一个‘理’字,外加琴贵妃在背后撑腰以及康王偏帮,必胜的较量就变成一场拉锯战了…” “哦?你具体说说。”闻言,裴翊宸也来了兴趣。 从之前的事,他能看出康王妃是个心机颇深的。 如此沉不住气,想来,还有别的缘由吧? 正文 第396章 正妾之争 “喏。”应承一声,北岭便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细细道来,“前几日,许是康王宠新人宠得有些过了,激起了康王妃的脾气,她便寻了个理由,好生罚了那新人一通。 “那新人也是个娇气的,不过在太阳底下罚跪了一个时辰,便昏聩过去,丢了半条命。 “对此,康王自然有所不满,当晚,便训斥了康王妃几句,让她安心在府中养胎,不要再生事了。 “原本,此事到这儿也就算是过去了。康王妃顶多是受了口气,而那新人也受了皮肉之苦,相较之下,还是康王妃小胜一筹。” “然后呢?”温浅瑜来了兴趣。 北岭轻叹:“然后蓝家的姑娘蓝舒妤不知怎么听说了这件事,竟在今早去了趟康王府,还顺带…探望了那新人。 “康王妃心中本就横着一口气,今儿个见蓝舒妤探望新人不顾她,自然气得更狠。 “偏康王近日忙于水患的事,也没功夫搭理她,她一气之下,又忍不住再去找了那新人的麻烦。” “人在气急的时候有些冲动举动,想为自己出口气,可以理解。”温浅瑜微微颌首,觉得康王妃有此举动倒也说得过去。 而且她觉得,康王妃只找那新人的麻烦,不在明面上与给她难堪的蓝舒妤脸色看,已经算是极为理智了。 蓝舒妤之心,昭然若揭。 明面上是探望病患,实际上就是在打康王妃的脸。 且她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因她此前因爱慕康王被康王妃算计,在伺机报复。 两个人已经争到了这个地步,康王妃还能保持理智,不与蓝舒妤在表面上撕破脸皮,已是极为难得。 但看样子,康王妃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正如温浅瑜所猜想的那样,紧接着,北岭便接着道:“康王妃想捏软柿子,奈何老天爷站在她的对立面,让她不仅没捏成软柿子,自己还遭了罪?” “哦?说说看。”裴翊宸挑眉。 北岭无奈道:“康王妃找到那新人的时候,那姑娘正好稍微养好了些,起身在花园中走动。 “中间具体怎么争执的,属下不清楚。但最后结果就是,康王妃动怒打了那新人一耳光,新人失足向旁边湖泊跌去。 “慌乱之间,她勾住了康王妃的衣袖,于是…康王妃也跟着掉了下去。” “康王妃落水了?!”温浅瑜和裴翊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康王妃落水,这可不是小事! 即使如今是炎炎夏日,在水中过一遭可能连风寒都不会染上,可康王妃腹中到底怀着孩子,且月份尚小… “孩子怎么样?!”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同时,温浅瑜和裴翊宸便异口同声地问道。 “当时康王府中的大夫便瞧过了,说是胎儿无恙,只要喝两幅安胎药即可。”北岭连忙答道。 旋即,又补充道:“想来是因为夏日湖水不凉,康王妃身边看护的婆子丫鬟又多,人刚一跌进去,就被捞了出来。 “但人没事是一回事,康王府人仰马翻,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397章 烟花之地 “看来咱们所料不错。”听完北岭探得的消息,裴翊宸不禁轻舒了口气,“康王此番在皇帝跟前怠慢了,就是因为他的后宅闹得不可开交。 “宠婢被欺,表妹搅局,有身孕的王妃落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恐怕康王烦都要烦死了。 “而这么大的事,陛下那边,也肯定瞒不过去。” “依陛下如今的性子,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仅不会理解康王,反而还会迁怒他。”温浅瑜接着裴翊宸的话道,“今晚康王入宫,估计明日,陛下盛怒斥责的消息就会传出…” “所以,我们要快些了。”裴翊宸捏捏眉心,轻叹。 “殿下,约见赵府尹的事,属下这就去办。”闻言,北岭连忙恭敬躬身,“赵府尹身边有属下安插的探子,只要他一回城,属下就能把约见的字条想法子塞给他。 “您看…约明日一早泛舟沁湖如何?只要画舫一入湖,旁人便无法监视,亦无法窃听…” “不妥。”北岭话音未落,裴翊宸便摇摇头道,“明日太晚,容易生出许多变故。本王今晚就得见他一面。” “可是晚上…没什么合适的地方。”北岭有些为难,“清雅的茶楼酒楼倒是有几间,可它们都是建在繁华地带的,很容易被人瞧见…” “淮音河呢?”裴翊宸曲指轻扣桌面,“本王记得那处也玩的是画舫入河那一套,且歌舞升平的景象,最能起到掩盖作用。” “淮、淮音河?!”一听到鼎鼎大名的淮音河,北岭下意识便把目光转向了温浅瑜。 主子要去那种地方,温姑娘不会允的吧? “嗯?淮音河有什么问题吗?”北岭突然投来的目光太过惊恐,温浅瑜也被他弄得紧张起来。 不过,还没等到北岭为她解释,旁边的裴翊宸便当先轻哼一声:“不过是提了一嘴淮音河,你怕什么?里边儿的姑娘能吃人? “还有,要去淮音河的是本王不是阿瑜!她自有她的事要办,你看她脸色作甚?” 怕?姑娘? 温浅瑜悟了:“淮音河是烟花之地吧?” “是。”裴翊宸长睫微敛,掩盖住眸中神情,旋即,又不太自己地解释道,“那地方是河,泛舟水面时,不容易被人偷听。” 此前他虽硬气,但到底没忍住解释。 温浅瑜的想法,他还是在意的。 且当着她的面说要去烟花之地…他也觉得有几分不妥。 “你说得对,水面泛舟的确不容易被偷听。”温浅瑜倒是没在正事上小气,她只是略蹙眉头,提起赵夫人,“不过要赵府尹去烟花之地赴约,他夫人怕是不允?” 赵府尹是个妻管严,又是个疼妻子的,怎么可能会随裴翊宸去烟花之地? 这事的主要问题,还是在赵府尹夫妇,不在她。 “说服赵府尹不难,至于赵夫人…”裴翊宸看向北岭,“赵夫人的喜好打听得如何了?可有解法?” “回殿下,赵夫人是西南人士,喜辣,又因其平民出身,而不爱规矩约束…温姑娘应当是有话与她聊的。” 正文 第398章 打扮 “的确是与我志趣相投。”温浅瑜诧异一抬眉,应道。 “不过…”摸摸下巴,她又道,“但就算是要约人,今儿个也来不及了吧?这个时候,我总不能把赵夫人叫出来谈论喜好吧?” “嗯,之后跟她聊聊就好。”裴翊宸似早就考虑好了,目光一转,又淡淡问北岭,“赵夫人近日,可有什么出门的机会?” “赵夫人后日会去燕宁候府参加茶会,目的…似乎是想给儿子相看。”北岭赶紧报上了赵夫人的行踪。 “瞧,这机会不久来了吗?”裴翊宸浅笑,“既是相看的茶会,那差不多年纪的贵女应该都会收到请帖,到时候,你让丹阳郡主带你一道去就好了。 “至于赵府尹这边,我有法子让他直接赴约,倒也不必担心他会受夫人的阻拦。只是事后,你恐怕得帮着劝劝。” “好。我知晓了。”温浅瑜颌首。 将所有打听到的情况上报后,北岭便恭敬冲两位主子行了一礼,然后默默退了下去。 随他离开,屋内又只剩下了温浅瑜和裴翊宸。 “既然事情都定下了,那你…这就更衣出发?”温浅瑜捏捏裙摆,踌躇起身,“去淮音河,得穿好看些的衣服,你觉得这套绛紫色的云锦衫如何?” 温浅瑜在衣柜中翻了翻,取出两套衣衫:“或者这套宝蓝色的圆领袍?我觉着这套也挺衬你的肤色…” “温浅瑜,你在打扮我?”裴翊宸微微偏头,幽深的目光落在温浅瑜身上,“你将我打扮得光鲜亮丽地送去淮音河,莫不是期望我在那处被人瞧上?” “没有!”温浅瑜连忙否认,“我只是觉得,那地方到底人多眼杂,你若不小心被人瞧见,也可有套分辨的说辞。” 去淮音河,不就是找姑娘的吗? 既然要寻欢作乐,哪有低调的道理? 如果他一派素净打扮,低调小心,叫人瞧见了,定会被怀疑! 将衣服往裴翊宸跟前一搁,温浅瑜又叹道:“其他人若是扮个走卒马夫,遮遮掩掩地也就过去了。你这模样…实在太招眼,躲肯定是躲不了,我便寻思着,干脆让你看上去像个正常客人。” “呵,正常客人?”裴翊宸嗤笑,“你莫不是忘了,咱俩亲事刚说定,我不该在那地方寻欢作乐!” “说定亲事和寻欢作乐也没必然的联系吧?”温浅瑜道,“反正我一走江湖的,也没背景要你应付。你去寻欢,再正常不过了。” “温浅瑜!”裴翊宸满心不悦。 即便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亏他方才见北岭跟她解释,还心虚了两分… 他担心她会因此生气。 可她倒好,竟能毫无芥蒂地给他挑衣服?! “你别不高兴呀…”见他沉下面庞,温浅瑜的声音便不自觉地小了些,“其实我是想着,北岭到时会替你传话接人,不在你身边。 “如果你扮作客人,我也能跟着扮个小厮保护你不是?” 正文 第399章 阿宸吃醋了? “保护我?”裴翊宸微眯凤目,目光寸寸从温浅瑜面上扫过。 所以她让他扮客人,是为保护? 被他这样带着探寻的目光一扫,温浅瑜也弱了气势:“好吧,我承认我是想给自己谋一个可以与你同去的身份。 “一是因为不放心你的安危,二则是不放心你的魅力。 “毕竟你这张脸太招人了,在京都还有了个王爷的身份。叫那些大胆的姑娘看了,兴许,你今晚就回不来了…” 烟花之地的姑娘可没有矜持,到时候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很难保证裴翊宸这颗“小白菜”不出什么意外。 “嘁,我是去办正事的,怎么可能被人留在那儿?”裴翊宸压压嘴角,露出点不屑神情。 但面上不屑,他心里好生很开心的。 还算温浅瑜这人有些良心,知道把他护住,不让外边儿的人染指。 强压住嘴角的笑意,裴翊宸又刻意摆出些许淡然:“既然你有担忧,我也不好不顾你的想法,那你便更衣同我一道去吧。 “不过,你那长刀就别背了,特征太明显。” “好!”温浅瑜眸子一亮,便兴匆匆去了。 裴翊宸也在此刻拿起那件宝蓝色的圆领衫,去到内室更衣。 绛紫还是太显眼了些,这等亮丽颜色,他不喜欢。 … 淮音河作为京都出了名的温柔乡,每逢入夜,便会坠入一湾灯河造就的绚丽之中。 温浅瑜为眼前的辉煌灿烂所惊,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些。 一条条灯火通明的画舫装潢富丽,一名名鱼贯出入的美丽女子,皆姿容秀美、腰肢细软… “看什么呢?管好你的眼睛!”随温浅瑜的目光往远处看了会儿,裴翊宸便沉下了面色。 他竟信了她的鬼话,以为她跟着来真的是为他…可如今瞧着,她早就被眼前的美景美人迷得晕头转向了。 至于他?恐怕已经被抛诸脑后了! “哼。”思及此,裴翊宸面上的不悦不由更盛。 一拂袖袍,他便冷着脸大步往前。 见他不悦,温浅瑜也只能短暂地放弃观摩的机会,急匆匆地跟上他的脚步:“别急!在这儿太急了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咱们缓一些,待上了画舫再放松也不迟!” “我偏不。”裴翊宸冷脸,大步往自己早就安排好的画舫而去,“我对那些歌姬、舞姬不感兴趣,就是不想在此处逗留,你若喜欢,你自己看去。” 话落,他步子不由迈得更大。 温浅瑜拿他没办法,也只能认命跟上。 待上了画舫,避开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她方才能瘫坐在裴翊宸身边叹气:“阿宸,你不要闹脾气,咱们如今如履薄冰,自当尽力办好每一件事。” “你也知道我们如履薄冰?”裴翊宸哂笑,“你盯着舞姬不转演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们如履薄冰呢?” “我没有…”温浅瑜想说自己只是为温柔乡的盛景所惊,没有它意。 但话刚起个头,她便反应过来:“裴翊宸,你是吃醋了吗?” 正文 第400章 深吻 “呵,我怎么可能吃醋?!”温浅瑜话音刚落,裴翊宸便立马矢口否认,同时,还下意识地别开了面庞。 大抵是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强烈,裴翊宸又找了理由补充:“区区几个舞姬、歌姬罢了,还是女子,我有什么可吃醋的?我不过是心里惦记正事,怕你贪图享乐,误了正事而已!” “我不是那样的人…” “如何不是?”裴翊宸轻哼,“头一回跟你上青楼查案,你便节外生枝,救了个弹琴唱曲儿的小姑娘。 “那时我问你多管闲事给自己造成麻烦可后悔,你毫不犹豫地告诉我,分毫不悔。 “我知道,你怜惜这些人,总觉得能救一个是一个,但你总把自己放在后面。如今有了我,说不定也把我这个自己人放后面了…” “胡言!你在我心里分明是第一位!”温浅瑜蹙眉。 她不理解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分明待他那样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无论任何时候,都先惦记着他。他怎么,还这样想? 不理解的情绪让温浅瑜一时间有些不悦,但当她拉过裴翊宸的手臂,强迫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她好像,又从那双漂亮的琉璃瞳中,觉出了什么。 那双琉璃瞳中虽含着怨,但也含着念。 他是在抱怨她那些多管闲事的举措,但并非是觉得她不应该这样做。他只是期望,她能多偏心自己一点。 说到底,还是吃那些歌姬、舞姬的醋。 只不过是,嘴硬不肯认罢了… 温浅瑜失笑,认真同他道:“裴翊宸,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喜欢你,在我心里你最重要,没有之一。 “你若今日听了记不住,往后我还可以再说给你听。 “直到,说到你记住为止。” 话落,她也不给裴翊宸什么表露情绪的机会,稍一倾身,便直接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他柔软的唇瓣。 此间不同往日那一遭。 一吻落下,并没有轻触即逝。 犹豫片刻,温浅瑜便直接探出手臂勾住裴翊宸的脖颈,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裴翊宸微微瞪大眼睛,似惊于温浅瑜的做法。他想质问她这是做什么?但此刻的他,唇被紧紧封住,哪怕张口,也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甚至,还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温热触及舌尖,又转瞬即逝,随又再来。 起初似是试探,后来便大胆了许多。也不管惊愕中的人能不能招架住,她便我行我素地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满心的喜爱。 直至人失了抵触情绪,变得温顺柔和,她才缓缓放松力道,撤身后退。 后退些许,当裴翊宸那张招人的脸又完整出现在视野中时,温浅瑜方才再度开口:“我是真的最喜欢你,所以,能不能别跟我置气了?” “我…”温热退去,清风拂得唇间微凉,裴翊宸方才渐渐回过神来。 神思一敛,方才的情绪流露便变有些得羞耻。 一点薄红顺着脖颈爬上耳尖眼尾,脸一热,他便别开目光:“我不曾与你置气!” 正文 第401章 真的合适吗? “不曾就好。”温浅瑜见他羞愤,嘴角不由含上一丝浅笑。 不过她并未揭穿他,反而是顺着他的心思道:“那便当,是我贪图你的美色,找着理由与你亲近吧。 “我行事不够坦荡,却也是真心待你,你别介意。” “倒也不必那般形容自己…”裴翊宸到底还是舍不得说她不好,沉吟片刻,他也只是推推人,与人稍拉开距离,“只是下回不要在外面随便这样了,若是北岭刚刚正巧带着人进来,我们当如何?” “好。”温浅瑜答得爽快。 但心里,却不以为意。 若是有人靠近当如何?呵,若是有人靠近,她定然早就察觉了,又怎会让旁人看见他与往日不同的一面? 只不过,这些含着私心的话,就没必要在他跟前说了。 正巧,温浅瑜刚应下不久,卷帘外,北岭领人求见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个话题,也就没再继续下去。 “进吧。”裴翊宸撇开温浅瑜,示意她上后面去站着,自己也稍理了理衣衫,端正而坐。 随他收敛神色,北岭也把赵府尹引到了他跟前:“殿下,赵大人带到了。” “赵大人,请?”裴翊宸抬手,摆了个请的姿势。 收敛了生动神色的他,面上只余一点似是而非的笑,和那旁人看不透的高深神情。 面对这样的安王,赵府尹无疑是揣着警惕的。 他并未立马依言坐下,反而是紧盯着裴翊宸,警惕问道:“不知殿下特意将臣诱到这地方作甚?应当,不会是因为捉弄臣甚是有趣吧?” “本王将赵大人约到此地,是为避人耳目,至于为何要避…”裴翊宸勾唇笑笑,“结合近期忙碌的事情,赵大人应当很容易猜到本王的目的吧?” “臣不是很明白殿下的意思。”赵府尹并不接裴翊宸抛过的话题,反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似乎不太想跟裴翊宸聊这话题。 他这态度,裴翊宸早就料到了。 赵府尹就是颗墙头草,哪怕到了如今这不得不把宣平候府斗倒的地步,他也不愿轻易站队。 他估计还惦念着,这次的事情过后,低调一阵子,避开权贵,不再参与这些风云争斗。 可是…可能么? 裴翊宸勾勾嘴角,露出一瞬凉薄笑意:“看来赵大人还是没有弄清形势,没看见这京城的风起云涌。” “殿下说笑了,京城乃天子脚下,一派祥和,怎会风起云涌呢?”赵府尹平和笑笑。 估摸着是看裴翊宸笑容凉薄,又多了句嘴:“况且,如今这京中形势分明,也没什么风啊云啊的扰乱局势。天下太平最好不过的,臣又需要去看什么呢?” “说得也是,如今的情况,的确是康王一家独大。”裴翊宸低笑着附和点破,可转瞬,他又沉下笑容,阴恻恻道:“可赵大人真的觉得,这样的优势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又或者,就算持续下去了,你就能在这份安稳中讨着好了吗? “康王这新主,对你来说,真的合适吗?” 正文 第402章 得往长远考虑 “安王殿下慎言!”赵府尹被裴翊宸直白的话语所惊,一时间竟顶不住压力,直直伏跪下来。 “赵大人胆子还挺小?”裴翊宸嗤笑一声,平淡举杯抿了口茶。 他是想着直接跟这颗墙头草把话挑明,吓一吓他,然后再伺机让他看清楚形势,跟自己站在一方。 可这人… 裴翊宸淡淡睨一眼那跪在地上的人,暗叹:这人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话才挑了个开头,就被吓成这个样子。如果再说得直白些,今儿个岂不是要让北岭把吓晕的人扛回去? 胆子这么小,难怪是个妻管严… 对于赵府尹胆子过小这件事,裴翊宸心中有不少嫌弃。 但事已至此,嫌弃也必须上。 他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稍微给了赵府尹一点儿平复的时间,裴翊宸便接着道:“我知道,我今日与你说的这些话,会打破你目前看起来还算平静的生活。 “但有的事,并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 “本王的事大家都知道,就暂且不说了。就说说你吧,这回去宣平候世子的别院,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吧? “你应当也知道,只见事情捅出来,宣平候府就算是完了。” 闻言,赵府尹先是没有说话。 但犹豫片刻后,他终还是开口:“殿下既然提起那别院中的事,想来是已经很清楚,那里边儿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了。 “臣也不跟殿下打哑谜了,那宣平候世子私藏火药,实乃重罪。这件事,臣不会替他隐瞒,也不敢替他隐瞒。 “待写明了陈情奏章之后,臣便会原原本本地将此事上报给陛下。至于陛下如何决断,又对此会有什么看法,那便是陛下的事了,与臣无关。” 他态度摆得分明:事情会上奏,但绝不添油加醋,也不妄自揣度圣意。最后无论如何都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可赵大人想把自己摘出去,就真能把自己摘出去吗?”裴翊宸垂眸看他,淡淡道,“想来你也知道,宣平候府这四个字,意味的不仅仅是一个侯爵吧? “宣平候是晋王的左右臂膀,而晋王又是康王的忠实支持者。 “一旦你一封奏折递上去,搬倒了宣平候府,那被砍掉左右臂膀的晋王,必然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固然他顾及陛下,不敢在如今就把你这根刺拔掉,但带康王事成,没了顾及的他们又会如何呢? “赵大人,很多事情不是单靠逃避就能维持稳定的。 “各种利弊,还得往长远的方向考虑。” “那殿下的意思是…?”赵府尹没有答话,反而是问起了裴翊宸的想法。 其实,裴翊宸所言,他都能看透。 但是世间不是所有事,都能因看透就解决的。 康王如果得势,会是怎样的光景他明白,可他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难不成,他这无根浮萍,还能搬倒康王? 除非…安王有什么想法和计策… 虽说安王混得也不怎么样,但他的身份到底摆在那儿,于那个位子…名正言顺,有一争之力。 正文 第403章 动摇 “本王没什么考虑,不过是,想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赵府尹虽不曾答话,但裴翊宸却能看出,他已经动摇了。 看来,他还是明事理的。 如此,倒也好办了。 隐去眸中思绪,裴翊宸又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本王同你一样,没有太多想法,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跟心爱之人守着安王府,安静过一辈子罢了。 “只可惜,时运不济,偏成了未来掌权者不喜的人。若不为自己争一争,恐怕,会丢了性命呢。” “殿下是打算为自己争?”赵府尹讶异抬首,向那悠然端着茶盏的人投去震惊的目光,“恕臣直言,难道殿下也想…走那条路?!” “目前还没这个打算。”这个问题,裴翊宸答得倒是快。 因为他跟温浅瑜讨论过,温浅瑜似乎没有多少要做皇后的意思,如此,他便暂且打算陪她快意逍遥。 思绪一转,又在瞬间收拢:“不过,除了康王,无论是谁都好,不是吗?” “殿下竟是这么想的吗?”赵府尹闻言,面色不由变得古怪。 这世间,竟然还有断别人夺帝路,就为了随便推一个不相干的人上去的人? 参与到这赌命的争斗中来,居然不为自己? 赵府尹觉得自己不能理解安王的思路,同时对安王此人,也越发的忌惮。 这等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有时比明明白白摆在面前的危险,还要可怖。 踌躇片刻,见裴翊宸真不似开玩笑的模样,赵府尹才又再问道:“那殿下要断别人的路,可做好准备了?” 不管他是为谁,除康王都是必要的。 这个目的,倒是与自己的目的相通。 如此,听听对方的想法也不错。 “赵大人坐吧,你总这么跪着,也不是回事。”裴翊宸笑着睨一眼对侧的位置,示意赵府尹坐下,才又道,“本王今日找到赵大人,不过是有共患难之感慨,想跟赵大人联手。 “至于具体的事,便是本王不说,赵大人也应当明白。 “就是那火药。既然火药已经被找到,宣平候府的罪行也成定局,那咱们,何不伺机将晋王也拉到这趟浑水之下?” “殿下想让臣攀咬晋王?”赵府尹早有预料,如今听裴翊宸说起来,倒也没觉得有多惊讶。 他只关心,对方在攀咬之后的计划。 “那之后呢?”赵府尹定定看着对侧的人,“想来殿下也知晓,晋王在本朝的势力到底有多深。仅凭一份火药,让陛下猜疑、不满没有问题,但要就此搬倒晋王,绝不可能。” 晋王是皇帝之弟,自先皇在时,就在朝中扎根。 如今几十年过去,他早就深深扎根,成了盘踞在朝中的巨蟒。 再加只他手握兵权、平叛有功,便是今圣都敬他三分。 一份火药,一次攀咬,就想让他垮掉? 做梦! “一次攀咬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种种罪名累计,即便是晋王,也逃不掉。”裴翊宸弯唇,眸中划过一抹狠色。 正文 第404章 有安王手笔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赵府尹喃喃,“看来安王殿下,是已经有所准备了…” 稍一顿,他又忽然改口道:“或者说,是已经有所行动了。” 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他自然不是傻子。 即便平日里怂了些,不敢不愿去想那些风云争斗,但在安王都已经提点到这个份儿上之时,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如今局势的变化,有安王几分功劳? 听说,最近蓝家一系的官员,与施太傅那群人,不怎么对付。 偶有摩擦,也不是像先前那样和和气气地解决。 这其中缘故,他一个没关系的京兆府自然不知,但透过这些蛛丝马迹,他也能看出,是蓝家和施家闹了矛盾。 至于怎么闹的矛盾…? 如今天下太平,陛下的位子坐得稳,下边儿的皇子又非势均力敌,朝堂上那些个小摩擦,自然不可能让沾亲带故的两家积累下多少怨气。 估摸着,还是后宅有什么动静,才让两家生怨。 而最近,还真有一件事,由后宅牵扯到了两家。 那便是,琴贵妃以“照顾”为由,往康王府送去了不少人。上至能理事管家的嬷嬷,下至能近前侍奉的女婢… 初听这些消息的时候,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权贵间的这点争斗与他无关,也让他这个一心一意待妻子的人不能理解。 不过,如今看来…这背后,恐怕有安王的手笔在。 见赵府尹神情变化,裴翊宸不由弯弯嘴角:“看来那些弯弯绕绕的事,赵大人是想清楚。如此也好,就不用本王一一提点了。” 说着,他又轻撇茶末,浅饮一口茶水:“诚然,父皇如今器重康王,众皇子中也属康王最有能力。但这,只是如今。 “风云变幻莫测,未来的事,又有谁能说清呢? “别说康王还没有真正登上那个位子,便是登上了,只要有朝一日让父皇不满意了,他也得从那个位子上滚下来。 “本王呢,对父皇还算有几分了解,知晓父皇喜欢乖巧听话能帮忙的,不喜欢那种连私事都处理不好,要耽误朝政正事的。” 果然是安王手笔! 猜测是一回事,如今听到裴翊宸承认,赵府尹的心里,不免又“咯噔”一下。 惊叹于安王手段的同时,他又不免为自己担忧起来:“安王今日能与臣推心置腹地谈话,是因为臣在眼下能给予您助力。 “那将来呢? “臣不过是寒门士子、微末出身,在朝中既无朋党,也无根基。待到将来殿下与康王争辉,臣又当如何保全自己?” “赵大人想要本王什么承诺?”裴翊宸直问道。 他看得出,赵府尹已经偏心于他。 如今的周旋,不过是想为自己求一份保障而已。 这倒也附和其性格,给点安慰也可。 “臣别的不敢奢求,就祈求殿下能在将来给臣一席安身立命之地,让臣和臣的亲眷生活无虞。”赵府尹低头,诚恳道,“当然,臣若归殿下麾下,也真心提个建议,劳烦殿下,考虑考虑那个位子。” 正文 第405章 考虑那个位子 如果跟安王没关系,他自然不会同安王说这番话,甚至不会关心安王以后会如何。 但若跟安王上了一条船,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不仅会同安王一道搬倒康王,还希望,安王能考虑一下,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哦?你竟有这样的想法?”赵府尹所言,让裴翊宸诧异地挑了挑眉。 考虑那个位子? 这颗墙头草,竟也有这般大胆的一日? 连他都没下定决心的事,这人居然胆敢去想? 大概是下定决后把话说开了,赵府尹索性也就放开了性子:“臣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殿下可以觉得臣大胆,也可以觉得臣自私。 “但不管殿下如何考虑,臣都希望殿下能仔细考虑一下此事,然后给臣一个答复。” “好,本王答应你。”深深看了赵府尹一眼后,裴翊宸终还是应下了此事。 即便没有想到,但将来给他个答复,也不难。 “多谢殿下。”赵府尹起身,恭敬冲裴翊宸行上一礼。 大抵是因为已经下了投靠裴翊宸的决心,所以他这会儿看起来,比之前那圆滑应付的模样要恭顺许多。 见他如此,裴翊宸也暗暗勾了勾嘴角。 今日之行,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容易。 如此,阿瑜那边的压力也就小了。或许茶会上,只粗浅地跟赵夫人聊上两句,打个照面就好。 思绪微转的同时,裴翊宸也再度开口道:“既然咱们已经达成共识,那接下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 “臣今晚写下情况说明的奏章后,明日会直接在朝堂上攀咬宣平候背后的那些人。 “届时,那些不赞同陛下册立康王的臣子,定也会站出来帮臣说话。 “众人合力指摘,想来不管陛下有多信任晋王、康王,心中也会多一丝不自在。只要心里鲠着这么件事情,将来再有什么事,那信任便会一分分被淡化。 “就如殿下所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你说得不错,这次咱们就是要埋下颗不信任的种子。不过…”深深看赵府尹一眼,裴翊宸又曲指叩响桌案,“上奏的时间不是明早,而是今晚。” “今晚?!”赵府尹怔了怔,“这么着急,会不会…” “宣平候世子的别院被你查抄了这等大事,你以为康王、晋王那边会毫不知情吗?”裴翊宸打断他的话,嗤笑,“估计这会儿,消息已经传到他们手底下人那里了。 “整整一夜时间,他们可以做很多事。待到明早你再把奏折递上去时,他们多半,已有了应对之策。 “诚然,朝中还有零星几个心系先太子和与康王一派不和的臣子,会在那时帮你说话。但你也知道,近年来,康王一派的势力有多大。 “这些人的分量,恐怕无法撬动什么。若是康王那方准备做得充分,说不定还会在朝会上倒打你们一耙。 “你和那些个边缘人物,真的,能承受住他们的反咬吗?” “这,臣…”赵府尹面色一白。 显然,是已经想到了那种场面。 正文 第406章 入伙 见赵府尹明白自己的意思,裴翊宸又再度开口:“面对强大的敌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如今我们占据上风,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一招压得他们无法反转。” “臣明白了。”赵府尹颌首,“待回去,臣就写好奏章,直接入宫将此事奏禀陛下。只是,还有件事…” “什么事?”裴翊宸淡淡睨他一眼。 “陛下近年注重修身养性,除非是天大的事,否则入夜后都不见外臣…”赵府尹扯扯嘴角,为难道,“臣这时候入宫面见陛下,若是陛下不见…” “父皇不会不见你的,他这会儿,应当正在处理水患的事,且正对康王不满呢。”裴翊宸弯唇笑笑,“落日那会儿,本王从宫中出来时,正巧遇上了康王。 “他急匆匆地入宫去,估计是为了水患。可他那个时候才入宫为君分忧很奇怪,所以,本王便顺带查了查他。” 裴翊宸简单地把康王的遭遇同赵府尹说了一遍。 话落,没了顾及的赵府尹便向他行礼,退出了画舫。 赵府尹退走了,一直站在后方阴影处的温浅瑜终于忍不住上前:“阿宸,你怎么什么都告诉赵府尹了?还答应他考虑要不要去争那个位子,你…” “别急。”裴翊宸给温浅瑜倒上半盏茶水,含笑劝慰,“既然是要拉人为自己冲锋陷阵,去皇帝跟前攀咬,不坦诚些,怎么行呢? “赵府尹可不是傻子,不会因为我们三两句哄人和威胁的假话,就堵上所有。” “那也不能把你的心思袒露啊!”温浅瑜捏着茶杯,并未饮下,反而因裴翊宸的话更急:“你又不是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如果让琴贵妃知道你不止是和他们不和,还有跟康王争那个位子的意思,那她一定会先下手为强,直接除去后患的! “当年他们能给先太子和喻家扣上造反的帽子,如今就能直接取你性命…” “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裴翊宸安抚似的拍拍温浅瑜的手背,又道,“况且,事情愈演愈烈,只要再近一步,他们也未必不能发现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我还是那句话,即便他们发现了,该卡在心里的刺,还是会卡在心里。 “沆瀣一气不过是表象,实际上,他们谁都有私心。” 知道又怎样呢? 琴贵妃难道不知道,康王妃和蓝舒妤的事,是他故意捅出来,意在挑拨离间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送了一个宫婢给儿子。 若非那样,今日又怎会有这番后宅之争的惊喜呢? 道理谁都懂,可人毕竟是人,谁都不能免俗。 “那便随你吧…”见裴翊宸心意已决,知自己劝不动他的温浅瑜也就没再坚持。 沉默片刻后,她只是反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既然你选择险路,那我就陪你走险路。只是往后,希望你能尽量同我待在一处…如果能亲自保护你,我心也安。” “好。”裴翊宸弯唇笑笑,“那往后就由你贴身保护我吧。” 正文 第407章 那就去争吧 大抵是察觉到了温浅瑜心中积累的不安,应下后,裴翊宸又凑到她耳边,轻声同她低语:“其实,很多时候我也是知道你会护着我,才敢那么大胆的。 “温浅瑜,你是个厉害的人,不要妄自菲薄。有你在身边,我不会有事的。” “可双拳难敌四手,我即便功夫不错,也抵不过千军万马…”温浅瑜轻叹,“不过事已至此,再说那些难处也没意义了。 “只希望,这位赵府尹真是可用之人,不会因明哲保身,就把你卖了吧。” “他不会的。”裴翊宸拉温浅瑜起身,“今日听他问我争储之事,我便知,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站队了。 “他知晓利弊的,要站,必然是站在我这一方!” 说起这事,温浅瑜心里有多了一份担忧。 不过路上不便多言。 直到回了安王府,重新踏入裴翊宸的卧房,温浅瑜才叫住他,忧心问他:“那关于储君的位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仅仅是拉康王下马,再随意推个人上去,还是…自己坐?” 过去,她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只是那时他们还藏在暗处挑拨离间,不曾露面,所以他便直言表示,自己没有想过以后。 但如今,他们即将站到人前,赵府尹也想求个答案。 这问题,便必须捋顺了。 可裴翊宸在片刻沉默后,依然是之前那番话:“那你想做皇后吗?或者说,你能接受往后余生,大半时间都被拘在京都吗?” “裴翊宸,你认真些!”温浅瑜忍不住瞪他,“储君之争并非儿戏,怎可因我想不想做皇后,有什么爱好为标准?!” “那又如何?”裴翊宸偏头,“有的人在乎权势,处处权衡利弊,有的人喜欢金钱,时时算计得失,可我就在乎你。 “皇位于我如浮云,你觉得好,我就争,你觉得不好,便是赠予他人又何妨?” “你…” “你是不是没把我上回同你说的话放在心上?”裴翊宸打断温浅瑜的话,又掐掐她的面颊,“阿瑜,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了。 “往后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所有的想法,都将是我虑事的重要参考。” “那你就去争吧…”温浅瑜垂眸。 “你想做皇后?”裴翊宸讶异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更偏向于自由自在的生活。” “国不安,家如何能安?”温浅瑜抿抿唇,低声道,“其实你上回问我后,我就回去认真想过了。 “我虽喜欢江湖更多一些,但我却觉得,比起那些人,你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为民谋福、安定天下。” “为民谋福、安定天下?就是这样的理由束缚了你?” “非也。”温浅瑜摇头,“这并非是束缚,而是信念。” “信念?”裴翊宸嗤笑,“你怎么还有这样的信念?你不觉得,在全市之争中谈这样的信念很可笑吗?” 他笑容讽刺,不过并不是冲温浅瑜。 他只是,想起了过往的悲哀。 过去,他的兄长和母后也同他说过这样的信念,可他们… 正文 第408章 决定了 他们一心为天下,最后却死在了权力斗争中…当真是可笑! 如此,那信念或许本就不该有吧? “为什么权势之争中就不能谈这种信念?”温浅瑜抬眸,认真看着跟前的人,替他抚平嘴角的嘲讽笑容,“我知道,当很多人都不在乎信念的时候,咱们谈信念就显得格外傻。 “可别人的想法是别人的,我们的想法是我们。 “上位者尽忠职守,本就是为了天下无数普通的百姓。有的人手握权力就忘了初心,那是他们有问题。咱们不忘初心,是咱们的好,并不是傻。” 稍一顿,她又垂眸思忆起过去:“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我没有多少,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父王母后的教导。 “诚然,我也为他们在权力斗争中无端丢了性命而愤恨,但这是弄权者的错,不是天下百姓的错。 “如有机会,我还是希望能像他们一样,承担起责任,做一个能造福百姓的人。 “只身在江湖,我可以是大侠,行侠仗义。同你守在朝堂,我也可以拥有别的身份。 “总之,你既有皇子的身份,别人又不行,我便也觉得,你可以考虑下自己接手那位子。” “好啊。”见她不似说笑,裴翊宸扯扯嘴角便应了她,“我是无所谓的,但既然你想我去争那个位子造福万民,我听你的就是。” “不过这样也有一点不好。”见裴翊宸轻松应下,温浅瑜面上又浮现出一抹为难。 “怎么?你还是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裴翊宸去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口问她。 但温浅瑜却走到他身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我没什么被束缚的感觉,只要跟你待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我只是觉得,从个人角度考虑,承担责任的你,太累了。” 她愿承先辈之志,造福万民,这是她的事。可这样的举动却要拉着他,把他推在最前面做事,兢兢业业几十年… 思及此。温浅瑜又把人抱得紧了些:“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要不你还是…” “都决定了的事,还要改?”裴翊宸低笑转身,伸手把人揽入自己怀中,“阿瑜,这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你向来是我行我素的人,一旦决定,就绝不后悔,如今怎么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了?” 估摸着她是因为他,裴翊宸又忍不住弯弯嘴角,轻笑:“如果只是为我的话,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你是想我当皇帝,又不是想我做苦役,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 “做明君除了辛苦些,别的什么都好。 “而且,我其实也挺想让你做皇后的。因为,我觉得,你比康王妃、蓝舒妤一流,都值得那个位子。” “那…咱们就决定了?”温浅瑜踌躇一瞬。 裴翊宸低笑:“决定了。” 想了想,他又推温浅瑜往浴房去:“赶紧收拾一下睡吧,已经很晚了,明日咱们还得早些起来看戏呢。” “好。”温浅瑜转身进了浴房。 看她背影消失,裴翊宸方才想起,他好像忘了件事。 正文 第409章 算不得妥协 晨间,他似乎暗暗下定过决心,决定再也不留温浅瑜在他这处住了! 可如今… 他竟然凭着习惯,直接推了她去自己屋内的浴房洗漱! 看着通往浴房的纱帘轻轻拂动,裴翊宸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去了,可能撞见她沐浴更衣,可若是退一步,装作无事发生…他是不是又得推倒自己的决心,再妥协一次? 自从跟她在一次,他这妥协的次数… 裴翊宸心里万分不甘,可踌躇片刻后,他最终还是没进去把人给叫出来。 他坐回软榻,举杯饮尽。一边摩挲着杯沿,还一边喃喃自语道:“我不过是守礼才没直接进去叫她,倒也算不得是向她妥协了… “等会儿,大不了叫她睡远一些,也算是…略施惩戒?” 温浅瑜动作很快,不过一刻多时间,便收拾完毕,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内室。 不过,出乎裴翊宸预料的是,她衣冠整齐,似乎并没有在他这处留宿的打算… “怎么?赵府尹进宫奏禀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着我一起等消息,还要独自回去?”裴翊宸暗暗打量她一眼,故作平淡地发问。 他嘴上说着正事,仿佛,他关心的只是今日纷争。 但实际上,他恐怕连自己都没察觉,在向温浅瑜抛去问题之后,他便暗暗握紧了杯沿。 “我自然是要跟你一起等消息的。”温浅瑜并不知裴翊宸心里那些弯弯绕绕,见他面色正经,她也就正经同他解释,“只是我想了想,赵府尹这一去,未必就会耽误一夜。 “说不定,时至半夜就有消息了。” “所以你就打算不睡了?”上下打量温浅瑜一番后,裴翊宸不免蹙眉,“有消息传来,让下边儿的人唤我们一声就是,何须我们亲自守着?” “是我守着,不是我们守着。”温浅瑜认真纠正,“这事到底隐蔽,让下边儿的人守着规矩请你起身,闹得人仰马翻不好。 “况且,他们怵你,深夜叫你总会犹豫,或许会耽搁时间。 “反正我心里藏着事便睡不着,不如由我在外面守着,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进来告知你,如何?” “不如何。”闻言,裴翊宸眉头不禁蹙得更紧,“既是正事,下面的人有什么不敢唤我的?这安王府又不是没一个明事理的人,何须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 对于温浅瑜的想法,裴翊宸很是不赞同。 可温浅瑜决定的事,也不会轻易改变。 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头,她便道:“安心吧,我做这些并非是觉得你府上的人无用。我只是,单纯的睡不着罢了。 “你若是累了,就休息。若是也不困,不如陪我上屋顶一起看看月亮。 “夏日炎热,但若带上一壶清酒上高处吹吹风,心或许就能宁静下来。” “你有什么睡不着的?莫不是还在想赵府尹那提议?”见她似真不想立马睡觉,而不是在逼着自己担起责任,裴翊宸的面色,方才缓和了少许。 但念及她心中有事,他面上依旧不曾显现平和。 正文 第410章 贪念并非坏事 “也不算,就是心里有些乱吧。”温浅瑜摇摇头,轻叹,“细细算来,咱们相识不过半载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却发生了这么多事,心中总是有些感慨。 “再者,咱们如今除了平反,还有更大的目标了,我这心里…总免不了又沉重了些许。” 许是觉得自己这般说话有些丧气了,温浅瑜又弯弯嘴角,冲裴翊宸笑道:“不过是回忆起之前的事,心绪一时间难以平复罢了,其实也没什么。 “你还是赶紧洗洗睡吧,就别管我了。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你既不睡,我也不睡。”裴翊宸起身往浴房走去,再出来时,他也穿戴得整整齐齐。 彼时,温浅瑜正坐在屋顶,对月独饮。 裴翊宸轻巧跳上屋檐后,便紧挨着她坐下:“其实,如今回想起咱们这几个月遇到的事,我也觉得有些恍惚。 “半年前,便是连翻案都是很遥远的事,如今,我竟也对那个位子有了想法…呵,你说,人是不是都是贪心的?欲望,永远不能满足?” 以前只求此生能平反的他,如今也肖想起帝位来了。 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万人之上的人,希望把自己最喜欢的人推上后位,希望能延续喻家的荣耀,也希望能替母后和兄长夺回一切,完成他们的理想… 或许人就是如此,一旦有了进步,想要的,就变得多了起来。 “贪心是常态,每个人在达成某个目标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别的想法。”温浅瑜轻笑,“否则,一句‘知足常乐’也不会成为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 “不过,我倒是觉得,贪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哦?为何?”裴翊宸偏头,顺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清酒。 “因为有些人的贪念,不会祸及他人,甚至,可能会造福他人。”温浅瑜托腮,同身边人细数,“譬如,衙门当值的官员办好了一件案子后,又想办好下一件案子。譬如书生在博得了秀才之后,又想考取举人。在譬如,皇帝在开辟运河后,又想开垦荒山… “说起来,这些人都是达成了一个目的后,又有了新的念头,但实际上,他们却让天下变得更好了不是吗? “在我看来,你的贪念也是一样。你想那个位子,不是为了享乐,并且你也有能力为天下百姓做实事。 “如果有朝一日事成,咱们璃国的百姓,或许又能安稳过上几十年。” “过去竟没发觉,你也是个能说会道的。”裴翊宸低笑,举杯跟温浅瑜手中的玉杯轻轻一碰,“只可惜,你说的这些好的贪念,并不多见。 “大多数人,贪心还是为了私欲,并且,也不在乎旁人的生死。” “唔…那也无妨。”温浅瑜弯弯杏目,“每个人自有活法,旁人的贪念,我也管不着。不过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善恶到头终会有报。” 微风拂过,带起温浅瑜鬓角几缕碎发。 她的声音被风载着,溢往远方。 正文 第411章 求晋王 因赶时间,赵府尹一份奏章并没有费多少笔墨。简明扼要地写明了情况后,奏章便被赵府尹折起揣入怀中。 “老爷,你真要现在就入宫面圣?”自赵府尹回来便忧心忡忡守在一旁的赵夫人,见他要入宫,终于忍不住站出把人拉住,“你这一去,咱们对上的,可就不仅仅是宣平候府了。” 中规中矩地办事,给晋王等人一些反应的时间,或许还能让人记着他们的好,将来不予为难。 可若是这般着急,直接给人把路堵死… “夫人,我也不想参与到这些纷争中去,但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明白吗?”赵府尹长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那不过是咱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晋王并非什么大气的人,如果他记恨我这查出问题的人,不愿给我活路,我又将如何呢? “所以,这主动权,还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裴翊宸的话,赵府尹听进去了不少,如今再同自己夫人分辨起来,他的语气中,也多了一抹决绝。 赵夫人难得看到这样的夫君,见他如此,便也知道,他是下定决心了。 于是,稍一顿,她便改了口:“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咱们一家人,一起从微末走到现在,经历了无数风雨,却从未分开。 “这一次,咱们也一起。我跟儿子就守着这个家,咱们一家人,同进共退。” “…好。”听夫人这么一说,赵府尹不自觉地便攥紧了怀里的奏折。 不过,他依旧没有动摇。 他的身后有家人,便是为家人,他此次,也得那出些男儿气概,与那些快逼得他无路可走的人博一博了。 与夫人话别,赵府尹便即刻启程前往皇城。 而与此同时,宣平候府也收到了消息。 “你说什么,咱们家在京郊桃林的别院被京兆府查抄了?!”宣平候世子听到这话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京兆府尹那个怂货,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竟连我宣平候府都敢冒犯?!” “世子,这是真的!”前来报信的小厮面上一片苦涩,“京兆尹确实这么做了,他不仅把咱们藏于别院的火药全拉到了京兆府,似乎,还准备入宫面圣呢!” 京兆尹是个什么样的人,京中权贵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可不管他们过去都了解到了什么,如今,这位平日里圆滑胆小的人,就是做了件大胆的事。 “疯了!真是疯了!”宣平候世子只觉脑子嗡嗡的,几乎要站立不住。 可他也知道,自己在这儿着急上头没什么用,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请父亲来做决断了。”于是,深呼吸几次稳了稳心神,他便夺门而出,“走,去将此事报与父亲!” “喏。” 初听此言,宣平候也觉不可思议。 但他年岁到底摆在那里,过去的大风大浪已经磨练了他的心智。 只思索片刻,他便沉声同儿子道:“去更衣吧,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去晋王府求一求了。晋王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正文 第412章 赶走 “刘管家,还望你通禀一声,在下的确是有要事要求见晋王殿下。”宣平候带着儿子急匆匆地到了晋王府跟前,却被管事直接拦在了大门口。 过去,他好歹是晋王跟前的红人,可如今… 想到赵府尹做的那些事,宣平候便只能咽下心中不满,好言好语地求晋王府管事为自己说情。 可管事却不是个念旧情的人,铁面无私地在门口一挡,便淡淡道:“侯爷还是回吧,您打翻的烂摊子,咱们殿下帮不了忙。 “殿下说了,如今他不抓您去面圣,已是仁至义尽,您若还胡搅蛮缠,那他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闻言,宣平候面色不由一白。 宣平候世子更是按捺不住情绪:“刘管事!咱们朱家追随晋王殿下多年,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的吩咐无论是对是错我们都悉心完成,他…” “世子慎言!”不待他把话说完,刘管事便沉下面色,冷冷打断:“小人便是敬宣平候府在殿下手下办了不少不错的差事,才好言相劝。 “若二位不识好歹,非要拉殿下下这趟浑水,那小人,也只能不客气了。” 话音一落,他便给旁边的门房使了记眼色。 门房收到提示,也不管外面的宣平候父子要再说什么,便直接匆匆将大门关上。 “刘管事,小儿不懂事,冲撞了殿下…” “宣平候。”刘管事通过仅留的门缝淡淡向外递话,“念着往日情分,小人最后再提醒您一句,赵府尹已经带着弹劾您的奏折进宫了,您若是快些赶上,或许还能最后在陛下跟前分辨两句。 “再晚,待一切成了定局,您恐怕,这辈子都无缘天颜了。” 话落,厚重的朱门也“砰”地一声合上。 被拒之门外的宣平候父子面色难看至极,可他们也知道,如今再同晋王府纠缠,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知道他们犯了大事的那一刻,晋王就把他们舍弃了! “父亲,咱们现在怎么办?”宣平候世子焦急看向父亲,“晋王不肯出手,咱们必死无疑!要不,咱们抬出那件事跟晋王聊聊吧,反正他不义在前,或许…” “闭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提那件事!”一听儿子提起往事,宣平候便似惊弓之鸟一般,立即呵斥住了儿子,“你以为,当年就只是晋王他们设了个圈套吗? “这件事太过复杂,弄不好,别说是宣平候府,便是咱们朱家的九族都保不住! “你现在便随我进宫面见陛下,试试能不能分辨一二。但切记,方才所言,万万不可提起了!” “喏…”宣平候世子心不甘情不愿,但迫于父亲给予的压力,还是默默应下了此事。 父子俩一番商量后,又急匆匆地赶往皇城。 而在确定他们离去之后,一直守在门后的刘管事,也小跑着去到后院,于湖心凉亭寻到正赏舞的晋王。 “殿下,小人已经按您的意思,把宣平候父子赶走了。” “哦?这么快?”晋王撇撇茶末,淡淡问,“他们没与你纠缠?” 正文 第413章 不怕拉下水 “也不是完全没有纠缠…”刘管事把方才在门口和宣平候父子的对话转述给晋王,旋即,又担忧道,“殿下,您让他们直接去面圣,找陛下求情,会不会不太妥啊? “他们到底是那件事的参与者,如果他们真的狗急跳墙,不甘心自己独死,拉您下水…” 那到底是涉及谋逆的罪,如果真被宣平候父子抖落出来,那即便自家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也难逃罪责…! “拉本王下水?呵,他们敢吗?”晋王并无刘管事的担忧,反而,还能轻松惬意地欣赏新纳入府邸的小妾于轻舟上旋舞。 “他们犯的不是小事,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保不住自己的命,还有别人的命要保不是?”晋王嗤笑,“老刘啊,你也在我晋王府几十年了,来往皆是权贵。 “你应当知道,这些个世家大族,都枝繁叶茂、分支无数。一族几十上百口人一点儿不为过,他宣平候府若只是贩卖火药牟利,那遭殃的是他们满门。 “但如果他跟那些个谋逆欺君的事搅和到一起了,那就得死九族了。 “死九族的惨状,他是见识过的。相信,孰轻孰重,他心中那杆秤,还是能秤出来的。” “可他若不在乎家人…”刘管事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毕竟这天底下,不是每个人都会顾念别人的。 有的人会想着,反正自己都要魂归地府了,旁的人是死是活就没有关系了。这宣平候当年敢跟着对镇南王做那等事,也不是善茬儿,他若不在乎九族… “他不在乎九族也没关系。”晋王依旧是那优哉游哉的模样,“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要依着公理的。 “大家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爱恨贪嗔,哪怕是坐在那个位置的人,也有。 “他宣平候想把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翻出来打陛下的脸,也要看陛下乐不乐意,不是吗?” 晃晃茶盏,晋王又弯唇笑了笑:“老刘,别那么紧张,去替本王准备好入宫面圣的衣裳,安静在王府等着就是。” “入宫面圣?”刘管事怔了怔。 如果宣平候不会胡乱攀咬,殿下又何须入宫面圣? “相比起宣平候,如今更需让咱们分出精力来应对的人,是京兆府的赵府尹。”说到赵府尹,晋王一直带笑的面庞,总算多了一分阴沉,“宣平候九成九的可能没胆子翻旧事威胁,但这个赵府尹… “他却有五成以上的可能,会借着火药的事,攀咬本王!” “这…赵府尹哪儿有那胆子?”刘管事觉得晋王把可能性说得太高。 但晋王却道:“以前的赵府尹,不沾任何权贵,只敢在夹缝中讨生活,自然是不敢招惹本王。 “但如今,他连本王的左膀右臂都敢直接弹劾,顺便咬本王一口,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听闻此言,刘管事也对赵府尹会攀咬一事多信了几分。 但他心下还是奇怪:“这向来胆小,无依无靠的赵府尹,怎么忽然就疯了呢…?” 正文 第414章 帝王盛怒 “哪里是他疯了,依本王看,是隐藏在他身后的小崽子,终于忍不住露出獠牙了。”不知想到了什么,说话间,晋王眸中已满是阴沉。 不过,这份阴沉只存在一瞬,便又迅速被他收敛。 仅转眼,晋王又恢复了此前优哉游哉的模样:“行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按下去就是,没必要一直这样推测来推测去的。 “快去准备衣裳吧,若是赵府尹真在皇兄跟前咬了本王一口,那宫里的人,估计再要不了多久,就该来晋王府传唤本王了。” “喏,小人这就去办。” 刘管事很快退下。 而在他离去之后,恢复笑意的人,眸中又闪过了一丝杀气。 他曲指叩响桌面,冷笑:“呵,裴翊宸…赵府尹反常,定少不了你在背后煽风点火。 “可那又如何呢?十三年前,我能让你兄长和支撑你母后的喻家族人全数覆灭,十三年后,我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子罢了,哪怕是在江湖上寻了个厉害人物整日待在一起,要捏死,也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 “反了!当真是反了!”盛怒之下,永安帝直接一扫桌案上的奏章、茶具,摔出一长串“噼里啪啦”的声响。 在御案跟前,三人俯首跪在那处,皆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身躯。 “宣平候,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永安帝怒气冲冲地盯着宣平候,咬牙切齿,“我大璃的火药自己都不够用,你竟偷偷将之贩卖?卖去的还是桑国?!” “陛下,臣、臣也是一对鬼迷了心窍,为金钱利诱,请陛下恕罪!”宣平候闻声,不由把头压得更低。 他声音也是颤颤巍巍的,仿佛在天子一怒当中,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可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并不能让永安帝息怒,相反,还激得盛怒之下的永安帝更气:“恕罪?你还胆敢叫朕恕你的罪?宣平候,你莫不是以为这是什么小事?!” “陛下息怒!”宣平候连忙一记重重响头磕到地上,同时悲恸道,“臣自知罪孽深重,并没有期望陛下原谅臣。 “但这件事,只是臣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贪一份钱财,与家人无关!还望陛下能看在臣过去兢兢业业为您守江山的份儿上,放臣那些不知情的家人一马。 “臣愿受千刀万剐之刑,以死谢罪!” “父亲!”宣平候世子猛然侧首,震惊看向自己的父亲。 千刀万剐之刑?父亲怎可…怎可在陛下跟前许下这样的诺言?! 若是陛下应了… 心头一跳,宣平候世子再也顾不得其他,往前爬上几步,便疯了似的朝永安帝磕头:“陛下,父亲虽是被钱财迷了心窍,做了错事,可他过去毕竟也为大璃立过功啊! “此事臣也愿意分担罪责!还望陛下恩准,赐我们父子俩一句全尸! “求陛下恩准!” 宣平候世子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磕着头,仿佛不知疲倦,也不知疼痛。 正文 第415章 巧言令色 瞧他这副模样,刚刚还处于盛怒之中的永安帝,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抛开别的不说,这宣平候父子,也算是有担当的人了。 入宫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自己犯下的罪行,而是主动坦白。坦白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把责任推给旁人,而是自己主动担下所有。 特别是这宣平候世子,当他老爹担下所有罪名之后,他爱父心切,竟主动表示自己也愿意承担责任,只为给父亲求个全尸… 爱父心切啊… 这样待父亲好…若是他那群儿子,能及得上半分便好了… 永安帝思忆起过去,不由陷入一阵沉默。 而听到皇帝那方没有动静了,宣平候父子心中,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果然,父子感情一事,还是能穿过表象,触及陛下心底的。 虽说因为种种缘由,太子谋反一事,不好用做威胁晋王的手段。 但宣平候却没打算,就此放弃利用这件事情。当年太子“夺权谋反”一事,可是永安帝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最后,虽然刺被拔出来了,但伤口却永远留下了。 从此以后,永安帝便见不得父子相残的事。 同时,也对这种父子间相互扶持的相面,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宣平候想,如果能利用这点,正好。 只要让永安帝先软下心来,或许,他们父子真的能九死一生,谋到一条生路。就算再不济,也能以他们二人的性命,换得全家人平安。 而只要家里人在,总有一日,他们能大仇得报! 永安帝并不知宣平候父子心中打的什么算盘,或者说,他就算心中察觉到了一丝对方的目的,他也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毕竟,就像宣平候想的那样,太子一事,就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疤。 闭闭眼,永安帝便打算缓和怒气,再仔细问一问宣平候有关火药的事。如果他们只是头一回做这勾当,还未铸成大错,那他们的家人… 不过还没待永安帝平复,一直跪在旁边不曾言语的赵府尹,又忽然出声:“陛下!您千万别相信,宣平候父子的花言巧语呀! “什么财迷心窍,什么无他人之情,都只不过是他们的说辞罢了! “臣曾仔细查过替他们贩卖火药的齐、夏两家,发现夏家早在许久十几二十年前,就因在边关做一些灰色生意,而触犯过律例! “他们是老手了,对边关一带也熟悉得很,宣平候府能找到这样的人交易,绝不只是想图一次快钱!他们是有预谋的!” 说罢,咽了口唾沫,赵府尹又鼓起勇气道:“这等长期卖国作乱的事,区区一个宣平候,还没有胆子去做。他背后,定有人指使,所以… “所以臣肯请陛下彻查晋王!肃清火药来源,弄清他们真正的目的!” 一口气说完心中准备好的话,赵府尹便深深拜服下去,重重一记响头磕在地上。 “砰”地一声,不仅击在了地上,还击在了永安帝的心间。 方才,赵府尹提及一个重点。 那便是,火药的来源! 正文 第416章 疑心起 火药虽然是宣平候偷偷售卖出去,并找好了下家的,但这火药本身,却是宣平候本不能触及的存在。 这类杀伤力极大,又极为稀少的特殊武器,向来都是严格保存的。若是没有主帅的手令,谁都别想把火药从库房中提取出来。 更别说,搬运那么多倒手去卖了…! 璃国一共就只有两个囤积火药的地点。 一是在西北边境。那边气候干燥,利于火药存放,戍边的将领也是他的心腹,囤积火药很是合适。 而另一处…就是京郊的军营! 京城乃璃国的心脏,汇聚了八成以上的权贵。这等无数能人、贵人居之的地方,自然要严加守卫,火药这样的利器,也必不可少。 至于守卫京城这一处火药库的人… 既然是天子脚下,那就得以保卫天子安危为主,假手外人自然是不可以的。 所以这一处的守卫,就交给了晋王! 晋王…晋王… 永安帝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 若是赵府尹不提,塔恐怕也不会觉得一向衷心的晋王会跟这件事扯上什么关系。但赵府尹这么一说,他心里不免又生出几分疑虑。 这件事,晋王当真没有发现吗?宣平候是如何在晋王眼皮子底下弄到火药的?还有,宣平候贩卖火药,真的就只是图那一点钱财吗? 他宣平候如今好歹位及侯爵,又是晋王跟前的红人,再加上过去有一方封地…钱,怎么也不会不够用吧? 为了这点钱铤而走险贩卖火药… 永安帝越想越觉得,此事或许有什么猫腻。 见帝王似乎有怀疑的痕迹,宣平候终忍不住出声:“陛下!臣的确只是贪那些许金银钱财! “臣财迷心窍,做了错事,臣认!但若说这事还跟晋王有什么关系,是绝对不可能的呀! “晋王权利、地位、钱财无一不有,家宅也平安和乐,他有什么理由指使臣去行这等事呢? “难不成,晋王也图这点钱财吗?!” 按常理来说,晋王自然是没有行此事的理由。可疑心这东西就是这样,一旦起了,就很难磨平了。 永安帝会忍不住去想,兴许晋王此举不是图钱呢?他会不会是不满足于现状,想通过与桑国交易,谋取更多的权利? 又或者是,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在永安帝的心中一闪。晋王过去到底忠心耿耿,没有任何僭越之举。 于是,思虑片刻后,永安帝最终也只是沉着面色吩咐道:“去,传晋王入宫!既然此事涉及到他,那他自该来朕跟前分说清楚! “至少,应当同朕说清,他是怎么疏忽,才导致旁人取了火药!” “喏!” 知帝王心里不悦,应声之后,掌事太监不由跑得飞快。 只用了不及原来一半的时间,入宫的旨意,便被传到了晋王府。 彼时,晋王已经换好朝服。 见刘管事匆匆来报,他便直接拍拍衣角起身:“既然旨意到了,咱们就入宫去吧,本王也很好奇,他们如今争到何种地步了?” 正文 第417章 留下康王 康王刚与工部几位大人在偏厅讨论完新的河堤修缮方案,回到御书房,便瞧见屋中跪了一地的人。 京兆府赵府尹,宣平候父子… 他们这模样… 联想到之前听说的纠纷,康王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再抬眸去看永安帝…果然! 永安帝此刻的面色很是不好! 而就在此刻,永安帝目光一转,那阴沉沉的眼神,便直接落到了康王身上。 对上那森寒目光,康王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过,仅仅是一瞬,永安帝的目光就恢复了正常。再度给予康王的,只有此前心惊胆战的余韵。 “父皇,儿臣已同张大人、徐大人等几位大人议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打算一边维修河堤,一边抢救伤患、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这是具体方案,请您过目。”康王不敢再直视永安帝,也不敢去问赵府尹和宣平候的事。 把新整理好的文书递给旁边的内侍后,他便默默垂下头来,不再说话。 如今情况不明,为防引火烧身,只能如此了… 文书被送到永安帝手里,永安帝只是淡淡睨了一眼,指出几个问题让工部加以改正,便摆摆手道:“暂且先这么做吧,待后面情况变化的折子递上来,咱们再讨论新的方案。” “喏。”已工部尚书为首的一群人,得令,便默默退了出去。 他们步伐极快,丝毫没有停顿。 直到退到御书房外老远,才有人壮起胆子开口:“看刚刚那一屋子人和陛下的脸色…朝堂上,恐怕又有大事发生啊。” “可不,赵府尹、宣平候…这些人大半夜的凑在御书房,一个个还撞得头破血流的,一看就是摊上大事了。” “会是什么大事?” “听说赵府尹前些日子因为安王的缘故,在查宣平候世子?” “查个宣平候世子怎么了?陛下会关心这些?依我看,估计是查宣平候世子的时候,发现了更大的问题!不过,这就不是咱们需要操心的事了。” “没错,这等事最好少问,安心把东南方的水患解决好,才是正事。” 退走的一行人,没两句便结束了这个细思极恐的话题。 他们皆不愿沾染麻烦。 康王也同样不想,是以,在几人退开后,他便也想跟着告退:“既然父皇手头还有事要处理,那儿臣便…” “你留下。”永安帝打断康王的话,冷淡开口,“你就在此处等着,等晋王过来后,旁听他们对峙。” 虽说方才赵府尹在攀咬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康王,但晋王既为康王继位的头号支持者,永安帝又怎会不顺带联想到康王? 今日,他本就因为康王不曾处理好内宅的事,而对其生出了几分不满。如今,再联想到这事可能跟康王有关,永安帝心里,便更对康王多了嫌弃。 且这嫌弃,已隐隐摆在了面上。 在永安帝身边办事多年,康王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练就了几分。 仅刚刚那一句冷言冷语,他便觉察出了永安帝对他的态度。 父皇怎会如此? 正文 第418章 晋王装傻 康王暗中攥紧袖口,默默在心底分析起来。 之前因为后宅之事耽误了政事,父皇已经骂过他了,他也诚恳认了错,保证不会再犯。 后来父皇打发他去商讨方案,他便当事情是过去了。 可一会儿之后,父皇怎么看他更为不喜了呢?是因为赵府尹和宣平候的事连累到他了? 这两人争执的,不该是安王和宣平候世子的朋友的那点儿争执吗?这等小事,怎么会牵扯到晋王,继而牵扯到自己? 康王百思不得其解,而在这过程中,晋王也来到了御书房。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晋王入内,恭敬向永安帝行上一礼,旋即,便直接问起永安帝唤他来的缘由,“不知皇兄深夜召臣弟前来,所谓何事?” “何事?你不知道?”永安帝轻哼。 晋王这话就说得假了些,他在朝中拥有什么样的地位和人脉,众所周知。赵府尹告状的事,定然早就传到了他那里,可他,居然不承认… “臣只听说,这宣平候父子犯了事。可他们犯事自有刑部、大理寺、京兆府这些衙门管理,臣弟一个不涉律法的人,说了也无用,何苦去打听这些闲事呢?”晋王笑笑,一副真不关心的模样。 且他话说得漂亮,不仅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和宣平候府的关系撇开大半,还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守规矩的位置上,以按皇帝的心。 果然,见他懂事,永安帝的面色便稍微好转了一些。 再开口时,也没有最初那般冷淡:“此前安王与人当街吵架闹到了衙门,只因对方招摇,自称是宣平候世子的朋友,这件事你可知晓?” “略有耳闻。”晋王颌首。 “可京兆府人将人收押后,有人竟想杀人灭口,安王为此,还拉着赵府尹到了朕跟前告状,这件事你知道吗?” “也是大概知晓一些。”晋王想了想,问,“可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听说后来赵府尹也收集到了一些贩对方卖灰色产物的证据,如此,依照大璃律法判不就好了? “皇兄专程把他们叫到跟前讨论。会不会…小题大作了些?” “不会,因为他们走私贩卖的是火药。”永安帝一字一句地吐露真相,同时,目光也定格在晋王的脸上。 他试图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觉出点什么,但晋王闻言。面上只有惊愕和不解:“火药?他们怎么可能…不可能!火药都是存放于重兵把守的仓库,且必须有将领手谕才能提取,怎么可能被取走贩卖?! “皇兄,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或许他们只是…” “人赃并获,没有可是。”永安帝直接打断晋王的猜测,然后进入主题,“夜深了,朕也没功夫再同你打哑谜了。 “索性就直接告诉你吧,宣平候手头的火药,是从你管理的那个仓库流出来的。 “而朕今日叫你来,便是想问问你,宣平候是怎么从你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走的?你与此事,可有关系?” 正文 第419章 主动担责 听到这儿,康王和晋王面上,皆不由露出恍然的神情。 只不过,康王是真明白了自己得到冷遇的原因,晋王却是装的。 这些个问题,他早就心中有数。 只不过,在皇帝跟前,他还是得装上一装的。 适时露出些怔愣神色,晋王又立马否认道:“皇兄,这不可能!存放火药的仓库,皆是臣的心腹在看守!那些人对臣、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没有随意开仓给人火药的可能! “哪怕,来要的人是臣手下的宣平候!” 晋王并没有第一时间指责宣平候,也没有立刻在自己和宣平候之间划出界限。 他就像是毫无防备一般,第一时间选择了否认这件事情。 “朕说了,人赃并获,没有任何诬陷的可能。而且,这件事宣平候自己也承认了,就更没冤枉的可能了。” “宣平候也承认了?!”晋王惊愕侧目,怔怔看向宣平候,“没有本王的手谕,那仓库任何人不得私开,你是怎么把火药弄出来的?!” “殿下,臣并非是从仓库里弄出来的。”宣平候垂首,苦笑着解释道,“臣知道,您看仓库看得严,没有您的手谕,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仓库,更别说是从里边儿搬东西了。 “所以便想了个办法,买通了负责运送新制火药到仓库的人… “他收了重金,便承诺臣,往后只要有新产出的火药运来,他就偷偷匀出一车给臣。 “每次都只是一小部分,胡校尉检查的时候根本看不出什么。日积月累,臣手头的火药就渐渐多了。” 说着,宣平候又向晋王叩了叩首:“殿下,臣自知罪孽深重,无可挽回,愿意坦白一切,也愿意协助朝廷,把已经流失的火药追回。 “臣只求,您能看在往日相交的情分上,替臣向陛下求个情,放过臣的家人!” “求情?你还有脸叫本王替你求情?!”晋王冷脸怒哼,“本王亦当你是心腹,把军中重要的事物交给你打理,从来不多过问。 “可你倒好,你就是这么回报本王的?!” “殿下恕罪!”宣平候惶恐叩首。 而晋王却没搭理他,只是在呵斥过他之后,直接朝着永安帝的方向跪下:“皇兄,此事臣弟虽不知情,但臣弟也不以此为由,推脱责任。 “臣弟不会为犯错的人求情,也不会为自己求情,还请皇兄依照大璃律法,该怎么处罚我二人,便怎么处罚我二人!” 闻言,永安帝不禁挑了挑眉:“哦?你连自己那份罪,都要认领?” 晋王不为宣平候求情,他心中已有所预料。 他这弟弟,从来都是铁面无私的模样。 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这么多年,这人都一如既往,从未改变。所以他相信,今日不管事情跟他有没有关系,都会保持这份铁面无私。 可他没想到的是,摊上这么大的事,他不仅不逃避,还要主动承担责任? 主动承担责任啊… 这等于是,把决定权交到了他手上。 如果他以此为由严惩,那… 正文 第421章 无法信服 “赵卿指认宣平候所做之事与晋王有关,可有证据?”永安帝淡淡睨赵府尹一眼,“还是说,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 “这…这的确只是臣的猜测。可臣…”赵府尹认下,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永安帝的目光就又转到了宣平候的身上。 “据朱卿说,贩卖火药一事,不过是你为谋钱财而做的蠢事?” “的确如此。”宣平候叩首,“这一切都是臣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还望陛下明鉴。” “告状的拿不出证据,被告的则一口咬死与旁人无关…”永安帝意味不明地笑笑,又转眼看向晋王和康王,“这件事,你俩怎么看?” “儿臣认为,凡事都得实事求是,不能光凭嘴说。”康王略一躬身,答道,“否则,不仅是这次处罚不能服众,往后,攀咬之风也会盛行。 “到那时,大家看谁不顺眼便给其随意安上罪责,朝廷,还能有说真话的人吗?” 康王之后,晋王也道:“此事,臣弟的确不知情。” 不过,他说话,就比康王温和多了。 澄清过后,他又站在赵府尹的角度道:“不过赵大人会这么误会,也不是没有道理。过去,本王与宣平候的确有几分私交,也非常器重这个下属。 “再加之火药看管的周密性…赵大人会怀疑本王,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本王想问赵大人一句,凡是犯案都讲究个动机,本王如果有心指使宣平候贩卖火药给桑国,动机是什么呢?总不能,是也图那点利润吧?” 晋王这话问得巧妙,他把目的这问题拉到了明面上说。 赵府尹攀咬,本就无真凭实据,不过是利用皇帝的多疑,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罢了。 至于怀疑多少,怎么怀疑,那全靠皇帝的想象力以及对晋王、康王的信任程度,旁人干涉不得。 但晋王如今这么一提,只要赵府尹答不上来,便能证实他是在信口雌黄。而只要证实他所言是张口胡诌的,那永安帝便失了大半惩罚晋王的理由。 赵府尹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他怕的不是晋王逃过惩罚,而是事情被晋王一搅和,反倒让他成了胡言乱语的人,让晋王成了被污蔑的好人。 一旦被晋王在今日洗清自己,此后,要再想寻他的错处,便难了。 并且,这仇结下之后… 赵府尹只觉嗓子发干,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无退路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臣手头暂且没有证据,方才所言,不过是根据这些年做官判案的经验所言。 “毕竟,在臣看来,宣平候府并不缺钱,宣平候以想要赚钱为由搪塞,实在让臣无法信服。” “赵府尹,你——”宣平候恼怒瞪向赵府尹。 但话未出口,就被晋王打断:“可本王却觉得,宣平候府差钱,是正常的。毕竟宣平候过去只是宣平伯,也不曾在京都经营什么产业。 “他初来乍到,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为不让京都的权贵看不起自己,表相也要体面。 “这些花销,赵府尹可为宣平候算过?” 正文 第422章 各退一步 “没有。”赵府尹答得干脆,脑子飞速转动间,反驳的话也不自觉地到了唇畔,“臣只是君前普普通通的一名臣子,食君俸禄,为君办事,平日所需也不过衣食住行。 “并不知,还有什么权贵间的体面,是需要额外花销的。” 稍一顿,他又鼓起勇气道:“况且,宣平候乃是陛下为奖励其平叛有功,亲封的侯爷。 “不看僧面看佛面,既是陛下亲封,又曾为陛下尽忠,谁敢看不起呢?” “赵府尹原来是这么想的。”话及此处,晋王便没有与赵府尹再争。 对方把皇帝的面子都搬出来了,还争什么呢? 他总不能指名道姓,说谁谁谁不敬皇帝吧? 于是,一声轻笑过后,晋王便冲永安帝道:“皇兄,看来这就是一场误会了。因为每个人身处的位子不同,看到的也大多是旁人风光的一面,并不了解旁人暗地里的苦衷。 “所以,赵府尹才会有那些个错误的猜测,而宣平候才会做出不符合身份的错事。” 赵府尹的攀咬,在三言两语间,就被晋王归咎于观念不用。 且宣平候的大错,也被他轻描淡写的描述成了苦衷。 赵府尹暗暗心惊于晋王的城府。 可如今,手头没有证据的他,也再说不上什么话了。 无奈,他也只能顺着晋王的台阶下来:“便是误会了动机,可犯案也是事实。 “火药是璃国将士们在战场上保命的杀招,也是璃国安身立命的资本。这等军姿被贩卖到桑国,在由桑国的商路被送去穆国,后果不堪设想! “让穆国增强实力,或许还是小事。若让穆国滋生野心,由此撕毁十余年前与咱们璃国定下的百年和平之约,那便是大麻烦了! “到时候,边境的将士、百姓又将死伤无数,这十余年璃国好不容易累积的财富也将因站事再度亏空。 “还有戍边一事…咱们璃国如今安排镇守在南方边境的势力,可是大大不如十余年前了。” 提及戍边的势力减弱,御书房内的气氛不由变得有些微妙。 所幸,大家都低着头。 谁也没有瞧见,永安帝眸中一闪而过的阴沉。 而不知是大意还是故意,垂首禀明情况的赵府尹,又在气氛变得微妙的下一瞬,再接着叩首:“所以,为了璃国百年安康,臣恳请陛下,给陷璃国于危难的人一个沉痛的教训! “由此,警醒世人,国仇家恨犹在,绝不可掉以轻心!” “赵爱卿的意见,朕记下了。”永安帝眸色微沉,深深环视在场之人一遍,便摆摆手道,“既然此事已经分说清楚,那就不必再论了。 “与此事无关的人,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至于赵爱卿和朱爱卿…来人,帮赵爱卿把朱启恒押往天牢!再传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督察院左都御史一同与赵爱卿会审! “务必要在今夜,把所有私售出去的火药的去处弄清!” “喏!” 得令,守在外面的银甲卫便鱼贯而入,直接把跪在地上的宣平候给提走。 正文 第423章 是明事理的人吗? 见父亲被带走,宣平候世子一下子慌到了极致,他想向皇帝求情,又怕一不小心触怒了皇帝,让皇帝气得更狠。 心思一转,他又想到了晋王。 可晋王今夜才拒绝了他们父子,甚至在御前辩解的时候连自己也没有放过,求他或许无济于事… 那就只剩下康王了… 可康王… 宣平候世子茫然四顾,一时间,竟不知这一屋子的人有谁可以求。 说起来,平日里都是一个阵营的,笑意盈盈、称兄道弟,可真到了出事的时候,他才感受到,宣平候府的分量到底有多轻。 茫然之际,其中一名银甲卫伸手一推,一直愣愣没有离开的宣平候世子,便被直接推到了御书房外。 他下意识看向走在他前面的晋王,几番张口,最终还是没敢把恳求说出。 最后,反倒是晋王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世子有话要跟本王说?”晋王稍顿了顿脚步,等着宣平候世子上前,“是为了宣平候的事情吧? “此事本王的确是无能为力,毕竟你父亲犯下的是大罪,切实的证据也被人家赵府尹紧紧攥在了手里。便是本王没有跟着被罚,都已是陛下格外开恩。” “再帮人求情…”晋王摇摇头,轻叹,“世子还是早些回家,替宣平候府的家眷安排一下去路吧。 “如今陛下没有将候府其他人一并拿下,是看在宣平候认错态度尚可的份儿上。若是此后查出他贩卖的火药太多,那你们家…” 晋王没把话说完,宣平候世子却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面色一白,他也再顾不得其他。 胡乱向晋王揖上一礼,便匆匆离去了。 如今,候府的人能安排一个走,便是一个。否则,等皇帝弄清楚了候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大家就一个也活不了了! 宣平候世子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融入夜色。 一直保持一定距离的康王和晋王,也在银甲卫都远去之后,聚在了一起。 “晋王叔,宣平候这事…”康王压低声音,小声询问,“他这事算是过去了吗?” 虽说父皇有再审的意思,但再审也是审火药的去处了。待查清了所有的账目,该量刑的也是宣平候府。 他们这些只沾个边的人,应该就没事儿了吧? “不,事情还没结束。”听康王问起,方才还显得气定神闲的晋王,忽然就沉下了面色,“如果陛下今儿个处罚了我,甚至迁怒了你,事情才算结束。 “如今这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直直把事情掠过…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怎会?”康王有些吃惊。 强迫自己压下微微上扬的尾音,他才又道:“皇叔,您是不是弄错了?若父皇盛怒,才应当牵连我们。 “如今,咱们已然在父皇跟前分说清楚。父皇是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觉得咱们真与此事无关,才没有惩罚咱们的,不是吗?” 闻言,晋王并未立即接话。 直到出了宫门,行至车驾附近,晋王才在擦肩的一瞬,轻声道:“可你父皇,是个明事理的人吗?” 正文 第424章 他日蜜糖,今时砒霜 一句轻飘飘的话落下,转眼就被夜风吹散。 接着,晋王便踏上了自己的车驾。 独留康王一人怔怔留在原地,许久不能回神。 是啊…父皇在某些方面,并不是个明事理的人。特别是在威胁皇权这一方面…自十三年前前太子那件事后,父皇便格外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容忍。 这也是为什么他蛰伏了整整十年后,才一点点计划着,把自己往那个位子上推。 而即便是到如今,朝中大半都是支持他的人,他距离这个位置近在咫尺,也不敢把野心表露… 那么,迫使他这样小心翼翼的父皇,又为什么,会因为几句辩驳,就轻易放过晋王叔呢? 就算父皇信任晋王叔,出了这么大的事,责罚训斥总是免不了的吧? 可今日,父皇什么都没说。 问过几句后,就叫他们这些与此事关系不大的人都离开了… 夏日夜风温暖,甚至带着一丝燥热。 但当夜风吹拂在康王面上时,却让他的心,直坠冰窖。 事情绝不只是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父皇心里定然已经有别的盘算。只是,他暂且没参悟透罢了… “先回去吧。”康王抚了抚心口,面色难看地登上马车。 如今皇帝态度不明,他也只能如履薄冰般前行一段日子了。 偏这时,一名侍者上前,给他递了一只食盒:“殿下,这是王妃刚刚差人送来的,说是担心您在宫内忙起来便顾不上晚双膳,所以特意送份点心来给您垫垫肚子。 “王妃还说,您在路上稍吃几块就好,她已叫府内的厨子备了菜,您回去后,可吃些热的。” “王妃还在操心这些?”康王闻言,瞬间就沉下了面色。 若是以往,见妻子对自己这般关怀,他心中必是有几分感动的。 他这妻子虽不是他钟爱的人,但知书达理、温和体贴,倒也令他满意。毕竟,谁不希望在自己公务繁忙时,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在旁照顾呢? 可如今… 想到今日那出落水闹剧,想到父皇对他迟迟没有拿出方案的不满,想到父皇与晋王叔间的微妙… 康王心里窝着的火,便全由这点心的突破口发了出来:“大夫难道没有嘱咐王妃,让她好生休息吗?! “她今儿个才动了气,落了水,腹中尚未坐稳的胎儿能保住已是万幸!如今这大半夜的,她不安心休息养胎,操心本王吃没吃饭作甚?! “偌大的皇宫,侍者御厨无数,本王还能饿着不成?!” 此刻,康王妃的温柔体贴在康王眼里,全成了不懂事的代名词。 且被抹去了温柔和关怀的体贴,一下就暴露了本质——不过是因为今日之事让夫妻间有了裂痕,康王妃才急忙想要挽回。她要向他证明,妻子于生活中的体贴,就是胜过小妾。 想到后宅那些个弯弯绕绕,康王心中便更是烦闷。 一拂袖袍,他干脆道:“别回府了,去工部衙门吧。去个人回府告诉王妃,水患来势汹汹,本王这几人就驻守在工部,让她不必操心。” 正文 第425章 是为留把柄 在康王晋王商讨君心之际,赵府尹也想办法从京兆尹递了张条子出来,差心腹送去了安王府。 “殿下,这是最新消息。”收到消息,北岭便急匆匆将纸条送到裴翊宸手中。 “赵府尹还挺上道,竟知道第一时间向本王汇报情况。”裴翊宸哂笑一声,随即打开字条。 字条篇幅有限,但却把今日在御书房的事记录得清楚。 “如何?赵府尹今日告状,可有成效?”温浅瑜迟迟没等到裴翊宸说话,便主动凑过去看, 目光一扫,她面色便变得紧张起来:“赵府尹他…失败了?” “不能说是失败。”裴翊宸摇摇头,“赵府尹本就是个胆子小的,在他看来,没有完全达成目的,此事就算失败了。但他并不知道,我所期望的,也差不多就是如此。” “什么意思?你本就没指望陛下怀疑晋王?”温浅瑜怔了怔。 “不是,是没指望他把这份怀疑放在明面上。”裴翊宸笑着摇摇头,同温浅瑜细细解释,“我那父皇虽然如今看着不怎么样,但过去也是有作为的。 “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把情绪摆在面上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温浅瑜似懂非懂。 “就是说,如果他已经把怀疑摆在明面上了,那说明,他心中对这个人的信任,已经几乎为零,并且准备动手了。” 裴翊宸勾勾嘴角:“晋王好歹效忠他几十年,为他马首是瞻,怎么可能一下与他决裂至此? “所以,我只期望,父皇对他暗暗存下一份揣摩之心。而我期望赵府尹办到的,也正是激起这份揣摩。” “你这么说我便明白了。”温浅瑜点点头。 但旋即,她又拧眉道:“可既是暗暗存的揣摩之心,你又如何能判断?” “就凭父皇今日没有罚晋王。”裴翊宸扬眉,得意笑道,“父皇的脾性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不管晋王是不是藏在幕后指挥了,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分毫不怪晋王。再怎么着,也会罚晋王些俸禄,叫他回去闭门思过。 “但据赵府尹说,父皇根本没动晋王,摆摆手,就让晋王和康王离开了。你说,他为何这么反常?” “为何?”温浅瑜眨眨眼,不明所以。 她能理解皇帝本应该罚人,也明白皇帝不罚人是个奇怪举动,但她并不知晓,皇帝心中,在盘算什么。 “啧,我就知道你看不出来。”见温浅瑜露出迷茫神色,裴翊宸面上的得意又更盛了几分,“还是我说给你听吧。 “父皇今日若是罚了晋王,无论是罚俸禄、罚闭门思过,亦或是让他交出手中部分权利,这事儿便算是了结了。 “已经了结的事,往后就不便再翻出来指责了。” “所以,他特意给此事留了个尾巴。”裴翊宸嗤笑,“若是往后晋王做了什么令他心中不快的事,他便好翻旧账,一并同人清算了。” “竟是这样…!”原来,皇帝不当场罚人,不过是为给以后削权留个把柄! 正文 第426章 不能重罚 “可这把柄既然已经握在手里了,他对晋王又有了些疑心,为什么不直接…”温浅瑜以手作刀,在脖颈边比了个扼杀的动作,“皇帝如今多疑,既有疑心,为何不先把权柄攥到自己手中?” “因为他还不想因为这点儿小事直接跟晋王叔翻脸啊。”裴翊宸单手托腮,轻笑,“晋王叔过去几十年还是衷心的,至少在表面上看着是这样。 “因为一点疑虑就夺权狠罚…怎么说呢,就算父皇能这般心狠,朝臣们也不会答应的。 “晋王是为璃国办过事、立过功的人,当年平叛有他一份功劳,这些年指点手中军队护卫京都、维护治安,更是有份苦劳。 “如今赵府尹拿不出实际证据,父皇只能给晋王扣个‘不察’的罪名。就因为这个,狠狠罚一个为大璃尽忠,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人,会被人说,不是明君所为。 “到时候,追随晋王和兔死狐悲的朝臣们念叨,百姓们议论,父皇不仅有压力,还挂不住面子。 “你说,他能重罚吗?” 温浅瑜这回明白了:“他不能重罚晋王,所以就只能给些不痛不痒的惩罚。到时候,惩罚给了,事情结了,晋王还是过去一人之下的晋王,但皇帝手中,却没有把柄了。” “嗯哼,就是这个道理。”裴翊宸颌首,“所以,他得把这把柄攒着。 “晋王没有异心最好,这把柄就永远用不上。晋王若是有异心,那罪名叠加,罚得狠些也无妨了。” “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的事真麻烦…”温浅瑜小声嘟囔一句,心道这么点小事都能被这几人作出大学问来,也是厉害。 若是在江湖上,摊上这种事,直接杀了便是。 名声?议论? 拳头才是硬道理! 当然,腹诽归腹诽,她也深知,在一方谋事就要讲一方的规矩。朝廷到底是朝廷,一举一动都要顾及天下万民的看法,不可随心所欲。 所以,嘟囔过后,她又收敛了心思,再问裴翊宸:“既然皇帝已经有了疑虑,并且故意攥了个把柄在自己手中,那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要想办法帮他加深这个疑虑? “顺便,再给他送点可以惩治晋王的把柄?” “理论上是这样。”裴翊宸举杯,浅抿了口酒水。 随即,便没了下文。 温浅瑜等了半晌没等到他新的计划,终忍不住出声催促:“你怎么不说话?咱们接下来该做点什么,总要有个方向吧?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有想好。” “我的确没有想好。”裴翊宸轻叹,“宣平候这般快倒下,其实是老天爷把机会送到了咱们跟前。 “依照我原来的想法,宣平候府应该是在蓝家、施家还有康王几方势力的摩擦中,逐渐消亡的。 “可谁知,咱们不过是上街给踏雪买了点儿小鱼干,再顺到去酒楼中吃了回古董羹,就撞破了宣平候府与桑国做的交易… “如今,大厦轰然倾覆,我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时间,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下手才好。” 正文 第427章 还得从后宅下手 宣平候府能这么快垮个干净,的确是依赖计划之外的幸运。 念及此,温浅瑜也慢慢儿静下了心:“既然还没想好下一步,那便休息几日吧。正好,经历了今日之事后,康王、晋王他们肯定更加警惕,短时间内,估计也摸不到他们的新把柄。” “我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裴翊宸指尖捻捻纸条,蹙眉,“观赵府尹所言,我觉得今日在御前主动认错的晋王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他如果能在突发事件中做到这般镇静,并第一时间拿出最合适的办法应对,那他应当比我想象中的还难对付。 “或许,他已经通过这次事情,察觉到我的目的了。” 如此快地搬倒宣平候府有好处。 折损对方一员大将,报当年部分仇恨,自然是好的。 可如此,也让他们的目的提前暴露了。 很难说晋王会不会立马反击报复…那人大权在握,如果真的铁了心要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那往后,他们定将会在很多方面受到掣肘。 “还是得给他们找点事儿做,让他们手忙脚乱,无法顾及咱们…”裴翊宸再蹙了蹙眉,陷入沉思。 见他思虑起计划,温浅瑜也就没再打扰他。 对着即将隐匿的月色晃晃酒盏,她便仰首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眼下,月色渐淡,天光未显。 是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分,亦是最容易让人感觉到迷茫无助的时候。 不过她相信,天光终会重显,他们也,终会迎来翻案平反、报仇雪恨的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一直紧锁眉头的人,才缓缓启唇:“阿瑜,我想…我们或许还得把功夫下到康王的后宅。 “咱们在朝堂上无权无势,除非再走一回大运,否则很难伤害到他们。如此,也只能再挑拨离间,让他们直接从内部瓦解了…” “你有想法了?”温浅瑜极缓地眨了眨眼,懵懂看向裴翊宸。 “有一些了,不过你…”裴翊宸迟疑。 她看上去好像是有些醉了? 也不知,此刻与她谈论这些费脑子的复杂事,能不能有用? 可不待裴翊宸把话咽下,温浅瑜便像是觉察了他的心思一般,直接缆住他的肩,凑近:“我没醉,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大可直说。 “无论是潜伏还是杀人,我皆可做好,你无需忧心!” 裴翊宸:“…” 还说自己没醉?自打入了京都,她就不再随便把“杀人”二字挂在嘴边。 可如今,她那些已经收敛藏好的江湖习气又冒了出来… “无需潜伏,也无需杀人。”裴翊宸轻叹,“我只是在想,经过今日迟到,和找府尹告状两件事,康王大概也知道,他在父皇那处的印象变差了。 “他心中定然是有怨的,且这怨气,也定然会有一个发泄口。 “所以我想,如果这个时候他的后宅再有点什么事,康王和施家,施家和蓝家之间…友好的关系恐怕就保不住了。” “嗯,所以呢?”温浅瑜缓缓颌首,努力消化。 “所以我就想到了即将到来的避暑一行。” 正文 第428章 醉酒 “避暑?你指的是…?”温浅瑜蹙眉。 “皇家在京郊西北方向的小凉山上,有一处行宫,每年酷暑难耐之际,就可以迁到那处去住上一两月,避避暑热。”裴翊宸仔细介绍道,“但因为去到那处避暑,于政事处理上有些许不便,所以一般只是太后和一些后妃去。 “做皇帝的,不一定要去。 “不过此前我也同你说了,父皇自十余年前病重,在鬼门关之前走了一遭后,就变得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所以自那之后,每年酷暑他都会去京郊的行宫住上一两月,在那处处理朝政之事。” 温浅瑜微微颌首:“我明白了,皇帝去行宫处理政事,肯定会带上一些后妃以及心腹臣子,康王必然也在其中。 “而他们随行的人,定也会被允许带上一些家眷随从。 “按理说,康王应当是要带康王妃的,可康王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安胎才是首要任务。所以,你是打算…” “我打算想个办法,让康王带他母妃赠给他的那名宫婢去。”裴翊宸弯唇,“只要他那样做了,就不愁康王妃和穆家对他不满,与他决裂。” “可康王也明白这个万事不能太过的道理吧?”温浅瑜迟疑,“他就算对康王妃没有感情,可毕竟要指着王妃肚子里的皇长孙助他更进一步… “我觉得,该有的体面,他还是会给的。” “是啊,该有的体面还是会给。”裴翊宸眯眯凤目,轻声道,“可你说的,是正常情况下。假如,他和他母妃都对这位王妃,厌恶至极呢?”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的情绪,都能左右一个人,做出些明知是错的举动。 如果他能想办法调动康王和琴贵妃的情绪,那原本不可能的事,也就变得可能了。 况且,施家那股势力对如今于康王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他们的作用,早在过去的十余年间,发挥完毕了。 思及此,裴翊宸便道:“目标暂且就这么定吧,至于事情具体如何办,容我再想想,过两日,定给你个答复。” “好。”撑着听完裴翊宸的一席话,温浅瑜便直接一头栽到他颈窝处,闭上了双眸。 喝了半夜的酒,又熬了一整夜,如今酒劲困意一齐上涌,她也快撑不住了。 方才,不过是心中牵挂正事,才强行打起精神的。 肩头忽然一重,裴翊宸先是怔了怔,旋即又无奈笑笑:“方才都叫你少喝些了,你偏不听,还说长夜无趣,得喝点儿小酒才好熬时间。 “现在好了,几壶酒下肚,人也跟着醉了。” 虽说话中有几分数落的意思,但裴翊宸还是轻柔将人抱起,跃下了屋檐。 他唤来北岭去传醒酒汤,又打了盆热水,亲自替那醉得有些迷茫的人擦了擦脸。 卧榻上的姑娘微微蜷缩,下意识地裹紧薄被,摆出一个最令自己安心的模样。 见她如此,裴翊宸有些好笑,又有些许怜惜。 他不由轻抚温浅瑜的鬓角,安抚道:“安心,我陪着你呢。” 正文 第429章 还不想睡 , “唔…”温浅瑜昏昏欲睡,并没有听清裴翊宸说了些什么。 她只觉得落在自己颊边的微凉指尖蹭着有些舒服,便顺着裴翊宸的动作,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后又将之拽过枕在脸下。 “阿瑜…”裴翊宸试图抽手。 但温浅瑜却拽他拽得极紧,他稍有动作,她便会加大力度,死死把他拉回。 无奈,裴翊宸也只有由着她去了。 好在,不一会儿,北岭便端着醒酒汤回来了。 “殿下,这是醒酒汤。”北岭看看裴翊宸,又偷瞄一眼裴翊宸被温浅瑜攥住的手,犹豫请示,“要不要属下去叫个婢女来喂温姑娘?” 他估摸着,温姑娘如今这模样,是喝不了醒酒汤了。 而殿下如今也不方便… 但他此话刚一出口,裴翊宸便倾身挡住温浅瑜,又冷冷睨他一眼:“不必了,醒酒汤放下你就出去吧。”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旁人看到温浅瑜如今的模样。 不想北岭瞧见,也不想婢女瞧见… 北岭被自家主子的眼刀一刮,自然不敢多言了。垂着头把醒酒汤往裴翊宸手边一搁,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卧房。 顺带,还帮两人掩好了门,支走了院中的下人。 他根本不担心自家主子一只手能不能喂人醒酒汤,反正…手若没空,别处还有空嘛! 那些话本子,不都是这么写的? 北岭想着想着,便笑弯了眸。而屋内,裴翊宸却是一脸无奈。 “阿瑜,先起来把汤喝了…”裴翊宸没哄过人,更没伺候过醉鬼,面对如今的温浅瑜,他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劝又劝不听,用强又没人家力气大… 最终,拗不过人的他,只能转身换个方向,把人拉到怀里靠着,用另一只空手喂她。 所幸,温浅瑜还算听话。 靠在舒适的怀抱中,裴翊宸给她喂什么就吃什么。哪怕醒酒汤的味道不是很好,她也分毫不在意。 眼看汤一点点见底,他终是轻轻呼出一口气:“行了,睡觉吧,醒酒汤喝完了,你明儿个起身,便不会头疼了。” “嗯?可以睡了?”昏昏欲睡的人,强撑起眼皮去看出声的人。 此刻,裴翊宸正逆着光。 细碎的柔光洒落在他周身,为他度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落入阴影的半边面容,在柔和光晕的衬托下,又凝出了点别致的美感。 温浅瑜没忍住,探出指尖摸了摸跟前的美人皮。 温润如玉、细腻柔滑… 良好的触感激起她心中的贪恋,动动指尖,她又忍不住再摸了摸。 “别乱摸!”面上微痒的触感,让裴翊宸忍不住别过头去。 可他越躲,温浅瑜的动作便越过分。 最终,逃无可逃,他只能忍着脾气,让她一次性摸了个够。 “现在可以睡了吗?”裴翊宸抿唇,面色黑沉。 若不是看在她醉了的份儿上,他一定… 磨磨犬牙,裴翊宸眼中怒意更盛。 可对上他目光的温浅瑜,在怔愣看他片刻后,却忽然道:“不能。” 她拽着他的衣袖直起身子:“我还不想睡。” 正文 第430章 为所欲为 , “那你想做什么?”裴翊宸怒极反笑。 已经快被温浅瑜折磨得濒临爆发的他,忍了又忍,才强压着怒气出声:“你已经熬了整整一夜了!如今又醉了酒,你不睡觉还能干嘛?! “温浅瑜,我提醒过你,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裴翊宸明显一副怒极的模样,换作平时,温浅瑜早就低头认错,并温声细语地哄他了。 偏醉时的她,与平日里的不大一样。 不仅多了几分随心所欲,还变得不怕裴翊宸了。哪怕如今见他脸黑,她也只是轻轻抚了抚他垮下的嘴角,笑吟吟看他:“阿宸,你不当生气的。 “虽然生气时的模样也好看,可我还是更喜欢你笑起来的模样。 “你资容无双,笑起来便是风华绝代!” “你还想叫我笑?!”裴翊宸差点儿被温浅瑜气死,握住她在自己面上作乱的手,便直接拉着她倒在卧榻上,“你若明日还想见我冲你笑,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地睡觉!” 才把她带回卧房的时候,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以怜惜的姿态待她? 如今,别说是怜惜了,他觉得自己没立马把人扔出去,便已算是脾气极好了! 可醉酒的人并不知什么叫做识趣。 无论裴翊宸怎么威胁,她都依旧我行我素。 她不想睡,便是不想睡。 她想叫他笑,便一定要见到他笑。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她便直接凑上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若我亲亲你,你能笑给我看吗?” “温浅瑜!”裴翊宸面皮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气恼地想要放句狠话。 可刚刚张口,温浅瑜喃喃自语的声音便再度响起:“亲一下似乎不行,那便只能多亲几下了…” 话落,她柔软的唇瓣便再度贴上裴翊宸的唇。 且这回的小动作,也要比方才一处即逝的亲吻,要来得多得多。 刚开始,裴翊宸还能无视唇上的触感,咬牙瞪她。但时间一久,他便慢慢儿败下阵来。 直至最后,他干脆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任她为所欲为。 想亲就亲吧… 若是亲够了就能安稳睡觉也成… 他闭目,任由垂涎他美色已久的姑娘从唇亲到嘴角再亲到耳根,任由她咬住自己软凉的耳坠,顺着颈侧厮磨。 期间,他总想着,一个醉鬼还能如何?闹够了,力竭了,也就安分了。 直到他忽感觉到她退开,然后,眼角一热,颈间一凉… 刚刚胡乱厮磨的人再度把注意力放回到他姣好的面容上,她依恋这幅面孔,又贪得无厌地想要更多。 于是,在吻住裴翊宸眼角的同时,温浅瑜也顺手拉开了他理得整整齐齐的衣领,让笔直漂亮的锁骨和白皙紧致的胸膛,暴露在外。 “温浅瑜,不许胡闹!”裴翊宸惊慌无措。 别的荒唐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底线这种东西,他必须守着! 并非是因为那死板的规矩,而是有人已经盯上了他们。 若有逾越…定会被人趁机反将一军! 正文 第431章 原来不瘦 , “阿瑜…”见拔高的声调并未阻止温浅瑜,裴翊宸又软下声来,好言好语地相劝,“我知道你没醉得彻底,还能听懂我说的话。 “你听我说,咱们的婚期已经确定了,就在八月初七,距今不过三月不到。你便是有什么想法,多等这两月半的时间,也无关紧要。 “待成亲之后,名正言顺,旁人便指责不了你什么。可你如今要是越矩,失了底线,外面盯着咱们的晋王等人,定能想着法子编排你。 “到那时,我们的计划受阻是小,你从此背上坏名声,让人不停地在背后指指点点,才是真正的难事!” 闲言碎语是可以压死人的。 一句两句算不得什么,可十句八句,便足以让人心中难受了。 若是长此以往地被人说道,次次宫宴聚会被人排挤…他想,便是她那样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也是难捱的。 况且她是希望他争夺帝位的。 若是有丑闻在前,他要立后也定会受朝臣阻拦。他自是有信心达成目的,可那些如雪花片一样的弹劾也比不会少… 片片“雪花”落下,会压得她喘不过气的… 他不想她受那些流言蜚语的困扰。 可她又不听话,顺着衣领边缘就把手探了进去,寸寸往下… “温浅瑜,你就不能听我句劝?”裴翊宸一边抗争,一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就算长得合你心意,你也不至于直接动手吧? “再退一步说,我也不是什么你错过了就得不到的人,你就不能先安分些?” 可他的功夫不如温浅瑜,在温浅瑜不让着他的情况下,他所有的阻拦,都是徒劳。 她那只手,最后还是探到了他的腰际。 裴翊宸:“…” 天气炎热,她的掌心更热。 灼热落至肌肤,裴翊宸不自觉地便变了面色。 不管他心中如何定论,他都是正常的人。 被喜欢的姑娘亲吻、触碰,他的身体,怎么都会给予一些回应。偏现在,她还把手放在他的腰侧摩挲… 裴翊宸咬咬唇,紧紧闭目。 劝慰的话语,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理智冷静也在这须臾之间丢了大半。如今的他,能守住自己的一份清明已是不易,唤醒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也就只能由着她了? 裴翊宸不安地颤了颤长睫,开始思索,若今晚由着她胡闹,来日成亲时,该怎么把这事儿瞒过去? 听闻宫廷世家中,倒是有密法流传,可他要怎么从那些人手中弄到那密法呢?难道要去偷? 裴翊宸的思绪百回千转,顷刻间,就已有不下十种琢磨浮现在他的脑海。 并且,最优的方案已经隐隐成型。 可就在这时,一直不讲道理,拒绝沟通的温浅瑜忽然出声了:“现在比划起来,你似乎没有平日里看上去那么瘦? “虽然没什么肉感,但线条紧实,分毫不存瘦弱之感。” 话落,她便一头栽倒在他颈窝,喃喃:“这样真好…我也不用总琢磨怎么把你养胖养好了…” 正文 第432章 不能入睡 , 裴翊宸:“…?” 所以她刚刚摸了半晌,就只是为了确认他到底是胖是瘦?! 裴翊宸忍不住去拽温浅瑜,想要她给自己个说法,可抹去了自己心中忧虑的人,却已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睡去。 裴翊宸咬紧牙关,由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化数次,又深呼吸数次,才强迫自己把这口闷气咽下。 罢了,如今的她不过是一醉鬼,他不跟她计较。 方才的事,就权当是为成全她老实睡觉了! 恨恨想着,裴翊宸也就忍了气,替怀里的人拉过薄被盖好。 黎敏前的夜已散尽了炎热,屋内的冰盆也冒着丝丝凉气。夜风从窗缝间吹入,涌进纱帐之内,本该让帐内的人舒适睡去。 可相拥而眠的两人,却一个睡得沉沉,一个死盯着纱帐半晌不能入睡。 裴翊宸还是高估自己了。 他原以为,只要温浅瑜能安分下来,有的不适,片刻后也就散了。反正过去那么多年也是一个人过来的,他似乎并不一定要身边有个人替自己做些什么。 可软玉温香在怀,他方才觉得,是自己过去的想法幼稚了。 方才又亲又抱,如今还把手搭在他腰侧… 这一夜,他恐怕是不能入睡了。 知自己睡不着,裴翊宸干脆闭闭眼,思索起关于康王夫妇的那些事。 到底如何让康王和琴贵妃对康王妃厌恶至极? 康王那方好说,内宅出事,牵连他被皇帝狠批,又在关键时刻看见自己最大的靠山被撬动,他对妻子的怨,想来已经很深。外加那宫婢是新人,正值新鲜,要促使他动歪心思,似乎不算难… 但琴贵妃此人…到底是后宫争斗得胜的女子,她眼里,可不净只有那些争芳斗艳的小主意。 上回给康王塞人,出气为少,警告为多。那不过是她压制康王妃的手段,闹得内宅不宁,不是她的本意。 如今看着儿子受此事牵连,她虽会又恨又悔,但也会更加谨慎。 依着她的性子,多半会谁也不准康王带,若是那样… “啧…”裴翊宸压压嘴角,拓展思绪。 他不在把目光放在涉及此事的几个人身上,而是开拓思维,再想了想有无旁人可利用? 譬如…蓝舒妤? 依照琴贵妃的想法,她自家的侄女,才该是未来凤命所归的人,至于施家女为正妃,不过是权宜之计。 如果能在避暑前,让琴贵妃看到可扶持蓝舒妤取代康王妃的可能?或者说,让康王妃成为与蓝舒妤一般无二的人,再也不具优势。 那么,让其狠下心来与施家决裂,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及的事了? 一个想法渐渐在裴翊宸心中凝成。 沉浸于此,已见窗外晨光的人,也终于抚平了那抹不适,有了些许浅淡的睡意。 裴翊宸闭目,浅浅睡去。 一时,帐内相拥的两人,皆跌入了安乐乡中。 也不知这份宁静持续了多久,先入睡的温浅瑜,终于从梦中醒来,挣扎着回到了现实。 她迷糊睁眼。 却发现眼前的景,好像不太对…? 正文 第433章 酒醒 , 这段白皙的脖颈和这片白皙的胸膛是怎么回事? 这是裴翊宸? 可裴翊宸行走坐卧皆是规规矩矩,从来不会以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出现,更不会…容许她凑这么近躺着! 那这人…! 温浅瑜心中“咯噔”一下,想要把人推远看个究竟。可她才刚刚活动了下指尖,便再一次感受到些许不对劲。 她掌心下的…好像不是衣衫布料,而是真实的细腻肌肤?!稍一动指尖,甚至还能摸到点流畅紧致的线条?! 她把手伸到人家衣服里去了?! 再也抑制不住惊愕的人,赶忙一把把人掀开,直直坐起。 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睡意,迷迷糊糊浅眠片刻的裴翊宸,就在温浅瑜这一掀中,直接被惊醒了。 “温浅瑜你做什么?!”裴翊宸恼怒掀起眼帘,咬牙看向呆呆坐着的人,“你这是自己睡够了,便不让旁人睡了吗?!” “我…”温浅瑜动动眼眸,寸寸扫过跟前的人。 特别是那张姣好的面庞,她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真的是裴翊宸? 动动脖颈,她的目光又在周围转过一圈。熟悉的床架,熟悉的纱帐,熟悉的锦被,一切都是记忆中裴翊宸卧房的模样… 外加跟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温浅瑜不自觉地陷入沉默。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与裴翊宸不是在屋顶喝酒等消息吗?后来消息等到了… 所以,裴翊宸为什么会这般衣衫不整地跟她躺在一起,甚至还任由她抱着?依照他的性格,不应该直接把她推得远远儿的吗? 还有,她又为什么会把手伸到他衣衫底下?除此之外,她有没有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无数疑问涌入温浅瑜脑海,好半晌,她才小声开口:“咱们这是…?” “怎么?你不记得了?”见温浅瑜一副小心翼翼模样,裴翊宸心里那股子气不由更盛。 他索性不再睡了,撑起身子靠上床头,便是一声嗤笑:“温浅瑜,你是故意的吧?三两壶酒就醉成那样,第二日一早醒来,还一点儿不记得昨夜的事? “你好歹是江湖侠客,一走江湖的酒量这么差,警惕心也半分不设,我怎么有些不信呢? “你过去不是常跟我说,任何时候都要留一分清明,以防万一吗?” “我昨日…”温浅瑜看着薄被自裴翊宸身上滑落,目光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昨日是与你待在一处饮酒,便没想那么多。 “而且那酒甜甜的甚是好喝,我尝着里边儿似还有果味,便以为只是普通的果酒,所以就…” “所以你就喝醉了跟我撒酒疯?”裴翊宸冷哼。 他此刻也不在乎温浅瑜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了,反正昨日之后,该看的、该碰的,都已经被她看过、碰过了。 如今,他就想等她一套说辞。 看看…她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见他很是不愉,又联想到自己可能做过的事情,温浅瑜声音不禁更小,目光也不敢再落到他身上:“抱歉,我不知道我有撒酒疯的习惯。” 正文 第434章 凭臆想吃醋? , 她挠挠头,小声道:“我以前没有彻底醉过,偶尔喝多,也有秋灵守在身边,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是这样的…” “那你的意思是,这还怪我了?”裴翊宸偏偏头,嗤笑,“怪我在旁边让你安心了,以至于你彻底醉了?怪我跟秋灵不一样,不能好好儿守着你? “还怪你功夫不如你,没办法强迫你老实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浅瑜猛然抬眸,慌忙辩解。 可对上他不悦的目光,她又默默丧气。 现在他已经生气了,不管她怎么辩解都没用了… 况且昨晚那些事确实是她做的,她酒品不好撒了酒疯,也不能把责任推卸给旁人。 做人,还是得敢作敢当。 于是,沉吟片刻后,温浅瑜干脆耷拉着脑袋,往裴翊宸跟前挪了挪,直到跪坐在他身边:“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也不辩解什么了。 “我现在就在这儿,随你怎么出气。只要你能消气,打骂皆可。” 她偷瞄裴翊宸一眼,暗暗看了看他衣衫不整的模样。 她寻思着,她昨儿个都已经不讲道理到把人衣裳扒了,还把手放在人家腰上整整一夜… 这等登徒浪子行径,不管是打是骂,都得受着… 这般想着,温浅瑜便垂首闭上了眼。 而裴翊宸见她真摆出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更是差点儿被她气得吐出口血:“任打任骂?温浅瑜,你觉得我会跟你动手吗?” 她好歹是个姑娘,还是他心上人,便是再气,他也不可能做出打人骂人的事。 偏生她一副下了决心、做好了准备的模样… 伸手掐掐温浅瑜的脸,看着那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裴翊宸终是长吐一口气:“罢了,这便算是惩罚了。 “往后,你只要记住,不许跟外人这般喝酒便是!” “外人?”温浅瑜迷茫眨眨眼,“应当是不能再在你跟前这么喝了吧?” 这与外人有什么关系? 可裴翊宸却瞪她一眼,轻哼强调:“不是我,就是外人!我也就罢了,反正再有两月多就得跟你成亲了,你醉酒后做的那些事…倒也无伤大雅。” “但外人嘛…”说着,裴翊宸又微眯凤目,给她递了记阴沉沉的眼色,“你若敢这么对其他人,后果…便不用我多说了吧?” 想到她昨晚那些无意识的轻薄举动,可能会对上任何一个人,他心里便难受得紧。 自己也就罢了,她那些个揩油的小动作,他可以不介意。 但是她要是敢对别人那样… 思绪一转,裴翊宸便不受控制地倾身,恨恨在她唇瓣上咬上一口。 直到尝到一点腥甜,他方才起身,离去更衣。 被落在原地的温浅瑜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一时间也不知是该追还是该放他一个人静静。 她觉得他应当是生气的,甚至是想给她点儿颜色瞧瞧的,可方才那一吻,以及那关于外人的警告… 温浅瑜默默唇,心道:这看起来,怎么都是吃醋的模样。他难道,仅凭着臆想就吃醋了? 正文 第435章 甜言蜜语 , 思及此,温浅瑜不由弯弯杏目,露出点浅淡的笑。 若事情真是她想的那样,便说明,她在他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子。即便样子凶凶的,内里藏着的,也是喜爱! 他还是很喜欢她的啊… 收拾好自己,带着心中喜悦的人,便第一时间找到了裴翊宸保证:“你放心,我不可能在外人身边喝醉的。即便喝醉了,也定不会对他们出手。” 正在喝粥的裴翊宸淡淡睨她语言,没有说话。 显然,他是在等她拿出有信服力的保证。 口说无凭,还得证明自己才是。 温浅瑜也明白他的意思,可保证这种事…一时间,她也没什么足够令人满意的说辞。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在瞄见他侧颜的时候,灵机一动:“虽说醉后的人没什么意识,但都说酒后吐真言,想来,醉酒后所有的行动,都是依据醉酒者本身的想法而来的。 “我之所以对你…呃…那是因为我喜欢你,瞧见你就忍不住亲近你。 “若是换了别人,我定然不感兴趣。” 这话还算中听,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裴翊宸听后,却忽然想到:“如果你就是单纯好色怎么办?恰好我长得还算过得去,你便对我出手了?” “我不是好色的人!”温浅瑜傻眼。 她是贪恋美色的人吗? 她自问对各色美人有欣赏之心,但却绝无冒犯之意。甚至因为从小养成的警惕,和行走江湖时踩过的坑,她对亲密的行为,还有些本能的抵触。 也就是他,会让她想要亲近… “我真不是…!”见裴翊宸不接话,温浅瑜又急急拽了拽他的衣角,同他解释,“我喜欢你才想跟你待在一起,但你看北岭秋灵他们也都好看,我不也没有任何越矩吗? “阿宸,你信我一次行不行?” 她都这样说了,他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 可是… 舀粥的动作一顿,他又眯眸看向身边的姑娘:“你还觉得北岭长得好看?” 他过去竟不知,北岭在她眼中也算好看的?! “还行吧…”温浅瑜挠挠脸,诚实道,“他跟朔风两人皆是身姿挺拔、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不说天人之资,但一句‘周正好看’还是当得住的。” 大概是敏锐察觉到了藏在暗处的威胁,话落,她又连忙补上一句:“当然了,他们跟你是没法儿比的!其实谁跟你都不能比,你是最好看的,也是独一无二的!旁人皆为星,唯有你是月!” “呵,花言巧语…”裴翊宸哂笑。 嘴上说着斥责的话,似乎很嫌弃温浅瑜毫无底线的夸赞。但在粥勺挡在唇畔的时候,他却极浅地弯了弯嘴角。 显然,那些个甜言蜜语,还是很让他受用的。 裴翊宸心情好了,便主动给温浅瑜添了碗粥,还往粥上铺了两块鸡蛋饼:“昨晚的事原谅你了,用早膳吧。” “好!”温浅瑜大口开动。 同一时刻,北岭也入了饭厅:“殿下,晨间刚得来的消息,康王那边又有新情况了!” 正文 第436章 就是吃醋 “什么?”裴翊宸并未抬眸,只是平淡饮着碗里的粥。 北岭未察觉到任何不对,便正经将晨间刚刚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据工部那边的人说,康王昨晚一晚都在工部,并未回王府。” “这不是很正常?”温浅瑜插了句嘴。 “若只是昨晚一晚也就罢了,毕竟水患之事刻不容缓,康王或许是想在陛下跟前表现。可是…”说着,北岭的面色不禁变得古怪,“属下听闻,康王不仅昨晚没回去,甚至还差人去康王府取了衣物、被褥等生活用品。 “看样子,似乎是打算直接住在工部了…” “住在工部?!”温浅瑜微怔,“康王便是想要表现,也不至于这般吧?住在工部,他这…” “他这是想要回避内宅的争斗。”裴翊宸接过温浅瑜的话,又冷淡睨了眼北岭,“连这么点事情的缘故都看不出来,这便是你看好的人?” “啊?”温浅瑜一下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北岭也是一脸懵:什么叫这就是温姑娘看好的人?温姑娘几时看好过他??? 而且… 思绪回转间,北岭忽然意识到,自家主子方才那一眼的深意。 他就说,主子方才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他,估摸着,是因为温姑娘刚刚无意识地夸了他,然后主子就…吃醋了? 如果是这样…! 一股寒气忽然从北岭的背后冒出。 同时,裴翊宸带着冷意的声音也再度响起:“你方才不是夸他吗?说他如何如何地好,可我瞧着,他这么笨也没什么好的吧? “充其量,就是个剑眉星目的花瓶?” 温浅瑜:“…” 北岭:“…” “我不过是称赞了他一句长得端正,你不用这般记着吧?”温浅瑜看看裴翊宸面上的冷色,又看看垂着头不敢说话的北岭,一时无语,“况且人家辛苦为你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又何苦这么说人家?” “所以你还帮他说话?”闻言,裴翊宸面色不禁更冷。 见状,北岭的脑袋也垂得更低。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主子就是因为温姑娘夸他吃醋了。 北岭这厢已经反应过来了,那厢,温浅瑜还在试图跟裴翊宸讲道理。 她温声细语劝着:“他不过是你属下,任务就是像你汇报康王等人的动向。如今康王为回避内宅斗争直接搬到工部去住了,正好合你昨日的算计。 “接下来你只要想想咱们该做些什么就好了,何苦为难北岭?” “你还在帮他说话?!” 眼见自家主子就要生气了,北岭连忙出声打岔:“咳…殿下、温姑娘,您二位为小人争执不值当。 “小人确实没什么本事,也不聪明,要不…您二位还是先讨论正事?” 温姑娘挺好的,还会帮她说话,可是… 主子就是吃醋,要是温姑娘再帮他说下去,这俩人,估计能直接在饭桌上吵起来。 要真因为他吵起来,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还是和和美美地好… 两位主子和美,他往后也好过! 正文 第437章 坏脾气该改改了 “也好,那就说正事吧。”察觉到北岭似乎不想再看他们为自己争执了,温浅瑜也就顺着北岭的话,给了自己和裴翊宸一个台阶下。 可裴翊宸并不愿意接受这个台阶,反而冷哼一声:“正事?不就是康王后院着火了吗?这种消息知道就好了,还有什么可谈论的?” 温浅瑜:“…” 北岭:“…” 得,这事儿估计没人低头,是过不去了。 可若是自己的事,温浅瑜也就服个软,跟他妥协了,但这是别人的事。而且,她认为他这样贬低自己衷心下属的行为并不好。 沉吟片刻,她还是道:“你若是觉得没必要,不谈便是了,旁的就别说了吧,总归是要考虑一下人家的心情的。” 北岭:“…” 一听温浅瑜这话,北岭便知,自家主子是好不了了。 而裴翊宸也确实在温浅瑜话音落下的瞬间,黑了脸,扔下筷子走了。 “裴翊宸!”温浅瑜蹙眉。 听她唤自己大名,裴翊宸走得更快,转眼,就消失在了门口。 裴翊宸离去,饭厅中便只剩下温浅瑜和北岭。 看看远去的主子,又看看蹙眉的温浅瑜,北岭终还是轻叹一声,低低劝道:“温姑娘,殿下就是这爱吃醋的脾气,您让他说几句就好了,又何必跟他唱反调呢? “要不…您待会儿找个时间,哄哄殿下?若是让他气顺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北岭想,依温浅瑜对裴翊宸的迁就程度,他只要点破关键,她应当就能去哄人。 可这回,温浅瑜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如果是我自己,随他怎么损,都能让着他。可若是别人,便应该让他分清,什么是界限。 “他要是连界限都分不清楚,那这坏脾气,也就该改改了。 “否则,往后不会有人真心待他的。” “那您的意思是…?”北岭有股不好的预感。 “随他去吧。”温浅瑜平淡道,“他既不在乎新得的线索,非要由着性子闹脾气,就让他寻个地儿发泄好了。 “咱们把咱们的份内事事办好,顺便争取把这条线索利用起来。” 闻言,北岭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他心道:完了! 若是温姑娘都不乐意去哄主子了,那主子这份气,恐怕只能把他自个儿给憋死了… 如此,往后一段日子…北岭光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但不等他再劝,用完早膳的温浅瑜便起身道:“我去寻丹阳郡主,与她讨论下明日茶会的事。至于你…快继续去守着康王和康王府,以求新的线索吧。” “是,属下领命。” 任务都安排好了,北岭还能说什么呢? 他也只能依照温浅瑜的意思,匆匆离府,再度踏上监控的路。 温浅瑜自个儿也出门了。 独自在后院演武场待了许久的裴翊宸,未等到温浅瑜来寻自己,终忍不住叫来下人询问:“温浅瑜上哪儿去了?” “回殿下,温姑娘去寻丹阳郡主了。临走时,还给您留了句话…”小厮犹豫一瞬,旋即,才小心翼翼道,“她说,你的坏脾气该改改了…” 正文 第438章 流言起 “碰”地一声重响,裴翊宸手中的茶盏便砸在桌案上,磕出几道裂痕。 若说方才还只是隐忍不发,此刻,他便是完完全全将怒气摆在明面上了。 “本王脾气不好?还需要改?”裴翊宸冷笑,淡睨那小厮一眼。 微寒的眼神一落在身上,小厮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俯首贴地:“殿下,小人也只是原样将温姑娘的话转述给您,并无冒犯之意!还望殿下明鉴!” 小厮被迎面扑来的压迫吓得瑟瑟发抖,而瞧他这样,原本盛怒的裴翊宸不知想到了什么,忽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方才其实没有刻意冲着这小厮,可人却吓成这样… 若是往日,他也不会多在意。 反正他横竖不会把这小厮如何,挥挥袖袍赶人走就是了。 可今日… 想到温浅瑜的态度,再想到她留给自己的话,裴翊宸纠结半晌,终是开口:“你乐意替她转述这样的话,想来是也觉得本王脾气不好了。 “既然她不在,那你就替她说说,本王脾气到底差在哪儿?” “这…殿下恕罪!”小厮一听裴翊宸这话,不由更加惶恐,“小人真的只是转述,绝不敢妄议殿下,还请殿下原谅小人这一次!殿下饶命!” 裴翊宸:“…” “罢了,你下去吧。”眼看问这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裴翊宸也就摆摆手,让人走了。 小厮一见自己得了赦令,连忙慌慌张张地退出了凉亭。 而小厮一走,独坐在凉亭中的裴翊宸则不免缓缓垂下眼帘,陷入更深的沉默。 他目光微转,看向旁边正开得鲜艳的夏花,抬手一触,却让花瓣纷纷掉落。 “呵…”裴翊宸轻嗤。 他果然还是那么个不招人喜欢的性子,过去,温浅瑜愿意让着他、纵着他,倒让他短暂地忘了,他本身有多招人烦… … 温浅瑜并不知裴翊宸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在给他留下那么句话后,她便彻底投身于离间康王一派的事情中。 她先寻到丹阳郡主,让其帮自己在茶会中约到赵府尹的夫人畅谈,又顺带在茶会上散布了些许谣言,把康王住在工部和康王妃与宠婢之争夸大了一番。 流言这东西,本就是随风而起的。 康王府今日闹的那些事,动静不小。哪怕旁人并没有刻意关注,也多少知道一些。如此,温浅瑜那番真真假假的话往外一传,一下就让不少人信了几分。 康王妃近日都在府上安心养胎,并未再去参加什么茶会、赏花会。 可随着她与康王离心,她对外界的关注,倒是比之前更多了一些。 听完贴身侍婢同自己说的流言,康王妃便不免沉下面色。 不过她并未马上发作,而是差人先叫来了管家,询问:“水患之事处理得如何了?王爷今儿个还要在工部住着?” “这…这两日大概都得继续住。”管家陪笑,“毕竟是陛下注重的事情,王爷多费些心思,争取让陛下满意也是应该的。 “王妃若是寻王爷有事,小人这就跑趟工部,替您传话?” 正文 第439章 就因为不姓蓝? 又是这样的话,康王妃暗暗攥紧袖口。 这几日,她几次询问管家类似的问题,得到的,都是这样的答复——陛下关注水患,所以康王必须尽心尽力。 仿佛,她多说一句让康王回府的话,便是与陛下过不去。 可她能不知道,康王是否回府休息,与陛下在不在乎水患的事其实没多大关系吗? 所谓“陛下在乎”,不过是康王一份压人的说辞罢了! 心中怒火中烧,但表面上,康王妃还是暂时隐下了这口气。 摆摆手,她便叫管家退下:“既然王爷有正事要忙,那妾也不便打扰。只希望,你们能照顾好王爷的饮食起居,你要让王爷在工部遭了罪。” “小人明白。”应承一声,管家就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康王妃的面色,也在顷刻间阴沉下来。 “王妃,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婢女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就真要由着康王在工部住下去?外面的闲言碎语可已经满天飞了,真这么下去,哪怕无事,都要被人说成有事了…” 话及此处,婢女面上又生出几分愤恨:“况且外面那些传言,句句都在说那婢女受宠。长此以往,恐怕不待王爷回来,那婢女就敢在您跟前叫板了!” 如今,面对外面的闲言碎语,最好的办法就是,寻回康王,让他正经在王府住上几日,用实际行动来反驳那些流言! 可康王就是不回… 康王一日不回,外面的流言就会变得更加厉害。同时,那宠婢也会因为误信了外边儿的传言,而在王府中端起了架子… 即便她如今还不敢跟王妃正面叫板,但再这么下去,她难免会嚣张到王妃跟前来… 想着自家王妃近日来受的暗气,和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婢女便觉万分气恼。 康王妃又何尝没有气恼和不甘? 她是康王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正娶入府的王妃,过去也是清流世家之女,端庄大方、持家有道。 这些年,不仅把康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为康王孕育了一位郡主。 现在更是再度有孕,有机会凭借腹中的孩子助康王登上太子之位… 她为王妃的日子,功劳苦劳皆有,凭什么接连受一卑贱婢女的轻慢?! 就因为,她姓施不姓蓝吗?! 康王妃闭目,长长呼出一口气:“罢了,王爷既然铁了心不想回来,我们再怎么让人给他传话都是无用。 “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查查,外边儿的流言是兴起的?” “王妃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编排您和康王不和?!”婢女闻言,不由一惊。 “定是有人在刻意编排的,而且,源头多半又是丹阳郡主和安王带回京都的那江湖女子!”康王妃冷哼,“上回端午宴席,就是这俩人算计我! “若非她们助琴贵妃察觉我的心思,那宠婢,如今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康王府!” 提及上回被算计的事,康王妃的面容不禁有一瞬扭曲。 她的贴身婢女也在这一刻沉下面色,打起了警惕之心:“奴婢这就去查消息来源,请王妃安心!” 正文 第440章 只剩柔软内里 夜静无声,唯有几声蝉鸣偶尔划破安宁,在黑夜中激起层层波澜。 接连几日忙活,温浅瑜终于有空歇下,舒舒服服地在浴池中泡上半个时辰。 她一边打理乌发,一边寻思着下一步应当如何行事。可不待她深入去想,一阵轻飘飘的敲门声,便打断了她的思路。 “叩叩。” 两声轻响过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 接着,才又是“叩叩叩”三次响声。 敲门的人似乎没什么底气,又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见屋内的人,所以每回敲响门扉时,都是轻飘飘的力道。 并且,里内没有回应,他的力道就一次比一次弱。 间隔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 若非温浅瑜长期习武耳聪目明,根本就不能确认,外面是否真的有人敲门,更不能确定,那人是否还在。 最后一道微弱的“叩叩”声响起后,外边儿便没了动静。 一听人似乎要走了,刚刚裹上外袍出来的温浅瑜连忙拔高声调冲外喊道:“来了来了!别急!” 她急匆匆跑到门边,猛地一拉门。 裴翊宸的背影便落在了她眼中。 “阿宸?”瞧着跟前熟悉的背影,温浅瑜不禁怔了怔,“刚刚是你在敲门?可你敲门怎么只有那个力道?方才,我还当是踏雪找到我这儿来要小鱼干吃了呢。” 踏雪也会敲门,且由于身躯较小的缘故,肉垫拍门的声音总是不大。 是以,每当它来敲门的时候,便与方才那动静差不了多少。 唯一不同的的是,它每回想见温浅瑜的心总是急切的,所以不等到温浅瑜出来她就不会停爪。 像今日这般断断续续… 思及此,温浅瑜投向裴翊宸的目光不由染上几分不解:“所以,你今儿个是没吃饱饭?” 裴翊宸微蹙眉头,似乎对温浅瑜寻的比较对象有些不满。 但张口后,他却只是迟疑道:“没吃…也跟踏雪不一样。” “没吃?没吃饭?那你…”温浅瑜怔了怔。 然,还不待她就这问题说上几句,已转过身来的裴翊宸,又再度惊到了她。 先前,她只见他散着头发。 想着大晚上的,或许是刚洗了头,她也没太在意。 可当他转过身来,她方才瞧清——裴翊宸并未穿戴整齐,而是只着了里衣,并随意披了见外袍。 除此之外,他怀里还抱了只枕头! 这模样,似乎不像是有事寻她,而像是…特意搬到她这处来睡觉的?! “你这是…?”温浅瑜不太确定他的意思。 “就是睡不着,所以想…想来跟你说说话。”裴翊宸看了眼她身后,低低道,“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温浅瑜连忙侧身让开。 不过,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裴翊宸身上,不曾挪开。 她总觉得,今晚的裴翊宸,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就好像是…卸去了所有伪装和脾气,只留下了最柔软的内里。 或许,只要轻轻一碰,就能伤到他。 不过几日未曾顾及他,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正文 第441章 我喜欢你,别放弃我 “我帮你吧。”温浅瑜接过裴翊宸手里的枕头帮他摆好,又去柜中替他取了床新的被褥铺好,随后,才向他递了记试探的目光,“你今儿个,可是有什么心事?” 裴翊宸没有直接答话,而是盘腿坐上床沿,抬首反问:“你觉得我有什么心事?” 这般答话… 看来是真有心事了。 “近来我跟丹阳郡主有事,没能顾得上你,你…”温浅瑜在裴翊宸身边坐下,想了想又道,“你是因为我最近早出晚归不开心了?” 她最近的确忽略了他,他那样的性子,因此不悦,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就是不知,他这不悦的程度… 然,出乎温浅瑜意料的是,裴翊宸只微微颤了颤眼睫,便道:“没有不开心,我知晓你最近在为康王夫妇的事奔走,你做得也不错,我自然不会为此不悦。” “那你是怎么了?”温浅瑜不解。 他不怪她早出晚归,也不认为她的计策有什么不对,那他这副模样… 思绪一转,温浅瑜眸中忽然染上两丝戾气:“是有人让你不开心了?你同我说,我去帮你教训他!” 如今,京城的规矩和地形,她是熟悉得差不多了。 只要小心谨慎一点,要教训个人还是简单。 若真有人从明面上叫裴翊宸不开心了,那她暗地里给人套个麻袋,把人揍一顿,也并非什么难事。 温浅瑜已经在心里盘算起要用什么手法揍人,才能从面上见不到伤了。可裴翊宸却在这时弯了弯嘴角,露出点庆幸神色:“没有人让我不开心,而且…你能这么想,便是过去再有什么不开心,都无所谓了。”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就行,旁的都无所谓了。”裴翊宸牵动嘴角,扯出抹淡笑。 他今日过来时,还心怀忐忑。 因为自打上次不欢而散后,温浅瑜便好些日子没搭理他了。 起初,他还能端起架子,做到她不理人,他也就不理她。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心里那份不低头的坚定,就慢慢有了裂痕。 他其实心里也知道,那日无端迁怒北岭不太对,也明白自己那脾气确实是差了一些,但有的时候,就是不太能控制得住。 他想,她过去就是乐意纵着他的,所以这次定然也能纵着。 他有持无恐,最后却发现,自己最后没被她放在眼里了。 她满心正事,无暇顾及他。 不仅不常在府上,甚至每每回府,也不到他那处去睡了。 这时,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恐慌。 他怕他就这样被她抛在脑后,怕她至此不愿再搭理自己,也怕她会毁约离去,从此与他江湖朝堂两不相干。 这般想着,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他,终于忍不住抱着枕头,敲响了她的房门。 他想,既然她不愿搭理他,那他就主动去跟她赔个不是,然后表示已经改了那坏脾气好了。 好在,此刻的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心思放松之际,他也倾身,讨好地在她嘴角吻了吻:“阿瑜,我喜欢你,不要放弃我。” 正文 第442章 直接激她 温浅瑜:“!!!” 虽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但只轻轻一下触碰,温浅瑜就愣在了当场,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是裴翊宸吗?! 他会说这种话?会做这种事?! 向来高傲凌厉的人,什么时候竟懂得温言软语、低声讨好了?而且,刚刚那刻意放低的姿态,简直…! “你没事吧?”温浅瑜回神的第一瞬,便将手贴上了裴翊宸的前额,“什么放弃不放弃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废了好大劲儿,才迫使自己保持清醒,从裴翊宸简短的话语中寻出些不同寻常。 他说…放弃他? 她何时有这种想法了? 难不成,他是觉得自己前几日的不搭理,等同于放弃? “因为我觉得你大概是不想理我了…”果然,下一瞬裴翊宸便道,“那日嘲讽北岭,是我不对,我没管住自己的脾气,也没听你的劝。 “那时你很不开心,还让人给我留了话。而自那之后,你也没再搭理过我。所以我想…” 话至一半,觉得再解释动机没意思的人,又低低垂下长睫:“总之,你让我改脾气,我已经改好了,往后…我不会再胡乱跟人生气,所以你也别不理我,好不好?” 他这么一说,温浅瑜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裴翊宸这人,是还惦记着他们上回的不欢而散呢。并且,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她近日地的不搭理,是在跟他置气。 甚至,是因为想抛弃他。 “你想多了,这几日,我就是单纯的忙碌而已。”温浅瑜轻叹一声,解释道,“如今我已经把康王宠妾灭妻和与王妃不和的消息传了出去。 “相信,康王妃很快就会坐不住了。 “她会记恨给康王塞人的琴贵妃,和不重视她这位正妻的康王,同时也会恨上我们这些造就局面的人。 “可她越恨,对我们就越有利。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假如被嫉恨,咱们就与蓝舒妤是同一阵线的人了。 “如今,我正想着要怎么做,才能让蓝舒妤帮我们护送康王的宠婢一道去避暑行宫… “所以我并非不想理你,只是这个问题没考虑好,心就一直静不想来。而心神不宁,我自然也就没精力去关注别的了。” “当真?”裴翊宸眨眨眼。 “自然当真。”温浅瑜顺手揉揉他柔顺的发丝。 “好。”裴翊宸不禁弯弯嘴角。 瞧他心情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温浅瑜不禁摸摸下巴,疑惑出声:“那么,你觉得直接激她好呢?还是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好呢?” “两种方案似乎都可能能达成目的,不确定的唯有,哪个方案更优?以及,咱们用哪个方式合适?” “直接激她吧。”只思虑片刻,裴翊宸便果断道,“以蓝舒妤的脑子,不一定能明白你的暗示。 “所以暗地里的推波助澜,她很可能无法理解。 “若是有机会,当面跟她提一嘴带人的事情就好。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吗?只要利用好人心,哪怕明知是圈套,对方也会跳。” 正文 第443章 阳谋 当时搅合琴贵妃和康王妃之间的关系时,裴翊宸便说过,只要拿捏住了人心中的弱点,哪怕让对方察觉到了自己别有目的,也不怕对方不上钩。 这便是,阳谋。 琴贵妃当初就是,哪怕知道他们是在算计,但依旧没咽下心中那口气。当即,就差了个早就培养好的宫婢送到康王府,给了康王妃添了堵。 如今,激怒蓝舒妤也是一个道理。 就算被蓝舒妤察觉到,他们是在利用她对付康王妃,可真当机会摆在她跟前时,她会不把握吗? 毕竟,康王妃那个位子,可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着的。 “好,既然你觉得正面激她更好,我明儿个就给她下帖子。”打定主意,温浅瑜就拉着裴翊宸躺下,“天色不早了,你快些睡吧。” “那你呢?”裴翊宸紧紧拽住转身欲走的温浅瑜,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让他睡觉,自己却要离开? 是因为…不想跟他跟他同处一室吗? “我?我去擦头发呀。”温浅瑜扬扬手边半干的发尾,“方才给你开门前,我正在沐浴,披着件衣裳就出来了,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 “我帮你擦。”不待温浅瑜说完,裴翊宸便兀自起身,去外间寻了块干爽的丝帕,“你坐着就行,我来给你擦。” 温浅瑜受宠若惊。 过去,都是她帮他拭发,他悠然坐着看书。突然间调换过来,她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 “你其实…”沉寂片刻,感受到身后人的专注的温浅瑜,终忍不住开口,“你其实不用改变这么多… “那日我让人给你带话,只是希望你发脾气的时候能注意分寸,注意对象。 “你我之间关系亲密,便是你有什么无理取闹的地方,我让着你就是了,无伤大雅。可北岭终归只是下属,他对你尽心,是因为他信服你。 “你若总是无端迁怒,一回两回还好,时间久了,他难免会有怨言。 “若他心中生了嫌隙,往后又怎么好好儿替你办事呢? “你好歹是有大学问的人,也懂御下用人之道,往后更是要以天下为棋,下一盘大棋,这脾气…还是收敛些好。” 稍一顿,温浅瑜又道:“当然了,我也知道,你作为主子没必要太迁就下面的人。那几个忠心耿耿的尚好,若是太迁就其他人,便会让他们觉得你软弱好欺,从此欺你。 “说到底,我其实并没有在责怪你,我只是,希望你把握好中间的那个度,你明白吗?”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是在为我着想?”裴翊宸顿住手上动作,轻声提问。 “当然了。”背对着他的温浅瑜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他问,她索性就答了,“咱们俩是一家人,我自然事事都要先为你着想。 “所以你也别多想了,我不会因为脾气不好就抛弃你,也不会强迫你扮作柔软模样。 “我喜欢的就是裴翊宸,无论你是什么性子的裴翊宸,我都喜欢。” “好。”裴翊宸弯起嘴角。 心中的巨石,总算放下。 正文 第444章 下帖子 裴翊宸并不适应温浅瑜屋里的床铺,起初,翻来覆去许久都未睡着。 直到,他腰间多出一双手臂,怀里多了个人,困意才缓缓将他卷入,让他进入梦乡。 过去的他,循规蹈矩,总想跟身边人保持距离。 现在的他,却已学会了把多余的被子踹到一旁,将心上人纳入怀中,与她同眠一处。 未曾拥有时不知美好。 尝过滋味后,就再也放不下了。 … 翌日一早,温浅瑜便给蓝舒妤下了帖子。 她毫不避讳地写明了意图,并早早去到沁湖旁等候。仿佛,是料定了蓝舒妤一定会赴约。 而正如她所料,未初刚至,带着满腹疑惑的蓝舒妤便在婢女的搀扶下,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行来。 “温浅瑜,你在玩儿什么花招?!”蓝舒妤并未跟早就撕破脸皮的人客气,仅一个照面,她便厉声呵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番约我是不安好心,我不会上你当的!” “是吗?”温浅瑜勾唇笑笑,似在讽刺她虚张声势。 见她如此,蓝舒妤面色不禁更差。 不过,还未等她发火,温浅瑜便转身往身后的画舫走去:“你会不会上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今日来赴约了。并且,并未迟到。” 蓝舒妤被温浅瑜所言噎得说不出话,一口气更是横在心头,就发泄不出,也咽不下去。 的确如温浅瑜所言,今儿个,她是准时来赴约的。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准时便代表着重视。她就是因为重视温浅瑜下的帖子,才特意匆匆赶来的。 只不过,她重视温浅瑜约定的缘故,不是因为她重视温浅瑜这个人,而是单纯奇怪,这个已经跟她撕破了脸皮的人,怎么会突然给她下帖子,约她游湖? 可看对方这模样…似乎早就算到了,她会来赴约! 蓝舒妤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也不想看温浅瑜胸有成竹的讨厌模样。 她正暗暗攥紧袖口,思虑要不要扭头就走。 可已经登上画舫的温浅瑜,却在此刻,转身冲她做了个“请”的动作:“点心茶水已经备好,侍者也已就位,蓝姑娘,请上船吧。” 大概是为了印证温浅瑜所言,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队婢女端着精致的茶点鱼贯而入。 同时,还有一抱琴的姑娘,带琴入了内室。 温浅瑜的准备看起来很充分,看样子,应当是对今日的见面很重视… 如此,蓝舒妤刚刚升起的离去想法,又落回了心底。 她想,她得跟温浅瑜上船看看,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反正对方是给她下了帖子的,她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今儿个是来赴温浅瑜的约了。 但凡她有个三长两短,这人肯定吃不了兜子走!所以,谅这人也不敢对她如何! 如此一盘算,蓝舒妤跟着登上画舫的步伐也变得自信起来。 落座后,她甚至还心平气和地饮了杯新茶,品了品味道:“茶味清香,余韵悠长,你这茶,是安王府今年新得的贡品吧?” 正文 第445章 果然笨 “哦?喝一杯你就尝出来了,还挺厉害?”温浅瑜讶异地抬抬眉。 没想到,蓝舒妤此人笨归笨,在这些品鉴方面,倒是厉害。 不过这分讶异只持续了一瞬,温浅瑜就又释怀了。 跟前这姑娘到底是世家嫡女,又是被其姑姑看中,准备将来送入宫中做皇后或者宠妃,延续蓝家辉煌的。哪怕脑子笨了些,在人情世故方面差了一些,但这些死板东西,她必是样样拿手的。 鉴茶品茶,当然难不倒她。 这厢。温浅瑜刚一释怀,那厢,蓝舒妤便高傲扬起了下巴。 她淡睨温浅瑜一眼,嗤笑:“那是当然。且不说这都是我们世家贵女从小要学的东西,便单论这茶,要尝出也容易得很。 “你们安王府,一年只能分个三五罐吧? “可我姑母那处,却是能直接得上贡品总量的一半。只因为,姑母曾在陛下跟前说了句喜欢。” “哦。”温浅瑜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琴贵妃受宠,她是知道的。宠妃那处多些贡品,也是应该的。温浅瑜一点儿不觉,这是什么值得特意拿出来说道的事情。 偏蓝舒妤以此为荣,见温浅瑜面上没有羡慕,又赶忙补充:“姑母虽然喜欢这茶,但一个人也喝不完那半数的贡品。 “所以啊,她每年都会直接赐下十余罐,差人送到蓝府。 “茶到了蓝府,众人一分,我院子里得上一罐也并非难事。是以,这年年都饮的东西,便是闭着眼睛,我也能品尝出来。” “哦。”温浅瑜依旧是刚刚那态度。 琴贵妃处多,蓝府肯定也多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若琴贵妃是个只知道吃独食的,不懂得照顾家里,那蓝府又怎会与她守望相助呢? 温浅瑜心想,这蓝舒妤脑子果然不太好用。这等最最基本的人情世故,竟也值得她拿出来说道… “哦是什么意思?!”见温浅瑜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些嫌弃,蓝舒妤那股对她的不喜情感,瞬间又翻了一倍。 这土包子,总是那么让人讨厌! “哦就是知道了的意思。”蓝舒妤气恼,温浅瑜并不气恼,想到待会儿要算计人,她甚至还能耐着性子,同人多解释一句,“我知道琴贵妃受宠,也知道阿宸不受宠,所以他们的待遇无法相比,是正常的。” 但稍一顿,她又补充道:“不过,如果阿宸喜欢这茶,我可以去市面上帮他买一些。 “虽说这是贡品,但到底不是全部送入宫中的,市面上,应该也有一些。” 任何送入宫中的贡品,一般都是头批精品。之后,若是再产,民间也就能买到一些了。 只不过,得出高价就是了。 温浅瑜随意一算,便知自己给裴翊宸搜罗个十罐八罐的只是小事。只是,裴翊宸最爱的茶并非这种。 如此,她也就不乱花钱了。 此事于温浅瑜来说,不过是想与不想的问题,但话落到蓝舒妤耳中,却让她面上泛起一丝鄙夷:“市面上?你知道市面上同品质的茶有多贵吗?你们安王府有这闲钱?” 正文 第446章 戳中心思 “安王府或许没有,但是我有。”温浅瑜笑笑,“而且这茶其实也没多贵,二十金一罐罢了。若要多收,还能便宜一些。” “呵,我看你是疯了。”蓝舒妤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着温浅瑜。 在她看来,温浅瑜方才所言,都是头脑不清之际说的胡话。 什么“安王府没钱她有”、“二十金一罐罢了”,这样的大话,她也敢说?! 一个混迹江湖的罢了,能吃得起饭已是不易,怎么可能有这闲钱? 被蓝舒妤用怀疑混杂鄙夷的目光看着,温浅瑜也不生气。她只是顺着蓝舒妤的话道:“是啊,我的确是疯了,若非如此,我怎么会邀你出来游湖呢?” “你什么意思?”蓝舒妤蹙眉。 难不成,她方才是刻意说那些胡话的?她实际,是有意道出今日相邀的目的? 这么一想,蓝舒妤不由又放缓了神色:“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我们俩,本不该在一处游湖。 “说吧,你今儿个闹这一出,到底是想干嘛?总不至于,就是为在我跟前胡言乱语吧?” “自然不是,我约你出来,是想与你谈谈你表嫂的事情。”温浅瑜弯弯嘴角,淡笑道,“你应该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与我撕破脸皮,闹得名声衰败吧? “若没有你的好表嫂撺掇着你的好姐妹在你身边引导,咱们俩,应当还能在外人面前保持表面和谐吧?” “那又如何?”提到康王妃,蓝舒妤的面色变控制不住地变差许多。 但表面上,她依旧在嘴硬。 诚然,康王妃的算计让她名声衰败不少,还被姑母叫到宫里狠批了一顿。但与温浅瑜彻底翻脸,倒也不是件值得后悔的事。 这种混江湖的野人,她本就瞧不起。况且,对方还跟她向来不喜的安王是对鸳鸯。 如此,她也不在乎能不能跟此人保持和谐。 这般想着,蓝舒妤也就这般放了话:“我左右瞧不上你,撕破脸皮也好,往后正面对上你,我连装都不用装了。如此,我还落得轻松自在。” “如果你只是普通的贵女,或者你日后的目标就是嫁个普通勋贵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凭你身后的势力,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温浅瑜意味深长地看对面姑娘一眼:“可这真是你的梦想中的生活吗?若是,我这就送你回去,咱们权当今日没有见过。 “若不是,咱们或许可以聊聊,梦想成真的办法。” “温浅瑜,你胡说八道什么?!”闻言,蓝舒妤便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她不得不承认,温浅瑜方才所言,完全戳中了她心中那点隐秘的心思。 她并不想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勋贵夫人,而是想嫁给她从小喜欢的表兄,做王妃、做太子妃,然后做皇后的! 为此,她不知付出了比别的姐妹多多少的努力。 她的悟性并非上乘,所以每每学习,都是靠努力来磨。别的姐妹午休时,她在练琴,别的姐妹晚修时,她在读书,别的姐妹出门逛街,她还得把刺绣拿出来练一练。 正文 第447章 拒绝合作 经年累月,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终于在一众姐妹中脱颖而出。 可康王妃这个头衔,却没有落在她头上。 姑母和蓝家为了扩大康王的势力,为了将原本支持罪太子的那股清流化为己用,几番合计,最终选了施太傅的孙女为康王妃! 施太傅是当今陛下的老师,于陛下有启蒙之恩,又有教导之功,得陛下尊敬,也得朝中清流学士的敬重。 如果能与施家联姻,康王在朝中的支持者,又会多上一批,势力也会更加稳固。 所以,利益优先,她就这么被撇在了一旁。 好在,她年纪尚小,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施家的女儿到底姓施,她若登上后位,光耀的也是施家的门楣,与蓝家没有关系。甚至,待其撑起施家,说不定还会挤兑蓝家,分去蓝家部分权利。 这是蓝家不能容忍的,也是她入康王府的契机… 蓝舒妤守着这份期望好几年,日夜盼着去往表兄身边的契机。她的姑母也在暗暗教导她,试图扶她上位。 一切都井然有序,可偏偏,康王妃摆了她一道,让她失了名声… 看到蓝舒妤面上的不甘,温浅瑜又浅抿一口茶水,淡淡道:“看样子,咱们还是能继续聊下去了。你不喜欢康王妃,我也不喜欢,不如…” “便是不喜欢,我也不会与你合作!”蓝舒妤被温浅瑜的话勾回神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对方,“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说着,她又轻哼一声:“看在我也讨厌康王妃的份儿上,你今日这番话,我可以不外传。不过,你也得就此摸清自己的位子,莫要再找我说不着调的胡话了!” “蓝姑娘何必着急拒绝呢?”蓝舒妤的激烈反应,完全在预料之内,所以,温浅瑜也没多紧张。 听其否定,她便在脑海中盘算好了劝说之言。 而后,发现其竟愿意退让,为此越过不告状的底线,她更是立马接道:“你为何,不听我先说说要怎么合作,再拒绝我呢?” “哼,怎么合作都不可能!”蓝舒妤冷哼,“你也比康王妃还不到哪儿去,待我拉下她之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 “所以,你我还是各管各的吧!” “哦…其实我的计划本也就是各管各…”温浅瑜故意露出一点为难,“但你丝毫不愿与我扯上关系,又不是特别关心康王夫妇的感情,那此事就算了吧。” 她表面一副不打算再劝的模样。 甚至,还将桌上的食盒打开,推往蓝舒妤:“尝尝吧,阿宸亲手做做的,风味绝佳,就算是对上御厨也不遑多让!” 精致的小点心,一下就吸引了蓝舒妤的注意。 可不待她不客气,温浅瑜又故意扬起笑容道:“阿宸这人就是如此,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晨间,一听我要出来游湖,便连忙去了厨房准备点心。 “忙活一上午,歇都没带歇的。 “虽说我不太认同这种累人的关爱方式,但不得不说,拿到食盒时,还挺感动。” 正文 第448章 炫耀 , 蓝舒妤:“…” 温浅瑜此言一出,她原本已经准备抬起的手,当即生生顿在了原处。 温浅瑜这是在炫耀! 在炫耀安王对她有多好! 不仅去了陛下跟前,要求求娶她为正妃,在听说她要出去游玩时,还特意下厨为她准备点心! 这样的待遇… 蓝舒妤暗暗握紧五指,心中愤恨涌起。 过去,她也曾幻想过,与喜欢的人互相敬爱、比翼齐飞,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最终,却被现实打败… 她一步步退让,甚至放弃了对正妻位置的期望,想着做侧妃也不是不可…反正,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用端庄贤淑要求自己,被各式各样的规矩压得直不起腰,与别的女子争芳斗艳,只求多得丈夫一份喜欢。 男人到了那个位子,怎么可能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予一个女子? 过去,她并不觉自己目前所有太少,可见到温浅瑜从安王那处获得的,她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泛起了一丝羡慕和嫉妒。 安王确实混得不怎么样,一个江湖女子也入不了她的眼。可人家拥有的感情,却是她可望不可及的。 “怎么了?看不上?”见蓝舒妤没动作,温浅瑜干脆兀自捻起一块荷花酥送到口中,“阿宸手艺是公认的好,小点心做得也是甜而不腻,你要是因看不上不吃,可就亏了。” “谁说我看不上?”蓝舒妤轻哼,顺手也跟着捻起一只海棠透花磁送入口中,“安王这人虽然别的不行,但一手好厨艺,在京都还是有名气的。 “连姑母都夸赞说,安王是块做厨子的料,我又怎会看不上他?” “做厨子的料?”温浅瑜扯扯嘴角,“蓝姑娘这话可就说错了。” “何错之有?”蓝舒妤心中有怨,说话也愈发地不客气,话中明里暗里多有讽刺,“安王不理政务爱厨艺,是大家都知道的。就连他自己也说,他就是喜欢摆弄这些,我这夸他的话,还说错了?” “喜欢是一回事,可合不合适又是另外一回事。”温浅瑜岂能听不出蓝舒妤是在故意讽刺? 但她如今为的就是激怒对方,倒也不必直接跟人动怒。 目光一转,她便悠悠露出点笑:“阿宸的确是擅长厨艺,也喜欢摆弄这些,但他这人长得好看,手也好看,厨房那样的地方,还是不适合他。” “肤浅!”蓝舒妤嗤笑。 但温浅瑜面上笑意却更盛:“人有爱美之心,是理所应当,怎么能叫肤浅呢?难道你不喜欢自己未来的夫君风姿绰约、一表人才?” 话落,不待蓝舒妤吭声,她又立马接道:“我反正是希望对方长得好看的,不仅如此,我还希望这长得好看的人心里只有我一个,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蓝舒妤深吸一口气,藏在袖中的那只手五指攥得更紧,指甲也深深嵌入肉里。 她算是明白了。 温浅瑜这哪儿是在与她争论安王的事,她是在向她炫耀,安王对她的好! 正文 第449章 一分心动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她的生活比这两人优渥多了,根本不会羡慕他们什么。但偏偏是那她求而不得的爱… 见蓝舒妤面色剧烈变化,温浅瑜又弯唇笑笑:“瞧我,说这许多做什么?话题都扯远了…反正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同你形容再多,你也不能与我共情。” “温浅瑜你够了!”蓝舒妤恼怒拍桌,恶狠狠瞪对面一眼。 什么不能与她共情?说得好听! 她不过就是在讽刺,她根本不曾得到心上人的真心! “温浅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深呼吸几次,蓝舒妤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闭闭眼道,“你就是想让我嫉妒你跟安王的感情,以此来促成你我的合作。 “你想让我被嫉妒左右,去拆散康王夫妇。你觉得,我会上你的当吗?!” “不知道啊。”目的被蓝舒妤揭破,温浅瑜索性也不再谈论感情了。 松快往椅背上一靠,她便单手支额,淡淡笑道:“毕竟我不是你,不知你对康王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嘛,通过之前的事,我倒是能感觉到,康王妃不太能容下你。 “你们俩,迟早会正面对上,并且…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稍一顿,温浅瑜挂在嘴角的笑容,又扩大几分:“所以,如果我是你,或许会选择先下手为强。 “只要事能成,那不仅是男人还是地位,就都得到了。” “呵,你说得好听。”蓝舒妤嗤笑,“你当王妃的废立是件容易的事吗?就算夫妻感情完全破裂,为了面对外界诸多问题,他们也依旧会维持相敬如宾的状态。 “况且,施家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他们近些年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不如以前了,也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与他们家决裂,康王表兄必然会吃亏不小。 “你跟安王见不得我们好,不在乎由决裂引发的后果,可是我身在蓝家,心系康王表兄,我在乎!” 蓝舒妤言辞间依旧处处透着“不愿妥协”,但温浅瑜听她此言,反而放心了。 这种时候,她最怕的不是对方权衡利弊,而是害怕对方拒绝沟通。后者几乎没可能说动,但前者…只要让其认为利大于弊,就好了。 “你在乎康王啊…那也好办。”温浅瑜哂笑,“只要康王与他的王妃维持表面礼仪就成,爱不爱的,另当别论。 “你看,陛下的三宫六院有多少妃嫔?可真正受宠的,不就只有琴贵妃一个吗?剩下的人,存在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若在乎康王,只要让康王妃成为那个没意义的人便是。” 没意义的人吗? 蓝舒妤有一分心动。 她早就想把康王妃一脚踩下去了,不仅是她,就连姑母也想。可康王妃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还代表整个施家以及和施家一派的清流。 她们不敢贸然行动! 不过,如果只是让对方的存在变得没意义,让其坐在王妃的位子上,却b不存王妃的待遇,那… 正文 第450章 出手 这一瞬,蓝舒妤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了自己的姑姑是怎么做到让三宫六院都失了颜色的,想到其是怎么一步步把皇后比下去的,甚至还想到如果能实实在在地宠冠后宫,是否是正妻,也无所谓… 温浅瑜的提议,的确让她心动了,她也有心问问,温浅瑜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与温浅瑜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这女人和安王对康王表兄可没什么感情,他们拉着她做这做那,说不定,就是想算计康王表兄! 想到这种可能,蓝舒妤好不容易动摇的心思,又有了一丝裂痕。 见蓝舒妤仍是一副有犹豫不决的模样,温浅瑜干脆摆摆手道:“罢了,我该说的话都已经同你说清楚了,你若还是不能下定决心,我也不强求了。” 话落,她便招来了侍者,示意其通知船夫靠岸停船。 眼见岸边景色一点点清晰,温浅瑜又长长叹息一声:“唉…可惜了。好不容易让康王与其王妃的感情变淡,这一次避暑之行,他们大概又要打破谣言了。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只要天下人都认定他们是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他们的‘感情’便一直在。” 蓝舒妤没有接话,只是由温浅瑜的自言自语中觉出点东西来。 她认真思考起来,或许,可以从避暑一行下手? 船靠岸,温浅瑜率先下了船。 待蓝舒妤走过她身边时,她又忽然启唇:“我还是希望,蓝姑娘回去之后,能好好儿考虑一下我今日的提议。 “不管我们两人间是什么关系,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况且,康王妃和康王感情破裂的谣言若是坐实,于你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愿意一辈子都生活在康王妃制造的阴影之下吧? “正妻的位置已经被她占了,宠爱,总该留给别人了吧?” “哼。”蓝舒妤并未搭理温浅瑜,一拂袖袍,便大步离开了此处。 而见她离去的步伐匆匆,温浅瑜便知,自己的计策大概是成了。 蓝舒妤定是听到“避暑”二字,有了想法,才慌慌张张离开此处的。否则,依她的性子,识破挑拨意图后,又怎会不留下来斗两句嘴? … “姑娘,您当真要帮那温浅瑜?”侍婢一听蓝舒妤又要去康王府拜访那宠婢,便忍不住出声询问。 上回,姑娘前去拜访,是为在康王妃处出一口恶气。 而这回… 姑娘挺那温浅瑜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后,竟然又有了拜访的想法…看样子,她是被那温浅瑜说动了! “不是帮她,是帮自己。”蓝舒妤指尖轻轻描过杯沿,眯眼,“我不知她有什么目的,不会轻易与她合作。可我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那些话是对的。 “如果不趁现在打压一下康王妃,那将来,我就会被其压得抬不起头。 “那样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这次温浅瑜出手,我也必须做点儿什么。至少,要让康王妃真的完全失去宠爱!” 正文 第451章 高看施家了 “奴婢明白您的意思,可是…”婢女迟疑,“施家如今与康王殿下到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真促使康王夫妇决裂,施家损,殿下肯定也…” “也什么?也会受牵连?”蓝舒妤嗤笑,“你未免太高看施家了。 “诚然,他们过去是有名的清流世家,是无数寒门清流的标杆。但如今,随施太傅一道追随康王表兄的人,早就跟表兄密不可分了。 “就算有人能狠下心来,跟施太傅一道把自己从阵营中划出来,施太傅能号令的人,也大不如从前了。 “你想过吗?为什么姑母能正大光明地在康王妃怀孕之际,往表兄屋里塞人?她就不怕被康王妃察觉意图?就不怕表兄失去施家这份助力? “连我都想到了的问题,姑母会想不到吗? “所以,她一定是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康王妃察觉意图,所以没有刻意遮掩。因为不怕失去施家的助力,所以哪怕会得罪康王妃,她塞人也没有丝毫犹豫。 凭姑母过去所为,蓝舒妤觉得,自己大概也能摸到针对康王妃的底线在何处。 只要不闹得康王妃与表兄过不下去,这施家与表兄的结盟便不会断。毕竟,那家子人,还指望靠表兄为自家捧出一个皇后呢。 心中有了定论,蓝舒妤的神情也愈发坚定:“给我把前日娶回的那套杏粉长裙取来,待会儿去康王府,我便穿着这套衣裳去。” 杏粉衬肤色,十六七岁的少女被这颜色一衬,定然更加光彩夺目。 她仍旧洋溢着青春活力,处处展现着娇俏少女的美好,可康王妃却早已韶华不再,只一副妇人模样… 相信,都不用她多说多做什么,只一见面,就能气到对方。 见自家姑娘心意已决,婢女也不再对话。 福了福身,她便替蓝舒妤取衣裙去了。 而独自留在原处的蓝舒妤则是细细思索起来——避暑一事,到底可以怎么做文章? 想办法说服康王表兄不带王妃去而带宠婢去吗?只要坐实温浅瑜放出去的那些传言,康王妃失宠的事,便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事实吧? 到时候,她只会空留一个王妃头衔。 除了王妃,她将什么都不是。 只是…这件事,她得怎么说服表兄呢?而她,又该站在什么立场去说服表兄呢? 蓝舒妤满心都是“怎么才能给康王妃气受”,同时,康王妃那边,也得到了关于自身谣言的最新情报。 “果然是温浅瑜和丹阳那两贱人!”挥袖一扫,桌上的果盘便被她打翻在地,“她们俩胆子还真不小,竟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王妃息怒!”见自家王妃心情糟透,汇报消息的婢女连忙跪到地上,叩首道,“王妃,这两人已经不止一次算计您了,定然是早就盯上您了! “您在明,她们在暗,正面争斗不划算!您还是先消消气儿,小心为上!” “而且…”沉默半晌,“奴婢还有一事想向您汇报。” 正文 第452章 兔死狐悲 “还有事?”康王妃面色一沉,冷声呵道:“说!” “昨儿个下午,温浅瑜邀请了蓝舒妤蓝姑娘一起泛舟游湖,而蓝姑娘…准时赴了她的约。两人一同在湖上共游了约莫一个时辰,也不知聊了些什么…”婢女小心翼翼地将探听到的消息禀报。 话至最后,声音甚至已经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知道,得知此消息后,王妃必然更加气恼。 而康王妃的脾气也如同她预料的那样,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直接炸了:“蓝舒妤和温浅瑜?她俩竟也混到一块儿去了?!” 上回,蓝舒妤便以过去入宫拜访贵妃时,常与那名宫婢往来,两人私交不错为由,特意在那婢女落水之后,来探望了对方。 这回,又受了温浅瑜的邀请,与对方同舟泛游一个时辰… 她几次与人亲近,挑选的对象皆是那些个坏人心情的。甚至,为坏人心情,还不惜自降身份,与那些粗鄙之人来往! 其间目的,实在明显! “行了,你先下去吧。”摆摆手,康王妃便支走了禀报消息的丫鬟,只留自己的贴身侍婢在身旁。 “王妃,这蓝姑娘…”贴身侍婢小心翼翼开口。 可话还未说完,康王妃便已冷声开口:“蓝舒妤摆明了是故意与我为难,以前循序渐进,没有直接毁她所有,当真是我错了! “如今,她已知晓了我的心思,彻底与我为敌,往后我与她,就必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而她昨日会去与温浅瑜见面,多半,也是为了与那贱人合作,一同对付我!” “蓝姑娘真有这么大胆子?”婢女有些迟疑,“王爷如今可是还没登上那位子呢,他还得靠您腹中的皇长孙来帮自己稳固地位,蓝家那边,怎可能完全不顾您的感受?” “可依如今的局势来看,王爷登上那个位子,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眼下这一众皇子,谁能与其争锋?也就只有安王,会因为旧时的不和,在背后搞点小动作。但搞了小动作,他就能替代王爷了吗? “不能!” 康王妃闭闭眼,长叹:“大概,这就是有持无恐吧… “而且现在祖父年事渐高,已快到告老还乡的年纪了…待祖父退下,咱们施家在京中的地位,又得落下一节。 “偏蓝家愈发辉煌…蓝舒妤和琴贵妃,估计早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说不定,已经有了取而代之的计划。” “取而代之?!”婢女惶恐,“王妃这么多年辛苦操持家业,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又为王爷孕育了两个孩子,他们怎么可以…” “先皇后不也曾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为陛下孕育了两位嫡子吗?他们甚至还是少年夫妻,曾恩爱有加,可你看如今…”康王妃讽刺勾勾嘴角,哂笑,“如今,便是连提起先皇后都是禁忌了,她的小儿子,也沦为了连受宠的郡王郡主都比不得的存在。 “我与王爷还只是利益联姻,没有感情。待施家败落,失了地位,你觉得,我这王妃的位子还能在吗?” 正文 第453章 磨她性子 “王妃!”婢女因康王妃的话面露惶恐,但同时又心存一分侥幸,“陛下是陛下,王爷是王爷,陛下曾经虽与皇后伉俪情深,可后宫依然有三千佳丽。 “可王爷就不一样了,这些年,王爷一直只有您一人。哪怕贵妃娘娘送了个貌美宫婢来,王爷也不曾给人名分,所以…” “所以你觉得他待我很好?”康王妃嗤笑,“可若真的好,他又怎会由着一贱婢与我相争?又怎会在谣言四起的时候,死活不回家一趟? “他心里其实根本没我,不过是,念在我腹中还有个可助他争夺太子之位的筹码,才给我几分面子罢了。” 康王妃轻抚腹部,嘴角挂上点嘲弄。 将将三个月的孩子还未显形,却已成了争名夺利的工具,当真是讽刺… 亲生血脉尚且被如此对待,又何况一个她呢? 这些日子,康王妃已经看得很明白了。 她与康王间,注定不会再有感情。而她将来要守护的,也就只有,自己和孩子的利益。 所以,他可以有任何女人,唯独不能有蓝家的姑娘! 因为有贵妃这个婆婆在后护着,蓝家的姑娘,是可以踩到她头上的! “蓝舒妤么…”康王妃眯眯眼,冷下声来,“既然你选择了和温浅瑜一同跟我作对,那就别怪我彻底跟你翻脸了!” “王妃有何打算?”婢女略微垂首,紧张问道。 “蓝舒妤不是喜欢王爷吗?那就让她看着她喜爱的表兄是怎么宠别的姑娘好了。”康王妃哂笑,“本来王爷就对她无意,她又没那争风吃醋的名分。 “且看看,这样煎熬的日子,她到底能耐着性子过几天?” “那就是个娇气跋扈的大小姐,这等委屈,她定是一日也过不得!”婢女当即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只是,片刻后,她又露出两分迟疑:“可若是如此,王妃您在王府的地位…” “只要王爷的势力不大到一人说了算的地步,只要我不曾行差踏错,那我便永远都是他的正妻。 “其他的人再受宠又如何?她们终归是妾,见了我,都得规规矩矩地行礼!” 就如同当年的皇后和琴妃,琴妃再受宠又如何?她任何时候见了皇后,都得规规矩矩地垂首行礼。若无特殊原因,每日晨昏,她还得专程到皇后宫中去向其请安。 甚至,她的儿子也要叫皇后一声母后。 只可惜,后来太子做了糊涂事。 否则,皇后只要守着自己那位子,就能压琴妃一辈子… 康王妃想,她定不会走皇后的老路,她定要死死守住自己的位子,让那些得罪过她的人,都只能战战兢兢地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绿漪,先在咱们的心腹中物色一人吧。”康王妃淡淡开口,“挑个姿色不错有上进心的,我亲自捧她给王爷做妾。” 稍一顿,她又连忙补充:“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衷心,别有那些个不该有的心思。” “奴婢明白。”绿漪垂首,缓步退下。 正文 第454章 今非昔比 不过,她才刚行了两步,就再被康王妃叫住:“绿漪,你应当不会怪我不把这机会给你吧?” “王妃,奴婢绝无…!”绿漪惶恐。 “你不必解释。”见她紧张,康王妃不禁苦笑一声,“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我是一起长大的,你虽是我的婢女,却也是我的妹妹。 “我不想你成为我争名夺利的工具,也不想你下半辈子就困守于内宅争来夺去。 “我给你存了些嫁妆,待什么时候你挑上个合适的,可以一起安稳过一辈子的人,我便风风光光送你出嫁。 “将来,有我给你撑腰,你怎么也不会过得太差…” “王妃!”绿漪仓促跪下,重重一记响头直接磕在地上,“奴婢没有看上的男人,也不想外嫁。奴婢就想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伺候您!” “傻姑娘,你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呢?”康王妃俯身,怜爱地抚了抚绿漪的鬓角。 绿漪却坚持道:“奴婢不嫁,奴婢就想一直留在王妃身边!若王妃一定要奴婢嫁,那就请给奴婢挑个府内的侍卫或家奴,奴婢成亲后,还留在您身边伺候您!” “你…唉,罢了。”康王妃摇头叹息一声,“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或许你遇上看对眼的人后,便不会想留在我身边了。” “不会的!” 绿漪还想再解释什么,可康王妃却在这时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无奈,绿漪也只能暂且退下。 她环视一圈院内裁枝洒扫的婢女们,琢磨起每个人的样貌性格。 不过,还不待她总结点儿什么,便有一小厮慌慌张张地跑到她跟前汇报:“绿漪姐姐,蓝府的蓝姑娘又来咱们王府了,且看她这回的模样,好像是冲着王妃。” “冲王妃?”绿漪蹙眉。 “是的。”小厮递上一张拜帖,“这上面,王妃的名字和锦春园那位的名字都有…小的觉得,蓝姑娘恐来者不善。” “王妃和锦春园那位…”绿漪沉下面色,“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禀报王妃!” 这蓝家姑娘如此下帖,肯定是又没安好心! 绿漪心中不平,但康王妃却格外淡定:“既然都知道,蓝舒妤不安好心,那她此刻来势汹汹,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可她这次来,定是要像上回那样…” “哪样?利用锦春园的贱婢来气我?”康王妃哂笑,“若我还是原来那种心境,或许会被她气到。可今时的我,已与往日不能相比,她那点小手段,对我无用了。” “王妃能看开就好…”绿漪仍旧有一丝担忧。 可瞧着自家主子胸有成竹,她也就不再多言了。 … 这厢,康王妃还在同绿漪说话,那厢便又有人来报,说是蓝家姑娘与锦春园的悠姑娘一同来求见了。 “王妃明明还未允她进来,她居然…”一听人已经到了主院,绿漪脸上不由泛起一丝怒容。 这蓝家姑娘,当真是好没规矩! 这般直来直往地在王府闯,是没把王妃放在眼里吗?! 正文 第455章 明里关心,暗地较量 “她从来都是这么没规矩,与她计较什么?”看出了自己侍婢的心思,康王妃不禁哂笑一声,“况且她姓蓝,在这康王府,可不算外人。” 说着,她又给绿漪递了记眼神:“既然人已经到了,咱们再计较这些也是无用。你先帮我更衣吧,咱们,这就去会会她们。” “喏!” 存着攀比和愤恨的心思,绿漪在替康王妃打扮的时候特意挑了套凸显气色的玫红华服装。 艳丽的红不仅将人衬托得娇艳如花,还给予了其一种往日不能相比的气场。 外间,蓝舒妤正等得不耐烦。 她面色刚一垮下,便见这样的康王妃扶着侍婢的手腕,从内间走出。 一个不察间,她竟在气势上被对方压了一头。 “王妃今儿个气色看着不错啊?”蓝舒妤上下打量一遍刻意打扮过的康王妃,暗带讽刺道,“这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心情正好?” “喜事?”康王妃扬扬眉,“我没听懂妹妹的意思,你所谓的喜,是从何来?” 话落,不待蓝舒妤接话,她又恍然大悟般道:“哦…你是觉得我今日这身好看,所以便认为我遇到了喜事?妹妹还真是会想… “人如何打扮,为何非得跟喜事挂钩?若是没喜事,我就不能收拾一下自己了?” 说着,她又怜爱地摸摸自己腹部:“自从有了这孩子,我整日整日地害喜,都没精神收拾自己了。 “好在,这头三个月熬过去了,胎坐稳了。我也终于能跟着打起精神来,开始为自己打算了。” 康王妃一副解释的模样,但话里话外,又都存着几分炫耀和高高在上。因为她在提醒跟前两人,她才是那个有孩子托底的正妃,她们都比不得。 锦春园那位名为悠然的姑娘,因在宫中锻炼过几年,还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蓝舒妤在意识到康王妃的意思后,便忍不住把阴沉挂在面上了。 她今日径直闯入,还先去找了悠然,本是想给康王妃一个下马威,可谁曾想,对方竟然反将了她一军。 蓝舒妤心有不甘,见礼之后,她便随意坐下,笑着道:“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能打扮得漂亮些,自然是得漂亮一点的。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王妃,你腹中的孩子于表兄于皇家,甚至于追随表兄的所有势力都极为重要。 “这些个胭脂水粉、沉重华服,你能少碰还是尽量少碰。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对胎儿不利的。你碰多了,旁人也会心神不宁的。” 此话听着像是关心,但康王妃却很清楚这是较量。 蓝舒妤在刻意把过错都推给她一个人,并想着,利用那些康王的追随者来给予她压力。只要她心里因此产生了愧疚,蓝舒妤的目的就成了。 可既然明白对方意图,她自然不会生气。 她反而,是弯弯嘴角道:“太医都说我这胎很稳,一定没有关系的。如今又过了三月之期,两位妹妹便不必为我担忧了。” 正文 第456章 各有胜负 “倒是你们…”康王妃抬头看了眼外间日光,“这大热天的,二位妹妹还专程到我这处来陪我说话,真是辛苦了。 “绿漪,去小厨房给二位妹妹端道杏仁酥山来,好叫她们解解暑热。” “喏。”绿漪向康王妃福了福身,又转身冲着蓝舒妤二人的方向行了一礼:“还请蓝姑娘和悠然姑娘稍等。” 康王妃主仆的待客之道看似周全,对突然闯入的二人没有分毫不敬。 但蓝舒妤在面对这份“周全”时,却不由自主地沉下了面色。 方才康王妃一口一个“二位妹妹”,当真是膈应人! 她是蓝家嫡女,康王正经的表妹,被唤一声妹妹理所应当。可这悠然是什么东西?奴婢罢了,凭何与她平起平坐? 还有康王妃身边那婢女也是,行礼时特意把她和悠然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好像她们是一样的身份一般… 康王妃主仆这是在讽刺她自降身份,跟一奴婢混在了一起? 蓝舒妤心中不悦,在开口时,声音中也多了分冷意:“酷暑虽然难捱,但一个人整日闷在屋内,也显寂寞。 “反正康王府与蓝府只有一街之隔,我索性乘车来表哥处串串门,也好拜访下嫂嫂,同年纪相近的姐妹谁说心里话。” 康王妃不是要把悠然跟她摆在同一位置吗?好啊,那她就以年纪论姐妹,让这位年长的嫂嫂也不好过一回! 康王妃的面色的确因为蓝舒妤的话阴沉了一瞬。 她只比康王小上三岁,如今已二十又一。刚过双十的她,仍处于女子美好的年纪,但比之跟前这俩二八刚过的少女,依旧少了几分青春活力。 再过几年,她就会开始走下坡路。 而那时,康王不过二十七八。 他会拥有更多的权利、更高的地位,会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丰神俊朗,身边也会多出更多正值韶华的漂亮姑娘,而芳华不再的她…只会被厌弃。 好在,她如今就已放弃了期盼爱情,待到那时,应当也不会太伤心难过。 掐了掐掌心,康王妃总算恢复了理智。 她与蓝舒妤一来一回,各有胜负。 看来,上次的事情之后,琴贵妃没少教导自己这个侄女儿。原本莽撞无谓的人,竟也学会戳人痛处了。 思及此,康王妃看蓝舒妤的目光不由深沉了些。 而蓝舒妤也在此刻选择了乘胜追击,提起了避暑一行:“说起来,天气这般热,也快到陛下摆驾行宫的日子了吧? “行宫虽凉爽不少,但到底是在山上。山路崎岖颠簸,表嫂你得安胎,应当是不会去的吧?” 闻言,康王妃并未说话,只是眯眼看了看蓝舒妤。 她忽然提及避暑,安的是什么心? 难不成… 余光瞥见蓝舒妤身边的悠然,康王妃不禁心中一突:难不成,她想把悠然一并弄去,让这贱婢打她这王妃的脸?! 猜测刚从康王妃脑海中划过,蓝舒妤便开了口:“表嫂若是不去,我一人可就太无趣了。 “不如这样,表嫂给个恩典,让悠然陪着表兄去。如此,我也能有个玩伴!” 正文 第457章 让她大方 绝无可能! 几乎是在听到蓝舒妤这话的瞬间,“绝无可能”四个字,就挂在了康王妃的嘴边。 她可以不跟着康王去避暑,但如果她不去,那悠然就别想跟着去! 否则成什么了? 让康王公然把她的面子往泥里踩吗?! “怎么?表嫂不愿意?”蓝舒妤挑眉,“应当不会吧?表嫂向来端庄大气,既对表兄体贴入微,又不拈酸吃醋搞那一套内宅争宠的把戏。 “换个人陪着表兄去避暑而已,况且这也不是为了让表兄有人陪,而是让我有人陪。 “就这点小事,表嫂不会也不愿意吧?” 蓝舒妤这一句句话,轻易就把康王妃架起来了。 但凡康王妃没有爽快答应,她便能直接将一顶“善妒”的帽子扣在其头上。 康王妃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是以,蓝舒妤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她便暗暗攥紧了五指。 这个局,她该怎么解? 威胁悠然让其自己严明不去吗? 这一招或许对别的妾室、宠婢有用,但对这贵妃送来的人,恐怕没什么用。而且,这也等于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别人。 如果悠然道自己想去,那她又当如何? 暗暗深呼吸一回,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量其他的办法。 踩她的面子… 那便是宠妾灭妻… 脑中灵光一闪,康王妃便道:“并非是我不愿答应,而是我得为你康王兄着想。如今,正是他在陛下面前表现的关键时刻,若是传出些宠妾灭妻的闲言碎语,被那些言官掺上一本,那…” 康王妃适时流露出为难的神情。 而蓝舒妤闻言,则先在心里骂了声“呸”,方才道:“哪儿有这么严重?表兄又不是不带您,是带不了您,毕竟皇孙重要,想来大家也能理解。” “可万一有人揪着此事不放呢?比如,安王?”康王妃淡笑,“你应当也知道,安王最近极不老实,三番两次地在背后搞小动作吧?” “这我还真不清楚。”蓝舒妤淡淡掠过这个话题,“我只知道,安王那身份,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也不可能翻出大风浪。” 蓝舒妤此话一出,室内便静了下来。 安王身份尴尬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其到底是皇子,所以也没人把这事儿摆在明面上说。 眼见蓝舒妤就要捅破那层窗户纸,康王妃自然不可能再接话。 而见她不言,蓝舒妤也没再咄咄逼人。 让对方答应表兄带悠然一事,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她也没指望事情一次能成。 见气氛僵了,她索性就转移了话题,然后找了个理由离去。 随她离去,悠然也跟着退下。 室内一时间又只剩下康王妃和她的贴身婢女。 “王妃,这蓝姑娘未免太过分…” 康王妃抬手示意她打住:“她毕竟已与我为敌,会做这种事,也理所应当。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舍得把王爷推给别人。” “那咱们…?”奴婢有些着急。 “咱们?”康王妃低笑,“她不是大方吗?咱们索性就在这时候把自己的人也送上,看她如何大方。” 正文 第458章 热汤 “到时候,就算一定要王爷带悠然前去,那也得,把我送的人带上。总不能,厚此薄彼不是吗?” “奴婢明白了。”听了康王妃所言,绿漪总算安心了一些。 但一想到那一个个儿的都要飞上枝头,与自家主子争锋,她便满心的恶心。 王爷和王妃过去明明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呢?是因为男人天生花心,一旦有权有势,就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绿漪想不明白,只能将疑虑暗藏心底。 … 自打说动了蓝舒妤,温浅瑜便放松了下来。 恶人还需恶人磨,康王夫妇的事,交给蓝舒妤去琢磨就好。至于她,没事儿跟踏雪玩玩,再陪裴翊宸研究研究新美食,小日子就这么过了。 “来,尝尝这个。”温浅瑜正悠然躺在躺椅上撸着踏雪,便听在厨房内忙碌的裴翊宸叫她过去。 今日裴翊宸特意起了个大早,然后便一直泡在厨房里忙活。 时至如今,已经有近两个时辰了,也不知,这么长的时间,他又捣鼓出了什么美食? 温浅瑜兴匆匆地凑过去,尚未看清锅里煮的是什么,一只勺子便已经递到她唇畔,给她喂了一口。 “唔…!”陡然送入口中的汤水的确美味,只是… 温浅瑜疑惑侧首:“怎么是热的?!” “就是要给你喝点热汤,免得你整日抱着各种口味的酥山,吃坏了肚子。”裴翊宸说着,又再给温浅瑜喂了口热汤,“你觉得我这陈皮老鸭汤如何?不许说不好喝!” 温浅瑜:“…” 都不许说不好喝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挺好喝的。”先顺着裴翊宸定下的规矩点了点头,温浅瑜又斟酌道,“就是…炎炎夏日,喝这汤容易冒汗,不太合适。” “胡说!”裴翊宸冷睨她一眼,“这陈皮老鸭配上冬瓜,分明就是解暑的。冬瓜口感清甜,有消暑之用处。陈皮也有理气健脾的作用,包括鸭肉,都是夏日实用最佳! “你倒是跟我说说,这道汤怎么会让你有夏日不适的感觉?” 温浅瑜:“…就是烫。” 她不懂那些药理、搭配,她就知道,这汤是烫的,夏日喝着难受。 可裴翊宸却道:“若是觉得刚盛出来的过烫,你大可以放到温热再饮用。” “至于别的理由…”说着,裴翊宸不由勾勾嘴角,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往后,类似的汤品,我都会陪着你喝。 “若是我那般畏热的人,尚且觉得这些汤可口,你也别想再找理由拒绝了。” 温浅瑜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地望向裴翊宸。 为了让她喝这些热的,他竟然愿意跟她一起喝? 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信?”戳戳温浅瑜的前额,把手中这碗汤送到她手里后,裴翊宸还真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并且,当着她的面喝了起来。 温浅瑜:“…” 她还能说什么呢? 无奈,她也只能认命执勺,默默把端着的汤全数喝下。 正文 第459章 待遇变化 踏雪闻着香味,还当两个主人是在享受什么人间美味,扒拉着温浅瑜的裙摆,就要同她一起喝。 热汤温浅瑜自然是不会带着踏雪一起喝的,随手给它倒了碗清水,便将它打发了。 踏雪聪慧,自然不信清水就是那散发香味的汤。 但没待它再去扒拉温浅瑜的裙摆,匆匆而来的北岭,就打断了它的动作。 “殿下、温姑娘,避暑一行的时间已经定下了,就在十日之后。”北岭急匆匆道完这一消息,又道,“这次同以往一样,随行的臣子和勋贵们皆可带上几名家眷。而这两日,就要上报人数了…” 听到这一消息,裴翊宸并不觉惊讶。 端午已过,夏日愈发炎热,哪怕宫里不缺冰盆,这日子也是一日比一日难捱。永安帝爱惜身体,在这时候出发去行宫,是理所应当的事。 就是不知,康王那边,蓝舒妤把事情办得如何了? “康王府那边可有消息?”思及此,裴翊宸便冲北岭扬了扬下巴问道。 顺带,还给他也盛了碗陈皮老鸭汤。 自打上回他跟温浅瑜因为北岭闹了矛盾,又和好之后,北岭的待遇,便与以往完全不同了。 过去,眼高于顶且格外挑剔的裴翊宸,如今时不时就夸北岭等人两句。哪怕他事情办得平平无奇,只尽到了份内之责,也能得一句“不错”。 若是办得好,裴翊宸又正好做了吃的,那还少不了他一口吃的。 刚开始,受宠若惊的北岭还觉得惶恐。 可时间一久,他也渐渐麻木了。 一碗老鸭汤入手,他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待用袖口攒攒,他方才道:“康王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出,不过…据属下买通的那名短工说,康王府最近不太平,人选的事估计要等两日才能有消息!” “不太平?”温浅瑜不太理解这话,“康王近日,不一直在工部住吗?他府上怎么没了他也能不太平?” 若是人远在工部就能勾得府上的姑娘们蠢蠢欲动,那他康王的魅力,未免也太强了吧?” “话虽如此,但内宅之争向来都是以女人为主的。如果几名女子都想趁此机会压对方一头,那就显得正常了。”裴翊宸摸摸下巴,“我也更倾向于,这几名姑娘就是在尝试着一脚把对方踩进泥里。 “至于康王?他在她们眼中,不见得多重要。” “她们好歹都是康王的…”说着,温浅瑜不由蹙眉,“说不重要,会不会太武断了?” “不武断。”裴翊宸淡淡笑道,“你且看看,康王起身这些人,有几个是真正心里有他的?她们看中的,不过是那些外层表象罢了。 温浅瑜:“…” 仔细想想,裴翊宸说得也有道理。 无奈,她只能顺势点头:“好吧,就算是你说的那样,这不太平法我也难以理解。康王后院总共就两人,这俩还是才闹过一场的,她们…会再吵? “除非…还有第三者参与其中!” 难道康王又悄悄收了新人?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敢吗? 正文 第460章 无法认同 “大概是又有新人了吧。”裴翊宸耸耸肩,摊手,“毕竟我也没这等经历,不能以己度人,揣摩这位皇兄的心思。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康王的后院估计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乱。” “还真有可能是多了新人参与其中。”闻言,北岭也小声发表了意见,“前日,一直不曾回家的康王忽然回家住了一晚上。当日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但是…他再离开的时候,却是带了个婢女同自己去工部。 “明面上说是身边缺人伺候,可工部到底是衙门,带婢女总不如带小厮方便,所以属下认为…是新人。” “康王还真是…”听过北岭道出的新消息,温浅瑜心中的否认也动摇了。 或许,康王就是个贪花好色的,哪怕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也不愿意暂时放下女人,维护下跟王妃的关系? 可若是这样…他以前,又是怎么只守着康王妃一个过日子的呢? 如今这紧要关头都忍不了,过去就能忍了? 估计是看出了温浅瑜的想法,摸摸下巴,裴翊宸便道:“事情背后或许还有我们不了解的缘由,譬如,这回的人是康王妃亲自给他挑的,他不要才是要跟康王妃撕破脸。 “又或许,康王一直都很大胆,也一直都有别的女人,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再或许,两种情况都有?” “你的意思是,康王妃为了对付琴贵妃送来的那名宫婢,给康王塞了人?或者是,康王以前就在悄悄养外室,只是现在直接这份养人的心思放到明面上来了?” “唔…差不多吧。”裴翊宸舔舔犬牙,嗤笑,“做主母的为了平衡后宅势力,巩固自己的权利,亦或是与婆母斗狠,别说是给丈夫塞人了,就算是保着丈夫与小妾诞下子嗣,也是常事。 “至于外室这回事嘛…这不过是我随便猜的。 “虽说康王这人心思不纯,但目前却没有半分证据证明外室的存在。或许,缘由就只是,康王妃塞人了吧。” “可我觉得是他过去就不老实,只是如今展露了獠牙。”温浅瑜摇摇头,与裴翊宸持了相反的意见,“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还是觉得,给自己丈夫塞人这种事太离谱了。 “相比之下,我更倾向于这是康王一个人在作怪。” 裴翊宸怔了怔。 按理说,前者应该更合理才对,可她却说不能理解… “那就当是后者吧。”略一思忖,裴翊宸也就顺着温浅瑜的话说了下去,“康王此人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他如今既然这般嚣张了,那倒替咱们省了不少事。” “可是殿下…”北岭想插嘴。 可他才刚一开口,就收到了裴翊宸一记冰凉的眼神。 于是,那句还未出口的辩驳,就这么生生咽了回去。 他算是明白了,主子这哪里是在跟温姑娘讨论啊,这纯粹就是在哄着温姑娘说话呢。 主子知道温姑娘性情纯良、敢爱敢恨,不能接受内宅这等塞人的手段,便顺着温姑娘的想法说。 实则,缘由还是前者。 正文 第461章 各自为阵 想清楚这一点,北岭也就不再多话。 略一垂首,他便悄声退了下去。 既然主子觉得,康王妃如今是放弃与康王的感情,转而算计起后宅的派系了,那他们只要找准机会再添一把火,康王的后宅便彻底乱了。 至于温姑娘猜测的外室,随便听听就好了。 这么些年了,康王要是真有外室,外人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北岭转眼退下,看他走得那样快,温浅瑜不禁蹙眉看向裴翊宸:“你们是不是不信我?” 她虽想法纯真了些,但人却不傻。 这两人是什么心思,她还是能看得出来几分。 “没有不信,只是觉得每一种可能都要兼顾。”裴翊宸随口敷衍了一下。 怕温浅瑜不信,他又道:“况且外室的事咱们没有证据,也无从查起...” “没有证据找证据就是了,这有何难?”温浅瑜压压嘴角,“避暑山庄一行,怎么也得花上月余时间。康王若有外室,多半会去见上一面,或是差人安排下这人接下来的生活。 “这段时间只要盯紧他,必有所获。” “好,那我吩咐北岭,让他在盯人的时候,多注意其不合常理的行程。”裴翊宸好脾气地应和,一副完全配合温浅瑜的模样。 但温浅瑜却摇摇头道:“你们既然打心底不信,那让你们盯着,多半瞧不出什么。 “还是我自己去吧。 “我有些江湖上的朋友,盯梢放哨不比你的暗卫差,且身份也是康王府的人绝对想不到的。有他们帮忙排查,或许会有收获。” “你跟江湖上的朋友去盯?”闻言,一直顺着温浅瑜的人终于蹙起眉头。 裴翊宸并非反对温浅瑜同江湖朋友来往。 他只是担心,把这些人牵扯到夺嫡之争当中,会不会惹出岔子? “都是百草谷中与我有过命交情的人,放心吧。”温浅瑜拍拍他,旋即又弯眸道,“而且是五官平凡,擅长易容化妆的人,别的你也不必多想。” “我不会吃醋...”裴翊宸抿唇。 不待他说出后面的话,温浅瑜便立马接道:“既如此,我此行最大的问题便算是解决了。” 话落,她也不给裴翊宸再言的机会。 放下汤碗,便为跟踪探寻之事做准备去了。 见她如此执着,拿她没办法的裴翊宸也只能由她去了。 只希望,发现这是一条死路之后,她能安心回来待着... ... 自那日想法出现分歧之后,裴翊宸跟温浅瑜便开始各忙各的了。 配合北岭的监视,裴翊宸很快弄清了近日康王的后宅都发生了什么。 听到康王妃为了压制蓝家特意为康王选了个小妾时,裴翊宸当即挂上抹讽刺的笑容:“他们这些人,果然一直都是这般无聊。给自己的丈夫再找个女人,呵...” 冷淡扯扯嘴角,他又挑眉:“所以这回避暑一行,是康王妃新挑的这个人,和琴贵妃送的那宫婢一道?” “没错。”北岭颌首。 “那就好办了。”裴翊宸弯弯唇,“此回避暑,一定很有趣。” 正文 第462章 西南菜肴 谈完正事,裴翊宸又顺口问道:“对了,阿瑜最近忙活得怎么样了?可有因为找不到证据而放弃?” 他寻思着,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没抓住线索的温浅瑜也应该放弃了。 可说到温浅瑜,北岭却露出了为难神色:“温姑娘最近...似乎有愈挫愈勇之势,属下昨日劝她回府,她还说她还得在四海楼坐坐,跟那儿的老板娘聊聊天。” “四海楼?”裴翊宸怔了怔,“那不是酒楼吗?她怎么会上那儿去?她跟那儿的老板娘熟?”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北岭挠挠头,显然对具体情况也不知情。 他到底还得盯着康王府,温浅瑜那边顾不上太多,也只能从粗浅的两句闲聊中获取消息。 见北岭一副懵懂模样,裴翊宸不由叹了口气。 温浅瑜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过于认真执着。这外室一事追查许久没有线索也不回来,还跟拒绝了北岭… 等等…! 裴翊宸眉头一蹙,忽然道:“你不是在盯康王府吗?怎么会忽然跟阿瑜遇上?你特意去找她的?就为劝她回来?” “当然不是。”见自家主子误会,北岭连忙摇头,“属下是在跟踪康王府管事外出的时候,遇上温姑娘的。因那管事在四海楼待了一段时间,所以属下就得空跟温姑娘聊了两句。” “康王府的管事去四海楼了?买饭?”北岭描述的过程看似平平无奇,可裴翊宸却渐渐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奇了怪了…康王府的管事怎会去四海楼买饭? 四海楼的大厨虽然手艺绝佳,可康王府的大厨也是八大菜系样样拿手,分毫不输对方… 难道说,康王想换个口味? 可是… 在裴翊宸蹙眉思索的同时,北岭也挠了挠头,不解道:“那管事的确是去买饭的,买了道宫保鸡丁,还买了道水煮冰鱼片。 “菜提出来之后,就直接往工部去了。属下一路跟着管事到工部门口,看着人拎了菜进去,才停了脚步。 “看这架势,人就只是给康王送菜去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宫保鸡丁…水煮冰鱼片…”裴翊宸默默复述,面上疑惑更盛,“可这些都是西南一带的特色菜,还都是辣菜,按理说,康王应该不喜欢才对。” “或许是请客?”北岭胡乱猜测道,“偌大一个工部,总能找出一两个西南地区升上来的官员吧?康王最近在工部处理水患一事,跟人打交道,然后请人吃顿家乡菜,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听说四海楼的老板娘就是西南人,西南菜是她的拿手好菜。所以,康王才选了这家酒楼买菜。” 北岭一点儿不绝这其中有什么古怪。 但裴翊宸在沉默片刻后,却挑出了一点儿瑕疵:“西南升上来的官员,应该对西南更熟悉。水患发生在东南,康王打交道的人怎会是熟悉西南的官员?” “或许对方在工部待久了,常年看东南呈上的卷宗,对东南也有所了解了?”北岭继续猜测。 正文 第463章 特别之处 裴翊宸仍然摇头:“如果对方这些年在工部颇有建树,那便应当是老人了。可我记得,工部几名高官,均非西南人士。” “这…”北岭张了张口,一时间没能答上话来。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康王府管事买菜的举动奇怪。 两道菜而已,能有什么特别的? 又或许,就只是那日的康王想吃辣了呢?人每日口味不一样,不也正常?有时爱吃甜,有时喜好咸,怎么主子还把这当回事了呢? 裴翊宸的确把这当回事了。 他摸摸下巴,独自沉思道:“四海楼的老板娘做的西南特色菜是一绝,康王府的管事去四海楼点的都是西南特色菜,这说明,他就是冲老板娘的手艺去的。 “当日康王的目标很明确——西南特色,可他自己并不喜辣,近期来往的官员也应当跟西南无关… “所以,他为什么会让管事专门跑趟四海楼买特色菜? “自己想吃,让王府厨子做不行吗?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有没有四海楼这块招牌…” 招牌吗? 裴翊宸忽然意识到,专程定菜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四海楼”这块招牌!而若是这样,康王就必然不会是为了自己吃,而是…要向什么人表达好意! “北岭。”裴翊宸微眯凤目,冷声吩咐,“去查查,工部那些官员是来自西南地区,或者与西南地区关系密切的。若是可能,把严重偏好西南菜系的也加上。 “列份名单给本王,本王要瞧瞧,事情是否如本王所想…” “喏!” 北岭虽对这条命令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裴翊宸面色严肃,他还是很快就退下去办事了。 而裴翊宸在兀自思量片刻后,则迅速更衣出了王府。 他得去四海楼见见那位西南来的老板娘,确认自己的一个猜测! … 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坐在窗边的人静静凝望下方,听着那份喧闹,眸中不禁多出几分柔和。 “阿柔姐姐喜欢这喧闹繁华?”温浅瑜略带探寻的目光落在对面风韵动人的少妇身上。 她余光随着对面女子的目光一道落在繁华的街道上,看着来往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街边卖力吆喝的小贩,还看着偶尔打马而过的华服贵人… “你不喜欢吗?”名为阿柔的女子弯弯嘴角,露出抹向往和怀念,“小时候,我最期盼的便是每月初一赶集。每到那时候,镇上总是热闹非凡。 “人们交换出售着自己带来的货物,同时也挑选着别人的货物。冲着人多,还会有行脚商贩带来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我的第一只鲁班锁玩具、第一份水果糖,还有第一本奇谈,都是在那集市上买的。 “那样的快乐,我大概会牢记一辈子吧。” “若繁华是承载着美好回忆的景象,自然值得眷恋。”温浅瑜微微颌首,但旋即,她又叹道,“不过…姐姐只是这样远远望着不参与,不会生出伤感吗? “可望不可及,才是最磨人的。” 正文 第464章 秦柔 “怎会?”阿柔笑笑,“每日只要能看看繁华,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其他…店里的生意还等着我呢,我可不能不管不顾地走。” 秦柔弯唇笑笑,目光在温浅瑜身上一转,又忽道:“说起来,你最近来我这店里来得过于频繁了吧?以咱们的交情,要我帮什么忙你直说便是,何必吞吞吐吐?” “我只是…”温浅瑜抿唇。 正当她犹豫着怎么说出目的合适时,门却忽然从外被敲响。 “夫人,外面有位公子说想见您。” “公子?什么公子?”秦柔睨一眼门口,淡淡道,“你进来说吧。” “喏。”小厮推门而入。 先向对饮的两人行了一礼,方才道:“外面有位年轻公子,一入酒楼,便同掌柜的说要见您。他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极好看,丰神俊朗、风姿绰约,看着便像是位贵人。 “掌柜不明对方身份,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得罪,便差小的来问问您。您看…” “长得极好看的年轻公子?”秦柔挑眉轻笑,“这可奇了,我平素里交往的,可没这样的人,他怎会点名要见我?他可有说,是为什么事?” “没有。”小厮果断摇头。 目光悄悄在秦柔面上转过一圈,他又揣测道:“那…小人这就去回绝了他?” “等等!”不等秦柔答话,旁边的温浅瑜却出声拦了小厮,“你说的这人是不是剑眉凤目、琼鼻薄唇,还手持一把玉骨扇?大概…这么高?” 温浅瑜大致比划了一下。 小厮闻言,连连点头:“对对!没错,那位公子就是您形容的这样!” “怎么?是你认识的人?”见状,秦柔不由微挑柳眉。 点名要见她的小郎君,竟跟跟前这姑娘熟识。他们这一前一后地来,难不成,为的是一件事? “他大概是我未婚夫。”温浅瑜挠挠头,解释道,“他前些日子忙碌,我的事儿也就没打扰他。今日前来…估计是他手下之前在四海楼碰见了我,给他指了路。” “未婚夫?”秦柔对这身份有些兴趣,话锋一转,便笑着冲小厮道,“既然是温妹妹未来的夫婿,那便是我的客人,你且去唤他进来吧。” “喏。” 小厮退下,不多时,裴翊宸便被带入雅室。 一进门,他的目光便落在温浅瑜的身上:“你怎么也在这儿?” “你不是来寻我的?”温浅瑜怔了怔,疑惑反问,“那你是有事来寻阿柔姐姐吗?” “阿柔…姐姐?”经温浅瑜一提,裴翊宸方才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少妇。 少妇年纪不大,约莫花信之年,明眸皓齿,颇有几分倾城之姿。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她眉宇间凝着一股忧愁,平白为她整个人添了些岁月痕迹。 这就是阿瑜口中的阿柔姐姐? 也是,这四海楼的老板娘? “对面的就是阿柔姐姐,四海楼的老板娘。阿柔姐姐,这就是我之前同你提过的未婚夫。”温浅瑜拉着裴翊宸在自己身边坐下,为他和秦柔互做了介绍。 正文 第465章 不算外人 “温妹妹的未婚夫?那就是…安王殿下了?”秦柔这般说着,同时起身,向裴翊宸行上一礼,“民女秦柔,见过安王殿下。” 自她起身的那一刻,裴翊宸便已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但当听到她名字时,他不禁又顿住动作,蹙眉:“你姓秦?是京中首富秦家的人?” “算是吧。”秦柔笑笑,重新坐下,“只不过,是秦家在西南一带的旁支。若不是这些年生意做得不错,这秦家人,我是万万不敢称的。” “秦家庞大,分支极多。阿柔姐姐祖父那一代,跟秦家的关系就已经很淡薄了,也因此,觉得京都难混的他们,才会举家迁往西南。”秦柔说完,温浅瑜又介绍道,“如今,阿柔姐姐虽然回了京都,但却与秦家没多大关系了。 “平日里,除非必要的事,几乎不会走动。 “真要论起来,她与秦家的关系,或许还没有跟咱们百草谷的好。” “应该是远远不如才对。”不知是单纯想要纠正温浅瑜,还是为了解裴翊宸心中的困惑,在温浅瑜之后,秦柔又接道,“百草谷对我祖父有救命之恩,是我一家的恩人。 “祖父曾叮嘱后辈,百草谷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所以…温妹妹不管遇上什么事,我都会全力相助。” 闻言,裴翊宸不禁眯眯凤目,估摸着是明白两人的关系了。 温浅瑜也在秦柔此话后开了口:“其实,我来就是想打听康王。我想知道,他过去在四海楼定过几次菜?都订的什么菜?时间或菜式可有规律? “不过,这些或许涉及到客人的隐私,要是阿柔姐姐不方便告知外人…” “温妹妹不算外人。”秦柔一点儿犹豫没有,一转眼,就把温浅瑜的那些问题交代了下去。 交代完,她又转眸看向裴翊宸:“那安王殿下呢?您又有什么想问的?” 从方才裴翊宸和温浅瑜见面的模样她便看出,裴翊宸此行,并非是来寻自己未婚妻的。而是,有自己的事情想问她这老板娘。 既如此,那便一道交代下去好了。 可裴翊宸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我想问的和阿瑜一样,既然她已经道出来了,我便没什么要问的了。” “你怎么也会想问这些?”温浅瑜诧异侧首。 裴翊宸怎么也忽然关心起康王的吃食问题了? 难道是北岭在四海楼的遭遇,让他也产生了怀疑?可之前,他不是也不相信康王会有外室吗? “好奇康王什么时候改了口味罢了。”即便秦柔已经解释了她与温浅瑜的关系,但在裴翊宸眼里,这不熟悉的人仍旧是外人。 当着外人的面,他不会多言。 温浅瑜大致也明白他的心思,见他不愿多说,她也就没再追问。 双方不约而同地绕过了这个话题,聊起其他。 直到那前去查账的小厮返回。 “夫人,已经查清楚了,自三年前起,康王府的人便有了每月在咱们店内买一回夫人亲手做的西南菜的习惯。” 正文 第466章 不敢说出去 “不过,所谓的每月只是大概时间,具体是哪一日,说不清楚。有可能是月初,也可能是月末。” 稍一顿,小厮又接着道:“而且,康王府的人每次点菜,总会点上一份水煮冰鱼片。搭配的菜或许会变,但这道水煮冰鱼片,却是雷打不动。” “不错,水煮冰鱼片的确是必点。”关于此事,秦柔也有印象,“我还记得有一回,外边儿下着倾盆大雨,康王府的管事依旧冒雨前来买菜。 “看得出,他们府上真有一位主子爱惨了这道菜。” 每月一回,雷打不动。 即便大雨瓢泼,也不能阻挡康王府的脚步? 温浅瑜裴翊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目光中明白了些什么。 不动声色地一转目光,裴翊宸又进而问道:“那每回来买菜的都是康王府的管事吗?还是说每回来的人都不一样?” “这…不至于每回都不一样,但七八副面孔还是有的。”小厮仔细回忆了一下,又补充道,“总之,看上去就像是随意从府上挑了个人差来。” “那每回都送去哪里?” “哟,这可难说了。”小厮无奈道,“除了偶尔几次是送去康王府,其余时候目的地均不一样。 “有时是茶楼,有时是衙门,有时是别的酒楼,甚至还有的时候,是城外的沁湖边上! “这些个地方太难跑,为了保持菜的鲜,我们每回都要紧赶慢赶…” 小厮后面类似抱怨的话,温浅瑜二人皆没有再听。 他们的注意力,已不约而同地放到了“每回地点不一样”这个点上。 所以,康王并不怎么把这些菜往家里带,而是每回外出才会购买… “怎么样?可是有什么想问的?”见温浅瑜二人久久不说话,秦柔终是忍不住插了句嘴,提醒他们。 “没有了。”温浅瑜摇摇头。 目前获取的消息已经足够多了,基础消息也差不多获取完了,如此,再追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确实。”裴翊宸也是这个想法。 不过,他还是比温浅瑜多了句:“希望咱们今日的对话不要传出这间屋子,秦姑娘可以答应本王吗?” “自然可以。”秦柔笑着颌首,没有丝毫犹豫。 末了,她还道:“妄议勋贵,窥伺其行踪,是大不敬之事。便是殿下您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把这些事给说出去。 “所以,殿下只管放心就是。” “你能如此想,最好。”知道秦柔是在向自己表达决心,是以,微微一颌首,裴翊宸便跟着略过了这个话题。 之后,又寒暄几句,他干脆带着温浅瑜离开了。 … “四海楼这件事,你怎么看?”裴翊宸微微掀起马车窗帘,看向外边儿。 这段小路偏僻,基本没什么人来往。 在此处论事,倒也不怕旁人偷听了去。 “我觉得…康王就是在给自己养在外面的人买喜好、合口味的菜。”温浅瑜果断推断:“只是他将人藏得好,所以才没人质疑他买辣菜的心思。” 正文 第467章 起疑心 裴翊宸:“…” “我发现你怎么三句话不离养人?”对于温浅瑜这般执着的缘故,裴翊宸也是看不透。 虽说他目前也有了些许怀疑,但一切,还得证据来说话。 “不是我多想,是康王的举动总让我不得不多想。”温浅瑜抿抿唇,“查到四海楼之前,我或许还不敢跟你打保票,但你瞧瞧四海楼这事儿。 “整整三年,每月都要买份菜,还基本不把菜送回府,他这是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康王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不喜辣,也根本没有去过南方。除了身边有个喜辣的人需他照顾,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促使他做那些奇怪的事。” “就算有,也不一定是外室。”裴翊宸依旧严谨。 此事太过离谱,如果没证据,他很难放开思路揣测。 但温浅瑜不同,她从一开始,就打心底里认为,康王养外室这件事是可能的。 于是,思绪一转,她便又道:“我听人说,妻子孕期时,是男子最容易去寻其他女子的时期。因为这时候的妻子身体不便,人也会因身孕而变得憔悴,容貌凋零。 “这样的状态一持续就是大半年,那些心不曾完全放在妻子身上的人,自然会去找别人。 “而有的女子为表娴淑,还会主动在自己孕期时为丈夫挑选侍妾、通房,以便有人替自己伺候丈夫。 “你仔细想想,康王的那位小郡主,如今几岁?” “康王的长女,如今…两岁又四个月?!”掐指一算,裴翊宸不禁怔了怔。 如果以这个年纪为基础,那四海楼伙计所谓的三年前…不正好是康王妃头回有孕的时候吗?! 温浅瑜说得对,妻子怀孕时,就是男子最容易纳妾的时候。 男子嫌弃容貌凋零的妻子,妻子也被那所谓的“贤良淑德”框住,丝毫不觉这是件不能接受的事…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康王那时在外找人,就是合情合理了… “时间上的巧合,加上他连续三年的奇怪举动,他养外室的嫌疑很大。”温浅瑜看着身边的人,认真道,“所以我如今执着得很。 “因为我觉得是我已经摸到了门路,只差一点就可触及真相。 “或许你会觉得我简单的想法过于天真,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没办法。” “没…我就是,一时惊愕。”裴翊宸揉揉温浅瑜的发顶,示意她不用担心他不能理解。 不过惊愕也真的。 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他该用什么样的心思去揣摩这些人。 好在,四海楼距离安王府并不是很远,在两人陷入沉默后没多久,便回到了安王府。 “忙活一日,总算回来了。”裴翊宸伸了个懒腰。 但还没来得及转移话题,已经打探到消息,并守在门口的北岭就一个箭步上前,把消息娓娓道来:“殿下,工部那边属下已经挨个儿查了。 “工部一众高职位的官员,没有一个是西南人,也没什么西南的朋友。那份西南菜,很有可能…” 正文 第468章 摸清地点 “很有可能是他给外面某个见不得光的人买的。”裴翊宸接过北岭的话,轻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将菜直接送到工部衙门的。” “那您的意思是,外室的事儿…?”北岭有些许迟疑。 “或许是真有其事吧。”裴翊宸捏捏眉心,“不过此事你先不必管了,让阿瑜去查就是了。这对我们真正要办的事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若牵扯出来,可能让局面更乱。若不存在,问题也不大。” “属下明白了。”北岭一颌首,便不再与裴翊宸探讨之前的事,而是转而说起避暑之事。 如今距离避暑已只有两日,去到山庄之后该如何做,还得提前决定。 毕竟,康王妃那边突然转了心思,若她因自己也送了人而不闹腾,那此前分裂康王与施家的事,便不成立了。 裴翊宸也明白这个道理。 略一思忖,他便道:“康王妃不是想要人替自己争宠吗?那就想办法让康王妃送的人和琴贵妃送的人争执起来吧。 “正好康王上回处理水患一事迟到,已经让陛下很不满意了。这回要是再因内宅之事让了陛下的清净。 “那便别谈施家了,就是陛下那边,他都交代不过去。” “属下明白。”北岭颌首,“属下这就去调查康王妃的那名新人。” “嗯,去吧。” 北岭很快退下,温浅瑜也接着忙活起自己手头的事。 两日时间,听着便觉短。 裴翊宸并没想过,温浅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什么。 可在接连消失了两日后,温浅瑜再度出现时却已表示,自己已知晓康王养的外室住在哪里,并做好了准备,可随时引康王妃过去。 “你怎确定,那川音巷住的女子就是康王的人?”裴翊宸怔怔看着跟前姑娘。 “既是做过的事,又怎么可能完全隐藏?”温浅瑜弯眸笑笑,“我随意用了点小手段,就确认了。” “可靠吗?”裴翊宸觉得她所谓的小手段不太靠谱。 温浅瑜这姑娘他还是了解的,若要她提刀上阵,绝对可靠,以一挡百估摸着也不是问题。但要她跟那些心机小人比小心思,她还是差了些许。 康王既然几年都不曾被人抓住小辫子,又怎会一下被她把“老巢”端了? 知裴翊宸这是怀疑自己带来的消息的可靠性,温浅瑜不由有些急了:“我既敢在你跟前说,那便是确定过的! “还记得此前四海楼的老板娘怎么同我们说的吗?每次菜做好了,都是送到不同的地方去,而那些地方,一听就是相约游玩的地方。 “这说明,康王每回都是在陪人的时候,才会当面讨好。 “可前些日子他都待在工部,菜也是直接送往工部的,这便有些奇怪了。他总不能,是把人养在工部的吧? “揣着这份怀疑,我又去了阿柔姐姐那处,仔细查了每一次送菜的地点。我发现,工部出现的频率,竟是所有地点中最高的! “由此,我大胆猜测,那女子就在工部衙门附近生活!” 正文 第469章 熬了两夜 “有些道理。”裴翊宸微微颌首,“然后呢?” “然后就找呗。”温浅瑜掰着手指道,“工部衙门附近的民巷一共就两条,挨着查探很快就能发现端倪。 “一家人住的排除,男子、老人单独住的排除,长得不好看的排除。年轻貌美又是一个人的,筛下来一共也没几个。 “再往后,便从一些生活习惯上入手试探就好了。 “我找了个易容功夫不错的朋友,打扮成小贩模样,推着小车去卖西南特产,顺带跟巷子里的居民闲聊…” 大致描述了一下自自己用的探查方式,温浅瑜又道:“总之,最后筛选出来,就剩下两人。 “然后昨夜我分别潜入她们家中看了看,一个家中摆设普通,确实是普通百姓,另一个表面看着不如何,屋内陈设却样样精致,便是琅琊阁的镇纸和宝光阁新上的珠钗都有。 “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裴翊宸:“…” 若是像她这样一点点筛选出来的人,倒真没什么可质疑的。 只是… 裴翊宸默默在心中细算片刻,蹙眉:“短短两日的时间,你是怎么把人筛出来的?那点时间…够用?” 哪怕是除了吃饭睡觉就忙活,也不太来得及吧? 除非… 裴翊宸忽然眯眼,俯身凑近温浅瑜。 他的目光自温浅瑜身上细细扫过,每过一寸,那双漂亮凤目中的危险便多上一分。 方才,她背光站在阴影处,他还没怎么瞧出她的异常,可如今仔细看看,便发现,她面色很是憔悴。 就像是…熬了许久没休息的模样! “你这两日,是不是又熬夜了?”裴翊宸微眯凤目,声色泛冷。 温浅瑜被他含着压迫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想要转首。可他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在她侧首前,便捏住了她的下巴。 温浅瑜避无可避,只能开口:“…两条民巷说多不多,可也住着好几十户人家,挨个儿查探,的确不易。况且白日又不好蹲在屋顶看人家院子,所以…” “所以你就选在了晚上办事,并为此两夜没睡?”裴翊宸轻嗤一声。 “今日不是去避暑山庄的日子吗?”温浅瑜小声道,“你此前说此去路途遥远,得行上整整两日,所以…我寻思着干坐两日马车,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补觉…” “温浅瑜你可真敢想!”裴翊宸气得咬牙,“熬两日再睡两日,这般昼夜颠倒,你是有几条命可这么折腾?!” 此前他以为她就只是晚睡,可如今看来,她比他想象中的能多了! 她竟然会因为今日有睡觉的时间,就… 裴翊宸闭眼压下已在爆发边缘的怒气,心想自己迟早得被她气死! 见他额角青筋若隐若现,温浅瑜也知,自己是把人惹急了。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反悔不了,她也只能趁他闭目之际,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她态度良好,还附带了一枚讨好的吻。 裴翊宸便是有千万指责,也再说不出口了。 正文 第470章 鲜明对比 无奈,他只能重重呼出一口气:“罢了,这次先不与你计较了。” “你果然最好了!”温浅瑜弯弯杏目,又连夸他两句, 恭维的话听着是舒心,可裴翊宸难看的面色却没有改变多少。直到北岭、朔风二人准备好一切过来请人启程,他心中的怒气也没化解。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出发的时间也到了,您看…?”一见裴翊宸面色不佳,北岭的声音便逐渐弱了下去。 期间,他还时不时偷看一眼温浅瑜,试图从这位未来的女主子处获取消息。 可惜温浅瑜此刻已自身难保,面对北岭询问的眼神,她也只能选择无视。 “时辰到了就走吧。”裴翊宸倒是没在此事上为难人,他只是在登上马车时淡淡吩咐,“等会儿若无要事,别来打扰。午膳也不必与人同食,准备好面条,本王自己来做。” “喏。” 见主子没有为难之意,北岭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但看向温浅瑜的目光,也因此转化为了同情。 看来,这回是温姑娘招惹了主子。 主子的不悦已经写在了面上,也不知,她待会儿会如何… 北岭思绪乱转,温浅瑜亦是想法不停。 从裴翊宸此前的态度来看,他应当是不会与她生气了才对,可他如今的态度… 刚跟着裴翊宸坐下,温浅瑜便忍不住拽拽他的袖口:“你…还在为刚刚的事不高兴?” “你说呢?”裴翊宸冷睨她一眼,“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事,能让我高兴得起来?” “那我…” 温浅瑜本想做点儿什么哄身边人开心,可裴翊宸却直接都开一张薄毯披在她身上,然后一把把她按到自己腿上:“少扯些有的没的,赶紧睡觉!” 他态度极度不好,甚至力道也重了些许。 但仅一句话,温浅瑜便知,他是不会再与自己计较了。 于是,她忐忑的心立马有了归处,转身抱住他腰肢的时候,也有了闲心再与他多言:“其实偶尔熬上一回,也没什么不适的。 “想想往后的太平,仅剩的那点不划算的感觉也没了。 “如今辛苦,不过是为以后能睡个安稳觉,所以,你也别总盯着眼下的事跟自己置气了。” 话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起了变化,温浅瑜连忙抱紧裴翊宸的腰,埋首于他腰际:“我睡着了,不聊了!” 裴翊宸:“…” 这种鬼话,她也敢在他不悦的时候说? 不过,心中虽有不满,但见她还算老实,他也就没打扰她休息。 马车于主道处跟上玄武门出来的御驾,一道驶出城外。晃晃悠悠之际,裴翊宸也单手支着额角,靠在窗框上睡了过去。 车厢内一时静谧无声,颇有几分舒适安逸。 与行在前方的康王车驾,形成了鲜明对比。 康王身边的两名女子,都没名份,是以,康王也不便为她们单独准备车驾。他只能,以“贴身侍婢”的名义,将人直接安排在自己的车驾内。 皇子车驾宽敞,即便坐上三人,也绰绰有余。 但康王车驾,就是“拥挤”。 正文 第471章 “红袖添香” 按理,宽敞的车驾即便有三人同坐,也不该有什么不适。 偏两名女子都有争宠之心,一个剥香蕉,另一个就要小苹果。一个取了糕点给康王送到嘴边,另一个立马就会倒上凉茶说要给他解腻。 就算康王表示自己要处理政务,两人也会在铺纸研墨这等小事上,暗暗较量一番。 “红袖添香”本是美事,可康王此刻却深刻体悟到,什么叫“甜蜜的折磨”。 几番明争暗斗后,受不了争斗两人的他终于沉下面色:“够了!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没见本王有政务要处理?!” 水患时,父皇对他的不满还未完全消除,如今要是再因为她们争风吃醋耽误了正事,想来父皇那边会更不悦的! 这般想着,他看两人的目光都冷了几分。 两女也是识时务的聪明人,知晓康王是真生气了,便安静了下来。一个捏肩一个捶背,再无争执。 耳边没了吵吵嚷嚷,因伏案而产生的酸痛得到缓解,康王的心情,也慢慢儿好转起来。 不过,当他目光落在跟前这些恼人的奏章上时,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满。 又是一份要钱的奏章! 水患来得突然,朝廷一下子拨出不少银子,国库存银本就有些周转不足,偏各部要钱的折子还一道接着一道。 工部要修官道,兵部要新做盔甲,刑部要加固牢房… 少则几百一千两的预算,多则二十三十万的预算,从少到多,所有的折子在他跟前堆成了高高一摞,直叫他头疼。 如今国库存银不多,这些个折子自然是不可能全批的。 首先,父皇避暑一行是肯定要保证,父皇注重身体和面子,他这做儿子的,哪怕砸锅卖铁也要实现其目的! 可父皇这边若不削减,其余的地方就得压缩了。 比如,这修官道的规划。 那位县令一张口就要三十万两银子! 不过是一条官道,哪儿用的了这么多银子?哼,依他看,这三十万两最后用在修路上的部分,估计只有十之二三! 这般想着,康王当即便拒绝了县令的提议… 一份份奏折批过,康王还不敢轻易把折子下发。 唤人拿过算盘,他又重新算起了国库的盈余。 整整两日,康王都在这份折磨中度过。 当后面踏上山路,他甚至还被那晃晃悠悠的感觉弄得想吐。 到达避暑山庄时,他的面色已经极其难看,与就在他后面不远的裴翊宸和温浅瑜形成了鲜明对比。 “康王兄,你这是…?”一见康王,裴翊宸便拉着温浅瑜上前,细细打量康王一番,“不过两日奔波,你还乘着马车,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你身体不行,还是带来的人太过磨人,让你没了精神?” “你少胡说八道!”康王闻言,当即大怒,“分明是我跟前的折子堆积如山,令我片刻都不得歇息!什么身体不行、太磨人,不过都是你臆想罢了!” “可猜测也是根据现实来的。”裴翊宸摊手,“你若无碍,我又怎会多想呢?” 正文 第472章 他的命金贵 “裴翊宸你故意找茬儿?!”若是平时,康王定不会跟自己这位不成器的弟弟计较什么。 但如今… 他正满心的不舒服,裴翊宸还非要撞到他跟前来找茬儿,他自然没给对方一分好脸色。 按理说,他已将怒气摆在面上,裴翊宸但凡识趣一点,也不会再跟他纠缠下去,否则闹大了谁面上都无光。 但裴翊宸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偏偏跟他来了劲儿。 勾勾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便道:“四皇兄怎么这般说话?我是见你面色不佳,一副虚弱模样,方才上前关心两句,你上来就跟我发脾气不说,还怨我找茬儿?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康王闻言,面色顿时一沉。 可还没来得及同裴翊宸生气,温浅瑜便率先拉了裴翊宸一把:“康王既然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还同他聊什么? “反正被后宅争风吃醋困扰的人不是你,你我看着就是,无需去惹那些个糟心事。” 说罢,温浅瑜便要拉着裴翊宸离开。 而原本只想打发他们走开的康王,却在此刻上了火:“你们俩站住!跑到本王跟前找茬儿,妄自议论一通就想轻轻松松地走?没那么容易!” “那康王殿下想如何?”温浅瑜眯眸回首,目光冷冷自康王身边几名近卫身上扫过。 平日里,为不让裴翊宸惹人非议,她是刻意收敛着自己的脾气和习性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此成了个纯良无害的人。 她杀过匪徒,见过血腥,习的是修罗刀,修的也是修罗心。 当她毫不掩饰地表达出恶意的时候,别说是康王这等养尊处优的皇子,便是他身边几名近卫,都感到一股凉意直窜后背,手脚微僵。 “裴翊宸你什么意思?!”康王暗暗握拳,随时准备一步退开,“大庭广众之下,你难道要纵她行凶?!” 他方才的怒气,在温浅瑜那冰冷的眼神中已化作了警惕和防备。 他觉得那女人是没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的。 两万银甲卫护送帝王出行,为排查危险,早已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便是一只苍蝇想突破防线都有难度,纵然那女人武艺高强,动了他,定也插翅难逃。 可万一呢? 听说那女人爱惨了安王,对安王言听计从。如果她为维护安王出手行凶… 她一介草民,命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可他的命却金贵得很,跟这贱民一命换一命,分毫都不划算! 康王不愿以身犯险。 随之回头的裴翊宸见他一副防范模样,不禁低笑一声:“四皇兄想什么呢?纵阿瑜行凶? “这光天化日的,又是随御驾出行,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队伍里行凶? “再说了,阿瑜脾气一向极好,和蔼可亲,又怎会是那等逞凶作恶之人?我看,四皇兄是还未从你那些后宅烦心事中缓过来,才满脑子都是逞凶害命吧?” 说罢,他也不管康王是什么反应,便径直拉起温浅瑜的手离开:“咱们别管他了,他脑子还不清醒呢。” 正文 第473章 会生气 “好。”面对裴翊宸,温浅瑜的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变。 方才眸中闪烁的冷意瞬间被收敛,仅一个转眼的过程,她的眼神就再度变得柔和,语气也比之前多了不少平和。 可以说,面对裴翊宸和面对康王的时候,她完全就是两副面孔。 见她温温和和地跟着裴翊宸离开,康王面上,又多了几分僵硬。 裴翊宸还真是…给自己找了条好狗! 见谁咬谁,偏又对他言听计从…也难怪,他愿意暂时把自己正妃的位子许诺出去了。 反正他那样的情况,也寻不到什么高门贵女,与其低就招人笑话,不如给自己挑个绝对衷心的“护卫”放在身边。 往后凭借这女人对他的情谊,以及他们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许多不方便假手于人的事,便都有着落了。 哪怕是在方才那种时候,也有人替他出头,再替他受过。 不过… 仔细想想,康王又觉得这事儿有一丝奇怪。 裴翊宸这个人,能有什么不便假手于人的事?他虽最不受宠,但皇子的殊荣还是能分到一些的。他手底下的一众护卫,是皇后生前留给他的,对他衷心耿耿。 以他平日的喜好和习性来看,北岭那一众人,似乎也够用了。 所以他为自己找条“疯狗”在身边拴着…难不成,是不满现状,想要反击? 上回宣平候一家的遭遇…就是他的报复? 康王眯眼凝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那丝古怪不由愈发浓重。 … “刚刚你怎会忽然找康王的茬儿?”刚一走远,温浅瑜便拉着裴翊宸止步,问他方才发生的事。 刚下马车那会儿,是她将将睡醒的时候,那时的她,还有些迷糊,可裴翊宸忽然冲上去同康王说的那番话,却把她震醒了。 那样直白的询问,跟找茬儿没有什么分别。 她头一次见到那么不会说话的他,所以只一瞬,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之后,她便以自己的方式配合他演完了这出戏。 戏的效果还不错。 康王看她的眼神,跟看疯狗有得一拼。 只是,她至今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招惹康王? “因为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矛盾,才能以最快速度传到父皇耳中呀。”裴翊宸弯弯嘴角,“若是让父皇知道康王因身边两名宠婢纠缠,连朝政之事都没了精力处理,你觉得,父皇会怎么想?” “会生气!”温浅瑜恍然。 原来裴翊宸是在这儿等着康王呢! 他与康王争执,虽是他主动挑事,但他平日就是无所事事且有点怪脾气的模样,旁人最多觉得他这是不懂事。 可康王就不一样了,康王是被寄予重望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应当做到完美才对。 如果他就此和裴翊宸争执,还因为被人指出自己内宅不安而气急败坏,那无论是陛下还是王公大臣们见了,都会觉得不应该。 甚至,还会觉得是他不够稳重,或是觉得他让内宅女子扰了心性。 正文 第474章 亦会失望 陛下要挑选的是皇位的继承人,这继承人将来是要代替他掌控万里江山的。 如果连这点儿稳重都没有,连两个没名份的宠婢都压不住,将来,还怎么管好这偌大的江山? “是啊,会生气,也会失望。”裴翊宸哂笑,“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上次,康王因为后宅的争斗,差点儿误了水患之事。水患重在民生,而民生是立国之根本,康王动了根,却以为自己只错在让父皇等。 “错且不悟,是第一不好。 “内宅女子在争斗时,怀有皇家子嗣的康王妃落水,差点儿伤了腹中孩子。 “康王庇护皇家子孙不周,是第二不好。 “两者相叠加,已让父皇愤怒至极,如今又有两名宠婢一路争宠,以至他疲于应对,耽误了朝政之事的消息传出… “父皇这愤怒,怕是要朝失望的方向转变了。” “失望…”温浅瑜低声念叨几遍这个词,眸中光华又再次放亮,“会愤怒,是因为还寄予希望,但失望,却说明他已经不再看好这个人了!” 只要皇帝对康王彻底失望,那康王,就注定与那个位子无缘。 除非,他出手害死所有兄弟,让皇帝不得不选择他。 可这样做,成事的可能性并不大。 “今日之事不过是第一步,北岭已经摸清楚了康王那两名宠婢的底细。咱们只需要在暗处稍加引导,后面的故事,一定会更精彩。”裴翊宸弯起凤目展露一笑。 明明是充满阳光的一笑,可其中算计却不言而喻。 温浅瑜忍不住轻轻抚过他的嘴角:“真希望,以后你这么笑时,是真的因为开心。” “现在也挺开心。”裴翊宸拉下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握住,“念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看到了曙光,难道你不高兴吗?”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你…” “没有只是。”裴翊宸打断她的话,轻轻一拉,便领着她继续往前,“要成事,总是要有些付出的。况且,这不过是一时情绪,过了也就过了。” “是吗?”温浅瑜斜眼睨他,“我怎么觉得,你是把心思都压在心底了?” 花费十余年磨成的性子,哪儿能轻易改回去? 或许,往后他会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再也寻不回那份被人宠着、保护者时才有的纯真了。 “压心底不也挺好?至少该同人算计的时候,能把这份心思再拿出来。”裴翊宸并不想跟身边的姑娘多聊这个话题,抬手一揽,他便直接勾住温浅瑜的脖颈顺势一拐,“与其费时间揣摩我心思,不如正经逛逛这避暑山庄。 “此处奇珍异草繁多,建筑又是仿造江南制式,没了京都屋舍的恢宏大气,多了几分小桥流水的自然风光。 “抛却烦恼置身其中,你定能有不一样的体会。” “这里瞧着确实与京都不同…”温浅瑜顺着裴翊宸的话望向周围,的确寻了些本该属于江南的风光。 看她有了兴趣,裴翊宸不由弯弯嘴角,笑着同她介绍起来。 正文 第475章 龙颜震怒 避暑山庄绿荫茂密、建筑典雅,当人闲庭信步地游走于其中时,总能生出几分怡然自得。 陪着裴翊宸走了一小段,温浅瑜一颗心便慢慢静了下来。 她渐渐不再拘泥于他的心思,而是渐渐开始考虑,自己将来或许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帮他短暂放下那些阴谋算计,让他获得片刻宁静。 见她放松,裴翊宸也暗暗弯了弯嘴角。 比起自己,他更希望她的生活能过得松快。 相比与温浅瑜二人的悠闲,康王那边,就不怎么好过了。 还未安顿好,他便被永安帝叫到跟前,询问了同裴翊宸、温浅瑜争执的事情。 提及此事,康王自然免不得参裴翊宸一本,以报他故意找茬儿之仇。 可还没等他把告状的话说完,永安帝便冷冷一拂袖,将一叠奏折扫到康王跟前:“你还好意思提安王?先看看自己是怎么办事的吧! “诚然,安王在抵达行宫时,冲你说了几句不太中听的话,但这一路,他一直老老实实在自己的车驾中待着,基本没有外出。 “偶尔看书,偶尔写字,两日时间,倒也学了点东西。 “可你呢?这两日,你一会儿要去采花,一会儿要去小溪边捕鱼,一会儿还要去树林深处寻什么草药? “忙活也忙活了,累也累了,可别说是学习什么了,便是连你本应应对的份内之事,你都做得一塌糊涂! “你说,朕往后还能把什么事交给你?!” “父皇喜怒!儿臣知罪!”一见永安帝翻脸,康王连忙俯首。同时,一记响亮的撞击声也在室内响起。 在永安帝生气时,他下手惩罚自己的力度向来不弱。他知道,只要自己动手时足够快、足够狠,永安帝那边,便会放他一马。 若是平日,这件事他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可永安帝这回气得厉害,哪怕是康王认错态度良好,他黑沉沉的面色也未改变。 他甚至,还冲满地奏折扬了扬下巴,示意康王把散落在周围的折子全部捡起来再看一遍:“你自己瞧瞧,这些个事情,你有没有认真考量?” “喏…!”为平复永安帝的心情,康王连忙拾起一本奏折开始翻阅。 说来也巧,这一路,他第一个看的就是手头这本奏折。这就是道请求陛下答应他们修缮官道的折子,当然,除了求一份修路的批文,他们还想京都这边求拨款三十万两白银,让他们有钱修路。 当时,他想都没想,便将这折子打了回去。 因为据他估算,修补几条管道,根本花不了这么多银子。他认定,对方就是在想法设法地在贪污。 他暂且没有时间清理这些未发生的贪污案,但仅仅是阻止事情发生,他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他便直接把折子直接打回。 此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处理此事处理得还不错,可如今看来,他的方法或许并不好? 至少,在父皇那儿不好… “怎么样了?什么新想法吗?”见人面色变幻,永安帝又再度开口。 正文 第476章 不堪重用! 康王暗暗抹了把额间沁出的虚汗,方才试探着道:“儿臣此前认为当地官员求银太多,似乎并不是真为了修缮官道,而是有其他心思,便否了他们的提议。 “如今看、看来…直接否定似乎不太妥当。不管当地官员如何做想,打了什么小算盘,但当地百姓确实需要一条官道来改善生活。 “若是心中有怀疑,大可差遣钦差大臣过去监督探访,没必要因此耽误百姓们改善生活…” 康王心想,他这位父皇教导他时挂在嘴边最多的就是民生,其时常说,谋政之时万万不可忘记百姓。 如此,他站在百姓的立场上反思,就算不得要领,应当也算不得错吧? 可康王一席话出口,永安帝却不免更怒:“派遣钦差大臣去监督造路,探查当地官员是否贪污?这就是你再看了一遍奏折反思出来的东西?! “裴翊晟,你到底有没有对此事上过心思?哪怕是半分?!” “父皇息怒!”闻言,康王赶忙再度叩首认错。 他心知,自己可能是找错了方向。 但如果从民生的角度考虑,都不是对的,还能从什么地方考虑呢? 永安帝的问题他答不上来,他只能尽量压低身体,以此来躲避永安帝的目光。 可这样的举动,除了安慰自己,别无他用。 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跪在永安帝跟前,永安帝怎么可能瞧不见他? 如此动作,只能让永安帝眸中再度泛起失望。 有错不知反省,不知补救,只知躲避… 无用…无用! 看着眼前畏畏缩缩的康王,永安帝心里不免泛起一阵无力和失望。 这些年,康王一支逐渐势大,他是看在眼里的。但他并未阻止,也没有扶植其他皇子…他其实,是打心底里想将这个儿子扶上太子之位,将来继承大统的。 可这儿子就是不争气,无论是御下的手段,还是治理天下的能力,都只是个中庸水平。 这也就罢了,毕竟他看上去还算努力,人也还算实诚。 勤能补拙,只要他将来勤恳一些,老老实实地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再有几个能臣加以辅佐,将来不说盛世繁华,但一个“天下太平”还是能做到的。 可现在… 纠缠于红尘女色,区区两名侍婢就能扰得他晕头转向,连安王那样的,都能上去笑话他两句,偏他还跟安王较了真… 如此浮躁,难堪大任! 永安帝长叹一口气,捏捏眉心:“罢了,你先退下吧。回去之后,把你手中那份折子翻到最后一页好好儿瞧瞧,瞧清楚人家的规划图到底是什么样的,再来朕跟前答话。 “至于地上这些…也都捡回去再看看清楚。万事务必揣摩其内在,观其未来,再谈是否可行。 “目光放长远一些,别粗浅看上两眼,就把折子批复了。” 话落,永安帝便摆摆手打发康王走了。 等着降罪的康王一听自己可以直接走了,不由怔了怔。 父皇何事这么好说话了? 但惶恐使然,他并未深究这点,便匆匆退走了。 正文 第477章 怀念前太子 看着康王退去时略显慌张的模样,本就已经失望的永安帝不免又轻叹一声:“裴翊晟这孩子,到底何时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康王殿下如今才二十四,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兴许,再过两年,膝下有了长子,也就能慢慢儿变得稳重了。”高总管上前半步,小声劝慰。 他能看得出来,永安帝虽对康王失望得很,但心中,到底还念着一丝情分。再加上别的皇子也不堪重用,这康王,还是皇帝心中太子的人选。 既如此,他劝慰的时候,自然要说康王几句好。 毕竟,待这父子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还是得好好儿相处的。 可他的话有几分是真,永安帝心里也有数。 听其说起年轻气盛几个字,永安帝便不免冷笑一声:“年轻?气盛?二十四的年纪,勉强称一声年轻或许还不显突兀。可气盛这一点,朕在康王身上,是一点儿都瞧不见。 “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哪里像是能继承大统的?一点小事都担不了责,生怕朕责怪于他,他往后怎么掌管天下? “你说或许有了长子他就能改观,可如今,他膝下不也有一女?小郡主生下来便身体不佳,只能终日养着,而他这做父亲的对女儿又有多少关心呢? “不过是例行探望,像应付公务一般应付女儿罢了。” “这…”康王对病弱的女儿不怎么上心一事,不少人都心中有数。 是以,如今皇帝提起,高总管也寻不出什么理由替康王开脱。 他只能转而建议:“陛下,要不您再抽时间,推心置腹地跟康王谈谈吧。父子一心,康王一定能够明白您的苦心,加以改正的…” “哼,他改?”永安帝摇摇头,“要让他改,还得让他真正学会做事。光谈话是没用的,相反,若是让他确定朕目前第一个考虑的继承人选仍是他,他定会骄傲自满,更加静不下心来!” 话及此,永安帝不免觉得头疼。 而头疼之余,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过往:“过去,朕从不觉得,为大璃培养一个继承人,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那时候,太子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做得好。朕甚至能完全放下心,把一切事情交给他打理… “可惜,他最后却没经受住权利的诱惑,做了那样的事情…” 方才还能和稀泥般劝上两句的高总管一听永安帝提起前太子,顿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作为陛下身边伺候的人,他很清楚那位犯了什么禁忌,也很清楚,在前太子伏诛的时候,这对父子间,划出了多深的沟壑。 那裂痕太深,以至于,这十余年来,有关前太子的话题在陛下处一直是个禁忌! 旁人不敢提起,陛下自己也不愿提起… 可今日,康王一番作为,竟然让陛下怀念起了前太子…! 甚至,还念起了他的好! 看来,如今的康王的确是让陛下失望透了,如果不是一时间寻不到可以替代的人,恐怕,陛下已经能打定主意更换储君了! 正文 第478章 帝王插手 高总管暗自在心中揣摩了一翻永安帝的心思,越是往深了想,他便愈加发现,陛下其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看好康王。 毕竟珠玉在前,这石头,又怎么能让人感到惊艳呢? 弄明白帝王心思之后,他索性也就不再心心念念着劝和了。 话峰一转,他又小心翼翼道:“人与人之间,到底还是有差距的,康王这情况…或许真就是老天爷把长处安排在了其他地方。 “不过勤能补拙,您的身体如今也很多健康,督促康王再勤奋学习几年治国之道,或许…也就能达到您的要求了。” “希望吧。”永安帝微微蹙眉。 他心知高总管所描述的不过是最理想的结果,现实很可能比这描述差上许多。只是,如今的境况,也只有这个笨办法合适了。 做生意的二皇子,只知玩乐的三皇子,还有一个他不愿想起的乖戾存在…这些人,合在一起也不如一个康王。 如此,除了期盼康王真能成才,还能期盼什么呢? “去,找人盯着点儿康王院子的情况。”永安帝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又蹙眉吩咐,“既然康王不是个自觉性强的,那便只能由朕看着他了。 “只望这次,能帮他养出点儿自觉性吧。” “喏。”高总管忙垂首应下。 出门点人的时候,也特意挑了自己最机灵的心腹。 他知道,陛下这是已经随时准备出手,替康王把那糟心事一堆的后宅给管理好了。 康王,绝不可再搅和到那些俗事中去! … 皇帝有心管教,可不想康王后宅消停的人,也都没闲着。 翌日一大早,从姑母处听说康王挨了训斥的蓝舒妤,便匆匆赶到了康王院子,去见那两名侍婢。 她此来,一是为了帮不方便亲自动身前来的琴贵妃打探具体情况,二则是为帮琴贵妃警告两名宠婢,勒令她们收敛着些,别耽误正事! 有训斥人的心思在前,蓝舒妤自然没有好脸色。 将两人叫道跟前后,她便直接拉下脸,冷声质问:“路上两日,你们可是打扰到康王兄处理国事了?” “蓝姑娘误会了,我们只是…”清荷说着便要起身解释。 她是康王妃的人,在面对蓝舒妤时,天然就带了两分轻蔑,少了两分规矩。 可蓝舒妤也不是吃素的。 见她要起身,当即一拂袖袍,甩手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放肆!我吩咐你起身了吗?! “一个奴婢,行礼后不得批准,竟敢私自起身?你还真是反了天了?!” 蓝舒妤上前一步,垂眸冷冷看向贵在她跟前的人,低低警告:“虽说你如今得了表兄几分喜欢,但奴婢就是奴婢,在没有名份之前,你都是康王府的婢女。 “既是婢女,见到前来拜访康王的客人,便该好生行礼伺候。 “否则,便是客人心有不满,要了你的命,你也没处喊冤去!” 要命?! 清荷心头一跳,同时,眼底也划过了一丝怨毒。 因为“不满”就要骂人,这等行径,呵… 正文 第479章 恩威并施 心中虽然不满,但她表面身份摆在那儿,身后撑腰的人也没来到避暑山庄,是以,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咬咬牙,她便忍了蓝舒妤的训斥,重新垂首跪了回去。 “哼,这还像几分样子。”蓝舒妤嗤笑。 清荷的不满,哪怕没有挂在脸上,蓝舒妤都能猜测得到,不过她并不在意对方的怨念。 到底就是个奴婢,就算是恨透了她,又能如何呢? 因此,她也懒得跟这两人废话,张口便开门见山道:“今日我来,并不是与你们俩闲聊的,我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们。 “听说昨儿个陛下训斥了表兄,原因是因为表兄前两日处理政务时不够认真。而前两日,都是由你们整日在表兄身边伺候的,所以… “你们是做了什么,以至扰乱了表兄处理政务的心情?” 蓝舒妤此话一出,对面两人便僵直了一瞬。 清荷不敢再主动开口,她低着脑袋不吭声,悠然便只能接过话头:“蓝姑娘误会了,殿下处理政务的时候,奴婢是绝不敢打扰的。 “或许是因为山路崎岖,颠簸得厉害,这才让殿下不能完全静心。” 悠然找了个理由后,清荷也连忙附和:“悠然姐姐说得对,我们做奴婢的,就算再分不清轻重,也不敢打扰殿下处理国事呀。 “定时马车颠簸,才让殿下分了心。” “是吗?”蓝舒妤带着哂笑的目光自两人身上寸寸扫过,摆明了是不信。 可悠然二人,也是不可能承认自己错处的。 僵持片刻后,还是由悠然带头开口:“真是如此…奴婢昨日瞧着殿下在颠簸的环境中处理国事,以至身体有些不舒服,还特意请厨房熬了碗安神的汤。 “蓝姑娘若是觉得奴婢说谎,或可找厨房的人核对…” “悠然姐姐的话,我自然是信的。”眼见悠然就要急了,蓝舒妤立马便转了话峰,换上了平易近人的姿态。 她拉过悠然的手,轻轻拍了拍,又解释道:“我也是忧心表兄,说话的语气才急了些。 “既然是颠簸这等无法避免的缘故,那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正好我带了燕窝来,待会儿我差人送两盏过来,你帮我给表兄炖一盏,给他养养神,再自己留一盏,给自个儿也补补。两日行程,你照顾表兄也辛苦了。” 蓝舒妤来之前,琴贵妃便叮嘱她一定记得恩威并施,既不能让那俩婢女婢女觉得这是件小事,也不要随随便便把人得罪死了。 特别是她安插过去的宫婢,那到底是自己人,稍加敲打即可,千万别把人踩进泥里。往后,可是还要差人办事的。 蓝舒妤一直谨记这番话,所以,训斥过后,她便对悠然展现出了自己的好意。 至于另一位,知道这人背靠康王妃,她便没兴趣拉拢了。 她若无其事地跟悠然说了会儿话,又许诺了些东西,方才离开。 她离去,此前被孤立撇在一边的清荷,总算是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悠然…姐姐?你在蓝姑娘处,还挺特别?” 正文 第480章 靠山都是假的 “蓝姑娘少时便与我相识,算算时间,也是四五年的交情了,自然是不一样的。”悠然轻哼,同时也警惕地打量了一番清荷,随时防备着她的坏心思。 这人又不是不知她过去是琴贵妃跟前的红人,还问这些,肯定是另有所图! 清荷也预料到了,一旦自己开这口,就会被悠然防备。 但机会只有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于是,稍一停顿,她便压下那些多余的想法,直言道:“是啊,你们关系确实好,好到她训斥人的时候,都没忘记带着你一起。” “你什么意思?!”清荷话音一落,悠然便沉下了面色。 方才,蓝舒妤连带着她一起训斥警告的行为,的确是让她心中略有不适的。过去,她是伺候琴贵妃的,是贵妃娘娘的奴婢,如今,她是伺候康王的,是康王身边的宠婢。 虽然这两人都跟蓝舒妤关系匪浅,但细究之下还是有不少区别。 况且,她如今已经是康王的人了,待到王妃诞下孩子,她就能脱去奴籍获得名分。 在这样的前提下,蓝舒妤还端着主子的架势在她跟前耀武扬威,她心里,自然会有些不舒服。 但最后,蓝舒妤也算是放软了态度,把她和清荷做了区分。 有那一句“悠然姐姐”,还有那份关怀的燕窝,此前那些不愉快,她也就暂时压下了。她寻思着,哪怕是打一巴掌再给颗枣,也总是有甜头的。 将来,她在康王府还得有靠山,这蓝家,就是她的后盾… 作为境遇差不多的人,悠然心里是什么想法,清荷清楚得很。 弯弯嘴角,她便勾出抹讽刺的笑:“傻姑娘,方才那位对你什么态度,你自己感受不到吗?还要我提醒你? “她今儿个来,分明就是兴师问罪的。或是是听了谣言,或是自己揣摩了什么故事,但不管前提如何,她在质问训斥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奴婢、主子。 “你管她最后同你说了什么,此前的这些话,才是她的心里话。” “便是心里话,也是冲你。”悠然嗤笑。 纵然心有不满,但蓝舒妤是冲谁,她还是能分得清楚。 这清荷,就是想挑拨离间! “怎么?觉得我是在挑拨?”清荷也不介意悠然戒备的目光,只是接着笑道,“好,就算我是在挑拨,可我字字句句难道不真? “她是冲我,可冲我的时候,有想过你与我是一样的人吗?她并未考虑你,她就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你。 “如今肯压下身份叫你声姐姐,是还没进府的她需要有人为她办事。 “来日,她入了府,你的位子在哪儿,就不得而知了。” “哼,她如今有需要我的地方,将来必然也有。”悠然冷哼转身,“至于你说的她进府后我会如何不好?呵,蓝家是我的靠山,她不进府,我才会在你主子的压迫下抬不起头。” 话落,悠然便拂袖而去。 见她离去,清荷不由暗暗挑眉。 知或许无用,但她仍是道:“靠山宠爱都是假的,子嗣才是真的。” 正文 第481章 分崩离析 悠然离开的步伐微顿,但只一瞬,她便再度迈开步子,直至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月亮门后。 “呵…”清荷弯唇,“方才走得那么快,还当她忠心耿耿呢。可子嗣一词一出,她却犹豫了,看来,她的心思也不是那般单纯呢。 “也是,到底已经出了宫,做了康王的人。既然下半辈子都要在康王的后宅中讨生活,那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做一两分打算呢? “岂止是她,便是我自己,也不能永远指望王妃啊…” 如今,王妃需要她去与琴贵妃派来的人争斗,所以给予了她不少。待以后,王妃真的大权在握,成了六宫之主,她们的主仆情分还能不能维系,也就难说了。 毕竟男人就那一个,竞争总归是有的。 当然,若是王妃愿意一直用她,她自当尽心尽力。 她也不过是,想给自己寻点傍身的东西,留条后路罢了。 子嗣啊… 她想,悠然定然也想… … 蓝舒妤特意走了趟康王院子,寻了两名宠婢“说话”的事,温浅瑜是翌日同丹阳散步时听说的。 因她与安王还未完婚,男女有别,所以主事者并未把她和裴翊宸安排在一个院子住,而是直接把她跟丹阳郡主安排在了一处。 丹阳同温浅瑜要好,得了消息,便在院中寻到正在练刀的温浅瑜说了。 “我还听说,蓝舒妤过去警告,是琴贵妃的意思呢。”丹阳附在温浅瑜耳边,小声道,“她过去前,一直同琴贵妃待在一处。有人往琴贵妃那儿送了消息,她便匆匆离去去康王院子了。” “琴贵妃还在意这个?”温浅瑜随手抹了把汗,讽刺一哂,“最先往自己儿子院子里塞人挑事的,不就是她自己吗?我还当,她是不怕康王后院着火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丹阳郡主耸耸肩,“如果不是康王妃算计蓝舒妤在前,有意毁人名声…不过这也是因为琴贵妃有过河拆桥,扶持自己侄女的意思。” “总之,追溯过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温浅瑜微微摇头,“他们各有心思,又贪心不足,才落得这结果的。” 但凡有一人安分守己,退上一步,又何至于让陛下失望呢? “确实,他们都太贪了。但这于我们来说,却是好事。”丹阳郡主弯眸,“蓝舒妤跟蓝贵妃一条心,又同康王妃矛盾深,她去质问,肯定是要拉偏架的。 “而能让康王妃选出来,扶去对付琴贵妃手下的,定也不是庸人。这场戏,咱们便是干坐着不插手,她们都能演得精彩。” “是,不过…”略一颌首,温浅瑜便收了刀,“咱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让她们争执,所以,该出手时还得出手。 “你等我一下,我去更衣。” 话落,温浅瑜回房换了套杏色百褶裙。 她收了长刀,挎上了竹篮,弯眸招呼丹阳郡主出门:“昨日闲逛时,我瞧着明清湖那方有大片荷花开得正盛,趁时辰还早,咱们去采些新鲜的荷花莲子回来,让裴翊宸做好吃的。” 正文 第482章 游湖 “阿瑜姐姐要叫安王表兄做好吃的?!”闻言,丹阳郡主眸子顿时一亮,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跟上了温浅瑜的。 裴翊宸那一手好厨艺,她馋得很。 偏那位表兄性子又有些古怪,轻易不会下厨,下厨了也不见得会给人品尝。 过去,她只能眼巴巴地盼着,盼着哪一日那位心情好了,随手赏她一口吃的。但自从有了温浅瑜,她终于迎来了过往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那位表兄性子再古怪,也不敢苛责自己的心上人。 而他的心上人,在吃点小零食这方面,又对她有求必应。 想到裴翊宸在温浅瑜跟前的温室模样,丹阳便觉得,自己已经嗅到了美食的香味儿了! 酥炸荷花、银耳莲子羹、冰糖炖莲子、莲藕排骨汤、桂花糖藕… 若是得空,还能磨碗藕粉当作夜宵! “咱们快些去,可不能让旁人抢了游湖的轻舟!”来了精神的丹阳一下健步如飞,走得比温浅瑜这习武之人还快。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湖畔。 而此刻,湖畔正好只剩下最后一只小舟。 “没想到这么早就有这般多的人来游湖了。”温浅瑜暗暗咋舌。 她自认起得极早,哪怕是练了两套刀法,也不过是早膳时分。可就是这会儿,原本停在湖边的五只小船,就已经有四只驶离了此处。 大家,都习惯这么早出来玩吗? “主要今晨是到行宫后的第一个早晨。”丹阳在旁解释道,“虽然时下风气开放,不拘着女子上街游玩,但也有家风严格的世家,限制了闺阁女子的出门次数和地点。 “再加上部分不能离宫的后宫妃嫔…这些平日里憋坏了的人,到了行宫,自然要第一时间出来游玩。 “而昨儿个到时,已是傍晚。天黑蚊虫多,也见不到什么美景,大家还得收拾整顿,所以这次日一早的船就格外抢手。” “丹阳郡主说得不错。”丹阳话落,一旁负责划船的内侍也笑着道,“若是多等上几日,就没今日这般夸张了。 “或许,中午过来,都能寻到船只出游。” “原来如此。”温浅瑜闻言,总算少了几分惊愕。 她就说,此处好歹是行宫,怎么可能不为贵人们备够船只,还要靠贵人们早起来抢? 原来,不过是闷久了的人在头一日格外热情罢了。 在几人说话间,另一名内侍也解开了固定船只的绳索,示意:“船已备好,二位主子可以上船了。” “好,咱们走!”丹阳郡主兴冲冲地拉上温浅瑜的人,准备登船。 可她才刚一迈出脚步,身后便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喊:“丹阳,等等!” “嗯?”丹阳疑惑回首,转眼,便瞧见二皇子、三皇子行至了跟前。 “秦王表兄、韩王表兄。”丹阳象征性地向两人福了福身,旋即,便立马向两人投去警惕的目光,“不知韩王表兄叫住我,是有什么事? “若不是重要的事,便等会儿再说吧,我这会儿已约好了阿瑜姐姐游湖。” 正文 第483章 秦王 韩王 丹阳担心这两人做出抢船的举动,干脆先一步表明了心思,顺带还拉上了温浅瑜做挡箭牌。 虽说三皇子放荡不羁,但他跟温浅瑜从来没打过照面,应当不好意思抢不认识的姑娘的船。 可显然,丹阳郡主还是低估了三皇子。 听闻丹阳约了人,他便自然转过目光,打量了一番随丹阳而来的女子。 只一眼,便惊为天人。 “这位妹妹是…?过往怎么从未见过?不如,今日咱们一起游湖,熟悉熟悉?”韩王的目光落在温浅瑜身上,便收不回来了。 跟前的姑娘虽然打扮素雅,不施粉黛,但却有一股不染凡尘的冷冽之美。精致的五官,配上那独特的气质,活脱脱就是一坠入凡间的仙子! 韩王目光一转,秦王便知,自己这终日流连花丛的弟弟,是对人家姑娘起了兴趣。 不过…阿瑜? 能被丹阳郡主这么亲昵称呼,又陌生不曾打过照面的同龄女子,似乎只有…安王的未婚妻! 思及此,秦王当即收扇在韩王头顶敲了一下:“什么妹妹?此行避暑,随行之人众多,并非谁都是你妹妹。 “若我没猜错,这位应当是七弟未过门的妻子才对!” “七弟?”韩王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秦王指的是裴翊宸。 一众皇子公主中,最荒唐的,便要属他跟裴翊宸两人。但两人荒唐的方式不同,且互相看不上对方,是以,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 秦王提了“七弟”后好一会儿,裴翊宸的脸,才缓缓浮现在韩王脑海中。 想起裴翊宸,韩王的脸便黑了下来,对温浅瑜的兴趣,也少了大半:“七弟未过门的妻子?这姑娘貌美如仙子,怎么就看上七弟了?” 那没出息的,也能招天仙一般的姑娘喜欢? 韩王不满地小声嘀咕,似是抱怨。 偏温浅瑜听不得旁人指摘裴翊车,这随口一句抱怨落在她耳中,当即便叫她蹙起了眉头:“韩王殿下这话是何意?安王殿下仪表堂堂又身怀数技,如此好的男子,怎么会不招人喜欢?” “身怀数技?他会什么?” “擅书法、善厨艺,会武还会琴!既能陪人花前月下,也能同人仗剑四海,说是全能也不为过!” “那又如何?那不过都是些…” “行了!”眼见两人就要争执起来,秦王又连忙打断韩王的话,“七弟有什么长处,与现下无关。咱们是来游湖的,叫住丹阳妹妹也只是想问问能否同船而行,你跟人姑娘吵什么?” 韩王这模样…秦王真觉头疼。 若不是自己也想出来散散心,答应了韩王一同游湖,他真想扭头就走。 他倒不是怕得罪安王,而是那位七弟最近… 总之,要明哲保身,还是少跟那人交好或为难地好。不然一不小心卷入是非之中,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般想着,秦王又深深看了韩王一眼,给了他一级台阶下:“便是不提目的,你难道还要跟一姑娘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吵架?这样很有面子?” 韩王:“…” 正文 第484章 同游 “三弟性子直率,说话也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还望温姑娘不要见怪。”呵止韩王后,秦王又向温浅瑜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秦王这般客气,温浅瑜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略一颌首,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而随着争执的两人偃旗,方才略显凝重的气氛,又重新在秦王的几句调和下变得柔和。 “所以二位堂兄是仍想与我们同游?”见两人没有离去的意思,丹阳郡主终是忍不住开口。 “是啊,来都来了…”韩王活动活动肩胛,随口道,“这避暑行宫最好的景就是明清湖的荷花,此行,我也就是冲着这片荷花,才随君同行的,否则我才不来。” “三弟!切莫胡言!”韩王口无遮拦,又惹得秦王训斥了一声。 不过,关于同游的那部分说辞,秦王却未否认。 看来,两人是打定主意要同游了。 意识到他们的想法,丹阳郡主又不由把目光暗暗投像温浅瑜:“那阿瑜姐姐的意思是…?” 她倒是无所谓,这俩也算是伴着她长大的堂兄,互相熟悉得很,但温浅瑜跟他们并不相识,或许… 丹阳郡主已想着,要如何拒绝这两人,才能不伤和气。 可温浅瑜却在此刻出声:“既然大家都是来赏荷的,那便一道吧。反正这艘船也够大,乘个六七人人完全不是问题。” “咱们当真要一起?”丹阳郡主怔了怔,暗暗拽一把温浅瑜的袖子。 “嗯。”温浅瑜略一颌首,便率先踏上了船只。 反正她只是为采莲而来,至于这两位… 他们若是能做到和善相处,与她互不干扰,她倒也没有得罪人的必要。 毕竟他们也是皇子,将来裴翊宸要争那个位子,少不得跟他们打交道。兄弟和谐,总比互看不惯的好。 持着这般想法,温浅瑜也就没过多在意跟着上船的两人。 她与丹阳郡主在船头,秦王、韩王在船尾,四人同行,互不干扰。一时间,倒也轻松自在。 不过,当船只驶入荷花丛,遇上另外的游湖船只,四人便不能当作互看不见了。 到底是同行的人,与人打招呼时,总要一起。 偶尔有询问温浅瑜身份的,顺带提及安王,也得秦王和韩王在旁照应两句,以示兄弟和睦。 由此,四人干脆也聚到了中间小舱,隔着张方几相对而坐。 “我来给大家沏壶茶吧。”刚坐下,丹阳郡主便主动活跃气氛道,“夏日炎热,逛了这么会儿,大家也该渴了。” “那便多谢丹阳妹妹了。”秦王笑着颌首。 旋即,他目光又落在温浅瑜手边的花篮上:“温姑娘采这么多荷花莲蓬是…?” “做菜。”温浅瑜言简意赅。 “温姑娘还会做菜?”一旁的韩王没忍住,多看了温浅瑜一眼。 他虽因裴翊宸的缘故,对这位未来的弟妹失了兴趣,但在他眼里,温浅瑜依旧是清冷仙子那一挂的人物。 这样的女子,竟要下厨? 他轻哼,暗道:安王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就这样的人,竟也能得漂亮姑娘全心喜欢?真不公平! 正文 第485章 慷安王之慨 可他刚作此想法,温浅瑜便向他递来记古怪的眼神:“韩王殿下怎会觉得是我要下厨做菜? “不瞒殿下,我这人提刀杀敌尚可,下厨做菜却是不行。 “我采莲回去,不过是想让安王做两道没吃过的新鲜菜,换个口味,饱一饱自己的口腹之欲。” “让安王做…”韩王面色僵住,龟裂。 他听说过这姑娘,知她只是一介布衣,可听她所言…她指使起裴翊宸那家伙时,似乎一点儿惶恐也无,甚至是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她怎么… 不对,重点还不在她。 重点应当在,裴翊宸那家伙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听她驱使?! 她让做菜就做菜? 她想饱口腹之欲,就让她饱口腹之欲? 换个身份普通且宠妻子的普通男人也就罢了,裴翊宸那只当厨艺是爱好,轻易不肯下厨,又从不跟人低头的性子… 不止是韩王震惊,就连此前一直表现得非常稳重的秦王,也向温浅瑜投去诧异的目光:“温姑娘想让七弟做新菜吃?可七弟于下厨一事…” “我知道,他是个不肯轻易下厨的。”一眼看破秦王隐藏的犹豫神色,温浅瑜又平和笑笑,“但他对我还不错,尝尝新菜这点小要求,定会答应。” 话落,目光在跟前两人身上扫过一圈后,温浅瑜忽又道:“不知二位殿下对于荷花、莲子等物做的吃食有无兴趣。 “若是你们也想尝尝,我便让阿宸多做一些,给你们也送一份。” “我们?”秦王韩王怔怔对视一眼。 烹茶的丹阳郡主也顿住手上动作,向温浅瑜投去诧异的目光。 便是她同安王兄的关系,跟着蹭吃蹭喝,已难得到安王兄一记好眼色。再加上秦王和韩王… 安王兄一定会当场生气,撂挑子不干吧?! 就算安王兄估计心上人的面子,依言给那两位送了菜去,事后,心里也一定会不舒服。 到时候,说不定得跟阿瑜姐姐吵架… 光是想想那样的场面,丹阳郡主都觉得不妥。 秦王兄、韩王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萍水相逢,哪儿犯得着为了跟他们俩聊上几句闲话,而跟安王兄闹不愉快呢? 思及此,丹阳郡主连忙暗暗拽了拽温浅瑜的衣袖,同时替她打了圆场:“新菜还需研究,安王兄一时间恐也难做出满意的菜式。 “他又是个把做菜当爱好的人,不满意绝不会端出厨房,这请客的事…” 不待丹阳把那婉拒的话说出口,温浅瑜便回握住她的手,平淡打断了她的话:“无妨,我曾听说过一种民间吃法,还算美味。 “一时研究不透也没关系,当他依照那法子做道小食给二位殿下送去,也是可以的。” 阿瑜姐姐还是打算差遣安王兄给另外两位堂兄做吃的… 怎么会这样… 阿瑜姐姐应当知道安王兄的脾气才对,况且她刚刚也提醒了,可阿瑜姐姐还是坚持… 难不成,她是有其他目的? 感受到握着自己的那手传来的坚定,丹阳一颗悬着的心,不禁慢慢儿放回原处。 正文 第486章 还是可以做朋友 丹阳郡主不知温浅瑜有什么想法,但其既然坚定不移,那她自然不会干扰。 况且,她还忽然想起,她们来此采莲,本就是有目的的。 温浅瑜可是放下了雷打不动的练刀之事,来到此处的。即便一开始只说了是为了让裴翊宸做菜,但她想,她肯定还是在酝酿着什么。 温浅瑜带着丹阳来明清湖采莲,的确不单纯是为饱口腹之欲。 康王后宅那几位外加蓝家姑娘间斗得不可开交,以及陛下对康王再度失望,皆是拜裴翊宸所赐。 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裴翊宸在初抵避暑行宫时,当着众人的面说的那一翻话。 琴贵妃之流又不是傻子,即便满脑子与人斗狠,顾及不得安王,但冷静下来之后,定还是会想通其中关键。 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又不可能干看着… 温浅瑜想,还是得让裴翊宸表现得人畜无害一些。 至少,在别人考量他的动机之时,得显得他就是性子使然,单纯地跟关系不好的康王过不去。 温浅瑜起初想法简单,让他发挥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提醒一下周围揣摩他的人,过往的他,是副什么模样。 但方才同秦王、韩王几句闲聊后,温浅瑜忽然又想到:或许,利用这两位打个头阵,能显得裴翊宸忽然下厨送菜,不是那么刻意。 当然,如果能在迷惑外人之际,顺带笼络下这两位,就更好了。 秦王稳重,却是个明哲保身的。 韩王轻浮,却是个坦荡直率的。 他们俩,各自性格鲜明,所求也不同,但相同的却是,他们都对那个位子没什么兴致。 既是如此,大家还是有希望成为朋友的。 这般想着,温浅瑜便顺着话题道出了要给两人送小食的想法。并且,打起了自己的名号,表明安王肯低头,只是为了应她恳求。 温浅瑜诚意十足,秦王韩王犹豫一瞬后,也不好推辞。 两人纷纷点头,冲她道了声谢。 但同时,他们心底也并未对那份所谓的“小食”报什么希望。因为,在他们看来,那性格古怪的七弟,是不会因温浅瑜几句话就考虑他俩的。 小船在荷花丛中游过一圈,眼见带来的两只篮子都装满了食才,温浅瑜便让撑船的内侍将船划至湖畔,带着丹阳跟二王告别。 双方就此别过。 … 去到裴翊宸院中,温浅瑜便不客气地将两篮子食材搁在裴翊宸跟前,笑道:“这些东西,你做两道菜呗?” “这些东西,岂止做两道菜?”裴翊宸睨一眼温浅瑜放下的篮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替怀里的踏雪顺毛。 他昨儿个没睡好觉,因为温浅瑜没在身边。 即便有踏雪趴在榻下陪了他一整晚,他也没寻到温浅瑜守着自己时的那抹心安。 是以,此刻应答时,天然便带着两分脾气。 “不止做两道,那就多做几道嘛,反正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温浅瑜从他怀里抱走踏雪,顺势推着他步入厨房。 正文 第487章 源头是吃醋 听了温浅瑜这恭维的话,裴翊宸连夜积攒的怨念,顿时散了大半。 可就在他净手挽袖,准备遂了她心愿时,他又听温浅瑜道:“至于多余的那些荷花瓣儿,便做道酥炸荷花,给秦王、韩王他们送去吧。” “秦王?韩王?”裴翊宸顿住动作片,疑惑侧首,“你怎会忽然想到他们?还要给他们送吃的?” “因为晨间跟丹阳采莲的时候遇见他们了。彼时,他们想游湖,又只剩下我们一艘船还未驶离,所以,他们便同我们拼了个船。” “拼了…个船?”裴翊宸暗暗品鉴一番温浅瑜话中的含义。 她说得无足轻重,听着也没有任何牵扯,但裴翊宸仔细品了品:她所谓的拼船,不就是一舟同游嘛! “你跟他们俩游湖了?!”裴翊宸沉下面色,紧紧抿唇。 见其不悦,暗暗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丹阳郡主立马溜了。 安王兄她是惹不起的。 生气的安王兄她更惹不起。 只有安王嫂能少做安慰,劝解一二… 这般想着,她逃离的步伐又快了一些。而她认定的那位有办法的“安王嫂”,此刻,也与她预期不符。 温浅瑜拍拍裴翊宸的胸口,给他顺气。 末了,她才道:“所谓同游就是同搭了一艘船而已,期间话都没说上几句。再者,我刻意许诺小食,本就是有目的的。” 温浅瑜小声把自己的想法同裴翊宸说了。 旋即又道:“当然了,咱们如今还跟蓝舒妤是盟友,这小食也可给她送些去。 “以她如今对付康王妃的架势,得了你亲手做的点心“孝敬”,定会得意起来。只要她得意,就不怕她不再度区别对待两名宠婢。 “人嘛,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老被区别对待,还是被仇敌区别对待,其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蔓延出情绪的。 “如此,上演的戏也就会更精彩。” “所以,你跟他们同游,就只是为了这点小计划?”温浅瑜的解释并没有让裴翊宸感到放松,而是听得他蹙起了眉头。 她想要做的修饰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 她的目标并不大,甚至可以用“小”形容。如此,也值得她委屈自己跟人同游,还把他卖了? “这怎么是小计划呢?”温浅瑜不明白裴翊宸哪儿来的消极情绪,依旧坚持己见,“咱们这是在推波助澜、添油加醋!” “你就不能放一放你那小气的脾气,先跟我把事情办好吗?”温浅瑜轻叹。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一直跟她较劲的源头就吃醋。 因为吃醋,所以明白了道理也不认同;因为吃醋,所以把她的计划看作小计划;因为吃醋,所以… 吃醋啊… 温浅瑜摸摸下巴,陷入为难:如果他实在要闹腾的话,这事儿也只能算了。 不过,犹豫一瞬,温浅瑜还是认真道:“我希望,你能先顾大局。炸道小食对你来说就是动动手指,而如今的紧张局势…若是动动手指就能归于安宁,那也挺好。” 正文 第488章 转念 “顾全大局?”裴翊宸压下嘴角,轻嗤,“锦上添花的大局,便是不顾及也没关系吧?若我就是不愿意呢?你当知道的,我不喜欢下厨替人做饭。” “这茬儿我倒是忘了…”温浅瑜怔了怔。 他说过,给她做饭是因为他乐意,但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件事,更不喜欢给别人做饭… 平日里为掩饰自己,他才会不情不愿地下厨几回,可那都是无可奈何的时候。 如果可以选择不做… 温浅瑜只一瞬思忖,便退一步道:“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咱们差个人去跟他们说一声,回头遇见了,我再给他们赔个不是就好。 “总归不是什么大事,你随心就好。” 温浅瑜退得太快,以至裴翊宸都没反应过来。 “你刚刚不是叫我顾全大局吗?”他睨她一眼。 变得这么快? 一点儿劝他的样子都没了… “你不是不愿意嘛。”温浅瑜耸耸肩,无奈摊手,“你都明确跟我表示不愿意了,我也不能强迫你不是? “劝你归劝你,但你的想法我也不会毫不顾忌。既然你不乐意,那就依照你的想法来。” “当真?”温浅瑜一步退到底,反倒叫裴翊宸不适应了。 他一句不愿意,她便不强迫了… 她这般,倒显得他多么小气似的… “算了,我改主意了,给他们做就给他们做吧。”沉默一瞬,裴翊宸忽然重新忙活起来,洗菜摘菜的动作一气呵成,转眼,就把要用的食材给备好了。 这回轮到温浅瑜闹不明白了。 “你不是不愿意吗?”她拽拽裴翊宸的衣袖,“我方才那么说,可不是欲擒故纵啊,我是真的尊重你。” “我知道。”裴翊宸轻轻拂开她的手,把她推至一旁,“但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得也没错。本来今日就要给你做饭,顺手给他们做道小食,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正好,我也许久不曾去父皇跟前尽孝了,待会儿你同我一起去,让他知道,咱们俩也是把他放在心上的。” “去陛下跟前尽孝?”温浅瑜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你要趁着他对康王失望之际,表现自己?” 康王接连让皇帝失望,皇帝心里肯定不好过。 而其如今,又是个在意自己的。 这时候,如果裴翊宸能去到他跟前表达孝心,对他嘘寒问暖,或许真能改变他心中的刻板印象。 只是… “这样会不会让你不舒服?”温浅瑜压低声音,小声询问。 他曾不止一次跟她提过,自十三年前那桩事情后,他与陛下间就生出了嫌隙。 他恨陛下的无情和不信任,陛下也不喜看到他这个跟谋逆者关系密切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去讨好… “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局势所需,倒也不是不能忍。”裴翊宸一边往锅里浇油下菜,一边再度把伺机靠近的温浅瑜推远了些,“毕竟,要得有的东西,还需他中意才是。” 他对直接逼迫皇帝传位于他没兴趣。 那样得来的江山,不稳。 正文 第489章 玩得挺开心? 裴翊宸没同温浅瑜解释皇位争夺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他知晓,她家的人虽然都没了,但过去,家人之间存的,却只有“温暖”二字。既如此,他也不想让那些家人间的尔虞我诈、手足相残的算计,流露太多到她耳中。 于是,他话锋一转,便道:“你今日去采莲,应当也顺带游览了明清湖吧?你觉得景致如何?看了可有开怀?” “明清湖的荷花确实值得一览。”温浅瑜并未意识到裴翊宸是在有意跟换话题,她对他没什么防备之心,他换话题,她便就着新话题道,“而且秦王、丹阳他们都不是第一回来,有他们介绍,我也算看出了几分名堂。 “过去我就只知荷花、莲子等物可以做饭入药,如今听他们谈起,才知道,在腹中有墨水的人眼中,荷花还有千般颜色、万种风情。 “今日一游,真是长见识了。” 温浅瑜弯弯杏目,眸中流露出些许向往之色。 见状,裴翊宸倒醋的手不由顿了顿,原本只要放少许的醋,也在这一刻,翻了两倍。 可他却未立马换菜,而是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所以,跟他们几个游湖,你玩得挺开心的?” “是呀。”温浅瑜此刻还不知自己将要面临什么,裴翊宸怎么问,她就怎么答了,“有人指点介绍,总归要比自己瞎看来得好。” “哦…”裴翊宸拉长语调,垂眸,“所以你觉得秦王和韩王人都还不错?” “那倒没有。”温浅瑜摇摇头,凭着第一印象区分了一下两人,“秦王温文尔雅,是个好说话、有分寸,且会看人脸色的人。但韩王和他不一样。 “韩王此人…怎么说呢?他不算讨厌,待人接物也没什么恶意,可他说话总是不过脑子,这样的人,说好听些是率直,说难听些便是傻子了。” 少一顿,她还补充分析道:“不过这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人倒是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不想惹麻烦,只想自在逍遥的主儿。 “你可不与他们为敌,甚至,还能在弱势的时候暂做朋友,互相扶对方一把。” 温浅瑜分析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 甚至,还绞尽脑汁为裴翊宸出谋划策,只求他在康王将来的反击中能好过点。 但她丝毫不知,在她夸赞秦王的时候,裴翊宸已再度拿着醋瓶,往锅里又添了一点醋。 好在,她没接着夸韩王。 那醋瓶,才就此和锅里烧的那道菜,绝了缘分。 此后,裴翊宸又问了温浅瑜不少出游的细节,以及打听了温浅瑜对秦王、韩王的各种看法。 由于他实在问得太细,温浅瑜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怎么…对秦王韩王那么感兴趣?”她带着疑惑的目光在裴翊宸身上转过一圈,“就算交好他们有利,也没必要打听得这么详细吧? “再说了,你也应该比我了解他们才对,如何对待这两人,你不自己拿主意?” “当然要自己拿主意,我只是听听你的意见。”裴翊宸语气平淡。 正文 第491章 独自遭殃 发现了关键所在,再回过头去盘两人交流时说过的那些话,温浅瑜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其实裴翊宸对于她和丹阳偶然遇到秦王二人,拼了个船,并没有什么不满。他也理解她想要给那两人送小食,跟他们搞好关系的想法。 但他就是接受不了她说他们好,哪怕这个好的评价,只是就事论事,甚至是为他的交际作考量。 “阿宸,我不是夸他们…只是正经评价。”温浅瑜揉着额角轻叹,试图跟他解释自己的想法。 但裴翊宸却只是挑挑眉尾:“哦?是吗?那不如,你也顺带评价评价我?” “你?”温浅瑜上下打量他一遍,“咱俩都熟到什么地步了,哪儿还用得着揣摩评价?” 评价一个人,实则也等同于揣摩一个人。 细细探究其心思、性格、人品,然后下一个定论,再决定此后是否相交,以什么样的方式相交。 可是裴翊宸这个人… 温浅瑜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已没必要深究,甚至,也深究不了。 蒙着曾喜爱之心,便是他有万般不好,她都只能看见他的好。 温浅瑜不打算评价裴翊宸,可裴翊宸却跟她较上了劲儿。 无奈,她只能开口:“我觉得你…样貌好、才情佳、善识人心又足够可靠,是外人无法比拟的存在。” 至高的评价让裴翊宸动容一瞬。 但转眼,他便轻哼一声,再往温浅瑜的碗里添了口菜:“我虽自傲,但对自己的脾性总归有几分了解。你方才那番话,分明就是讨好的糊弄!” 其余不谈,光是脾性,他便比不得大多数人。 以至于,这京都时常传言,他这辈子也就只能跟他的猫过了… 温浅瑜看着被放进碗里的菜,面露苦色。但咬咬牙,她还是把那盛满醋味儿的菜咽了下去。 吃完,她又灌一大口水才道:“话不能这么说,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便你有缺点,我瞧着也是优点,所以…你真不必觉得我是在刻意讨好。” 话落,她又叹口气道:“你要是因我夸别人不高兴,我可以把这些菜都吃了,但你不要总拿自己说事。你在我心里跟旁人不一样,不该拿来比较。” 温浅瑜说着,就要认命去吃菜。 可此前怎么都劝不动的裴翊宸,却在这时改了主意。 他打掉她的筷子,拉着她重新回到厨房,推了份新菜到她跟前:“此前是我小气了,你还是吃这个吧。” “这道菜…瞧着跟刚刚摆上桌的菜,没多少区别?”温浅瑜迟疑。 裴翊宸知她心思,干脆直接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她口中。 “唔——!”温浅瑜再度流露出惊愕神情。 只是,这回是因为好吃。 软香的糯米,配上脆生生的莲藕,原本甜腻的蜂蜜在桂花清香的洗刷下变得干爽宜人… “好吃!”温浅瑜眸子亮了亮。 “嗯,喜欢就赶紧吃吧。”裴翊宸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我再给丹阳补做一份。” 本是自然普通的一句话,却让温浅瑜僵在原处。 所以,方才遭殃的只有她? 正文 第492章 送食 裴翊宸领温浅瑜来到帝王书房外时,永安帝正跟工部尚书商议着南方水患最后的收尾细节。 听高总管汇报裴翊宸来了,也没避讳他们的意思,摆摆手,就打发人去唤他进来了。 “儿臣拜见父皇。” “民女拜见陛下。” 因工部尚书还在继续说着善后的细节,裴翊宸二人也就没把那些花里胡哨的敬语挂在嘴边。 请安过后,两人便默默退至一旁。 大抵是见裴翊宸一直提着食盒不方便,高总管悄无声息地接过食盒,便直接将其中打开送至至了永安帝跟前。 食盒中的小食都是现做的,那碗银耳莲子羹,也是刚刚出锅的。 小食的酥香,混合着羹汤的甜腻,引人食指大动的味道,一下布满了整间书房。 午时已至,用膳的时刻将近,此刻本就是人最饿的时候。是以,美食的香味一经飘出,就勾起了人胃里的馋虫。 不止永安帝的目光转到了食盒上,就连原本侃侃而谈的工部尚书,也因这香味,不自觉地顿了下话语。 书房内忽然诡异一静。 高总管当即吓得伏跪在御案旁边:“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打扰,奴婢只是、只是…” “无妨,你起来吧。”永安帝抬抬手,示意高总管起身,同时,目光也终于转到裴翊宸二人身上,“你们俩今日前来,就是为给朕送这份吃食?” “是。”裴翊宸略微垂首,一板一眼道,“听闻父皇近日为水患之事烦忧,就连四皇兄也跟着忙得身心俱疲,儿臣心中忧虑,便想着为父皇近一份力。 “不过儿臣并对水利之事并不通达,贸然前来恐不仅不能帮忙,还会扰了父皇拯救遇难百姓的步调。 “所以,估摸着事情大概了结了,才做了点吃的,送到父皇跟前,以求宽慰父皇疲惫的心。” “估摸着事情了结了?”永安帝并没有立马赞扬裴翊宸的孝心,也没有流露动容神色,他只是抓住了裴翊宸话中的疑点,追问,“你平日里并不关心朝政,连参加朝会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怎知此事要结了?” 闻言,裴翊宸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 老家伙疑心还是那么重,生怕别人对他有一点异心,真是…刻碑又可笑! 不过,无论什么心中如何,裴翊宸面上都不显露分毫。 长睫一垂,他便沉静道出理由:“其实此事并不难猜。父皇是明君,一向心系天下,若是水患之困不解,想来父皇也没心思来行宫避暑。 “况且,那水患发生已有一段日子了,凭父皇的智慧,再加上四皇兄鞍前马后地照应,怎么着,也该解决了吧。” 裴翊宸一番话虽有恭维之意,但却说到了永安帝的心坎儿里。 他喜欢听人夸耀他的功绩,说他是明君,哪怕这溜须拍马的是自己最不喜的儿子。 同时,他也不想再听人提及康王,说康王在这件事中出了多少力,因为想着康王那不上进的模样,他就烦心。 偏裴翊宸一席话,把他两点心思都戳中了。 正文 第493章 或许可分开看? 永安帝的面色,因裴翊宸一席话,为不可查地变了变。 旋即,他方才淡淡道:“你倒是会挑些刁钻的角度看问题。” “不过是懂了些小心思罢了。”裴翊宸依旧垂着眼睫,一副温和恭敬的模样。 看他如此模样,永安帝不禁再度想起前太子。 前太子从小就被他带在身边培养,睿智、威严,有君王之风。但他的老师又是个温和的人,所以他也同时养成稳重温和的性格。 过去,每当自己赞赏他眼光独到,他总会这样垂着眼睫,不卑不亢地说上一句“不过是动了些小心思罢了,算不得智谋,父皇不必夸赞”。 那温和又恭敬的模样,倒是跟跟前这人有七八分相似。 再加上同胞兄弟那五分相似的面庞… 有那么一瞬,永安帝甚至觉得,如今立于自己跟前的,还是那个深得他心的太子。 可只一瞬,这种无稽之念,就被他抛在脑后。 前太子固然好,可是,他越矩了。 永安帝垂下目光,掩藏情绪的同时,送了口银耳莲子羹到口中。 刚刚熬制的羹汤,在路上散去了部分热气,如今温温热热的,正是好喝。 银耳柔滑,莲子清香。 刻意少放了三分的冰糖,于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来说,也正是合适。 一口莲子羹入口,永安帝心情不由好了不少。 再看向做这道菜的裴翊宸时,目光又有了一丝变化。 安王与太子虽在很多方面都很相像,总让他有股别扭的感觉。但在另一些方面,他们又完全不同。 譬如,太子一直遵循“君子远庖厨”这等规矩,待人接物半分挑不出不妥,自小就被灌以“稳重”的标签。但安王却是个不怎么守规矩的,连给自己挑王妃,都是率性而为… 或许,他可以把这两人分开来看? 又或许,他可以瞧瞧,这一向因为太子而令自己不喜的安王,会不会只继承了兄长的优点,而摒弃兄长那部分让人忌惮的性子? 永安帝心思一转,忽然开口:“安王,既然你来了,也听到朕与工部尚书讨论之事了,不如,你也说说看你的想法?” “儿臣的想法?”裴翊宸略微抬眸,露出点困惑神情,“父皇想听什么想法。”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见裴翊宸并不能一下理解自己的意思,永安帝心里,忽然又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前太子聪慧,也足够了解自己这位父皇,是以,只一个眼神或是一句简单的提点,就能明白他的心意。 这样固然是好,可有时,也令人忌惮。 但安王不一样了,他比之他兄长,似乎差了几分慧眼。 心思一转,永安帝干脆又多提点了两句:“关于水患善后的事,你也说说你的看法吧。 “堵住洪水,修起堤坝,安置流民,不过是整个流程的第一步。待这一切都做好后,要怎么做,你且说说看。” 裴翊宸并未马上答话,而是明显地怔了怔。 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会被父皇问这么个问题。 正文 第494章 高看一眼 收拾好情绪之后,他方才蹙起眉头,缓缓沉思道:“儿臣斗胆推翻工部尚书方才的思路,将整个善后的问题,分成两部分讨论。” “推翻?殿下这是何意?”工部尚书蹙眉。 他今日呈上的奏章,是昨日整日努力的结果。每一处细节,每一条想法,他们工部一众人都是磨了又磨改了又改。涉及到粮食安置等问题,他们甚至还联系了户部和兵部。 几番合计,才定下如今的计划。 方才,陛下听了都频频点头,表示他们的想法不错。 可安王一开口,竟然要推翻? 黄口小儿,不知所畏! 工部尚书对裴翊宸很是不满,奈何,永安帝今日有兴致听裴翊宸讲话,所以他心中的那点脾气,也只能暂时窝在心里。 在永安帝给了记喝止的眼神,拦住工部尚书后,裴翊宸又不慌不忙地接着道:“儿臣认为,安置流民,设法恢复当地百姓的平静生活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还应当就当地的水利下手,看看是否能挖通沟渠引流,一改洪水爆发处凶猛的流式,缔造一个更为平和的水流体系。 “前者不必多言,尚书大人已经思考得非常全面了,想来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后者嘛… “儿臣也只是有此想法,至于可行不可行,还得结合实际,请教一下尚书大人。” 工部尚书原本正恼着,裴翊宸忽然这么谦逊地提到他,他竟有了些别扭的感觉。 好像,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明安王很赞同他,很尊重他,只是往长远的方向多考虑了个问题,但他却因三两句前言,就对安王起了不满的心思… 工部尚书心中有些许愧疚。 而裴翊宸却没有因为他神情的变化,露出其他的情绪。 他依旧,是之前那副平和模样。 永安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一扫,眸中忽然多了几许深意:安王似乎,比他印象中的模样更能干、更谦逊。 并且,他方才提到的改造河道,兴修水利,也是放远了目光的答案,并非是…无稽之谈。 永安帝高看了裴翊宸一眼,同时,也给高总管使了记眼色,令其带人搬来地图:“做红标的部分,便是这次水患爆发的地点。 “而在朕的记忆里,中间三处标记最大的地方,似乎,已经不止一次爆发过水患灾难了。 “朝廷也曾播下过银两重新修缮河堤,但效果并不显著。坚固的河堤纵然能拦住普通的暴雨,可当降雨量超出普通范围的时候,那号称坚固的河堤,还是被冲垮了。 “此后再度修缮,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陛下所言极是。”因裴翊宸方才的态度,工部尚书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成见。 如今永安帝一开口,工部尚书也跟着探讨起来:“这三处地方,的确面临着筑堤也无用的尴尬局面。 “臣斗胆预估,哪怕这回再把堤坝建加固,往后遇上夏日暴雨时节,也不一定能挡住汹涌的河水。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以后的降雨量,一定不会超过这次。” 正文 第495章 为千秋万代 “哦?既然你也有此忧虑,那之前为何不说呢?”永安帝微挑眉尾,似是责问道。 不过,他虽用的是责问的口气,实际上,却没有多少责问的意思。 因为不必工部尚书答话他都知晓,沿河修筑堤坝,是最简单最好实施,也是能最快达成且最省钱的法子。 但引沿河居民在他处安家,拓宽河道,沿山脉走势新修渠道,改变整条河的流逝方向以及维系河岸两侧的田野灌溉等事宜,恐是三五年都难完成的事。 两种法子哪个更方便好用,一目了然。 前者虽笨,但胜在好实施,而后者虽然有利未来,却不是轻易可以实施的。怎么着,也得在国泰民安之际,寻一个合适的时机… 且中间若遇变故,还得有合适的应对方案… 如此繁杂,如何开展? 果然,就像永安帝所想的那样,工部尚书很快就就着地图,把那些困难一一道来。 因为地图在前,他还当场结合实际,指出了几个最难攻克的点。 末了,他方才同裴翊宸拱了拱手:“殿下,微臣没有轻易提议改扩河道的原因大致就在此处了。实在是…想象有多好,现实就有多难。 “您的想法是很好的,可真要着手去做…唉…” “可总还是要去做,不是吗?”听工部尚书对照地图仔细讲解完问题所在,裴翊宸并没有丧气,而是保持着之前那股平和开口,“我璃过乃天朝上国,盘踞着最大的地盘,拥有最多的人口,甚至有最超前的知识。 “这样的国家,必不可能就只有眼下短短数十年的寿数,咱们是要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的。 “如今,咱们去做这件事,的确有些麻烦。 “可现在若是做了,往后,那处的老百姓就能世代安居乐业,为咱们璃国出徭纳税率了。 “从长远看,还是应当修改那几处河道,兴水利,利苍生!” 裴翊宸依旧是此前平静温顺的模样,出口的话,也没有特别大声,就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故事一般。 可一旁的温浅瑜听闻此言,却忍不住暗暗攥住他的手。 她五指稍微用力,猛捏好几下裴翊宸的手腕。 似在提醒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有满腹才华,有那份帝王博爱群众的心思的事,她是知晓的。 她也知道,如果让裴翊宸继续说下去,他就能世代展示自己这些年积累的知识,给这水利的改善方案拟定一个粗略的框架。 但是,若是这样,他在皇帝跟前,就完完全全地暴露自己了。 如今的永安帝还没对康王彻底失望,也没有迫切地想要为自己寻觅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他这时候完全暴露,大概… 想到前太子展现出雄才伟略后却遭人陷害,引得帝王疑心的事迹,温浅瑜心里,便有细细密密的慌乱往外溢出。 而在她心慌之时,永安帝略带讶异的目光也落在了裴翊宸身上:“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吗?不必拘泥于当下,而是要为千秋万代的好?” 正文 第496章 本质还是不同 裴翊宸这连上个朝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竟然会有这样的观念和远见? 永安帝心中诧异更深,看向裴翊宸的目光也愈发地不一样。 甚至,在这一刻,他又透过这面庞跟大儿子有五分相似的小儿子,看到了昔日大儿子身上那股光。 永安帝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一丝不快和别扭,忽然从他心底爬出。 温浅瑜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握着裴翊宸手腕的手不由再紧了紧。 “儿臣的确是这么想的。翊宸抬眸回看向永安帝,目光中又透露出独属于少年人的那股骄矜,“咱们大璃是天朝上国,为百国之首,受四海朝拜,自然是要千秋万代地存于世间的。 “既如此,咱们就该多想想以后,并在各个方面都为各国表率。 “这样,才不负盛名!” “不负盛名…”永安帝细细品了品裴翊宸这话,心中恍然升起的那点荒唐错觉,又在瞬间被粉碎。 乍一看,这小儿子身上虽然有大儿子的影子,但只要细品,就能发觉,两人从本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儿子思虑将来、高瞻远瞩,是为黎民百姓、国之根本,他眼里没有虚荣只有实绩。 但小儿子思虑将来,为未来做打算,却是凭着一份骄傲。一份因少年人年轻气盛以及大璃国力强盛而起的骄傲。 他觉得,大璃会永为上国,所以得让大璃繁荣发展,以期将来四海更加沉浮。 如此,便显得有些浮躁了。 与前者相比,也落了下乘。 心念飞度转变,几乎是片刻间,永安帝便对裴翊宸做了最新的评判。 不过,他表面却不见痕迹,只是稍带赞许地点头:“你能这样想,倒是也不错。大璃河清海晏、四海升平,将来的路必不止几十年,所以… “爱卿,明白了吧?这河道的改动事宜,还得着手去做。也不必待来日挑选时间了,就行今日开始吧。 “修筑堤坝给老百姓安置的同时,开始部署起来,争取在三年之内,先让这最不利的三个点先有改观。争取在五年内,逐渐扩大到周围,把这一篇全数改好。” 稍一顿,他又补充道:“朕南下时曾去过这一片,那条大河水质清澈,两岸不远处也有土质肥沃的田地。你们在改修河道时,或可考虑,将部分支流引向两岸深处。 “如此,两岸有了充足的水源,收成想来也会更好。 “这样,坏事就变好事了。” “臣领旨!”工部尚书连忙鞠躬应答。 待他领旨,永安帝也柔着额角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这两日你就同安王好好儿商议商议改修的事吧。” “跟安王商议?”已经迈出脚步准备后退的人,在这一刻,忽然顿住脚步,“陛下的意思是…?” 陛下想让安王参加到水利之事中来?! “意见既然是安王提出的,想来他也是有些想法的,那就让他跟你们一起好了。”永安帝语气淡淡,似乎一点儿不觉自己做了什么惊人的决定。 正文 第497章 刻意提及 可无论永安帝是什么心态,在场其余的人,都因为他这决定明显怔愣了片刻。 工部尚书想要推辞,他觉得平日里便不正经的安王并不适合担此责任。温浅瑜也想替裴翊宸推脱,她觉得这时候锋芒太露并非是什么好事。 康王仍旧势大,可不能让其早早发现裴翊宸的好。 可他们俩的理由都不便明言。 最终,还是裴翊宸上前一步,起了推脱的话头:“父皇,儿臣从未在工部办过事,也不懂工程事务…况且,儿臣在刑部还领了一份职,双管齐下,恐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永安帝上下打量裴翊宸一番,嗤笑,“你虽在刑部挂了个职位,但谁不知晓,你整日要么是办些无关紧要的小案,要么是在府上玩乐? “这些个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也顺带收收你那玩儿心,把心思放到正道上来。 “你到底是皇子,哪怕将来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也当为璃国社稷出一份力。 “别忘了,你那俸禄,是老百姓辛苦所得!” “这…”被永安帝这么一说,裴翊宸不禁陷入踌躇境地。 犹豫片刻,他方才缓缓颌首:“父皇所言,儿臣明白了。儿臣会协同工部的诸位大人拿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不过,还有一事希望父皇准允。” “何事?”永安帝尼他一眼。 “儿臣不通水利之道,如今却要跟着规划,着实不妥。所以,儿臣想求父皇准许儿臣去行宫的小书库看看,那里关于实业的书籍众多,想来,能有与水利有关的书。” 裴翊宸乍一提小书库,永安帝原本平和的面色,便不由自主地布上了一层薄薄的阴云。 避暑行宫原本只是为休闲避暑兴建,并无什么像样的书库。 这个小书库,实则是前太子生前所建。 过去,他也常随永安帝来此行宫,但因为行宫没有书库,他批折子时总会遇上些不方便。 于是,一个转供实业事迹查阅的的书库就落成了。 前太子身故后,这小书房也就再没人用过。永安帝忌讳那件造反的事,不想提及,宫里的人也怕触了皇帝的眉头,所以没再提过那间书房。 如今… “父皇可是担心儿臣想以看书为由,行偷懒之事?”裴翊宸略微颌首,若是如此,父皇给此事定个期限也行。 “只是这相关联的书…” “让高总管给你取钥匙,去看吧。”永安帝不想再深入探讨那间书房的事。摆摆手,便叫人都退下了。 … “陛下,东西已经交到安王的手上了。”转递了小书库钥匙的高总管前来复命。 “嗯…”永安帝单手支着额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的思绪不在当下,高总管也不敢贸然打扰。 他本欲就此退下。 可才刚卖出一步,便又听得永安帝道:“你说,安王跟前太子两人,是不是有诸多相似之处?” “陛、陛下…!”高总管咬紧后槽牙,使上了全部力气压制心中心中惶恐。可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正文 第498章 就是要他想起来 有关前太子的事,在他们这位陛下眼里,几乎是不可以触碰的。 哪怕他此前忽怀念起了前太子,记起了那位的一些好,可禁忌始终是禁忌,旁人依旧不敢胡乱说话。 一看高总管的模样,永安帝便知,这人心里是怕了。 “哼。”他轻哼一声,嗤笑,“都十多年过去了,朕便是记恨他,也不至于听不得别人提他一句。况且,这话题还是朕起的。” “陛下恕罪!”闻言,高总管连忙伏地,惶恐道,“奴婢只是不敢妄议,还望陛下恕罪!” “那朕今儿个就给你这妄议的权利。”永安帝似乎铁了心要听高总管的想法。 被逼问到这个份儿上,高总管也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道:“奴婢觉得,安王和前太子之间,是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有相似之处,很正常。但是…” 沉吟片刻,高总管又接着道:“不过大概因为两人成长的环境不同,在心性和性格方面,安王与前太子,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凭安王那心性,有的东西,怕是一辈子都学不来…” 话及此处,高总管便不再接着往下说了。 他知道,说到这儿就够了。 再往下,就不是陛下想要听的话了。 果然,在高总管闭嘴后,永安帝跟着就是一声叹息:“你说得对,凭安王的心性,前太子的部分特征,他是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不过这样也好,有的地方像前太子,反倒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陛下所言极是。”高总管忙在一旁表示赞同。 仿佛,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位,他绝对没有二心! 永安帝懒得搭理他的马屁,话锋一转,他又说起了当下的事:“这回,水利的事便交给安王了。 “康王已经接连让朕失望几次了,希望安王接下来能不辜负也朕的期望。” … 在永安帝与高总管讨论裴翊宸的同时,随回到别院温浅瑜,也在同裴翊宸本人讨论他自己。 “你今天为什么要故意引起陛下的注意?”温浅瑜开门见山道。 她能看出来,他今日是故意的。 “因为我需要一个机会,令他改变对我的刻板印象。”裴翊宸淡淡开口,“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无所事事,且惯会玩乐的闲人。”裴翊宸哂笑,“这种形象,你能指望他信任我,传位于我?” 温浅瑜:“…” 他所言,也不无几分道理。 既然要争夺那个位子,光是把康王赶下台,远远不够。 裴翊宸也得表现自己,让永安帝看到他的好。 “可你就不怕陛下透过你看到了…看到了前太子吗?”温浅瑜踌躇,“你们本就有五分相似,如果再像他那样,胸襟开阔,爱民如子,那…” “我就是要他想起来。”裴翊宸压下嘴角,冷嗤,“只有他想起来了,才会有更多的摇摆不定。 “他虽然恨我兄长,但又不得不承认,兄长办事一向牢靠。便是十个百个康王,也抵不过我兄长一个。” 正文 第499章 根本区别 永安帝虽然宠爱琴贵妃及其儿子康王,但也不是毫无顾忌,只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的人。 他内心,还是想挑一位好的继承人。 让璃国辉煌持续,也让他教导有方的名声永传于市。 所以,一旦想起过去的继承人的好,他就会愈发嫌弃康王。也愈发,想找到一个比康王更加能干的人做储君。 裴翊宸心里早就算计好了。 促使康王令永安帝失望只是第一步,第二部,就是要让永安帝记起前太子,让他回忆起前太子过去的好。 最后,他再一点点把自己的优点适当展露。 即便不能一把拉康王下马,但至少,也能让他和康王有一战之力。 已经打定的主意,裴翊宸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但对上温浅瑜担忧的目光,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一瞬。 “你也别太担心了。”他拉人在自己身旁坐下,温声细语地同她解释,“我今日虽表现出了才华,但也表现出了骄矜。 “乍一看,我与过去的兄长有些相似,但仔细评比又会发现,兄长本性沉稳、心在天下,而我性子浮躁、自视甚高。 “这一点区别在外表上不是很明显,但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性子。只要父皇能感受到,那他不仅不会把我放在比肩兄长的位子,还会觉得我好。” “你的意思是…陛下会因为你刻意表现出来的浮躁和心高气傲喜欢你?”温浅瑜怔了怔。 浮躁和高傲于一名帝王或是一名储君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情绪。 依一般情况来讲,帝王发现自己孩子有这样的毛病,通常都是要拉回去磨练或是警告的。 可永安帝… 温浅瑜微微凝眉,思索起裴翊宸所言的可靠程度以及永安帝这奇怪表现的缘由。思绪在脑海中一转,她忽然想到:皇帝眼下正注重自己好不容易保下的皇位,自然不希望皇子更强。 他只需要有人明白他的心思为他办事。 至于那个人是否浮躁骄傲,他都不在乎。甚至,他还可能不愿那个人的声望超越自己,所以有些小毛病反而正合他心意。 “好吧…”温浅瑜长吐一口气,“如果你还铺垫了性情区别,我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表现自己。 “不过,你还是要打起精神来,防着琴贵妃他们。 “陛下或许不觉得你把骄傲摆在脸上是是件烦人的事,但琴贵妃等人一定恨死你了。 “所以你千万保护好自己,务必不能给他们握住把柄!” “我明白…”裴翊宸故意拉长尾音,抿出一点笑意,“初见你时你冷得很,一个字都不愿跟我多说,如今反倒变得唠叨了…” “那还不是为你才改的!”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戏谑,温浅瑜不由瞪他一眼,“若不是你,我才懒得同人说那么多。” “那我还得感谢你了?”裴翊宸幽幽看他一眼。 “可别可别。”温浅瑜笑着摇头,“我们夫妻一体,我本就应当仔细观察你周围的情况。这样,有危险我才能第一时间上。” 正文 第500章 不可能释怀 “父皇真把水患爆发地的水利改造教给裴翊宸了?!”初闻这个消息,康王满心不信。 裴翊宸是个什么东西? 废后之子,一个只知道摆弄厨房那堆锅碗瓢盆的废物罢了。 连去外地查个小案子,都能磨磨蹭蹭耽误上许久,还性情古怪,跟猫跟那江湖草莽整日厮混在一起… 这样的人,能让父皇把要务交托? 可前来汇报消息的随从,却压低了脖子,再度肯定道:“殿下,此事千真万确!自陛下书房出来后,安王不仅跟工部尚书畅谈许久,还从高总管那儿拿了钥匙,去了行宫的小书库。 “听说,是陛下准允他查阅文献资料,以便为国效力。” “什么?!”前面那些消息落到耳中,康王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可当他听说,裴翊宸还拿了去小书库的钥匙… 康王捏捏眉心,慌乱道:“不、不可能,那地方于父皇来说就是禁忌,怎会允裴翊宸前去? “难道说,父皇心里已经放下了?不记恨了? “这怎么可能?!母妃时时照顾父皇,从未察觉…” 心中一团乱麻的康王几经念叨,终是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走,随本王去见母妃!这件事本王必须弄清楚!” “喏。” … 琴贵妃院中,此刻也是一片压抑。 她也从大宫女霜降处听说了中午在陛下书房发生的事。 还是有内侍通报康王前来的消息,才打破了沉寂。 “让康王进来。”琴贵妃沉着脸颌首,旋即,又沉声吩咐,“顺便让无关紧要的人都退远些,别扰了本宫和康王说话。” “喏。” 很快,霜降就把康王带入殿中,同时勒令所有宫婢内侍都不许接近正殿。 “母妃,我的人来报说父皇他竟然把水利…” “我知道。”琴贵妃疲惫地闭闭眼,叹道,“这件事本宫已经听霜降说过了,那安王…确实有几分手段。抓准时机提了只食盒过去,竟就哄得陛下把兴建水利的事交给了他。” “可父皇绝不是那种三两句哄骗和讨好就会动摇的人!”康王着急道,“父皇心里一直都有一杆秤,哪怕是偏爱,也从不过分… “儿臣怀疑,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释怀了?!” “不可能!”听康王提及释怀二字,琴贵妃也变了脸色,“那件事几乎改变了陛下的性格,如今的他…总之,他不可能释怀的!” “可是父皇今日这决定…”康王依旧踌躇。 “决定是决定,或许是安王另辟蹊径,新寻了什么讨好的法子。又或许是陛下兴致忽起,想再寻个人为自己分忧。”琴贵妃打断康王的话,兀自给出理由。 最初的激动之后,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细细回想了一番过去的事,又道:“他或许会后悔,但绝不可能释怀。而且,就算是有后悔,他表面上也不会承认的。” “后悔?”康王不明所以。 但琴贵妃并没有与他多说的心思,话锋一转,她便道:“你眼下该想的,已不是裴翊宸为何会忽然担了大任。” 正文 第501章 让他出错 “你应该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你能做出什么功绩?以及,如何让他的功绩,化为虚无?” “功绩?”康王为难地蹙蹙眉,“前些日子,儿臣虽忙里忙外,甚至宿在工部衙门,但所忙之事主为水患。 “而儿臣忙的那部分,又是当下民生安置和河堤维护的事。 “眼下,百姓们或许会记得儿臣的好,歌颂儿臣的功绩。但两三年之后,裴翊宸那边改修河道、修建水渠的事成了,我那些个临时的功绩,就会被他的功绩覆盖了。 “待到那时,儿臣之前日夜辛苦换来的好,就都没了! “偏他那差事还是父皇亲自委派的,儿臣便是有心争夺,也无法争到自己手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暂做不出超越他的功绩?”琴贵妃淡睨康王一眼,倒也没责怪。 在康王忐忑颌首后,她便直接道:“既如此,就想办法让他做不好事吧。只要他所为并未利于百姓,甚至还造成了危害,那所谓的功绩自然就没了。” “母妃的意思是…咱们得搞些破坏?让这水利工程失败?”意识到琴贵妃的念头,康王不由一惊。 母妃这想法,实在太、太… 康王抿抿唇,不安道:“旁的事也就罢了,但在这件事上动手脚,父皇那边…恐会震怒。” 他倒是不在乎此事失败对百姓会有什么影响,那些个庶民,只要稍微给些补偿,就可以打发了。 如果他再自己贴上点钱,给他们点儿甜头,那些人还会对他感恩戴德。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永安帝对于失败结果的态度。 水利工程失败,就算及时给予补偿,也会有损朝廷的威望。 父皇这人最在乎面子,届时… 康王不敢去想那时候帝王震怒的场面。 可琴贵妃却平淡地告诉他:“就算到时候陛下震怒,怒火冲的也是安王,你慌张个什么劲儿? “陛下如今虽变了性子,但好歹还是分得清楚的。那跟你没关系的事儿,他不会怨你。” “可咱们安插在工部的人或许会因此…”康王仍旧有些犹豫。 “不过是些小卒罢了。”琴贵妃依旧不以为意,“你不是说,工部尚书此人圆滑得很,虽然对你恭顺尊敬,但实际却没有坚定地站在你这边吗? “正好,你趁这个机会捞他一把,救他一条命,他必会对你感激涕零。” 琴贵妃不止想到了安王,还想到了这个没有真心归顺的工部尚书。 她想一石二鸟,一次解决两个麻烦。 闻言,康王也有些心动。 如果能在除去裴翊宸这个讨人厌的人的同时助力自己再招揽一人… 不过,他还是有个疑问:“可若是事发,陛下必然会处理工部尚书这个领头人。到时候,咱们就算了将人保下了,也没大作用吧? “还是说,母妃打算推咱们自己的人上去?” “是保不是推。”琴贵妃淡淡道,“陛下喜欢念旧情的人,不喜欢落井下石的忍,也不喜欢见到空隙就疯狂扩张自己势力的人。” 正文 第502章 一样很厉害 稍一顿,琴贵妃的有笑道:“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让安王出错。” “儿臣明白。”康王颌首。 稳住心神后,康王便同琴贵妃商量起对付安王的计划。 那边已将险恶用心摆在面上了,这厢,裴翊宸还同温浅瑜一起静静地翻阅着书籍。 “你兄长…真是个厉害的人。”裴翊宸坐在桌案前看书摘录,温浅瑜则穿梭于各个书架间,帮他寻他想要的书籍。 不细看不知道,这里的书籍,几乎全是以实业为基础编纂的,很少有那些个空讲道理的圣贤书。 这说明,建立这座小书库的人,心里存着的是真正的社稷。 他真有把民生放在心尖。 这样的贵人… 即便他只是做到了一个掌权者该做的事,温浅瑜也由衷地佩服他。因为这样的当权者,着实不多。 “我也觉得他是个厉害的人。”埋首于书籍的人,难得抽空去答上一句完整的话,“比之兄长,我还是差太远了,若没有过去那件事,若他还活着,那才是大璃之福。” 裴翊宸此话一出,两人间不由安静一瞬。 片刻后,抱着书籍回到他跟前的温浅瑜,才永极低的声音同他道:“其实,大璃有你,也是福气。” 他虽稚气未脱,比他形容的那位兄长少了不少东西。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终有一日,他会成长起来,变成和前太子一样的人。 似被温浅瑜眸中的坚定感染,一抿唇,裴翊宸嘴角便勾出了抹浅淡的笑容。 阿瑜对他有信心,他也对自己有信心。 日落月升,夜色吞噬日光的同时,书库中也点亮了照明的烛台。 大半日研究后,裴翊宸总算有了些头绪:“我仔细对比了这些年水患频发的那三处的地图,发现,这三处都是地势变换明显且河道狭窄曲折之地。 “如此地形,如遇到雨季水量暴增,那些个脆弱的堤坝,就会遭到更强力的冲击。 “偏偏这几处堤坝的基础,都是河中淤泥泥沙堆积铸就的…一强一弱,决堤几乎是理所应当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扒了整个堤坝重新修吗?”温浅瑜为裴翊宸递上一盏热茶,顺便取了碟他上午做的小点心给他。 “当然不可能全扒了重修,那工程量太大了,得不偿失。”裴翊宸果断摇头,但在随手拈起块点心吃了后,方才缓缓再道,“我只是在想,既然是水量的问题,那减少水量就好了。 “譬如…分流?让部分河水从另一处地方走,或许能缓解现状。 “不过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麻烦。这一带两岸土质酥松,如果乱挖,可能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挖出问题。” “那怎么办?”温浅瑜怔怔发问。 对这些事,她是一窍不通,犹豫片刻,她才道:“要不咱们还是走稳妥的路吧。大不了…我出点钱补贴?” “胡闹。”裴翊宸正为此发愁,一双墨眉紧紧蹙起,可温浅瑜一句话,却硬生生将他逗笑,“你怎会有这么不现实的想法?” 正文 第503章 也是百姓 他揉揉身边姑娘的脑袋,笑道:“我知道你有钱,你与你背后的百草谷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但你想过没,这次你贴了,以后呢?难道次次朝廷行事遇到困难,都让你们这些老百姓贴钱?那我们成什么人了?往后还怎么好意思在这王朝当家作主?” “老百姓?”温浅瑜挠挠脸,似觉得裴翊宸这个形容有些奇怪。 但裴翊宸却正色道:“你们既是璃国人,便是璃国的子民。纵然你们个个儿有本事,在我看来,你们也是普通百姓。” 他们江湖人士也是璃国的百姓。 在他看来,他们这些百姓,与普通的老百姓并无差别。 但温浅瑜却觉得新奇:“你竟然会这么想…!京中的贵人要么当我们是草莽,要么将我们看作异类,几乎没人觉得我们是普通百姓,可你却这般想…” 说着,温浅瑜眸中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此前我没说错,你就同你兄长一样,是掌管天下的那块儿料!” 为君者,不偏颇、不失公,定是天下百姓之幸! “少来。”裴翊宸再揉了揉温浅瑜的脑袋,又同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回是在小书库,左右无人,你悄悄同我说些放肆的话就算了。 “但往后,还是少说这些为妙。” “知道了…”温浅瑜颌首。 她知道,在当下这种情况中,谨言慎行是必要的,但猛然听他提起,她还是有些丧气。 而见她失落,裴翊宸一颗心也跟着沉了沉。 抿抿唇,他干脆换了话题,重新与她商量起正事:“这河堤的问题,我其实是想回京一趟,去请教请教工部尚书。他既然主理工部大小事情,指导操纵着数个工程,应该有些想法。 “但是…我不打算带你去,我想让你,帮我守好这间小书库。” “守书库?”温浅瑜微微一怔,“这书库内全是书籍,还全是与实业有关的书籍,守着它做什么?难不成还会有人来偷?” “偷书不至于,我只是怕,琴贵妃母子的人来做手脚。”裴翊宸蹙眉。 就如温浅瑜所言,纵然皇帝不起疑心,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藏在皇帝身后的琴贵妃,有时比皇帝都要可怕。 裴翊宸暂时还不想正面对上这女疯子,于是,略一思存他便转言道:“琴贵妃母子此次吃了大亏,心里肯定不会轻易把这件事放下。 “而指望康王立功,扳回一局,又是无稽之谈。所以我想,他们最终肯定会选择在背后使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听裴翊宸提到琴贵妃,温浅瑜的神态也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 最终,他话音刚落,她便立马行礼保证:“放心吧,书库我会替你看好的。我保证,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里连只苍蝇都不会飞进来一只!” “那便好…”得了保证,裴翊宸不禁舒了一口气。 不管琴贵妃有什么想法,只要这间小书库不受损,他便可以按捺住心情,继续冷静办事。 希望,他能成功吧。 正文 第504章 天生的君王 裴翊宸说去就去,翌日一早,他就策马回了京都。 而温浅瑜则从他手中接了钥匙,驻守于书库。 起初,并无人来到书库,温浅瑜闲来无事,便从中寻了两本粗浅讲述治理水患的书籍来看。 她本以为,这样的书自己看上两页就会犯困,但令她惊愕的是,结合书上那浅显易懂的批准来看,小半本书看下去,她也依旧神清气爽。 “这位表兄当真是天生的君王…”温浅瑜一面翻着书,一面忍不住小声嘀咕。 她认得出,这批注不是裴翊宸的字。 裴翊宸的字潇洒飘逸,如同他那人一样,带着点放荡不羁。但这书本上的字却更偏正楷,多了几分沉稳。 这些批注,应当都是前太子所书… 思及此,温浅瑜不由又低低叹息一声:“他本可以是一代明君,率领璃国走向更好的盛世,可惜…” 可惜他最终却要在争权夺利当中,断送掉自己年轻的性命… 温浅瑜闭眼,还没来得及再感慨什么,门口一声猫叫和一道男人的怒喝声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喵——!” “畜生放肆!” 是踏雪的声音! 温浅瑜随手把书往怀里一揣,便急忙赶去门口。 果然,门口正有一人一猫互相怒视着对方。 “喵!”听到温浅瑜的脚步声,踏雪便冲康王哈了口气,然后迅速蹿到温浅瑜怀中藏好,还顺带小声地同她喵喵叫。 “没事,别怕…”见踏雪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温浅瑜连忙替它顺毛,并小声安抚,“我会保护你的,你不用害怕,待会儿你藏在我身后就好。” “喵——”踏雪亲昵地蹭蹭温浅瑜的手,似乎有被安抚到。 但它扭头看向康王时,又露出了抹凶狠神情,与此前跟温浅瑜撒娇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猫——! 康王咬牙,差点儿被气个仰倒。 他正经朝书库走来,还没进门,这猫就从房檐上跳下来,撞了他一下。 他大惊之际,赶忙挥袖把猫甩开,同时呵斥一句。 可这猫…这猫居然扭头就在那温浅瑜跟前装可怜。 这也就摆了,装过可怜之后,它还要扭头冲他耀武扬威…不愧是裴翊宸养的猫,真是跟它主人有得一拼! 康王心中万分不悦,可他自持身份,不好跟一只猫计较。 因此,他只能理理衣袍,沉着脸冲温浅瑜拱手:“温姑娘,本王来此,是有个疑惑需要查阅一下书籍。还望你管好安王的猫,别让它扰了人。” “踏雪一直乖巧,从不扰人。”温浅瑜上前一步,拦住康王的路,“因安王殿下交代过,这书库里的资料重要,不可让外人触碰,踏雪才会拦您。 “民女替踏雪向您赔个不是,但若您不想再被踏雪打扰,那便请回吧。” “你什么意思?!”康王彻底黑脸。 他礼貌诉说来意,这温浅瑜竟如此不识抬举?! 可温浅瑜并不为他的怒气所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请康王殿下不要靠近书库,否则民女只能亲手将您请出去了。” 正文 第505章 求得手谕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王动手?!”温浅瑜一句话,令康王彻底压制不住怒气。 他后退一步,令两名近卫挡在自己跟前,又道:“本王今日来此,是为国事,你若阻拦便是扰乱国事! “之后,本王定会向父皇禀明,治你和安王的罪!” 温浅瑜此人,依旧让人发怵,为给自己壮胆,康王特意把永安帝和安王都搬了出来。 他想,就算温浅瑜再放肆,也不会不在乎这件事会令永安帝怎么看安王吧? 果然,他此话一出,温浅瑜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可还未等康王就此露出得意笑容,温浅瑜便再度拒绝道:“康王既是为国事,那民女本该放您进去。可民女听高总管说,这间书库,本是禁区,没得陛下准允,任何人不得靠近。 “陛下如今允了安王殿下来看书,还将钥匙交给了安王殿下,安王他自有替陛下守好此处的责任。 “康王您若想近,还请先去陛下跟前请示,只要陛下准允,民女绝不阻拦。” “你——!”这么点儿小事,这女人居然让他去请示父皇?! 康王面沉入水,当即就想拂袖而去。 可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拂袖之后,他还是压制住了怒火,去了皇帝书房一趟。 再回来,他便是有帝王手谕的人了。 看着康王得意洋洋地冲自己晃动手中的圣谕,温浅瑜虽心中不愿,但还是不得不抱上踏雪,侧身让开。 察觉到她不愿的情绪,康王不由更加得意,与温浅瑜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甚至刻意冲她扬扬嘴角:“你以为,父皇差安王督办水利之事,便是重新看中他了吗? “父皇不过是兴致好,才随意给他指了件差事。 “父皇心底真正喜爱的人,还得属本王,是以,你那点小聪明,根本拦不住本王入内!哈!” 话至最后,康王还大笑一声,以表心情舒畅。 他本以为,自己这样的举动怎么也能把温浅瑜气个半死,可一转眼,他却只瞧见温浅瑜捋捋踏雪柔顺的毛,将它放跑。 期间,还温和地叮嘱了什么。 她根本没在意他的嘲讽。 待他再度沉下面色,准备说些什么时,她方才缓缓抬眸开口:“民女只是谨慎办事,并无意攀比宠爱,殿下误会了。 “既然殿下深得陛下喜欢,拿到了陛下的手谕,那便请吧。” 说着,温浅瑜便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而原本有一肚子情绪等待发泄的康王,面对这样的她,不禁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憋得难受。 这女人真是… 若不是见过她在安王跟前的温顺,他或许还当,她就是个这般没情绪的人。 可也正是因为见过温浅瑜在裴翊宸跟前的模样,康王才觉得,心头那把火烧得更盛。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喜欢裴翊宸。 起初,是因为那喊着金汤匙出生的幼弟总是处处占着最好。因在他之前,父皇连失两子,他又是正宫皇后所出,活泼可爱… 上至父皇,下至宫人,谁都喜欢他。 正文 第506章 表现很奇怪 那时他便想着,这人不过是仗着嫡子和小儿子的头衔,才引得大家喜欢宠爱的。 假如失了这些身份,他必落入泥泞。 可后来,这人落了难,几乎连性命都没保住,但依旧令人讨厌。 他的性子变得偏激,人也变得难以相处,每每打过照面,他说出口的那些话,总是让人火冒三丈。 偏偏,就是这样的他,还能有人护着… 譬如眼前这姑娘,虽然出身微末,让人瞧不上,但她全心全意护着裴翊宸的模样,实在让人… “哼。”康王怒哼一声,拂袖的动作故意大了些。 带着劲风的袖袍故意扫过温浅瑜,打在手臂上虽然不疼,但却很扫人面子。毕竟,这是明显看不起的表现。 可即便康王如此挑衅,温浅瑜也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她只是平静转身跟上康王,康王去哪儿她去哪儿,康王看什么书,她就在旁边守着他看。 直到看得康王不耐烦:“你就没自己的事做吗?!” “我的事就是守着书库。” “你——”康王拂袖,“罢了,你这般守着,我也看不进去。” 话落,他也不管温浅瑜是什么反应,沉着脸便转身走了。 温浅瑜不曾言语,只是目送康王离去。 直到康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道路尽头,她平静的面孔上,才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今日的康王,表现得很奇怪… … 夜半三更,裴翊宸方才回到避暑行宫。 回来,他便瞧见温浅瑜守在他门口。 “你怎么还没睡?守在我这儿做什么?”古怪打量她一遍,他又下意识道,“咱们如今是在避暑的行宫里,无数王公大臣同住,你不能跟我同住。” 温浅瑜怔了怔,挠头:“我没有要跟你同住的意思,我只是有事要跟你说。” 裴翊宸:“…” 跟前的姑娘一脸正经,甚至还因他的话为难地挠了挠头。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 刚刚他是怎么想的?怎么没过脑子就说出那种鬼话? 掩饰下面上的尴尬,裴翊宸很快又道:“那你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是关于康王的。”温浅瑜随裴翊宸入内,端起他给的茶盏,慢慢吞吞地把今日所遇讲述了一遍。 末了,才蹙眉道:“我觉得…他对书库的态度,有些奇怪。起初太过执着,后来又太过不在意… “虽说有情绪变化的缘故在内,但是…” “但你总觉得,就算是情绪化的人,也不至于做出他那样的举动?”裴翊宸接了温浅瑜的话。 待温浅瑜点头,他方才接道:“我也是这般想法。 “起初还算正常,可自他专程跑去寻父皇,从父皇手中求得一纸手谕起,就显得很奇怪了。 “这等小事,哪里值得惊动父皇?” “不仅如此,他在求得手谕后,仅仅是因为我时时刻刻盯着他,他就负气离开了,这太可笑了。”温浅瑜又道,“大动干戈才求得一个入内的机会,怎么会因为和我赌气就走了? “他好歹是陛下看重过的人,这般浮躁,实在…” 正文 第507章 别有目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 → → → ← ← ← 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的阅读地址:https://.cc/WangYeShiDuoHeiXinLianDeChongZhuo/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最新章节、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槿年陌雪、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全文阅读、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txt下载、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免费阅读、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槿年陌雪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 、、、、、、、、 正文 第508章 或许能取而代之 康王怔住,似乎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 半晌,他才踌躇出声:“可这院子里都是儿臣的亲信,他们应当知道什么可以往外说,什么不能往外说…” “亲信?有多亲?”琴贵妃嗤笑,“不过都是利害相关罢了。你若得势,他们面上有光,出去都高人一头。你若失势,他们会随之跌入泥泞,跟着抬不起头来。 “他们往常为你好,不过是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你别指望他们多有远见,或许别人一个利诱,他们就能把你发脾气的事,当成一个微不足道消息传出去。 “再往后,便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可儿臣心里不快,遍连一个发泄的渠道都没有了吗?”康王心知琴贵妃说得有理,但他心中依旧不甘,“砸几套茶具都要小心翼翼,我这王爷当得,还不如一个奴婢!” “放肆!”琴贵妃拍桌,看像康王的目光骤然爆发出冷意。 康王连忙俯身叩首,但不怎么安分的身躯,却又表露出了他一点不情愿的情绪。他实则,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儿子是什么想法,做母亲的哪儿能不知晓? 看他这副模样,琴贵妃愤怒之际,心头又不免泛起一丝无奈。 她这儿子,从小就没什么慧根,又在前太子闪耀的光辉下成长到十一岁。几乎,成了那普通的衬托。 直到前太子身死,他被赶鸭子上架地当成继承人培育,才一点点好起来。 可就算是好起来了,有珠玉在前,这成长速度,也不足以令陛下满意… 思及此,琴贵妃不由长叹一声:“晟儿,母妃并不是不允你发脾气,你是堂堂康王,金枝玉叶的主儿,摔几件瓷器撒气,能有什么不可以? “我斥责你,不过是想让你注意方式。谷 “... ... 第524章得寻个由头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大可留把人都支出去,自己把气撒了,然后再唤一两个可靠的机灵的侍者进来收拾。7k妏敩 “你要知道,这里毕竟是避暑的行宫,不是本宫宫里,也不是你的康王府。这里院子挨着院子,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消息都能飞速传出。 “咱们的局已经铺开了,安王也已经上当了。在这紧要关头,你可不要出岔子才是啊… “你当明白,一个人只有站得足够高,才能够,随心所欲。” “是,儿臣受教了。”琴贵妃软下语气,康王也放下了情绪。 他略一叩首,便起身去到琴贵妃身边:“既然安王已经在父皇跟前邀功了,那咱们这边,是不是也可以行动起来了? “只要让他在高峰跌落,他这辈子,就再没和我一争的可能了!” 可琴贵妃弯弯嘴角后,却笑道:“不急,咱们还需要制造一个理由。” “理由?” “譬如,安王为什么要贪这笔钱?”琴贵妃淡笑道,“他好歹也是王爷,即便清闲,每年到手的钱也不少。 “在这丰衣足食的情况下,他怎么会铤而走险,行贪污之事呢?” “那母亲的想法是…?”康王试探着询问道。 “本宫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正文 第509章 问题不在书籍 琴贵妃并没有立马告知康王自己的想法,而是把问题抛回给康王,让他自己说出个主意。 “他…”康王蹙眉沉思,“安王平日里没什么爱好,既不似二哥那般对做生意赚钱感兴趣,也不似三哥那般对逛青楼狎妓感兴趣。 “他唯一喜爱的,就是他那只猫。 “要在这么个人身上找到突破点,实在…” 一个人散漫随性,没什么爱好,也不喜欢女人,孤僻得成日和一只捡来的小猫处在一起。 要说这种人为什么事挪用公款,还不太容易。 不过,提到常与裴翊宸厮混在一起的猫,康王不禁灵光一闪:“温浅瑜!除了那只猫,温浅瑜这女人,是裴翊宸身边唯一特殊的存在!” 闻言,琴贵妃不禁露出了抹赞赏的神情。 能抓住温浅瑜这个重点,不错。 “那你打算如何利用这位特殊的温姑娘呢?”琴贵妃循循善诱,希望能从儿子口中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康王却在这一刻犯了难。 温浅瑜这女人…他并不是很了解。 一个平民出身的江湖草莽罢了,他便是连看一眼都嫌污了自己的眼睛。若不是她在裴翊宸心头有些位子,他根本不会注意这么个人。 如今,他对温浅瑜的了解就仅限于,她功夫高强、果断狠戾,以及愿意为她的心上人裴翊宸做任何事。 “若是给温浅瑜扣顶色令智昏的帽子,或许还说得通,可裴翊宸…”康王啧上一声,为难道,“虽说温浅瑜于裴翊宸特殊,但我却觉得裴翊宸没多喜欢她。 “他不过就是,给自己养了条指哪儿咬哪儿的疯狗罢了。” “这心思颠倒不过来,你就没法子了?”琴贵妃睨他一眼,似对他就此卡壳很不满意。 “... ... 第525章事实可以捏造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要不咱们把罪名安插在温浅瑜的头上?说这一切,都是温浅瑜瞒着安王做的?”被琴贵妃一催促,康王便病急乱投医了。 他急切地想给安王寻个罪名,但一番话说完,感受到琴贵妃微凉的目光,他才意识到:“不对,温浅瑜没有理由欺上瞒下…她爱的是安王不是钱,她不会做让安王难堪的事情。” “算你还有几分头脑。”琴贵妃冷哼。 估摸着康王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沉吟一瞬,她便正色道:“他们俩人如今都没表现出对钱的热爱和对物质的需求,你想从现有的角度去寻缘由,是寻不到的。 “但没有的事,就一定没有吗?为什么非要是事实,才可以往外传扬呢?” “母妃的意思是…?!”康王虽然笨了些,但也不是傻子,被琴贵妃一点,他便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即便安王不会做出千金一掷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傻事,但我们可以去传扬他会做这等事! “反正他一心求娶一名江湖女子的事实摆在那里,咱们只要添油加醋,大肆传扬他对这女子爱到了骨子里,想给她最好的一切。他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是了。”闻言,琴贵妃总算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正文 第510章 再约蓝舒妤 她指点道:“安王要娶那江湖女子是出于什么目的,有几分真爱,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他在求娶的过程中,顶撞陛下、大胆谏言,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咱们只要抓住这一点,放大这一点,让外人觉得,即便是安王那样冷淡的性子,也能为这个姑娘做见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够了。” “可是…”得意之际,康王又想到一个问题,“可安王为什么要为这温浅瑜捞钱呢?温浅瑜这女人,跟那些个爱穿金戴银的姑娘还不一样。 “她成日背着把大刀,眼里就只有安王。知道的明白她这是喜欢安王,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安王养的死侍呢。” 这么个无欲无求的人,怎么能被贴上“需财”的标签呢? “这就需要你差人去挖掘她的喜好了。譬如,她喜欢刀,安王求财便是为了给她打造一把绝无仅有的好刀? “又譬如,她也喜欢穿金戴银,只是平日里不曾表露? “再退一步,还可以拿他俩大婚的事做文章。他们俩不是要成婚了吗?就说安王是为了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一个更完美的家也行。 “总之,其中细节你看着揣摩吧。 “涉及到那些女儿心思,你弄不懂的,让舒妤帮你参考即可。” 说着,琴贵妃又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你这表妹,可是一心向着你的,为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你可别辜负了她。” 表妹… 康王垂眸,眸中划过一丝难言情绪。 他的表妹蓝舒妤心悦他一事,他也是知晓的。 不过过去表妹年纪还小,他并没有生出多余的心思。直到如今,他与王妃日渐冷淡,表妹又落得愈发娇俏美丽,他一颗心,也就渐渐活络了起来。 今日,听到母妃... ... 第526章温浅瑜的喜好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度暗示,康王的心思终于彻底活络。 略一低头,他便笑着接话:“舒妤待儿臣的好,儿臣都记在心里。来日,儿臣一定会偿还这份好意。” “嗯。”琴贵妃满意颌首。 康王给的这份答复,她很满意。 得了这份承诺,她便由贴身宫婢霜降扶着,悠然起身:“你能记得你表妹的好便是,往后,你俩就同心协力,把这件事办好吧。 “我一把老骨头了,就不跟着你们小年轻操劳了。” 话落,琴贵妃就离开了此处。 康王一路把人送至小院门口,又恭敬行上一礼,方才退回屋内。 他仔细寻思了一番琴贵妃方才对他说的话,目光一沉,便召来自己的暗卫:“去,查一下温浅瑜这人,有什么喜好。 “她这般功夫高强的,在江湖上,应该也有一定名声。你仔细查查她的过往,就算寻不出喜好,搜罗一下她做过的惊人事情也好。 “总之,摸清她的底细!” “喏!”近卫领命,当即前去查探。 一查之下,还真让他们挖掘到一件温浅瑜的惊人事迹。 ——温浅瑜随安王在柳州办案的时候,曾一掷千金,把一家知名珠宝阁的金银首饰全数包下! 出手果断阔绰,令人震惊! 正文 第511章 是你们太笨 , “你――!”蓝舒妤拍桌而起,怒斥温浅瑜,“依你的意思,康王表兄遭训斥,就全都是我们的错,跟你半分关系也没有了?!” “那不然呢?”温浅瑜再抿一口茶,方才微抬眼眸,平静看向对面怒急的人,“很多事情分明只要你们自己做好就可以避免,可却偏偏怨上了与此关系最不大的我们,当真是好笑。” 话落,她语气又悠然回转,重新变得柔和:“湖面不比平地,水波荡漾,船也总跟着晃。蓝姑娘没有功夫傍身,还是安安稳稳地坐下吧。 “免得待会儿一个不小心栽到湖里去了,又得怨我气着了你。” “温浅瑜,我看你真是…!”蓝舒妤不愿看到温浅瑜那平静得令人讨厌的模样,作势就要伸手去拽她。 可她刚一出手,船便随着碧波重重一晃。 “啊――”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未袭来。 当蓝舒妤再度睁眼时,一抬眸,便瞧见了温浅瑜脸。 “当心些。”温浅瑜托着她的胳膊将人扶正。 在蓝舒妤欲要推开她,重新与她理论时,她又握紧蓝舒妤的手腕,强迫她同自己一起屈膝:“拜见曾婕妤。” 曾婕妤是此番随帝王出行的宫嫔之一,她为永安帝育有一女,还算得帝王喜欢,便被一起带来了。 方才,两船相错,温浅瑜瞥见对面船上的那抹丽影,便直接拉着蓝舒妤冲其一拜。 闻声,曾婕妤也友好回首,冲两人微微一笑。 她是个温和的人,一言一行皆喊着温吞柔和。哪怕方才看见温浅瑜和蓝舒妤闹了矛盾,只要对面不提,她便也没有多管闲事。 “喏,瞧见了吧?”待船彻底错开,温浅瑜方才拉起蓝舒妤,再度出声,“在明清湖上,咱们随时可能会遇见曾婕妤这样的闲逛者。 “这回是咱们运气好,遇上了脾气较好的曾婕妤。那下回呢?你能保证下回也遇上这样不爱管闲事的吗? “若是碰上个嘴碎的,回去把咱俩争执的场面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那咱们俩,恐怕还得在京外出名一回。” “你什么意思?威胁我?!”蓝舒妤磨磨银牙,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但随即,她人就被温浅瑜压回了座位:“威胁?怎么会呢?咱俩现在就在一处,若真有个什么事,不管你愿不愿,你都得跟我捆绑在一起。” “温浅瑜,我看你就是在威胁我,你――”蓝舒妤狠狠剜温浅瑜一眼,但话至一半,她忽又觉得,自己在她跟前撒再大的气也是无用。 不管怎么样,她都只会用那平淡的目光看着她。 “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蓝舒妤丧气,捏捏眉心,“是关于悠然她们的事,你又有什么想法了吗?” “那倒没有。”温浅瑜扯扯嘴角,“我只是想知道,如今康王妃差来的人和琴贵妃猜来的人相处的如何了?似乎自康王那日挨骂后,她们就和好了?” “和好?你在想什么?”蓝舒妤嗤笑,“她们各怀鬼胎,只会捣乱,不会和好。”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https:// 正文 第512章 得了大利 , “是吗?”温浅瑜摸摸下巴,“可我昨日瞧着她俩一起游园摘花,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不说是真心和好,但表面上,却是没多少争执了。” “所以呢?”显然蓝舒妤也知道这件事,但她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后宅的女人们是什么关系,仅凭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她俩就算表面上情似姐妹,只要一抓住机会,也会毫不犹豫地捅对方一刀。到底是天生的对立面,改变不了的。” 话落,她又嗤笑一声:“况且,如今这两人要好,也不是没有缘故的。自上回你跟安王闹了一场后,姑母便责令我去警告过她俩了。 “若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置表兄于不好的境地,那结果…她们明白的。 “所以呢,你也别琢磨自己那点儿小心思了。往后,纵然你再挑唆她们,也影响不到表兄了。” “蓝姑娘这话…”温浅瑜转动手中茶杯,露出抹古怪神情,“是不是有失偏颇了?你总说这是我跟安王设计康王,仿佛我们获利多大一样。 “可我们俩好像也没得到什么吧? “再者,你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似与此事无关,可真的无关吗? “如今康王的后院一团遭,王妃明显不得待见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宠婢也因争宠犯了错,让康王两日都不亲近她们。 “你说,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大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赚到了好处,就别总揪着我跟安王不放了吧。” “温浅瑜!”蓝舒妤猛然攥紧五指,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正如温浅瑜所言,上次她们俩合作;她的确是得了好处。 因为以如今的局势来看,只要她将来有机会进康王府,那康王府的后院必然是以她为尊的。 甚至,把康王妃赶下那个位子,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是她为什么第二次接受了温浅瑜邀请的缘故。 只是,这点儿隐秘的心思,她并不想对外提起。 毕竟康王被陛下训斥,有那么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宠婢,而宠婢中的一位,又是她力保带上的… 她觉得,如果自己此刻把那点好心情摆在面上,就像是…背叛了康王,背叛了多年纯真的情谊一般。 是以,uu看书 www.uukanshu.com 温浅瑜刚把她心思点破,她便怒了。 且她也不知,这怒气要如何发泄。 最终,还是温浅瑜率先开口:“蓝姑娘别激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且发生的过程中也有许多谁都没想到的外力推动,所以,咱们也别说这就是谁的不是。 “今日我找你来,也不是评判过去的。我就是想同你聊聊,将来的打算。” “什么打算?”蓝舒妤借着温浅瑜给的梯子下了坡,心不在焉道,“如今表兄的后宅混乱,康王妃也算是受到惩罚了,你还要对她下手?” “你不想对她下手吗?”温浅瑜反问。 蓝舒妤:“…” 见她不语,温浅瑜又道:“康王近来招陛下训斥的根本原因,可在她啊。” 正文 第513章 有别的想法吧? , “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糊弄我,就直说你到底想干嘛吧。”蓝舒妤沉下面色,冷脸道。 她语气虽然依旧带着不耐烦,可温浅瑜却能听出,她这是动心了。 于是,推给她一杯温茶,温浅瑜方才悠然开口:“如今悠然和清荷两人,你是站悠然的吧?” “那是自然。”蓝舒妤想都没想便点头道,“悠然是姑母的人,与我也算熟悉,如此,我自然要与她同进退。” 至于清荷? 康王妃强推上来的烂泥,她便是连沾染都不想,又怎会与其站在同一阵营? 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同温浅瑜说了。 然,她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反问温浅瑜问这干嘛,对方就紧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个盟友,与清荷站在同一方呢?” “温浅瑜你疯了吧?”蓝舒妤像看傻子一般看向温浅瑜,“清荷是康王妃的人,我放着与我一条心的悠然不管,去顾清荷?笑话! “温浅瑜,你要真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不用藏着掖着地试探人。” “我的想法,就是刚刚告诉你的。”温浅瑜放下茶杯,淡淡道,“你说清荷是你敌人,悠然跟你是一条心,可事情真是如此吗?” “不然呢?”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她俩跟了康王,这辈子就都是康王的人了,往后荣华富贵、恩宠情谊都指着这个男人。你觉得,她们脑子里,还会依旧全是为主子办事的念头?” “她们当明白,没人撑腰,她们在后院便什么都不是。”蓝舒妤暗暗攥紧袖口。 她被温浅瑜说动了,但又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见状,温浅瑜干脆又加了把火:“有人撑腰是一回事,有了子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假如,她们能有个一儿半女的,往后余生,总有 个盼头。也没必要,靠给背后的人卖命活着了。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以妾的身份占据荣宠。” 以妾的身份…占据荣宠?! 蓝舒妤的心狠狠颤抖一下。 以妾的身份… 她为自己设立的目标,不就是以侧妃的身份,uu看书www.uukanshu.com 占据荣宠吗?还有姑母,姑母不是正宫皇后,却独霸陛下宠爱十余年… 虽说宠妾灭妻之举为世人鄙夷,但她身边的例子,却比比皆是… 观察到蓝舒妤面色变化,温浅瑜又道:“与清荷交好,你可以化解她和康王妃的联盟,引她们内部争斗。而与悠然保持距离,则能让她适当离康王殿下远些,免得她一个奴婢借着你们蓝家的势力,扶摇直上。” 闻言,蓝舒妤的心不禁再颤了颤。 温浅瑜的描述很诱人,她也起了照做的心思。 可是… “我这样做,你又能得到什么呢?”蓝舒妤眯眸看向温浅瑜,“你跟安王如此大费周章地寻我合作,应该不止是为了什么康王妃吧? “康王妃固然在毁我名声的时候连累过你,可你如今跟安王也算是修成了正果。报复一次就够,接二连三地算计…你有别的想法吧?”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正文 第514章 “真实目的” , 闻言,一直平静悠然的温浅瑜,目光终是一凝,染上了些许沉重。 蓝舒妤居然想到了这一层… 她自己应当是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的,因为依着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把坑过自己的人往死里整才是理所应当。 可她却意识到了不对劲…莫非,是来前有琴贵妃在后指点? 思及此,温浅瑜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若真是琴贵妃在其身后指点,那… “确实,报复康王妃过去所为只是一方面。”略一思忖,温浅瑜便选择了先顺着蓝舒妤的话说。 蓝舒妤对自己那位姑母是极信任的。 如果真是那位在后指点,她要是极力反驳,肯定会引起她的怀疑。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找点...更合适的说辞。 “那你还想做什么?”见温浅瑜认了,蓝舒妤眸中不由划过一丝笑意。 姑母所料果然不错。 于是,弯弯嘴角,她又迅速划出了自己的底线:“咱们可得先说清楚,若你有坑害康王表兄的意图,我绝不帮你。” 康王是她的底线,绝不能越过。 这点,哪怕蓝舒妤不提,温浅瑜心里也清楚。 是以,再开口时,温浅瑜直接就避开了康王:“我心中所念,与康王并无多少关系。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们这群所谓的达官显贵。” “不喜欢…我们?”蓝舒妤蹙眉,“这跟你对付康王妃有什么关系?” “谁说我只是在对付康王妃?”温浅瑜嗤笑,“当初我与康王妃无冤无仇,她却把我算计进去,不就是心中毫无顾忌,觉得我这样的人算计了也就算计了吗? “其实不只是她,这京都的贵族圈子,有不少人都瞧不上我,甚至瞧不上不得宠的安王。 “如此,我就是要做到睚眦必报,让你们所有人都瞧瞧,即便是 我这样的人,也不是可以肆意得罪的。 “得罪我, 就要做好跌落泥泞的准备。” 温浅瑜话至后面,语气中甚至染上了一丝冷意。 蓝舒妤莫名被她周身泛起的这股冷意惊得打了个哆嗦。 “你…”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看向温浅瑜的目光,就少了几许轻蔑,多了一分恐惧。 “我怎么了?”温浅瑜迅速收敛起冷意,uu看书 www.uukanshu.com重新回到之前之前的平和模样,“蓝姑娘要问我的真实想法,这便是我的真实想法。 “怎么样?你要不要再试试我的提议?” “我…”即便温浅瑜已经变回了伪装的模样,但蓝舒妤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记得自己姑母的叮嘱,知道最好再多从几个方向试探一番。但是,温浅瑜刚刚的模样… “蓝姑娘是觉得我所言为假,还是觉得,仅仅是这样,也算是影响到康王?”温浅瑜淡睨对面挣扎的人一眼,“不是我说,康王如今所处的困境,可与后宅没什么关系。 “单纯就是他自己眼高手低,没把陛下交代的事情办好。 “你看,他分明是负责善后事宜的,可却总跑到安王这儿来,关系后续的河堤改造事宜。 “这般浮躁,陛下不生气才怪。”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正文 第515章 脱口而出 , ????“温浅瑜你说什么呢?!”蓝舒妤不能接受温浅瑜这般评论康王。 ????再加上她的心本就被温浅瑜方才的变化激得大乱,几乎是没过脑子,她便脱口道:“表兄手头政务一堆,日日忙得焦头烂额,偶尔有一两件事没做到令陛下满意,也算正常。 ????“况且陛下生气,本不是为事情有没有办好,他只是觉得,像表兄这样将来注定要独当一面的人,不应该什么细枝末节都请教他! ????“至于你说的康王手里的事?呵,他不过是走运才从陛下那儿分了件差事,哪里值得表兄刻意关心?表兄不过是…” ????卡壳一瞬,蓝舒妤才又道:“表兄不过是念在兄弟一场,是怕他不懂水利,才好心去寻他,要给他讲解的! ????“温浅瑜,你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如今你们严防死守,处处提防着好心人,将来但凡犯下原则性的错误,锅就自己好生背着吧!” ????“好心?”温浅瑜面上划过一丝古怪,“蓝舒妤,这话你自己信吗?康王殿下一直不喜阿宸,他怎么可能好心相帮?” ????“那你什么意思?”蓝舒妤沉下面色。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太相信罢了。”温浅瑜笑笑,“不过我信不信,也不影响什么,反正这件事,阿宸会处理好,也用不着我操心。 ????“我关心的,还是我刚刚跟你提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见温浅瑜依旧警惕康王目的,并不愿与她多聊水利之道的话题后,蓝舒妤眸中,不由划过一丝古怪。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温浅瑜转移了话题后,她也就跟着收起脾气,继续同温浅瑜说起她们的事:“你的提议不错,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 ????“我若着手去办,相信要不了 多久,就能达成目的。不过…” ????蓝舒妤深深看温浅瑜一眼,哂笑询问:“不过在你这个提议里,出力的人好像全是我吧?你一分力气没出,就见到了自己想要的见到的场面,是不是…太轻松了?” ????“怎会一分力气不出?”温浅瑜垂眸,“后宅里的消息,总是需要人收集散播吧?否则,如何让大家都知道?” ????“让人传几句话的差事谁不会做?我完全可以撇下你, 自己做。” ????“也行啊。”温浅瑜笑道,“只要目的达成,uu看书 www.uukanshu.com 你把不把我撇在一边,都是一样的。你若撇下我,我还乐得轻松自在呢。” ????“你想得美!”蓝舒妤轻哼,“我既然帮你办了这件事,自然也有别的事要你帮我做。 ????“想多懒?没门儿!”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你的?”温浅瑜笑着接话,似乎一点儿不为蓝舒妤大声说话而不悦。 ????她只是,平静等着交换条件。 ????面对这样的她,即便蓝舒妤心中有不舒服的地方,也只能暂且收敛。 ????指尖点点桌面,她方才缓缓开口:“温浅瑜,我记得你功夫似乎很不错吧?” ????“还行。”温浅瑜颌首。 ????“既如此,在我做事期间,你得帮我看好她们。”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正文 第516章 交换条件 , “看那俩宠婢?行啊。”温浅瑜一口答应,旋即,又摸摸下巴,“不过这只能限于她们在外界的时候,她们在康王内院的时候,我可看不了她们。” “如此也行。”蓝舒妤并没有在这问题上多纠结。 紧接着,就又道:“而且你得给我创造机会,清荷到底是康王妃的人,我无缘无故表露好意,她定有防备。 “你得给我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让我能顺理成章地与她交好。” “这个好办,我寻个机会为难她就是了。”温浅瑜颌首,应得爽快。 末了,还主动询问:“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办的吗?” 温浅瑜的爽快,让蓝舒妤有一瞬犹豫。 今日过来之前,姑母有特意叮嘱,让她唆使温浅瑜和安王抢功,唆使他们先把水利之事的主导权揽在自己身上。 原本,她是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的。 因为温浅瑜跟她聊的是康王妃,那个后宅的女人,根本与水利这等朝政大事扯不上关系。 唯一的机会,也就是温浅瑜与她分说康王管得太宽,以至于被陛下斥责的事。但她那时候满脑子都是维护康王,那话题,也很快就被带过去了。 直到现在… 温浅瑜看上去很在乎她与京都贵人们的平衡问题。 她不想旁人看不上她,也不想旁人看不上安王… 是了,那日表兄同姑母说过,温浅瑜此人,就是安王养在身边的一条衷心的狗。她会为维护安王不管不顾地发疯咬人,甚至赌上性命。谷 这样的人,在乎旁人落在安王身上的眼光,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从这一点入手,再提要求… 蓝舒妤思绪飞转,动心开口:“我记得你刚才说,你是因为我们这些勋贵待... ... 第516章交换条件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的态度,才让你想给康王妃一点颜色看,以此作为警告吧?” “你提这事做什么?”温浅瑜眯眸,声音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 “我只是想到,要让思维早已固化的勋贵们看得上,除了一个狠字,还得有些实迹才行。否则,大家顶多也就是怕你,并不会真心敬你。”蓝舒妤接着道。7k妏敩 “实迹?你到底想说什么?”温浅瑜目光缓缓在对面的人身上扫过一圈,又问,“你所谓的实迹,和你要我回馈你的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蓝舒妤面对温浅瑜那微冷的探寻目光,便浑身不自在。 过去从未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 这种…好似一句话说不对,就有性命之忧的感觉真是… 但话已到这个份儿上,她只能扬高下巴,逼迫自己拿出气势:“我同你说这个,便是想告诉你,你不得尊重,是因为你出身不行,而安王不得尊重,除了不受宠,也因为他手上无权。 “若是根本问题不能解决,往后,你们也还不能得旁人青眼。 “当然,出身是改不了的。你若想让人侧目,只能依靠安王在陛下面前表现好,得些权利。” “所以呢?”温浅瑜挑眉,“难道你要我帮你做的事,还能是扶植安王?” 正文 第517章 红枣乳鸽汤 , “那倒不是。”蓝舒妤慌乱地捋了捋鬓边碎发,侧目,“我就是希望,你能劝安王管好自己的事,跟陛下确认好自己的职责,别再跟康王表兄起什么摩擦了。 “表兄已经够忙的了,可没功夫再为了些小事跟安王争来争去。 “那点小小功绩,还是让安王自己领着吧。” “哦…原来你绕那么大个圈子,就是为这点儿小事。”温浅瑜露出恍然神情,面上也重新挂上一丝笑意,“此事我应你了,阿宸那边我会去说的。 “往后,他顾他的事,康王殿下顾自己的事,两人互不打扰,也算是互相受益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便好。”蓝舒妤暗暗舒了口气,心喜温浅瑜没有发现自己的目的。 但同时,她心里又泛起一丝小紧张。 也不知,温浅瑜会如何同安王说?如果只是不打扰康王表兄,那可不行。不过,裴翊宸那人性子有些傲,被劝后,应当会到陛下跟前表决心的吧? … 各怀心思的两人,在商定计划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蓝舒妤决定把最新情况同姑母说说,温浅瑜也打算收拾一番后,去裴翊宸那儿同他讨论讨论。 夏风习习,混杂着一丝燥热。 小书库中,却是凉风宜人。 “还是你这儿待着舒服。”温浅瑜拖了块垫子在裴翊宸身边坐下,顺势靠上他的肩,“今天学得怎么样?” “已经开始拟初步的方案了。”裴翊宸瞥了眼靠在自己肩头的姑娘,顺势将桌案上备好的那只精致小盅推到她跟前,“这是特意给你熬的,喝吧。” “你还特意给我熬了喝的?”温浅瑜挺身坐起,惊愕看向裴翊宸,“你近几日不是忙得很吗?便是自己都没有好好儿吃饭睡觉,怎么还…”kΑnshu伍.ξà 她话自一半,便因盅内冒出的腾腾热气而怔住了。.kanδhu5.iá “这是…热汤?”温浅瑜呆呆侧首,看向裴翊宸,“七月盛夏,你竟然准备了热汤给我喝?!” “嗯。”裴翊宸抽空瞥了眼汤盅,似乎对这热气腾腾的模样还算满意,“这是红枣乳鸽汤,专门给你炖的,你赶紧趁热喝了吧。”wΑp. “可是…” “没有可是,这几日,你就该喝这补气血的汤。”话落,裴翊宸便又把目光转到手中的书籍上,不再搭理温浅瑜了。 “补气血的汤…?”温浅瑜喃喃。 恍惚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由此,看向裴翊宸的目光不免变得奇怪: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这些年她走南闯北,在生活起居方面总讲究个“讲究”,只要能过得去,便算是可以了。 自然,这身体也落下了些隐患。 平日里尚且还不错,但每月到了那特定的几日,就会因吃喝的不讲究,而略有些腹痛。 只是她一点小病小痛不至于让她流露情绪,旁人也就从不知晓。唯有从小就跟着她的秋灵… 估摸着,裴翊宸也是从秋灵处探到消息的。 回想到过去,温浅瑜不禁出了神。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https:// 正文 第518章 会一直喜欢 , 而感受到她的目光一直死死黏着自己,原本试图继续钻研书籍内容的裴翊宸,不由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 “你老盯着我做什么?赶紧把你的汤喝了!”他语气有些急,隐隐含着一分催促和斥责。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责备人。 但只要仔细查看,就能发现,他的耳尖,已然悄悄蔓延上了一抹薄红。 他实际是不好意思了,斥责,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见他如此,温浅瑜不由弯弯杏目。 接着,又倾身凑近他,在他面上落下一吻。 “温浅瑜,你做什么?”裴翊宸扭头,瞪她一眼,“你没瞧见我正在看书吗?况且这里是行宫,你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温浅瑜弯眸,丝毫没有因为他表面上的凶狠退缩,反而是更近一步,再度亲亲他的唇瓣,“虽说是在行宫,可这书库都被你的人拦了,此处就我们两人,别人可不知我们做了什么。 “除非…除非你自己出去宣扬。” “我怎么可能出去宣扬?!”裴翊宸恶狠狠地磨磨犬牙。 “那不就得了?”温浅瑜含笑,再亲了他一下。 “温浅瑜!” 见他真快要被自己逼到生气的边缘了,温浅瑜连忙埋首,喝下一大口他为自己准备的红枣乳鸽汤:“你手艺真不错,便是炎炎夏日喝热汤,我心里都畅快。 “你那儿应该还剩得有汤吧?晚上再给我来一碗呗?”看 话落,她便又向裴翊宸投去期待的目光。 裴翊宸:“…” 怒气本都冒到了嗓子眼儿,但被温浅瑜这么一说、一看,他那到嘴边的斥责话语又说不出来了。 最终,几番抿唇,他只能恨恨道出一句:“往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我真会同你生气的。” 说罢,便别过头去。 他端的是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但那耳尖上的飞红,却出卖了他。 温浅瑜抿唇笑笑,也不戳穿。 只是,一边端着汤喝,一边问他:“可我只是因为你在跟前,情不自禁,这样你也会同我生气吗?” 裴翊宸没吭声。 顿了顿,温浅瑜又道:“好吧,那我退一步问你,如果我是情不自禁,你气过之后,会原谅我吗?”.kanδhu五.lá 裴翊宸稍动了动身子,但静下来之后,依旧没有吭声。 估摸着他是已经有心回话了,只是还不知道要怎么摆正心态,温浅瑜便再给自己加了块沉重的砝码:“阿宸,你要是因此不喜欢我了…” “没有不喜欢!”裴翊宸终于回过身,重新看向身边的姑娘,“我不会不喜欢你的,你莫要胡言乱语!” 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说他不喜欢了,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wǎp. 估摸着是自己让人没有安全感了,裴翊宸又微微俯身,飞快在她面上落下一吻:“好了,别胡思乱想了。” 她若是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就只能…只能再亲她一下证明自己的心意了! 所幸,温浅瑜是个知足长乐的。 裴翊宸一吻落在她面上,她面上便重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https:// 正文 第519章 诡异之处 , “好了,不跟你玩笑了,咱们说正事。”汤盅见底,温浅瑜终于换上一抹正经神色,“今日我跟蓝舒妤短暂地碰了碰,她的确跟过往不一样了。”wǎp. “怎么?你感觉到琴贵妃在指引她了?”闻言,培育出也放下手中书卷,段起认真的神情。 “嗯。”温浅瑜颌首,“有琴贵妃在身后指点的蓝舒妤,的确不一样。她很敏锐地察觉到,我并不只想争对康王妃,实则还有别的目的。 “不过现场琴贵妃不在,我也就寻了个理由,暂且把她糊弄过去了。” “什么理由?”裴翊宸颦眉。 若是普通的理由,或许能唬住蓝舒妤,但等蓝舒妤回去汇报琴贵妃,就会被拆穿。 这般撒谎,可能会得不偿失,让对方警惕性更高。 “我同她说,我实则是讨厌所有瞧不起我的贵人…”温浅瑜大致把自己所述的理由重复了一遍,又道,“我觉得我这么说,应该还行吧? “他们瞧不起我,我因此心态不平衡,就想找事,是可以理解的。” “嗯,这么说还行。”裴翊宸稍捋了捋思绪,“你抛给他们的这点情绪,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而他们也没办法站在你的角度,设身处地地考虑这问题。 “唔…这么想,你这说法还不错?” “你觉得没问题就行。”温浅瑜弯弯嘴角。 旋即,她又道:“对了,还有一事。我觉得…怎么说呢,我今日趁着谈康王妃之事的时候,诈了蓝舒妤一下。她的表现,很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裴翊宸扬眉。 “我说康王落得如今这个境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在没做好自己手头事物的前提下,还要管你的闲事,才造成的。可她…” 温浅瑜摸摸下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反驳道,康王去寻你是好心,是怕你头回接手,不能很好地完成自己的事。” “她说谎反驳…不也正常?”裴翊宸没经历当时的场景,只能揣摩着推测,“她肯定不会把真实的想法描述给你,所以,她会在第一时间描述一个最快能想到…”看喇 话至一半,裴翊宸忽然顿住:“最快能想到的,应当就是此前已经安排好的托词。他们已经想好了这套托词吗?为什么会想好这个?” “我当时就是觉得这里奇怪。”温浅瑜摊手,“她要直接说康王瞧不上你手头那点事,我都觉得顺理成章。 “但她说康王想帮你?” “不仅如此!”说着,温浅瑜又忙把她与蓝舒妤最后那番对话说给了裴翊宸听,“她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描述了我跟你的现状,然后又让我特意叮嘱你把自己的事情揽好。.kanδhu5.iá “可最后的理由,居然是不想让你打搅到康王? “这不是笑话吗?你跟康王间,是各自办事就能互不打扰的关系吗?还有,你有打扰他吗,不都是他缠着你?” “看来他们的计划需要我独自把水利工程的问题揽到自己身上。” “然后呢?出了问题,就都算你的了?”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https:// 正文 第520章 破局 , 温浅瑜觉得康王那方打的是这个主意,但细细一想,她又疑惑道:“可你毕竟是新手,很多东西要现学陛下是知道的,所以无论怎么算,陛下也不会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你吧?” 就算裴翊宸去皇帝跟前揽功,但他有几斤几两皇帝还是清楚的。 出了事,他这个揽功的纵然要被罚,但工部那些官员,才是要真正被问责的。说到底,这件事还是他们主管。 而且… 稍一顿,温浅瑜又蹙眉道:“而且那日在书房,我记得陛下曾同你说过,让你争取早日拿出一个合适的方案给他看。7k妏敩 “也就是说,你那方案做出来,是要给陛下过目的。 “得了陛下点头的东西出了问题…这就算陛下非得找个人出气,也不能重重罚你吧? “毕竟,这是大家的问题不是吗?” “得了父皇过目的东西如果出了事,依父皇的性子…他不仅不会罚我,还会在第一时间责令下面的人彻查,是哪一环办事的人出了问题。 “你应当你知道,父皇是个自负且爱面子的人。这样的人遇到问题,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想自己的错处,所以…” 裴翊宸摸摸下巴,颦眉陷入沉思:“康王他们终日揣摩帝心,不可能预料不到父皇的反应,可他们还是想了这么个主意…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要不,你再结合康王非要入书库的事想想?”温浅瑜提议。 裴翊宸没答话。 但他眉头蹙得更紧,显然是把温浅瑜提到的这个条件加到想法中去了。 “之前我们推测,康王来到书库,并不是来寻什么的,而是想放置什么的。此回蓝舒妤推波助澜,又是想让我揽功。谷 “可他们明明知道,我作为新手第一次做这事,方案是... ... 第520章破局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交到父皇那儿过目的。所以他们下功夫的点肯定不在于方案… “方案没问题,就只能从环节入手…与书库资料有关,且能是我说得上话的环节…” 稍一顿,裴翊宸忽然抬首:“户部拨银!” “户部…拨银?”温浅瑜眨眨眼,似不太明白裴翊宸的意思。 “没错,就是钱的问题。”裴翊宸稍捋捋思绪,便飞快同温浅瑜解释道,“方案拿给父皇过目,得父皇点头之后,我便可持父皇圣旨,去户部调银。 “此后,银两会层层下发,陆续运送至南方,用于购买原材料。 “虽说我人不会跟着前去南方,但采购一事,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而我若是去揽功,这派银和采购的事,多半会落在我身上。 “你想想,在我独揽大权掌着银钱、管着采购一类的事物时,水利工程却因为钱或是材料的问题出了事,罪责算谁的?” “必然是算…”温浅瑜怔怔抬眸,对上裴翊宸的目光。 后面的话,似乎已经不用她说出口了。 在那种情况下,他不仅得领失察之责,说不定还会被扣上贪污的帽子… 而琴贵妃等人若是准备得周全… 牢狱之灾,便近在眼前! 正文 第521章 披荆斩棘 , “那怎么办?!”温浅瑜一下坐直了身子,面容上也难得挂上了一丝紧张。 如果真让对方陷害成了… 裴翊宸他本就不得皇帝喜欢,再背上这么口锅,往后别说是替死去的那些人复仇了,自己将会面对什么,还未可知。 “没关系的,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了,那我就必然不会让他们算计成功。”感受到身边姑娘的愁绪,裴翊宸赶忙拍拍她的肩,以做安慰。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温浅瑜刚一流露出犹豫的神情,裴翊宸便迅速打断她的话再道,“我不是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轨迹,没有去陛下跟前揽功了吗? “我若没有好大喜功的心,他们就是想算计,也很难成功的。” 裴翊宸这番话,终于让温浅瑜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过,她一双秀眉依旧蹙着:“可就算你不去揽功,不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地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你头上。 “但这负责的担子压在你肩上,你怎么也撇清不了关系的。 “你如今不仅仅是要保着自己在夹缝中生存下去,还要保证陛下不对你失望。毕竟,他心里对康王和对你,完全是两种状态。你若想胜过康王,便要比康王更加闪耀夺目才行!” “比康王更加闪耀夺目又不是什么难事。”裴翊宸弯唇,捏捏温浅瑜的面颊,“真实的我是什么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开心些吧,别愁眉苦脸的了。” “裴翊宸,我是真在为你忧心。”温浅瑜拉下他的手,愁颜看着他道,“活路就那么一条,路上却又满是荆棘…我真的很怕你有什么闪失。 “过去我总觉得,大不了就是一死,为心中念想所战,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今,活着的你已经超越了我心里... ... 第521章披荆斩棘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装着的东西。谷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可以吗?” 她目光真挚,满心的爱意怎么也藏不住。 对上她这样的目光,裴翊宸眸中,也添了几分坚定。www.七 他揉揉跟前姑娘的发顶,坚定保证:“放心,我们一定能得偿所愿的。不仅是要相信光明终究会战胜黑暗,也要相信,我们自己付出的那些努力。” 话落,裴翊宸又仔细分析道:“我们不是推测他们会在材料施工方面下手吗?那正好,咱们就将计就计,给他们这个机会。” “然后呢?”温浅瑜忍不住追问。 请君入瓮,让康王得手?那他们又要怎么反击呢?揭穿康王等人的肮脏心肠吗? “这书库中讲建材的书,我会分门别类地放好,并做一个特殊编号…”裴翊宸俯身,悄悄在温浅瑜耳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他每吐露一句话,温浅瑜的眸子便会亮上一分。 直到最后,她终于露出欣喜神情:“我觉得此计可行!” “那还直呼我大名吗?”裴翊宸屈指敲敲桌案,轻哼一声。 颇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 “阿宸!”温浅瑜领悟他的意思,赶忙改口。 末了,还在他面颊上重重落下一吻。 正文 第522章 风云变幻 , 清脆的声音伴着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道低沉局促的声音:“阿瑜,别闹!” 哪有人这般亲人的… 外边儿守着的都是功夫高深的护卫,听得清里间动静! 她也不嫌让外人察觉了不好意思…! … 制定好计划之后,裴翊宸和温浅瑜的生活,又恢复了正轨。 匆匆几日流逝。 已做好初步计划的裴翊宸,匆忙将自己苦心制定的计划呈至永安帝跟前。 不愧是下足了功夫的东西。 粗浅阅过这份计划后,永安帝当即龙颜大悦,好好儿夸赞了裴翊宸一番。 裴翊宸也趁势向永安帝表达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保证自己一定不负所托,把这件事情做好。 他果断立下军令状,更令永安帝欣慰。 这些日子,他已经被康王那畏畏缩缩,拿不定主意的样子给闹烦了。小儿子能有这份气魄,当真令他欣慰。 于是,心情大好的永安帝大手一挥,当即就命裴翊宸全权负责此事。 此事传扬出来,一时间满朝惊愕。 多年不受待见,连赐号都是“安”的安王殿下,有朝一日,居然得了陛下的青眼?! 不仅负责了重务要务,甚至还在这件事中压了康王一头,让一直得势的康王黯然失色… “难不成,陛下又想起了往昔的好?” “可别胡言!敢提那些事、那些人,你不要命了?!” “隐晦地提一嘴怎么了?只要当心着些,必不会让人知晓咱们在聊。况且,我估计也不止咱们关心这事。在官场上混的,有几个不会揣摩帝心?” “可那也不能提…”谷 “安心吧,过往不能提,是因为陛下忌讳。若是陛下豁达,... ... 第522章风云变幻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己都放下了前尘往事,决定不再追究,那所谓的禁忌,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嘶…你这么一说,也不无道理?” “所以啊,咱们或许得考虑考虑,安王那边…” “…” 一时间,暗潮涌动,流言四溢。 康王手底下的将外面流传的那些话汇报于他时,当场,便激得他连砸了好几套瓷器。 “裴翊宸裴翊宸!他裴翊宸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背靠工部,做了份粗浅的计划来,竟也值得父王如此表扬?!他…” 康王正欲破口大骂。 但门外传来的一道威严女声,却打断了他。 “晟儿!不许胡言乱语!” “母妃?!”盛怒中的康王连忙压制住心头的怒气,急急小跑至门口,向匆匆走来的贵妇人行礼。 与此同时,屋内侍者也迅速跪了一地:“拜见贵妃娘娘,愿娘娘福寿康宁!” “康宁?呵…”琴贵妃大步行至主位坐下,冷冷瞥一眼一地狼藉,“都闹腾成这般模样了,还叫本宫怎么康宁?!” “娘娘恕罪!” “母妃恕罪!” 一众侍者瑟瑟发抖,康王也难得露出惶恐神情,把脑袋深深埋了下去。 在琴贵妃跟前,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室内忽然陷入一片宁静,针落可闻。7k妏敩 诡异的氛围,并没有让琴贵妃的神情有什么变化。 正文 第523章 不稳重 , 接过霜降奉上的茶,浅饮一口,她又淡淡接道:“错既然犯下了,那就应当有惩罚。可不能由着一句恕罪,将之轻易抹去…” 什么意思?! 在场之人皆是心头一跳。 他们能在贵人身边贴身伺候,都不是傻子,琴贵妃这话,摆明了是要拿人开刀。那他们… 就在所有人为之恐慌的时候,明白了琴贵妃意思的霜降,也对琴贵妃带来的人使了记眼色:“把这些人带下去吧。” “喏。”几人颌首,当即就把屋中一群侍者全都扣下,拖至院中。 再接着,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便一下下响起。 “母妃…”康王惶恐,小心翼翼地抬首看向自己的母妃。 那些人到底是自己的身边人,日夜相处,多少有点儿感情。况且他们方才也没犯什么大事,就被母妃集体拖出去打,未免太…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琴贵妃的面容时,他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又全数消散了。 母妃看似平静,但他却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不太好… 他不敢触怒这位强势的母亲,自然,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求情话语,就这么被咽了下去。 琴贵妃并没有搭理兀自纠结的康王,甚至没有因为他那声微弱的“母妃”看他一眼。 悠然喝完一盏茶,她方才放下茶盏淡淡开口:“叫外边儿的人停了吧,虽说犯错得罚,可这些人罪不至死,倒也不必全部打死。” “喏。”霜降福了福身,便去外面叫停了动静。 棍棒的声音停了,一片哀嚎也落入了耳中。谷 期间,偶尔还夹杂着“知错了,求贵妃娘娘饶命”的声音。 闻言,琴贵妃不由冷笑:“知错?此前毫无察觉,难道挨一顿板子就能改变吗?还是让他... ... 第523章不稳重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们进来,由本宫同他们好好儿分说一回吧。” “奴婢这就去带人进来。” 转眼,那些挨打的侍者,就被按在琴贵妃跟前成排跪好。 此刻,琴贵妃也终于开口:“康王在屋内说那些个没边没际的混账话,你们贴身伺候的人,不尽心劝导,反而还畏畏缩缩地附和。 “你们自己评评理,打你们这顿板子,算过分吗?” “不、不过分。”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 “既然知道不过分,那就说明你们都懂规矩了!”琴贵妃拍桌,“那往后,再遇上这种事,便不能再让康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7k妏敩 “当然,他是主子,有不听劝的权利。你们若实在劝不动他,那就报到本宫跟前来吧。 “无论如何,今儿个这种事,不能再在行宫发生了。” “喏。” “母妃?!” 一众侍者应下告退,而康王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声问道:“母妃这是何意?是要监视儿臣吗?难道,儿臣就连生气砸套东西的权利都没了吗?!” “你如今身在行宫,就该懂此处行事的规矩!若果这点儿小规矩你都守不住,将来,如何守住天下?”琴贵妃嗤笑,声音越发冷淡,“你以为你只是砸了几套瓷具,但实际上,你的不稳重已经传扬出去了!” 正文 第524章 得寻个由头 , 康王怔住,似乎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 半晌,他才踌躇出声:“可这院子里都是儿臣的亲信,他们应当知道什么可以往外说,什么不能往外说…” “亲信?有多亲?”琴贵妃嗤笑,“不过都是利害相关罢了。你若得势,他们面上有光,出去都高人一头。你若失势,他们会随之跌入泥泞,跟着抬不起头来。 “他们往常为你好,不过是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你别指望他们多有远见,或许别人一个利诱,他们就能把你发脾气的事,当成一个微不足道消息传出去。 “再往后,便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可儿臣心里不快,遍连一个发泄的渠道都没有了吗?”康王心知琴贵妃说得有理,但他心中依旧不甘,“砸几套茶具都要小心翼翼,我这王爷当得,还不如一个奴婢!” “放肆!”琴贵妃拍桌,看像康王的目光骤然爆发出冷意。 康王连忙俯身叩首,但不怎么安分的身躯,却又表露出了他一点不情愿的情绪。他实则,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儿子是什么想法,做母亲的哪儿能不知晓? 看他这副模样,琴贵妃愤怒之际,心头又不免泛起一丝无奈。 她这儿子,从小就没什么慧根,又在前太子闪耀的光辉下成长到十一岁。几乎,成了那普通的衬托。 直到前太子身死,他被赶鸭子上架地当成继承人培育,才一点点好起来。 可就算是好起来了,有珠玉在前,这成长速度,也不足以令陛下满意… 思及此,琴贵妃不由长叹一声:“晟儿,母妃并不是不允你发脾气,你是堂堂康王,金枝玉叶的主儿,摔几件瓷器撒气,能有什么不可以? “我斥责你,不过是想让你注意方式。谷 “... ... 第524章得寻个由头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大可留把人都支出去,自己把气撒了,然后再唤一两个可靠的机灵的侍者进来收拾。7k妏敩 “你要知道,这里毕竟是避暑的行宫,不是本宫宫里,也不是你的康王府。这里院子挨着院子,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消息都能飞速传出。 “咱们的局已经铺开了,安王也已经上当了。在这紧要关头,你可不要出岔子才是啊… “你当明白,一个人只有站得足够高,才能够,随心所欲。” “是,儿臣受教了。”琴贵妃软下语气,康王也放下了情绪。 他略一叩首,便起身去到琴贵妃身边:“既然安王已经在父皇跟前邀功了,那咱们这边,是不是也可以行动起来了? “只要让他在高峰跌落,他这辈子,就再没和我一争的可能了!” 可琴贵妃弯弯嘴角后,却笑道:“不急,咱们还需要制造一个理由。” “理由?” “譬如,安王为什么要贪这笔钱?”琴贵妃淡笑道,“他好歹也是王爷,即便清闲,每年到手的钱也不少。 “在这丰衣足食的情况下,他怎么会铤而走险,行贪污之事呢?” “那母亲的想法是…?”康王试探着询问道。 “本宫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正文 第525章 事实可以捏造 , 琴贵妃并没有立马告知康王自己的想法,而是把问题抛回给康王,让他自己说出个主意。 “他…”康王蹙眉沉思,“安王平日里没什么爱好,既不似二哥那般对做生意赚钱感兴趣,也不似三哥那般对逛青楼狎妓感兴趣。 “他唯一喜爱的,就是他那只猫。 “要在这么个人身上找到突破点,实在…” 一个人散漫随性,没什么爱好,也不喜欢女人,孤僻得成日和一只捡来的小猫处在一起。 要说这种人为什么事挪用公款,还不太容易。 不过,提到常与裴翊宸厮混在一起的猫,康王不禁灵光一闪:“温浅瑜!除了那只猫,温浅瑜这女人,是裴翊宸身边唯一特殊的存在!” 闻言,琴贵妃不禁露出了抹赞赏的神情。 能抓住温浅瑜这个重点,不错。 “那你打算如何利用这位特殊的温姑娘呢?”琴贵妃循循善诱,希望能从儿子口中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康王却在这一刻犯了难。 温浅瑜这女人…他并不是很了解。 一个平民出身的江湖草莽罢了,他便是连看一眼都嫌污了自己的眼睛。若不是她在裴翊宸心头有些位子,他根本不会注意这么个人。 如今,他对温浅瑜的了解就仅限于,她功夫高强、果断狠戾,以及愿意为她的心上人裴翊宸做任何事。 “若是给温浅瑜扣顶色令智昏的帽子,或许还说得通,可裴翊宸…”康王啧上一声,为难道,“虽说温浅瑜于裴翊宸特殊,但我却觉得裴翊宸没多喜欢她。 “他不过就是,给自己养了条指哪儿咬哪儿的疯狗罢了。” “这心思颠倒不过来,你就没法子了?”琴贵妃睨他一眼,似对他就此卡壳很不满意。 “... ... 第525章事实可以捏造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要不咱们把罪名安插在温浅瑜的头上?说这一切,都是温浅瑜瞒着安王做的?”被琴贵妃一催促,康王便病急乱投医了。 他急切地想给安王寻个罪名,但一番话说完,感受到琴贵妃微凉的目光,他才意识到:“不对,温浅瑜没有理由欺上瞒下…她爱的是安王不是钱,她不会做让安王难堪的事情。” “算你还有几分头脑。”琴贵妃冷哼。 估摸着康王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沉吟一瞬,她便正色道:“他们俩人如今都没表现出对钱的热爱和对物质的需求,你想从现有的角度去寻缘由,是寻不到的。 “但没有的事,就一定没有吗?为什么非要是事实,才可以往外传扬呢?” “母妃的意思是…?!”康王虽然笨了些,但也不是傻子,被琴贵妃一点,他便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即便安王不会做出千金一掷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傻事,但我们可以去传扬他会做这等事! “反正他一心求娶一名江湖女子的事实摆在那里,咱们只要添油加醋,大肆传扬他对这女子爱到了骨子里,想给她最好的一切。他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是了。”闻言,琴贵妃总算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正文 第526章 温浅瑜的喜好 , 她指点道:“安王要娶那江湖女子是出于什么目的,有几分真爱,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他在求娶的过程中,顶撞陛下、大胆谏言,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咱们只要抓住这一点,放大这一点,让外人觉得,即便是安王那样冷淡的性子,也能为这个姑娘做见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够了。” “可是…”得意之际,康王又想到一个问题,“可安王为什么要为这温浅瑜捞钱呢?温浅瑜这女人,跟那些个爱穿金戴银的姑娘还不一样。 “她成日背着把大刀,眼里就只有安王。知道的明白她这是喜欢安王,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安王养的死侍呢。” 这么个无欲无求的人,怎么能被贴上“需财”的标签呢? “这就需要你差人去挖掘她的喜好了。譬如,她喜欢刀,安王求财便是为了给她打造一把绝无仅有的好刀? “又譬如,她也喜欢穿金戴银,只是平日里不曾表露? “再退一步,还可以拿他俩大婚的事做文章。他们俩不是要成婚了吗?就说安王是为了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一个更完美的家也行。 “总之,其中细节你看着揣摩吧。 “涉及到那些女儿心思,你弄不懂的,让舒妤帮你参考即可。” 说着,琴贵妃又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你这表妹,可是一心向着你的,为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你可别辜负了她。” 表妹… 康王垂眸,眸中划过一丝难言情绪。 他的表妹蓝舒妤心悦他一事,他也是知晓的。 不过过去表妹年纪还小,他并没有生出多余的心思。直到如今,他与王妃日渐冷淡,表妹又落得愈发娇俏美丽,他一颗心,也就渐渐活络了起来。 今日,听到母妃... ... 第526章温浅瑜的喜好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度暗示,康王的心思终于彻底活络。 略一低头,他便笑着接话:“舒妤待儿臣的好,儿臣都记在心里。来日,儿臣一定会偿还这份好意。” “嗯。”琴贵妃满意颌首。 康王给的这份答复,她很满意。 得了这份承诺,她便由贴身宫婢霜降扶着,悠然起身:“你能记得你表妹的好便是,往后,你俩就同心协力,把这件事办好吧。 “我一把老骨头了,就不跟着你们小年轻操劳了。” 话落,琴贵妃就离开了此处。 康王一路把人送至小院门口,又恭敬行上一礼,方才退回屋内。 他仔细寻思了一番琴贵妃方才对他说的话,目光一沉,便召来自己的暗卫:“去,查一下温浅瑜这人,有什么喜好。 “她这般功夫高强的,在江湖上,应该也有一定名声。你仔细查查她的过往,就算寻不出喜好,搜罗一下她做过的惊人事情也好。 “总之,摸清她的底细!” “喏!”近卫领命,当即前去查探。 一查之下,还真让他们挖掘到一件温浅瑜的惊人事迹。 ——温浅瑜随安王在柳州办案的时候,曾一掷千金,把一家知名珠宝阁的金银首饰全数包下! 出手果断阔绰,令人震惊! 正文 第527章 撒网布局 , “确定都是她买下的?而且是一次性包下的?!”康王心头一喜,急忙追问。 “确定无误。”侍卫点头,把打听到的消息仔细同康王讲上一遍,旋即又道,“这件事,当时不少人都记忆犹新,因为那一堆金银首饰,没个几万两银子是打不住的。 “这般豪横的客人,十年八年都不见得遇得到一回。” “好!好!”康王抚掌大笑,连道两个好字,待畅快的情绪渐渐稳定,他方才吩咐道,“争取让这件事在当地传开,做到人人传颂!” “喏。”侍卫领命。 “还有。”想了想,康王又道,“去帮本王请舒妤表妹过来,就说本王新得了块儿玉牌,很是剔透,想请她过来一同赏鉴。” “属下明白。” … 自上回撒网之后,温浅瑜便没了事做,每日除了习武练功,就是陪在裴翊宸身边,看着他一本本给书籍编号。 裴翊宸生得好看,是静是动,一颦一笑都好看。 温浅瑜时常倚在桌边看他,倒也不觉无聊。 倒是裴翊宸,被她看得久了,会不好意思地抬头瞪她一眼,提醒她:“把你那目光收收,不许影响我办事了!” “哪里影响了?”温浅瑜偏不,还倾身凑得更近,“我就是看看你,不吭声不出气儿的,怎么会影响到你?除非…” “除非什么?”裴翊宸不自在地避了避,瞥开目光。 “除非你自己心神不宁,没做到全心全意地投入!”温浅瑜弯眸,但看着跟前的人紧紧抿唇,似是恼了,她又飞快改口,“若是这样的话,我便午睡一会儿,不扰你了。” 说着,她也不管裴翊宸是什么反应,便迅速躺下,枕在他腿上。 裴翊宸:“…” 他想给这人直接... ... 第527章撒网布局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拉起,让她重新交代一遍方才的话,可温浅瑜入睡太快,只一转眼的功夫,就静静躺着不动了。 裴翊宸垂眸瞧她,分辨不出她是真睡了还是装的。 无奈,只能轻叹一声,由着她去了。 自己都放在心尖的人,还能拿她怎么办呢? 正当他再度提笔,准备接着梳理地貌问题时,秋灵忽然抱着踏雪入了书房,向两人行礼:“殿下、姑娘,这是蓝舒妤姑娘送来的帖子,欲意邀姑娘一同去山脚的集市闲逛。”www.七 “蓝舒妤?”看似睡得沉沉的温浅瑜,闻言迅速睁眼坐起,“她约的多久?除了约我逛街之外,还约什么了?” “没了,就逛街。”秋灵上前,将帖子交到温浅瑜手里。 帖子内容就短短两句。 意思也清楚明白。 但温浅瑜读完,还是别扭看向裴翊宸:“阿宸,你觉得这事…?” “这事很简单,无非就是康王他们也开始布局撒网了,邀你出门逛街,就是他们给你下的套。”裴翊宸一口气点名要点,旋即又似笑非笑道,“比起这些,我更想同你聊聊午睡的事。 “方才,你是没有睡着的吧? “是刻意在我跟前装的吗?因为,怕我再多问你一句怎么管不住眼睛?” 正文 第528章 占便宜的心依旧 , “蓝舒妤突然约我,必然是有诈,但若我无缘无故推脱,他们必然会生出警觉之心。你说,我当怎么应对?”温浅瑜并未回答裴翊宸的问题,只是无措地望向裴翊宸,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建议。 被她这么一看,裴翊宸最后那点儿质问的心思也没了。 她本是江湖客,可自由自在、快意恩仇,却因与他待在一处而时常被人算计。 如此,他又怎么忍心再责备她呢? 轻叹一声,裴翊宸便兀自压下情绪,放缓了语调同温浅瑜道:“你别慌,跟着她去就是了。 “她既是下了帖子来约你的,便不敢公然害你。不过但凡她送来的吃的喝的,也要稍加留心。” “这个你放心,我好歹出身百草谷,即便不会医术,也习得了粗浅几手验毒术。外人想用下药的法子伤我,是不可能的。”温浅瑜弯弯杏目。 被她这么一说,裴翊宸不禁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过,他还是认真叮嘱了几点。 话落,他又接着道:“蓝舒妤这人,小姐脾气是出了名的大,但人也是公认的不聪明,所以你跟她在一起,也不必事事都往深了想。 “抓住一些浮于表面的细节,多半,就能获知大部分消息了。 “当然,就算发现了什么,你也暂时不用着急。琴贵妃此人谨慎,第一次必然只是试探。你随着她给的路走就是了,往后,有我帮你。” “好,那我这就去了。”温浅瑜弯眸起身。 走出两步,她又忽然回身,凑到裴翊宸面颊边上落下一吻。 一吻落下,还没待裴翊宸回过神来,她就跑了个没影儿。 指腹扫过面上的余热,裴翊宸面热之余,又忍不住瞪了温浅瑜的背影一眼:刚刚就不该因为她表现出无措模样而心疼... ... 第528章占便宜的心依旧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 这姑娘,占他便宜的心从未歇过! … 温浅瑜踏出院子,便瞧见了已经候在小径旁的蓝舒妤。 她一袭杏色长裙,上配浅白比甲,在侍女撑着的伞下安宁站着,端的是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 “蓝姑娘今儿这是打扮,还挺好看?”温浅瑜走近,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句,又笑着打趣道,“什么时候,我竟也能让蓝姑娘盛装相待了?” “你少贫嘴。”蓝舒妤冷睨温浅瑜一眼,同时暗暗打量她一番,“你都收拾好了?我瞧你像是没怎么打扮?” 若温浅瑜不提她好看,她还不会注意这些。 可温浅瑜偏偏夸赞了她一句。 这一打量,她忽然就意识到了温浅瑜的夺目之处。 她有习武之人的锐利,身板挺直、锐利逼人。但又不缺少女的青春秀美、俏丽张扬。 最漂亮的还要属她那一张脸,明艳得近乎张扬,是妍丽逼人的感觉。她又喜穿明艳的颜色,那张漂亮的脸在这衬托下,不近更加漂亮… 偏偏,就是这样好看的人,还不用守着贵女们那些“贤良淑德”的规矩,不用刻意把自己往淑雅的方向压… 某一瞬,她竟忽然有些羡慕温浅瑜。 正文 第529章 大手大脚 , 羡慕她,活得肆意又自在… 同时,蓝舒妤心里也划过了一丝怪异的想法——这样明艳又张扬的女子,卸掉冷漠的外表,换上肆意的笑容之后,应当是很动人的吧? 若是这样,或许安王是真心喜欢她?为她痴迷? 而这样的话,他们的计策... “怎么了?”见蓝舒妤忽然陷入沉默,温浅瑜不禁扬眉,“我平日舞刀弄枪的,上了妆反倒不方便,你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不愿与我同行了吧?” “当然不会!”被温浅瑜一唤,蓝舒妤立马回笼神思,轻哼一声,“我不过是瞧着不习惯而已,毕竟,京中贵女,可没几个像你这般不讲究的。” 话落,她也不给温浅瑜接话的机会。 扬扬下巴,便率先迈出脚步:“走吧,我带你去山脚的集市瞧瞧。你可别因为那处在大山边上,就瞧不起那处。 “那处在三条官道的汇聚之地,聚四方来客,是这一带最热闹的地方。许多连京城都没有的稀罕物件儿,在那里,说不定能淘到。” “哦?还有这等好去处?”温浅瑜扬眉,迈步跟上,“既如此,咱们就早些去吧,争取多逛一会儿。” “嗯哼。” ... 马车于小镇门口停下,几乎是在下车的瞬间,温浅瑜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闹气氛。 来往的行人有的说着官话,有的说着方言,一看便知是四方来客。 “此处确实热闹。”温浅瑜笑笑,顺手招来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扔块儿银子给他,给出行的队伍一人买了一支糖葫芦。 “你这几支糖葫芦,可值不了那二两银子。”蓝舒妤淡睨温浅瑜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温浅瑜似乎没注意到她奇怪的神情,只笑道:“乘马车上下... ... 第529章大手大脚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山一趟,花去的时间可不少。如今人在街上了,干嘛为了几支糖葫芦纠结?www.七 “有那功夫跟一小贩纠结找零,不如看看周围铺子都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 “倒是你...”一路走着,温浅瑜又向蓝舒妤递去记古怪眼神,“难道你们贵女平日出来,都会让人找零?” “下人们自会准备好零散的铜板。”蓝舒妤轻哼,“可没人像你那般,大手大脚。” “是么...”温浅瑜很快就被街道上新奇的商品吸引了注意,不再接话。 看着大手大脚买着东西温浅瑜,蓝舒妤不禁暗暗眯眼。 温浅瑜这模样,似乎已不用她刻意引导。 看来,表兄打听到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 如此,她便只要... 思绪一转,蓝舒妤立马笑吟吟地跟上温浅瑜,同她一起挑选货物。 且挑选之际,总是有意无意地把那些外在华丽内在无用的东西往温浅瑜跟前推。 而每当温浅瑜掏钱,她嘴角的笑容,都会下意识扩大一分。 一上午的光音,便在这样的挑选中悄然流逝。 骄阳移至正空,逛乏了的两人便在集市上最有名的酒楼要了间雅室坐下。 两人所买之物,则分别被随从放在身后。 谁多谁少,一眼便明。 正文 第530章 目的所在 , “累死了。”随意点了几个招牌菜,蓝舒妤便状若无意地看向温浅瑜身后那堆东西,“你平日里,也是这样买东西的吗?” “平日?”温浅瑜倒上温水浅抿一口,反问,“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不是正常的吗?你今儿个约我出来,就为跟我聊这?” 再抬眸时,温浅瑜面上已没了此前逛街时的轻松。 她神情淡淡,又恢复了平日冰冷的模样。 看样子,是打算跟蓝舒妤聊正事了。 偶然对上她冷淡的目光,蓝舒妤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自然生出几分心虚。 好在,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我今日约你出来,本就只是想跟你一道逛街。 “这集市虽然是值得一逛的好地方,但也因为四方来客众多而显得混乱。我若一人来此,家里人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但若加上一个你嘛...” 蓝舒妤目光一转,难得给了温浅瑜一个正面评价:“你那一身本事,做贵女不行,做这等地方的同行伙伴倒是很不错。有你同游,便是不带那些护卫,我也不怕。” “你怎知道我会为你出手?”温浅瑜扯扯嘴角,露出抹冷淡的笑,“虽说我们合作过两回,但关系依旧不怎么样吧?或许,我会趁着这处混乱,把你给...” “我正经下帖邀你出去的,咱俩的行踪谁都知道,若是我出事了你安然回去,你觉得,你真能落个清静?”蓝舒妤轻哼,一副吃准了温浅瑜不敢不帮她的模样。 闻言,温浅瑜也扯扯嘴角:“也是。”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却产生了几分疑虑。 蓝舒妤所言,显然是指表面伤害。 可一个女孩子行走在外,有可能面对的伤害,并不止那些个见血的。 假如蓝舒妤碰见个色胆包天的,她只是稍微迟些出手,那姑娘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往后,面对无尽的指点,恐怕... 抓住这一破绽,温浅瑜不禁想,蓝舒妤给她下的套,难道在此处? 指责她临危不动,心思狠毒? 如此,中伤她倒是可以,但这和裴翊宸主持水利事宜,似乎并没有多大关系... 温浅瑜蹙蹙眉,正想在旁敲侧击地问上两句。 但目光一转,她忽然发现,蓝舒妤的眼神是飘的。 她并没有正经看着自己,而是时不时就飘散出去,往她身后看去... 她身后... 温浅瑜脑中灵光一闪,思绪忽然就被串了起来。 此前,她并非没有注意到蓝舒妤在意她花钱的模样。不过那时候,她虽没表现出什么,也没往深处去想。 毕竟她们过往经历差异巨大,这些贵女什么心思,她弄不明白。 但现在嘛... 显然,蓝舒妤对她钱财方面的关心,已经不止诞生于生活差异了。 不止生活差异,那就是别有用心! 难不成,康王他们的局,就布在这儿? 温浅瑜心中思绪飞转,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她甚至,还换了个话题:“反正都单独出来了,你不如,跟我说说那件事的进度吧。你跟那两婢女,如何了?” 正文 第531章 需要一个理由 , 温浅瑜起这么个话题,蓝舒妤也乐意接。 她还不知道温浅瑜已经看出了端倪,她心想,有个话题分散一下对方的注意力也好。 于是,目光一转,她便淡淡开口:“你说的那件事,我正在办。前两日,我为赏玉去了一趟表兄的院子,正巧遇见了她俩。 “我替表兄做主,把那块儿玉牌赏了清荷。美人佩玉,好看得紧,冷了她好几日的表兄难得对她展露一笑。 “那日,她可是高兴极了,连看我的眼神,都没了之前那股子仇视。” 蓝舒妤讽刺一笑:“怎么样?我这事办得不错吧?哪怕你还没对她出手,我就已经笼络了她的心。” “确实挺好。”温浅瑜弯唇,“不过你也不用刻意提点我,我既承诺了要帮忙,变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的。 “我已经探查清楚了,她每日清晨,都会去明清湖畔采集露水,给康王殿下煮茶。 “赶明儿个,我就换到那处去晨练。她大概辰初就会离开,我便在那时为难她,你估摸着找个时间点赶过来吧。www.七 “想来,闹这么一出后,她对你和对康王妃,都会有所改观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蓝舒妤扬眉一笑。 当即,就跟温浅瑜确定了此事。 两人将将说定,酒楼小二就把饭菜送了上来。 新颖的菜式香飘四溢,一时间,两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饭菜上面,没再闲谈。 … “你说她对你花钱的方式很感兴趣?”初听温浅瑜说起此事,裴翊宸不由怔了怔,“花钱买喜欢的东西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们竟想用这点做文章?” “我也没弄明白其中的道理。”温浅瑜挠挠头,难得把困惑摆在面上,“可我寻思着,瞧... ... 第531章需要1个理由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着异常,又跟钱扯得上关系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难不成,他们是想栽赃你,说你八贪来的钱都用来养我了?” “或许就是如此。”裴翊宸摸摸下巴思索良久,心道,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毕竟,他们如果要栽赃我贪污,一个合适的贪污理由,是必然要有的。” “贪污理由?”温浅瑜仍旧疑惑。 见状,裴翊宸不由轻叹一声:“没错,就是造就一个理由。 “你想,假如我偷梁换柱,把好的材料换成差的,图那一点差价,那促使我犯罪的缘由总得有吧? “比如我自己爱财,喜欢出去潇洒,又比如我周围的人爱财,喜欢买那些漂亮又贵重的东西。 “总之,他们得让外人相信,我是有理由去贪这笔钱的。” “可事实分明是我把自己的钱放到你那儿了,怎么就能被编成你贪银子?”温浅瑜蹙蹙眉,显然对这分析极为不满。 她知道,对方只是在凭借自己的臆想胡乱编造,但想想自己跟裴翊宸表的决心,她心里的不满情绪,瞬间就溢出来了。 过去,她都把那些个对裴翊宸的承诺都摆出来了,可这些人,居然又想在外乱传! 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凭什么给外人瞎说?! 正文 第532章 或许会猜到 , “别不开心嘛,只是分析而已。”看出温浅瑜不开心,裴翊宸便坐近揉揉她的发顶轻声安慰,“外人臆想是他们的事,咱们俩怎么过是我们的事。 “当然,你若是介意他们说你是花我的银子在过好日子,我也可趁着这个机会帮你澄清。 “你说得没错,分明是我收了你十余万两银子,怎么到外人嘴里,就成了你乱花我的钱了呢?” “我不是在意这个…”裴翊宸一放软语气,温浅瑜心里的气一下就消了大半。 她一头栽在裴翊宸的肩上,低声道:“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造谣的时候,把咱们的关系跟银子挂钩。我喜欢你跟身份银子没关系,你应当也是如此。 “好好的感情,怎么就得被传成那样?” 裴翊宸闻言,默了默,方才叹息般开口:“或许,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或许,在他们眼中,感情本就是如此肮脏吧。” 人心是什么样的,看到的世界就是什么样的。 琴贵妃康王一系?呵... 裴翊宸扯扯嘴角露出抹淡淡的讽刺笑容。 待怀里的姑娘稍微平复心情,他方才接着之前的事情道:“不过他们既然想用谣言压垮我们,那我们正好可以将计就计。你花的是自己的银子,正大光明,他们想泼脏水,呵...” “你打算怎么反击?”温浅瑜抬眸,望向裴翊宸。 抿抿唇,她又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暂时别暴露我跟百草谷的关系。” “你介意这个?”裴翊宸顿了顿。 “倒也不是介意,就是...”温浅瑜纠结片刻,方才缓缓把思绪捋清,“我虽然表面只是百草谷谷主捡回来养大的徒弟,但只要旁人深究,那些关于师父早年和我母妃的事迹,也不是追查不到。 ... ... 第532章或许会猜到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顺着这条线深挖...十三年前师父出了远门,我一族被灭,此后师父身边就多了个三岁的小姑娘... “偏偏我与你认识,又是因参与到了柳州知州意外身亡一案... “你说,这些个细节若是被全数挖出,他们猜到我是喻家后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怕这件事被人知道吗?”裴翊宸微蹙眉头,沉吟。 “你不怕吗?”见他只是这个反应,温浅瑜不禁怔了怔神,“若是这件事被人知道了,不光是我和百草谷会有难,便是你,也逃不了干系的。 “若只是我自己也就罢了,可周围这些人...” 如果只是自己,她还能有个“大不了就是一死”的想法。可若是要连累周边这些亲近的人... 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豁达应对的。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闻言,裴翊宸不禁笑着抚了抚怀中姑娘的发顶,“如果只是这点,你不用担心的。”www.七 “为何?”温浅瑜不解,“你能保证他们查不到?猜不到?” “若真要施展手段去查,自然是能查到的。要说联想,以琴贵妃那多疑的性子,猜到其中关联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猜到和指正是两码事,你明白吗?” 正文 第533章 让他们造势 , “你的意思是,就算琴贵妃等人猜到了我的身份,也会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不敢把这件事抖落出来?”温浅瑜蹙眉,“可这明明是陛下最忌讳的事...” 永安帝忌讳这件事,若是有苗头出现... 他多半会不管对错,直接斩断这与过往的牵连。 但裴翊宸却不认同温浅瑜这种想法。 他摇摇头道:“正是因为皇帝忌讳,琴贵妃等人才不敢贸然提起。 “平日里,大家便是连提一嘴这事,都是不可以的。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她贸然跑到皇帝跟前翻旧账,还说寻到了十三年前就确认死亡的郡主。 “你觉得,皇帝是会立马对你我出手,还是斥责她有病?” “这...”话被裴翊宸这么一说,温浅瑜忽又觉得,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琴贵妃确实不敢贸然吱声。 但纠结片刻后,她仍旧犹豫:“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琴贵妃真的敢。 万一永安帝信了她的话。 万一... 万一造就的结局,她根本不能承受! “世上的万一多了,不可能什么事都四平八稳的。”裴翊宸轻笑一声,转眸望向无边黑夜,轻声道,“咱们要做的事,本就是九死一生。 “或者说,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不披荆斩棘往前,就只能落得个死字。 “百草谷以医术绝佳闻名于世,救死扶伤无数,不止是在江湖上有地位,在普通百姓口中也有很好的名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皇帝不敢随意处置这么个存在。 “至于你我...危险的确是多了几分。 “不过你有百草谷庇佑,而我是他亲儿子。他就算是信了那些话,就此动了杀心,也该听听我们... ... 第533章让他们造势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的辩解,留我们的性命。 “否则...天下百姓当如何看他?” “你这么说也对。”闻言,温浅瑜终是缓缓颌首。 裴翊宸说得没错,不管永安帝心里怎么想,他总是要顾及天下人对他的看法。 救死扶伤的医谷,不可能因为宠妃一句告状,就被诛杀。 亲儿子也不能因为与这件事沾了些许关系,就被诛杀。www.七 否则,他将与暴君无异。 他本就是个爱面子的人,若被当做暴君,被百姓议论,他定然是受不住的。 这么一想,温浅瑜终是松口:“那你打算怎么将计就计?” “让他们造势。”裴翊宸微弯嘴角,勾出一抹凉薄的笑,“他们不就是想说我挪用水利工程的费用来讨你欢心,给你买东西吗? “那就让他们把这个势造起来好了。 “咱们只要在这风声被推到最高的时候,公布你的身份就好。 “到时候,事情闹大,责备的声音响起。我倒要看看,他们这群人打算怎么收场。” 嗤笑一声,裴翊宸又道:“若我没记错的话,百草谷给人看病,是对人的。 “若是家贫的善良百姓,只取一文。 “而若是作恶的富人,便是万金相求,也是无用。 “在这情况下,百草谷的呼声可是很高的,他们那般欺你,你说...” 正文 第534章 哪个姑娘不爱? , 温浅瑜明白裴翊宸的意思了。 百草谷在天下万民眼中,可是个特殊的存在。www.七 无数人因为被百草谷的医者救了性命,而心存感激。若是有一日,百草谷受了权贵压迫,若是被人污蔑,百姓们肯定不愿。 纵然琴贵妃贵为贵妃,康王是帝王最宠爱的儿子,他们也不能以权势,压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到时候,风声一起。 便是他们那样的存在,也得狠狠被罚。 “好,就这般做。”温浅瑜想清楚了其间的厉害关系,便应了裴翊宸,“到时候我会配合你,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嗯。” 裴翊宸先是浅浅应了一声,旋即,又忽然问:“不过此事到底要用到你百草谷的身份,要不要提前跟你师父打声招呼?若是她不喜百草谷参与其中...” “只是我个人的身份,倒也无碍。”温浅瑜笑着摇摇头。 裴翊宸考虑到百草谷和她师父的心情,她很开心。 不过,修书之事,倒也不必。 温浅瑜解释道:“首先,咱们也只是用个身份,并不是要百草谷做什么为难的事,那边是不会在意的。 “其次,师父当年和我母妃情同姐妹,本也是生死与共的存在。虽然我母妃后来退出江湖,但她们的情谊却没有变淡。若不是身上还肩负百草谷的担子,若不是还要替母妃抚养我长大,师父都亲自去报仇了。 “所以,咱们现在做的事,正合师父的意思,她一定会答应的。” “原来如此。”裴翊宸颌首。 既然阿瑜的师父也有为姐妹复仇的想法,他倒是不用对利用百草谷名声这件事心存歉意了。 心思一转,裴翊宸便道:“既然决定了,那我便让朔风联系留... ... 第534章哪个姑娘不爱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柳州那边的人,让他们先从你在柳州所为开始造势。 “你那一大包金钗,可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听裴翊宸提起自己在柳州豪掷万两银子买下的那包首饰,温浅瑜面上不禁也挂上了一抹笑:“其实,我还挺喜欢那些首饰的,精致漂亮,再配上相搭的衣服,一定好看。 “可惜,我一习武之人,没什么机会能穿戴。” “你喜欢珠宝首饰?”裴翊宸讶异扬眉。 他还当,温浅瑜这样的姑娘,不会喜欢那些东西。 毕竟,平日里的她,连裙子都不常穿。 简单一身劲装,再配上一高高束起的马尾,便是最常见的模样。只有在必要场合时,她才会换上贵女的装扮,戴上朱钗首饰。 他一直以为,她是不喜欢这些的,所以从未给她过多置办。 但现在看来,她心中竟是喜欢的? “我是喜欢啊。”对此事,温浅瑜也未隐瞒,大大方方便道,“哪个姑娘能拒绝精致的首饰,和漂亮的衣裙呢? “我不过是倒霉,遇上了有人诬告,才只能束起发、拿起刀,把心里这些爱好收起。 “若是将来有一日,咱们成功了,我定要日日都穿那些好看的衣服!” “好。”看着目光忽然放亮的姑娘,裴翊宸心底,忽也多了个想法。 正文 第535章 谣言已起 , “已经有谣言在传了?”听着朔风的汇报,裴翊宸不禁压抑扬眉,“没想到,他们动作竟然那么快。” 裴翊宸寻来朔风,本是想叫他去柳州把温浅瑜此前买金钗的事拿出来宣扬。以便,他们之后更好地反击。 可就在刚刚,朔风却告诉他,他着手去办这件事的时候,谣言已经兴起了。 也就是说,在他们之前,就有人把这件事拉出来做文章了。 谁会这么做,倒也不难猜。 肯定是康王那一伙人,他们想利用阿瑜花钱大手大脚这一点做文章。 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竟然这么快… 不过几日时间,柳州那边,就已经把事情传开了。 不过,若是这样… 裴翊宸微扬嘴角,轻笑:“若事情是由他们传开的,那就更好了。他们把消息散播得这么急,肯定有不少把柄落下。lwxs零.nêt “你让柳州那边的人,去收集一下线索。先把那些个把柄握在咱们手里。 “切记,宁可慢,也不要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朔风领了命,便大步退走。 他一离去,一直在旁听着的温浅瑜,便不由苦笑一声:“前几日倒是我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还以为,只要咱们压着不提,身份就不会暴露。 “人家都追查到柳州去了,便是我不说,想来他们也总有一天,能追查到我的过往。如此,还不如将身份变作筹码。 “就是不知,在咱们翻盘之前,他们会不会由那些个蛛丝马迹,了解到我出身百草谷一事。” 说来也挺好笑,昨儿个她还在犹豫,要不要主动公布自己的身份。今日,担忧的便是,身份公布晚了怎么办? “他们查不到的。”裴翊宸弯唇,自... ... 第535章谣言已起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信道,“既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我自然会出手干预。他们想在短时间内把你的过往了解清楚,定是不能。 “当然了,就算他们侥幸查到了,也浪费了太多时间。 “到时候,他们苦心经营的局破了,而我的事情则悄悄办好了,你说,是谁更难过?” 说着,裴翊宸又嗤笑一声:“再说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缠斗一场,他们最后偃旗,我就能答应息鼓? “我定是不乐意的。便是他们不找我麻烦,我也要揪出那些谣言的传播者,在父皇跟前好好儿哭诉一番。” 裴翊宸私下很少称呼永安帝为“父皇”,因为他心中有怨。 但他刚刚那语气…显然,他是已经决定,到了必要时刻,便是拿出他厌恶的“父子亲情”的筹码,也要把康王等人推入泥泞。 “好,你决定就好。”温浅瑜倾身,抱住裴翊宸的腰。 但还不待她出声安慰,北岭便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温姑娘,蓝家的蓝舒妤姑娘又来寻您了。这是她的帖子,说是,想邀您和丹阳郡主一块儿出去游玩。” 又来了! 这回的温浅瑜,已有了心理准备。 她不再像上回一般,揣着颗小心翼翼的心。 于是,起身理理衣摆,她便道:“既如此,就带我去寻她吧。” 正文 第536章 备礼 , 避暑不过短短一月多的时间,蓝舒妤便约着温浅瑜去山脚的集市中玩了三次。 且每一次,买的奇珍异宝都不在少数。 由于安王大婚定在八月初七,所以七月月末,在避暑行宫待了月余的永安帝,便率领群臣,提前回了京都。 平日里,众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永安帝不干涉,谁也不说温浅瑜直接住在安王府上有什么不对的。但大婚迎亲,是要做给百姓看的,总不能让安王从自己府上把新娘迎出来,再接回自己府里。 是以,永安帝大袖一挥,便干脆让温浅瑜住到了昭容长公主府上去。 温浅瑜既住到了长公主府,这大婚采办一事,便由着长公主做主了。可偏偏,她跟长公主又非亲非故,因此,即便是长辈,长公主也不便事事直接拿主意。 各类用品列好了单子后,总是要先给温浅瑜过目一遍的。 “你家不在京都,亲人也只有一师父和一亲近的师兄会赶来,这送亲的队伍难免冷清了些。所以本宫做主,邀了些平日里跟丹阳相熟的姑娘为你送亲,你看...?”昭容长公主温和笑道。 “多谢长公主美意。”闻言,温浅瑜连忙道谢。 虽说过往接触不多,但通过这几日,她已经感受到了这位长公主对她的用心。 对方并没有因为和她非亲非故就冷待她。 一切的准备,皆是依照郡主的标准来的。 看得出,这位长公主是真存了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的心思。 思及此,温浅瑜面上不禁多了一分温和的笑。见她展露笑颜,长公主面上又多了些许温和:“为你送亲的姑娘,每人都会为你备上一份小礼物,既是心意,也是为你添的嫁妆。 “那些小玩意儿,... ... 第536章备礼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是香包,或是手绢,算不得价值连城,但都是小姑娘们亲手制作的,你可别嫌弃。” “当然不会嫌弃!”温浅瑜连忙道,“她们与我并不熟识,却肯为我费那许多时间做这些贺礼,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会嫌弃呢?就是不知,我是否要...” “回礼是吧?”长公主温和笑道,“我今日叫你来,便是要说这回礼之事的。 “回礼的单子我都给你列好了,你瞧瞧,可有什么不满意的?” 温浅瑜连忙接过礼单。 长公主给的礼单很是详细,从对方的姓名年纪,到家世背景,包括所要添的礼物,都写得一清二楚。 分别给予这些人什么回礼,她也一一列了出来。 “珠花一对、碧云簪一支...”一一看过名单所列,温浅瑜不禁微微凝眉,“这回礼会不会...” “怎么?你不满意?”长公主柔声问。 她并未因温浅瑜露出迟疑神情就生气,而是仔细询问,她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长公主这态度,让温浅瑜暗暗舒了口气。 同时,也能自己将自己的想法道出:“我并非是不满意,我只是觉得,这礼或许薄了些。 “她们送我的虽是小玩意儿,但却是亲手做的。 “我不会这些,便只能挑成品送她们。价值相等的东西在少了情谊之后,便会显得...不太般配了。” 正文 第537章 再度相邀 ,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昭容长公主微微颌首。 略一思忖,她便道:“那本宫待会儿再差人去买些贵重的首饰回来,给她们分别加上。 “之后,再把礼单给你看看?” “长公主不用破费了。”闻言,温浅瑜连忙道,“这改动本就是我由我提出来的,花销自然也应由我承担。 “我那处还有不少从未用过的珠宝首饰,正巧这时拿来分了吧。” “也好。”长公主并未拒绝温浅瑜的提议,只是让她拟份名单。 见她如此,温浅瑜绷紧的心情,又稍微松快了一些。 她其实有些担心长公主不答应,因为她也知不知道,这是否符合礼数。 好在,对方并未拒绝... “你是不是有些拘谨?”长公主目光在温浅瑜面上一转,便瞧出了她的心思。 话落,她便轻轻抚了抚温浅瑜的发顶:“这是你的婚礼,你不必如此拘谨。虽说咱们现在是非亲非故的关系,但等你嫁给宸儿,你便也得叫我一声姑姑。 “既然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咱们正常相处就好,你不必把我当外人。” “我...”突然被看破心思,温浅瑜一下就变得局促起来。 “怎么,还是紧张?”长公主轻笑一声,“也罢,咱们慢慢相处就好,待熟悉了,自然就好了。” “嗯。”温浅瑜僵硬颌首。 虽说这位长公主很是温和,但到底天然有几分公主架子。 与之相处,她总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阿瑜姐姐!”正当长公主和温浅瑜聊着的时候,丹阳郡主忽然急急忙忙跑来,将一张帖子拍在温浅瑜跟前,“那个蓝舒妤又给你下帖子了,说是要陪你去置办些嫁妆!” “陪我置办嫁妆?”温浅瑜怔了怔。 “对呀,她就是这么说的。”丹阳郡主絮絮叨叨解释了一堆,旋即又问,“阿瑜姐姐,你说,咱们跟她去吗?” “蓝舒妤?”不待温浅瑜说话,长公主便先蹙起了娥眉,“她怎么会找你们俩玩儿?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是...” “我们之前的确有仇。”温浅瑜略微颌首,接了长公主的话,“只是后来,嗯...因为一些事情,跟她有了些交集,这才...” “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有了交集?”长公主默默品了品这个关系。 沉吟一阵后,她眉头不由蹙得更紧:“如果只是这样的关系,你们之间,想来还是不太熟悉吧?她怎么会热心到陪你置办嫁妆?” 长公主思来想去,总觉得蓝舒妤这番作为有炸。 看她这模样,温浅瑜大概也明白了她的心思。 挠挠头,她便解释道:“其实,她会这样,也是有原因的。她大概是在算计我和阿宸,但是我们也...” “你们也在算计她?”长公主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略一思忖,长公主便笑了:“也是,阿宸这孩子心思很深,蓝舒妤若是有什么小伎俩,定然瞒不过他。 “此番,倒是我多虑了。” “行了,既然你们心里有数,那就去玩吧。”长公主摆摆手,让两人去了。 正文 第538章 心虚 , 得了她的准允,温浅瑜和丹阳郡主稍一收拾,便携手去了。 外间,蓝舒妤正焦急等着。 此前,她虽然约了温浅瑜几回,但都用的是正经理由。保护一类的理由,倒也适合她的性格。 可这回... 这回她说要陪温浅瑜挑选嫁妆... 这种理由,说出来便是她自己都不相信,也不知温浅瑜会不会就此发现什么。 甚至,她有可能直接不跟她出去了... 要是这样,也不知康王表兄那边该怎么交代? 表兄第一次把这样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她,她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比他的王妃更重要的存在。 她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把那王妃比下去! 正在蓝舒妤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收拾好的温浅瑜和丹阳郡主突然出现在他跟前。 “你们...”蓝舒妤下意识犹豫一瞬。 可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丹阳郡主便直接拽了她一把:“走啊,你不是要出去帮阿瑜姐姐挑嫁妆吗?赶紧的啊,愣着做什么?” “走就走,你拽我做什么?”蓝舒妤很快反应过来。 一把摆脱丹阳郡主的钳制,便重新拿出自己的傲气:“再说了,本是我约她出去的,你来做什么?” “我?我跟阿瑜姐姐的关系,可比你好多了。”丹阳轻哼,“原本,这挑选置办嫁妆的事应该是我陪阿瑜姐姐做的,也不知道你这讨人厌凑上来做什么?” 说完,她还恶狠狠地瞪了蓝舒妤一眼。 被她这么一激,蓝舒妤也急了:“丹阳,你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过去是跟温浅瑜关系不好,但如今,我跟她已经没什么仇了。我甚至,还帮了她好几回呢! “倒是你,一天天阿瑜姐姐阿瑜姐姐地叫着,你帮她做过什么吗?!” “我没帮过?!”说到这儿,丹阳也急了,“阿瑜姐姐刚来京城的时候就被你为难,那时候,还是我帮她对付你的!蓝舒妤,你不记得自己曾经多讨厌,我记得!” “你——!”蓝舒妤大怒。 绞尽脑汁蓝舒妤又想了丹阳一个缺点。 两人就这么一人一句,一直从公主府吵到集市。 直到融入喧闹的大街,两人才互瞪一眼,一左一右地站到温浅瑜身边。 “呼...”见她们消停,温浅瑜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这两人一路吵得她头大,如今,总算是消停了... “你们吵完了吧?”温浅瑜揉揉太阳穴,头疼道,“如果吵完了,咱们就开始逛街。如果没吵完,那咱们就先找个茶楼,包间雅室,你们再战八百回合?” “不用了。”温浅瑜一发话,丹阳立马就乖巧了。 “不用了。”那厢,蓝舒妤也暂时压下了脾气,缓和面色冲温浅瑜道,“先陪你逛街吧。” 说着,她便拉了温浅瑜一把,当先往前。 经过丹阳那么一闹,蓝舒妤心里那点不安,顿时荡然无存了。 再拉温浅瑜逛街的时候,她心中也没什么负担了。 于是,这番三人同行,倒是也格外地和谐。 谁也没有露窃。 正文 第539章 小礼物 , “我说,你到底是嫁给安王,就准备这么几套头面,未免也太少了些吧?”蓝舒妤睨一眼丹阳替温浅瑜挑出的头面,轻哼一声。 虽然此前跟丹阳郡主吵了一架,乱了心神,但今日该做的事,她还是记得。 温浅瑜挑的这几套头面,虽然不是华丽贵重那一类的,但胜在精巧青春,很适合她那年纪。 只是… 想到表兄的叮嘱,蓝舒妤还是说了违心的话:“安王虽然不受宠,但好歹也是王爷,你又是要做他正妃的,没点真正压箱底的东西怎么行? “依我看,你还是把之前掌柜收回去的那两套也拿下吧。” 稍一顿,她又忽转话锋:“不过你要是预算不够的话…要不这样吧,你一样拿一套,就什么场合都能去得了。只是每回都一样,恐怕得招人议论几句。” “蓝舒妤,你到底会不会说话?!”蓝舒妤那番言论,激得丹阳立马就急眼了,“阿瑜姐姐生得明艳大方,就适合那些青春洋溢的首饰! “你说的头面,根本与她不配,与预算能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又拽拽温浅瑜的衣袖:“阿瑜姐姐别听她的,咱们就买适合自己的,不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 “什么场合,什么闲话…咱不去不理会就是,无妨!” “现在我或许还能说这些话,但待我成了王妃之后…”温浅瑜微微摇头,“丹阳,我知你是为我着想,可我也得为阿宸着想,蓝姑娘所言也并非全错,所以…” “所以你真打算买那两套贵的?”丹阳郡主陷入纠结,“可你手头的钱会不会…”lwxs0 稍一犹豫,丹阳干脆咬牙决定:“要不阿瑜姐姐把我攒的零花钱也一并拿去用吧。母亲疼爱我,平日里动不动就给我塞钱,这些年我也攒了不... ... 第539章小礼物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 闻言,温浅瑜不禁怔了怔。 她不过是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顺应蓝舒妤的话,把表面功夫做足。 谁曾想,丹阳竟为她忧心起来。 甚至,还想着把自己攒了多年的零用钱拿出来… 温浅瑜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露出抹笑容。 她揉揉丹阳的脑袋,轻笑:“不用的,钱这方面你不用担心。阿宸对我很好,出门离开安王府时,他便给了我好些钱。前日,因担心我备东西不够,又让北岭给我送了两万两银子。 “这四套头面加起来不过万两,自然是能买下的。” 说着,温浅瑜便当着丹阳的面,从怀里取出十张千两银票,把方才看中的四套头面包了。 剩下些许零头,她也叫老板不用找了。 挑了支金钗,又挑了支玉钗,给陪她逛街的丹阳和蓝舒妤一人送了粉小礼物。 … “分明今儿个是来给你置办东西的,倒头来,却收了你一支簪子…”回去的路上,蓝舒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手里的金簪。 哪怕外界纷扰喧闹,也没分走她半分心思。 作为国公府的嫡女,当朝贵妃娘娘的亲侄女儿,她从小就穿金戴银,衣食无忧。 正文 第540章 一丝愧疚 , 每逢年节,她到手的礼物也是最好。 手里这支金簪,对比她过往所得,顶多算个中上水平。 可就是这样一支簪子,却让她心绪难宁。 这是温浅瑜送她的啊… 她虚情假意来给人挑嫁妆,可人家却真心实意送了自己一份谢礼。 她们过去是有不少矛盾,她也从来没看上温浅瑜这人,可就在拿到簪子之后,她忽然又觉得,过往的恩怨,实则已经渐渐淡了。 “送你簪子还不好?”坐在对侧的温浅瑜斜睨蓝舒妤一眼,哂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喜欢这支簪子的。 “我挑选头面的时候,你就曾心不在焉地看了它好几眼。只是今日是以我的事为主,你不好宣兵夺主,才未叫老板把它拿出来试。 “反正也就是个小玩意儿,我既还有余钱,让老板一并包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好,今儿个也麻烦你们了。” 温浅瑜耳聪目明,要观察到一些蓝舒妤的小动作着实简单。 她那番说辞,也不过是为缓和关系,给蓝舒妤一个心安。因为只有蓝舒妤安了心,康王那边才会继续动作。 可这话落到蓝舒妤耳中,却叫她的心颤了颤。 ——这温浅瑜还真是… 闭闭眼,她终是忍不住轻声道:“安王那不受宠的,定不是特别有钱。你拿了钱,给自己花就是,不必再浪费在我这儿。” 说完,她便别开面孔看向纱帘外,再不搭理温浅瑜了。 看在金簪的份儿上,她就提醒温浅瑜一回。 若是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安王的难处,旁人苦口婆心规劝,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不是表兄弹劾,将来也会有他人弹劾。思及此,蓝舒妤刚刚泛起些波纹的心,不由又静了... ... 第540章1丝愧疚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来。 再想到温浅瑜,也没多少愧疚了。 到底是不同的阵营。 她的心,必须冷。 … 八月初六,大婚前夕。 已凋零成橘红的圆日挂在天边,将洁白的云朵染成一片绚丽的枣金红。 温浅瑜坐在闺阁二楼,托腮看着落日。 在她身后,是整齐摆放的凤冠和婚服。 “时间过得真快…”温浅瑜喃喃出声,目光流连在绚烂的彩云之巅。 这几日,蓝舒妤并未再来寻她,大抵是怕做得太明显,被人看出端倪。不过,对方明里歇着,暗里却是做足了手段。 不过短短几日,安王豪掷千金为美人的事情,便被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为此羡慕赞叹,而隐约间,也有风声传出。 说是,安王本没有这么多钱。 但到底是喜悦的气氛在大婚前夕占了上风,那些风言风语,暂时没有被摆在明面上。 温浅瑜心想,这样也好。 事情被放大婚后,她和裴翊宸,至少能愉快地过完新婚之日。 正当温浅瑜想得出神,房门忽然被叩响。 “进。”温浅瑜回眸看向门口。 门一开一关,丹阳郡主小巧的身影便闪到她跟前:“阿瑜姐姐,婚服都试好了吧?” “嗯,都试过了,很合身。”温浅瑜颌首。 “那别的东西呢?也都准备好了?” 正文 第541章 隔墙相见 , 丹阳四处打量,仔细检查着屋内提前备下的所有东西。 瞧她如此,温浅瑜不由低笑:“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又打了什么要我配合的坏主意吧?” “是得要阿瑜姐姐配合一下…”一下被揭穿心思,丹阳郡主不禁尴尬地挠挠脸,但仅一瞬,她又收起尴尬去拉温浅瑜的手,“因为,我想带你出去!” “带我出去?!”温浅瑜不由停下脚步,转眼去看窗外。 落日的余晖总是特别短暂。 不过片刻磨蹭,刚刚还泛滥的枣金红,已经被逐渐转阴的层云吃下大半。 眼看,天就要一寸寸黑下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上哪儿去?”虽然疼爱丹阳,但温浅瑜并不想在这时候陪着小姑娘瞎胡闹,“明儿个天不亮我就得起来梳妆,然后忙活一整日。 “今日这个时辰…用膳后消消食我就该睡了,如何还能出去玩儿?” “不是玩儿?”见拉不动温浅瑜,丹阳郡主便明白她是误会了。 小姑娘连忙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知道明儿个是什么重要日子,我当然不会给阿瑜姐姐找麻烦。只是…” 说着,她又凑近温浅瑜,神神秘秘道:“安王兄来啦,你就不想去见见他吗?” “见…阿宸?”温浅瑜不明所以,“不是说大婚之前不可以见面吗?” “不能见面,那隔着墙说说话总是行的吧?”小姑娘轻哼,自有一番道理,“不过是听听声音,只要眼睛看不见对方,就不算坏了规矩。”“可是…”温浅瑜仍旧有些犹豫。 “走吧,安王兄来都来了!”丹阳试着再拉了拉温浅瑜,发现她拒绝地没有之前那般坚定,便干脆带着她缓缓往前,“成亲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嘛。 “或许,... ... 第541章隔墙相见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大婚前一日,安王兄也紧张呢? “来咱们公主府,跟你聊聊天,听听你的声音,总是会好些的。” “行吧…”考虑到裴翊宸可能同样存在的心情,温浅瑜最终还是应了丹阳。 … 阴云布满天边,最后一丝金红,已然消失。 温浅瑜端了张小凳子,隔着半扇门,低声同裴翊宸说着话。 “你怎么忽然来了?紧张?” “谁跟你说我紧张?”外间,裴翊宸的哼声传来,似是对温浅瑜猜测的不屑。 但若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他声音中含着一丝紧张。 温浅瑜暗暗弯弯嘴角,也不戳破:“好,你不紧张,是我紧张。虽然跟你在安王府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但一想到明日后关系就不一样了,我还是紧张。” “有什么可紧张的?”也不知门后的人是副什么神情,但他清清嗓子后,还是放缓了语调,安慰温浅瑜,“咱们都已经这么熟悉了,往后,一样过日子就行。 “若是你觉得不习惯,咱们连称呼都不必改,从前如何,以后就如何。” “当真?”温浅瑜扬眉轻笑,“你既喜欢我,那换过的称呼当真不想听?” “可以不听!”裴翊宸有些恼火的声音传来。 正文 第542章 教唆 , 温浅瑜几乎可以预料他此刻咬牙切齿的模样,估计,若她这会儿在他面前,他已经狠狠瞪她一眼了。 “好吧,那就不听吧。”她笑着应和一句。 也不知对面的人是什么心情,这句话之后,竟然半晌都没了声音。 最后,还是温浅瑜再主动唤他,他才不情不愿又应了一声。 温浅瑜笑着摇摇头。 这人,总是口是心非… “你用晚膳了吗?”裴翊宸无心与她聊之前那些恼人的话题,干脆趁她不语时,换了个话题。 温浅瑜知他心中所想,也不曾拆穿他。 干脆顺着他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没呢。婢女还未把完善送来,丹阳就把我带到此处了。 “那你呢?你来之前,可用晚膳了?” “我回去再吃,至于你…”裴翊宸说话间,北岭正好提着两只食盒来到温浅瑜跟前,“至于你,就在这里吃吧,我给你带了饭,如今应该还热着。” 北岭招呼身后的人抬上一张小桌,把其中一只食盒打开,摆上小菜。 那厢,裴翊宸则道:“也不知你这几天在长公主府吃得习惯不?平日少吃两口也就罢了,但明日得折腾一整日,早膳也是吃不了几口的,所以我干脆给你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 “你今儿个晚上吃饱些,免得明日难受。” “吃饱?”温浅瑜端起跟前的莼菜羹低笑,“可宫里来的教习嬷嬷特意叮嘱了,今晚不能多吃。若是吃太多,明日那礼服上身,或许就不好看了。”温浅瑜不过是随意把听来的规矩和他分享,并没有要遵守的意思。 可裴翊宸闻言,却恼了:“温浅瑜,你什么时候也相信这些了?! “你成婚又不是她成婚,凭什么她不... ... 第542章教唆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让吃就不吃?!你吃便是了,好不好看我都喜欢你,不用顾忌旁人!” 喜欢? 温浅瑜心思一动。 平日里的裴翊宸虽然看上去放荡不羁、随心所欲,但他在男女关系方面,实则是有些拘谨的。 便是连亲他一下,他都会红着耳尖把人推开,“喜欢”一类的词更是不会轻易挂在嘴边。 可今日,他急了后,却直言了一句“喜欢”。 温浅瑜牵唇笑笑,轻抿一口莼菜羹。 而裴翊宸听她那边没了动静,则不免更急:“温浅瑜,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照顾好自己! “否则,我定找那嬷嬷算账!” “知道了知道了!”闻言,温浅瑜赶紧表态,生怕他真跟人闹去。 估摸着暂且把人安抚下来了,她又迅速转移话题,问他:“那另外一只食盒装的是什么?夜宵?” “不是。”裴翊宸的确是平静下来了,但声音仍旧有些闷闷的,“那是点心,给你明儿个吃的。 “明早上妆之后,为了防止妆花,你直到晚上掀盖头前都吃不了一口东西。 “我估摸着你也受不了那饿上一整日的委屈,就给你做了盒点心。到时候,你让丹阳帮你藏花轿上,游城的时候若是饿了,便偷偷拿出来吃。记住了吗?” 正文 第543章 暂时满意 , “你还教我在花轿上偷吃东西?”温浅瑜觉得新奇,“别的男人娶妻,都是期望新娘子能漂漂亮亮的嫁入家中。 “怎么到了你,不是让新娘子大婚前一晚多吃些,就是鼓动新娘子在花轿中藏吃的,路上偷吃? “你就不怕我吃得一脸花,以最丑的模样嫁给你吗?” “什么丑不丑的…”裴翊宸轻嗤,“我娶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与你丑陋或是好看没有关系。 “你若真在乎我的心情,就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把我教你的都记住。” 话落,沉默一阵,裴翊宸的声音又再度传来:“温浅瑜,我再同你说一遍,娶你回家,让你伴在我身边,不是为了让你吃苦的。 “我想让你过好日子,此后余生都舒心、快乐。” 晚风习习。 没了骄阳笼罩的夜少了些许炎热,多了几分凉意。 裴翊宸的声音被夜风送入耳中,温温和和的,让人很是舒心。 温浅瑜听着他一句句说着平日里几乎不会表面表述的心里话,跟前的三菜一汤,很快就见了底。 “师父,您觉得这年轻人怎么样?”远处阁楼上,一年轻男子一边眺望温浅瑜与裴翊宸所在的方向,一边低声询问身边的女子。 在年轻男子跟前,有一带着帏帽的女子。 她身材高挑,体型玲珑有致,一头浓密的黑发垂落在背后。哪怕只是瞥见抹背影,也能断定,其芳姿艳丽。 可当她开口时,却是微哑的声音:“还不错。” 稍一顿,她又道:“能为阿瑜安排这么个待嫁的地方,并为其置办好一切,还在大婚前夕亲自做了吃食送过来…“就目前而言,此人我还算满意。” “师父竟觉得满意?!”闻言,年轻男子不... ... 第543章暂时满意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由惊愕挑眉,“师父您看人的眼光一向挑剔,过去还曾放言,谁要想娶小师妹,至少得在您手底下走过二十招。 “如今,您竟只是远远看上两眼,就满意了?” 自家师父有多挑剔、多严格,他这做徒弟的,可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而且,师父对于小师妹,还有股特殊的维护之情。 他还当,这要娶小师妹的男人,怎么也得被师父抓来盘问比试一场,可如今看来… “只是暂时满意。”就像是知道徒弟什么心思一般。 回首一瞥,她便又冷淡道:“既然是阿瑜真心喜欢的,我可以放宽要求,但此人功夫如何,我还是得试试。 “将来,总不能事事都叫阿瑜挡在他跟前。再不济,遇事至少得是个能跑的吧。” 能跑的? 年轻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不曾想,师父的标准已经低到如此地步了。 看来,小师妹在信里的那些夸赞话语,还是很有用的。 “走吧。”女子并未理会年轻男子面上的笑意,只是在看见裴翊宸起身之后,淡淡招呼一声,“等会儿找条小路,你对付他身边那几个,我亲自试他。” “喏。”闻言,年轻男子连忙躬身应下。 接着,两人便施展轻功,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当中。 正文 第545章 带回王府 , 可紧接着,裴翊宸便道:“阁下出手虽然很辣,但冲的都不是致命处,似乎有意要留我性命一般。 “既然死不了,那有空,我自然要问问阁下的身份。” 闻言,颜卿不由陷入一阵沉默。 这年轻人居然看出来了,她并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此前掷飞镖的时候她擦点儿刮花他的脸,后来,又毫不犹豫地拔刀… 可他竟还是看出来,她没有取人性命的意思。 忽然,颜卿又对义女寻的男子,满意了几分。 功夫差些不要紧,只要警觉心和观察能力足够好,也不是不能接受。或许,阿瑜还需要一个帮她做判断的人呢。 这么一想,颜卿便收了手。 同时,也招呼安如钰道:“不用再打了,收手吧。这人还行,咱们直接找他说正事就好。” “喏!”得了命令,安如钰便一刀挡开北岭,回到颜卿身边。 见他们似有罢战的意思,裴翊宸也迅速抬手,让北岭等人不用再紧追不放。 双方就此休战。 上下打量裴翊宸一番,颜卿不由低笑:“没想到,你这人虽然功夫差了些意思,但魄力胆识还是满足的。人也有几分小聪明,看着勉强还行。” “放肆!”北岭一听这刻薄的评价,当即大怒,要再拔刀。 可裴翊宸却抬手挡住了他,同时疑惑看向对面:“敢问前辈是…?” 这人摆明不是来取他性命的,似乎只想试试他的功夫,且评价他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挑剔和刻薄,就像是在打量…晚辈? 不,不是晚辈。前辈看晚辈或许会严谨,但绝对不会刻薄。 只有看…看女婿儿媳的时候会刻薄! 女婿和儿媳两个词,一下在裴翊宸脑海中蹦出... ... 第545章带回王府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而这个想法一旦生出,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难道说,此人就是… 因为太过震惊,裴翊宸几番变化的心思直接写在了脸上。 颜卿一看他这副模样,再考虑到他之前改口唤前辈的事,便猜到,他多半是觉察了她的身份。 能快速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总结线索,进行正确判断,这点还不错! 颜卿赞赏点点头:“你的确有几分眼光,不过我是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可能不太方便说。 “这样吧,我同你回王府,之后,再细说身份的事。” “殿下…”北岭一听这话便急了。 回王府?把这两人带回王府?! 他们身分不明,又武功高强,若是把人带回王府后又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侍卫该怎么办? 可裴翊宸却连思索都没有,就答应了:“也好,此处说话确实多有不便,还请前辈随我上车。” 说着,裴翊宸便跳上马车,为颜卿二人掀开车帘。 颜卿二人也没跟他客气,轻轻一跃人便上了马车。 “殿下!”北岭在裴翊宸上车前,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可裴翊宸只对他摇了摇头:“无妨,我心中有数。” 唉… 主子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北岭无奈,只得在马车重新往前之际,给周围所有护卫都打招呼,让他们注意着点儿马车车厢。 正文 第546章 满意 , 希望,主子的判断是正确的吧… 希望,这两人不会趁着主子单独坐于车厢内的时候,对他出手… … 马车一路缓缓行至安王府。 期间,裴翊宸虽贵为安王,但他面对颜卿和安如钰师徒的时候,总是以晚辈那隐隐带着恭敬的姿态说话。 “敬重”二字,在他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前辈,这边请。”裴翊宸做一个请的动作,把人邀到正厅,旋即,又遣散了除北岭以外的所有下人,“关于身份和目的的事,前辈可以说了。” “身份你不都猜到了吗?”颜卿浅笑着将帏帽取下,“我是阿瑜的师父,颜卿,随我一道前来的,是阿瑜的大师兄,安如钰。 “至于我们此行前来的目的…身份都严明了,目的还用说吗? “我们此来,就是作为阿瑜的亲人,来见证她成亲的。” “果然是颜前辈。”闻言,裴翊宸不禁展露一笑。 他就猜到,这是阿瑜的师父。 至于旁边这位大师兄… 裴翊宸不着痕迹地暗暗将那位大师兄打量一遍。 此人身量略高,且是偏纤细一类,又面如冠玉,一点儿都不像是使刀的人。可此前两方对战,他瞧见此人刀起刀落,次次力量惊人,震得北岭连连后退… 竟是惊人地力大… “安王殿下对在下很好奇?”安如钰似乎察觉到了裴翊宸的打量,眉目一弯,便露出抹温润的笑容,“我只是阿瑜的师兄,安王殿下不必对我心存芥蒂。” 男人嘛,他懂。 瞧见自己喜欢的姑娘身边出个年纪差不了多少的,还是师兄妹这样的亲密关系,自然会心生警惕。 不过如此也好,这正好证明,他对小师妹是上了心的。 安如钰与裴翊宸目光短暂一接触,又不着痕迹地挪开。 双方都在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可还不待裴翊宸把心放下,颜卿又忽然淡淡睨了他一眼道:“心存芥蒂确实不用,如钰和阿瑜如今的确只是师兄妹的关系,过去也从未越矩。 “但就此把心放肚子里也大可不必。 “阿瑜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若待她不好,我自会为她寻觅良人。旁人不说,我这大徒弟就一表人才,只要阿瑜愿意,将他予了阿瑜也行。” 安如钰:“…?!” 安如钰温和的笑容僵在面上,怔怔望向自家师父。 而刚刚对他收敛了防范心思的裴翊宸,目光再瞥向他的时候,已隐隐添了一分敌意。 显然,这未来可能是潜在危险的人,已经被他记在心上了。 “说正事吧。”颜卿也就是那么一提,裴翊宸这人她如今看着还算满意,因此,她也并未再说那些不好的假设。 目光一转,她便正色蹙眉问道:“听阿瑜说,你跟她有件正事要办,因此在她大婚时,我们百草谷不能出面?” “是…”裴翊宸硬着头皮微微颌首。 对方到底是一谷之主,为上位者多年,沉脸看人的时候,便是连他都隐隐感受到了一分压力。 不过他也不曾胆怯。 略一思索便将大致情况道来。 正文 第547章 规矩是人定的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百草谷的身份先不说,待人将脏水泼完,耀武扬威的时候,再狠狠给人一巴掌?”颜卿蹙眉,似对这计划有些不满。 “嗯…”裴翊车自然感受到了她的不满,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或许利用百草谷名声这点让前辈有些不满,但我们…” “谁同你说,是利用名声让我不满了?”颜卿冷笑一声,“我不满的是,在你这计划中,得等到人家泼完了脏水,阿瑜才能说清。 “她并未做错什么,花的也都是自己的钱,可却要平白无故被人指责许久。我心疼阿瑜,不想她吃这样的苦。 “嫁人是为幸福,而不是为受苦,你明白吗?” “晚辈明白,只是…”裴翊宸踌躇不定。 颜前辈说得对,这个计划哪里都好,唯有一点让人心里不安,那便是温浅瑜得在计划的过程中,背负一阵骂名。 虽说最终她一定会扬眉吐气,狠狠给那些传谣的人一巴掌,但不管怎么说,中间过程所受到的伤害,也是很难抹平的。 阿瑜一直同他说没关系、不在意,他一时间也拿不出更好的法子,这才… 如今想来,此事还是他做得不对。 见裴翊宸露出愧疚神色,颜卿心里的不满不由少了些许。 她大抵也知道,裴翊宸是拿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于是,沉默一瞬,她便道:“阿瑜不愿意的事,旁人即使祈求也无用。她既然没有反驳,还在信中帮你说了好话,想来,这也是她的意愿。 “你这馊主意,我就暂时不计较了。 “不过你得答应我,在为她证名的那一日,定要让那些个说她不好的人,全都尝到苦头! “别说什么证名之后,暂且度过这一劫就算完了。 “那些伤害过阿瑜的人,总该要受到惩罚的,你觉得呢?” “好,我答应前辈。”裴翊宸应得没有一丝犹豫。 改变计划或许没有办法,但让琴贵妃等人付出代价,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只要再安排得缜密一些,或许… “你若有需要,百草谷可以全力助你。”正在裴翊宸沉思之际,颜卿又再度开口,“只要能让那些个欺负阿瑜的人付出代价,百草谷此前那些不涉朝堂的规矩,可以暂时放下。” “师父?!”安如钰讶异侧首。 百草谷这规矩,可是先贤定下的,就这么抛去,会不会… “规矩都是人定的,前辈们可以定,我为何不能改?”颜卿抬手,示意他不必相劝,“在我眼中,活着的人比那些规矩更重要。 “这并不仅仅是针对阿瑜,对谷中的任意一人都是如此。 “百草谷的人,绝不能被外人欺负了去。” “是,师父。”安如钰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略一思忖,他干脆道:“既然师父有这想法,那咱们不妨从皇帝身上入手吧。 “徒儿听闻永安帝近年来专注于养身,如果咱们百草谷愿意出手相助,或许…能博他站在咱们这边?”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48章 美人如霞 , “养生?”听到这话,颜卿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撇,便勾出抹诡异的笑,“也对,永安帝可是格外珍惜自己性命的人,若是咱们百草谷乐意效劳,博得他一分青睐,也不算难。” 昔日姐妹的事情,她藏得很深。 哪怕是大徒弟,也不知温浅瑜的身份和过往。 但往事被埋葬,却不等于忘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日熊熊烈火是怎么吞没的镇南王府,也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情同手足的姐妹,在把女儿托付给她的时候,是一副怎样不舍得神情… 若不是… 若不是还要把阿瑜抚养成人,若不是还要为无辜死去的姐妹报仇,那日…她一定一同反抗,杀一个,是一个! 过往之事重新被想起,颜卿眸中不由染上一分狠戾。 她倒也没刻意避讳着裴翊宸,因为她知道,这人也死了母后和兄长,同成为了那场事故的受害者。 于是,闭闭眼,她便同裴翊宸直言道:“关于我方才的提议,你好好儿考虑一下吧。 “这段时间,我和如钰就住在京都,你若有事,随时可以来寻我们。” 她话音刚落,安如钰就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推至裴翊宸跟前:“这是百草堂的地址,你和阿瑜若有事,可直接差人来寻。” “好。”裴翊宸郑重收下。 稍一犹豫,他又道:“其实,前辈若是不嫌弃的话,也可暂住安王府。我不会透露前辈身份,府上各种各样的院落也多,或许…” “不必了。”颜卿摆摆手,“既要让人用得安心,神医的名声还是不能丢。之后,我会亲自在百草堂问诊,为之后造势。“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既然对方心意已决,裴翊宸也就没再相劝... ... 第548章美人如霞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三人又就大婚的细节稍聊了两句后,颜卿便带着裴翊宸亲笔写的信,离开了安王府。 明儿个,拿着这封信去长公主府,长公主会同她一起,为阿瑜送亲… 夜风习习,压弯了树梢。 看着随风轻摆的乱影,颜卿不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想到,一转眼竟然十三年都过去了… “当初怯怯拽着我裙摆,问我阿娘到哪里去了的小姑娘,如今,也已经要嫁人了… “老了,真的老了…” “师父说笑了。”安如钰看着跟前依旧貌如双十姑娘的师父,无奈扯扯嘴角,“以您这情况,便是熬到小师妹抱孙子都熬得。老了这词,可不适合您。” “呵,但愿如此吧…”颜卿轻嗤一声。 希望,这次能让那些害了姐妹一家的人,血债血偿吧。 若能达成目的,她便是就此死了,也心甘情愿。 … 圆日初生,淡金的天光绵延万里。 一早醒来,温浅瑜就被一队鱼贯而入的婢女架着洗漱梳妆。 温热的手巾擦干面庞,淡红的脂粉扫上面颊,最后再更衣换装,带上那坠着十二明珠的凤冠。 美人如霞,明艳动人。 “姑娘,您可真好看…!”即便已跟了温浅瑜十余年,在看到她这副模样的时候,秋灵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句。 正文 第549章 大婚 , 温浅瑜不施粉黛时,便已是明艳动人的美人。 如今抹上胭脂,贴上花钿,那原本精致艳丽的五官,便变得更加好看。 “好看吗?”相较于秋灵放在明面上的惊叹,看着铜镜的温浅瑜倒是显得有些局促。 她下意识想挠挠脸,但指尖即将触及面庞的时候,又卷曲了指尖。 妆才刚刚上好,不能碰花了。 犹豫拉下自己的手,她方才纠结出声:“可这妆会不会显得太浓艳了些?我感觉,我好像都看不出自己本来的模样了。” “温姑娘,这可是大婚。”旁边帮温浅瑜整理裙摆的嬷嬷听闻她所言,不禁笑了笑,“大婚的媳妇艳丽,得浓妆才能压得住。 “再说了,便是撇去衣裳不说,你今儿个也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儿的才是。毕竟是喜庆的日子,总不能寡着一张脸吧。 “妆容艳丽些,才能衬托出喜气!” “这样吗…”温浅瑜似乎被嬷嬷给说服了,犹豫一瞬,总算是点了点头,“既然是要喜庆,那就这么着吧。” “得嘞!”嬷嬷正好给她整理好下摆,见她没了意见,便又拿过喜帕,直接盖在了她头上,“咱们稍等一会儿,看这时辰,迎亲的队伍应该马上就到了。” “好。”温浅瑜安静坐下。 看她挺直腰杆,坐得端端正正,秋灵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心疼:“姑娘,要不给您加个软垫,您稍微靠着些吧。 “虽说迎亲的队伍应当快了,但您这礼冠加礼服也重得不行。一直这么坐着,待会儿该累了。”“没关系。”温浅瑜低低的声音从红盖头下传来,“我若是歪着倒着,弄乱了衣裳,可就不好看了。”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波澜不惊。 但秋灵却能听出,自家姑... ... 第549章大婚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娘对于这场婚礼的期待。 她应当,是想以最好的模样去见安王… “呼…”思及此,秋灵也不再相劝,只是默默走到温浅瑜身后,轻轻替她捶背。 同时,暗暗祈祷:希望安王能对得起满心期待的姑娘。 … 白马领队,花轿游街。 一日光阴转瞬既逝,盛大的婚礼场面,也在京中每一名老百姓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同时为人传颂的,还有新娘子的家世。 都说她出身草莽,背后无权无势,能得今日风光,完全是因为七皇子安王千金一掷为美人。 甚至有小道消息传言道:七皇子为了今日盛景,已掏空了家底。 当然,这等风言风语在时下并未引起多少关注。 普通老百姓并不知道皇子有多少钱,也不关心皇子有多少钱,他们只想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若是能抢到几枚一路洒下的喜钱,那就更好了。 是以,传言虽广,恶语却无。 直到裴翊宸牵着温浅瑜的手踏入安王府,与她拜了天地,一路听到的,也全都是盈盈笑语,和喜庆祝福。 “这喜帕先揭了吧。”入了婚房,裴翊宸便叫来了喜娘全礼。 喜娘见他如此,不由低笑夸赞:“殿下真是疼王妃,这才入洞房,连外面的宾客都顾不上,就先为王妃揭盖头了。” 正文 第550章 紧张 , “嗯。”裴翊宸难得没有无视这种无聊的打趣。 略一颌首,便浅笑道:“外间喝酒稍晚些没有关系,但阿瑜这边若是不尽早拆了凤冠,便该难受了。” 说着,他还吩咐道:“你们再去准备些清粥小菜吧,给阿瑜拿来,垫垫肚子。” “喏。”喜娘笑着应下。 很快,就把裴翊宸的吩咐传了下去。 同时,还将一根镶了金线的玉杆交到裴翊宸手上:“请殿下掀盖头,金玉良缘从此成,互助互爱共白首!” “好。”裴翊宸弯弯嘴角,大步行至温浅瑜跟前。 他动作很快,似有几分急不可耐。 但当杆子触碰到盖头的那一瞬,他又莫名生出一丝迟疑。 盼了许久的人终于以新娘的姿态来到自己身边,他竟然,有些不敢认了。这份在过去只属于梦中的美好,今日,终于唾手可得… “怎么了?”见玉杆横在自己面前不动,温浅瑜犹豫半晌,终忍不住出声,“是有什么礼还未行吗?”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跟前,她的声音里也透露出一丝紧张。 话落,她甚至还着急回忆了一遍喜娘事先叮嘱的流程。 确定真的没有疏漏后,她才再度开口:“要是你有事情要先忙也没有关系,我等等你就是…” 话未说完,盖头就被掀起。 裴翊宸的目光,也终于对上了她的。 两人相视一眼,皆因对方的打扮流露出几分惊愕。 裴翊宸行为见过这样的温浅瑜,而温浅瑜亦是没见过他红衣如火、广袖华服的倜傥模样。真好看… 某一瞬,温浅瑜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直到守在一旁的喜娘将合卺酒端上,说了句吉祥话,她的思... ... 第550章紧张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绪,方才被慢慢拉回。 “我…”意识到自己方才盯着裴翊宸的目光过于直白,温浅瑜难得露出抹羞愧神色,“我刚刚只是…” “噗呲。”裴翊宸轻笑,“你怎么回事?怎么还紧张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瞧着温浅瑜更为紧张,方才还觉得心头难安的裴翊宸,忽然便放松了心情。 他取来合卺酒,递给温浅瑜一杯。 同时低笑着打趣:“平日里,总是你做些出格举动让我不知所错,如今真到了这日,你竟觉得害羞不好意思了?你说,我当拿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温浅瑜撇开目光,接过裴翊宸的酒,拉着他就把合卺酒按规矩饮了。 一口闷下,甚至连苦涩都来不及品尝:“我不过是因不熟悉流程而紧张,跟你没什么关系。 “你与其在这里猜我的心思,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待会儿得出去跟人喝酒吧?这次客宴摆了几十桌席,你能喝得过来吗?” 说完,她还轻哼一声:“你若觉得喝不下来,换我去也行。” “你?”裴翊宸知她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但他也没揭穿,顺着她的话,就说了下去,“上回你不过两壶清酿就醉得不省人事,我要真带你去了外间,待会儿还得把你背回来。 “你说,我带你去做什么?” 正文 第551章 天造地设 , “你——!”温浅瑜语塞。 她酒量确实不怎么样,也的确在裴翊宸跟前出过丑。所幸,裴翊宸不曾与她计较,才让她逃过一劫。 如今旧事重提,她自知理亏,很难在裴翊宸跟前硬气起来。 “不带就不带吧,原本按照规矩,你就不能带我出去…我在这儿等你也是一样,只是你得记着,千万别喝多了。”温浅瑜垂眸,耷拉着头道。 见她如此,刚刚还存着与她正面辩驳心思的人,立马换了态度。 他轻轻揉揉跟前姑娘的发顶,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才道:“你的话我记下了,待会儿出去,我会注意的。” 临走,他忽又压下身子,在温浅瑜耳边小声嘀咕一句。 惹得平日里从不娇羞的人红了面颊,他方才大笑离去。 “裴翊宸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局促不安的人方才抿抿唇,小声嘀咕。 恰巧喜娘此刻提着只食盒过来,闻言便笑着帮忙解释道:“王妃这就不懂了,这男人呀,便是喜欢您,才会改变。 “老奴此前也见过安王殿下,殿下虽风姿绰约,但到底少了几分人情味,也不太爱与人交流。 “如今也就是有了您,才露出那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一面。 “老奴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您的。” “我知道。”温浅瑜弯弯嘴角,接过喜娘送到手边的清粥。 她不仅知道他是真心喜欢她,还知道他对她好。 知道这清粥是他特意安排的,因为一整天只吃了几口点心的她,得先吃些流食,才能垫那些个难以消化的食物。她甚至还知道,为她准备的这份清粥,就是他亲手熬制的。 她吃过裴翊宸做的各种吃食,也知道他熬... ... 第551章天造地设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粥的习惯,所以哪怕他不曾说过,她也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他的良苦用心。 “安王殿下和王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喜娘见温浅瑜露出温和笑意,也跟着欣慰笑了。 做她这一行,一年到头得见到的婚事太多了。 可不知怎的,她看了这对郎才女貌的璧人便觉心中欢喜。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太过纯粹吧? 只一碗清粥、一个笑容,就能让人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情谊。 喜娘话说得好听,温浅瑜也不吝啬。 抬手招来秋灵,让她给人包了个大大的红包,才送人出去。 而在打发了所有伺候下人后,秋灵又行至温浅瑜身边,小声汇报:“姑娘,奴婢方才去外面转了一圈,发现大多数人都对这场婚礼的壮观表示惊愕。 “您让安排的事情,应该快要收网了。” “好,我知道了。”温浅瑜微微颌首。 要让事情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顺利进展,光靠康王在外传谣,是明显不够的。所以,温浅瑜也在后推了一把。 就目前的情况看,效果似乎还不错。 “不过…”见温浅瑜嘴角上扬,秋灵又迟疑道,“谷主似乎对您这安排不太满意…昨儿个,她还特意去找安了王殿下谈话。” 正文 第552章 忧心 , “师父昨日去寻阿宸了?!”温浅瑜惊愕侧首。 她今日忽看见师傅和师兄出现,着实惊了一把。她还寻思着,待明日入宫请安回来,带两人去见见阿宸呢。 谁曾想,他们竟已经见过了?! “那师父现在对阿宸…”听秋灵把从北岭那儿听来的前因后果说上一遍后,温浅瑜又有些担忧道,“师父现在是不是有责怪阿宸的意思?她觉得眼下这布局,是阿宸利用了我?” “差不多是这样吧?”秋灵不太确定道,“不过看今日这情况,谷主应当是已经跟殿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否则,以谷主的性格,肯定不会在外间流言遍地时,还挟着大师兄低调出场的。” “也是…”听秋灵这么一说,温浅瑜悬着的心不由稍安了些。 不过,想到他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她还是忧心忡忡。 “这些吃食先撤了吧。”温浅瑜没了食欲,摆摆手,就让秋灵把剩下的吃食收走了。 秋灵退去,喜房内一时只剩她一人。 之前跟阿宸商量计划,竟然把师父师兄的反应给忘了… 他们向来爱护自己,一直把她当亲女儿、亲妹妹。如今谣言四起,在他们眼里,她必然是受到了伤害的。 或许,他们会就此对阿宸这个人不满… 这可怎么办? 温浅瑜陷入沉思,又是蹙眉又是抿唇,直到裴翊宸回房,她都没有注意。 “怎么了?怎么与我成个亲还愁眉苦脸的?”裴翊宸卸去外袍挂在一边,旋即回到温浅瑜身边坐下,托腮看她,“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让你不开心了?”今儿这日子,他比平时少了不少骄矜。 瞧见媳妇不悦,想都没想,就主动低下了头。 可就在他等... ... 第552章忧心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着温浅瑜数落他喝酒太多,或者是陪宾客太久之时,温浅瑜却忽然转身,扑进了他怀里。 “阿宸…”她轻轻在他颈边蹭蹭,声音有些难过。 “怎么了?”这可把裴翊宸吓坏了。 他连忙将人揽住,低声询问:“你若觉得我哪里不对,数落我就是了,何必自己伤心难过?” “你没有不对,你挺好的。”温浅瑜闷闷道,“我只是担心,你跟师父师兄他们处得不好。 “事情我都听秋灵说了,师父师兄昨儿个找你去了。你们…” “我们无碍。”听温浅瑜提起这事,裴翊宸不禁松了口气。 他摸摸她的发顶,细细把昨日的事解释了一遍,又道:“在师父师兄心里你很重要,在我心里你也很重要。大家心思一致,一起做个决定再简单不过,没什么分歧。” “可是师父亲自参与进来…” “你想为家人报仇,难道师父不想为姐妹报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决定,师父既有想法,就让她参与吧。” “也好…”温浅瑜点点头。 师父和母妃结拜那时,可是约定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些年,她们策马江湖,几次生死与共,感情好得不能再好。 可最后,母妃没了,师父却还因为压在肩上的担子活着… 正文 第553章 旖旎风光 , 虽然师父很少提及,但她明白,师父心中也是恨的。 恨那些官员不能查清真相,恨皇帝不能明辨是非。 但当时那种情况… 当时他们只当那是冤案,不知背后还有人蓄意谋害。所以他们即便是心里恨,也只能循规蹈矩地寻求证据,力证自己不是。 可如今… 师父已经知道,当年冤案的形成,有蓝家在背后横插一脚。 她自然,不会甘心安安稳稳地寻求证据。若有机会,她一定会给蓝家好看的。 “行了,这些事顺其自然就好了,不必总是忧心。”裴翊宸见温浅瑜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又再拍了拍她的肩宽慰。 且待到她点头,他也低头蹭蹭她的发顶,小声嘟囔道:“再说了,今儿个好歹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总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喜气都该没了。” “嗯…” “那就休息吧。”裴翊宸将人扶起,推至浴房,“你先去,东西都备好了,要什么直接拿。” 想了想他又道:“我这屋子你也熟悉,想来,不用我多介绍了。” 裴翊宸说完,人就走了。 独留下的温浅瑜一个人待在原处。 若是平时,她定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她确实在这间屋子里宿过很多次,甚至,还霸占了他的床,睡到了他的身边。 可如今… 想到今日的特殊,那句“熟悉”便显得尤为撩人。 浑浑噩噩地拆掉发饰,浑浑噩噩地沐浴,直到人躺入大红的喜被,她方才被一片耀目的红灼得回过神来。 “唔…”温浅瑜犹豫片刻,干脆翻身坐起。裴翊宸沐浴去了,寂静的内室只剩下她一人。干巴巴地躺着不是回事儿,不如起身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事... ... 第553章旖旎风光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做。 可如今,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只会舞刀弄枪,行不来绣花一类可藏在闺房中完成的事。纠结半晌,她也只是隔着轻纱看着火光跳跃的红烛,发了会儿呆。 直到,裴翊宸重新坐在她身边。 “怎么傻坐着?”沐浴之后的裴翊宸只松松垮垮着一件里衣。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系在腰间的带子,仿佛一碰就会散开。 见他如此,温浅瑜想都没想,就在他掀开被子坐上床的时候,直接按住了他腰侧的衣带。 她记得,他是不喜欢她看他的。 若是带子散开了,他该急了… 可这动作落在裴翊宸眼中,却悄无声息地变了味道。 裴翊宸垂眸,看看她的手,又看看她的脸:“你这是…” 他似也有些不知所措,抿抿唇,犹豫片刻方才接着道:“我今日也没说不让你碰吧?你这样,未免显得…” “抱歉!”温浅瑜急忙收手。虽然对方不曾言明,但几乎不用思考,她便能猜到,那个被他吞的了的形容是什么。 可事情有时就是这么巧。 本就系得不紧的带子,被她这么一按一碰,直接就散了。 那贴着光滑肌肤的丝质里衣没了带子的维系,也维持不住原来的模样。 根本不待人反应,温浅瑜的视线范围内,就已是一片旖旎风光。 正文 第554章 良宵好景 , “我…”温浅瑜哑然,“我不是故意的!” 她估摸着以她平日作风为标准,这句“不是故意”只会显得欲盖弥彰。可裴翊宸在沉默片刻后,却忽然放下帷幔,颤颤眼睫道:“可我是故意的。 “今日这带子没有系死,本就是为了,不防着你。” “啊?”温浅瑜呆了呆。 她尚未把裴翊宸那番话给捋顺,跟前的人便已微微俯身,以吻夺去了她全部的思绪。 “唔——!”温浅瑜起初还下意识地挣扎一瞬,但当她尝到滋味后,便逐渐沉溺于这个吻中。 裴翊宸的唇瓣微凉,在这炎热的夏日格外诱人。偏偏,那微凉中还夹杂着一丝佳酿的醇香,稍一舔舐,便能尝出琼浆玉露一般的美好味道。 起初,还浅尝辄止的人,在品到美好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张口,勾了勾那抹美好的味道。 而感受到她的回应,裴翊宸又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他从来都是喜欢自己家怀里这个姑娘的,只是过去他们并未成亲,名不正言不顺,他才处处提防着她,以防她名声因为自己的不规矩而受损。 但如今不一样了。 他们已然拜堂成亲,往后真真正正地夫妻一体。 他便再也不用压制自己的感情了。 亲吻再度碾过她的嘴角,那原本规规矩矩搭在她身后扶着的手,也渐渐下挪,抵在温浅瑜的后腰。 沉迷于美好中的姑娘并未意识到危险来了。 感受到裴翊宸变换了动作,她便干脆顺着他的力道更紧密地贴上他,环住他的脖颈,在他柔软的唇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 偶尔得空,她还会低低唤他一声:“阿宸…” 然后,再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欢。 ... ... 第554章良宵好景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一丝微凉弥漫,温浅瑜方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这是…” 她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但此刻质问,显然已经晚了。 她甚至连话都不曾说完,便被裴翊宸直接堵了唇,按倒在大红的鸳鸯被间。 “唔…”她一声呢喃。 似是吃痛的声音让压住她的人迟疑一瞬。 可当她依恋将这所爱之人环紧的一瞬,裴翊宸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便彻底崩断了。 他再也顾不得她方才的呢喃呓语,纤长的羽睫一压,如狂风骤雨一般的吻,便落到怀里姑娘的唇上、面上,以及脖颈之间… 最终,蜿蜒往下,连成一片旖旎。 轻柔的晚风透过纱窗漫入屋内,微凉的气息和屋中冰盆的凉意纠缠在一起,向那纱帐遮掩之处飘去。 可这般凉风碰上热潮后,还是顷刻间就溃不成军。 最终,只余下红纱滚滚,情意绵绵。 … “唔…”习惯了早起的温浅瑜,时辰一到,便挣扎着想要睁眼。lwxs零.nêt 可与平日不同的是,今日的她,只觉眼皮有千斤重,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撑开。 往日清晨的神清气爽也完全没了,留下的,都是那骨头被碾碎一般的痛苦疲惫。 怎么会这样…? 迷迷糊糊地晃晃脑袋,勉强将眼睛撑开一条缝。 正文 第555章 晨光熹微 , 习惯看到光景没了,入目,就是半截笔直如玉的漂亮锁骨。 她动动指尖,下意识地戳戳锁骨。 这一戳,方才还沉沉睡着的裴翊宸也悠悠转醒:“怎么了?是醒了想起身?” 他声音微哑,还带着绵绵尾音。 虽失了平日的清润,可落到温浅瑜耳中时,却让她一下回忆起了昨日的荒唐。 昨晚,他便是用这样微哑的声音,在她耳畔落下一声又一声压抑的低喘。最终,燃尽了所有的理智。 过往瞧他一点小事就不好意思,可没想到,真到了时候,他竟是个这样的人… 温浅瑜想着,便羞恼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你做什么?!”锁骨蓦地一疼,裴翊宸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想咬你一口,让你也疼一下!”听着像是蛮不讲理的话语,也是过往的温浅瑜绝不会说出的话。 可被她这么一闹腾,裴翊宸反而软了心,彻底没了脾气:“抱歉,昨日是我不对,你若觉得不舒服,随你打骂。只要能让你稍微好受一些,便算是值了。” “那不行,我舍不得。”摸摸自己咬出来的牙印,温浅瑜又重新缩回到裴翊宸的怀中,“你在我心里尤为重要,若真把你伤着了,最终难受的,还得是我。” “那你想怎么办?”培育出被她这丧气的话逗笑。 闷声低笑两声,他方才接着提议:“要不我这就去给你煮些你喜欢吃的东西,全当是给你赔罪了?” “现在吗?”温浅瑜稍微撑起身子,越过裴翊宸,瞄了眼红丈外的光景。从她这个角度,可以隐隐瞥到窗户的一角。 再凝神一听,她便发现:“外边儿好像下雨了。” “嗯,下雨了。”裴翊宸重新将人揽入... ... 第555章晨光熹微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怀中,帮她掖好被子,“如今已经是夏末了,随一场场雨降下,天气也会转凉。 “如此,你正好趁着这凉爽时刻再小憩片刻。 “待睡醒,再起来吃些热乎的。” “唔…”裴翊宸说得诱人,温浅瑜一下就心动了。 可当身边的人以为她就此同意,想要起身的时候,温浅瑜又伸手拽住了他,重新把他拉回被窝儿:“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你昨日也忙了一整日,今天咱们还得入宫请安,中间好不容易能得片刻闲暇,若是再被下厨的琐碎事占去,你这两日,便几乎等于没睡了… “要不,你还是同我一起再睡会儿吧?” “真不用我给你煮吃的?”裴翊宸眷恋轻抚怀中姑娘的发丝,再得她点头后,他面上笑意不由更深,“既如此,那我便不去了。 “其实,我本也不想同你分开。能陪着你睡会儿,再好不过。 “至于那顿饭…先欠着吧。 “待入宫拜了父皇和静妃回来,我给你做酸菜鱼汤面吃。” “别说了!” 预告的美食激得温浅瑜一下就寻到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好在,困意在此刻更盛一筹。 虽然饿,但她还是很快就眼皮打架,再度昏睡过去。 清浅绵长的呼吸在裴翊宸耳畔响起。 他不由暗道:看来昨晚真是过分了… 正文 第557章 不吃哑巴亏 , 安王大婚后入宫参拜是大事,即便永安帝心中并为因此生出几分喜悦,也早早回到凌云宫,默默等着人来。 今日陪在永安帝身边等候的,是琴贵妃。 她身着华服,妆容精致,一看就是仔细收拾过的模样。 可细看她的眼神又会发现,她笑意不达眼底,瞳孔深处一片冰冷,所有的美好外表,应当都不是为了祝福。ζwxδ零.nêt 她应当是为,在那对新婚夫妇面前耀武扬威… “安王殿下及王妃到——!” 就在两人正襟危坐之际,一道内侍高亢的声音忽然划破宁静。紧接着,裴翊宸和温浅瑜便在宫人的带领下,准时出现在凌云宫中。 “拜见父皇,拜见…贵妃娘娘。” 两人向首座上的人叩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拜到琴贵妃时,他们不约而同地犹豫了一下。 停顿太过明显,任谁都听得出来。 作为当事人的琴贵妃自然也能听出。 闻声,她便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因为她估计,裴翊宸夫妇这声停顿是故意的。故意停顿一下再咬重“贵妃”二字… 以此,来嘲讽她不是皇后! 今日两人入宫拜见,最先拜的本该是帝后二人,因为帝后才是正经夫妻,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得成皇后一声“母后”。 但因为十三年前那件事,璃国没了皇后。 如今,只剩一个掌着凤印的贵妃,暂代皇后行事。 十余年经营,又有皇帝的宠爱撑腰,琴贵妃已经有了一切皇后该有的殊荣。哪怕皇子公主们大婚后进宫拜见,也是由她顶替皇后的位子出席。 她与皇后差的,仅仅是一个称号罢了。 但外人觉得这差别不大,她可不这么认为。 无论她... ... 第557章不吃哑巴亏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得再怎么优渥,也拿不掉称呼前的那个“代”字!一步之遥,终归是有一步的距离。 她没法儿跨越这距离,便只能粉饰表象。 可裴翊宸二人,却只用一次停顿,就把她粉饰的表象撕开了一个缺口! 偏偏,那两人还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一般,笑吟吟地说了吉祥话,就把茶盏端到了她跟前:“请贵妃娘娘用茶。” 裴翊宸长睫一撩,看向琴贵妃的目光藏了一丝挑衅。 还不待琴贵妃反击,送上茶盏的温浅瑜,便开口说了句更气人的话。 她道:“贵妃娘娘这些年代为执掌凤印,统领六宫及各命妇辛苦了。如今,浅瑜既成了皇家的儿媳,将来一定竭尽所能,为贵妃娘娘分忧。” 琴贵妃几欲被温浅瑜这话气笑。 好一个“代掌风印”! 恐怕,后边儿的分忧是假,强调一下这个“代”字才是真的! 偏偏,暂时无心立她为后的永安帝并不会理会这些小事。她为了维护好自己在帝王跟前的形象,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笑着回应:“如此,就辛苦你了。” 当然,她也不会白吃了这哑巴亏。 稍抿了口茶,她又笑着反问道:“安王妃刚来京都没几个月,想来认人和规矩上还稍微有所欠缺吧? “不如这样,待会儿你们去给静妃敬茶的时候,让她教教你。” 正文 第558章 反将一军 , “静妃出身名门,是大家族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姑娘。若能得她指点,将来这命妇中的许多事呀,我也就能放心交给你了。 “此事我回头也会跟她提,她一定,会尽心教你的。” 琴贵妃转眼就把静妃推了出来。 如她所言,静妃的确是大家族倾力培养出来的姑娘,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她都不在话下。 可她没有言明的是,静妃家里倾力培养这么个女儿送入宫中,并不是让她来做普通妃子的,而是让她来争后位、夺权势的。 偏偏她肚子不争气,虽得了两年宠爱,却连个公主都未曾给陛下诞下… 最后在这宫里,还得靠给死去的罪后养儿子,才能混出份人样来。 如此情况,若是温浅瑜去向她求教,说要为掌着凤印的贵妃娘娘分忧,或是表达出自己的野心,想要揽权… 那位静妃会作何想,就很难说了。 裴翊宸知道琴贵妃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也未当面反驳,只扯了扯嘴角,他便替温浅瑜应下了琴贵妃:“既然贵妃娘娘都这么说了,阿瑜自当会去母妃那边尽心学习。” “只是...”目光一转,他又望向镇定坐在一旁的永安帝,“光学些理论的东西,恐怕很难明白。所以儿臣想请示父皇,让父皇给母妃和阿瑜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永安帝扬扬下颌,示意裴翊宸细说。 裴翊宸也不客气,直接道:“儿臣想请父皇让母妃和贵妃娘娘一起筹办这次的中秋宴席。“有个练手的机会,她也能早些熟悉流程,为贵妃娘娘分忧。父皇,您觉得呢?” “中秋宴?!”没等永安帝说话,琴贵妃便先坐不住了。 这等大事,一向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 第558章反将1军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劳累,但代表着权势! 代表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如今,安王竟然借着这件事,想让她把这权利分给静妃那女人一半?! 静妃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操办中秋宴?! 琴贵妃不想答应这事,当即便转眸看向永安帝:“陛下,妾觉得这件事不妥。 “中秋宴不是小事,静妃此前根本没有操办这等规模宴席的经验。若是就此让她参与进来,再带个什么都不懂的安王妃... “几日的时间,根本准备不好这件事。” 说着,她又适时露出为难的表情:“还请陛下体谅妾...” 若是平时,永安帝见她如此为难,定会顺了她的意。 因为本身操办个宴席,也不是什么大事。后宫这些妃嫔皆是出身名门,她们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让谁来,都一样。 自然不如顺了心尖人的意思。 但今日... 虽有琴贵妃露出为难神情,但旁边望着他的安王和安王妃,也是一脸诚恳。 近来,安王确实有不小的改变。 他一改平日的懒散模样,认真求教,又整日在书库中泡着。 竟然将水利的事,办得极好。 甚至相比于他培育多时的康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以,他对这孩子的恶感已经淡了不少。 正文 第559章 心生厌恶 , 甚至,还有逐渐把大事交给他处理,让他为自己分忧的意思。 如今,他想让自己的王妃也多学点东西,帮着忙活宫里的事,帮着应付那些命妇... 略一思忖,永安帝还是颌首道:“朕觉得,让安王妃接触下这些事,也不错。 “虽然她不曾了解这些,但静妃还是出身名门的贵女。有静妃带着她、指点她,倒也不怕她会拖慢进度。” “可静妃也没有经验!”琴贵妃不敢相信永安帝竟拒绝了她。 激动之间,她甚至拔高了几分声调。 她锋芒展露的模样,让永安帝露出了几分不喜。 他喜欢的琴贵妃,向来是小意温柔的。能包容万事的心,能体贴照顾的好,那才是他喜欢的模样。 可方才的她... 永安帝不满蹙了蹙眉:“静妃的确也没什么经验,但她出身名门,又是一宫主位。在这妃位上待了二十年,便是每年看着,也该看明白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主导吗?她哪里做得不对,你提醒提醒她不就得了?” 说完,他也不管琴贵妃是什么反应,便直接决定道:“你不必多说了,朕意已决,此事就交给你和静妃共同操办。外带一个安王妃,让她多跟着你们学学。” “喏...”琴贵妃察言观色的本事到底还是没丢。 见永安帝有些恼了,便是心中有千般不服,也瞬间收敛了神情,再没展露分毫端倪。 见她重新恢复小意温柔的模样,永安帝终是缓和了面色。 不过,不好的印象已经留下,他也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摆了摆手,便同裴翊宸二人道:“你们去见静妃吧,不必再在朕跟前杵着了。朕也得,忙国事去了。” “喏。”裴翊宸... ... 第559章心生厌恶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带着温浅瑜恭敬退下。 转眼,两人又去到了静妃那处。 两人初到时,静妃对两人并不热络。 落在温浅瑜身上的视线,甚至还带了些许凉意。 裴翊宸和温浅瑜也不在意这些,按照规矩给她敬完茶,便顺带把刚刚在永安帝处求到的恩典告知。 “什么?陛下让本宫和贵妃一起操办中秋宴?!”一直冷冷淡淡的静妃听闻此事,瞬间跑去了此前的疏离,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裴翊宸二人确认。 操办中秋宴... 这是她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早年,各类宫宴一直是由皇后管着,琴贵妃也能凭借自己的宠爱插上一手。 后来,没了皇后,这些便都由琴贵妃说了算了。 琴贵妃虽然在皇帝跟前是一副温柔模样,但后宫的其他人都清楚,这位实则一点儿不好相处。 她很享受权利在手的感觉,也不喜欢旁人忤逆她。 是以,这些个操办宫宴的事,全都是她一人说了算,旁人半句也指摘不得。 可今日... 安王夫妇竟然说,中秋宴有她一份儿?! “父皇的确是这么吩咐的。”裴翊宸垂眸,淡淡解释,“因为阿瑜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父皇便做主,让您教导。而就着一件实事教导,是最方便的,所以...” 正文 第560章 变脸 , “所以儿臣斗胆向父皇谏言,让您带着阿瑜一共协助贵妃娘娘。”裴翊宸顿了顿,“您不会觉得儿臣多事吧?” “自然不会。”得裴翊宸确认,静妃面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笑容,“能为陛下和贵妃娘娘分忧,是本宫的荣幸。你为本宫求来这个机会,本宫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会怪你?” 说着,静妃的目光又转到了温浅瑜身上:“况且阿瑜这孩子瞧着就聪明,教她,本宫本就是极愿意的。” 此前,她看安王娶回来的妻子,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作为宫中老人,先皇后和琴贵妃乃至太子之位归属的那些问题,她都一清二楚。 她很清楚,如今的安王能留得一条命在,只是陛下顾念仅剩的一丝亲情以及天下悠悠众口。 待陛下百年之后,康王继位,琴贵妃一定不会允许裴翊宸这讨人厌的继续在跟前晃悠。 打发他去偏远之地都算是好的,差一些,或许会直接丢了性命。 安王虽然不是她的亲儿子,不得她喜爱,但却是她后半生安身立命的根本。若这人从此被踢出局,那她努力争取,费力抚养的功夫就白费了。 往后余生,除了在深宫中混着日子等死,再无别的指望… 所以,她一直期望,安王能娶个可以帮到他的王妃。 不说拥有多么显赫的家世,辅佐他青云直上,至少让他可以留在京都或者京都附近。往后荣华仍旧,可照应宫中… 显然,温浅瑜与这标准完全没关系。 不过,如今看来… 傻人还是有傻福的,虽然这小姑娘哪哪儿都不行,但正是因为这不行,让陛下偏心了几分。 这般想着,未曾备礼的静妃,干脆从手腕上直接撸下只红玛瑙的镯子,套到温浅瑜手上:“这... ... 第560章变脸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镯子,是本宫最喜欢的首饰。艳艳的红色,一看就喜庆极了,正好你们新婚,这镯子便予你了。 “希望你们往后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喜庆连连。” 静妃变脸速度之快,着实让温浅瑜惊愕一番。 她事先其实想过,在得了好处之后,嫌弃她家世出身不行的静妃,会给她几分好脸色。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静妃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连手腕上的玛瑙镯子都撸下来直接给她了… 好在,她是个能收敛心思的。 镯子套上手腕的那一瞬虽然惊愕了一瞬,但转眼,她就按耐住心情,乖巧地向静妃道了谢:“多些母妃恩典,往后妾一定替王爷打理好内宅,同时替母妃分忧。”轢攵仦說蛧 “嗯,你有这份心就行了。”静妃和善笑笑,又拍了拍温浅瑜的手背。 不知道的,或许还以为她们本就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裴翊宸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轻轻扯动嘴角,露出抹无声冷笑。 这宫里的权贵,还是一如既往地现实。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往后利用起静妃身后的势力时,就不必心存愧疚了。 大家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有利则合,无利则散。 往后,各凭本事争夺,谁也不亏欠谁。 正文 第561章 出宫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陪着静妃说了会儿话,又受了静妃的邀请,裴翊宸方才带着温浅瑜离开宫中。 “这帖子…咱们真的要去赴约?”温浅瑜摆弄着手里滚了金边的精致请帖,眸中透露出一丝犹豫。 静妃因为中秋宴席的事对她改了些许看法,认为她虽然家世平平,但却是个有几分运气的人。 而静妃的过往,又让其很看重运气。 所以临走时,一改态度的她,顺手就给温浅瑜塞了一张请帖。邀请她,参加自己娘家几个小辈组织的游园小会。 接到请帖的时候,温浅瑜自然是满口应下。 但转头出了宫,她却正色与裴翊宸谈起此事:“阿宸,静妃娘家的人,过去与我们并不熟悉,且看静妃的性格…她娘家的人估计并不好相处。 “咱们有必要过去一趟吗?要不…” “不,去还是得去的。”裴翊宸摇摇头,直接否认了温浅瑜生出的退缩想法,“虽说静妃娘家的人与我们并不熟悉,但将来,他们一定是我们的助力。 “你别忘了,我是寄养在静妃名下长大的皇子,得恭恭敬敬称她一声母妃。 “由此,她乃至她的娘家就与我是一荣俱人,一损俱损的关系。他们将来必与我们一条心,他们没得选,我们也没得选。” “你的意思是,将来争那个位子的时候,要用上他们?”温浅瑜恍然,“若是这样,那不管他们是什么性格,交好他们,都是必须的了。” 想想也是,要争夺皇位,仅仅在永安帝跟前表现,是远远不够的。 皇帝的喜爱只是一时。 最重要的,还是得在朝廷有根基。 只要有足够多的大臣和勋贵支持,便是皇帝不那么喜爱,那个位置也能坐的稳稳当当。 这些年,康王便于此道努力经营着。 所以,近来他几次三番被永安帝责骂,捅出些沉迷美色的丑闻,也未曾流露慌张。 因为他知道,他背后那些支持他的人,就是他的底气! 如果裴翊宸也有这样的底气… “那就去吧。”明白这其中深浅后,温浅瑜也果断做了决定。 “嗯。裴翊宸弯弯凤目,旋即又道,“你也不用担心他们性格不佳就难以融入,这种游园会和诗会、茶会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游园便是以玩乐为主,只要你游戏玩得好,在人群中,总是不会缺朋友的。 “而你嘛…我相信,投壶、马球一类的游戏于你来说,当是小菜一碟!” 吟诗作对温浅瑜肯定不定,但上马打球、掷箭投壶一类的小游戏,即便她过去不曾接触,也一定是一学就会! 一身本领在那儿摆着,还能比那些个娇滴滴的公子姑娘差? “唔…那些游戏啊,的确不难。”温浅瑜沉吟颌首。 但转眼,她又犹豫道:“就是不知,如果玩儿得太好,要不要让让他们?毕竟,他们一个个都心高气傲的,我怕…” 裴翊宸:“…” 她说的这问题,他还真是没想过。 毕竟这些东西大家都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哪怕谁在某一项有所长,也会在别的地方被超越。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62章 不甘 , 全部遥遥领先… “如果真出现了这种情况的话…你随机应变吧。”裴翊宸并未一下否定或肯定,他先是沉吟了片刻,旋即才道,“面对不同的人,你得拿出不同的态度。 “跟丹阳那几个玩儿得好的一起,随心所欲就是。跟静妃家的几人一起,最好能让让他们。 “当然,若是跟他们关系不太好的,你帮着些他们就是。 “至于那些陌生人,你就看性格决定吧。直爽的随意,爱面子的让让。总之,不让他们心生抵触就行。” “好。”温浅瑜颌首,又细细琢磨了一下裴翊宸的话。 见她过分上心,裴翊宸又浅笑一声,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反正我也会去,到时候大家玩儿到一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直接找我便是。” “好。”温浅瑜颌首。 决定后,她也不再纠结,往裴翊宸身上一靠,便开始闭目养神。 ... “真是反了!” 对比温浅瑜和裴翊宸那处的和谐,琴贵妃宫中,便显得压抑了。 她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宫婢,只留心腹在身边后,便放肆发泄了一番。lwxs零.nêt 霜降在旁边看得心惊,却不敢吱声。 直到琴贵妃发泄得差不多了,她才小声道:“娘娘,其实这次的事,您也不必太过生气...” 她话才刚说了一句,琴贵妃的眼刀便直接打在她身上。 霜降吓得一哆嗦。 但话已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道:“陛下虽然静妃也参与进来,但目的主要是为指导那位安王妃,让其熟悉流程。 “安王妃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静妃要指导她,都得花去不少时间。如此,这安排的事,还得您来...就算是静妃不... ... 第562章不甘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服气,想要插手,您也可以以安王妃需要教导为由,让她做些无足轻重的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到底是陛下亲指的...”琴贵妃蹙眉,“若是静妃越过我,直接去陛下跟前告状,陛下那边,我恐怕不好交代。” 说着,她又烦躁地揉揉太阳穴:“今日,陛下已经因为这件事对我心生不满。 “若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陛下定然更加不满。” 今日她明显感觉到了陛下的不满。 倒不是因为其偏心静妃或是安王夫妇。 那位就是单纯觉得,她强势的模样并不令人喜欢。 后来她虽然低头了,但她能看得出,陛下仍旧心里有些不舒服。 如果后面再有她跟静妃的纠缠闹到陛下跟前去,那可不仅仅是什么宴席是谁主办的问题了。 或许,她多年在陛下跟前经营的形象,就该有裂痕了。 若是为了争一次宴席的主办权,闹出这样的事...那实在得不偿失! “那娘娘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霜降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甘,“可若是就这么算了,岂不是便宜静妃了? “便宜静妃是小,就此让静妃认为咱们好欺负,那才是大!” “你说的这些,本宫能不知道吗?”琴贵妃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若非怕她就此骑到本宫头上,让她一次又如何?” 正文 第563章 预备动手 , 她在意的本就不是什么中秋宴席的举办权。 这种宴席,她已经主理了十余年了,早就腻味了。如今,张罗这些,不过是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罢了。嚛魰尛說蛧 否则,这等又累人又无聊的事,让别人来做做又何妨? “唉...”想到这等烦心事,琴贵妃便忍不住长长一叹。 见她着实心烦,一旁的霜降也不敢再发表意见。 室内一下就这样沉寂下来。 直到许久之后,琴贵妃方才揉揉眉心,再度出声:“也罢,这件事就先这么着吧。到时候,本宫尽量以安王妃不懂为由压着静妃。 “宴席办得如何另说,总之,一定不能让静妃觉得,往后这后宫的权柄,能有她一份。” “娘娘英明!”霜降连忙恭维。 她知琴贵妃此刻心情不好,只盼望着,能说些好听的话让其舒心。 不过,这一招并不怎么管用。 琴贵妃听了这话,只是蹙了蹙眉。 旋即,其又忽然出声问道:“对了,康王那边,近来如何了?她身边那几个女子...” “那几人最近都还算安分。”霜降闻言,连忙应答,“她们近来各忙各的,有的忙着打扮自己,有的忙着学做吃食,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说着,霜降又为难地蹙蹙眉。 “只是什么?”琴贵妃从霜降的神情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面色一沉,便道,“细说!” “只是奴婢觉得,清荷近日,跟康王妃疏离了不少。 “反而,是跟舒妤姑娘走得更近...” “她和蓝舒妤走得近?”琴贵妃闻言,亦是蹙起眉头。 仔细回想片刻,她方才从记忆中寻到一段回忆:之前在避暑山庄的时候,... ... 第563章预备动手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曾让蓝舒妤协助康王,帮着对付安王夫妇。那时,蓝舒妤接近温浅瑜,曾与对方做了交换。 温浅瑜提出的要求似乎是,让她和清荷亲近? 由此,把康王妃踢出局。 “此事本宫知晓。”略一整理思绪,琴贵妃便摆摆手道,“她跟清荷的事你暂且不用管,你只要保证晟儿后院里那几个女人暂且安分,同时...好好把与温浅瑜有关的谣言散步出去就好。” “婢子明白!” 霜降颌首,稍一顿又道:“昨日安王与温浅瑜大婚,盛景一片。便是不用咱们特意做文章,那些个风言风语也不少。 “况且,康王殿下那边还特意散布了一些消息出去。 “如今,虽暂时不曾有连片的负面骂声,但只要咱们一扬火星,就能将过往所有的谣言串起,勾成一片燎原大火!” “好!”琴贵妃冷笑一声。 今日的憋屈,终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散了大半。 想到今日受的那些气,想到安王和安王妃在敬茶时的挑衅,又想到霜降的那番保证... 略一思忖,琴贵妃便决定道:“你寻个机会出宫,去通知晟儿,差不多是时候了。 “争取...就在中秋。” “不、中秋不行。”想到中秋得给永安帝一个交代,琴贵妃又改口道,“就在中秋后,静妃娘家办的那场小宴动手!” 正文 第564章 风雨前的宁静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谣言又多起来了啊。”裴翊宸依着二楼栏杆,静静看着秋风拂落枝叶。 秋日已至,天气虽然仍旧炎热,但空中已没有了燥热。偶尔清风吹拂,甚至还能让人寻到几分心宁的感觉。 只是,如今的裴翊宸,并不能静下心来。 中秋宴席什么幺蛾子都没出,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当时他与阿瑜是特意挑衅过琴贵妃的,后来,求得父皇恩准后,琴贵妃也是万分不乐意的。 原本,他们都做好了被为难,甚至被抓住小辫子惩罚的准备。可琴贵妃却就此收敛了脾气,该如何就如何,丝毫没有为难人的做法。 甚至,在中秋宴席上,还同永安帝说了好话。 说是,静妃能力不错,阿瑜学得也不错,有两人相帮,她轻松了不少。 永安帝闻言,当即龙心大悦,赏了她们三人。 还说,往后让她们多多配合。 多多配合…? 裴翊宸暗自冷笑:琴贵妃暗地里是什么态度,他再清楚不过了。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根本不可能! 她中秋让了一步,后边儿,只要寻到机会,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那么… 思绪一转,裴翊宸搭在栏杆上的五指便不自觉地收拢:“是游园小会…琴贵妃应当会选在今日动手!” “你一个人在这儿嘀嘀咕咕什么呢?”温浅瑜从后绕到裴翊宸身侧,侧目看他,“方才我听你好像在念叨游园小会,怎么了?是又想起了什么要叮嘱我的事吗?” “没,我只是觉得…今日应该就是同琴贵妃撕破脸皮的时候了。”裴翊宸闭闭眼,轻声道,“近日关于你我的谣言愈发地多了,且柳州那边发生的事情,也隐隐在京中有了风言风语。 “偏中秋宴上,琴贵妃什么都没做。我猜,她应当是憋着大招儿呢。” “那你的意思是,她会在游园小会上,揭露你那‘贪污’的丑闻?然后,给你我泼上脏水?”温浅瑜蹙蹙眉头,“可是…游园和水利两件事,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呀。 “她便是有心揭露,也得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吧? “不然,就显得太刻意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会选择先从水利的事开始?”裴翊宸摇摇头,重新整理一遍思绪,“贸然推人出来直接谈贪污,并非明智之举。 “因为那样太刻意了。 “不仅刻意,要验证起来也不容易。甚至,在验证之前,父皇还会因为对我过去表现的好印象,而不去相信这件事。 “这样,事情于我就太有利了。 “我完全可以利用中间的这个时间差,为自己洗脱‘罪名’,把该处理掉的东西都处理掉。” “所以,你认为他们在推行计划的时候,一定是由小见大的?”温浅瑜认真琢磨了片刻,“他们会以我为突破口?从我的钱来路不明起,逐渐把事情引向你挪用了水利的银子?” 待裴翊宸点头,她又再度沉吟道:“若是这样的话…选在游园小会开始揭露,也合情合理…”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65章 新的朋友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嗯,所以做好准备吧。”裴翊宸回身,拉着温浅瑜的手走下阁楼,“今日咱们要应付的可不只是静妃那些难缠的亲戚。” … 游园的日子似乎选得不太好,乌云下压,天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落下雨滴。 裴翊宸携温浅瑜前来的时候,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两人分别被侍者引开落座,刚一坐下,周围便有熟识的人凑上来说话。 “阿瑜姐姐!”对温浅瑜最热情的永远都是丹阳。 见到温浅瑜,她便抛下了与她说话的小姐妹,急急冲着温浅瑜小跑过来:“阿瑜姐姐,你可算来了!宴席都快开始了,我还怕你不来了呢!” “怎会?母妃亲自给的帖子,我和阿宸便是有再多的俗务缠身,也得空出时间。”温浅瑜笑着摸摸丹阳的发顶。 旋即,又下意识地朝被丹阳抛下的姑娘歉意笑笑。 小姑娘就这么直接被撇在一旁,想来是会生气的。 不过,当温浅瑜看过去才发现,对方不仅没有生气,还跟在丹阳后面,一共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见过安王妃。”小姑娘标标准准地向温浅瑜行上一礼。 待温浅瑜把她扶起,她又用好奇的目光悄悄瞥上温浅瑜几眼:“不知安王妃还记不记得我?我名江旭晴,上回您成亲的时候,我同丹阳一起送过您。” “刑部尚书家的大姑娘,我自然是记得的。”温浅瑜想都没想,便颌首道出对方的身份。 末了,还感激笑笑:“我的亲朋好友没几个在京都,那日,多谢你们姐妹几个为我送亲。 “啊对了,你送的绢花很好看,我很喜欢。” “王妃竟连我送的是绢花都记得?!”江旭晴掩唇,满面震惊。 她们几人,只是受昭容长公主和丹阳郡主所托,临时来凑个数,帮着热闹热闹的。之前,她们跟温浅瑜并不熟悉,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 也就是送亲那日,大家打了个照面,草草介绍了一下自己。 原以为,这位王妃如愿之后,便不会再记得她们这些凑数的人。 可谁曾想,她不仅记得她,甚至连她送的是什么随礼,都能对得上号! “自然是记得的。”江旭晴觉得惊愕,温浅瑜却觉得理所当然,“成亲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一辈子就这一回。你们作为给我送亲的朋友,我若是连人都不识,岂不说不过去? “况且,你们本还是丹阳的朋友,往后大家总要打交道。我又怎么能,不把你们放在心上?” “多谢王妃。”江旭晴闻言,当即甜甜一笑。 被一个安王妃记住,不是什么值得雀跃的事。 但被一个人真心对待,并放在心上,却能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贵女们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很少能有真心相处的,便是自家姐妹,也不全是好的。 今日能跟着丹阳多认识这么个姐姐,当真是幸事。 小姑娘笑得甜,温浅瑜看着也觉心中欢喜,顺手揉揉她的发顶,便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朋友的朋友,本就是朋友。”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66章 飞花令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温浅瑜自有一副大姐的架势,三言两语间就把江旭晴划在了朋友的范围内。 甚至,还拍着胸口跟她保证:“往后,谁要是敢欺负你,尽管跟我开口。咱们能还嘴就不沉默,能动手就不动口,定不能随意让人踩到头上。” “好。”江旭晴抿着唇点头,面色微红。 她有心向温浅瑜道谢,却又因为刚刚对方才大手一挥,让她不必客气而显得有些拘谨。 思来想去,她终是道:“既然王妃喜欢我做的绢花,那下回,我再多做几朵赠予你。都是些手工做的小玩意儿,还请王妃不要嫌弃。” “当然不会嫌弃!那些漂亮的花我可喜欢了...” 三人一边聊着,一边寻了个并排的位置坐下。 因是游园小会,所以这席也随意。 席间并没有太多规矩,也没有长辈参与。一众小辈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要么谈天说地,要么对诗饮酒,一片其乐融融。 直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擅交际的人便吆喝着道:“大家伙儿难得聚在一起,不如一起玩点什么吧。 “飞花令?投壶? “总之,大家难得聚上一会,定是要一起玩的。老朋友巩固下感情,新朋友也好融入进来…” “没错没错!曲郎说得没错!今儿个生面孔不少,正巧趁着这游戏的机会互相认识一下。往后,大家就都是好友了!” “既如此,咱们就玩飞花令?”在那两人吆喝期间,静妃娘家的侄儿黄源兴也站出来组织道,“秋日美景就在眼前,咱们正好以‘秋’为题,飞花传诗!” “又传诗啊…”他刚做出决定,旁边一名纨绔模样的男子便兴致缺缺道,“兴哥你才高八斗,少年成名,早早就是进士之身了,可咱们兄弟不行呀。 “兄弟几个念完四书五经,就没在多学了,如今混了个武职,更是不知道读书为何物。 “这飞花传诗的游戏跟您玩儿…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一副不爱玩儿的模样,但因为口中句句都是恭维,把黄源兴捧到了很高的位置。是以,黄源兴也不曾因为他博了自己的面子而生气。 思忖片刻后,他甚至还做了退让:“我知道楚兄喜欢舞刀弄枪,可在场的人,也不是个个儿都擅长摆弄那些。 “要不这样,咱们先玩儿一轮飞花令,然后再让下人把壶端上来,比一比掷箭?” “也行。”见黄源兴让步,发声的那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到底是人家家办的宴席,他若一直反驳主人家,便显得太不给人面子了。 没了反驳的声音,黄源兴的飞花局很快就组了起来。 看着在坐之人有来有往地念起诗歌,温浅瑜的心也有些痒:“这飞花令,就是大家对诗?” “没错。”丹阳凑近她,微微颌首,“飞花令比的就是知识渊博,谁肚子里装的诗多,谁就有优势。” 一旁的江旭晴也微微颌首:“飞花令通常都有一个主题,或是一个字,或是一类词。 “总之,大家道出口的诗词,都得涵盖主题。所以,的确是谁学识好谁胜率大。”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67章 这就是安王妃?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话落,大概是想起温浅瑜的学识并不怎么样,江旭晴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咱们这聚会人实在太多了,真绕着圈轮着说,恐怕有的人尚不及参与,知道的诗词就被人说光了。 “所以,为了防止人尴尬,大家都是随着性子来的。 “想到了,便举手示意,然后一轮轮地对下去。没信心的躲在一边不参加,也没人会指点。 “王妃若是有兴趣,举手加入,玩个一两轮也无妨。此后若是不感兴趣了,直接不言便是,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这黄源兴考虑得还挺周到?”温浅瑜扬眉,赞许看了负责主持的黄源兴一眼。 此前,这人身上一直藏着几分盛气,让人很是不舒服。 于是,她便默默在心里把这人撇到了一旁。 可如今看来,对方之所以盛气凌人,实则是因为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温浅瑜对黄源兴改了看法,同时,也举手示意,跟着道出一句自己知道的诗歌:“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噫?难得有姑娘喜欢这首诗!”黄源兴扬眉,朝温浅瑜的方向投去差异的目光。 当他目光触及到那张明媚的面庞时,眸子登时更亮了。 只是… 稍一动目光,他就瞧清了对方妇人的发饰。 可惜,是已经成亲了的姑娘… 念及此,他也忙收敛心思,微笑展露客气模样:“过去不曾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是…?” “是本王的妻子。”不待温浅瑜吭声,裴翊宸便率先言明了她的身份。 他刚刚可是瞧见了,这黄源兴,对阿瑜起过一瞬心思! 虽然很快就收敛了,但是… 潜在的危险决不能留!无论如何,他都要赶紧宣示主权,让那些人死心! “是安王妃?!”黄源兴闻声望去,怔愣了一瞬。 与他同样惊愕的,还有好些人。 有的人面浅,只是好奇地偷偷打量温浅瑜两眼,便就此作罢。 但有的人诧异之际,便直接小声同旁边的人议论起来:“原来她就是温浅瑜啊…安王南下办案时解释的那个江湖女子?” “安王都亲口认人了,肯定是她了呀!此前宫宴大家做得远,我还没瞧清她的模样,可如今看来…安王肯为她屈尊降贵,也不是没理由的!” “可是漂亮有什么用?娶妻娶贤,纳妾才纳美。她纵然容貌过人,可家世背景、才学德性不行,也是无用的。” “你说别的也就罢了,可才学这一条,未必。你没听见她刚念诗吗?能在那么多轮后接上,想来还是有些墨水的。” “或许是碰巧呢?我可是听说了,她就是个俗人!平日里除了摆弄摆弄兵器,就是拿着安王给的钱去到处买东西…那花钱的速度,可跟勤俭持家没半分关系!”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据说呀,她那花钱的速度,便是安王想养着,都有些困难!” “她怎么这样?以为自己嫁了个王爷,就放开束缚了吗?” “…” 一众人左一句右一句,竟逐渐聊起温浅瑜的作风。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68章 世间法则如此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你们说什么呢?!”听着周围女宾中也跟着议论起温浅瑜,丹阳郡主终于忍不住了,“什么叫嫁了个王爷就放开束缚了?安王兄喜欢的就是阿瑜姐姐的真实,你们酸什么呢?” 一旁的江旭晴也是蹙眉:“你们议论旁人之前,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珠宝首饰谁都爱,你们也不见得多清高。” 两个小姑娘一个凶悍一个温和,配合起来说话,直把周围那几名议论的贵女怼得哑口无言。 恰好此刻黄源兴又安抚了一下大众,示意游戏继续玩下去,那议论的声音,才渐渐停止。 不过,议论虽然压下去了,大家对温浅瑜的关注却多了。 有的人是好奇想看个热闹,有的人是嫉妒想瞧她的笑话,还有的人,则是因为某些目的,打着提前造势的想法。 众人各怀心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温浅瑜身上。 “这些人真是…!”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实在太多,便是丹阳这样不会武的小姑娘都能感觉到。 她气恼出声,但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温浅瑜拽住:“没事,让他们看吧,不用和她们计较。” “可是…” “安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温浅瑜端起茶盏,浅抿一口,“大多数人其实没有恶意,不过是跟风看热闹罢了。 “待到事情反转,发现我并非传言中的人,他们便会偏帮于我,帮我去指责那些污蔑我的人。” 世人就是如此,只要是无关自己的事,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会在意背后的原委。 她有时觉得可笑,可仔细想想,指责他们随口就来也没有必要。 毕竟,表面呈现出的,确实是那样。 而若是人人精明,可以看到深处,她和裴翊宸,又怎么利用大众的心态,给予康王反击呢? 世间法则如此,他们无法改变每一个人,便只能,学着适应。 想想自己和裴翊宸的计划,温浅瑜便不在乎周围的人如何打量议论。 只是,她身边的两个小姑娘不清楚状况,纷纷向她投来担忧的目光。 “真没事…”她没被旁人打量得不自在,反而被自己看出了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无奈,她只能安抚道:“现在他们笑我俗人一个,不通诗词歌赋,待会儿玩投壶,他们全都得尊我为大哥。 “所以你们就安心吧,有长处的人,总不致于在这种场合遭所有人嫌弃的。” “说得也是…” “那阿瑜姐姐你待会儿就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瞧,什么叫真本事!” 想到此后的场面,丹阳瞬间又硬气起来。 连带着,看周围人的目光,都变得倨傲。 温浅瑜被她逗笑,摇摇头,便拿了碟点心先来堵她的嘴。 有了吃的,丹阳的确安静了许多。 直到飞花令结束,她都没再去跟周围的人争论。 “咱们接着玩儿什么?投壶?”眼看飞花令结束,最先表露出对此没有兴趣的那位年轻公子又忙道,“源兴兄你可是答应我的,一轮过后,就不念叨那些让我头疼的诗文了!”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69章 一箭中壶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当然,我说话算数!”黄源兴也没反悔的意思,拍拍手,便叫侍者抬了四支长颈壶一字排开摆在中间。 随壶摆上,原本放在众人跟前的大桌也被撤下,换下较小的盛着点心的桌子,以便众人施展。 “我先来!”箭刚一被分给众人,此前那年轻公子便站了出来,“投壶这游戏,我可是从小玩儿到大的! “诗词歌赋我比不过你们,出不了风头,这投壶,还是能玩儿的。” 话落,他便随手扔了支箭。 一箭中瓶! “好!”周围人一看这洒脱手法,纷纷喝彩。 而有人开头,后面的人再参加,也就顺理成章了。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原本冷清的气氛,也再度变得热络起来。 “阿瑜姐姐,你参加吗?”见周围众人参与进去,丹阳郡主也跃跃欲试。 可惜,她对自己的投壶水平不是很自信,怕接连几箭不中丢人,便想着让温浅瑜先行出手。 只要温浅瑜够厉害,她的不厉害,就不会被大家太过看重。 至于温浅瑜的水平? 想都不用想她便知道,其水平肯定是在场之人都比不上的! 毕竟,温浅瑜那手功夫,她可是见识过的! “投壶吗?”面对热情的丹阳,温浅瑜难得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露出了几分迟疑神色。 此前,他同裴翊宸商量过表现的问题。 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出众,但是参与的话... 默默瞥了眼已经参与进去的一众人,温浅瑜踌躇片刻,终是选了个此前对她好奇居多的圈子。 那些一开始便说她坏话的,不一定是真的因为不喜欢她这个人而讽刺她,更可能是因为康王那边的指使... 在这些人跟前表现,是没有用处的。 不仅不能让他们扭转看法,甚至,还可能比他们寻到新的细节扭曲讽刺。 因此,不如跟方才单纯好奇的人一起玩。 只要能博得这部分人的认同,或许,能一把扭转方才的局面也说不定... 思绪一转,温浅瑜便从丹阳手中拿过一支箭,试着掷出。 过去,她并未玩儿过投壶,在掷箭一方面没什么经验。 但这并不妨碍她命中。 因为,于她来说,站在这样近的距离,瞄那么大个瓶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果不其然,半晌都没多一支箭的瓶中,稳稳插上了一直羽箭。 “咦?!”孤零零地两支羽箭在瓶中格外显眼,一时间,围在这只壶旁的人,都忍不住朝掷箭的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们想看看,这第二个命中的高手是谁。 可一看,却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这不是,安王妃吗...?! “好!”不等众人从“安王妃竟这般厉害”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对面的裴翊宸便先行抚掌,高呼一声“好”。 他一声惊醒周围的人。 有人开始跟着叫好,有人沉默不吭声,但气氛,总算重新活跃起来。 而同时,其他三处地方的人,也纷纷向这边投来目光。 “你们这儿有人投中了?是谁呀?” “对,快让我看看,是谁?!”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70章 楚二公子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是安王妃。”这等事没必要藏着掖着,有人问,便有人答。 不过,因温浅瑜是紧随着那位楚姓公子投入的,众人对她这个第二名,还是持着些关心态度的。 是以,得了答案,便有人追问:“安王妃一共投了几箭?” “这...”被问到的人下意识惭愧地摸摸鼻尖,“好像是一箭吧,我也没看清,要不你再问问别人?” 他实则是看清了的。 但念及自己九箭未中,太过丢人,说话时便多了几分忸怩。 可问话的人是他好友,非常了解他的性子。一见他这幅模样,便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了。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人问出类似的问题。 当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温浅瑜是一箭命中的时候,皆不由向她投去惊叹的目光。 “安王妃竟然这么厉害?” “应该只是运气好吧?” “你怎知人家只是运气好?说不定是真本事呢?我此前便听说,她是江湖中人,十八般武艺皆不在话下,掷箭这等小事于她来说,应当是信手拈来吧?” “她这么厉害?!”听到这言论,周围顿时有人发出惊叹的声音,“若照你这么说,她还真有可能是凭本事投的。” “要看是不是本事还不简单?接着看下去不就行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期间,丹阳又再递了一支箭到温浅瑜手中:“阿瑜姐姐,我听见有人夸你呢!要不...你再投一支,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真本事?” “刚刚那位楚公子呢?”温浅瑜并未马上行动,而是问起了头一个中箭的楚公子。 那人她记得清楚。 从一开始,他就说要玩儿些动手不动嘴的,后来壶被端上来,他又是以近乎显摆的姿态,投进了第一支箭。 这样的人... 太过高调,或许,可用作标准? “他呀...”说到那位楚小公子,丹阳便忍不住皱皱鼻子,摆出点嫌弃神色。 话落,她也不多说,只是冲另一方的江旭晴努努嘴:“喏,阿晴跟他熟,还是让阿晴来说吧。” “你认识他?”温浅瑜讶异扬眉。 “的确是认识。”说到那位,江旭晴面上便泛出点不自然的红,“他...他是家中给我说亲的对象。” “嗯?说亲?!” 这答案,着实出乎温浅瑜的预料。 她以为两人最多是朋友关系,可不曾想... 震惊之余,温浅瑜又不免回忆起那人的神态:那人嚣张肆意,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而眼前的小姑娘,文静腼腆,笑起来还有酒窝,这两人... “我知道,我们看起来的确不搭,所以我对他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江旭晴大概知道温浅瑜在惊愕些什么,不过那人的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思虑片刻,她干脆直接跳过自己这段:“总之,他名楚耀奇,是岑山郡王的次子。 “过去,曾以贪玩不上进出名,多次被郡王夫妇当众斥责。后来,他一气之下入了伍,在外待了几年,惹得家人思念,才渐渐与家人和好。”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71章 超越 “而在他入伍的那段时间,身上那些个不良习气也淡了不少。如今的他...只是看着像个纨绔,但实际上,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哦——”温浅瑜了然颌首。 由江旭晴说完背景,丹阳又接着道:“虽然只是看着像纨绔,但他那性格,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比如现在,他应该已经绕到后边儿的小院赏花品茶去了。” “赏花品茶?”温浅瑜不明所以,“他瞧着挺期待这游戏的,怎么才一支箭就...” “呐,这就是他讨人厌的地方了。”丹阳轻叹,“他并非因为对游戏没有兴趣而离开,而是自信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超越他才离开。 “可惜过去也的确如此。虽有人跟着中箭,但却没人在短时间内连中两箭。 “所以,他每回喝了茶回来,总能接着独领风骚。” “竟还有人抱着这等想法...”温浅瑜扯扯嘴角,“那他这么想,大家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丹阳摊手,“要是不知道,他怎么在大家跟前显摆呢?” 说着,她又瞄了眼放在外围的刻漏,“一盏茶的功夫估计差不多了,他应当快回来了。阿瑜姐姐你要是不想继续投,待会儿,估计就能瞧见他显摆了。” 说这话时,丹阳面上有些小小的不开心。 一看,就是因为对方过去的显摆,而耿耿于怀。 再看看周围,有好些察觉到她犹豫的人,竟也露出了和丹阳相似的神情。 看来,大家对那位楚公子... 思绪一转,温浅瑜脑海中忽然有了个想法。 只是,她还是选择了先询问江旭晴:“那位楚公子跟你关... ... 第571章超越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系好吗?他小气吗?” “嗯?”江旭晴怔了怔,才道,“我们关系一般...不过,他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行,那我就投了。” 得了答案,温浅瑜毫不犹豫地就再掷出了一箭。 如之前一样,一箭命中! “好!” “厉害!” 事情第二次发生,众人对比之前明显少了些惊愕,叫好的速度,也自然而然地快了不少。 而与叫好并存的,还有一种诡异的气氛。 不少常聚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免露出点儿幸灾乐祸的笑容。 温浅瑜知道,他们这是在笑那位楚二公子玩儿脱了。 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楚二并不是个小气的人,他交好的朋友应当不少。偏偏他又极度嚣张,是以,他交好的那些朋友,应当都对他有种“又爱又恨”的感情... 这时候,有人超越他,给他面上洒点灰,他的朋友们多半不会介意。 甚至,还会取笑于他。 自然,他们对那位帮他们“出气”的人,会自然而然生出些许好感... 而她博的。就是他们这份友好态度! 果然如温浅瑜所料,在一片喝彩之后,有与楚二相熟的人又主动冲她拱拱手,说了几句赞扬的话。 说完,他们甚至还道:“安王妃这般厉害,不如试试这壶口旁边的双耳?” “对!安王妃试试吧,反正于您来说,只投壶口,已经不是难事儿了!” 正文 第572章 转圜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有人鼓动,有人喝彩,温浅瑜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忸怩。 揉揉手腕调整了一下姿势,她便一箭掷出。 以她的本事,结果自然是好的。 一箭稳稳插在耳环。 随即,又是一片惊叹喝彩。 这样的本事,别说是楚二公子的朋友了,便是那些心里没有其他念头的人见了,也忍不住为她叫好。 男子不好意思上前攀谈,但姑娘们却是可以。 是以,没过多久,温浅瑜周围便围上了好些姑娘。 腼腆些的,只是说着恭维的话,大胆些的,则已经在拉着温浅瑜的袖子求教了。 甚至还有脾气急些的,已与此前说人坏话的人对上了,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有人总说旁人没本事,实则,不过是嫉妒人家罢了。” “嫉妒?嫉妒什么?”之前说温浅瑜不好的人,此刻自然不愿被人奚落,咬咬牙便反驳道,“她一习武之人,会投壶有什么了不起的? “投壶不过是游戏,玩儿得好,叫锦上添花。礼仪举止,才是衡量一个人的基础!” “锦上添花?那也没见有的人锦上添花呀…”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争上一轮。 不过此刻双方仅仅是各持己见,没有多大的仇怨,所以,互相讽刺几句后,事情便算是结了。 况且就在此刻,楚二公子还回来了。 有人眼尖瞧见了他,立马抛弃了此前的话题,幸灾乐祸地招呼他道:“楚二,你这一盏茶的功夫,咱们这边可已经天翻地覆了啊。 “如今你被人甩了几条街,要夺回第一,可不容易了!” “没错!过去战无不胜的楚二公子,或许今日得屈居老二了呢!” 几名好友笑着打趣楚二,一片和乐。 而被他们打趣的楚耀奇,则是在兄弟们的取笑中,黑了面色。 此前,他在后院喝茶,听到那一波波的喝彩,心头便有些慌张。可想到过去也有类似的情况,结果只是不同的人中了箭,他的心又重新安定下来。 人都走了,自然得喝了茶再回去。 否则,着急忙慌地跑回去,肯定要被那一群没谱儿的兄弟笑话。 存着这样的心思,他终还是与往日行径保持了一致。 只是结果不同往日。 这次回来,天都变了。 “这是谁投的?”楚耀奇目光在周围几个兄弟身上一转,便是一声嗤笑,“依我看,这中箭的人,应当不在你们之中吧? “呵,都不是自己投中的,还好意思拿来冲我耀武扬威?”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早承认自己投壶不行了,就像你不在乎别人说你不通诗文一样。”其中一好友亦是轻哼,“唯一不同的只是,咱们没输给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楚耀奇怔了怔,蹙眉,“哪个姑娘?” 好友请来的姑娘里,又投壶玩儿得好的?他怎么没印象? “呐,那不就是。”好友冲温浅瑜方向扬扬下巴,“安王妃,百发百中。且她不仅次次掷箭都能命中,就连那耳环,也让她投进去一支。 “今日你想赢她,难。”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73章 激将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安王妃?就是安王前几日娶回家的那名江湖女子?”因为裴翊宸做的事情太过出格,是以,不关心这些八卦的楚耀奇都知道,安王娶了个什么样的姑娘。 不过,他对温浅瑜倒是没什么偏见。 江湖女子怎么了?世家贵族就很高贵吗? 依他看,那些矫情的,还不如江湖女子洒脱呢。人家快意恩仇、潇洒自在,才真令人羡慕。 但这么想归这么想,当注意到温浅瑜旁边那个笑吟吟与她说着话的小姑娘时,楚耀奇的目光,又不免多了一抹阴沉:“她怎么还跟江家姑娘认识?” “江家?”旁边的兄弟摸摸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旋即恍然:“哦,你说江尚书家的姑娘啊…她跟丹阳郡主熟,丹阳郡主又跟安王夫妇亲近,互相介绍着认识了,也很正常吧?” “就是…”另一人也附和道,“听说安王妃出嫁那日,身边没有姐妹相送,还是江姑娘和丹阳郡主她们送的人呢。 “人家这关系,岂止是认识?” “她们竟还有这层关系?”楚耀奇眯眯眼,眸中透露出两分意味难明,“又是送亲又是姐妹的姐妹,难怪…” 难怪那安王妃不过是中了三箭,就得江旭晴这般笑脸相待! 哼… 楚耀奇轻哼一声,心头万般不满。 他明明也很厉害,怎么就不见那小姑娘崇拜他呢?不仅不崇拜,甚至还疏远得很呢… 好友并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见他不语,又再拍了拍他的肩:“嘿,你想什么呢?不会是不敢上前跟安王妃比试吧?” “也可能是怕安王看他不顺眼,哈哈。毕竟外边儿都说安王千金一掷为美人,爱惨了这位王妃。他要是上去跟人斗狠,安王铁定记恨他!” “我会怕他们夫妇?!”被朋友一说,楚耀奇的脾气立马又上来了,“我这就找她比划比划去!不就是投中耳环吗,我也能!” 话落,他人就走了出去。 目光将温浅瑜一锁,他便扬扬下巴道:“安王妃似乎在投壶一道很有心得,正好我也懂几分计较,不如咱们比比?” “比?如何比?”温浅瑜弯弯嘴角,露出一点浅笑。 她一副温和模样,落在楚耀奇眼里,更成了挑衅。 脑子一热,他便道:“听闻安王妃百发百中,是难得的高手,恰巧我也是,所以咱们也别比试那些个简单的了。 “不如就比比听声辨位?看看,谁能在蒙眼的情况下中箭更多、胜过对方,如何?” “蒙眼吗?”温浅瑜沉吟。 她对这些贵人间的游戏了解不多,并不知还有这种花样。 事先看准位子判断距离,再凭感觉听声掷箭… 好像也有些意思… 况且她在听声一道也没什么心得,往日行走江湖,听声辨位全靠秋灵,她早就形成依赖了。 如今自己上,想来,比起这位楚二公子,还是会有所不如… 如此一想,温浅瑜便没了后顾之忧。 略一颌首,她便点头应了:“好,咱们就比听音辨位。”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74章 蒙眼 , 见温浅瑜应下,楚耀奇面上不由划过一丝笑容。 他就怕这人怂了不答应。 那样,他就无法挽回自己此前丢失的颜面了。 好在,温浅瑜应了! 楚耀奇满心都是想赢的想法,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江旭晴不禁担忧地拽了拽了温浅瑜的袖子:“他这人虽然嚣张,但本事确实不俗。 “此前我见过的,哪怕是蒙着眼睛,他也能对个半数之上。王妃对上他,千万要小心!” “阿晴!咱们不可以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阿瑜姐姐也很厉害,楚二能对半数以上怎么了?咱们阿瑜姐姐能对全部!” “可是楚二他…” “你要相信阿瑜姐姐!她真的很厉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而在旁边听着她们议论的温浅瑜,则是忍不住扶额,无奈冲嘀咕的两人摇摇头,“你们说话未免也太夸张了,我哪儿有那么神? “我虽学了几年武,但投壶这游戏还是第一回玩,没多少经验。待会儿…还是让胜负随缘吧。 “只要不输得太惨,我都接受。” “阿瑜姐姐真是谦虚…”丹阳才不信跟前的人会输,但人家即然有谦虚的意思,她也就没再把那些嚣张的话挂在嘴上了。 一垂首,她便道:“反正,不管是输是赢,阿瑜姐姐都是我心中最厉害的人!” “我也同丹阳一样!”江旭晴亦是同温浅瑜这般道。 “多谢。”看两个小姑娘如此支持自己,温浅瑜不由伸手揉揉她们的发顶。 待她们把坚定的目光投落在自己身上,她方才持箭站到了划线的位置。 刚一站过去,她便听身旁的男子轻哼一声。 温浅瑜怔了怔,向他投去古怪的目光。 她总觉得,这人对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不像是听信了谣言的那种厌恶,也不像是被她超越的嫉妒,反而有点像是…一种情感上的嫉妒? 难道说… 温浅瑜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此人喜欢江旭晴! 虽说江旭晴再三强调自己和这人没有关系, 但那只是她个人的想法。兴许,这楚二公子对她…有些意思。 而若是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那么嚣张地寻到一名王妃同他比试,uu看书 www.uukanshu.com 为的并不是在众人面前的面子,而是在江旭晴跟前的面子。 那么…要不要给他个面子,让他一回呢? 温浅瑜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就在这一交锋的时间里,楚二公子和温浅瑜的眼睛,皆被侍女用黑布蒙上。 陷入黑暗的两人心知,比赛这便算是开始了。 “我是男子,理当礼让女子,如此,这第一支箭就由我来投吧。 “有箭落的声音暗衬,王妃也好出手。” “好。”温浅瑜微微颌首。 她已经记住长颈壶的位置了,谁先谁后,于她来说没有区别。即然对方安排了,那就顺了对方的意好了。 楚耀奇并不知温浅瑜作何想法,见她迅速答应,他还当,是她不自信呢。 于是,骄傲弯弯嘴角,他便找准感觉,掷出了第一支箭。 正文 第575章 一箭之差 , 睁眼所见和闭目所感,并不一样,再加上没有声响衬托,这第一支箭,的确难投。 便是自信如楚耀奇,这一箭过去,也没有命中。 箭头撞上壶壁,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温浅瑜动动耳朵,便大致确定,壶在哪个位置了。 和她预料中的一样… 不过… 确定壶在哪儿,只是小问题。真正重要的是,她这一支箭,该不该投进? “安王妃怎么还不出手?是没有把握?”温浅瑜不过犹豫了片刻,旁边楚耀奇催促的声音就传来了。 一听他那倨傲的语气,温浅瑜也不犹豫了。 压压嘴角,便随手将箭掷出。 凭她的本事,只要确认了壶在何处,要投一支箭进去,简直太容易。 毫不意外,这一箭,中了。 “阿瑜姐姐好样的!”丹阳郡主率先出声,为温浅瑜喝彩。 性格温和的江旭晴也紧随其后,鼓起勇气跟着喊了声:“安王妃加油!” 二在两人之后,各种各样的欢呼声,也接连而至。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热闹,唯有楚耀奇像个外人,没有那份喜悦的心情。 甚至,温浅瑜还能听到他暗中磨牙的声音。 显然,对方已经因为她这一箭命中而气恼极了。 活该,谁让他那般嚣张? 喜欢一个姑娘,想在对方面前表现没有错,私底下如果谦逊一些,周围的人也一定会相助。 可这位楚二公子的性子,着实差了一些。 如此,她也懒得配合了。 正好趁这机会磨一磨他的性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此,也免得他日后拿他那倨傲的模样去追求江姑娘。 “楚二公子, 该你了。”温浅瑜弯唇笑笑,慢悠悠催促道。 听闻这悠闲语气,楚耀奇便火冒三丈:“不用你催,我已经知道那壶的准确位子了,这一回,一定能中!” 说着,他就把箭掷了出去。 如他所言,他这一支箭的确投中了。 可没待他高兴一会儿,温浅瑜下一支箭,就已经命中了。 楚耀奇刚刚拉开的笑容顿时僵在面上,气恼一咬牙,他又不服气地再掷出一箭。 他时而命中,时而失误。 原本这只是正常现象,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可令他气恼的是,旁边那时不时就失误一次的人,竟然一直多他一箭! 没有侥幸增加,也没有失误减少。 每一轮结束,都是不多不少地多出一箭。 “安王妃这是在耍我吗?!”楚耀奇终于忍不住了。 “怎么会呢?你想多了。”温浅瑜淡淡道,并顺手投出这一轮的最后一支箭。 这支箭没中,她和楚耀奇的差距,又回到了最初那一支箭的差距。 偏这时候,温浅瑜听箭落地,还勾唇笑了笑:“你瞧,我也时常失误,如今咱们又只有一箭的差距了。你稍微努努力,或许能超越我。” “安王妃!”楚耀奇气得磨牙。 都这样了,还说不是在耍他?! 他深吸一口气,恼道:“安王妃若想出风头,大可直接将我一踩到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故逗人!” 正文 第576章 还挺讲原则 , “逗人?我可没有。”温浅瑜低笑一声,“咱们不过是旗鼓相当罢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你也有几分本事,如今这结果,不是挺好?” “不好!”楚耀奇扯下眼罩,怒哼,“比试就是比试,我既不如你,输了也不可耻,无需你这般相让! “你若是想跟我比,往后,就堂堂正正拿出真本事来!” “哦?看不出你还挺讲原则?”温浅瑜略一挑眉,也随之把黑巾扯下。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楚耀奇一遍,发现他是真的在为她相让的事情生气后,对他的感官,便不自觉地好了一些。 这人虽然狂傲、自命不凡,但本性却是不坏。 他狂傲是因为自己确实有几分本事,但若是输了,也不会就此气急败坏,反而是,更在乎一场堂堂正正的比试。 这般想着,温浅瑜便点点头道:“既然你是这种想法,那最后一轮,我就尽全力跟你比试了。” 说着,她便背过身去,选择了反手抛箭的比试方式。 “好!”见状,楚耀奇也立马转身,选择了背投。 背投的难度,比盲投还要高。 因为投箭者不仅看不到壶在何处,甚至,出手的时候,也会觉得无论什么姿势都别扭。 一点儿用力不对,箭便能落到壶的丈许开外。 这回,哪怕是温浅瑜尽了全力,也有两支箭落在壶外。 但这个成绩对比旁边的楚耀奇,便显得过分地好了。因为,十支箭投完,他一共才中三箭。 五箭的差距,完全就是碾压。 “是我输了。”楚耀奇面色难看,但愿赌服输,如今他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吵闹的。 ... ... 第576章还挺讲原则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相反,若是揪着不放,反而显得没品。 于是,拳头握了又握后,他最终还是冲温浅瑜抱拳道:“安王妃技艺精湛,在下佩服!” “不过是借着昔日习武的那点儿底子逞英雄罢了。”此刻,温浅瑜对这倨傲的人已没了最初的嫌弃,冲他点头笑笑,便友善替他把惨败的事圆过去了。 末了,她甚至还压低声音道:“喜欢一个女孩子,重要的是让人感受到温暖友好,而不是一昧地表现。 “过分的表现,只会给人留下难以相处的印象,你自己好好儿想想吧。” “你——!”方才还面色阴沉的人,在温浅瑜这番话后,突然就涨红了面颊。 这安王妃在说什么?! 难道说,她已经知道了?!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江家姑娘如今觉得,他是个难相处的? 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涌入楚耀奇的脑海,涨得他脑仁儿疼。 他恨不得就此把温浅瑜拉过来问个清楚,但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几番张口,他最终还是没吐露半个字。 只是在回到人群前,悄悄往江旭晴的方向瞥了一眼。 “兄弟,这回你可算是丢人了。”刚回到人群,楚耀奇的损友便打趣地拍拍他的肩。 就连自持得站在公正一方的黄源兴,也笑道:“所以啊,人还是得谦逊。下回咱们再玩儿。你可别那样冲人说话了。” 正文 第577章 挑拨 , 往日,兄弟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楚耀奇肯定得动怒。 但今日,他却难得没有反驳。 “怎么了?你今儿个怎么有些不对劲?老看人安王妃做什么?”几人几番打趣却不得回应,终于发现了楚耀奇的不对劲。 看看她,又看看他偷看的方向,几人不禁面面相觑。 “你怎么老盯着人家安王妃看?”其中一名好友踌躇出声,“虽说安王妃长得极美,但那到底是安王的王妃,你这…不太好吧?” 他说完,另一人也跟着小声提醒道:“安王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你可别因为这种事招惹了他。 “他最近得了陛下几分青眼,将来说不准能平步青云,你若是惹了他,或许会被他报复…” “去去去!都在胡说些什么?!”楚耀奇甩了个白眼给一众好友,没好气道,“谁在看安王妃了?我是…我是对她功夫深浅有几分好奇,想找个机会跟她比试。 “于我来说,她功夫好就行了,好不好看不重要!” “是吗?你有那么纯真?”好友们见他恢复往日模样,又嘻嘻哈哈地同他开起玩笑。 “滚。”楚耀奇懒得跟他们废话。 他那话本就半真半假,想跟温浅瑜比试那些话出自真心,但看人的事,也并非是假。 只不过,他看的不是安王妃,而是江旭晴… 楚耀奇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没人清楚,就连好友黄源兴也不知道。见他不悦,对方也拍了皮他的肩安慰:“输一次罢了,下回再赢就是,别不开心了。” 话落,他又招呼众人道:“飞花投壶都已经玩过了,大家不如各自散开,再体验些别的小游戏? “... ... 第577章挑拨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番游园,我们准备了许多有趣的东西,大家皆可尝试。 “我先在这儿,祝大家玩得开心!” “这就散了吗?”黄源兴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出声,“投壶不过比了一回,输赢都是运气,怎就散了?” 他说完,又有人跟着道:“就是,再比一回嘛,我相信楚二公子绝不比一个姑娘差!” “你们…”闻言,黄源兴不由紧紧蹙眉。 这些人如此说话,碰上一个大度的还好,一句“愿赌服输”事就过去了。但偏偏楚二不是大度的性子… 他们瞎起哄,楚二必然是不高兴的。 况且刚刚他还是以近乎被碾压的姿态输掉的… 这些人,怕是在搅浑水啊… “楚二,你…”抿抿唇,黄源兴终还是决定,先劝劝楚二。 但话未出口,对方便开口了:“不用劝我,愿赌服输,我知道的。倒是这些藏在暗处的东西,呵…” 他冷笑一声,扬声:“与其偷偷摸摸地站在人群里议论别人,不如堂堂正正地站出来,自己跟人比试一场。 “无论输赢,总算是努力了。” “楚二公子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分明是在帮你说话!”被他当众点名的人面子上似有些挂不住,当即,便气急败坏道,“难道你觉得,方才输得心服口服吗?” 正文 第578章 逐客令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那人指着温浅瑜那方,冷笑:“且不说这人之前有什么不好的行径,便是刚刚投壶的那股嚣张劲儿,便让人看着不喜! “什么时候,玩个游戏还兴起了戏耍之风了? “每回故意放水,就为了比别人多一箭,这叫什么事儿?” “对啊,她刚刚是故意的吧?” “我也觉着是故意的,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每轮结束,她都稳稳只赢一支箭,一瞧就是故意折腾人。” “那这样岂不是很可恶?我要是遇到这种人,得气死…” “…” 隔着层窗户纸的事被人捅破,一下就有数人为此窃窃私语。 他们大多是此前便看不惯温浅瑜的。 而面对他们,也有此前就觉温浅瑜不错的的人站在温浅瑜这方说话:“世间巧合无数,你们怎知方才的事不是巧合? “再说了,就算不是巧合又怎么了?人家或许就是技艺高超又不愿得罪人呢?也就你们心思不纯,总爱多想。” “就是,大家好不容易聚上一回,难不成,非要给人杀个片甲不留才算有好吗?” “此前楚二公子厉害的时候,不也嚣张得很,何时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这厢,也是你一言我一语。 几番对峙下来,场上竟隐隐有了争执之势。 黄源兴这主办人,看着这场面便觉头疼。 黄家让小辈每隔一段时间便大组一场游园会,是为了让他们广结好友的。只要大家玩儿得开心,便算是结下了一段善缘。 可今日这场面… 从头到尾就没有消停过… 一群人闹腾来闹腾去的,怎么都跟那位安王妃脱不了干系。 当然,他也不会就此认为,一切问题都是安王妃本人带来的。他这位表弟媳,虽然出生微末,但性子却还行。前些日子,还帮姑姑重新在陛下跟前露了脸… 如今,他们黄家虽不至于对她感恩戴德,但也算是把她看作一条船上的人了。 自己人,他们当然不会随便怪罪。 况且,他也不是看不出来,这期间,一直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或许是琴贵妃那边因为中秋宴席的事… 一番思绪转动,黄源兴便把事情猜了个十之八九。 但猜到并不等于解决。 要怎么平息,却成了大问题。 一个是好友,一个是表弟媳,他站在谁的立场说话都不好。 他只能,指望安王能在这时候站出来,稍微维护一下自己的王妃,用王爷的分量压一压这些人的嘴。 裴翊宸的确是站出来了,可他一开口,场面却更乱了。 他好像根本没顾忌这是什么场合,也没理会对方是什么身份,下巴一扬,便冷笑道:“有的废物,自己一支箭投不中,却要指点别人如何投箭,真是脸大。” 末了,他还给这些人下了逐客令:“你们这些人,要是不能好好儿玩,就请回吧。免得大家看场比试,还要被你们扫兴。” 太过直白的话,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而被他针对的那些人,更是瞬间涨红了面颊:“安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79章 贪污? , “安王殿下是在给我们下逐客令吗?就因为我们指出了安王妃戏耍于人的事情?!” “安王殿下如此霸道,未免过分了些吧?!” “那你们阴阳怪气本王的王妃就不过分吗?”裴翊宸嗤笑,露出几分鄙夷目光,“本王与你们这些只会藏在人群里起哄的可不一样,自己人被欺负了,本王是一定会出头的。” “你——!太过分了!” 有人气恼,有人羞愤,也有人觉得安王做得很好,大家各执己见,场面一度混乱极了。 直到争得凶了,不知谁藏在人群里喊了一句:“嚣张也得有嚣张的资本才行!拿着国库下拨水利的银钱给王妃在外撑面子,算什么本事?!” 此话一出,众人便沉默了。 之前吵闹归吵闹,但归根结底,只是为了一个游戏。 作为输家的楚二公子本身都不在意输了的人,在场之人各抒己见,不过就是表达表达自己的想法。 哪怕别有心思,也无伤大雅。 可提到这水利拨银,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如果刚刚那人所言为真,那可就是贪污的大罪! 贪污啊… 即便安王是近日得了陛下的青眼的皇子,沾上这种事,也得脱层皮… 一时间,刚刚争得面红耳赤的人都不说话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许久才有人道:“这种事,不兴乱讲的吧?大家可别气急说了糊涂话…” “刚刚那话是谁说的?可敢站出来再说清楚些?” 这两句话后,人群又是一阵沉默。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人,似乎被大家的关注吓破了胆,不敢再站出来吱声。 ... ... 第579章贪污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裴翊宸冷笑一声,道了句“此事若说不清大家就都别走了”,才有人指着身边人弱弱出声:“刚刚,好像是刘子义说的…” “你——!”被人指正,刘子义不禁大怒。 可不待他如何,裴翊宸便已走到他跟前:“刚刚是你说王妃平日所需,都是本王贪污来的? “那你且说说,这结论你是如何得出的?” “这、这…”刘子义垂首抿唇,犹豫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被裴翊宸这般直视,他心里是很紧张的,实话几乎下意识地就要从唇畔溢出。但刚一张口,他又惶恐地将实话咽了下去。 康王的指使和承诺,绝不能为外人所知。 可是,找个什么理由好呢… 紧张地拽拽袖口,暂且说不清原委的人,干脆咬死道:“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还需要我细说?” “事实?”裴翊宸仔细推敲了一下他的话,“依你的意思,你是已经确定了这件事?也就是说,你手里是有证据的?” 证据?!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皆不由屏住呼吸。 只是随口胡诌,或许还好解决,可若是提到证据,那这事…铁定是过不去了。 今儿个,安王殿下和这刘子义,必然得有一个去刑部大牢吃牢饭… 要么前者因为贪污进去,要么后者因为造谣进去…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黄源兴也不敢自己担了。使了记眼色,便让身边小厮去通知长辈了。 正文 第581章 面圣 , “当然…你在套我话?!”刘子义刚想点头,便迅速反应过来,“安王妃嘴上说着不问我证据,实际上,却句句都在旁敲侧击… “是因为,您心虚了吧?” “心虚?那倒不至于。”温浅瑜摇摇头,浅笑,“我不过是想捋捋你说话的逻辑罢了。 “你若觉得我这个问题涉及到你所谓的证据了,你可以不答。” “哼,装模作样!”刘子义冷笑,“你们夫妇狡诈,我在此与你们多说,只会让你们有机会提前准备。 “这件事既然已经这样了,咱们还是到圣上跟前去分辨吧!” “好啊,那就去父皇跟前分辨。”裴翊蹙毫不犹豫便应了刘子义的话,甚至,还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过,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 “事情闹到父皇跟前后,就不如在这里说说那般轻松了。你得为你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你能承担后果吗?” “我有什么不能的?”刘子义虽被裴翊宸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咬着牙应了,“我每一句话皆是真话,自然能承担责任!” “好,希望你记住你现在这句话。”裴翊宸勾勾嘴角,似笑非笑道,“免得待会儿承受不住,又胡乱攀咬他人。” 攀耀他人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刘子义听了,心里不免又“咯噔”一下。 他总有一种被安王夫妇看穿的感觉,但是,想到康王的承诺和保证,以及自己求父亲办的那些事,他又觉得,对方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一定要去皇帝跟前辩驳! 只要他能帮康王赢了这一回,往后,便能青云直上、富贵一生! 双方各怀心思,但在去陛下跟前辩驳一事,却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待黄源兴的父亲西平候赶来之际,双方已然决定,去陛下面前分说清楚了。 “你们要去面圣?”西平候蹙眉,沉声呵问,“这可不是小事,你们确定,自己都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确定。” “当然!” 双方皆答得干脆。 见他们这样,西平候的眉头不由蹙得更紧了。 不过,但他暗中瞄到裴翊宸夫妇面上那平静自信的神色后,他又不免在心里松了口气:看着两人的模样,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应当是有把握摆脱罪名的。 如此,去不去陛下跟前闹,也不是什么值得忧心的大事了。 或许,他们还能借此事踩康王一脚,让安王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更上一层… 这么一想,西平候当即决定:“既然你们都下定了决心,那本候就同你们一道去面圣吧。这毕竟是发生在我黄家的事,我黄家也不好置身事外。” “那就麻烦西平候了。”裴翊宸笑着点点头,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看着他们毫不犹豫的模样,刘子义心里的不确定,又多了几分。可事到如今,就算有千般后悔,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游园小会自然是开不下去了。 待父亲领人离开,黄源兴便歉意地冲众人拱拱手:“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实在对不住大家,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能不管。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正文 第582章 同去 , “是以,只能请大家先散了,来日再聚。” “自然,涉及国库播银的事,怎么也比咱们这些人玩游戏重要。源兴兄先打理正是,是应该的。”黄源兴话音刚落,便有小半的人表示理解,立即退去。 剩下的人,都是好奇心比较重的。 他们并不站队,就是单纯想看看,这件事的结果到底如何?最后,会是谁被送到刑部去? 甚至,还有精明些的已经想到,提出安王贪污这个问题的,可能不单单是一个刘子义。 他父亲不过一六品小官,就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胡乱指安王的问题。 最可能的情况还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他,让他想办法在近日把这件事捅破,闹道大众跟前… 若真是这样,那这背后指使的人… 明显是最近被安王分去宠爱的康王了啊! 想到事情的复杂性,一部分想看热闹的人,不禁萌生了退意。 热闹虽然好看,但把自己搭进去,可就不太妙了… 康王安王…这要是闹起来了,可就是夺嫡之争!自古夺嫡之争都是血流成河,没有豪赌一把的打算,就别沾那些事。 由此,黄源兴又送走了一大波人。 最后零星几个,见大部分人都走了,也就没再强留。 “呼…”送走客人,黄源兴不禁长舒一口气。 可还没待他回过神来,旁边的好兄弟便跟着急匆匆地往外:“我也得进宫一趟,这里的后事,你自己处理吧。” “啥?”黄源兴没反应过来,“你进宫去做什么?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事情毕竟是因我而起。”楚耀奇脚步不停,目光则是紧紧锁着前方两道纤细身影。 在他之前,是丹阳郡主和江旭晴。 他方才听那俩姑娘说了,她们此去,不是老实离去,而是要跟着入宫面圣。 她们跟安王妃要好, 坚信安王妃是个好人,所以要跟着去面圣,在陛下跟前为安王妃正名。 楚耀奇一听这话,也坐不住了。 虽然他也觉得安王妃不是那样的人,但在当下,谁也说不清事情的真相。且刘子义那番关于安王夫妇不该有那么多钱财的说辞,也勉强站得住脚。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让江旭晴一个人去宫里趟浑水? 他也得跟着去! 关键时刻,他或许还能把事情往投壶比赛输赢的问题上拉,uu看书 www.uukanshu.com不让刘子义在陛下跟前有瞎说的机会! 这么想着,楚耀奇的步伐不免更快了。 见他急匆匆地跑了,根本不听劝,黄源兴也只能咬咬牙,跟着上前。 这事可不简单,千万不能让楚二去陛下跟前说胡话! 安王赢了,这事才能跟他们有关。 安王要是输了,他们就得当机立断,最大限度地跟安王切段关系! 楚二把握不住那个度,他得去看着! … 因目标坚定,裴翊宸一行人没用多少时间,便拜在了永安帝跟前。 “朕今早听静妃说,今儿个黄家有个游园会?怎么,你们一群人不去玩儿,跑到朕跟前来跪着做甚?”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正文 第583章 不够花? , “小辈们的确办了一场游园会,起初也玩儿得还算愉快,可后来…”西平候深深看了眼旁边的刘子义,“后来有人为意气之争,道出了件大事,宴席便自然而然地停了。” “大事?什么大事?”永安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淡淡问道。 似乎,根本不觉小辈们的宴席上能闹出什么值得他动容的事。 西平侯虽位列侯爵,但时至今日,他的家族已然没落,没了往日的威风。至于安王,他倒是个能惹事儿的,但他惹的基本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闹到御前,也能三两句打发。 至于剩下的那个... 瞧着眼生,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这一群人凑到一起,能有什么大事? 永安帝这样的心态,一直持续到门口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是有人说安王兄贪污!” 在西平候开口向永安帝解释之前,丹阳郡主一行人,恰巧赶到。 丹阳郡主可不似西平候那般稳重,在门口听到永安帝问话,便直直小跑着上前道:“陛下,在游园会上,这刘子义污蔑安王兄贪污,还请陛下为安王兄做主!” “贪污?”贪污一词,终引得永安帝蹙眉抬首。 贪污不是小事,可是... 永安帝凝眉看向裴翊宸,心中一股疑惑升起:以裴翊宸如今的情况,他能上哪儿贪污去?他有渠道贪污吗? 难不成,是... 有关水利的问题刚在永安帝脑海中浮现,丹阳郡主便紧接着道:“没错!刘子义就是这么污蔑安王兄和安王妃的!他说,安王夫妇的花销,都是贪污水利工程的拨款来得!” “花销?”闻言,永安帝的眉头不... ... 第583章不够花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由蹙得更紧,“安王是封了亲王的,他每年从国库领的年奉足够他全府上下潇洒无忧,他又怎么会贪水利工程的款项花销?” 若是别的理由,他或许就怀疑安王了。 但是这花销一说... 这种理由,他实在无法信服。 见永安帝一副不信的模样,刘子义当即按捺不住了:“陛下,安王的确是贪了银子用作花销的!因为照安王妃那个花钱的架势,安王的俸禄,根本不够!” “不够?”永安帝越听越觉得事情离谱。 说安王靠贪污维持花销已经够离谱了,后来,他们竟然又说,安王的年奉不够他们夫妇花销? “的确是不够的!”刘子义信誓旦旦,“这件事,陛下可以随意遣人查探,安王妃每月花销之高,是全京城都出了名的,绝非草民胡乱编排! “听闻...听闻有好些与她一同逛过街的贵女都惊叹她出手阔绰,道安王对她好得过分...” 刘子义絮絮叨叨地把外面那些闲话都同永安帝说了一番。 末了,他又补充道:“对了!听闻安王妃与安王初识之时,便在柳州一次把当地一家珍宝阁的珠宝首饰全买空了! “这等行迹...便是大家贵女也难做到!还请陛下明察!” 看着刘子义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温浅瑜不由无语:“你也知道,买空珠宝那会儿,我才跟安王刚刚认识啊。” 正文 第584章 你怎么知道? , 她摇摇头,轻叹:“既然是刚刚认识,他又怎会为我花费那许多银子呢? “那批珠宝首饰明显都是我自己买的,至于用途…我买了那些东西后也没浪费,新婚之际,便将之作为为我送亲的姑娘的回礼给人了。 “刘公子下次再要揣测,还是先把消息打探清楚吧。” “安王妃自己买的?”刘子义冷笑。 反正如今已经撕破脸皮,他倒也不怕了:“安王妃自己是什么出身,自己不清楚吗? “平民百姓便是辛苦操劳几辈子,也不可能赚到那些买珠宝的钱。安王妃张口便说那是自己买的,着实可笑。” 稍一顿,他又讽刺道:“再说送亲,长公主本为你备下了一份回礼,是你自己爱面子,非要许诺些贵重的。由此,才把那些珠宝首饰送了出去。 “王妃虚荣重面子,安王殿下的钱不够花,也是情理之中。” “你胡说什么呢?!王妃是重视我们姐妹,才把选了好东西回赠给我们!”听刘子义那样评价,江旭晴也按捺不住了,“虽然大家是因为丹阳才认识王妃,并不熟络,但却是以真心互待的! “特别是王妃!她记得我们每一个人,记得我们送的每一件礼物,是以她许珍品回赠,是因重视情谊,而不是虚荣! “刘子义你…” 江旭晴原本还想再谴责两句,可温浅瑜却在这时回头,微微冲她摇了摇头。 待江旭晴停顿,温浅瑜又淡淡接道:“虚情假意还是真心以待暂且不谈,我就想问问刘公子,这长公主备礼和我自添金银首饰的事,你怎么那么清楚? “你怎知,那些东西是我要求添的,而不是长公主一开始就帮着准备的呢?#br... ... 第584章你怎么知道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r#????“你家应当连我婚宴的邀请函都没收到吧?具体是怎么筹备的,你又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的呢?” 温浅瑜一番话直指问题中心,刘子义瞬间就没了话说。 “我...这不是规矩吗?送亲的习俗向来如此...” “可是不同的身份背景,不同的排场,包括不同的交好程度,这些礼节都不一样,你参加过几次亲王的婚礼?凭什么断定,我的回礼,就是我自添的,而不是长公主备的呢?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给人回了什么?” “就是!”温浅瑜话音刚落,丹阳也呵道,“阿瑜姐姐的回礼是我跟蓝舒妤一同陪着准备的,此后,是包好了送到各位姑娘的手里的。 “那份礼单,一共就四个人看过,我,母亲,阿瑜姐姐,还有蓝舒妤。 “你倒是说说,你那皆为珠宝首饰的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 “是、是...”刘子义额间冷汗冒出。 一时间,竟接不上话来。 消息哪儿来的?自然是康王处来的! 至于康王又是听谁说的...那多半是蓝姑娘了。 此事轻而易举就能推断出来,可是,他却没法儿向陛下解释。为什么康王会跟他说这些?他为什么又会将这些事在外抖落? 所幸,就在此刻,一道轻柔笑声响起:“都在呢?” 正文 第586章 窥得心思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看来是舒妤和晟儿在无心议论的时候,被旁人听了去呢。”琴贵妃弯唇,冲温浅瑜和蔼笑笑,“不小心把安王妃的私事传扬出去了,是舒妤的不对,本宫替舒妤向你说声抱歉。” 她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面上却毫无歉意,甚至,还带着一点隐秘的笑。 仿佛,蓝舒妤做的不对的地方,就只有同旁人议论,不小心让他人得知了温浅瑜的秘密。 至于这议论的话题是真是假… 反正温浅瑜这样的草根贱民不会有那样多的钱,仗着安王大手花销,甚至让安王为她贪污,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根本,不容辩驳,也不用讨论。 琴贵妃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地破解了温浅瑜抓出来的问题,又冲永安帝福身,善解人意道:“事情闹成这样,与妾教导晚辈不当也有关联,还望陛下不要为此烦心。 “此后,妾一定会好好管教晚辈,让他们谨言慎行。” “你觉得,这只是谨言慎行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永安帝并未因琴贵妃三两句话就顺着台阶下来,而是蹙起眉头,重新指出问题核心,“花钱是小事,议论也是小事,可是,贪污是小事吗?” 虽然听着夸张不可置信,但就方才几人的一番对白来看,安王这位新婚的妻子,在花钱一道,的确…过于阔绰。 若是安王再有权有势,在朝中再担任更高一些的职位,或许可以勉强维持。但如今… 他那点亲王俸禄,恐怕真不够这位新婚妻子花… 当然了,安王妃花钱只是事情的一方面。两人成亲才几日,市井间就有谣言把王妃的阔绰传得满天飞。 甚至,还有回礼礼单传出,被一个不相干的小人物获取… 这背后,恐怕也有人在推波助澜。 这件事,看上去直白简单,但实际上却是两方各自带着自己相好的人在互相较量。 这争斗,或许是… 想到某种可能,永安帝的眉头不进蹙得更紧。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迟迟不立太子,让他人活络了心思,准备试着与那看似板上钉钉的人小小较量一下了。 若是之前,他虽然不满意康王,但也绝对见不得裴翊宸对那个位子生出觊觎之心。 他与他那位兄长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甚至有五分相似!光是面对他的脸,就已叫人心里不适,若是再由着他走上他兄长走过的老路… 不过现在… 永安帝余光微垂,看向垂首跪在前方的少年,心里忽然多了些过往不曾有的想法――他其实是优秀的,且是比康王更适合那个位子的。他有一点争夺的心思,也无可厚非。 如果这件事并非他贪污,而是别人设计,那… 这样的念头只在永安帝心头模糊升起了一瞬,并没个具体的结局,便就此烟消云散了。 谁对谁错不过是前提,重点还是,双方手段到底如何… 那个位子上要坐的人,可不是只要暗中清白就够了。天子之所以为天下人敬仰,是因为他呈现在外的形象也足够高大。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87章 所谓证据 , “既然事情已经闹到朕跟前来了,那就分说清楚吧。”永安帝屈指叩叩桌案,示意身旁内侍先把这一案的奏章收走。 旋即,才一靠椅背,将威严的目光撒向下方的每一个人:“贪污毕竟不是小事,况且你们所言的那份银子还是用作水利工程,为百姓造福的。 “这件事,必须分说清楚。” 话落,永安帝便转眸看向刘子义:“就从你开始吧,你手头,除了那份礼单应该还有别的证据吧?不然,你不敢在朕面前大吵大闹。” 被那严肃微凉的目光一点,刘子义连忙慌张地垂下脑袋,俯身叩首:“回、回陛下的话,草民确实还有一份证据。” 他不知自己怎么就绷紧了背脊,冷汗直冒。 或许是因为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威压过重,以至于,他一颗心都在颤抖。 哆嗦几下嘴唇,他方才颤颤道:“草民的父亲在户部任职,虽只是一六品小官,但却担着记录拨银用途的职责。 “小民从父亲放在书房的公文中,看到了安王殿下支取银子,采购材料的记录。可记录所填写的报价,和材料的实际价格并不能对上… “啊…!”话至一半,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慌忙解释道,“其实那些东西的价格,也不能说是完全对不上。只是同一样东西,在京都的价格和在其他地方,是有差距的,所以…” “你的意思是,安王是利用了各地差价,以慌报高价再低价购入的方式,来贪污银两的?”永安帝挑眉。 “是。”刘子义颌首,“譬如一段上等柳木,在咱们京都值二钱银子,但在南方那草木茂盛的地方,或许就只值一钱银子了。 “安王上报购买的大多材... ... 第587章所谓证据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料,都得在南方本地购买,可账目中有些东西的价格,却是以咱们京都的物价为标准,这一来一回…” 说着,刘子义又深深看了裴翊宸一眼:“如今不过是采购了第一批物资,账目上的差额就已经达到了六万两白银。 “长此以往…贪污个百八十万两银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多银钱,可让多少老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啊…!” “原来那本账目,就是你说的证据么?”裴翊宸丝毫不惧刘子义泼来的脏水,嗤笑一声,便反问道,“账目是你爹管着,进出记录都由他记录,若他刻意害我,我当如何? “你凭什么觉得,这样的东西,能做证据?” “国库银两出入的记录,我爹能乱写?!”刘子义恼怒瞪上裴翊宸一眼,冷哼,“安王殿下就算要强词夺理,也找个好些的说法吧!” “你也知道那记录重要啊?”裴翊宸不仅没因刘子义的举动生气,反而将嘴角讽刺笑容拉得更大,“既然知道,你就应该明白,本王若真有什么想法,就不会在记录上留下把柄。” “你不过是没有办法避开!” “怎么没有?以次充好,或是暗示下面的人盘剥孝敬,无论什么法子,都比在记录上留下痕迹还好。更何况…” 正文 第588章 商为最末 , “更何况什么?”刘子义下意识接话。 裴翊宸弯弯嘴角,将讽刺拉到极致:“更何况这下大狱的事,本王若真的要做,必然得拉着记录人员一起下水,让他也成为局内人。 “可依你方才所言,你父亲好像就是个局外人一般,随随便便就让你知道了此事,也不怕你闹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这真的,合理吗?” “这…”刘子义语塞一瞬,又硬着头皮坚持道,“我怎知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你就是故意留下这么个破绽,待得事发之时反咬一口呢?!” “如果不留破绽,根本不会事发。”裴翊宸淡淡接道。 “你…”刘子义还想再言。 但永安帝却在这时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行了,证据这东西,光靠嘴皮子磨,是磨不出结果的。 “既然说有账目,那朕便让人去你家一趟,把账目取回来吧。” 他话落,便有一名内侍匆匆离去。 而内侍一去,永安帝便没了再说话的意思。 气氛一下变得压抑,除了刘子义磕磕绊绊地称了声“陛下英明”,宁静便一直覆盖着整间御书房。 压抑随时间流逝变得愈发浓重,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琴贵妃也忍不住暗暗绞紧手绢,盘算着说些什么。 她总觉得,永安帝的态度不对… 即便陛下深沉,但如今的表现,也太过平静了… 他那般讨厌安王,在有证据和流言佐证的情况下,应该已经偏心站队,对安王流露出嫌恶之色了才对。 可他却不偏不倚… 是因为证据还没到吗? 还是说,他内心对安王已没了过去的诸多偏见?他开始,重视起自己这小儿子了?! 第二个想法让琴贵妃心跳如鼓,再也无法冷静。 指尖将手绢狠狠一绞,她便开口道:“陛下,恕妾冒昧,想插一句嘴。妾还想问问安王,若真没行那贪污之事,府上那般多的钱财,又是哪里来的呢? “莫非,安王也学着二皇子,开始打理生意,行赚银子的事了?” 琴贵妃此言,不仅把问题重新绕回了银子的来源,还有意无意地点出,安王可能是去行那不入流的事了。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 商人虽然可能家财万贯,但地位就是不如其他,也就是本朝,对商人的蔑视缓和了不少。 放在前朝,若是商贾之家出身,便是科考,都不能参与。 商人如此地位,安王若是沾了经商之道,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就是重回过去那般,也不是不可能。 二皇子不就是这样? 因为和那经商的世家混在一起,整日摆弄生意,虽然哪哪儿都不错,但就是被排斥在太子候选人之外了… 想到这些,琴贵妃心中那股莫名升起的忧虑,又淡了一些。 进一步是贪污,退一步是从商。 只要安王没办法解释那些钱是哪儿来的,他就破不了这个局。 至于那钱本身是存的还是先皇后和前太子留给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正文 第589章 前提是真话 , 果然,此前一直平静镇静的永安帝,在听了琴贵妃这一袭猜测后,平静无波的目光跟着就泛起了圈圈涟漪。 此前,他倒是没想过经商这个问题。 亲王不仅有年俸,手上还会有一些商铺和庄子。 若是安王利用这些学着二皇子行起了经商之道… 总之,那些供王妃花销的银子不可能是大风刮来的,若不是贪污所得,那他…就必然有条大量赚银子的路子… 不过,此刻的永安帝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能沉住气等一个结果。 定了定神,他便重新恢复了平静模样。 … 不多时,前去取账本的内侍便把账本给带回来了。 与账本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刘子义的父亲,刘长宁。 “拜、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刘长宁似乎因为跟前的局面而有些惴惴不安,连拜见的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但永安帝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翻开账本的同时,便直指问题重点:“安王是依照报价从你这里支取银子,按理,你应当只负责依账拨款,往后查价、评估自有旁人去做。 “怎么你们一家子,一下就发现了破绽,把别人的活儿抢了呢?” “回禀陛下,因为内子是南方人士,每年年后,都回抽空回南方探访家人。臣有时也会跟着一起回去,是以…是以臣一家人,对南方物价还算了解。” “这样啊…”永安帝微微颌首,没说信或不信。 稍一顿,他又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你既一下就看出了价格上的端倪,那安王胡乱报价时,你怎么没警告或是给朕递折子呢? “是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说,你已经拿了安王给的好处?” “臣没有!”刘长宁连忙叩首解释,“臣绝对没有收安王什么好处!臣、臣就只是胆小,不敢得罪亲王! “臣寻思着,反正这也不是臣的份内之事,之后,自然会有人核对价格,从这份账目中寻得不对劲的地方。 “如此,臣哪怕不吱声,也不会影响什么。反而,还不会给自己招来报复… “臣、臣知错了!求陛下饶臣这一回吧!往后,臣一定不再偷奸耍滑,一定第一时间将问题告于陛下!” “朕又没治你的罪,你慌什么?”永安帝淡淡瞥那神情激动的人一眼,平静道,“既不是份内之事,对方又位高权重,你试图逃避,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说着,他又深深看了那人一眼,“前提是,你说的都是真话。” 真话? 这话一落下,不仅刘长宁心里打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生出了不同的心思。 陛下是看出什么了吗? 难不成,他从一本账目和一三两句问话中,就窥得了真相? 可是,怎么会呢… 琴贵妃等人认定那账目没有破绽,温浅瑜等人也知百草谷的背景没拿出来说,花钱如流水的事是说不清楚的。 偏偏永安帝那模样就像是已经洞悉了一切… 众人看不透那龙椅上稳坐的帝王。 帝王也没露出半分可供人窥探的神情。 正文 第590章 默认 , 最终,还是永安帝再度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目光带着威压,话语中含着严肃,长睫一垂,便冷冷盯着刘长宁道:“朕给你最后一个说实话的机会,账目上的细节是你自己查出来的,还是别人指点的? “发现问题时,你瞒上不报,是因为胆小惧怕上位者,还是有人指点过你,让你别立即上报? “还有你呈给朕的这本账目,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是吧?” “这…”刘长宁僵住,一时不知该怎么答永安帝的话。 永安帝那“最后一问”的警告,也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并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如果他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把受人指使的事情讲出,那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得自己扛了。 而且… 想着,刘长宁又偷偷瞄了眼跪在另一侧的安王夫妇。 只见这两人神色镇定,丝毫不为他们父子的指责而惊慌。难道是因为…他们心里有底,真能辩解清楚?! 刘长宁暗暗收回目光,咬牙紧盯地板。 说还是不说? 说了会得罪康王,将来在朝中或许寸步难行。但不说,安王那边给予反击,他又招架不住,而且陛下的警告犹在耳畔… 两条路似乎都是死路,刘长宁难以抉择… 就在永安帝快等得不耐烦之际,一道慵懒的声音,忽打破了宁静:“刘大人这么纠结做什么?不就是康王指使你们父子的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估摸着刘长宁是没法儿主动把这件事说出口了,裴翊宸干脆主动开口,直指康王:“你去康王府恰好听到了阿瑜花大价钱给人回礼的事,你今日告御状,琴贵妃又恰好来寻父皇…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恰好,不过是,事先安排好的罢了。” “你、你胡说…!”计划被点破,刘长宁下意识就选择了否认。 但裴翊宸紧接着又道:“你真的要否认?本王可要拿证据出来了,你这会儿否认,等下…担得起那罪责吗?” 如此直白的提示让刘长宁怔了怔。 但同时,那否认的话,他也再说不出口了。 在琴贵妃旁观下,他确实不敢主动跟陛下道明缘由,而安王的提示和陛下最后给的机会,又让他疯狂地想要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如果…如果安王帮他说出来了,他只要不否认… 刘长宁没了声音。 就像是默认一般,接受了安王的警告。 见他如此,一直还算平静的琴贵妃,终不由微微拧眉:“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是害怕承担责任,便想着把责任推到本宫和康王头上吗?” 刘长宁依旧没有接话,也不敢去看琴贵妃。 显然,是坚持指认了。 “你——!”琴贵妃眉头蹙得更紧。 见琴贵妃面露不悦,刘子义有些心虚,忍不住悄悄拽了拽刘长宁的衣袖。 但刘长宁只是按住他,便再无他言。 见状,刘子义也没了声响。 随两人默认,指认成了定局,永安帝也转眸看向琴贵妃:“这件事是康王自己的主意,还是你的?” 正文 第591章 巧舌如簧 , “陛、陛下?”琴贵妃一怔,愣愣看向永安帝。 方才,永安帝问的是“主意是谁出的”,而非“是不是他们母子出的”。说明,这位已经打心底认可了安王的猜测…! 他怎会认可安王呢? 他过去是那样厌恶安王,哪怕安王所言逻辑更加顺畅,他也会因旁人三言两语的魅惑,选择相信旁人。 这与是否能洞悉真相无关,他就只是单纯的,厌恶安王… 可如今… 这是否意味着,安王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 琴贵妃不敢往深处想,也没空往深处想。突如其来的转折迫使她绞尽脑汁去思考,应当怎么回答永安帝的发问。 否认吗? 那应当是无用的,且不说种种巧合就摆在眼前,便是这位的性子也是说一不二的。只要他认定了的事,无人可以反驳… 那就只有承认一条路可以走了。 可承认也不能直接承认,瞧安王那信誓旦旦的模样,搞不好,他真有什么反击的法子。 晟儿近日在陛下跟前已不如过去得宠,要是再闹出件陷害兄弟的事… 思绪一转,琴贵妃立马换了缓和的口吻:“回禀陛下,这并非妾或是康王的主意。 “诚然,晟儿对于近日京中流传的闲言碎语有所疑虑,也私下同他表妹舒妤聊过几回。 “但他手头到底没有实证,就此指责兄弟,他无法做到。” “不过…”说着,她又目光一转,垂眸朝刘长宁父子投去森冷的目光,“这父子俩在无意中撞破晟儿心事之后,曾寻到晟儿,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手中有安王贪污的实证。 “并且,还扬言道,他们愿为马前卒,主动将证据呈到陛下跟前。 “原以为,所谓呈递,就是一本奏章。可后来…大抵是他们身份低微,无法直接给陛下递折子,这才闹了这么件事出来。”” 话及此处,琴贵妃又起身,冲永安帝盈盈拜下:“事情闹成现在这般模样,扰了陛下清净,全都怪妾思虑不周,总想着快些平定外边儿的谣言,免得皇室名声堕落。 “思虑不周的罪名妾愿意担下,只是如今这局面…双方都各执一词,显然是谁也不会妥协了。 “既如此,就只能让大家各自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如今,刘家父子已然拿出了账本,不知安王那边…” 琴贵妃三言两句就把自己指使人御前告状,欲制裁兄弟的事,美化成了为皇室名声着想时的思虑不周。 如此一来,刘家父子状告成功,有她一份多虑的功劳。刘家父子状告失败,也不能让她担上什么罪名。 最多,就是行事莽撞了。 裴翊宸冷笑着瞥一眼这巧舌如簧的女人,心道:时光飞逝,她却是一点儿没变。还如曾经一样,表面柔弱多思,一心为皇家,实则心狠手辣,对谁都能下黑手。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此番前来,他与阿瑜已经做足了准备。 任她琴贵妃如何能说会道,这一局,她都输定了! 正文 第592章 心中不安 , “我这边自然是有证据的,贵妃娘娘不必催促。”琴贵妃一番话说得巧妙,要逼她承认自己与康王就是幕后主使,恐怕不易。 如此,裴翊宸也就懒得与之纠缠。 长睫一垂,他便淡淡开口:“你们疑心我贪污,无非是因为阿瑜花钱大方,而我安王府又不像是那般有钱的模样。 “可你们难道就没想过,阿瑜她,花的都是自己的钱吗?” “安王,你的王妃本是一介平民,还是江湖出生…”琴贵妃蹙眉。 她声色坚定,看似一点儿不担心安王夫妇在这一点上翻身。但实则,内心深处又隐隐坠着点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在布置计划的时候,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问题。 贪污的账目是伪造的,贪污的故事也是编纂的。裴翊宸到底有没有行贪污之事,旁人或许看不清楚,但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的钱不是贪污来的。 那他的钱是哪里来的呢?此前,她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过世的皇后和太子暗中留给他的。 毕竟,那两人曾经也是一人之下,皇后的娘家喻家,过往也是盛极一时的大家族… 可这只是她的猜测… 至于那温浅瑜,这江湖出身的泥腿子,她过去并未在意,也不曾仔细探查。那有没有可能… 那厢,琴贵妃心里刚升腾起那个令人震惊的想法,这厢,裴翊宸便已经再度开口:“平民无财,江湖中人粗鄙,不过是世人的刻板印象罢了。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便是说,无论身处何地,从事哪种事业,都有可能睥睨一方。 “如此道理,套用在钱财、品行方面也是一样。 “虽万千平民只是普通人,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会挣脱桎梏,成为不一样的存在。就好比京都首富秦家。” “那你的意思是,安王妃家里,还是一地首富了?”琴贵妃内心深处的不安逐渐扩大,语气,也多了几分强势,“她家若真是豪强,怎么会和你在一起那么久,都无声无息? “大婚之日,又怎会只有一个师父和一个师兄前来祝贺?” 她急于否定裴翊宸。 可当否定的话出口,她心里的不自在,反而愈发浓郁了。因为她说的这些理由,都不能证明温浅瑜家中无钱。 “我家并非一地首富,只是在江湖上有些势力,能靠营生赚些钱财。只有师父和师兄来参考婚宴则是因为,我没有亲人,我是师父捡回谷中,抚养长大的。” 温浅瑜扯扯嘴角,露出点难以言喻的讽刺笑容:“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差劲,但拥有的的确不多。 “唯有钱财还算充裕,只要不过分张扬,几乎用之不竭。” “用之不竭?你好大的口气!”琴贵妃冷哼。 这安王妃,太自大了! 用之不竭这样的词,她也敢随便用?! 可温浅瑜却在这时摇摇头,还柔柔和和地为她指出问题:“若身在别的势力,我定不敢托大。 “但身在百草谷嘛…贵妃娘娘出去随意打探下,就明白,那是个什么存在了。” 正文 第594章 可入宫一叙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区区六万两银子… 真是,好大的口气! 琴贵妃咬牙,妄图呵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她明白,对方方才的话虽然狂悖,但却也是事实… 这些年,她为永安帝调养身体一事,也是费尽了心思。 她知晓江湖上有一名为百草谷的势力,医术了得,谷中尽是神人。再严重的病,只要那位谷主一句“能活”,人就能活。 过去这些年,她也曾起过,请那位颜卿仙子出手,以讨好陛下的心思。可费心费力备好的厚礼送到百草谷去,最后,却是连人家山门都没进得了。 那些人不缺钱,诊金都是挑着收的… 他们救与不救,完全,是凭自己心思决定… 想到无数人献上厚礼眼巴巴等百草谷给一个机会的模样,琴贵妃心中便明白,六万两于温浅瑜来说,确实只是个小数目… 身为谷主的义女,只要她乐意,便是六十万两银子,都有人排着队送上… 琴贵妃深吸一口气,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把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压下:“安王妃若真是百草谷谷主的义女,那六万两于你来说,的确是小数目。 “此前那些巨额花销你如何支撑…本宫也明白了。 “只是…本宫还有一事不明。” 琴贵妃攥紧丝帕,装模作样地往永安帝那方瞥了一眼:“你在安王身边已经待了好几个月了,应当知道,陛下对养身一道颇感兴趣。 “你既为百草谷出身,又做了皇家的儿媳,那你为何不在陛下跟前尽一份孝心?甚至,从来没主动提及过自己的身份?” 她估摸着在温浅瑜身世一点上,已没了翻盘的机会,索性,便在那一方面低头,然后再给温浅瑜和裴翊宸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身为晚辈,明知长辈那边是什么情况,却不肯尽心。 这样的举动… 果然,她这么一挑唆,永安帝便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他当然也知道琴贵妃是故意的,可他对自己身体的重视程度,却足以让他无视这份故意。 他垂眸看向藏匿身份许久的温浅瑜,静静等着,她给出一个合适的说法。 分明是道难题,可温浅瑜面对时,却没有一点儿慌张。 她只是别了别鬓角碎发,平静解释道:“我虽出身于百草谷,得谷主认作徒弟、义女,可我在义母处学的却是刀法,而不是医术。 “我对医术并不精通,贸然在大家跟前显摆身份,不仅丢百草谷的人,也对父皇没有任何益处。 “至于义母的医术… “方才我便说过,义母此刻就在京都,若是父皇或贵妃娘娘对她有兴趣,大可召进宫中闲谈。 “百草谷虽有不沾朝堂的规矩,但撇去外在,义母还是可以以亲家的身份前来,不会为难。” “颜卿仙子当真能入宫一叙?”闻言,永安帝不禁心头一喜。 那可是有“神医”、“仙子”名号的杏林圣手,若能与之交好,那将来可得好处绝对不会少!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95章 帝王心偏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永安帝在寻医问药、调养龙体方面的执着,比温浅瑜和裴翊宸想象中的还要更盛。 几乎是在温浅瑜肯定的瞬间,他便抚掌笑道:“既如此,那便请颜卿仙子入宫一叙吧。 “过去时常听闻颜谷主医术高明,被人冠以‘仙子’的称呼。如今有机会得见真人,当真有幸! “快快请人入宫,朕要摆宴迎之!” “喏!”见永安帝龙颜大悦,高总管连忙快步退下,拿着从温浅瑜那儿得来的地址,亲自寻人去了。 陛下的心思,他还是了解的。 这位过去心系天下、万民为先,如今,则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性命无虞。 难得有这么个会面世间第一名医的机会,陛下定然珍之重之。他这做奴才的,自然也不敢怠慢。 至于安王那边还有没解决的事? 且不说那事暂时还没个定论,便是确认他真贪污了六万两子,有那位第一名医的面子在,这事多半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琴贵妃这招棋,拉出了安王妃的身份,啧… 高总管最后看了眼御书房内的众人,便暗暗摇摇头,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 他面上神情不变。 心里,却已经暗暗往裴翊宸那方偏了几分。 安王殿下有实力、有本事,如今又娶了百草谷谷主的义女为妻,将来,康王在陛下跟前,可能再不是独一份儿的存在了。 或许,会被安王比下去,也未可知? 不仅是高总管心里隐隐生出了这个想法,御书房内的其他人,也因为永安帝的态度而心绪起伏。 其中,最难心静的,恐怕要数琴贵妃了。 她本以为此事胜券在握,一举拿下安王,让权柄重回自己儿子手中易如反掌。可安王妃竟然抬了那么个身份出来! 百草谷、百草谷… 怎么会是百草谷呢… 如果她所言全部为真,那往后陛下再看安王… 向来诡计多端又沉稳镇静的琴贵妃难得慌了,她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可又担心,一旦自己无功而返,将会引来陛下更深的不喜。 无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总管将人请入宫中,看着陛下龙颜大悦,盛情备宴。再看着那位被世人冠以“仙子”名号的女人与众太医侃侃而谈,又亲自替陛下问诊… … “过去听人念叨起仙子事迹时,还总觉得是世人夸张描绘,如今得见真人,方才知什么叫做惊为天人!”永安帝难得展露笑颜,和颜悦色地夸赞道。 他自然不会因为温浅瑜一番话,就认定一个来路不明之人的身份。 是以,在颜卿携徒弟入宫后,他便招来了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与之切磋研讨。 一番畅聊后,平日那些个医术高明的太医,皆对这位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永安帝也由此,确认了她的身份,换上笑颜。 显然,他是准备交好此人了。 而颜卿以谷主的身份混迹江湖多年,并非那只通医术不通人情的医痴。这位帝王的心思,她看得一清二楚。 以她的性子,本是无意与这皇帝交好的。 但如今嘛…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96章 在意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想到义女如今的处境,再念及昔日姐妹洗刷冤屈的唯一机会,她面上,自然而然地便挂上了一抹笑:“陛下谬赞了,颜卿不过一介医者。 “天人不敢当,仙子也算不得。陛下若认可草民的医术,觉得草民可交,往后,直呼草民名讳即可。” 话落,她还端端正正地向永安帝浅行一礼。 没有巴结讨好之态,却也与江湖传言中描绘的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仙子完全不同。 见她如此,永安帝便知道,这与百草谷谷主的交情,是存下了。 有了这份交情,往后,他这条命,又多了一分保障。 心中高兴,永安帝也就有了关心旁人的心:“此前听安王妃道,她是颜谷主收养的义女…?” 他并没有直呼其名,而是客气称了谷主,显然,是对这位医术高超的江湖神医仍存几分敬仰。 知他心思,颜卿也不再多劝,只就事论事道:“阿瑜的确是我收养的孩子,她自小遭逢变故,没了家人,我见她身世可怜,便将她收归膝下,让她称呼我一声义母。 “只是,百草谷谷内事物繁多,我又痴迷医,对这孩子,还是缺了几分关怀…” 感慨一番,她忽又叹口气道:“大概是没能给予这孩子应有的关怀,所以我这做义母的,便总想要在别的方面补偿她。 “譬如钱财方面…百草谷不缺金银,我又担心她在外历练吃苦,所以每当她出门,我总会塞大把银票给她,让她想要什么买什么,不必拘着自己。 “大概是塞的银票太多,养成了她爱乱花钱的毛病。 “不过这点小毛病无伤大雅,这么些年,也没给百草谷造成丝毫负担,所以我也就纵着了… “不曾想,她胡乱花钱一事,竟惹人对安王殿下产生了怀疑…” 颜卿话及此处,竟起身冲永安帝福了福身:“往后,草民定然会多加管束阿瑜,还请陛下不要为此迁怒安王。” 颜卿的转折变化,不由让永安帝为之一怔。 他不过是想顺着话头与人闲聊一番,可对方却借着他递来的话头,再度挑起了安王被人状告的事。 她似乎很在乎这件事,对安王夫妇这俩晚辈,也多有看中… 揣摩出这点心思,永安帝自然不会不给神医面子。 大手一挥,他便保证道:“关于安王贪污一事,朕已经差人去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得出结论。 “若真是污告,那朕一定毫不犹豫,直接斩了那胡乱说话的人! “还请颜谷主少安毋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贪污一案,事关民心,自然是要仔细查个清楚的。不过,关于阿瑜的那些谣言…”颜卿微蹙眉头,“还希望,陛下能为阿瑜讨个公道。 “她的钱,来得正大光明,不当被人在后边儿戳着脊梁骨议论。” “没错没错,阿瑜姐姐花的是自己的钱,凭什么被人编排,还被人看不起呢?”颜卿之后,丹阳也连忙抓住机会道,“况且,这也不是个人面子的问题,阿瑜姐姐老被编排,咱们皇家也丢人呢!”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597章 自私自利 当年,若是他记得自己和皇后十余年夫妻情深、少年肆意,又怎么会轮得到自己挑拨离间,成功拿下整个喻家呢? 帝王本无情,她如今卑躬屈膝,不过是与之各取所需罢了。 至于感情? 呵,在这深宫之中,在权利漩涡的中心,感情算得了什么? 琴贵妃很快磨灭心中那点不该有的情绪,重新支起她那温软的假笑面对永安帝。 永安帝虽然对她有不满,但面对自己最喜欢的模样,沉吟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只是按摩,那就走吧。” 说罢,他便当先离去。 琴贵妃连忙迈步跟上,端起一副小意温柔的模样。 只是她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寒芒。 既只是按摩?她如此讨好,永安帝还不忘警告她,千万别说按摩之外的事… 这无情的帝王,当真是靠不住。 看来,想要让儿子上位,仅仅在其跟前假意讨好,是不行了。她必须得,在手中权利被崛起的安王分走之前,寻到一条捷径。 一条,能直接让儿子稳坐太子之位捷径! … “怎么样?今日朝会陛下提那件事了吗?”裴翊宸刚一下朝回府,温浅瑜便笑盈盈地迎上去,接过他挂在手臂上的厚重外袍。 即便已是秋日,但繁复厚重的朝服还是捂得人热得不行。 刚一回府,畏热的裴翊宸,便受不了了。 见他鬓角微湿,温浅瑜又连忙用温水过一遍手帕,提他把鬓角汗珠攒干,然后,才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打扇。 微凉的风,让裴翊宸舒服地眯眯眼。 美好的心情再上一个档次,他的嘴角也随之挂上一抹浅笑:“陛下昨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了承诺,今日自然不好再把话收回。 “他责令三司联合查清所谓的贪污的真相,同时,告诫了京都所有衙门,让他们差人替你解释,压制那些个风言风语。 “不过…” “不过什么?”温浅瑜蹙眉,稍微凑近了些。 “他言辞没有昨日那般凌厉,只余下几分威严,想来是琴贵妃昨晚上又吹枕边风了。”裴翊宸轻叹,道出这个结果中唯一不符他心意的地方。 温浅瑜倒不觉得失落,她看得很开:“琴贵妃能独霸圣宠那么多年,不是没道理的。 “她要是同陛下待在一起,让陛下稍微消消气,给她留两分颜面还是可以的。 “只可惜,在这大好的机会中,没能再把她往深水处拉一拉。” “可惜?”裴翊宸端着凉茶,嗤笑,“阿瑜,你未免将我看得太豁达了吧?” “你的意思是…?!” “事情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裴翊宸勾起嘴角,冷笑,“他们一次次地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试图让我们送命,我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洗脱了冤屈,就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了呢? “洗脱身上的污水只是第一步,好戏,还在后头呢。 “呐,我答应过颜前辈的,此番,定要为你、为我们,讨一个公道! “也好叫,康王再退一步,消磨优势。” 正文 第598章 心生他法 , 当年,若是他记得自己和皇后十余年夫妻情深、少年肆意,又怎么会轮得到自己挑拨离间,成功拿下整个喻家呢? 帝王本无情,她如今卑躬屈膝,不过是与之各取所需罢了。 至于感情? 呵,在这深宫之中,在权利漩涡的中心,感情算得了什么? 琴贵妃很快磨灭心中那点不该有的情绪,重新支起她那温软的假笑面对永安帝。 永安帝虽然对她有不满,但面对自己最喜欢的模样,沉吟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只是按摩,那就走吧。” 说罢,他便当先离去。 琴贵妃连忙迈步跟上,端起一副小意温柔的模样。 只是她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寒芒。 既只是按摩?她如此讨好,永安帝还不忘警告她,千万别说按摩之外的事… 这无情的帝王,当真是靠不住。 看来,想要让儿子上位,仅仅在其跟前假意讨好,是不行了。她必须得,在手中权利被崛起的安王分走之前,寻到一条捷径。 一条,能直接让儿子稳坐太子之位捷径! … “怎么样?今日朝会陛下提那件事了吗?”裴翊宸刚一下朝回府,温浅瑜便笑盈盈地迎上去,接过他挂在手臂上的厚重外袍。 即便已是秋日,但繁复厚重的朝服还是捂得人热得不行。 刚一回府,畏热的裴翊宸,便受不了了。 见他鬓角微湿,温浅瑜又连忙用温水过一遍手帕,提他把鬓角汗珠攒干,然后,才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打扇。 微凉的风,让裴翊宸舒服地眯眯眼。 美好的心情再上一个档次,他的嘴角也随之挂上一抹浅笑:“陛下昨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了承诺,今日自然不好再把话收回。 “他责令三司联合查清所谓的贪污的真相,同时,告诫了京都所有衙门,让他们差人替你解释,压制那些个风言风语。 “不过…” “不过什么?”温浅瑜蹙眉,稍微凑近了些。 “他言辞没有昨日那般凌厉,只余下几分威严,想来是琴贵妃昨晚上又吹枕边风了。”裴翊宸轻叹,道出这个结果中唯一不符他心意的地方。 温浅瑜倒不觉得失落,她看得很开:“琴贵妃能独霸圣宠那么多年,不是没道理的。 “她要是同陛下待在一起,让陛下稍微消消气,给她留两分颜面还是可以的。 “只可惜,在这大好的机会中,没能再把她往深水处拉一拉。” “可惜?”裴翊宸端着凉茶,嗤笑,“阿瑜,你未免将我看得太豁达了吧?” “你的意思是…?!” “事情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裴翊宸勾起嘴角,冷笑,“他们一次次地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试图让我们送命,我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洗脱了冤屈,就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了呢? “洗脱身上的污水只是第一步,好戏,还在后头呢。 “呐,我答应过颜前辈的,此番,定要为你、为我们,讨一个公道! “也好叫,康王再退一步,消磨优势。” 正文 第599章 夺嫡故事 , “你又有什么新计划了吗?”闻言,温浅瑜的目光不由跟着亮了亮。 她虽不会因为琴贵妃手段厉害而失落,但也不是什么超脱世俗的人。若裴翊宸真有再拉琴贵妃下水的手段,她一定第一个上前帮忙。 “的确是有计划了。”裴翊宸了解温浅瑜,见她目光一动,他便弯唇直言道,“我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的意思是…咱们也传琴贵妃他们的流言?”温浅瑜摸摸下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今,康王母子的地位虽已大不如从前,但他们毕竟在朝中安稳发展了十余年。 这么长时间组建的势力,不可能因为康王失了些宠爱,就完全土崩瓦解。 如果正面相撞,她和裴翊宸在对方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正面动不了康王,又暂时没什么让康王犯大错的机会,那从侧面悄悄瓦解其根基,便成了如今最好的选择了。 反传流言,逼康王母子再退一步,正是他们当下该做的。 不过… “咱们传他们什么呢?”温浅瑜抓住问题的关键,“他们传你贪污,是有我大手大脚花钱作为依托。两件事相互印衬,才让流言在最快的时间内于人心底扎根。 “可他们似乎没有这么简单的把柄落在我们手里。 “我们所了解的那些事…都不太适合在普通人跟前说道。且就算说给普通人听,人家也听不明白。” 朝堂斗争、阴谋诡计,普通人哪儿听得明白。 于大多数百姓来说,这些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 被添上传奇色彩,描绘成惊世骇俗的惊人故事,再摒弃部分阴暗的成分,渲染部分色彩,成为…类似话本故事一类的存在。 他们并不关心真相如何,只要这个故事够刺激,勾引人遐想,就可以了。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裴翊宸指尖轻轻点在桌面,点出一声声有韵律的节奏,“你不过是觉得,那些人喜欢听的是夸张的传奇故事。 “既如此,我们让这事变成符合他们口味的东西,不就行了吗? “辟谣的过程,本就是一个吸引人的反转过程,添点油加点醋,让这反转转得更厉害些,大家定会更乐意听的。” 温浅瑜的眸子亮了亮。 裴翊宸这思路,她觉得可行! 旋即,她又听裴翊宸继续道:“官府辟谣应当只会告知大家,有关你的传言是误会,你出身百草谷,本就生活无忧。 “那我们可以顺势把误会的来由说清楚,告诉大家,一切都是康王算计传谣,目的就在…争夺太子之位。 “皇子夺嫡的故事,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好理解的,也是有探寻意义的。百姓们,应当很乐意听。” “乐意听是没错,可是…”温浅瑜觉得不妥,“百姓们会听到,陛下那边应该也能听到。百姓们只当故事听,可陛下却不会… “况且陛下也不是傻子,他本就明白缘由。 “在这种情况下,咱们把夺嫡之事摆在明面上来说…” 正文 第600章 不偏心便是帮助 , “于我们是有益的。”裴翊宸打断温浅瑜的犹豫思绪,果断道,“经过水患处理一事,以及泼脏水告御状一事,父皇心中的太子人选,恐怕已经跟康王没什么关系了。 “你当康王得势这么多年,父皇为何迟迟不立他为太子? “除了当年大哥的事给他留下了些许不快,另一方面便是,愚蠢的康王本就不达他的预期。 “他一直想多培养培养这个儿子,待其建功立业有了功绩,再稳稳送其坐上太子之位。 “可康王这人不太行,一手好牌被他打得稀烂。父皇如今,当已对他失望透顶,没有明显表现,不过是念着跟琴贵妃的旧情,以及其他皇子也不太行。 “这个时候把争太子的风声放出去,父皇绝对不会偏帮康王。 “而只要不偏帮康王,便是帮了咱们。” 温浅瑜这回没有接话,而是顺着裴翊宸的思路陷入了沉思。 以如今的局势来看,的确是不帮康王就等于帮他们。 康王那方表面上强大,但实际上,并非每一个同阵营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他们大多是墙头草、势利眼,跟随康王不过是觉得他将来会成为太子,跟着他有利可图罢了。 但是,永安帝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沉默,不给这些人定心丸。那他们心里,就会对期望的那份利益打个问号。 疑惑的人多了,心思动摇了,康王那边的优势,也就瓦解了。 在这过程中,甚至还可能有大胆想博前途的人,直接投靠裴翊宸。 即便有前太子的下场摆在眼前,但如今的安王重获重视,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 都说雪中送炭难,如此,被在低谷时期温暖的人,应当能念对方许多的好。如果成了那给安王雪中送炭的人,一定,也会被记挂在心。 那将来,还愁没出路吗? 想到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温浅瑜终于微微颌首:“好,就听你的,咱们就传夺嫡的谣言。 “我这就给靠得住的江湖朋友打招呼,让他们在市井中散步传言。有他们帮忙掩护,想来,就算琴贵妃知道事情是你我做的,也抓不住把柄。” “好。”裴翊宸弯唇,笑着应了温浅瑜的安排,“那此事就交给你来做吧。” 在这种小事上,他从不劝温浅瑜躲在他身后。 在他看来,他身边的女子并不比他差。 他们一路同行,本就是并肩而战,若是事事都谈保护,反而是小瞧她了。 因着裴翊宸这份心思,他与温浅瑜很快就商议好了细节。 敲定计划,他瞬间便抛下了严肃,慵懒靠上小桌:“阿瑜,我已回屋静了一段时间了,这温水可以换成凉茶了吧? “还有,这屋子里的冰盆,可以多放几个了吧?” 裴翊宸贪凉畏热,每逢炎热时节,从外边儿回来总是会忍不住借外物强行祛除炎热感觉。 可这样的行为除了当下舒适,于身体并无半分好处。 温浅瑜见了,自然是要制止的。 他拗不过温浅瑜,只能听话。 正文 第601章 沐浴 原以为,以温浅瑜过去的生活方式,以及对他的喜爱程度,应该是不会太过严格的。 可她竟然趁着义母师兄在身边,向这两人讨教了养身之道。 然后… 晃了晃手中还剩小半的温水,裴翊宸不由心情复杂地“啧”了一声。 他既为温浅瑜的关心而喜悦,又为她的严格而无奈。这般炎热的日子,竟在双重情绪化的拉扯下,变得格外磨人。 “冰盆可以加两个,凉茶还是算了吧。”温浅瑜并没有理会裴翊宸面上的复杂神情,只自顾自地道,“你才喝了温水,又饮凉茶,似乎不太妥当。 “还是擦干了汗,慢慢在阴凉处静下来,会更好一些。” 说着,她目光又在裴翊宸解开的衣领处转过一圈:“当然了,你要是实在热,还可以去沐浴一番。把身上的薄汗冲掉,换一身干爽轻薄的衣裳,会比现在舒服很多。” “沐浴啊…”裴翊宸瞄了眼刻漏。 现在还是上午,他本没有这个想法。 但温浅瑜这么一提议,他便忍不住心动了:“洗洗身上的薄汗也好,那我就去浴房清理一下。” 说着,他便一边解盘扣,一边往浴房而去。 见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温浅瑜也明白,他这是被那身厚重的朝服折磨得够够的了。 于是,她干脆命人取了盘葡萄来,打算给裴翊宸剥几颗葡萄吃。 水果水润微凉,用来解暑再好不过。 然,这份剥葡萄的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北岭便如一阵旋风直接冲到了门前:“殿下!王妃!有新情况!” “什么新情况?”温浅瑜三两步迎到门口。 “那康王果然做全了准备!”北岭匆匆道,“他们不仅伪造了账目,还找了认证,甚至买通了下面办事的人,在材料的质量方面下黑手,营造殿下几头贪污的假象! “多重陷阱叠加在一起,殿下只要不小心踩中一个,都得落难!” “那你这会儿赶来…?”闻言,温浅瑜不由自主地就跟着紧张起来。 果然,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琴贵妃既然出手了,那肯定,是做足了准备的! “现在三司查案的人掌握了一些指向殿下的线索,我们虽已一一瓦解,但还是觉得应当向殿下汇报下情况!”北岭飞快解释道。 但旋即,他又茫然四顾:“不过…殿下没在卧房吗?门口的守卫分明说…” “他去沐浴了。”温浅瑜解释道。 估摸着以裴翊宸沐浴的速度,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她干脆又道:“这样吧,你把情况仔细和我说说,我进去转告他。 “若有不妥的地方,我再差人来跟你说。 “你别在我们这儿浪费太多时间,一定要把整个查案的过程盯紧了,千万别给琴贵妃和康王可乘之机!” “喏!”北岭领命,连忙把温浅瑜要的答案仔细汇报。 说完,他又匆匆告退,再度监视查案过程去了。 温浅瑜也没有一丝停顿,捋了捋消息,便直直冲入了浴房。 正文 第602章 清澈见底 可裴翊宸局促不安的模样实在太惹人注目了。 他不仅满面红云,将羞意挂满了面庞,一双水眸还浸满了无辜,仿佛落入落入狼爪的可怜猎物。 “你这是…?”温浅瑜渐渐安心后,很容易便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眼睫一垂,她便在刹那间反应过来。 “咳…”她握拳抵在唇畔,尴尬咳嗽一声,同时飞快挪开目光,“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我…我刚也没看你,我就是着急跟你说正事。” 为了回避尴尬,她还转移了话题:“那什么,你应该也差不多洗好了吧?我去替你取换洗衣裳?” “丫鬟们早在放水的时候,就备好了换洗衣裳。”裴翊宸幽幽看了眼仍旧坐在浴池旁边,没有半分挪动意思的人,“你现在,只需要给我让个位子,让我起身就好。” 这是在隐晦地下逐客令了。 他想让温浅瑜直接出去。 可也不知温浅瑜是怎么想的,听了裴翊宸那番“逐客”的话,她竟然真的只是让出了一个方便他上岸的位子。 甚至,还老实冲他咧了咧嘴角,笑道:“好了,你上来吧,老在水里泡着也不太好。赶紧擦擦水珠,我替你更衣。” 裴翊宸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差点儿怄死。 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羞意了。 一咬牙,便直言道:“温浅瑜,我是教你出去,你杵在这儿,我怎么起身更衣?!” “我…你…直接换不就行了?”温浅瑜怔了怔。 旋即,方才反应过来:“啊…你是不想让我瞧见?可是…” “可是什么?”裴翊宸沉下面色,冷睨她一眼。 “可是我又不是... ... 第603章步步生莲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见过…反正我人已经在这儿了,正好还能帮你梳梳头什么的,不是吗?”温浅瑜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照顾裴翊宸的心思,完全碾压了那点不好意思。 况且,她本也没有别的想法,一番话说出来,倒也不觉难以启齿。 只是,裴翊宸那边就不这么想了。 裴翊宸:“…” 温浅瑜一番话,让他沉默了半晌。 估摸着除了真摆脸色外,自己是赶不走这人了,裴翊宸索性也就没再跟她争论这个问题。 她说得有道理,都是夫妻了,还因为这些问题争执不休,未免显得矫情。 于是,抿唇沉吟片刻,他便指指一方:“你去帮我拿衣裳吧,我起身了。” “好。”温浅瑜依言转身。 趁这空隙,裴翊宸连忙起身去了厚实的浴巾,将自己整个人包住。 浴巾宽大,哪怕他身材颀长,也几乎将自己裹了个完整。露在外边儿的,唯有两段笔直的小腿,玉白的脚掌,以及一颗湿漉漉的脑袋。 此前,温浅瑜还不觉得,夫妻之间伺候着更个衣,帮点儿小忙,有什么不妥。 直到看到裴翊宸上岸。 他双腿笔直修长,肌肉线条流畅,既具柔和之美,又显强劲有力。双腿之下,则是纤细的脚踝和漂亮的足弓。 玉白的肌肤莹润漂亮,每一次落足于地,都能踩出淡淡的水纹。 “步步生莲”一词,不知怎的,就浮现在她脑海中… 正文 第603章 步步生莲 “你在看什么?”温浅瑜呆愣愣的目光太过直白,不一会儿,就引起了裴翊宸的注意。 他回首睨人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落足的地方,丝毫没发现什么不妥。 他不禁疑惑:“这地怎么了吗?” “咳…地上有水,你小心着走。”温浅瑜尴尬挪开目光,把干净的衣裳送到裴翊宸身边的贵妃榻上摆好。 她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在不经意间,轻易就被他一点美色吸引。 于是,趁他没发现,她又连忙跑到一旁的柜子里去翻找干净帕子:“你头发打湿了吧?我给你擦擦!” “嗯?”裴翊宸疑惑往温浅瑜逃窜的方向看上一眼。 是放干帕子的柜子,但是… 她这模样看起来,似乎不是单纯想给自己擦头发,好像,还有着一丝丝的回避之意? 这是,开窍了? 刚刚见他在水底,没意识到尴尬,待他上岸,终于还是觉得,就算是夫妻也不能太过直白? 可是,她是能这么想的人吗? 成亲这些日子,除了大婚那日晚上,因着气氛的缘故,让她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后来,她可是再没有过那种心情。 欣赏就看,喜欢就亲… 反倒是他,有几分招架不住… 她肯定是因为别的心思,才忽然转换了态度! 不过… 一时半会儿间,裴翊宸也没心思去追究温浅瑜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他只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空隙时间,在温浅瑜翻找帕子的瞬间,穿上了里衣。 待温浅瑜回身,他已经在系上衣带子了。 “都说了叫你等等,我先给... ... 第604章喜欢就看吧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擦头发!”温浅瑜一个箭步上前,慌忙把裴翊宸的湿发从领口拽出。 丝质的里衣本就柔滑。 再加上带子也没系好,她用力一拽,不仅拽出了头发,还拽开了衣裳。 裴翊宸:“…” “哪怕足够了解你,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你是故意的。”裴翊宸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奈揉揉眉心。 兴许是“债多不压身”的理念作祟,让人绷紧情绪的事情多了后,裴翊宸反倒不觉紧张了。 是以,他也没再管腰侧的带子,只是回眸望向温浅瑜:“所以,你是故意的吗?” 温浅瑜:“…” 这回轮到温浅瑜局促了。 她当然不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满心只有生死争斗,到后面一心想帮他收拾,再到现在怕他衣裳打湿,其实都只是因她对他存着关心。 她并没有什么贪恋美色的想法,只是… 垂眸看了眼在她观察角度中一览无余的风光,温浅瑜不禁哑然。 无论是笔直的锁骨,还是流畅的肌理线条,还是劲瘦柔韧的腰肢,从她这个方位来看,皆能最佳欣赏。 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反倒显得虚伪。 于是,踌躇半晌,她终是弱弱开口:“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但也不得不承认,你是真的好看…” 不是故意的,但能看她就会看。 最真实的心思剖开至于他跟前,以最坦诚的态度重新博取信任。 见状,裴翊宸不禁低笑一声:“既然喜欢,那就看吧。” 正文 第604章 喜欢就看吧 , “你在看什么?”温浅瑜呆愣愣的目光太过直白,不一会儿,就引起了裴翊宸的注意。 他回首睨人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落足的地方,丝毫没发现什么不妥。 他不禁疑惑:“这地怎么了吗?” “咳…地上有水,你小心着走。”温浅瑜尴尬挪开目光,把干净的衣裳送到裴翊宸身边的贵妃榻上摆好。 她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在不经意间,轻易就被他一点美色吸引。 于是,趁他没发现,她又连忙跑到一旁的柜子里去翻找干净帕子:“你头发打湿了吧?我给你擦擦!” “嗯?”裴翊宸疑惑往温浅瑜逃窜的方向看上一眼。 是放干帕子的柜子,但是… 她这模样看起来,似乎不是单纯想给自己擦头发,好像,还有着一丝丝的回避之意? 这是,开窍了? 刚刚见他在水底,没意识到尴尬,待他上岸,终于还是觉得,就算是夫妻也不能太过直白? 可是,她是能这么想的人吗? 成亲这些日子,除了大婚那日晚上,因着气氛的缘故,让她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后来,她可是再没有过那种心情。 欣赏就看,喜欢就亲… 反倒是他,有几分招架不住… 她肯定是因为别的心思,才忽然转换了态度! 不过… 一时半会儿间,裴翊宸也没心思去追究温浅瑜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他只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空隙时间,在温浅瑜翻找帕子的瞬间,穿上了里衣。 待温浅瑜回身,他已经在系上衣带子了。 “都说了叫你等等,我先给... ... 第604章喜欢就看吧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擦头发!”温浅瑜一个箭步上前,慌忙把裴翊宸的湿发从领口拽出。 丝质的里衣本就柔滑。 再加上带子也没系好,她用力一拽,不仅拽出了头发,还拽开了衣裳。 裴翊宸:“…” “哪怕足够了解你,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你是故意的。”裴翊宸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奈揉揉眉心。 兴许是“债多不压身”的理念作祟,让人绷紧情绪的事情多了后,裴翊宸反倒不觉紧张了。 是以,他也没再管腰侧的带子,只是回眸望向温浅瑜:“所以,你是故意的吗?” 温浅瑜:“…” 这回轮到温浅瑜局促了。 她当然不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满心只有生死争斗,到后面一心想帮他收拾,再到现在怕他衣裳打湿,其实都只是因她对他存着关心。 她并没有什么贪恋美色的想法,只是… 垂眸看了眼在她观察角度中一览无余的风光,温浅瑜不禁哑然。 无论是笔直的锁骨,还是流畅的肌理线条,还是劲瘦柔韧的腰肢,从她这个方位来看,皆能最佳欣赏。 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反倒显得虚伪。 于是,踌躇半晌,她终是弱弱开口:“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但也不得不承认,你是真的好看…” 不是故意的,但能看她就会看。 最真实的心思剖开至于他跟前,以最坦诚的态度重新博取信任。 见状,裴翊宸不禁低笑一声:“既然喜欢,那就看吧。” 正文 第605章 岁岁年年 抛下那句话,裴翊宸便侧身靠上贵妃榻,闭目不再多言。 敞开的襟口,也随他的动作,完全打开,散落在身体的两侧。 “唔…”温浅瑜拽着他湿润的发尾,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 虽说以他们俩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但他们到底是两个人,多少应该给对方留下点空间? 这么一想,温浅瑜干脆把湿发和帕子都交到裴翊宸手中:“要不你自己先擦着,我去瞧瞧午膳准备得怎么样?” 说着,她便挪动脚步,想要后退。 只是,人才刚退了半步,闭目的人便压压嘴角,幽幽向她看来:“方才说什么都不肯走,如今看完了,就想着离开了?以往我怎没发现,你还是这样的人?” 温浅瑜:“…” 这要怎么呢? 她不是?可方才瞧着他的时候,她确实没什么避讳… 但若说是吧,她觉得,自己也没他形容的那么可恶。 几番抿唇,温浅瑜最终尴尬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了,逗你的。”见她踌躇不安,裴翊宸干脆起身,重新整理好里衣,披上外袍,“既然已经是午时了,那咱们正好一起去用膳。 “而且下午我得空,可以陪你一道上街走走。” “你得空了?!”闻言,温浅瑜心头震惊,一时间也顾不得此前那些尴尬,“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全力督办水利一事吗?怎么会突然…” “因为康王发难了呀。”裴翊宸抚平袖口褶皱,拉着温浅瑜向外,“他指使人告了御状,以至父皇责令三司查我。 “我现在作为嫌疑人,那些个重务要务就算再急,也只能暂且搁置了。 “我自然,也就有时间了。” “这么说,你还算是因祸得福了?”温浅瑜侧身,轻轻触了一下他略显苍白的面颊。 这抹苍白,是因近日的疲惫留下的。 连轴似的转,不仅大小问题都要亲自过目, 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康王,以防他使坏。 这样的日子… 她觉着,他人都不似过往那般神采飞扬了。 “你说…往后会一直这样吗?”她指尖滑过他的面颊,眸中透露出一丝丝心疼。 她是不愿瞧着他这样的。uu看书 www.uukanshu.com “什么?”裴翊宸刚开始有些疑惑,但触及温浅瑜担忧目光的那一瞬,便心领神会,“若是要往上一步,时常忙碌是正常的。 “不过,我定不会让自己时时刻刻处在那样的状态下。 “我说过,要陪你白头到老的,所以我一定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当真?”温浅瑜握着裴翊宸的手紧了紧。 “自然当真。”他弯弯嘴角,回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喜欢你,既舍不得离开你,也舍不得瞧你伤心难过。 “所以,往后我定不会让你为我而悲伤。 “岁岁年年,我们都要相依相偎…” 他承诺的声音浅浅的,但话中的分量却有千斤重。 两人并肩携手,同行在阳光之下。 无论当下还是未来,他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正文 第606章 形势反转 艳阳高照,秋日的天虽还带着些燥热,但吹拂在面上的秋风,已然带上了丝丝凉意。 一下午的时间不长,但裴翊宸想要散布的消息已经随北岭那方的新进展,而隐隐有了苗头。 且颜卿也在今日有所行动。 她让徒弟安如钰以百草谷的名号,在京都支起了摊子,替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义诊三日。 这等善举,一下便获得了基层百姓的认可。 于是,普通的老百姓在听说那位被污蔑的安王妃就是大善人的师妹后,皆不免义愤填膺。 “百草谷的大夫们分明都是好人,他们赚钱都是从富人身上赚,对咱们这些穷人都是能照顾就照顾。这样的人,怎可能贪污给老百姓修水渠的钱?” “可不,人家从古至今遵循的都是扶弱行善的原则,哪儿能干那等丧尽天良的坏事啊?那些说贪污的人肯定搞错了!” “才不是搞错了,是有人蓄意陷害呢!” “陷害?这怎么说?难不成,有人不喜欢安王夫妇,想让他们身败名裂?可安王夫妇是皇室中人啊,谁敢肆意动他们二人?” “哼,就因为是皇室中人,才会被陷害吧。听说…” “…” 裴翊宸期望看到的东西,就这么轻易顺着这阵风传导出去了。且因为安如钰医术高明,救死扶伤无数,这阵风的效果,甚至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好。 不过短短几日,康王那边便被无形的流言压得抬不起头来。 “目的已经达成了啊。”温浅瑜一边听着楼下的人谈论两王之争,一边笑吟吟地同身边人道,“那位到如今还没有表态,裴翊晟那边,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估摸着再要不了多久,那些个为利益为在他周边的外围势力,就该土崩瓦解了。” “嗯,差不多。”裴翊宸微微颌首。 旋即,他又抿唇露出抹浅笑:“而且,计划不仅成了,甚至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成功。 “这都得,归功于义母和师兄。正是因为有他们帮忙,我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拉拢人心、控制流言。” “那咱们…赶紧趁这大好形势, uu看书 www.uukanshu.com 乘胜追击?”温浅瑜小声提议,“义母如今日日入宫为那位请平安脉,很得那位器重。估计那位就是因为这点,才迟迟不为康王撑腰的。 “咱们不如把握住这个机会,再给康王多些压力?” “压力自然是要给的,不过,却不是之前那种。”提到乘胜追击,裴翊宸方才还含着愉悦的凤目,立马寒光乍现。 他似想到了什么,但又顾及两人是在外面,所以并未同温浅瑜细说。 最终,他只是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铜锅,自然转移了话题:“我难得出来陪你吃一回古董羹,你就别提那些个扫兴的人了。 “赶紧把里边儿的熟菜都捞出来吃了才是正道。 “太热了,待久了我可不陪你。” 经裴翊宸提醒,方才还高谈阔论的人,顿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铜锅上。 至于康王?能有吃重要? 正文 第607章 温酒 裴翊宸畏热,炎热的夏日里,他是说什么也不愿陪着温浅瑜来吃古董羹的,也就稍微凉爽些的秋日,他能勉强在一旁陪着。 针对他这种态度,温浅瑜也没什么怨言。 她本就对这人有一颗纵容的心,再瞧着他恹恹不爱进食的模样,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食物喂到他口中。 “呐,尝尝这个。”温浅瑜一边说着,一边把混着些细碎冰渣的饮品送到裴翊宸唇畔,“这是店里新上的果汁,说是…千里迢迢从南方运来的。 “撒上些细碎冰渣,在被辣到后抿上一口,解辣又解热。” “唔…”这段日子,温浅瑜鲜少让他碰这些冰的凉的,难得有机会,裴翊宸自然不会拒绝。 可刚抿上一口,就有一片烫熟的羔羊肉,蘸了芝麻酱,送入他口中。 “唔――!温浅瑜!” “肉也是要吃些的,咱们下午还得去给踏雪买零食呢,你中午要是一口不吃,待会儿怎么能走得动?”温浅瑜并没有理会裴翊宸的不满,一手揉揉趴在膝上的小白猫,另一手又挑了块脆藕送到他口中。 被强行投喂,裴翊宸本就极为不爽。 偏偏,温浅瑜还更在乎她怀里的小猫… 于是,凤目一眯,他便轻哼道:“我若说不想去了,你待如何?” “那我…”自己去这三个危险的字还未吐露,楼下一道忽然传来的巨响,便打断了温浅瑜的话头。 “砰――”的一声巨响格外明显,哪怕他们身在二楼雅室,也听得格外清楚。 紧接着,便是一阵餐具打落的声音,一道怒骂:“都说了让你们再送三坛竹叶青来,你们磨磨叽叽地干什么呢?!” “客官,您要的竹叶青真的没了…”掌柜颤颤巍巍的声音跟着响起,“咱们店小,像这样的好酒通常只备个十来坛在店里。方才,您这边儿要了六坛,别桌客人要了五坛,已经没了…” “放屁!”这解释刚一出口,一群大汉中的另一人就道,“方才我明明瞧见你的人还偷摸着抱了坛竹叶青上二楼! “既然没了,他抱上二楼的东西又是什么? “难道你们这店,uu看书 www.uukanshu.com同样的坛子里还能装不同的酒, 然后论人卖?” “这、这当然不是!”掌柜连忙摆手否认。 这种卖假酒的事,便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有所牵扯。 出来做生意,讲的就是诚信。 若是不好的名声在外边儿传开了,他这碗饭,也就吃到头了。 无奈,他也只能解释:“送上楼的那坛子竹叶青,是楼上客人早早儿就付了钱的。 “只是他们说得温了再送上去,这才…” “胡说八道!”掌柜的尚未把话说完,怒气冲冲的大汉便打断了他的话,“这大热天的,吃着古董羹,谁会喝温酒?依老子看,就是上边儿的人看着不好得罪,你才把酒给了他们!” 后面的对峙,温浅瑜和裴翊宸都没再细听了。 因为他们的目光,都落到了刚刚被送来的那坛温酒上。 正文 第608章 酒不能给你 “唔…他们好像是为咱们手里的这坛酒在争啊…”温浅瑜抿抿嘴角,露出点无奈神色。 酒确实是他们点的,温酒也是他们要求的。 因为酒是裴翊宸要的,温浅瑜不想瞧他大口喝这些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才让小二拿去温了温。 可谁曾想,这一温,竟温出事儿了! 当时就怒了。他们气势汹汹地要求掌柜的再给他们取三坛同样的酒,否则,就掀了这家店。 并且,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他们直接掀了旁边客人的桌子,将那一桌食材和铜锅掀全数倒在地。 “是为我们的酒又如何?”裴翊宸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过,他并未在意下边儿那些人的态度,只是稍蹙了蹙眉头,表达了对他们吵闹的不满:“酒咱们是付了钱的,且论先来后到,咱们也排在他们前面。 “总归是他们不讲道理,万万没有我们担责的道理吧? “若是掌柜的拦不住他们,我就只好去外面的街道叫官府的人了。” 他想,这些有几分流氓气息的人就算再横,也不敢当着官府的面乱来。 温浅瑜闻言,也勉强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他们要是前来招惹,咱们就报官。咱们没有一点问题,官府的人,定会站在咱们这边的。” 这么一想,两人也就没再关注下方。 温浅瑜又给裴翊宸烫了几片羔羊肉,试图哄着他吃。 可两人重归安宁还没多久,雅室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了。 紧接着,就是一道浑厚响亮的声音穿门而来:“任何地方任何事情都讲究个先来后到,酒既是我们先点的,那无论他们什么身份,都不该让给他们! “你们怕得罪有钱人,老子不怕! “待我亲自跟他们‘聊聊’,这事儿,大抵也就结了。” “可是…”掌柜还想再言,可他身后的人,却一下卸了他的下颌,让他发不出声来。 掌柜的没了声音,几人进雅室的最后一点阻碍也没了。 几名大汉畅通无阻地进了雅室, 行至温浅瑜二人跟前。 彼时,uu看书 www.uukanshu.com 温浅瑜还在哄裴翊宸吃那烫好的羔羊肉。 她面色柔和,声音温软,全副的心思都挂在裴翊宸身上,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边的变化。 裴翊宸似乎也没关注身边的事,他起先全心全意推辞着,实在拗不过温浅瑜时,便就着她的手,稍微吃上两口。 两人有来有往,唯独没搭理周围。 就这般被无视,大汉等人自然不能接受。 面色一沉,领头的那名大汉便一下踢翻了温浅瑜身边盛放小食的小几:“老子不管你俩是故意装傻充愣,还是有别的打算,但眼下,老子说了算! “那坛子酒,就归老子了!” 说着,他就直接弯腰,要取走属于自己的那坛竹叶青。 可也就是在这时,此前一直不曾理会周围事物的女子,忽然抬手,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腕。 “呐,别的东西可以给你,酒不行。” 正文 第609章 态度反转 闻言,大汉不禁流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别的东西都可以给我,唯独酒不行?可是…我就想要酒,你说怎么办?” 话落,他便直接扭动手腕,想以最粗暴的方式挣脱温浅瑜的束缚。 一个小姑娘,力量能有多大呢? 只要他叫人吃痛,让人明白他们间实力的悬殊,这家中娇养着长大的富家千金,自然会收起蛮横。 然,他的如意算盘很快就算空了。 因为,他猛地发力间,并没有挣脱对方的束缚。 甚至,连对方扣住他的五指,都没有撼动分毫。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能把划放在这儿:想要,你就自己去拿,只要你能够得着,那坛竹叶青就归你。”温浅瑜嗤笑一声,五指收拢,更大的力道压得大汉手腕生疼。 “疼疼疼…!姑奶奶饶命!饶命啊!”饶是平日里经历无数,在剧烈的疼痛感袭来之际,大汉也忍不住连喊数声,以求温浅瑜能够放过他。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温浅瑜倒也没太过为难他。 小施惩戒后,她便道:“既然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了,我也就不跟你多掰扯什么了。 “你为擅闯打扰的事同我夫君道个歉,跟他赔个不是,这事儿,咱们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说着,温浅瑜又侧首看了眼托腮不语的裴翊宸,笑道,“当然啦,若是我夫君不愿原谅你们,我就只能继续出手了。” ――她虽做了决定,但一切,还是以裴翊宸为主。 这是尊重,也是底线。 夫君?赔礼道歉? 大汉下意识地顺着温浅瑜的话往裴翊宸那处看去。 乍一看,他面上顿时生出些不愉。 方才远远瞧着,他就发现这男人漂亮得不像话,如今离近了看,那种美感更是炫得人头晕眼花。 乌发雪服、剑眉星目,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黛…这样好看的脸在一男子身上… “小白脸”一词,瞬间让大汉心里对裴翊宸的印象变坏了不少。 他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也就不打算妥协。 可下一瞬,他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瞬间变换了面色:“是、是该给这位郎君道歉。 “方才是我们不对,行事过于粗鲁,uu看书 www.uukanshu.com 扰了郎君安宁,还请郎君不要怪罪。” 大汉突如其来的低姿态,让温浅瑜和裴翊宸皆有些莫名其妙。 依照他们的推测,这位了脾气不怎么好的糙汉子,一定不会乖乖儿冲裴翊宸道歉。 就凭他方才跟掌柜吵架的架势,还有冲上来就直接搬酒的行为,便可知,温浅瑜的要求提出后,他不仅不会道歉,甚至还有可能更气。 可是,他却毫不犹豫地道歉了? 不、不对…也不能说他是毫不犹豫地道歉。 起初,他仍是不喜欢裴翊宸的。那种不加掩饰的嫌弃,就直白挂在面上,直接冲着裴翊宸。 但一转眼,他的态度就来了个反转。 怎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想意到了什么东西吗? 意识到了什么… 可在城东这片区域,他又能意识到什么呢? 正文 第610章 太过明显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温浅瑜摸摸下巴,探寻的目光在大汉身上转过一圈又一圈。 她试图从其身上的细节中探寻目的,但几番打量,都以失望告终。 她确定自己和裴翊宸都不认识这人,也确定他们的生活与之没有交集。她甚至能看出,这几人并非本地人士,而是又外地来的… 所以,他们的变化是因为…? 温浅瑜眉头越蹙越紧,打量大汉等人的目光,也变得越发直白。 随着她的打量,那原本凶神恶煞的人竟再度低头,给他们赔了个不是:“二位,咱们哥儿几个也不是冲你们,我们就是觉得这掌柜的有酒不卖… “既然已经确定这就是个误会了,咱们也跟您和这位郎君赔了不是了,要不您二位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咱们? “若是还不解气,您二位训斥咱们几句出出气也行。” 姿态竟然已经放到这么低了吗? 若是大汉不说这句话,温浅瑜或许会因为确实想不出与他们的联系而把这件事当作简单的冲突,抛诸脑后。 反正在京城这地界,这样的事情多如牛毛。 刚开始嚣张,见到人了发现可能是自己惹不起的,又迅速变脸… 不过,这几人的变化,明显太过了些。 他们与自己这方素不相识,就算从衣着举止等方面猜出了他们身份非常人可比拟,但… 常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让温浅瑜本能地认定――这几人突然改变态度,是有更深层的原因支撑的! 只是眼下这阶段,不宜打草惊蛇。 于是,探寻的目光一收,她便冲对方扬扬下巴:“我与夫君难得出来游玩一回,也不想因为你们坏了心情。 “这样,你们端正态度同我夫君道声谢,我便放过你们。” “是、是…”大汉连忙应声,带着自己的人向裴翊宸正经道了歉。 裴翊宸也无为难他们的意思,略一颌首,便放人走了。 得了“赦令”,几名大汉跑得比兔子还快。 饭也不继续吃了,摔了掌柜一吊钱,人便跑了个没影儿。 见挑事的离开,掌柜也匆匆向温浅瑜二人赔了个不是,打算离开。 可人还没走两步,就被温浅瑜叫住:“等等,你回来,我有些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 “不知…夫人是有什么事?”掌柜顿住脚步,战战兢兢地挪到温浅瑜跟前,小声询问。 方才,见对方轻易放过了那几名大汉,他估摸着,这两人应当是好说话,且不喜欢旁人打扰的。 可他们,竟单独留下了他… 难道,是要责怪他办事不周,给他们招来了麻烦?! 思及此,掌柜不由眼皮一跳,面上的苦涩也愈发浓重:“夫人,小人也没想到那桌客人是不讲理的,小人跟他们解释了无数回,可他们…” “放心,我不是要责怪你。”温浅瑜轻扣桌案,打断掌柜的话,“我不过是想问问你,他们的来历。 “你这店虽然不大,但几名伙计都正直壮年,并不比那几人差,外加大街上还有巡逻的官兵… “真的正面对上,你们应该也不用那般害怕吧?怎么你刚刚面对他,那般顺从?”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611章 他们有问题 , “这个…”一下子被温浅瑜问到心里的那点隐秘心思,掌柜的不由抹了把额间的虚汗,“小人不敢得罪那些人,其实是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你确定?”温浅瑜挑眉。 他们今日虽是在城北平民区闲逛,但京都到底是天子脚下,是江湖人士最不喜欢的地方。 若是没有必要,那些人根本不会出现在京都。 可好巧不巧,他们不过是在外吃了顿饭,便与几名江湖客发生了冲突? 温浅瑜觉得这事未免来得太巧了些。 裴翊宸心底大概有也类似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些难以言喻的神情。 掌柜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温浅瑜问什么,他便老老实实地答什么:“小人确定他们就是江湖人士!因为他们几人就在附近的小巷租赁间宅子,且也来咱们店里吃了好几回了… “前天给他们上菜时,小人还偶然听到了他们谈话。他们似乎是说到,自己是打南边儿一路翻山越岭来的…” 掌柜把自己能回忆起的所有细节,都仔细同温浅瑜说了。 末了,他又小声道:“小人知道的事情就这些了…夫人若是还想再了解他们,大可以去周围转转,问问街坊邻居。 “兴许,还能问出点儿有价值的东西。” “南方翻山越岭来的江湖人士…不提自己过来做什么,但却长期租了一处宅子,打算在此久住…”温浅瑜越揣摩下巴越觉得奇怪。 她本能地由现在的消息生出几分抵触的意念,但细细揣摩之下,她又想不通自己在抵触些什么。 “呼…”沉默半晌,温浅瑜终是暂且放下了心结,强打起请神来,“既然你知道的都同我说了,那我也没必要再留你了。 “你且下去接待别的客人吧,至于我们这儿,随便叫个小厮,打扫一下也就过去了。” “喏!”闻言,掌柜的如盟大赦。 这两位贵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那几名江湖人士,多半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这些大人物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想参与。 他很怕温浅瑜揪着他不放, 甚至让他去打探消息。不过,幸运的是,仅仅是挑了几处关键点询问,这位夫人便没了声响…! 大抵是害怕温浅瑜反悔,uu看书 www.uukanshu.com得了“赦令”,掌柜的便连忙离开了这间雅室。 随他离开,守在门口的几名小厮,也鱼贯而入,开始打扫。 不一会儿,这间屋子就被收拾得跟之前一样。甚至,还送上了掌柜特意加的赔罪菜肴。 可温浅瑜与裴翊宸,却没了再吃的意图。 “你怎么看?”温浅瑜抬眸,看向裴翊宸,率先发问。 这问题,她反复思考无果,只能寄希望于更聪明的人。 显然,裴翊宸就是那更聪明的。 “那几个江湖人士…”裴翊宸摸摸下巴,良久,方才挑了句最通俗易懂的话,“他们有问题。” “怎么个有问题法儿?”温浅瑜一下来了精神。 太好了! 裴翊宸也觉得有问题,那就是真有问题了! 正文 第612章 事先了解 , “首先,是态度,这点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裴翊宸率先点破温浅瑜也意识到不对的那一层,“从他们最开始同掌柜说话的态度,以及他们刚破门而入时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对京都贵人是没多少尊敬的。 “而这,也符合你们江湖中人的行事风格。” “没错。”温浅瑜颌首,“江湖中人四海为家,大多数人都是风里来雨里去,自然不用特别畏惧某处权贵。 “若是处不好,换个地方生活就是了,算不得什么。” “但问题就在于后面,他们态度忽然变了。”裴翊宸习惯性地扣响桌案,再仔细把当时的情况回忆了一遍,“他们似乎是在看清了屋内情况后,转变的态度。 “或者说,是看清了我们两人的脸之后,转变的态度。” “看清了我们的脸?”此前温浅瑜只捕捉到了那群大汉奇怪的转变,但却没彻底想明白,迫使他们做出改变的点在何处。 如今,经过裴翊宸这么一点,她顿时恍然——对方之所以改变,就是因为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至于他们本没有见过? 自己没见过人家,人家就一定没见过自己吗? 他们都有着出众的容貌,便是以口叙述特征,也足够让没见过自己样貌的人,迅速认出他们了… 只是,谁会告诉那群江湖人,他们俩的特征呢? “奇怪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裴翊宸扬眉,“这便与我要说的第二个古怪地方有关了。 “相信,不用我再复述,你也能记得他们对待我俩的态度吧?他们在面对你的时候,一口一个夫人,恭敬中带着些许惧怕。 “这事很不合理的。” “这有什么不合理的?”温浅瑜不明所以。 在她看来,发生武力冲突时,对方怕她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若是对方临危不乱,她反而觉得反常。 毕竟,她的功夫,在整个江湖中,也是没几人可以比拟的。 “但他们不认识你。”裴翊宸摇摇头,点出问题的关键,“依常理来论,京都的贵女贵妇们,有几个功夫上乘的存在? “别说功夫上乘了,恐怕,就连能挑能提的,都没几个吧? “况且男主外,女主内的定律,几乎已经成了常识。他们为什么能把你当成能主事的存在,颤颤巍巍地同你对话呢?” “因为…他们不仅认识我,还了解我?”温浅瑜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 “是啊,他们还了解我们…”话及此处,裴翊宸的面色也微微一变。 因为了解,所以稍加分辨就认出来了。 因为了解,所以前后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 至于为什么了解? “既熟悉我的容貌,又知你功夫深浅,甚至还对我俩相处模式有所了解的,你觉得是什么人?”裴翊宸做了个总结,蹙眉看向温浅瑜。 “那就只能是跟康王挂钩的人了。”温浅瑜思虑片刻,做出判断。 如果是她的那些江湖朋友,应当是只熟悉她而不熟悉裴翊宸的。 正文 第604章 继承r 但与裴翊宸息息相关的康王等人可就不同了,那些人,很清楚她有着怎样的实力。 思及此,温浅瑜不禁眉头紧蹙:“怎么又是康王?好像这世间什么事情都跟他有关一样… “而且,掌柜明明说那些大汉是是江湖人士,康王怎么还和江湖人士沾上关系了?” “谁知道呢?”裴翊宸分析到此处,也仿佛遇到了瓶颈一般,再也无法往下延展思路了。 毕竟获取的消息就这么一些,他就算是再足智多谋,也没办法一下子把对方所有的铺垫全数挖出。 不过,知道这些人很可能与康王有关,倒也够了。 目光一转,裴翊宸便托腮道:“既然知道这些人有问题,又查到了他们的落脚处,咱们不如…晚上一块儿去那几人租赁的宅子里探探究竟? “兴许,能从中寻到什么突破性的物件儿也说不准?” “咱们俩去?”闻言,温浅瑜不禁怔了怔。 “怎么?你害怕?”裴翊宸挑眉。 “当然不怕!”温浅瑜捏捏眉心,撇去他无聊挑衅带来的影响,“我不过是觉得,这等小事,没必要让你亲自跑上一趟。 “三司对你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你手头的事情,也该重新拾起来了。这关头,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几人身上吗?随便派几个人去摸摸他们的底不就好了?” “王府里哪儿有那么多人可以给我派?”裴翊宸轻叹,无奈道,“北岭那边为了防着康王使坏,清扫康王给我留下的绊子,已经带上了我大半的心腹。 “至于朔风…最近咱们留在柳州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朔风已经带上了剩下的人前去探寻情况了。 “他们俩同心... ... 第604章继承r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协力,我身边便没剩几个人了。 “如此,自己的事也就只能自己解决了。” “可是,”温浅瑜想说,就算如此,也可由她一个人前去打探消息。反正她功夫不错,当北岭朔风都离去的时候,她正好可以代替办事。 可她这番话还没有出口,裴翊宸便率先打断她道:“你说的法子我也不是没考虑过,不过… “我仔细想了想,如果让你一个人去,而我留守在府上的话,我大概是睡不着觉的。 “你也知道,情感和理智是两回事。虽然理智上我认为你办事能让人放心,但一个人睡在被窝里时,总归叫人不舒服。 “所以,我还是跟你一道好了。” “那…也行。”裴翊宸都表示独守空房真的难受了,她自然不会强求。 他的轻功她是见识过的。 带他一路,完全没有问题。 “那就一道去吧,互相之间还能有个照应。”应了裴翊宸,她忽然又一转话题道,“不过你刚刚说在柳州那边发现了些东西?发现了什么,你问过吗?” “没仔细问。”裴翊宸摇摇头到。 即便是清闲了,每日递到他手里的事务也不少。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任务已经够头疼了,他哪儿还有时间去关注一派祥和的柳州? 反正已经派人调查了,相信,不日就会有答案被送上。 正文 第614章 尾随 夜幕低垂,微凉的风一吹拂,暗淡的星光便被飘荡的乌云完全掩藏,只留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借着夜色,温浅瑜和裴翊宸轻易就翻入了一间民宅,寻到一堆柴火隐匿身形。 “老天爷还真给面子,咱们晚上要夜探,他便一丝光芒都不往地上洒。”温浅瑜一边同裴翊宸开玩笑,一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周围的构造。 似是试图从那隐约勾勒的线条中,分析出点儿什么。 这是间很简单的二进院,前院的左侧有厨房,右侧有茅房、杂物间。往后进了内院,便是三间供人居住的屋子。 大抵是因为夜深了,三间屋子里有两间都已吹灭了烛灯,唯有一间隐隐透着一点暖融融的光。 “看样子还有人没睡,咱们要不要等等?”温浅瑜自前后院间的墙头落下,几步重回裴翊宸身边藏好。 “嗯,那就再等等吧。”裴翊宸颌首。 他们是悄悄来探探这几人来路的,并无与之正面交锋的打算,自然一切以稳妥为重。 不过,就在他们打定主意,准备继续潜伏之后,内院中,却率先传来了动静。 唯一一间亮着灯的屋子,烛光忽然灭了,紧接着,两名衣着整齐的大汉,便说着家乡话,一路往外。 “咱们趁张哥他们睡着偷溜出去,真的没事吗?”其中一人有些胆怯,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 另一人则大胆许多,一把揽过他的肩,便搂着他大步向前:“能有什么事儿?咱哥俩不过是闲着没事,去那正规的秦楼楚馆找找乐子。 “该打赏打赏,该付钱付钱,跟别的客人一样玩儿。 “不会有人注意到咱们的,张哥那边的事情,也不会因为咱们玩这一趟就办砸。所以,且安心吧。” “可是…” 胆怯的人还想再言,可他旁边胆大的兄弟已经将他拉走。 两人出了院门后不久,温浅瑜二人便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与身边人对视一眼,又沉吟片刻,温浅瑜方试着提议:“咱们跟上?” “嗯,跟上看看吧。”裴翊宸垂眸打量一遍温浅瑜的衣裳,“你这一身,去那种地方,倒也没什么不妥。” 为了夜行方便,温浅瑜换下了珠钗罗裙,重新穿上了初见裴翊宸的那种深蓝劲装。 高高的马尾被简单束起,有几分英姿飒爽的风采,也有几分玉面郎君的感觉。只要稍加改变,模拟下男子的声线,浑水摸鱼应当不难。 于是,两人简单一合计,便悄悄跟上了偷溜出去的两名大汉。 那两人的去处,倒是与他们在院中谈论的一致。 一处名为“红杏”的妓馆,成了他们最终的落脚处。 城北没有达官显贵,也不如城东富庶,这红杏小楼的品质,自然也不是另外两方可以比拟的。 远远瞧着,裴翊宸便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温浅瑜疑惑看向旁边顿住脚步的人。 “要不还是在外面看看吧。”裴翊宸看见一进门就被一群姑娘裹住的两人,嘴角紧绷,“这儿的姑娘,似乎不太讲规矩。” 正文 第615章 一起进去 闻言,温浅瑜不禁失笑。 裴翊宸所谓的“规矩”是什么,她心中大致有数。无非就是希望那些姑娘客客气气的,不要在客人不允许的情况下,对客人动手动脚。 可显然,这样的规矩并不适合当下这地方。 这里的姑娘,并不像那些供贵人销金的销金窟里养出来的姑娘,她们干这行,就是混口饭吃。来消费的客人,也不似贵胄们那般讲究,通常都是直奔主题。 所以“规矩”,是不存在的。 想到那些无法磨灭的本质差距,温浅瑜只能拽着裴翊宸向前:“来都来了,在外面看算怎么回事? “况且,有我护着你,你也不必担心被人家占了便宜。” “可我…”裴翊宸万分不情愿。 温浅瑜只能道:“那我自己进去?” “不行!”她自己进去,被那些热情的姑娘占了便宜怎么办?! 裴翊宸咬咬牙,最终还是决定:“罢了,我同你一起进去,免得…免得你一个姑娘应付不过来,被那两人给发现了。” 发现? 温浅瑜暗挑眉尾,浅笑。 在夜深人静的路上暗暗跟了那两大汉一路,都不曾被对方觉察分毫,怎么可能在混入人多的地方后,反而被发现? 不过,她也没揭穿裴翊宸,只略一点头,便道:“行,咱们一道进去,且先观察观察,若是得不到什么消息,咱们就撤?” “嗯。” … 就如裴翊宸所预料的那样,几乎是在温浅瑜二人跟进去的瞬间,在大堂迎客的姑娘便毫不犹豫地贴了上来。 裴翊宸瞬间就黑了脸。 好在,如今的温浅瑜已不是此前独身行走江湖时那冷冰冰的模样。 有她稍作斡旋,他二人,最终还是在两名略显青涩的姑娘的陪同下,一道上了二楼雅室。 说是雅室,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个稍微像样点儿的客房。 围绕一楼大厅,每侧两间,皆可从窗户看到一楼大厅的歌舞表演。 “二位公子,这边请。”一名姑娘推开一间雅室,将温浅瑜二人引入,又自顾自地介绍道,“二位运气可真是不错,你们来得晚,雅室就剩这一间了…” 女子说这些,无非是为了找个话题。 可这话的开头落在温浅瑜耳中,却让他们一下竖起了耳朵。 两人对视一眼,由温浅瑜站出问道:“怎么?你们这儿生意还挺不错?夜间竟然一间空出的雅室都没有?” “因为咱们这儿雅室本就不多。”女子闻言,不由掩唇轻笑一声,“两位客人瞧着像是有钱人,平常应当不常来咱们这等地方吧? “咱们这地方,装模作样欣赏歌舞的少,带着姑娘直接上楼办正事的多。 “呐,就像在您二位之前进来的那两位客人,他们寻了心仪的姑娘,就直接带上楼去了。 “这些个小曲儿舞蹈,他们才不在乎。” 在他们之前进来的客人?那不就是他们追寻的那两名大汉?! 温浅瑜暗暗扬眉,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所以,依你的意思,你们这儿上面那层楼,都是卧房?” 正文 第616章 黑脸 “那可不?”女子知无不言,“那楼上都是客房,客人们若是想上去休息,说一声就成了。” 话落,她还特意贴近温浅瑜,在她耳边吐气如兰:“不知,这位公子可是想…” 她抬手,似要轻抚温浅瑜的胸口,但指尖尚未触及温浅瑜的衣襟,便被一旁黑了脸的裴翊宸捉住。 他微垂眼睫,冷冷看着跟前这不懂事的女子:“我们若要上去,自会同你说,你少自作主张。” 大抵是他气势太过强硬,女子竟不自觉地哆嗦一下。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道:“是、是…” “明白就好。”见她点头,裴翊宸立马便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末了,还侧身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隐秘地擦了擦手。 对于外人,他向来无比嫌弃。 若不是阿瑜说要跟进来查探… 裴翊宸抿抿薄唇,眸中再度划过一丝不悦。 而那被他嫌弃的女子,则是在这愈发沉闷的气氛中,再度缩了缩身子,悄悄拉住了与她一道上来伺候的妹妹。 这两位莫名其妙的客人太可怕了,还是跟自己人待在一处靠谱。 “行了,不就是白日碰上了点儿不开心的事嘛,何必跟俩小姑娘一般见识?”眼看屋内的气氛就要僵得不像话,温浅瑜连忙揽住裴翊宸的脖颈,拉他坐下。 说着,她还自顾自地倒了杯水送到他唇畔:“来,喝口凉茶,去去火气。” “哼,这时候你倒是不跟我提什么凉的喝多了不好了。”裴翊宸轻哼,一副不满温浅瑜见风使舵的模样。 但见那纤纤素手把瓷杯送到自己唇畔,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垂首抿了一口。 ... ... 第616章黑脸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诶,就是装装样子嘛。”温浅瑜凑到裴翊宸耳边小声安抚,“你不用多喝,咱们就是给她们一个冷脸的理由,顺便,也给进一步套话做作铺垫。 “别生气别生气,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是吗?”裴翊宸依旧是此前那凉凉的口吻。 但熟悉他的温浅瑜,却从他软下的目光中,看出他已经被自己说动。 于是,放下茶杯,她又装木作样地拉裴翊宸靠上软垫:“看看歌舞吧,我瞧着,这儿的姑娘跳得也不比怡香院那些地方的姑娘差。 “咱们瞧瞧这些新颖的,把那些不愉快全都抛开。” “嗯。”裴翊宸勉强配合,微微颌首。 听他们所言,此前被吓到的两名花娘不由又壮起了胆子——原来,这位贵客是因为在外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才冷着脸到他们这儿来寻新鲜。 给裴翊宸不合常理的模样安了个合理的解释后,花娘便又鼓起勇气,笑吟吟地凑上前来:“这位小爷说得是,咱们这儿虽不如怡香院,但也总归是有特色的。 “二位今日来此,保准能寻到乐子…” 听花娘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自家的好处后,温浅瑜便摆摆手,示意两人过来给自己捏腿。 同时,满不在乎地问道:“你说,怎么会有人把歌舞听曲儿,由美人捏捏腿这么舒心的事放在上卧房之后呢?啧…” 正文 第617章 福至心灵 , “小爷说得是,的确是那些人不会享受。”两名花娘眸子一转,便纷纷附和起温浅瑜来。 她们其中一人更是端来了果盘,开始一颗一颗地替温浅瑜剥起了葡萄。 至于裴翊宸? 她们已经明白,那心中梗着件事的冷脸公子,并不需要她们殷勤伺候。 … 片刻后,在心中整合了一下温浅瑜问到的布局,和那两条隐隐与两名大汉有关的消息后,裴翊宸便随意抛下一个透气的理由,只身出了雅室。 夜色渐深,各个雅室中玩乐的客人,大多也醉了。 进进出出的人变少,无疑方便了裴翊宸动作。 几个闪身回避了送瓜果佳酿的侍女,他便轻松抵达三楼,寻到了两名大汉所在的那片房间。 “应当就是这片了…”裴翊宸四顾一番,蹙眉,“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间屋子…” 走廊两侧的房门都一模一样,里边儿传出的靡靡之音,也大差不差。单靠这点儿线索,他根本不能准确判断对方的去向。 难道…要想办法一间一间地打开来看? 这未免… 即便有信心在开门的时候不被发现,裴翊宸也不想做这样的事。 原本以为他们跟着那两名大汉前来,就是想葱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获得一些可供推理的线索。 这样的线索无非就是些日常琐事,可以是今天在烟花柳巷中获取的,也可以是明天在酒楼食馆中获取的。 既无必要,他自然不想脏了自己的眼。 正当裴翊宸准备暂时放弃,先退回楼下时,一道不满的低呵忽然从左前方的房间内传出:“不是说你是这儿的头牌吗?怎么连伺候人都不会?!” “大爷息怒!息怒…”接着,便是女子慌张的辩解声音。 只是,她的解释并无什么效果。 任凭她怎么说, 那男声都依旧带着不悦。 末了,似乎是不耐烦了,男子低低用方言骂了句脏话,便把人拽进了内室。 “咦?”听到那句脏话,培育出的耳尖不由动了动。 此前,他跟温浅瑜也听过那两名大汉说方言,但三言两语间,他们也不能准确地分辨对方是什么地方的人。 他们听那方言都觉得耳生,便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直到刚刚,那句骂人的话被裴翊宸听到… 骂人的语言,总能给人更深刻的印象。 是以,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几乎是在那话音落下的瞬间,裴翊宸便确定,这方言是自己听过的语言! 在何处听过? 裴翊宸眉头紧锁,悄悄贴近那间屋子,继续听着。 里面的人正值兴头,说话也就没了平时的讲究。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个不懂讲究的糙人,此刻不过是释放了本性。 那些难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充分调动了裴翊宸深藏脑海的记忆。 同时,一些特别的词汇和与寻常生活格格不入的短句,也引起了裴翊宸的。 老大… 狩猎… 见不到女人… 忽然,裴翊宸福至心灵,瞬间领悟:是云雾山的那群山匪!这几名大汉口中的方言,正是他们在云雾山一带听到过的方言!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正文 第618章 关联? ,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云雾山…那座延绵不绝,藏着无数危险,还放着一批与宣平侯有关的山匪! 而跟前这些大汉,就是那批山匪?! 裴翊宸不敢确信自己这个推断。 毕竟,凭着几句方言,和一些行为举止上透露出的生活作风就轻易判定一个人是山匪,未免太草率了些。 但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疯狂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 同时,此前一些不易解释的细节,也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说法。 譬如,他们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为何会聚在一处? 又譬如,他们一行人为何粗鲁又蛮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妄图用武力让人屈服。 甚至,还有他们对自己那丝莫名其妙的惧怕,以及他们与康王那一派的人的联系…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诉说着这个答案的合理性。 有了猜测,裴翊宸就没有再听后面那些声音了。 在三楼绕过半圈,换了另一条通道下来后,他便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温浅瑜的身边,以悄悄在她掌心写字的方式,将自己的猜想和发现全都告诉了她。 “云…”初得这个消息,温浅瑜也惊愕地瞪大双眸,差点儿没忍住惊呼。 最后,是裴翊宸暗暗在她指尖捏了一把,才协助她吞下那道声音。 随之,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裴翊宸知道她是在说服自己接受他的猜测,并依照自己的思路,探寻这个猜测的可反驳点。 可惜,集两人的智慧,也没能在此猜测上寻出任何不合理之处。 “如果一切都说得通,那或许,这就是事实了…”温浅瑜抿抿唇,隐晦地瞧了那俩一无所知的花娘一眼。 他们如今讨论的事,已经不能让外人知晓分毫了。 这俩人虽然吸取了教训,明白了什么叫做“分内之事”,但她还是没办法当着她们的面商量。 于是,抛下两块碎银,温浅瑜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拉着裴翊宸离开了花楼。 … “到底怎么回事?你能再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往安王府而行的路上,温浅瑜一边回头观望,一边小声向裴翊发问。 在这等正事上,裴翊宸自然毫不含糊。 略一捋思绪,便将自己判断的依据详细剖析了一遍。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边的人,的确是这个口音。”温浅瑜摸摸下巴,旋即又蹙眉道,“可是那伙儿山匪怎么会千里迢迢地上京来呢? “甚至,还在城北的民巷中租了间院子,长期住下?” 据之前酒楼掌柜所言,这一群大汉,应当已在京都生活了一段时间了。而就今日有两人偷摸着跑去逛窑子,也能看得出,他们平日的生活很拘谨,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融入环境。 他们想,把自己伪装成普通的人。 普通人…普通生活在京都的江湖侠士… 这样的外表,于康王一派有什么用呢? 温浅瑜暂且想不出源委。 在这方面,裴翊宸一时间也没有头绪。不过,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还记得朔风去做什么了吗? “或许,这跟他们在柳州一带探查到的异动有关。”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619章 屯粮 , “具体是什么情况,展开说说吧。”接到柳州这边传来的消息,朔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们在柳州的据点,并未设立在主城,而是在两州交界之地,临近云雾山的地方。 在这里,他们可以更好地监视云雾山中的动向。 前几月,云雾山中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下面的人就算偶尔寻到一丝蛛丝马迹,也得不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朔风原本都已在想着,要不要向主子提议,把安排在云雾山这边的人给车回来?毕竟,他们培育几个衷心的高手不易,面对虎视眈眈的康王,当然应该让这珍贵力量坚守在主子身边… 然,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想法化为现实,柳州这边,便先出问题了。 “大人,是云雾山那群山匪有反常的动作了。”柳州这边领头的卫队长上前向朔风行上一礼,便将小字条上无法描绘清楚的事情细细梳理了一遍,“南方天气炎热,此时与夏日仍旧相差不大。 “可…云雾山那群山匪,已经开始屯粮了。” “屯粮?”这个消息让时常板着一张脸的朔风也忍不住动动眉梢,“他们开开始大量采购了?以什么东西为主?” 如果是冬日,这个举动便不显奇怪。 云雾山虽在南方,但因为地势原因,冬日里还是会非常不便。 届时,蜗居在其中的忍无论衣食住行都会受到限制。由此,提前备下粮食过冬变成了必要。 可是,眼下这时节… “以肉干和大米为主。”小队长同样眉头紧蹙,“量不算多,只是比平日进购要多上三分,但是…” 说着,他不禁指指头顶的艳阳:“想来您也明白,在这样的天气下,无论什么什么都是容易坏的。 “他们多买那么些东西,就是不合常理。而且,刻意把事情做得那么隐蔽,本身就是另外一种不合理。” “你说得对…”朔风喉头微头,沉闷地点点头。 无论细节如何,行动本身,都是有问题的。 对方此举,定有目的! 只是,他们图什么呢?难道准备线路身形,占山称王,同当地官府较量一番?又或者,准备扩张势力,在夺嫡的紧要关头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又或许… 无数种可能瞬间掠过朔风的脑海,但对方具体打着什么主意,他却依旧不得而知。 沉吟半晌,他又再度开口:“除了屯粮呢?这些日子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动静?” “这…没有。”小队长摇摇头,惭愧道,“我们日夜监视,可除了储备粮食,他们依旧老实。不过…” “不过什么?” “这些日子,他们似乎偷偷送出去了几批人。一批三五个吧,远远去到了外面活动。”小队长挠挠头,把这听起来不像是重点的消息说出。 稍一顿,他又道:“因为人在外看着像是正常活动,去的也都是远方,所以我们并未派人追踪。” “三五成群地出了远门?”朔风蹙眉。 他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怪怪的,可要说怪在哪儿,他又说不出来。 正文 第620章 快等不起了 “这样,你们先继续盯着云雾山,我带两个熟悉路况的人悄悄上山看看。”朔风很快作出决定。 但稍一顿,心中不安的他,又补充吩咐道:“把有山匪三五成群离开的事传书给殿下,如实相报,切不可隐瞒。” “是。”虽然心中疑惑,但训练有素的暗卫还是依照朔风的吩咐把事办好了。 与此同时,略作休息的朔风,也带着两名轻功上佳,且熟悉路况的暗卫潜入了云雾山中。 … “果然是云雾山那群匪徒!”收到南方传讯,裴翊宸便立马将自己前几日所探查到事情与之联系了起来。 原本,他和温浅瑜就有了猜测。 如今,再有南方传回的消息佐证,那群大汉是山匪的猜测,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不过。他们突然派这么多人到外界游荡是什么意思?”温浅瑜的注意力并不在确认身份上,她莹白的指尖点点“几队”那个用词,蹙眉,“也就是说,咱们偶然遇见的那支小队,不过是众多小队中的一员?” “嗯。”顺着那纤细漂亮的手指挪动目光,裴翊宸好看的眉头也一点点收紧,“看这样子,他们并非专门冲我们来的,只不过,是恰巧认得我们罢了…” 许多小队散了出去,他们遇到的,不过是其中一支。 大概,是因为他如今是康王上位之路中不得不铲除的绊脚石,才被分发了画像,让这些人得以认识。 “你说,琴贵妃母子,如今会有什么打算?”看着裴翊宸把字条放在一边,温浅瑜干脆跳上桌案坐下,垂眸与跟前的人四目相对。 她骤然上桌的动作让裴翊宸怔了怔。 但向来喜欢干净整洁的人... ... 第620章快等不起了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没为此责怪自己的王妃,相反,还拨开了桌案上的文书茶具,以防她坐得不舒服。 旋即,又沉默片刻,他方才道:“不好说,他们的计划几次被我们打乱,如今是什么想法,我也说不清楚。” “那你说,他们会铤而走险吗?”温浅瑜忽然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你看,他们这回联系上的,是十三年前制造兵乱的那一群山匪。 “上一次那些山匪处世,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就算有陷害之类的目的掺杂在其中,他们也确实完全把握住了手中的这股力量。 “你说,有没有可能,上次陷害,这次…为自己所用?” “你是说…?!”裴翊宸讶异瞪大双眸。 那个可怕的想法刚在他脑海中出现,他便下意识地摇摇头道:“不,不可能,他们没胆子做出那样的事。 “况且,他们如今也不需要破釜沉舟,他们大可以谋而后动,缓缓图之。” 康王如今又没被逼到那一步,怎么会选择走上谋反的路呢? 依裴翊宸看,温浅瑜这个猜测还是太疯狂了一些。 可是,温浅瑜却摇摇头道:“我却认为,他们放手一搏的几率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因为在我看来,潜伏多年的他们,已经快等不起了。” 正文 第621章 不是不可能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温浅瑜垂眸,一字一顿地认真道:“随着你越来越得陛下重视,随着康王在陛下眼中缺点越来越多,随着他们十多年的忍耐铺垫逐渐化作泡影,他们或许,会不想再等待了。 “此前,他们能安心蛰伏,不过是因为一家独大,无人与之争锋。 “有这些前提摆在前面,他们才能耐着性子,在陛下十余年不重新立储的煎熬中忍耐下来。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在慢慢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听了温浅瑜一席话,裴翊宸不禁陷入一阵沉默。 的确,此前漫长的等待,本就是一种煎熬。只不过是因为有希望,才能让那些如狼似虎的人忍耐下来。 但是,那份希望已经因为他站出来,而逐渐被瓦解了。 兄长死去的那十三年中,父皇一直不曾重立储君。 起初,是因为兄长“谋反”一事如鲠在喉,他不愿再度立一个储君来跟自己分权。后来,则是因为他不看好康王,认为其不能将璃国带往新的盛世,不能顺利延续裴氏一族的辉煌。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凝固在心头,于康王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 只不过,原来的永安帝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哪怕知道自己不被看好,康王也依旧能够耐心蛰伏。 但现在局势不一样了… 思及此,裴翊宸也渐渐理解了,温浅瑜口中的“可能”,到底是如何计算出来的。 “如果是谋反的话,那他们的人来京都…”裴翊宸蹙起眉头,尝试着从新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应该就是提前来部署、传递消息的吧?”关于谋反一事,她心中也是模糊的猜测。 所以,关于对方的目的,她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 她甚至还想过,琴贵妃有没有可能是抱着故技重施的心态,想再次用同样的法子陷害裴翊宸。 不过,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她直接甩出了脑海。 事情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首先,裴翊宸是出了名的势力薄弱。他在朝堂上几乎没有结交好友,没有结党营私的本钱。 其次,他那号称势力庞大的母族也在过往的围剿中消失殆尽,把他独自一人留在了世上。 有这两点缘故在前,琴贵妃根本没法儿故技重施。 由此,温浅瑜也就只能猜测,琴贵妃等人调动云雾山的山匪力量,实则是为了自己。 为了…逼宫! 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脑海中那些恼人的事全数压住,温浅瑜才寻回神思,继续分析道:“不管我们猜得是否正确,提早些防备,总是没错的。 “况且,对方就算现在没起那种心思,在不远的将来,也一定会有所动作。 “所以我们…” “所以我们先监视那群大汉两天吧。”裴翊宸淡淡接过温浅瑜的话,“看看,他们是否真是我们猜想的那种人。 “如果是,他们一定会对五城兵马司的巡逻路线感兴趣。” 他并没表现出沮丧,只是曲指敲敲桌案:“咱们的人多费费心,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确定。”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622章 临着军营? , 两日暗中观察,裴翊宸确实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朔风那边发来的新消息,也再一次侧面增强了他们可怖猜想的可能性。 据朔风所言,云雾山山匪对外的警戒又提高了不少,内里,也时常有操练的声音传出。 估摸着,是又有什么行动了。 得了这些消息,裴翊宸面色几变,终是决定找温浅瑜先来商量一下。 然,当他唤人时,却被秋灵告知,温浅瑜受江旭晴和丹阳所邀,外出秋游去了。 “秋游么…”裴翊宸抿抿唇,“她可有告知你,多久回来?” “回禀殿下,王妃明儿个才回。”秋灵垂首,认真答道,“此次丹阳郡主邀友人相聚,挑的是一处郊外的庄园。一行人得在外住上一晚,次日方归。” “郊外的庄园?还是一行人?”裴翊宸眉尖微蹙,“她们不是三人小聚?” “不是,大抵有七八同龄人相聚,包括上回跟王妃比投壶的那位公子,以及静妃娘家的那位长子。”秋灵如实答道。 “他们几人还能玩儿到一处?”裴翊宸诧异抬眉。 原本以为,温浅瑜就是跟丹阳那小鬼头出去转转,可如今看来… 沉吟片刻,裴翊宸忽然起身:“把地址告诉北岭,本王去那处寻她。” 如果只是丹阳跟江旭晴,裴翊宸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横插一脚。几个小姑娘同他待在一起,既拘谨,也不好玩儿。 但如果有黄源兴和楚耀奇等人,他倒是不介意去跟对方碰个面。 正好,上回御前对峙的事,还得跟他们道声谢。 这般想着,裴翊宸也更换了衣裳,寻着秋灵给的地址,去到了丹... ... 第622章临着军营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阳在郊外的那座庄园。 … “表兄怎么来了?”彼时,丹阳正要拉着温浅瑜一行人出门赏景。 谁知,一转眼便瞧见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转眼,更是瞧见裴翊宸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嗯,听说阿瑜跟你出来玩了,我闲来无事,便来寻她。”相较于丹阳一行人奇怪的目光,裴翊宸倒显得平静无波。 他下了车,示意北岭把马车赶去停好,便直接站到温浅瑜身边,加入了丹阳一行人的队伍。 看他加入得这么自然,一行人皆有些无语。 他们虽都是跟丹阳或江旭晴有些交情的人,但大部分,却跟裴翊宸没什么接触。甚至,还因为过去京中有关他性格古怪的传言,对他有些许不喜。 但瞧着他并没有打扰旁人的意思,只是牵起温浅瑜的手行在队伍一侧,旁人也就没了意见。 人家就是冲着王妃来的,跟他们这些人没关系。要真是怪脾气犯了,大不了分开走呗。 相比于他们,反倒是温浅瑜更在意裴翊宸的到来。 拽了拽他的手,把他往旁边拉了拉,她便立马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手头那批木料的采购处理完了吗?你…” “有新情况,想找你商量,但听说你要在此处住上一晚,我便来了。”裴翊宸打断温浅瑜问话,直言道。 旋即,他又蹙眉:“不过来时我瞧见…这里似乎临着军营?” 正文 第623章 时机成熟了 , 裴翊宸话音刚落,温浅瑜便迅速再他手心掐了一下,示意他不要提这件事。 而她如此反应,反而让裴翊宸再挑了挑眉。 本来他就是路上瞧见了,随口一提。 但阿瑜却是这么个反应… 难道,她与丹阳等人约在这里玩是因为…! “丹阳的这间宅子,的确跟京郊的军营相隔不远。”温浅瑜把裴翊宸再往旁边稍拉了拉,方才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拜托她和江旭晴,邀了些朋友在这儿玩。 “如此,我也好趁着机会,去那边瞧瞧。” “你想去军营探查?为什么?”裴翊宸并未阻拦,只是不解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他明白,温浅瑜不是个冲动不动脑子的人,她既有冒险探查军营探查的决心,必然有她的理由。 “因为那军营隶属于晋王麾下。”温浅瑜抿抿唇,低声道,“我在想,事情既然跟云雾山的山匪有关,那与宣平候、晋王等人,多半也有关系。 “而晋王手中最能威胁京都的力量就在此处。 “如果他们真有异心,或许在此处,也能寻到蛛丝马迹。” “话虽如此,但那毕竟是军营,你就算功夫再高强,想毫发无损地在里边儿晃悠一圈,也是有难度的。你…”裴翊宸蹙眉,向温浅瑜投去担忧的目光。 如此冒险,就为寻那虚无缥缈的线索,在他看来,还是有些不值得。 但温浅瑜不这么想:“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本就是我们处于不利的位置。如果我们还只求安稳,怕是什么时候直接被人捅上一刀都难反抗。 “是,你如今是初露锋芒,手中实力还不够强盛,但是敌人都不会等你。 “所以,该冒险时就得冒险。” 裴翊宸:“…” 沉默半晌,裴翊宸终还是顺着温浅瑜的话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那个要求——无论她要做什么危险的事,都得带上他。 多带一个裴翊宸这样的,倒也不显累赘,是以,温浅瑜也没怎么思索,便点头与裴翊宸道了声“成交”。 再一沉吟,便同他制定了计划。 说完这事,她又忽然想起裴翊宸此前提到的异动:“你之前想跟我时,朔风在南方查到了什么?” “云雾山那群山匪,已经在搞小动作了。”他俯身凑近温浅瑜耳畔,悄悄把朔风传回的消息说出。 说着,又眯眯凤目:“看样子,他们是已经坐不住要开始行动了。就是不知,他们打算从哪一步开始。” “已经有小动作了?!”闻言,温浅瑜眸中不禁划过一丝欣喜,“如此,咱们今日找线索的成功可能,便高了不少! 原本,她只是不想坐以待毙。 但现在,云雾山的山匪已经动起来了,估计京城这边,为了配合他们的动作,也会有所行动。 这样算来,探查军营的时机倒是成熟了。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怎么探查? 晋王可不似康王那般傻,他手下的军营,戒备一定森严。甚至,还有可能已经备好了套… 正文 第624章 设伏 , “安王夫妇最近在做些什么?”晋王随手将一张小纸条递道一旁的烛火上,任由火舌将单薄的纸片卷入,留下一片焦黑灰末。 “回禀殿下,他们最近联合了百草谷的人到处行医布施,给那些没钱的流民致命送饭,硬生生提了一截声望。”刘管事小心翼翼地将探听到的消息硕与晋王听。 “呵,安王那小崽子还真是有本事,竟然能让从不涉朝堂之事的百草谷为他做到这一步。”晋王低笑一声,语气意味不明。 他浅浅地弯着嘴角,似乎并没有因为裴翊宸等人的所作所为而特别气恼。 但略微躬身立在他身旁的管家,却因他那一声低低的笑,而冷汗涔涔。 “殿下,那咱们要不要…给安王点儿颜色瞧瞧?好叫他知道,累积声望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刘管事捻捻衣袖,弱弱询问。 几十年服侍,他实在太了解跟前这位的脾气了。 他知道,主子盛怒的时候从不大吼大叫,只是会阴恻恻地低笑两声,然后,用最恐怖的手段,回报对他施以不悦的人。 显然,方才晋王那声低笑,在他眼里是蕴涵了无数怒气的。 他自然不敢有分毫耽搁,毫不犹豫地,就提出了针对的意见。 不过,这个提议并没有让他“重获新生”。 那用镊子无规律拨动灰烬的男子,淡淡睨他一眼,便反问道:“哦?那依你的意思,咱们应该如何破坏他们累积起来的声望呢?” “这…”刘管事悄悄咽了口唾沫,几番开口,都不敢轻易答话。 殿下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但他却明白,如果自己不能拿出个有效的方案,在这位那里,很难迈过眼前这个坎儿。 于是,思绪一番飞转,他终是强迫自己想出了个妥帖的法子:“既然他们是靠行医累积起的名声,那咱们不如给他们捅点篓子,让大家明白,找他们看病,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捅娄子?你打算怎么捅?”晋王嗤笑一声,扯出抹讽刺笑容,“百草谷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屹立上百年不倒。 “这样的庞然大物, 岂是你随便搞两个小动作就能让其身败名裂的?” 刘管事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主意听上去很简单,uu看书 www.uukanshu.com 操作起来时也不是没有空间。 但只要结合实际,就能发现他这法子实际上是不管用了。因为,百草谷的名声太大,以至天下人趋之若鹜。 哪怕是百草谷没有尽力,或者出了点儿小意外,大家都会因为内心的信仰,二自发地维护百草谷。 “别在这等不可能的小事上浪得时间了。”晋王放下手中镊子,同时道,“想要彻底将他们碾碎,还得办好两件事。” “哪两件?”刘管事下意识张口询问。 话一出口,他方才意识到不妥。 好在,晋王并未因此生气。 轻笑一声,他便漫不经心道:“首先,分割裴翊宸和百草谷的关联,他是他,百草谷是百草谷。 “其次,就是在别的地方设伏。”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正文 第625章 晋王的人 , 连绵的夜色压住清光,留下一片阴暗。 换了夜行衣的温浅瑜倚靠在树干上,小声同另一侧的裴翊宸说话:“远远瞧着,似乎并不觉异常。” 她目光所及的终点便是他们此番探寻的军营。 这是离京都最近的军营,驻扎在京都旁侧,为的就是拱卫京都,在危机时刻护帝王周全。 此处的领兵人,向来也是皇室子弟。 如这一届,便是晋王。 晋王与今圣情同手足,当年两人还是皇子的时候,他便是支持今圣的第一人。后来,今圣登基,他更是协助其办了不少实事,在拱卫皇权一事上下了十二分的功夫。 可以说,如今的陛下能稳坐江山,有一半儿的功劳都是他晋王的。 也由此,京郊驻兵管理的重责,才会落到他头上。 不过这些年,他虽依旧支持陛下,却逐渐和康王走得近了。站队康王一事,更是人尽皆知。 温浅瑜想,他既是康王的人,那康王那方的计划,他多半也参与了。就是不知,这军营… “表面上看着正常,才符合常理。”裴翊宸接了温浅瑜的话,淡淡道,“毕竟皇叔这些年愈发偏向康王,弄得父皇也紧张。 “若是这里再明显出了问题,恐怕,他们还没开始动作,兵权就被收了。” “也是。”温浅瑜觉得裴翊宸说得有理。 晋王是得皇帝信任,可早年那场大病,却让皇帝转了性子,变得多疑利己。如先太子那般存在,最后不也落了个身死? 晋王就算有动作,也必然不敢弄得太明显。 “那…咱们再靠近些看看?”温浅瑜沉吟片刻,考量道。 “好。”只是靠近,裴翊宸并无意见。 反正两人在白天时已经将周围地况基本摸清,如今,在黑暗中潜行,也觉得并无难度。 唯一令人头疼的是,围着军营转了两圈,他们也没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巡逻的士兵步伐整齐,由举着火把的领头带队,有规律地穿梭于军营的各个角落,几乎不留空隙。 大概是上次宣平候的事让晋王心生警惕,武器库那方,驻守的人数竟翻了倍。两两一对,既是协同看守,也是互相监视。 “难道是我想多了吗?”温浅瑜在高处凝望片刻,难得对自己产生怀疑,“或许,山匪的异动是冲着其他,并非康王等人要狗急跳墙了?” “目前看来,或许是…”裴翊宸微微颌首,可他话音未落,一小队侍卫便在夜色中,悄然而至。 “快!放我们进去。”为首的人卫队长举起一块腰牌,给镇守的士兵瞧了一眼。 士兵上前,拿火把一扫,火光照亮令牌的瞬间,他便领着门口驻守的所有人单膝跪下:“拜见主帅!” “见令如见人,这人给他们看的,是晋王的虎符。”裴翊宸微眯凤目,低声道,“看这样子,是晋王派他们来的。” “晋王?这大半夜的,城门都关了…”旁边的温浅瑜怔了怔,目光逐渐变得复杂,“晋王这般大费周章,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 正文 第626章 或许是表演 , 本来已经打算离去的温浅瑜二人,在无意间瞧见晋王派人来了后,又重新回到原位,借着枝叶遮掩,继续看着下方军营。 手持晋王虎符的小队,已在守卫们的恭敬相迎下长驱直入,直接去到了军营深处。 而在他们入内后,原本就已很严密的防守,又往上提了一个档次。 “看来起,这人的到来很受重视啊…”温浅瑜摸摸下巴,评论道。 “那不挺正常?”裴翊宸淡淡接话,“能拿到晋王虎符的人,怎么着也不会是个小人物。 “军营重视他的到来,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是什么事,需要晋王大半夜的忽派一个人带着虎符来军营呢?那可是调兵遣将的东西,他晋王,有什么事是需要调兵遣将的吗?” “是与琴贵妃的合谋?!”温浅瑜一下想到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这里的兵都是晋王一手带出来的,且他现在还是他们明面上的率领者。除了调兵,别的事只要差个人过来吩咐一声就好,何必动用虎符? 思绪几转,温浅瑜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沉下面色,道:“肯定是因为合谋的事!因为那件事需要调兵,晋王才命心腹拿着虎符过来,又因为那件事见不得人,他才让心腹半夜过来! “甚至那被遣派到京都的几个山匪,都可能是为他们来回传递消息的!” “阿瑜…”温浅瑜一下子想到了许多,但裴翊宸却握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冷静下来。 “你先别一根筋地往自己猜测的方向想。”稍顿了顿,待温浅瑜情绪平复,他又接着道,“虽然你的思路完全能说得通,但你只是在拿结论对轨迹。 “你有没有想过,别的说法,或许也能解释对方行径?” “你什么意思?”温浅瑜蹙眉。 难不成,他觉得... ... 第626章或许是表演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下这显而易见的情况,还有别的可能?事情轨迹还能跟她的推测不同? 裴翊宸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虽然你所言符合逻辑,但你想过没,父皇那样生性多疑的人,真的是全然放心晋王叔的吗? “他连自己年少时的挚爱诞下的亲儿子都不相信,又怎么会全心全意地信任那个与他并非一个母亲的弟弟? “我猜这军营中,定有能向他递消息的人。 “至少,这般大摇大摆地拿着虎符入内,消息一定是瞒不住的。 “还有,这大半夜的,晋王心腹特意让人开了城门,匆忙出城,也是没办法瞒着所有人的。 “可咱们猜测的那些事,都属于绝密…” “你的意思是,晋王有些举动,是多余的吗?”闻言,温浅瑜不禁陷入沉思,“照你这么说,也确实有些道理…安排一个人悄悄出城,悄悄潜入军营办事,才是最稳妥的,可眼下…” 思绪一转,她又蹙眉道:“若事情并非我所想,晋王此举又是要干嘛呢?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安定,用不着他调兵遣将吧?” “天下形式的确无需他调兵…或许,他这般做,只是表演。”裴翊宸眯眸。 正文 第627章 还有目的 , “表演?!”温浅瑜讶异抬眉,同时迅速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晋王他安排部下来此,实则是在演戏给你我看?!” “嗯哼。”裴翊宸轻哼一声,算作回应。 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他那位晋王叔,和在父皇跟前学了十三年也不曾让父皇满意的草包康王可不同。那位,是真正随父皇一起掀起过血雨腥风,一起在上一轮的夺嫡中走出来的胜者。 他不会蠢笨地在这些表面细节上暴露自己,也不会轻易让人瞧出端倪。 虽说如今这情况不排除阿瑜的猜测,但更可能的却是,那位在借机诓骗他们,给他们下套。 “可如果是诓骗,他到底要给我们下什么套呢?”随着讨论深入,温浅瑜又想到了另外的问题,“等着我们到陛下面前揭露的时候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在皇室中挑起内斗吗? “应当不会吧?撇去我不说,他应当了解你,知道你不是什么性急的人。手头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你定不会与他为难。” 裴翊宸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 哪怕胜局就在眼前,他也会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地走踏实了。 一点小把戏,骗不了他冲动。 “没准儿我就去了呢?十三年卧薪尝胆,胜利近在眼前,冲动一回也不是没可能。”裴翊宸牵起嘴角,嗤笑一声。 旋即,他又道:“当然了,我就算不冲动,他晋王也没什么损失。我与他相安无事,他不会被我纠缠,自然也就有时间去做别的事了。 “又或者,他是想用这件事试试我的虚实,瞧瞧我如今已经走到哪一步了。” 裴翊宸一口气说出数种可能,听得温浅瑜眉头直皱。 不过,听完他所言,温浅瑜还是摇了摇头:“虽然你说的这些情况都有可能,甚至可能有好些已... ... 第627章还有目的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经实现了,但我还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总觉得,在这些表象后面,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那你是怎么想的?”裴翊宸侧目看她。 温浅瑜挠头:“没什么想法,因为那就是直觉…” 裴翊宸:“…” 他当她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可她却告诉他,一切都只是她的自觉… 见他无言以对,温浅瑜又连忙道:“不是没道理的直觉,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他,看着自己支持的皇子已经被逼到走捷径的路上去了,那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首先我得压压你的势,让你最近得来的好名声受损。其次,我还得阻止你在父皇面前继续表现,碾碎他对你逐渐建立起来的喜爱。” “嗯哼,继续。”裴翊宸点头。 “名声的事容易办,把我们和百草谷区分开就成。听秋灵说,这件事晋王已经着手了,如今,市场上的谣言又变了。 “甚至,还有说你吃软饭的呢。”温浅瑜低笑。 裴翊宸闻言,也跟着笑两声。 他并不在意那些谣言,付之一笑,他便接了温浅瑜的话继续分析:“但是喜爱很难打破,因为,康王太不争气了。” 正文 第628章 白月光 , “是的,康王太不争气了…”温浅瑜微微颌首,面上再度浮现出几许不解,“他几番犯错,算计又几次落空,若不是十余年的培育之情,若不是琴贵妃在陛下跟前的那点面子… “他如今,定然已经没了好果子吃…又怎么能,重新再把你比下去?” 温浅瑜思来想去,都觉得晋王依照正常思路没法儿力挽狂澜。 但裴翊宸却在这一刻,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比好不行,那就比烂啊…” “比烂?”温浅瑜怔了怔。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裴翊宸所言何意。 直到看到他盛满讽刺的目光,她方才逐渐从中刨出点思绪:“你的意思是…他无需让康王变得比现在的你好,只需让你变得比现在的康王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裴翊宸舔舔犬牙,旋即便伸手拉起身边的姑娘,“走了,不必看了。既然是刻意演戏干扰,那咱们再看下去也就没意义了。” 枝叶轻摇,扫乱偶然落下的一点清晖。 方才还蹲在树梢上的两人,转眼,就消失在了阑珊夜色之中。 … 没在军营探寻到有用的消息,回到别院后,两人也就老实沐浴躺下了。 精心策划一趟行程却没得到回报,温浅瑜有些睡不着,干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躺在旁边的人闲聊:“你说,晋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有几分本事的小人。”裴翊宸轻哼。 他承认,这位王叔是个有心机有手腕的,但想着他过去策划的那些事,他还是得唾弃他一句。 为一己之私,谋害储君忠臣,他看不上他。 温浅瑜倒没怎么在意他口中的“小人”,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前半句话上面:“那你说,他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为自己谋划,要为别人谋划呢? “只是因为,他是父皇的弟弟,继承权排在皇子之后吗?” 可即便是如此,也不对劲吧? 他或许会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而退让几分,但同样,也会因此懈怠几分。毕竟,退让之后的他,就算是赢了,也不会成为九五至尊。 早年他拼死帮陛下争,是为活命。 眼下他拼命帮康王争,又是微什么呢?总不至于是为了做个摄政王吧? 想着,温浅瑜又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下裴翊宸:“你说,晋王到底图什么呀?” 裴翊宸难得在温浅瑜的问题前沉默了。 直到温浅瑜以为他也是想不通才不吭声时,他才忽然开口:“虽然不确定,但我过去,听过一则传言…” “什么传言?”温浅瑜来了兴致。 “传言道…”大抵是觉得难以启齿,顿了许久,他才把话接上,“传言道,晋王心里一直有抹白月光。而那抹白月光,就是…如今的琴贵妃。” “啥?!” 温浅瑜鲤鱼打挺似的翻身而起,死死盯住裴翊宸的面孔:“晋王和琴贵妃有旧情?你确定吗?!” “不确定。”裴翊宸微微摇头,老实道,“多年前在冷宫荒院中无意见听到的流言罢了,无法辨别真假。” 正文 第629章 唯有兵权 , 今儿要不是温浅瑜揪住这个奇怪的关注点刨根问底,他都快想不起来,在早年的冷宫荒院中,还有这样的闲言碎语。 不过,如今这诡异情况,好像又只有这则传言能解释清楚? “怎么会呢…算起来,琴贵妃比晋王还大两岁吧?追忆起来,早年的琴贵妃也没有多清丽脱俗吧?” 温浅瑜碎碎念着:“论容貌,他不及先皇后,不及静妃,论家世,也不是特别出众,哪怕是论才情,也… “咱们也分析过,她之所以圣宠不衰,全凭的的那份小意温柔,和察言观色识时务的本事… “皇帝喜欢她听话,那晋王又缘何对她念念不忘呢?”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则传言假大空,可思绪百回千转间,仍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晋王如今的诡异行径。 温浅瑜敲敲脑袋,表示头疼。 裴翊宸听见动静,干脆侧身把她揽入怀中:“感情这种事,说不清楚的,或许,于有的人来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当然了,事实是否如此,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晋王横竖要拿你我开刀,咱们了不了解他的过去,他都不会放过我们。” “说得也是…”温浅瑜在裴翊宸颈边轻轻蹭了蹭,又重新把思绪拉回当下,“眼下更该想想,他要怎么让你再度身败名裂。 要把你变得比康王差,那就得让你比康王荒唐。 “他已经行了以贪墨罪名构陷兄弟的荒唐事,那你…” “或许他要算计我的,就跟那军营有关吧。”裴翊宸似乎并不惧怕,温浅瑜猜到此处,他也只是打了个呵欠,懒懒道,“以父皇如今的心性,贪点钱不算大问题,算计下兄弟也罪不至死。 “唯有兵权,是不能轻易触碰的。” 话落,裴翊宸便枕着月色睡去。 温浅瑜轻轻靠上他的额角,轻声呢喃:“军权…军权…难不成晋王今日之举是在请君入瓮?可入了翁,他又能如何呢?” 没了裴翊宸在旁边参谋,温浅瑜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她也就在圆月高悬枝头之际,沉沉睡去。 … 因出行的目的没有达成,温浅瑜眉宇间不由透露出几分兴致缺缺。 不过,因她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冷着张脸,旁人也没觉得她如今的模样有什么不妥。 唯有黄源兴上前,表露了几分关切:“安王妃似乎心情不好?” 温浅瑜侧目,淡扫黄源兴一眼:“昨儿个落枕了,没怎么睡好,表兄误会了。” 对于黄家的人,她其实是不喜欢的。 她知道,早年那位静妃收养裴翊宸,只是想为自己求个安身立命的资本。这本没什么,但她后面又因裴翊宸不得陛下喜爱,而时常苛责于他。 凡事都有利弊,她却只想要利,不想要弊。 遇着弊端,就把气都撒在年幼的孩子身上… 黄家的人也同她一样,趋利避害。过去人人欺辱裴翊宸,不曾给予他一点温暖,却又在他得了帝王青眼后,站到了他身边,对他嘘寒问暖。 正文 第630章 诚意 , 温浅瑜身上流着喻家人的血,骨子里刻着刚正,最看不惯这样的势利眼儿。 不过,跟在裴翊宸身边的这些日子,她也学会了稍藏着情绪,学会了在非必要的前提下,不随便与人撕破脸皮。 况且,他们如今还与黄家有着利益往来… 于是,见黄源兴上前“关怀”,她就抛了个还算合适的理由的过去。 这理由能给人面子,却又没法儿深聊下去,想来,黄源兴听了,能在几句寒喧后离去。 可他却没有结坡下驴的意思、反而是就此冲裴翊宸扬了扬眉:“落枕可是件难受事,殿下今儿个还得多多照顾王妃才是。” “表哥是有什么事吗?”见温浅瑜的话没把人支走,裴翊宸便干脆开门见山道,“说起来咱们也是有几分关系的人,你若有事,大可直言。” “殿下爽快。”黄源兴一听裴翊宸此言,当即也不再含糊。 笑着一抚掌,他便冲裴翊宸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殿下和王妃移步。” “嗯。”淡睨了眼与他们相隔并不远的人群,裴翊宸率先迈步。 估摸着距离足够远后,他才又冲黄源兴扬了扬下巴。 “殿下与王妃,昨晚上去军营了吧?”黄源兴开门见山。 但他话音刚落,对面的裴翊宸便眯起凤目,露出几分冷色:“你想说什么?” 他没有承认,也不曾否认,只是冷冷看着那一句话点破他行踪的人,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 被裴翊宸冰冷的目光一扫,黄源兴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清晰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杀意,如果自己一句话不对… “昨日我去寻殿下了。”黄源兴连忙将前因后果道出,“本是想与殿下商议下康王栽赃的那件事,可殿下与王妃似乎并不在屋中… “而此处距离晋王的军营不远,我寻思着,你们或许是去了那边,故而有那么个猜测…” 扯扯嘴角,他又勉强笑道:“与那个位子有牵扯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殿下和王妃的行踪不难猜。”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裴翊宸默认了他的猜测,但语气中依旧满满都是戒备。 知事情重要,黄源兴也不介意。 稍组织了下语言,便直言道:“上次栽赃的事情之后,咱们黄家与殿下,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父亲嘱咐我,让我寻个机会与殿下碰头,商量商量后边儿的事。” 见裴翊宸冷着张脸没有立马回话,他又忙道:“我知道,殿下过去与我姑母静妃娘娘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过去的事,是我黄家有愧于殿下,我黄源兴先在此向殿下说声抱歉。 “当然了,道歉归道歉,诚意我们也是有的。父亲让我给殿下一个名字,他说,得了这个名字,殿下自明白我们的诚意。” 话落,他便将藏于指缝间的一张小纸条塞给了裴翊宸。 正如他所言,纸条上端端正正写着一个名字。 同时,他又道:“殿下,如今陛下一颗心正偏向您,我们或许,可以一鼓作气。” 正文 第631章 熟悉 , 秋风一拂,枯黄的枝叶便落了满地。 自得了黄源兴给的纸条后,裴翊宸就锁紧了眉头,再没有露出过轻松的神情。平日里,为传言风向忙前忙后的北岭,也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依照裴翊宸的吩咐查人去了。 “那个人,是你认识的吗?”久久不曾等到裴翊宸开口,温浅瑜干脆主动出声。 “不认识,但那名字…我总觉得莫名有些耳熟。”裴翊宸蹙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描摹手中的字条。 字条上就两个字——莫晨。 莫晨…莫晨… 分明是不曾出现在记忆中的名字,但当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裴翊宸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是以,还未回程,他便差了北岭去查人。 估摸着那人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的了,温浅瑜干脆放弃了这部分问题,转而问道:“那你说,黄源兴今日这一出,唱的又是什么戏? “上次告御状的事后,黄家的确是跟我们捆绑了,可他们…” “他们并非完全无用。”裴翊宸接过温浅瑜的话,继续道,“虽说这些年琴贵妃那一派一家独大,把他们压得不成样子,但到底是这京中传了几代的贵族。 “他们黄家,多少有些本事。若是肯为我效力,我是欢迎的。”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暂信他们一回。”强行按下心中对黄家的不喜,温浅瑜又道,“不过说起来,要是连黄源兴都发现了我们的意图,那军营,也就看不得了。” 晋王是聪明人,定能察觉他们的用意。 如此,那本就如铁通一般的军营,暗地里还不知要加多少防卫。 进去一趟,或许真就出不来了。 温浅瑜不怕受伤冒险,但却怕自己被扣下之后给裴翊宸带来麻烦。于是,咬咬牙后,她便暂时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嗯,军营确实暂时不用管了。”裴翊宸也是这个想法。 他们现在占着优势,该急的是琴贵妃等人,他们自然不用着急。 只是,这突破点还得另寻… 裴翊宸闭目,仔细思索起近日发生的事情:他接着水利一事在皇帝跟前压了康王一头,激起了康王不满。后来,又在康王的报复中将计就计,让皇帝对康王失望。同时,揭露阿瑜的身份,让皇帝和百姓的一颗心都偏向自己… 康王一派眼看正经夺位的希望愈发渺茫,便生了直接夺位的想法… 夺位啊… 要赢这一局不难,只要揭露此事即可。 可是,该怎么揭露呢?寻晋王手下军营的异动,已确认是条走不通的路…晋王那里走不通,就又将问题拉回到康王身上吗? 让皇帝对他的厌恶再进一步? 如此,琴贵妃等人自己就会坐不住。而到那时… 不过这样也有问题,那便是:如果康王起事又败北,那无论是跟着他的将士,还是行军路线上的百姓都得受苦。 罢了… 裴翊宸揉揉额角。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逼着康王狗急跳墙吧。 无辜的命也是命,他们不该在权势争夺中消亡。 正文 第632章 玉符线索 , 裴翊宸让北岭去查的那个名字,很快就有了消息。 那是居住在京都城北的一户普通人家。 其实要说是京都的一户百姓,也不太准确。因为那人是孤身一人住着,且也不是京都本地人。 来这边安居,不过几月的时间。 这样一个普通人,本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但其名字给裴翊宸的熟悉感,还是让他忍不住多问了两句:“除了这些基本消息外,你可还查到别的了?” “这…别的消息没查到,但属下去户部查他户籍的时候,隐约发现了点儿奇怪的地方。”北岭挠挠头,纠结道,“京都是天子脚下,户籍不是那么好拿的。 “可他从外地将户籍转来,各式手续的落款,时间间隔竟不超过一日。 “瞧着,就像是走了后门一样。” “走后门?”裴翊宸蹙眉,“是走的黄家的关系吗?” “这属下便不敢妄言了。”北岭摇摇头,“到底已是好几月前的事情了,办差的又都是小人物,属下盘问几句,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没再贸然行动。” 知他说得合理,裴翊宸微微点头。 旋即,他又随口问了一句:“那他是从哪儿牵到京都的?” “好像是…岑州的莫家村。”北岭仔细回忆了一下。 “岑州…莫家村?”没有听说过的地名落到裴翊宸耳中,让他面上神情更显得迷茫。 他几乎要以为,黄源兴给他这么个人名,是在故弄玄虚了。 但当他出于习惯,随意在书房挂上的地图中寻到莫家村的位置时,人却直接怔住了。 这不是…临着柳州和青州的地界儿吗?! 裴翊宸眨眨眼,立马又凑上前去,仔细观察。 岑州在青州和柳州以北,的确与这两州有接壤的地方。只不过,那接壤处是延绵不绝的云雾山山脉,并不能通行,所以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岑州去往柳、青二州的路,并不能直达。 莫家村… 云雾山… 青州和柳州… 有关三州的所有事情在裴翊宸脑海中汇聚的瞬间,他脑子里,也突然冒出了个名字——陈默! “还记得陈默吗?”裴翊宸陡然沉下面色。 乍一听陈默这个名字,北岭面色也是一变:“属下记得,他便是咱们寻到的,关于玉符的最后线索!只是…属下等人迟迟没有搜索到他的行踪,玉符的事,也就一直耽搁下去了。” 早些时候,那些取柳州知州性命的匪徒曾经交代过,说他们的任务不止是要让于知州去死,同时还要在他的身上寻找一块玉符。 那玉符于边境军来说,是军符一样的存在,一套数块,动用便可联系友军与自己一同退敌,守望相助。 温浅瑜的父亲镇南王手里,也有那么一块… 彼时,裴翊宸和温浅瑜皆判定,于知州的身亡,是因为他寻到了那块本该在宣平候手中,却遗失了的玉牌,并了解了其背后的故事。 也由着那块玉牌牵线,掌握了宣平候与云雾山山匪的关系。 最终判定,造反的误会,是因人策划来的。 正文 第633章 藏得深 , 有了这些前后关系,作为枢纽的玉符,自然就显得格外重要。 所以,哪怕人回到了京都,他也一直不曾忘记南方。手头不算多的暗卫,也被他留了一部分在南方,仔细搜寻。 几月前,北岭曾经上报,说玉符有消息了。 据他们的人探查,玉符应当在一个名为陈默的忍身上。这人在于知州出事前不久,与之有过频繁接触。在于知州出事之后,便销声匿迹,再无踪影。 后来,他们仔细探查许久,也没找到那人的踪迹。 于是,事情那么搁置了。 直至今日,那个沉寂已久,久到快要被忘记的秘密,又这样毫无预兆地被翻了出来。 莫晨…陈默… “难怪本王觉得这名字听着耳熟,不成想,竟是化名。”裴翊宸嗤笑一声,同时,目光也冷了下来,“不过本王要找陈默的事是机密,黄家怎么知晓?” “这…”北岭闻言,不禁一阵语塞。 纠结半晌,他也没寻到个通风报信的嫌疑人:“咱们留在柳州继续探查的都是暗卫中的人,他们的衷心…属下认为,事情不是从他们那儿传出去的。” 若是别的人也就罢了,可那群暗卫… 绝不可能! 裴翊宸也不相信自己的暗卫中有黄家的眼线,默了默,他便眯起凤目道:“如果寻人的消息不是从本王这儿传出去的,那黄家便有其他途径知道陈默是个重要人物。 “而与陈默相关联的,又是十三年前的那件事… “难道说,黄家知道什么秘密?” 黄源兴给他纸条的时候,说是要给他一份诚意。 假如,他们不知道他早就盯上陈默那个人了,那顺着黄家给的线索查出来的东西,必然令他震惊。 如此,他便算是窥破了一点真相… “真相…”裴翊宸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几次蹙眉。 最后,他终于按耐不住,起身往内室而去:“替本王更衣,顺便把王妃找来,本王要带她入宫看望慰问母妃。 “喏。”侍者得了吩咐,便匆忙离去。 不多时,裴翊宸和温浅瑜便一同坐在了前往皇宫的马车上。 “你觉得,静妃真的知道些什么?”初听裴翊宸的推测,她只觉惊愕。 可当微凉的秋风拂过心头,她的心,又逐渐变得平静。 她认真看着裴翊宸,等待着他的答案。 握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他终于缓缓开口:“八成的可能,是知道的。 “黄家不会知道我与陈默的牵扯,而他们也确实把这个名字当作一份大礼。由此两点便可见,在他们眼里,陈默在我这儿,是极具价值的。 “陈默能有什么价值?他在他处唯一的价值,不就是十三年前的事? “如此,能意识到陈默这份价值的黄家人,肯定要比他们表面表现出来的要知道得多得多。” “那黄家藏得还真是深啊…”温浅瑜蹙眉冷笑,“这么些年,他们宁愿跟随静妃过苦日子,也没把底牌摸出来。 “外界的人,还真当他们落魄了呢…” 正文 第634章 拿人 , “那咱们与黄家现在…”在旁听了许久,温浅瑜不禁生出些许担忧心思。 黄家不似表面表现得那么落魄。 甚至,对十三年前的事的背后故事也掌握得比寻常人多一些。 可这么些年,他们竟然一直不声不响,直到裴翊宸隐隐与康王有了几分抗衡之意,他们才把线索交出… 与这样城府极深的盟友共谋大计,无异于与豺狼虎豹为伍。谁知道,事成之后,他们会不会又咬上盟友一口呢? 裴翊宸一眼便瞧出温浅瑜在想些什么。 但他也只能无奈叹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这女侠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你也要明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康王就算再怎么落魄,苦心经营十余年的党羽,也不会一朝分崩离析。 “更何况,他还有个手握兵权的晋王叔支持他。 “咱们要与他争斗,黄家的助力是必不可少的。甚至,黄家越有能力,咱们的优势还更大。” 见温浅瑜不语,裴翊宸又揉揉她的发顶轻声道:“若他们此番能与我好好合作,过后也闹什么幺蛾子,小时候在静妃处吃的苦,我可以忘掉。 “但是他们若拎不清,我自然也不会与他们客气。” 听他这么说,温浅瑜面上的愁色却不减反增:“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拎不拎得清这种事,或许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们信不信你会放下过往仇恨? “听北岭他们说,静妃过去对你…很是不好。” 静妃过去待他,或许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 他在静妃眼里,就是个争宠的工具。需要时挪出来用一用,不需要时,便随意扔在一边。 当然了,偶尔气不顺的时候,也会拿他撒火。宫人们私下编排奚落他,也从来不管。 他空有皇子之尊,过得却是唯唯诺诺。 甚至,还要用厨艺来展现自己的不修边幅。 这样的怨仇,他能放下,对方会信他能放下吗? “唔…你说得也有道理。”裴翊宸摸摸下巴,认真思虑片刻,“或许往后,真免不了和黄家再争斗一番。 “不过眼下嘛,我相信他们还是能与我们齐心协力的。” 话落,他便同北岭道:“陈默如今的具体落脚处,你应当在查户籍的时候就找到了吧? “你先带几个人去确认位置,待夜间,直接把人擒到王府来。” 想了想,他又似不放心一般,扭头对温浅瑜道:“为确保万无一失,夜里你跟北岭一起去。 “记住,一定要拿活口回来!” “没问题。”温浅瑜欣然领命。 待天一黑,她便换上一身夜行衣,同北岭拿人去了。 他俩一同出手,再加上对方毫无准备,两人轻松就把人捉到了王府,关在了柴房之中。 裴翊宸得了消息,立马裹了件披风,提灯而至。 “就是此人吗?”他垂眸看着地上那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暗暗打量起其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此人约莫四十来岁,虽有些发福,但仍可见其孔武有力的模样。 正文 第635章 制服 看得出,其年轻的时候,应当也是个练家子。 在裴翊宸打量陈默的时候,被捂了嘴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陈默,也吊着眼斜眼睨了他。 虽然眼下的姿势并不方便,但这并不妨碍他从裴翊宸的衣着打扮上推断他的身份——难以招惹的贵人! 随后,陈默便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嘴里的“呜呜”声也更胜以往。 “呜呜——!”他奋力挣扎,想要远离裴翊宸。 但他眼下的处境,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只上前一步,裴翊宸就轻松挨着陈默蹲下:“若能好好儿回答本王的问题,本王或许能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但若你不愿配合,蓄意隐瞒或是胡编乱造,那…” 后边儿的威胁裴翊宸并未说出口,但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却是明晃晃的警告。他在警告陈默不要欺上瞒下,以免给双方都造不必要的麻烦。 但陈默哪儿会听他这话?几乎是从鼻腔里喷出一股恼怒哼声,他便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怎么?不相信?”裴翊宸勾勾嘴角,遂又笑道,“可你不相信也没用,你如今在本王的地盘,生死皆由本王说了算。” 话落,他也不管地上的人是个什么反应,冲手下侍卫招招手,便在其抬来的太师椅上悠然坐下。 末了,还接过一盏茶,细致撇开茶末,浅尝一口。 裴翊宸好似要跟人磨时间一般,不曾动弹。 但温浅瑜却不会由着地上的人安然拖延,随手从旁边的长案上取过几样东西,便悠悠然道:“你要是不想跟他聊也行,我先来陪你聊聊。” 若说面对裴翊宸,只是出于对心中猜想的恐惧,那面对温浅瑜,就是对已知的凶猛事物的恐惧了。 他跟这女人交过手,知道其一身本事不俗。 也知道,其手段比起她那一身本事,也是不遑多让。 毕竟,在扣下他的那一刻,她便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卸了它的下颚,检查他是否口中藏毒… 这样的人… 看着温浅瑜手里的刑具,陈默眸中惶恐更盛。偏偏温浅瑜是个不会磨蹭着吓人的主儿,她既拿着东西来了,便直接用在了他身上。 瞧见温浅瑜的行径,裴翊宸也不指责。 任由她闹上一番,他方才再抿口茶,淡淡问脚边的人:“怎么样,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本王敞开心扉谈谈?” 见对方没有立即回话,他又好笑地转了转茶盏:“还是说,你更喜欢和本王的王妃畅谈?” “…你想问什么?”裴翊宸此话落下,被雷霆手段收拾过的人,终于哑着嗓子开口。 他似乎不愿给人留下破绽,短短一句话,也强行压制住了颤抖,克制地说得平稳。 但他情绪上的变化又怎么逃得过裴翊宸的眼睛? 知道这人是怕了,裴翊宸索性不再废话,撇撇茶末,便淡淡问道:“柳州前任知州于知州,你知道吧?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或者说,你跟他要找的玉牌,是什么关系?” 正文 第636章 过往 , “什、什么玉牌?!”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乍一听裴翊宸这直白的发问,他还是没能藏住自己的情绪。 安王直言玉符,难不成是已经知道了?! 可是那事情都过去十多年了! 这么久的时间他什么也没查出来,半年前去柳州查于知州身死的案子,也不曾寻到自己,怎么今日… “这位殿下,小民…小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陈默思绪百转,终还是干笑两声,跟裴翊宸打了个马虎眼儿。 他知道旁边的温浅瑜还在看着他,只要他胡言乱语,那跟修罗一样的女人,就会用最狠的方式逼迫他说出真相。 可有关玉符的事是掉脑袋的事,哪怕是冒着再被教训一顿的风险,他也必须先试试安王,看他查探到哪一步了! “不知道吗?还是心存侥幸?”裴翊宸嗤笑一声,仿佛被陈默逗乐,但他纤长的羽睫下的一双墨瞳,却不含丝毫情绪,“又或者说,你只是想单纯不想跟本王说实话?” “小民确实…啊!” 不等陈默把剩下的话说完,裴翊宸便直接起身,一脚踩上了他的手指。 霎时,柴房中便听到了一声声惨叫。 “我说!我说!”陈默没想到,裴翊宸竟然这般不给面子。 仅仅一个照面,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他,就直接跟他动起手来。 陈默自知无法反抗,便缓缓将十三年的事情说出:“玉符…的确在我这里,或者说,十三年前就在我这里了。” “哦?”裴翊宸微挑眉尾。 十三年前就在他那儿?他是什么人?宣平候就算蠢笨如猪,也不会把能与兵符之类相提并论的东西,拱手送给一个外人吧? 难道说… 裴翊宸心中的猜想刚初具模型,陈默就又接着道:“小人并未说谎!玉符是宣平伯…啊不,应当说是宣平候给小人的! “他特意交代…” 陈默一详细解释,裴翊宸等人很快就弄清楚了当年的情况。 原来,玉牌是一个诱饵。 当年的宣平伯,借着大璃过去与邻国的不和,以及自己养出来的土匪的配合,编造了一个敌国收买了云雾山土匪的故事。 故事中,镇南王勾结土匪和叛军,试图颠覆整个王朝,犯了谋反的大罪! 可嘴巴说毕竟只是嘴巴说。 要说镇南王勾结了土匪,并有意颠覆王朝,是得有证据的! 而那块玉符,就是证据! 宣平伯先调动了云雾山的山匪,让他们打着合作的旗号,跟官府闹。闹着闹着,还闹出了打仗的架势… 有了这架势,他再招来一近卫,偷偷摸摸地把玉符给人,让人拿着玉符去邻州的镇南王府求助,镇南王自然不会推脱。 他不仅信了,甚至还连夜点兵,表示自己一定要带头去杀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于是,把刀一提,镇南王就上了战场。 他也由此,给人留了把柄,留了可以大做文章的空间。 “原来是这样吗…?”温浅瑜低声喃喃。 原来当初,竟是眼前这人…! 正文 第637章 只是小人物 , 温浅瑜的神色几乎是在瞬间冷下,眸中原有的淡漠,也全数转化为怒火。 父王当年不过是遵守约定,调兵救援! 他一心一意地为大璃守着边关,听闻敌军来袭,哪怕是担着罪责也要在第一时间出兵维护百姓的安危… 可这样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却死在了一群小人的争斗之中! 他们利用父王为国的心,行那等卑鄙下流的暗算之事! 用一块玉符,硬生生给父王安上了谋反的罪名! “阿瑜!”眼见温浅瑜之间发颤,下意识握住背在背后的刀柄,裴翊宸便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个人眼下不能杀! “咱们还得靠他找到玉符,靠他为翻案作证!” 一个陈默,算不得什么,杀了就杀了。 就算今日他们把这人永久留在王府的柴房里,取了他的性命,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可是… 如今的陈默已经不单单是听从上峰指令办事的小人物了,他掌握着玉符,也是人证。 眼下,断没有让他亡于此处的道理! 温浅瑜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人的情绪,又岂是理智时时刻刻都能压制的存在? 几次试图平复情绪,暂时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她都没有做到,反倒是在这途中,捏红了裴翊宸伸过来的那只手。 最后,她咬牙拔刀一挥,勉强控制着落刀的方向,斩碎了陈默靠着的草垛,方才压抑着喘息几声。 “阿瑜…”裴翊宸轻轻把人揽入怀中,抚了抚秀发,“不管怎么说,如今我们都已经无限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我不会说什么让你向前看的场面话,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有的冤屈,咱们已经快要洗清了!” “嗯…”温浅瑜紧紧闭眼。 “不过…”半晌后,心绪复杂的人,方才再度睁眼,冷冷凝望向脚边匍匐的犯人,“我倒是还想问问你,你给镇南王送假消息的时候,心中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我观你模样,应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吧?你也知道,镇南王在边关意味着什么吧? “为什么,你能大着心,把致他死去的信件交给他?” “我…小民…”陈默尴尬开口,好几次,才起了个头,就没法儿把话说下去了。 他当然知道,镇南王对南边几个州府的百姓意味着什么,他也明白,失去这么一座屹立在边关的大山之后,相邻的国家会生出怎样的虎狼心思。 可是… 深吸一口气,陈默终于耷拉下脑袋,低低道:“小人自知当年的事做得不对,可我一小小马前卒,又怎么能阻挡‘大人’? “哪怕知道结局,为了身家性命,我也只能奉命行事。” “好一个奉命行事!”裴翊宸嗤笑一声,“你做了那样的恶,屈屈一句奉命行事,就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话落,他也不给陈默狡辩的机会,冲其一伸手,便冷冷道:“过往的对错我懒得跟你争论,我只问你,玉牌,你如今藏在何处?” 正文 第638章 为什么? “玉牌…”陈默也并非蠢人,知道不管自己过往到底是怎么想的,那玉牌,都已是自己保命的本钱。 如今安王夫妇要寻玉牌,而唯有他知道玉牌下落… 如此,只要玉牌还在,他就能留得性命。 但玉牌如果拱手相让了,就不一定是什么结果了。 安王的兄长和母后,过去可都是因为那一场“谋反”丢了性命。对于自己这个携玉牌去见镇南王,在镇南王跟前说了谎话的人,他们应当恨之入骨。 他要想活命… “怎么?人都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了,还想藏着掖着?”温浅瑜心中有气,说话自然也是十二分的冷。 长睫一垂,她便直接横刀指向陈默:“有时候,死亡其实是件很轻松的事,要论痛苦,反而是生不如死更胜一筹。 “你若是想体验一下后者的滋味,我也不拦着你。 “当然了,真到了那时候,生死就由不得你说了算了。毕竟我出身百草谷,有谷主为义母,要吊着你一条命折腾你,有的是办法。 “如何选择,你给个答案吧。” “百、百草谷?!”显然,陈默也听过百草谷的威名,但要他就这么轻易说出口,他也做不到。 他跟眼前这两位可不熟悉,且对当也不曾给他什么承诺,要他就这么把保命的秘密说出来… 陈默仍在纠结。 温浅瑜见他这幅模样,面色不免再度沉下。 此人既然不知好歹,那她便打算先给他上一课,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不过这回,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裴翊宸拉住。 许久不曾表态的人,目光在陈默身上一转,忽然问道:“既然当年宣平候是要造就镇南王毫无理由地率兵北上的假象,那他便应当嘱咐了你,让你趁乱再把玉符带回去吧? “可你为何在混战中带着玉符消失了?后来又是怎么到了京城,并在此处许久都不与宣平候府相认?” 这显然是处说不通的地方。 这个陈默,办好了事情,最终为什么没有回去领工?反而是,隐姓埋名辗转各地,就此过上了苦生活? 被裴翊宸问到过往的那些隐秘心思,方才还惶恐不安的人,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连带着,情绪也稳定了几分。 陈默在秋灵的搀扶下重新坐正,同时,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做那样一件事。 “小人当时的确是宣平候麾下心腹,一心一意地为侯爷办事。 “但同时,小人也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小人的家就在西南蜀地靠近边塞的一个小村落里,那村子在过去的岁月中时常被敌国打过来的士兵骚扰…” 低低叙述了一段自己过往的经历后,他又道:“所以我心里边儿一直都没有拿定主意。 “本着忠心,我把玉符带到了镇南王跟前,把宣平候编造的谎话原样递给了镇南王。 “但我心里存的那些念头,并没有因为事情办妥了而消散。我在想,如果我那时候能带着玉符消失,是不是镇南王就不会…” 正文 第639章 将功补过 “因为心中有愧,所以在事成之后,你并没有回到宣平候身边领工,而是直接带着玉符远走他乡,不再参与这堆勾心斗角的事?” 裴翊宸扬眉,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你心中或许真有这样一份愧疚,但你既然能下定决心去传递消息,那这份愧疚,应当不足以支撑你冒着生命危险带着玉符跑路吧? “你给本王的理由,不能完全站住脚跟啊…” “也是因为我不想死…”长舒一口气,陈默最终还是把心中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送信是在宣平候跟前长脸的任务,也是秘密。 “当初虽然心中有愧,但我还是打算老实回去的。 “可等我返回青州,整件事情已经愈演愈烈,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我也就是在那时候惊觉,宣平候等人不仅是想搬倒镇南王府,还想对京中的太子之位伸手… “若是那样,我回去交还玉符事,肯定会因为保守秘密而被杀害。至于所谓的长脸…” 陈默嗤笑一声:“要是连命都没了,徒留下虚名,和一句‘善待家人’的飘渺承诺,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我本也没什么需要旁人帮我照顾的家人。我的家人,早在多年前,就因敌军入侵全没了…” 陈默又絮絮叨叨地同裴翊宸夫妇说了许多。 这回,听过他的描述,裴翊宸眸中的冰凉,才终于消散一些。 如果再加上沉默后面那番说法,他携玉符逃跑的事,也就不奇怪了。 最开始,他只是个奉命办事的近卫,虽然有渠道知道宣平候是要对镇南王府做些不利的事,但他也老实本分地做好了自己的任务。 可事成之后,他陡然意识到,所谓的不利,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背后牵扯到的事,更是足以让他掉脑袋。 他不想死,自然也就不会回去复命。 正好他也没有家人,不担心自己逃了之后,家人会受到连累。所以,他这么些年一直都在东躲xz… “看得出,你是个怕死的。”捋清了陈默的思绪,当即便开口道,“这样吧,本王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拿出玉符,将来在堂上给我们做个证,证实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那你这条小命,本王就不取了。 “当然了,你要敢乱来,或是不愿珍惜这个机会,那…你就等着看,自己的头是如何离开脖子的吧。 “唔…看在今日相识一场的面子上,本王或许能把那腕大的疤切得好看一些。” “你——!”陈默咬牙。 哪怕如今已是阶下囚的身份,但对方过于直白的威胁,还是激发了他的怒气。 更何况… “你如何能保证自己说话算话?!”陈默暗暗睨温浅瑜一眼,“此前你也说过些不杀之类的好听话,可您这王妃,您似乎管不住啊…” “王妃性子急,听说你是宣平候手底下那个送消息的,是间接令本王落难的人,便忍不住要对你动手了。 “不过你到现在还能喘着气儿说话,也说明本王说话算话吗?” 正文 第640章 进言 , “他的承诺能做数吗?”随着裴翊宸一同从柴房走出,温浅瑜此前强压下的情绪,也终于完全在面上浮现。 就在刚刚,那叫陈默的人答应了裴翊宸作证的事。 大概是觉得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自己,再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唯一的活命之路,也不过是寄希望于别人的品性。 不过,他们之间的不信任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 对于这个过去在立场上与己方完全相反,如今又只想着活命的人,她并没有多少信任。 答应作证? 呵…这人只想苟且,如何能用命去赌真相的浮现? “他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裴翊宸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缓缓向前,“再说了,只要玉牌到了我们手里,哪怕无需旁人多言什么,我那位心思深沉的父皇,自己也会多想。 “他如今对琴贵妃和康王的热情,可不似曾经了。” “也对,他如今更在意百草谷,更希望自己能在义母和师兄的协助下长命百岁。”温浅瑜轻嗤一声,露出点儿意味不明的笑。 那位永安帝啊… 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自己长命永安呢… … 有了陈默这位证人,温浅瑜二人便不急着在京郊的军营去寻什么蛛丝马迹了。 两人日日操心眼下的事,得闲还会带着踏雪出门游玩一番,可谓是镇定自若。相较于他们,越来越少见到永安帝的康王,反而成了更沉不住气的那个。 他妄图在永安帝跟前表现,挽回帝心。 可永安帝却把不多的闲暇时间,分了大半给安如钰。 醉心于养身之道的人,在与百草谷少谷主聊得深入时乍一听康王为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找来,甚至还多了几分不耐烦。 安如钰也是个惯会把握机会的。 瞧见永安帝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耐,他便笑着同其提议:“虽说陛下为着天下苍生不得不劳心费力,但您也应当明白,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过度操劳,总是不利于自身。更何况,您还是曾经大饼过一场的人,这修养的时间,自该比旁人多。” 稍一顿,他又略微垂首道:“容草民说句僭越的话,朝堂中费心费力又并非必要您处理的事,您或许可交给他人。 “如此,您也好有更多的时间,调养身子。” 乍一听安如钰这话,永安帝不禁蹙眉。 对方这一席话岂止是僭越?他区区一草民,竟然管起了朝政大事如何下拨给官员办理的事! 他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可是… 盛怒过后,裴翊宸又不得不承认,安如钰那番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最近,经过安如钰施针,他夜晚总算要睡得好些了,晨间醒来,也更加精神。但因此,他睡觉的时间也比之前多了一些。 旁人都极有眼色,知道不该打扰他休息。 偏偏康王不着调,捏着他那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几番打扰,好几回,都扰了他的清梦…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或许,是该找个人来接一接他手头的事情了… 正文 第641章 厌烦 , 思绪一转,永安帝心中便有了定论,只是这些决定,他断不会告知安如钰。 浅浅抿一口茶,他方才抛出句模棱两可的话:“安公子的建议朕会考虑,不过国事当前,朕也不好将之撇在一边,独自享乐。 “所以往后这调养的事,还望安公子能够多费心…” “陛下一心为国,草民自然也当尽绵薄之力。”安如钰把该说的话说了之后,便又恢复了平日恭敬守礼的模样。 而见他识趣,永安帝的心,又不免再往他的提议方偏了偏。 安如钰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或许是他的身体真需要调理…他到底已近天命之年,此前又曾有大病缠身… 永安帝心思百转,再与安如钰寒暄几句,就差内侍将其送了出去。 见永安帝面上有疲惫之色闪过,高总管立马识趣提议:“陛下,上午的大朝会就着各地大事讨论了整整两个半时辰,用过午膳后,您又陪安公子小坐了两刻,如今好不容易得闲,您要不要小憩片刻?” “嗯…”永安帝微微颌首,任由高总管小心翼翼地在他腰后加了软垫。 如今秋色正浓,外边儿天光云影一派祥和,倒是极适合倚在雕花窗旁边浅眠一会儿。 然,他才刚刚合眼,还未寻到睡意,便有另一名内侍匆匆来报:“陛下,康王殿下求见,说是有关于流民安置的问题,想要与您商议。” “流民安置?”被打扰的永安帝难得没有控制住面部神情,面色一沉,他便怒声道,“朕给他拨了那么多银子,区区几个流民的去处,他还无法落实吗?! “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专程进宫来见朕一回再做决定?!” 小内侍被永安帝盛怒之下的训斥吓得抬不起头,哆哆嗦嗦半晌,他才小声补充道:“普通的流民康王殿下自是已经安排好了,可是… “可是还有一部分刺头儿,既嫌弃朝廷每日给的两碗稀粥太少,又不愿听从朝廷的调度,帮着兴修水利。 “他们就是想躺着吃饱不干活儿…康王念及他们都是天灾下丧失了正常生活的普通百姓,也不愿他们的结局让其余游民有兔死狐悲之感,所以… “所以他没有立即调兵镇压,而是想着先跟陛下您商量…” 小内侍一股脑儿地把前因后果全数吐露。 他作为皇帝跟前伺候的人,本不必替康王跟永安帝解释这许多。但平日里,贵妃进进出出时,给了他们这些人不少好处。 拿人手短,平日里收了红包,自然要在关键时刻替人说话。 他本着这样一份心,把方才在康王那儿听来的说辞说得仔细,只盼着陛下能在明白了缘由之后,给康王点好脸色。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事,他若是公事公办地汇报,还好说。但他一通解释,却彻底触怒了永安帝。 永安帝冷笑:“呵,本事没多少,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不少。 “能买得朕跟前的人替他说话,却安置不好一群流民,当真好笑!” 正文 第642章 彻底失望 , “陛下恕罪!”听闻此言,此前汇报情况的小内侍哪儿还不知,自己这是在无意间触了陛下的霉头?! 他没在永安帝跟前伺候,不知道永安帝最近在想些什么,也不清楚方才安如钰留下的劝诫。 他还当,陛下像过去一样疼爱琴贵妃母子… 可眼下… 小内侍心中一片苦涩,想要弥补,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冷汗津津地俯首于永安帝跟前,期盼着能得陛下重轻发落。 可永安帝不满的神情摆在那处,根本不用他多言,高总管便直接冲外使了记眼色,让侍卫把人给拖走了。 末了,他又恭敬向永安帝请示:“陛下,奴婢这就去回禀康王殿下,告诉他您还在休息?” “哼,不必了。”永安帝冷哼一声,“他既有这通天的本领,随随便便就能扰了朕休息,那朕不见他一面,岂不是委屈他了? “去,把他请进来。朕倒是想听听,他那点儿芝麻绿豆大的事,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喏…”高总管面色一变,连忙应声而去。 作为陛下身边伺候的老人,他哪儿能看不出,陛下如今盛怒? 再念及那位安公子此前与陛下的对话… 高总管暗暗摇头。 他猜测,陛下如今多半已经对康王彻底失望,打算放弃这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解决不了的人了。 可他到底是在深宫中混了大半辈子的人,哪怕心中已觉康王没了希望,真正见着人的时候,还是露出了客气的笑容:“康王殿下,陛下传您进去。” “好。”康王并不知高总管心中所念,见其态度不错,便理了理衣袍,拽紧手中折子大步而入。 “拜见父皇!” 康王单膝在永安帝跟前跪下,同时双手奉上折子:“这是安排水患流民的部署及完成情况,请父皇过目。” 高总管眼疾手快地将折子送上。 可拿到折子的永安帝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垂眸看向康王,幽幽道:“这么多日过去了,安王那边水渠都开凿出两条了,你到朕跟前汇报的,竟还不是‘流民已全数安置妥当’?!” “父皇,儿臣…”直到此刻,康王才意识到永安帝的不愉。 但他讷讷开口,第一句却不是果断认错,而是狡辩:“大部分流民已经安置妥当,可有那么一小撮人,他们想要的似乎不是安稳。 “他们想从官府敲诈到更多的好处,所以三番两次地挑起民怨,鼓动普通老百姓跟他们一起对付咱们。 “而儿臣虽有压制之心,却也不敢出手过重。 “逼急了,少不得传出对官府有不利的传言…” “那你不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永安帝沉下眉眼,冷声呵问,“在写这样一本奏折呈给朕时,你们可曾考虑过解决的法子?!” “儿臣…儿臣愚笨,未曾想到办法。”康王叩首,小心翼翼地向盛怒中的永安帝赔不是,“儿臣办事不利,请父皇责罚。” “哼,责罚?”永安帝冷哼,“单罚你一个,有什么用?” 正文 第643章 对比 , 说罢,他也不管康王是何反应,眉目一沉,便冷声吩咐道:“去,把安王给朕叫过来!” 安王? 康王怔了怔。 他和安王一个负责安置流民,一个负责清理开凿水渠、引水控水,虽说忙的是同一件事情,但却没有任何交集。 今日这事,父皇怎么会叫安王来? 但永安帝并不打算跟他商量,也没有告知他意图的想法。待高总管领命退下,他便直接单手支额,靠着轩窗假寐起来。 康王见状,心中不由着急。 可几次准备开口,都在永安帝一脸的冷色中,复而沉默。 就算不知永安帝与安如钰的那番谈话,他也能从对方这冷淡的神情中,觉察出他对自己的不喜。 他并非傻子,自然明白,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不说话为妙… … 康王在永安帝跟前跪了许久,直到他觉得双腿发麻,渐渐失去了知觉,前去传召裴翊宸的高总管,才领着人姗姗来迟。 “陛…”高总管刚想复命,可在瞧见永安帝假寐模样时,又生出了几分犹豫。 好在,裴翊宸还算善解人意,略一思忖,便拦住他道:“父皇终日为国事操劳,难免疲乏。他好不容易得空休息片刻,就让他睡会儿吧,我手头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多等会儿无碍。” 得裴翊宸这么一劝,高总管面上的为难之色顿时少了大半。 且他看向裴翊宸的目光,多了两分赞许。 这安王,当真是个识时务的。 明白陛下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拿捏分寸。 这一点,比起地上跪着的康王,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这般想着,他又悄悄侧目瞄了一眼康王。 彼时,康王面色已是一片惨白。 下肢的痛楚,以及对裴翊宸惺惺作态的鄙视,都让他的心湖波涛汹涌。还有永安帝的态度,他为着正事来求教,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可他这位父皇却… 康王眸中的恨意一闪而过,暗暗扭动的动作也随之变大。 他想,反正那人如今正睡着,也看不见他有什么小动作。 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裴翊宸进门的瞬间,处于假寐中的永安帝便已惊醒。他一直保持不动,不过是想试试,这裴翊宸是否是个沉得住气的。 在他急急把人宣来后,他能否按捺住心中的那份惴惴不安,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儿恭候片刻。 如今的结果,竟让他无比满意。 相比之下,那动来动去,一直不停发出细微声响的康王,就要差多了。 永安帝在心中暗暗嫌弃康王一番,同时,也缓缓撑开双眸:“翊宸来了啊…” “拜见父皇!”裴翊宸当即便要行礼。 可人还未曾跪下,永安帝便在半空中虚扶一把,示意他不必多礼:“朕今日叫你来,只是为着上次水患留下的那些个后患。 “事关流离失所的百姓,咱们就长话短说,尽量节省时间。” “喏。”见永安帝淡淡掠过了行礼之事,裴翊宸心里不由生出许多想法。 但表面上,他还是维持着淡定。 正文 第644章 移权 , 裴翊宸眼眸低垂,目光却已飞速从在场的几人身上掠过。 永安帝面露疲惫,但精神头却不差,除了因为方才休息了片刻,应当还有别的原因。 高总管面色复杂,时而蹙眉,时而欣慰,估计…是针对他和康王。 至于康王?这人打从他进门就已经跪在了地上,且看他姿势扭捏,估计是已经跪了许久… 难道说… 思绪一转,裴翊宸心中忽然就有了定论。 看来,康王这回是彻底把皇帝得罪了,且看样子,皇帝也不想继续忍他了。而在这种被得罪的情况下,永安帝还叫来了另一个儿子,那… “这水患虽已过去,河堤也在你的监管下重新被铸造起来,但这水患后留下的困难,却一直不曾解决。”永安帝曲指悄悄桌案,将二人目光拉回,“当务之急,便是将这些流民妥善安置。” “父皇说得是。”裴翊宸微垂眼睫,柔和地附和着永安帝的话。 即便心中已经构思出一个大概的猜想,但在永安帝没有把话挑明之前,裴翊宸也不会主动去表现自己。 当年兄长是怎么遭到怀疑,怎么被人陷害成功的,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父皇的性格。 这位父皇向来是:我可以赏赐你,但你不能主动从我手里拿。 在其没有把话挑明之前,他若主动开口揽事儿,很有可能引起这位的戒备,让这位的好感打折。 更何况,他还是死去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本就不得待见… 裴翊宸长睫微颤,遮住了眸中浮现的那一点深沉神色。不展露利齿的时候,他整个人看上去温和无害,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更得圣心。 永安帝很满意裴翊宸不卑不亢,又沉稳柔和的模样。 早年,这性格怪异的儿子可给他添了不少堵。 但如今… 估计是成婚后的沉淀,以及最近忙于水利工程的磨练,让他有了改变。 思及此,永安帝不禁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再开口时,他也没了犹豫:“流民的安置问题你康王兄已经解决了大半,只是如今还剩下些棘手的暴民,他无力解决。 “这样吧,这些人就交给你去料理,务必在半月内安抚好他们,让他们不再四处闹腾。” 估计是考虑到裴翊宸头一回接手这样的事,可能会拿捏不准,永安帝在提了要求后,又深深看他一眼:“必要时候,采取些必要手段也是可以的,但要把握好分寸。 “他们到底还收大璃的子民,若是一下子全出事了,影响不好。杀鸡儆猴是个不错的招儿,你或许可以尝试一番。” “儿臣明白。”裴翊宸略微躬身,轻巧从永安帝那儿接过这项任务。 他适时表现出了自己的沉稳果敢,并没有因事情的棘手而露出一点点惶恐。 见他如此,永安帝又再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事情到这一步,裴翊宸和永安帝都很满意。 裴翊宸再近一步,夺取了康王手中的部分权利,永安帝也找到了更适合办事的人。 唯有康王,犹如雷劈。 正文 第645章 不需要面子了 , “父皇!”康王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撼,把慌张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的同时,也不管不顾地喊叫起来,“父皇您怎么可以把这件事交给裴翊宸,他什么都不懂,若是交给他…” “闭嘴!”康王话未说完,永安帝便冷冷呵斥道,“安王什么都不懂,你就什么都懂了吗? “朕把事情交给你这么久,还让安王揽了水利的活儿,替你分担了一部分,可你呢?你不仅没把事情办好,还三番五次地来找朕要补救的法子! “你既如此没用,那这件事,也就不用你做了。朕观安王还算是个稳重能做事的,这件事交给他,和水利之事并行处理并无不妥。” “父皇…?!”永安帝的话,不禁让康王的一颗心泛起更汹涌的惊惧和惶恐。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回,似乎真的要被放弃了… 过去永安帝虽然也会恨他不成器,在他面上流露叹息神色,但之后,他仍会好好儿教导他,手把手地教他应当怎样处理那些天下大事。 但这一次… 他没有教导,反而是直接把事情转交给了安王… “父皇,儿臣并非…”惶恐之下,康王连忙蹭着地膝行几步,仓皇往永安帝脚下扑去。 他想要解释,想尝试着挽回父皇的心意,可永安帝只是淡淡睨他一眼,就又淡淡出声:“朕意已决,你后边儿那些话,不必说了。” 话落,他也不再留情,摆摆手,便让高总管领人来把康王“带”出去了。 … 康王被高总管领人毫不留情地“请”出宫一事,几乎是在半日之内,便在京都掀起了一股恐慌浪潮。康王一党害怕康王就此在帝王心中没了位置,彻底失去竞争力。非康王一党又担心皇子们的争斗牵连到自己,使得自己被卷... ... 第645章不需要面子了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入争储的风波。 当然了,也有那些想站队又暂时还没下定决心的人,慌慌张张地寻思,如今这扑朔迷离的局面,自己到底应当支持谁? 众人心思各异,但到底都是外人。 相较于他们,琴贵妃宫里,才是真正弥漫了一股难言的压抑。 伺候琴贵妃的霜雪哪怕只是安静站在琴贵妃身边候着,不曾得任何吩咐,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模样。 她垂着眼眸,时不时,便惶恐不安地往琴贵妃那边瞥上一眼。 直到,那面色难看至极的女子沉着脸开口:“陛下剥夺了晟儿手头的权利之后,当真全交给安王了没有分毫犹豫?” “是…”霜雪颤声答道,“奴婢特意跟陛下宫里的人打探过了,陛下当时…可以说是没有给安王留任何情面。” 虽然过往康王也有办事不利被生气的永安帝轰出去的经历,但今日情况,与之前却是天差地别。 此前,永安帝不管私底下怎么训斥康王,在外人面前,总还是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毕竟是未来的储君人选,让其在臣子面前失了威严,并非好事。 但这一次… 这次永安帝没给人在群臣跟前留面子,是不是因为,觉得这儿子已经无需这些了? 正文 第646章 舍得 ,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便让冷静了十余年的琴贵妃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只有两种皇子无需皇帝帮着树立威信。 一种,是本身已经足够强大的。 另一种,则是被彻底放弃了的。 显然,如今的康王怎么也挨不上前者。如果永安帝一点儿不顾虑他的面子,那只能说明,永安帝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放弃了… 琴贵妃捏着团扇扇柄的五指骤然收紧,涂着蔻丹的长长指甲猛地嵌入皮肉之中,在她保养得当的柔嫩掌心,划出道道血痕。 “永安帝…”琴贵妃紧紧咬着后槽牙,声音嘶哑,“好你个永安帝!本宫这么多年的付出,就换来你如此相待?当真是好得很,好得很!” “娘娘,慎言…!”霜雪被琴贵妃毫无敬意的话语和狰狞的模样吓得不轻,匆忙出口提醒她当心祸从口出。 可素来冷静自持的人,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提醒而恢复冷静,反而是更加气恼道:“慎言?怎么,本宫说得有错吗? “这天下固然是他裴家的,可所有的国事、琐事,都是他裴氏一族在打理吗?如果没有众多肱骨之臣辅佐尽力,他永安帝一人做得了什么? “特别是这些年,他那身子虽说是养起来了,可是依旧累不得。这漫长的时光中,是谁倾心照顾,又是谁尽心分忧,他心里没数?!” “娘娘…”霜雪嗫嚅片刻,最终还是咽下了已到嘴边的那些劝说,换上一句,“娘娘说得是,这些年您与康王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陛下…陛下不该如此的。” “哼,本就不该!”霜雪的附和,总算让琴贵妃的面色好了一点。 但心中怒气仍在翻涌的她,只片刻,便又蹙眉开口:“永安帝既然无心,那本宫的打... ... 第646章舍得 (第1/4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算,也要尽早实施了,去给本宫取纸笔来,本宫有要事要与人商量!” “…喏。”得了吩咐,霜雪的面旁不由白了一瞬。 旁人听着这话,或许就是以为她要报复。 但作为贴身侍婢,霜雪却明白,自家主子与那位正酝酿着什么。 这一回,恐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 一封来自宫廷的秘信很快送到晋王府,与此同时,进宫领了新命的裴翊宸也安然回到府上。 “怎么样?陛下没找你麻烦吧?”在门口等到裴翊宸,温浅瑜便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隐蔽的花园走。 秋日的暖阳洒落,映照在铺了一地的金黄色银杏叶子上,熠熠生辉。 眯眼赏了眼景,裴翊宸方才慢悠悠到:“放心吧,皇帝没有找我麻烦。他宣我入宫,便是想把康王收拾的流民给收拾了,我呢,我也答应他帮忙了。” “你的意思是…陛下今日卸了康王的权,让他连权带着功绩,全数给你?”温浅瑜从裴翊宸的话语中悟出点儿门道。 要裴翊宸接手,就得放权,这点毋庸置疑。 至于功绩…虽说前边儿大头都是康王在出力,可最后收尾的事是他安王在做。 自然而然的,这等好,也就记在了他头上。这个想法刚一浮现,便让冷静了十余年的琴贵妃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只有两种皇子无需皇帝帮着树立威信。 一种,是本身已经足够强大的。 另一种,则是被彻底放弃了的。 显然,如今的康王怎么也挨不上前者。如果永安帝一点儿不顾虑他的面子,那只能说明,永安帝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放弃了… 琴贵妃捏着团扇扇柄的五指骤然收紧,涂着蔻丹的长长指甲猛地嵌入皮肉... ... 第646章舍得 (第2/4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中,在她保养得当的柔嫩掌心,划出道道血痕。 “永安帝…”琴贵妃紧紧咬着后槽牙,声音嘶哑,“好你个永安帝!本宫这么多年的付出,就换来你如此相待?当真是好得很,好得很!” “娘娘,慎言…!”霜雪被琴贵妃毫无敬意的话语和狰狞的模样吓得不轻,匆忙出口提醒她当心祸从口出。 可素来冷静自持的人,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提醒而恢复冷静,反而是更加气恼道:“慎言?怎么,本宫说得有错吗? “这天下固然是他裴家的,可所有的国事、琐事,都是他裴氏一族在打理吗?如果没有众多肱骨之臣辅佐尽力,他永安帝一人做得了什么? “特别是这些年,他那身子虽说是养起来了,可是依旧累不得。这漫长的时光中,是谁倾心照顾,又是谁尽心分忧,他心里没数?!” “娘娘…”霜雪嗫嚅片刻,最终还是咽下了已到嘴边的那些劝说,换上一句,“娘娘说得是,这些年您与康王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陛下…陛下不该如此的。” “哼,本就不该!”霜雪的附和,总算让琴贵妃的面色好了一点。 但心中怒气仍在翻涌的她,只片刻,便又蹙眉开口:“永安帝既然无心,那本宫的打算,也要尽早实施了,去给本宫取纸笔来,本宫有要事要与人商量!” “…喏。”得了吩咐,霜雪的面旁不由白了一瞬。 旁人听着这话,或许就是以为她要报复。 但作为贴身侍婢,霜雪却明白,自家主子与那位正酝酿着什么。 这一回,恐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 一封来自宫廷的秘信很快送到晋王府,与此同时,进宫领了新命的裴翊宸也安然回到府上。 “怎么样?陛下没找你麻烦吧?”在... ... 第646章舍得 (第3/4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口等到裴翊宸,温浅瑜便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隐蔽的花园走。 秋日的暖阳洒落,映照在铺了一地的金黄色银杏叶子上,熠熠生辉。 眯眼赏了眼景,裴翊宸方才慢悠悠到:“放心吧,皇帝没有找我麻烦。他宣我入宫,便是想把康王收拾的流民给收拾了,我呢,我也答应他帮忙了。” “你的意思是…陛下今日卸了康王的权,让他连权带着功绩,全数给你?”温浅瑜从裴翊宸的话语中悟出点儿门道。 要裴翊宸接手,就得放权,这点毋庸置疑。 至于功绩…虽说前边儿大头都是康王在出力,可最后收尾的事是他安王在做。 自然而然的,这等好,也就记在了他头上。 正文 第647章 不会隐忍 , 居然有这种好事? 鉴于裴翊宸平时在皇室中的地位和待遇,温浅瑜本能地觉得,这件事背后一定有诈! 他不受宠,所拥有的那一点点东西都是自己拼死累活争取来的。如今,永安帝骤然把这样一份好处送到他跟前…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打算?想要逼你展露野心?”温浅瑜眯眸,怀疑揣测。 见她一脸提防模样,裴翊宸先是怔了怔,方才摇摇头笑道:“这事情是皇帝主导的,以我如今的情况,他没有必要这么逼我。 “相反,我倒是觉得,他这般做法,是厌烦了康王,想要做一个了断了。” “了断?如何了断?”温浅瑜一听此言,没有不仅没有被抚平,反而蹙得更紧,“康王虽然不争气,但这么些年,他与朝中诸位的牵扯,已经不是能轻易剥离的了。 “再说,皇帝如今也没别的选择,除了他,也就一个你稍微…可如今的你能力虽有,势力却不牢靠。 “贸然换人,或许会造就江山不稳。除非…”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温浅瑜的年的陡然变得难看:“难道说,陛下已经觉察到了琴贵妃他们的小动作,想要孤注一掷,推你出来抵挡?!” 如果是这样,那裴翊宸便危险了! 在局势尚未明朗之际被推出来吸引注意,本就是极危险的。若双方在争执中再不小心撕破脸皮,那他这个夹在中间的人… “这不是不可能,不过…”裴翊宸没有否认温浅瑜的猜测,但他依旧道,“单不管那两方闹得如何,他们不和于我们来说终归是好的。 “甚至,我还希望这件事愈演愈烈,让天下百姓都知晓。” “让天下百姓都知道?!”温浅瑜不太理解裴翊宸这个思路。 如今,他们藏身暗处,手头有对头把柄,手中力量也在一点一点提升。只要这样稳扎稳打地走下去,在不久的将来,定有实力和康王一搏。 可现在就把事情闹大,让皇帝跟康王彻底决裂,风险就完全不同了。 一个搞不好,让康王在短时间内登位,那他这个受了些皇帝青睐的儿子,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现在时间本就不多了。”裴翊宸知道温浅瑜在想什么,拥着她在银杏树下的秋千上坐下,他便叹息一声道,“不管皇帝知不知道,琴贵妃篡权的心思都已经起了。 “眼下小心翼翼地不闹大,不过是饮鸩止渴。待到他们准备好了,掌握了主动权,咱们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如今我更倾向于,父皇是不知道琴贵妃的反心的。 “以他的心思,若是知道有人有谋权篡位之心,定然不止是把康王处理不了的流民扔给我处理。 “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卸了康王一派手中的权利,然后分散交给所有的皇子。 “有的事情,经历过一次,不仅不能从中习得沉稳,反而会变本加厉地增加恐慌。” 永安帝是被“篡位”了一次的人,若再遇那种事,一定会用雷霆手段来解决问题。 隐忍柔和?不存在的。 正文 第649章 时不我待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 康王当然是没什么法子对付裴翊宸的,他方才所言,若是有,他此刻也不会坐在晋王府,听着刘管家的话干着急了。 方才,他只是气不过,才闭着眼睛放了一番狠话。 那话与其说是一种对裴翊宸的威胁,倒不如说是对他自己的安慰。 只要默默告诉自己,他是能轻松把那人搬倒的,便能安抚住他那颗因裴翊宸一再逼近而砰砰乱跳的心。 只是口头放狠,却被直截了当地问了细节,康王不禁觉得窘迫。由此,他也把主意打到了一派淡定模样的人身上:“皇叔,您有办法吗?” 他这位皇叔可厉害得紧。 这些年,正是因为有这位的支持,他才能在朝堂中如鱼得水,成为最接近储君位子的人。 可被他寄予厚望的晋王,却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摇摇头道:“本王暂且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若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弄几个人去煽煽风点点火,总是能挑出一些流民们对朝廷的不满。 “毕竟,朝廷就算再怎么用心安置,达到一定数量的流民,肯定都过得不怎么样。但是…” 但是安王那个王妃,是百草谷的人! 有她和她身后的百草谷在,那些不利于安王的流言,便没有办法传起来。 百草谷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很好,甚至堪称救死扶伤的典范。 有这样的存在在背后撑着,哪怕是安置的地方稍显简陋,他们也不会觉得是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的“不在乎”。 相反,他们说不准还能理解,为什么只有这些个简陋的条件… “谁知到他在外边儿半个案子,就笼络到了这么个媳妇…”一听晋王也没办法,康王的愤愤不平,又转化为惴惴不安了。 他先是嘟囔着数落了裴翊宸几句。 仿佛,只要这样,他就能重新树立起信心。 待心态调整得差不多了,他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咱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裴翊宸折腾,什么都不做?” “当然不是。”一直收敛着情绪,一派冷静自持模样的人,在听闻康王的问题后,终于流露出一丝狠色,“如今这情况,想要靠小动作搬回局面,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我们只能,直接干一票大的。” 一票大的?康王先是怔了怔,旋即才反应过来――皇叔所谓的一票大的,就是前几日母后悄悄跟他提过的谋反! 谋反…谋反… 一旦参悟对方的想法,康王便再也不能安安稳稳地坐着了。 难道,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皇叔,咱们…咱们这样…”康王心中不安,甚至有些抵触自家皇叔说给自己听的那些故事。 而在他慌张的同时,晋王也淡淡开口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上回本王在城郊军营中布下陷阱,等着他们来踩,可结果呢? “结果他们只远远看了几眼军营,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俩警惕性很高,一般的小圈套根本不起作用。更何况陛下的心已经不在你那里了,你要想那个位子,就只能用特殊办法。” 正文 第650章 求神驹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 这番话母妃也对自己说过,只是那时他仍旧掌着部分权柄,在父皇跟前做事,所以提到这事的时候,母妃的语气并不是特别坚定。 她只道,如果永安帝能想清楚,主动立你为太子,那旁的准备便不再用了。若是不能,再言其他。 可这回… “怎么?你怕了?”晋王讽刺勾勾嘴角,随手在水榭外撒下一把鱼食,诱来成片的锦鲤,“可你就像是这湖中的鱼,只能仰仗喂食者的鼻息而活。 “他看重你,给你一口吃的,你能活得滋润,他不看重你,将你遗忘在角落,你便不知明日还能否活下去。 “哪怕是这样,你也不敢放手一搏?” 晋王的话轻飘飘的,甚至似那无意识的呢喃,但当话语随风飘到康王心头时,却忽然被其中的内涵赋予了千斤。 无形的重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啊…他虽看起来风光,有权有势有大把人支持,可坐在皇位上,有决定权的,还是那位。 若那位不给他机会,他便永无出头之日… 五指反复握拢又松开,纠结半晌,康王终于颌首:“皇叔的意思我明白了,一切都凭皇叔做主!” “嗯。”见他点头,晋王淡漠的眸子中,难得浮现一丝赞许。 这孩子总算还有几分拼搏精神,没叫他失望。 其实,对于康王的能力,他也没几分认可。他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知晓他有几斤几两,也预见得到他的极限在何处。 这样的孩子,即便是被推上那个位子,也注定是一代平庸帝王。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是她的孩子,就值得最好的。 … 大璃仍是那个大璃,一切政务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一如往日。 裴翊宸没有康王那般多事,事情到了他手中,他便会寻到相关的朝臣敲定计划,然后严格按照计划办事。 三日一次汇报,无用永安帝多操一份心思。 在这般情况下,流民安置一事,裴翊宸很快就处理好了。 同时,水利也初见成效。 永安帝听着裴翊宸最新汇报的情况,一双龙目难得染上几分赞赏,再同裴翊宸说话时,也彻底没了过去的轻视:“这次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 听到这个词,裴翊宸不免无声笑笑。 他这位父皇,竟然也有再跟他提及赏赐的一日? 他还当,自母后和兄长去后,这人要对自己千提万防一辈子呢… 心中讽刺归心中讽刺,真到了开口时,裴翊宸还是摆出了正经的求赏模样:“回父皇,儿臣想请您把新得的那匹神驹赐给儿臣。” “哦?你何时喜欢上骑马了?”听裴翊宸点名要自己新得的神驹,永安帝不由眉尾一挑。 他没有立即答应或拒绝,只是撇了撇茶末,淡淡问起裴翊宸近日的兴趣喜好。 被这样询问,裴翊宸也不慌张,略一垂眸,便一五一十地答了:“哪里是儿臣喜欢骑马?喜欢纵马射箭的是阿瑜,这不正好要秋狩了吗,儿臣是想新为她求匹良驹。” 正文 第651章 他更好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 为温浅瑜求良驹?还是借着这么个难得的机会? 永安帝虽然面上不显情绪,但心中却划过一丝诧异。 如今他对康王的失望,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另外两个皇子又不争气,事关民生的好些重要差事都落到了安王手里,偏他还老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安王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想的竟然不是往上爬吗?那储君的位子,他当真不想? 这般想着,永安帝又不免暗暗大量裴翊宸一遍。 可这人却坦坦荡荡,一副我就是想给媳妇要匹马的样子。 深深看他一眼,永安帝终是松口:“朕一诺千金,既然已经许诺你了,你提出一个合理的要求,朕自然是要应的。” 话落,他便淡淡睨高总管一眼:“去,让人把那北地上贡的神驹给安王牵来,让他带出宫去。” “喏。” 了了心思,裴翊宸也不再多留,四平八稳地向永安帝行上一礼,便悠然告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永安帝不禁眯眸:“这个安王,看上去倒与他兄长有几分不同。” 兄长?! 高总管闻言,心中不禁一跳。 又是先太子!陛下又提及先太子了! 大概是因为安王与先太子一母同胞,出自同一个母亲的缘故,陛下每每评判安王时,总会把先太子拉出来做比较。 而最近,他对安王的评价越来越多,与先太子的比较,也就越来越多。 起初,他对那位还有几分冷淡。 可后来,也就习惯了… 虽说那位当年犯下了滔天大罪,可毕竟人已经死了十多年了,这嵌在心里的仇恨,也就没那么浓烈了。 如今,哪怕是永安帝再提起他,也不过是皱皱眉,流露出一点不喜。 而即便是这样,评判能力时,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表示肯定。 所以…陛下刚刚那番话… 心思一转,高总管便试探着开口道:“陛下是觉得安王殿下有何不好?” “不,他比先太子更好。”永安帝知道高总管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话头是他挑起的,他自然不会因为那一点点小小的不悦,就把话题掐断。 沉吟片刻,他便自顾自地接着道:“他有先太子的那份魄力,能把朕交代的事一一办好,也有先太子的才情,能在诗词歌赋上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但他却比先太子少了几分锐利。哪怕是机会摆在跟前,他也不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 “他这样子…就像是无欲无求的僧人…” 这下高总管听懂了:陛下这是在夸赞安王呢! 先太子样样都好,就是在人生的最后落下了一个“谋逆”的罪名。所以,他除了那“强势”的缺点,便再没有缺点了。 偏偏安王就是没有那份强势。 他样样都跟先太子一样好,可当陛下将唯一一点自私放在他她前时,没有那份强势的他,又成了比先太子更好的存在。 啧,安王还真是运气好… 高总管压压嘴角,旋即又默默在心中道:希望安王这份好运,能一直好下去。 倒不是为了站队,他不过是觉得,安王本就比康王好。 正文 第652章 喜新厌旧? ,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 一场秋雨落下,漫天凋零的飞黄中,深秋正式来临。 秋猎是大璃三年一来的盛事。 裴家先祖是自马背上得来的天下,所以子子孙孙从不敢先辈祖训,对三年一届的秋猎很是重视。 不仅皇帝要亲自到场开弓猎鹿,比试之后拔得头筹的小将,也将得到封赏,被授予重要职位。 是以,对于许多武将来说,这也是个平步青云的好机会。 只要能力突出,就能在帝王跟前露脸,从此锦绣前程,不在话下。 既然是这般重要的活动,筹办者的身份,自然也要拿得出手。 帝王正值青壮年时,便是由帝王亲自督办。后来太子长成,中年沉稳的帝王便将这一等一的要务交给了太子。 再后来,太子没了,这事情又落到了宠妃之子手中。 直到今年,这要务,居然被皇帝直接许给了最不受他宠爱的七儿子――安王。 “老许,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被问到的忍烦躁地摆摆手,表示自己也正心烦意乱,“陛下那点人的话说得随意,可言辞之间却颇藏了些果断。这说明,这是他老早就决定了的事!” “没错,陛下肯定早就看好安王了,这从他把救民治水的事一股脑儿地交给安王就能看得出来。” “那康王呢?”有人疑惑提到另一位,“康王此前明摆着是被当继承人培养的,如今陛下又青睐起安王,那康王怎么办?” “谁知道呢?或许,就看这次秋猎是谁常伴陛下身边,又是谁替陛下赐下那头筹的鹿血酒吧?” 随着朝会结束,群臣涌出宫中,有关秋猎一事的话题也被心怀惊异的臣子们铺开,几番议论。 各种类似的疑问猜测都不绝于耳。 同时,有关康王失宠,安王这位嫡子即将重担大任的猜测,也再度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 “这些人,就好似看到你已经坐上了那个储君位子似的。”温浅瑜一边替裴翊宸整理着桌案上的文书,一边笑着摇摇头,“见风使舵这个词,我今儿才算是彻底见识。” “事情已到这个地步,估计你往后见到的类似场面不会少。”裴翊宸垂眸看着礼部送来的过往安利,勾勾画画。 他目光片刻不曾离开卷宗,但出口的话,却毫无矛盾地接上温浅瑜的话:“况且这件事本身也是陛下给我的一个考核。 “若是我能把手头的两件大事分别处理利落,他定会赞扬我的能力。若是多处一件事,我便手忙脚乱,那便说明我是个不成器的。 如果我跟康王半斤八两,他最后,定还是会选自己宠爱的更多的那个儿子。 没有别的原因,就凭一句“喜欢”。 “唉…”听裴翊宸这么一说,方才还觉得那些人的表现可笑的温浅瑜,顿时耷拉下眉头,“分明是件简单的是,可里边儿却那样多的弯弯绕绕,真愁人。” “愁什么?”裴翊宸弯唇低笑,轻轻抚了抚温浅瑜鬓角的秀发,“我努力把事情办到最好,甩康王几条街,愁的就该是父皇和康王了。” 正文 第653章 决心 ,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 “说得也是。”温浅瑜向来不钻牛角尖,裴翊宸随口一劝,她面上的愁容就在瞬间消失了大半,“只要咱们把咱们该做的做好,事情自然能如我们所愿。” “是了。”裴翊宸写完最后一笔,净了手,便拉着温浅瑜起身,“走,我先带你去看看我为你要来的神驹。 “改明儿个秋猎,你就骑它打猎吧。” “你忙活这么久,就为我求了匹马回来?那你自己呢?”温浅瑜拽拽他的衣袖,难得展露出些许不认同。 他应当抓住机会,为自己求一些实在好处才是。 但裴翊宸却摇头笑笑:“阿瑜,你高估陛下对我的情感了。 “即便是亲生父子,即便他这段时间看好我,可我若真的念着自己、念着好处,他就不会念着我了。 “他呀,就是个可以给予同情但不能在平等条件下给予回报的人。他想要的是万人之上的尊荣,这样的他,是不愿看到子孙们的野心的。” 裴翊宸说得轻松,面上还带着点点笑意。 仿佛,只是在评判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温浅瑜却在下一瞬,从后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护在怀里:“他错把鱼目当成珠,看不见你的好,可我却知晓。往后有我守着你、护着你、念着你的好,你无需其他人如何看…” 秋风瑟瑟,寒意丝丝。 但裴翊宸的心,却难得温热。 … 两件大事在裴翊宸的指挥下,皆稳扎稳打地进行着。 而看着他一日日展露才能,看永安帝眼中对他的赞赏一日日增多,琴贵妃等人终于坐不住了。 “上次给他送去的信有回音了吗?”琴贵妃攥紧手中丝帕,声音难得有一丝不稳。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晋王。 晋王是她和儿子最大的靠山,这二十余年,多亏晋王扶持,她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并一步步爬上巅峰,甚至差点儿把儿子送到储君位置。 过去,她凭着过往的一丝情意,轻易就能保证晋王出手。 可如今… 如今她也不确定,晋王能帮她到何种地步了。 少年时的情意,或许已被岁月消磨大半,如今她是宫中最受宠的贵妃,他亦有自己的王妃和郡主… 他们分道扬镳后,已各自走得太远。 谋反的事,晋王真的会助她吗? 琴贵妃心中忐忑,直到霜降附身凑到她耳边,轻声同她说了几句话,她紧蹙的眉头方才重新舒缓,不稳的声线也重新趋于平静:“他当真觉得,秋猎时动手,效果最佳?” “奴婢方才所言,都是王爷原话。”霜降恭敬道出琴贵妃最关心的点,又缓声解释道,“况且王爷说了,夜长梦多,不如早觅先机。” 闻言,琴贵妃果然变得开心起来:“是了是了,夜长梦多,还是早早把东西抓在自己手里要紧! “去,给他回个话,就说此番秋猎,本宫一定全力配合!” “喏。” “对了,再把本宫昨日新作的那幅画拿上!他爱画,本宫总该投其所好,好好儿感谢他一番的。” “奴婢明白!” 正文 第654章 排位变化 , 秋风送着微光投印而下,将世间照耀得明亮逛街,却又不染分毫炎热。 “秋高气爽,真是个好时节。”温浅瑜眯眯眼,任何窗外的日光从指缝间落下,映照在自己的面庞上。 她身边坐着裴翊宸,如今的他们,正在前往秋猎场地的行程中。 在近半月的筹备中,裴翊宸终于按时按需安排完了一切,他们一行也跟着永安帝在深秋的一个早晨,缓缓行出京都。 这回秋猎,看似只是众人遵循先祖遗愿,按例前往猎场比试,但私底下,早已风起云涌。 自行驶马车的排布看起,就玄机暗藏。 譬如,原来皇帝和几位随行宠妃的车驾后,跟的就是晋王、康王的车驾,再然后才是秦王那两混子兄弟的车驾。 而在这之后,又要过了首辅、太傅等重臣以及几名异姓王,才会轮到裴翊宸跟上。 其地位之低,多不被喜爱,肉眼可见! 但今日局势却大不一样了。 皇帝和琴贵妃、静妃的车驾之后,便是裴翊宸的车驾。就连一直占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的晋王,也被安排在了裴翊宸的后面。 这般布局,肯定不是区区一个礼部尚书能轻易决定的。 是以,众人心中都惊愕不已——陛下这是已经看上安王,打算扶持安王上位为储君了吗?甚至,还明晃晃地拉了晋王出来给他做踏脚石?! 如果是这样,他们是不是就要在这一行中做最后的决定了? 继续支持看起来较稳的康王,还是…支持突然崛起的新星,安王? 众人心里打鼓,小动作自然也多了不少。 第一日午休时,便有人来叨扰裴翊宸,试图跟他套近乎,在他荣登储君之位前拉近拉近关系。 当然,这般着急做决定的,大多都只是一些无依无靠的小官。他们就期盼着,能在这一场豪赌中赢上一回,以便改变自己的命运。 至于稍大一点儿或者是有背景的,则都还在观望之中。 当然,其中也有例外,那就是大理寺卿。 过去向来胆小的大理寺卿,竟一反常态,喜气洋洋地窜到了裴翊宸跟前,笑着跟他话起了家常。 “殿下,这回狩猎,您也要参加比试吧?”大理寺卿捋捋胡须,笑着问道。 “是。”裴翊宸微微颌首,爽快承认。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虽然暂时得到了帝王赏识,但也要源源不断地展露出自己的好,才能吸引帝王更长久的注目,以及那群桀骜不驯的大臣的臣服。 所以猎场上的表现,他绝不能落下! 大理寺卿竟难得理解裴翊宸这种冒险的想法,他没有反驳,而是更加赞同道:“殿下有如此想法,臣便放心了。” “哦?怎么,你也希望本王的出风头?”裴翊宸杨眉。 这倒是稀奇了,这位大理寺卿向来胆小,上回还是将他捆上一条船,才勉强得了他协助,怎么今儿个…竟忽然转了性子? 依照这人的性格,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发生,才让他急了? 正文 第655章 流民的影子 “下官只是期望,王爷能早些站稳脚跟罢了。”说道重点,大理寺卿不自觉地犹豫一下,随后才隐晦道,“下官明白王爷的壮志,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下官自然是期望王爷好的。” 自打上回的事情后,他便跟安王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自此之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安王若是斗赢了,他不仅能安稳生活,还能更进一步,可安王若是斗输了,他这条小命,估计也就保不住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大理寺卿紧张安王秋猎表现,期望安王能博得皇帝更多的喜爱无可厚非。 但是… 这位大理寺卿裴翊宸还是了解的。 对方是个极度小心谨慎的人,虽然道理都摆在那儿,但没有特殊的事情,他定还是不会专门找到自己说这番话的。 是以,沉吟一瞬,裴翊宸便端起茶盏,再度看向对面的人。 他不曾言语,只是静静等着。 果然,没多久,仍然坐在对面的大理寺卿又自顾自地再度开口道:“下官今日前来提醒,并非是催促殿下,下官只是觉得,京都如今不太平… “这紧要关头,可不能出任何时候岔子,所以…” “所以你就跑来提醒本王了?”裴翊宸扬眉,轻笑一声。 说完,不待大理寺卿接话,他又立马切入正题:“说说吧,具体是什么不太平的事?详细说说?” “喏…”大理寺卿冲裴翊宸拱拱手。 随后,他便将近日所遇全数道出:“估摸着是一个月前开始吧,南方少数流窜的流民,陆续北上走到了京都附近。 “因为人数不多,陛下又重视赈灾的事,所以他们很快就被安置好了。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值得注目的事,可近一月来,京都陆续出了几桩案子,下官细查之下,竟发现,案子背后,多少有些北上流民的影子…” “哦?”裴翊宸扬眉,“这倒是稀奇了。” 他难得表露出些许好奇神色:“具体是什么样的案子?这些流民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都不是什么大事。”大理寺卿随便挑了两个案子叙述,的确只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 例如,偷了哪个小官一块玉,抢了哪个富家公子一包银子。 按理说,这样芝麻大点的案子,甚至轮不到这位大理寺卿亲自过问。但考虑到如今的局势,胆小的大理寺卿还是小心翼翼地梳理了手下所有的案子。 末了,他甚至还同裴翊宸道:“流民安置问题先是康王殿下接手,又是恁接着处理。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却牵扯了两派,所以那些人…” 他话未说完,但裴翊宸却明白了——他不信巧合,认为这些流民应当也陷入了斗争之中。 “好,本王明白了。”裴翊宸暗暗记下此事。 看来,康王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只是这些偷鸡摸狗的流民… 想证明他没有很好地安置流民,以“玩忽职守”、“能力不足”的理由搬倒他? 可瑕不掩瑜,这点事,掩盖不了他做得好的地方。 正文 第656章 守卫 可若不是正大光明地从正面“进攻”,就只能靠使阴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群流民,能牵扯到什么阴招呢? 偷小官的东西,抢富人的银子… 裴翊宸揉揉眉心,半晌也没能捋出个思路。眼看车队就要再度出发,他只能微微冲大理寺卿颌首:“多谢大人提醒,本王会注意这件事情的。” “那下官便告退了。”知安王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大理寺卿也老实退下。 很快,队伍便再度启程,于两日后的一个傍晚抵达秋猎大营。 “怎么不出去走走?”在京都待了大半年,温浅瑜虽不觉无趣,但乍一到这天高地阔的猎场,她还是忍不住牵马出去跑了两圈。 但相较于她,裴翊宸就显得沉寂多了。 他自到了之后,便端了盏茶缩在营帐之中,一直不曾出门。 起初,温浅瑜还当他是嫌外边儿秋风瑟瑟,寒凉冻人,才不愿出门走动的。 可当她来到他身边,发现他手边的热茶凉了个透彻都没续上热水,她忽又有了所悟:“你心里有事?跟我说说?” “嗯…”被看出心思,裴翊宸干脆不再自己纠结。 略一倾身,抱住温浅瑜的腰,他便埋首于她怀中:“是大理寺那边给的一个消息,说是…” 裴翊宸把大理寺卿所言详细同温浅瑜讲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流民犯案的表象下,藏了更深层次的东西?譬如,康王的野心?”刚这么一说,温浅瑜又摇摇头道,“可是不对呀,康王就是因为治理不了这些流民,才被陛下嫌弃的。 “再者,他每回去求陛下的模样也不似作假,他应当是真拿那些人没办法…”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裴翊宸重新取来一只瓷杯,为温浅瑜倒上茶杯,“两件事又相互矛盾的地方,便不该是一人所为。 “但就算寻不到问题的关键,我的直觉仍旧告诉我,流民作案的事,没那么简单!” 嘴上这般说着,但苦于没有更多证据,裴翊宸也只能暂时放下此事,转而问起其他:“对了,你刚出去跑马,可顺便看了周围情况?” 流民固然可疑,但如今的康王已然被他们逼到狗急跳墙的地步,或许,秋猎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只要在此处成事,他立马就可以挟持住不支持他的重臣,带着他所有的支持者回到京都,上位登基。 他有八成把握,康王会在这段时间动手! “周围的布防我都仔细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但碍于很多侍卫都不是你的直系下属,为防他们不认真对待你的命令,我干脆给师兄送了消息,让他带人来周围帮着守上一守。” “你还叫了师兄前来帮忙?!”裴翊宸讶异抬眉,难得露出不安,“这会不会打扰到师兄?他…” “不会,他平日里没多少事做的。”温浅瑜笑道,“而且他对守卫之事也很有兴趣,原来在百草谷就老想跟我换。 “如今,也算心想事成了。” 正文 第657章 心事? 裴翊宸自然明白,温浅瑜说安如钰喜欢守护的活儿是在让他宽心,不过眼下这情况,他也不便矫情。 他只能默默记下对方的情份,以求来日能给予回报。 正当裴翊宸作此想时,外边儿,北岭的声音便恭敬传来:“殿下,陛下说有事要与您商议,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知道了。”裴翊宸应和一声,又低低嘱咐了温浅瑜几句,便匆忙赶去大营最中央的皇帐。 皇帐位于所有大帐的最中间,众星拱月一般被团团保护,轻易将所有危险都拦截在外。 经过一座座大帐时,裴翊宸便忍不住想:如果康王等人真的在此动手,恐怕还没等他们控制住局势,便会被周围巡逻的银甲军团团围住… 为确保万无一失,营地或许不是个好地方。 那么… “你在想什么?”不等裴翊宸思绪再度转动,一道威严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常年宽袍广袖的永安帝难得换了身骑装,衣带服帖、袖口紧收,原本已显年老颓废的身躯,在劲装的衬托下,竟难得多了一丝生气。 “父皇,您这是…?”裴翊宸连忙行礼,同时试探询问。 永安帝这模样,可不像是要跟他在大帐中讨论事情。 果然,他思绪刚一至此,永安帝便招招手,示意裴翊宸跟他往校场而去:“难得出来一趟,朕近日又觉身体调养得不错,便想叫你来比试一场。 “走,跟朕到校场上去跑两圈儿?” 话是问话,但却不容裴翊宸拒绝。 无奈,裴翊宸只得躬身应下,随永安帝去到校场。 好在,永安帝也知自己的年岁和身体状况容不得过分折腾,没有硬拉着裴翊宸来场堂堂正正地比试。 两人骑马绕着校场跑了几圈,射了两轮箭,便收敛下来,缓缓打马去到林边。 “父皇,不宜再往前了。”看着天边仅剩的一丝余暇,又看了眼隐匿没入无尽黑暗的森林,裴翊宸终忍不住出声破坏了永安帝的兴致。 “前边儿虽是丛林,但亦在银甲军驻扎的防线内,你怕什么?”永安帝倒是没生气,只是侧首睨了裴翊宸一眼,眸中带着点儿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与这个儿子,可不是什么父慈子孝的好关系。 若非血浓于水、宫规森严,他们之间那丝化不开的仇恨,早就牵扯着他们,化为了仇人。 但就算是亲父子,永安帝也明白,裴翊宸会因着母亲和兄长的事,在心中记他一笔的。 所以,裴翊宸眼下这紧张的反应… 几乎是在火光电石之间,他便意识到,这人藏了事在心里。 永安帝的目光落在身上,裴翊宸便明白,他是窥探到了自己的心思。不过,眼下不是他要做恶,倒也不惧跟对方提起。 眼睫一垂,他便公事公办道:“虽说有银甲军设防,但夜间的丛林过于幽黑,混进一两个别有用心之人也不是不可能。 “父皇身为天子,金尊玉贵,不当把自己至于危险之中。” 正文 第658章 有这么英明? “别有用心之人?”永安帝一下抓住裴翊宸话中的重点,挑眉,“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在秋猎途中害朕?” 这话问得直白。 显然,他是从裴翊宸过分的小心中察觉到了什么。 但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裴翊宸却不好把话说满。 他只能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儿臣认为,还是小心为上地好。” “呵,好一个小心为上。”永安帝嗤笑一声,好在,他也没坚持往丛林中去,拉着缰绳掉了个头,便沿着密林缓缓打马而行。 只是他接着出口的话,却让裴翊宸觉得愈发难接。 马蹄踏着青草前行几步,他便幽幽道:“你是怕康王害朕,而朕又把责任都推到你这秋猎的总负责人身上吧?” 裴翊宸心中当然是这么想的。 他不仅这么想,甚至还预料,康王一派必然在这次秋猎中出手。 但他拿不准永安帝对那培养了十余年的儿子是何态度,因此,只隐晦答道:“康王兄有什么想法儿臣不清楚,儿臣只知,儿臣既然接了秋猎的事,便不该让父皇接触分毫危险。” “那你便是真的怀疑他了。”永安帝轻嗤,“朕虽与你不够亲近,但却了解你。若无怀疑,你不会畏首畏尾,亦不会说那模棱两可的话。” 话落,他也不等裴翊宸为自己辩解,遂又紧接着道:“朕近日的确是更亲近你了,关于太子的定夺,朕也的确有了摇摆之心,康王为此有怨,也属正常。 “只是,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也当有数。 “刺驾一事,他就算有心,也办不好。” 裴翊宸:“…” 永安帝这一席话,可以说是相当客观的评价了。 康王就是个有贼心有贼胆却没本事的人。当然,他在意的从来不是康王,而是一直站在康王身后扶持他、推举他的琴贵妃和晋王。 这两个人,有狠心,也有手段。 当年联合施计,轻易就把镇南王府和太子陷害了去,连带着皇后自缢,七皇子徘徊于生死边缘…让他们此后十余年在掌权的路上都再无阻挠。 康王没本事又如何? 只要有他们在,永安帝照样危险。 但裴翊宸跟永安帝并没有那份亲近的心,他也不认为,自己在其面前讲其宠妃和弟弟的坏话,能讨着好。 是以,永安帝一番话落下后,他只敷衍道了句“儿臣明白”,便不再多言。 可不知怎么回事,今日的永安帝,似乎是跟他杠上了。 他明明都已经断了话题了,永安帝又再度道:“朕知晓你在想什么,琴贵妃和晋王的确有这个本事,特别是琴贵妃,她多年在朕跟前小意温柔,为的就是给她儿子争取个太子之位。 “如今,朕摇摆不定,她若是生出异心,倒也不奇怪。” 永安帝此话一出,便是数次告诫自己小心谨慎的裴翊宸,也不免抬首,露出了诧异神色。 皇帝今日怎么回事? 突然捅破了窗户纸,同他说起这些,难道是…已经发现了琴贵妃和晋王的野心? 他有这么英明? 正文 第659章 许诺 , 永安帝今日的表现,和袒露的话语让裴翊宸大为震惊。 在此之前,他甚至很难想象,永安帝能如现在这般平静地为琴贵妃贴上争名夺利的标签。 琴贵妃好歹在他身边鞍前马后地侍奉了二十余年,这么长的时间,便是阿猫阿狗都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一个人… 可永安帝这态度… 裴翊宸忽然意识到,永安帝与琴贵妃之间,似乎也没什么真情。他过去对琴贵妃的宠爱,不过是浮于表面的施恩罢了。 一旦他认为其威胁到了自己,便能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人踹开。 恩宠恩宠… 恩在前,宠在后罢了… 那过去的母后呢?少年时的青梅竹马,青年时的郎情妾意,在冷漠的帝王眼中,到底存着几分真? 在裴翊宸为逝去的母亲而伤怀的时候,冷漠的帝王又再度开口:“当然了,他们虽然可能会有犯上作乱的心思,却不一定有犯上作乱的实力。 “之前,是朕小看你了,未曾发现你有惊世之才。 “如今,有你部署镇守,朕倒也不担心自己会遭遇不测。” 话音一落,永安帝又深深看上裴翊宸一眼。 他眸光复杂,既有赞许,又有警告,甚至还有一丝丝隐匿于表象之下的忌惮。 过去他对裴翊宸的情感是复杂的,如今亦是。但无论情感如何复杂,这孩子,似乎都已是他为数不多的选择中,最好的那一个。 他今日这番话,便是在向其许诺。 许诺裴翊宸,如果他能压住琴贵妃等人,能保护好他这个皇帝,那太子之位,便是他的了。 裴翊宸不是傻子,永安帝暗藏玄机的话语,他自然能够明白。 不过他却并没有因为永安帝的许诺而暗自欣喜。 他太了解这位帝王了,他知道,即便这位如今赏识他,但只要他有一日不合其心意,便会重新落到之前那般田地。 而且,对方给予他的赏识,也是有条件的。 如果他不能保证秋猎一行的安全,如果他不能防住琴贵妃和康王等人,那别说是太子之位了,他能不能好好儿活下去,都将成问题。 思绪一转,想通各处关节的裴翊宸,便只微微垂眸,平静道了声:“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托。” 当然,为了不让永安帝尴尬,他还是抿出了一点浅笑。 永安帝倒是不管裴翊宸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只确定对方是明白了自己的暗示,便不再多言。 转而,又同其聊起了大璃最近的要事。 … 待裴翊宸陪着永安帝在外转悠一圈回来,天色已然全黑。 深秋的夜里凉风瑟瑟,温浅瑜知他在外过了寒气必然会不舒服,是以,她早早准备了热水,一等到裴翊宸回来,就帮他除了外袍,推着他去到屏风后沐浴。 “陛下今日急匆匆寻你,是为何事?”温浅瑜一边帮裴翊宸收拾衣物,一边顺口问他。 “他好像察觉到了琴贵妃的野心…”裴翊宸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稍一顿,他又改口道:“不,应该说是他早就知道琴贵妃的野心。” 正文 第660章 挨在一起的 “所以呢?”温浅瑜扬眉,“以往他不在意,如今却在意了吗?难不成,是看腻了琴贵妃,有了新欢?” “哪儿来的新欢?”裴翊宸无奈叹息一声,解释道,“父皇好歹做了几十年皇帝,这么多岁月,各式各样的美人也算看了个遍。 “他如今都这把年纪了,新欢旧爱什么的,对他的吸引已经不大了。他真正在意的,是谁能对他尽心尽力。” “那你的意思是,他早知道琴贵妃的野心,宠爱她不过是享受她那份殷勤?”温浅瑜忍不住嗤笑一声,“现在,她野心大锅殷勤,让他觉得不适了,他就厌烦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裴翊宸揉揉眉心,长叹。 永安帝的冷漠,还在他的预料之外。 不过,这样的冷漠于他来说,却是有好处的。 琴贵妃没有在他心中占据太过重要的位子,那琴贵妃的儿子康王,于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 而康王既不重要,那他挤掉康王,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毕竟,没有情感的牵绊,就等于少了一道束缚… 但这样的好处,也有着它的缺点。 那便是,他给予永安帝的利益要足够大,才能赢得他的心,成为太子。 利益…给予永安帝的利益… “目光还是得放在康王谋反一事上。”裴翊宸作出总结,顺便活动了一下因为骑马奔波而稍显疲累的肩颈。 温热的水漫过肩胛,他俯身埋首于水中,片刻后,方才起身:“虽然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部署图我待会儿再研究下,你先睡吧。” “睡?你都不睡我睡什么?”温浅瑜自然是不愿意一个人睡去的。 看裴翊宸走到书桌旁检查部署图,她便也跟着上前,端了张小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我的智慧虽不及你,但总归不算太笨。 “我帮你一起检查,兴许,能做到查漏补缺。” “嗯。”裴翊宸抿唇点头。 既然她有心,他也不拦着她。 不过,既然是两个人一起办事,倒是可以适当扩大检查的范围,把如今没有天子坐镇的京都也囊括进去。 他可没忘记,晋王还有些心腹,驻扎在京都郊外呢… 一张地图缓缓在桌面铺开,裴翊宸检查秋猎布防,温浅瑜则是检查京都各个关口的守卫。 两人动作都很快,不一会儿,就把需要改动的地方标注了出来。 “这样一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放下笔,裴翊宸不免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侧目看看帐外月色,准备招呼温浅瑜休息。 可话未出口,他就被温浅瑜拽到了身边:“阿宸,我忽然发现…大理寺和五城兵马司的总部,是挨着的啊…” “嗯?”顺着温浅瑜所指看去,裴翊宸也轻易发现了两座挨在一起的衙门。 两个衙门都在城西一片,但因为不在一条街上,所以平时并无所觉。直到如今看着地图,方才能察觉这一点。 “我记得,前几日大理寺卿来找过你…”温浅瑜指尖摩挲一下地图,面色变得古怪。 正文 第661章 真正的目标 , 经温浅瑜这么一提,裴翊宸也想起了行程路上大理寺卿寻自己探讨近日案情一事。 那时,大理寺卿告诉他,京城近日有好几桩小偷小摸的案子,都与北上涌入京都的流民有关。 他觉得奇怪,却又寻不出怪在何处。 说那些人是受人指使才如此行事的吧,又瞧不出他们小偷小摸能得什么好处。可若说一切都是巧合,那一段时间频发的数桩案子都与流民有关,未免又太巧了些。 这其中的玄机困扰了裴翊宸多时,直到今日,经温浅瑜这么一提,他忽然间就明白了些什么——这些流民犯各种小案,真的是因为大理寺吗?有没有可能,他冲着大理寺周围的衙门去的? 比如,五城兵马司?! “如果是五城兵马司的话…”裴翊宸闭眼,仔细思考片刻。 大理寺与刑部虽都是与刑法挂钩的衙门,但仔细区分下,还是有差别的。一个管稽查抓人,一个管审理复核。 也因此,两个衙门都有自己独立的牢房… 而大理寺的牢房就在大理寺的最后方,也就是,与五城兵马司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他们的目的是五城兵马司!”几乎是顷刻间,裴翊宸便端定了这个答案,“五城兵马司衙门所在的街道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绝无可能入内。 “唯有与大理寺相接的这方,守卫较为薄弱。 “其实,大理寺这边,也是不好闲逛的。如果想要靠近打量,甚至想办法进去打探消息,最好的法子,便是作为官员走进去,以及作为犯人被抓进去。 “晋王虽然掌着半数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在负责京都安危的五城兵马司是没有心腹的。 “这衙门到底是负责京都治安的,皇帝不会把这衙门的掌控权交给他人!” “所以,晋王的人要想潜入五城兵马司,拿到京都的布防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人被大理寺抓走,然后再由着两个衙门相靠的优势,从大理寺这边过去?”温浅瑜明白裴翊宸的定论是如何来的了。 “嗯,没错。”裴翊宸点点头,遂又道,“只要事先买通大理寺牢房中的衙役,或者是管理的小官,便可以在旁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把抓进去犯人带出大牢。 “偏大牢后的墙翻过去就是五城兵马司,只要来人有一番身手,避开守卫进去走一遭,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及此处,裴翊宸不禁轻叹一声:“原本,五城兵马司镇在大理寺的牢房边上,是有震慑之用处的。 “可谁曾想,晋王一手花招,竟让这份镇守变成了可钻的漏洞了…” 闻言,温浅瑜也不由抿抿唇,恼道:“正经人能注意到近日送进大理寺牢房的犯人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已是很不容易了,谁能想到,他们的目的竟还不在大理寺,而在五城兵马司?” “不过…”说着,她又蹙眉摸摸下巴,“就算窥破了晋王的目的,我也还是看不懂他的想法。 “他盯五城兵马司做什么?陛下又不在京都。” 正文 第662章 扑朔迷离 如果要在秋猎时期出手,晋王他们最应当注意的,该是猎场这边随行的银甲卫才对。 这些银甲卫都是帝王亲卫,纵然人数只有三千,但个个儿培训得不错,皆是能以以一敌几的好手。 要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伤害到皇帝,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至于京都的皇宫? 那地方倒是只留了千余银甲卫镇守,如果能破解五城兵马司的巡防部署,要潜入进去不算太难。 可是…如今的皇宫就是一个空壳。皇帝都不在里边儿了,就算成功潜入进去,也没有任何作用。 温浅瑜实在想不通,对方处心积虑地查五城兵马司的部署做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裴翊宸,饶是他的城府,一时间也摸不透对方的想法:“难道,是我们多虑了?那些流民小偷小摸,再被抓进大理寺,真的只是巧合?晋王或许,没把心思放在京都?” 思索不出目的,他便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的思路出了问题。 可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 眼见裴翊宸也思索不清其中的玄机,温浅瑜不由抿抿唇,露出几分冷色:“只恨猎场距离京都太远,否则,今儿个连夜回去审审那些流民,自然就清楚了。” 猎场距离京都有两三日的车程,一来一回起码五日。 偏他们俩猜测的这些事,又不便随意拿到外面去说。 亲人赶回京都审人,完全不现实。 一时间,他们竟无法通过最简单的法子来辨别问题… 不过,温浅瑜这一说,倒是提醒裴翊宸了:“咱们接收传递消息不便,晋王他们自然也方便不到哪儿去。如果直接选在京都起事,身在猎场的他们,很难控制那方的局势。”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还是会选在猎场起事?”温浅瑜眨眨眼,迷惑问道。 依照裴翊宸这说法,京都那边应当无事才对。 可闻言,裴翊宸却依旧摇摇头道:“我现在还说不准,按理说,猎场才应当是他们动手的地方,可大理寺卿给的线索,我始终无法释怀。” 默了默,裴翊宸干脆把地图收起,吹了帐内的灯:“算了,既然一时半刻想不出来,就先休息吧。 “明日父皇要率群臣一道策马猎鹿,射第一箭。那种情况,我们最好也在旁边守着,免得有意外出现。” “好。”温浅瑜依言拥着被子躺下。 大抵是怕裴翊宸思虑过重,寻思片刻,她又凑到他颊边,轻轻落下一吻:“放心,有我在,没人可以打皇帝主意。” 面上突然一热,裴翊宸不免下意识颤了颤长睫。 过去一段日子忙里忙外,已习惯她陪在自己身边的他竟偶然忽略了,他身边躺着的,是他才新婚不久的妻子… 她方才忽然间的亲近,一股淡淡幽香袭来… “别胡闹,明日还要早起狩猎呢…”裴翊宸不自在地往外挪挪,小声嘟囔。 大概是心里知道,这事儿只怪自己多想,说完,他又很没气势地替温浅瑜把被子一拉,软声道:“阿瑜快睡吧。” 正文 第663章 故人影子 ,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 长号一响,永安帝便挥鞭率领群臣冲了出去。 一阵烟尘滚滚,转眼,队伍便奔驰到了十数丈开外。 温浅瑜并没有同裴翊宸一道策马于永安帝身边。昨日她虽许下承诺,今日本也有了同去的打算,但晨间,听闻晋王因宠妾风寒而留了下来,她便又换回了宫装,带着水果前去探望。 “安王妃,王爷请您进去。”前去通禀的内侍刚一回身出来,就迈着小步,恭敬把温浅瑜迎了进去。 态度比之通禀前,有天壤之别。 晋王和他的宠妾这是欢迎我了? 温浅瑜暗暗挑眉,难不成,这位城府破身的皇叔已经射下了鸿门宴在等我了? 晋王是康王的第一支持者,而安王又是近日崛起的,唯一可与康王争锋,甚至让康王暂避锋芒的人。 由此,晋王手底下的人遇上安王这边的人,必然态度不好。 这点,在刚来的时候,温浅瑜也感受到了。 可就在人进了大帐不久,竟然就变了… 温浅瑜不知晋王私底下跟人说了什么,但既然对方的态度不似她想得那么直白,那她自然也要做足准备… “妾见过晋王叔,皇叔吉安。”刚一进帐,温浅瑜便冲着晋王恭敬行了一礼。同时,也微微颌首,冲他身旁的宠妾打了个招呼。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不失矜持。 对比她的出身,颇让人觉得意外。 不过,晋王并没有因此露出惊讶或是别的什么神情,他只是端着茶盏,眯某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目光稍显复杂,就像是,透过她的言行举止,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至于一旁的宠妾,即便是换了套稍显艳丽的外裳,那略显苍白的面色也明明白白地彰显出了她此刻的身体状况。 看样子,她是真的病了… 本就是存着刺探情况的心思来的,晋王不曾招呼,温浅瑜也没有干巴巴地站着,挽了挽鬓角发丝,她便提起手中果篮笑道:“听闻皇叔的亲眷病了,恰巧厨房那边刚收了些新鲜的水果,我便取了些送来。 “权当是,借花献佛了。” “是么。”晋王扯扯嘴角,露出抹意味不明的笑。 稍顿了一瞬,方才示意一旁的婢女上前,接过温浅瑜手中的果篮。 这期间,他看似漫不经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紧紧注视着温浅瑜的一举一动,没有错过分毫细节的。 他当然知道这位安王妃一大早就跑到他帐中来探病是什么意思,他自认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也不怕她看出什么。 甚至,就连这会儿留在帐中照顾宠妾病情,也是他故意为之。 他就是,想误导她和安王。 可就在温浅瑜大方行礼的时候,她逆着光,举止优雅自然… 那一刻,竟让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几分故人的影子。 他不知怎的,脑海中竟忽然冒出了抹已在这世间消失了十三年的影子――那位镇南王妃的影子! 镇南王妃… 晋王暗暗捏紧茶盏,他怎么会由安王妃联想到镇南王妃?这两人之间,应当八杆子打不着吧… 正文 第664章 小人之心? , “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迅速将飘远的思绪收拢回来之后,晋王又恢复到此前老谋深算的沉稳模样。 他微微一颌首,表达了谢意之后,便一指边上的位子:“安王妃既然是来探望意儿的,便坐下同她说会儿话吧。 “正巧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便不打扰你们二人了。” 话落,他也不管温浅瑜同不同意,便自顾自地去到大帐左侧的简易书房处,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晋王的我行我素,似乎让那位名唤意儿的宠妾有些尴尬。 她抱歉冲温浅瑜笑笑,又亲自起身拉温浅瑜在身旁坐下,方才小声解释道:“王爷他就是这个脾气,还请安王妃不要见怪。 “他平日里便把份内的公务看得格外重要,哪怕是休沐的日子,也不会随意放下手头的事出去玩乐。 “他方才那般…估计是手头有些重要的事来不及处理,才会稍显怠慢。妾在这里代王爷给你赔个不是,还望你不要见怪。” 说着,她又轻咳两声,饮下半杯温水:“说来此事也怪我身子弱,从小就是个受不住折腾的。不过是跋涉两日多点的时间,竟就倒下了…” 她絮絮叨叨地同温浅瑜说着话,言辞婉转温柔,倒像是真心感念温浅瑜前来探望。 不过,温浅瑜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就着这位宠妾方才所言,她忽然察觉了点别的东西。譬如,这位身子骨弱,并不适合长途跋涉,只适合娇养在府中,让其弄弄花、弹弹琴。 可即便如此,晋王还是把她带来了猎场… 其间缘由真的是因为宠爱吗? 如果他真的宠爱这名女子,哪怕只有宠,他也不当让她受这... ... 第664章小人之心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份罪。 除非,他就是想让她生病? 这个猜测刚一浮现在脑海中,潜藏在温浅瑜脑海中的杂乱思绪忽然就被捋顺了大半。 不过,还有些事,她依旧没有弄清。 ——如果康王故意带上这么个体弱多病的小妾,就是为了让她在两日行程后病倒,那他又要利用其病倒做些什么呢?留在大营,然后有所行动吗? 温浅瑜暗暗盘算了一下昨晚在裴翊宸处看到的布防图。 三千随行的银甲卫,有半数留在大营巡逻监视周围,再加上各位随行大臣带上的家丁… 这么多人看护的地方,晋王能怎么下手? 最好的性刺机会,不当在今日的猎场上吗? 温浅瑜试图静下来再想想其中关节,又因为那位名唤意儿的小妾需要休息,因此,没闲聊多久,她便客气告退,回到了自己的营长当中。 也罢,先暗中盯紧晋王,一切等裴翊宸回来再说。 然,令人奇怪的是,整整一日,晋王都在老老实实地处理公务,哪儿都没去。在裴翊宸回来后,温浅瑜还从他处得知,随行伴在帝王身侧的康王,今日也没什么动作。 “难道,是咱们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康王一系真没想对皇帝做些什么?”一向坚定的温浅瑜也有些不自信了。 正文 第665章偶遇 “不可能!”裴翊宸轻哼,“如果是之前,我还有些捉摸不定,但是现在嘛…他若无心做些什么,又何苦带个小妾做个局呢?闲的么? “他今儿个弄这么一出,实际又没表露出什么,多半是,真正的布局还潜藏在表象之下,没被我们发现罢了。” “那我们…”一听他这话,温浅瑜不免又蹙起了眉头。 但她话未说完,裴翊宸便揉揉她的发顶,低笑道:“他们藏得那样深,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估计计划并不如我们想象地那般,直白地在猎场动手。 “如此,咱们也不用一天到晚都紧张兮兮的了。 “明儿个还是我去父皇那边守着,至于你…你和丹阳她们出去玩会儿吧。猎场景色漂亮,往北有小溪,往东有花海,你大可畅游一番。 “跟我在京都过了这么久的拘束日子,你也该累了,难得出门,就好好儿放松下吧。” “那…好吧。”温浅瑜闷闷点头。 紧要关头,她并没有什么游玩的心思,但裴翊宸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逆着他的意思行事,分他的心。 于是,翌日一早,温浅瑜便约了丹阳郡主和江旭晴去花海一代策马游玩。 三人各自骑着匹马,悠然游走于野花丛中。 刚开始,面对这片漫山遍野的山花,丹阳郡主还有些兴趣。但久而久之,她也审美疲劳了:“这花海漂亮是漂亮,可终究过于单调,咱们还是绕过花海,去林间猎点儿什么吧?” “也好。”温浅瑜对此并无意见,反正她不过是出来散散心,上哪儿都是一样。 然,刚绕过花海去到树林边上,她们便迎面撞上了晋王的那名宠妾。 “意夫人?”温浅瑜诧异扬眉,“你不是身体不太好,需得在营中静养吗?怎么还在这大风天的出来游玩?” “安王妃。”微微颌首打过招呼,意夫人方才解释道,“静养是必不可少,但太医也说了,我是先天不足,整日卧床并无作用,反而还会让身子骨变得更差。 “闲来无事时还是得出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话落,瞧一眼温浅瑜前行的方向,她又道:“安王妃这是要同友人入林打猎?正巧王爷方才也朝着这个方向去了,你们若有事,可唤他帮忙。” 王爷?被意夫人这么称呼的,那不就是…晋王?! 晋王在这边打猎?! 温浅瑜眸色一暗,与意夫人客套两句,便追着晋王离去的方向去了。 晋王不跟大部队走,自个儿来到此处狩猎,说不准是有什么秘密。如果她能衬这机会挖出秘密,或许,就能堪破晋王的计划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们“偶然”与晋王擦肩而过之时,晋王真的只是在狩猎。 他揪着一只新猎兔子的耳朵,寡淡地冲几人点了点头,便又策马追着一只鹿去了。 “奇怪…” “如何奇怪了?”丹阳驱马来到温浅瑜身边,疑惑问她,“你觉得晋王不该这么快猎到猎物?可他的骑射功夫是出了名的好…” 正文 第666章 侍妾过往 “先皇在世的时候,每每评论众皇子的骑射功夫时,总是会夸赞晋王一番。其实,晋王当年也很得先王赏识,只是因为他非嫡非长,自己又没有那个心思,这才无缘那个位子…” 丹阳说了些晋王从前的事,又很快联系到现在:“方才咱们瞧见的那位意夫人,算是这两年晋王府中第二受宠的夫人了吧。 “瞧她那弱柳扶风的模样,晋王这两日忙碌,估计都是为了她。” “两日忙碌?”温浅瑜稍顿了顿,又蹙眉,“第二受宠?” 说起这些八卦,丹阳就很熟稔了。 她虽然没多少议论人的心思,但各种各样的茶会去得多了,也渐渐听来不少。 “晋王最宠爱的那位,这次狩猎没被带来。据说,为了这事儿,那位还在府里闹过一遭,然后,被晋王狠狠罚了。 “至于两日忙碌嘛…昨日的照顾、煎药,加上今日的狩猎补身子,可不就是两日忙碌?” “他还亲自给人煎了药?”这事儿温浅瑜倒是不知。 “可不。”丹阳耸耸肩,亦是一副意外模样,“若非昨晚上我忽来了兴致,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特色夜宵,也瞧不见这一幕。” 关于晋王和意夫人的琐事,丹阳知道得不少。 如今一条一条给温浅瑜道来,不禁让温浅瑜心中又生出了些别的想法——不带最宠爱的侍妾,偏特意挑个身体不好的,还照顾着为其煎药?举止怪异又带着几分闲情逸致…看来昨日她和裴翊宸的分析一点儿没错! 晋王并非没有布局,他只是,没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布局! 温浅瑜摸摸下巴,沉吟许久,才又道:“那意夫人是个怎样的人,你们了解吗?” “唔…她呀…”对于晋王府上的妾室,丹阳二人并无太大印象,思索半晌,她方开口,“在我的印象中,她就是个病秧子,所幸出身将就,脸也不错,才有了现在的好生活。” “能得你评一句将就的,是什么人家?”温浅瑜扬眉。 “就是一般的清白人家吧。”丹阳想了想,“听闻她兄长在大理寺的衙门中混了个芝麻官做。如此算来,她也是官家小姐了…” 丹阳后面的话,温浅瑜皆不曾注意。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句“大理寺中混了个小官”上面! 也就是说,意夫人家中是有大理寺的关系的! 晋王有心操控那些逃跑的流民,便得用到大理寺的关系。而如今看来,这份关系,就是从小妾那里得来的… “走,回去!”想到他的路子,温浅瑜顿时无心狩猎了。 一扬马鞭,她就匆匆往来时方向而去。 丹阳郡主和江旭晴无辜对视一眼后,也只能策马跟上。 …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温浅瑜赶回的时候,裴翊宸还陪伴在永安帝。 今日的永安帝没在外头折腾。 一杯茶,一盘棋,他同一名老臣的棋就这么走到了现在。 直到温浅瑜将这份安宁打破。 “我发现点东西。”温浅瑜凑近裴翊宸,小声道。 正文 第667章 偷换 “出去说吧。”大概猜到温浅瑜是要同自己提晋王的事,裴翊宸便不动声色地将她带去了帐外。 两人避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就近寻了处安静地方,很快将事情说清。 “哦?这位意夫人竟然有个在大理寺当值的哥哥?”初闻这消息,裴翊宸也是讶异挑眉。 这人际关系说来并非难以打听的消息,但晋王府中姬妾众多,身边得宠的姑娘也如韭菜一般,一茬儿接着一茬儿。 若是每个姑娘的家世背景他都要打探清楚, 人岂不是得累死? 是以,有关意夫人的情况,他还真不是很清楚。 过去不清楚,他看意夫人此人总觉云里雾里。但现在… 几乎是在顷刻间,裴翊宸便迅速反应过来:“家书!如果意夫人的家里人还有着大理寺的亲戚,那晋王要不动声色地传递消息,多半是通过她递给家里的家书!” 飞鸽传书一类法子, 自然是快,但在银甲卫重重包围下,很有可能会走漏风声。 毕竟,为防止鸽子半路走丢,确保消息送达,在传书的过程中,都会把消息抄录好几份,同时让几只鸽子去送。 如此相较,应当还是从驿站快马加送的家书更适合密谋一些。 几乎是在思绪转圜间,裴翊宸便想到了这许多。 只是… 为什么要传递消息呢? 是为了联系京都中已经布置好了的暗器吗? 可晋王似乎又不着急… 为求稳妥,他宁愿把联络的消息放在意夫人的家书当中…不着急…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 “怎么了?”见他神情变换,温浅瑜忍不住拽拽他的衣袖,小声催促,“想到了什么你就说呀!你干巴巴地站着不吭声是什么意思?怕我理解不了你?” “没…”裴翊宸长舒一口气,压平了思绪, 方才郑重凑近温浅瑜的耳边,嘀咕了一句话。 闻言, 温浅瑜则是有些不解:“那不是不用看就知道的事情吗?怎么还要我专程跑一趟?” “你就去吧…”裴翊宸揉揉她的发顶,无奈道,“猜想与现实总是有点差距的,况且,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我也不好再进一步推理。 “你就帮我看看,若有可能,收起来也行。 “如果我这回的推测没错,那晋王的小妙招,咱们这回就能彻底看清了。” “…好。”虽最后也没听裴翊宸把话说个明白,但一向信服他的温浅瑜,还是按他的意思,在夜间悄悄追上了送信的官兵。 … 月色微冷,长夜寂静。 一身夜行衣的温浅瑜借着夜色遮拦,很快就潜入了送信侍卫所居住的驿站。 驿站简陋,就是个单纯的歇脚地方。 按理说,在这样的环境下,送信的侍卫是绝不会让手中的包袱距离自己的视线的。 可是,方才那些人… 侍卫不动声色地吃起夜宵。 温浅瑜趁着这机会,也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目的给解决了。 她悄悄拿到意夫人的家书,又暗暗换上自己准备的那封信。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一点儿没退钱的yi s j 正文 第668章 密信 待侍卫因温浅瑜事先安排好的人离去而回神时,温浅瑜早就带着他们要送的那封书信,回到了裴翊宸身边。 “东西到手了。”她将书信放在桌上。 前后翻看一圈,确认无误,裴翊宸遂果断将之拆开。 书信内容非常普通,都是些叮咛家人,祝愿长辈安康的话。除了洋洋洒洒写了三五页,显得格外絮叨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毛病。 但就此,裴翊宸却立马觉出了不对劲:“这封信长了。” “什么意思?” “意夫人家人就在京中,她又受宠,逢年过节回家探望一番不算难事。可既是常常跟家人见面的,又怎么会情真意切地絮叨这么多事情呢?”裴翊宸弯弯嘴角,“这信肯定有猫腻。” “唔…你是说这看着废话连篇的家书中,实际藏着别的内容吗?”温浅瑜仔细想了想,“江湖中人传递消息时,也爱用这套把戏。传书内容和实际并无关系,得等寻到规律,才能真正明白。 “只不过,这规律性一向只有制定的人知晓,外人要探寻,几乎没有可能。” 规则是多变的,可能是口述的一套准则,也可能是随便挑选的一册母本。 譬如,百草谷所用的传信母本,就是谷内祖师爷编纂的一套医书。 晋王会用什么样的规则,他们完全不清楚。 就算知道这是封密信,他们也没法儿理解。 抿抿唇,温浅瑜又道:“快马送信一来一回要三日。晋王的信送到京都那边后,他们破译不出内容,一定会回信来问。 “到时候,信被调包的事,就会暴露了。 “就算你使点计策让信晚上个一日半日的时间送达,咱们统共也就那么点时间。短短的三日抓出问题所在,你可以吗?” 温浅瑜说这话倒不是看不上裴翊宸,而是,就目前的情形来说,他们的确很难在三天内有大进展。 而在没有进展的情况下与在暗处的晋王对上,他们几乎没有胜率。 此事,很难。 裴翊宸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唯有用沉默来应对。 半晌,他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果然,晋王与康王还是有很大不同。 他能轻而易举地摸出康王的心思,却很难看透晋王此人。既如此,他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了。 闭闭眼,裴翊宸又铺开布防图和纸张,缓缓捋道:“康王失宠,距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远,晋王贵妃蠢蠢欲动,恐走极端。 “此后,康王差事再被我夺,得帝王厌恶,彻底无缘太子之位。似最后一根压偏晋王贵妃之心思的稻草,令得两人小动作不断。 “再然后,我从康王处接手的差事中,冒出批奇怪的人,像是冲着五城兵马司而去。同时,处于猎场狩猎的帝王,亦到了身边防卫最弱的时候。 “两处同时有异,但两处又相隔遥远,无法同时兼顾… “晋王一定不会有多余举动的,所以,他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正文 第669章 停留?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 裴翊宸想了整整一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并不怪他,而是他们目前手头线索太少,组织不出什么。 温浅瑜晨起见他满脸疲惫,无奈,只能摇摇头,强行把他逼到床上去休息:“你快睡会儿, 我给你弄些养生补气的药膳喝喝。 “否则,照你这么折腾下去,不待晋王出招,你自己就先没了。” “嗯。”裴翊宸估计也明白,这么硬撑下去没什么用处,温浅瑜过来拉他, 他便乖乖由她褪了衣衫,拥着被子躺下了。 临到人走, 她还拉住人的手,软软提议:“我想吃东坡肉了,你去厨房熬汤的时候,顺便脚御厨给我做些。” “行。”温浅瑜拿他没办法,替他掖好被子,便去了。 相较于裴翊宸,她便要豁达不少。 虽然心中也很焦急,但她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三天时间,他们未必什么都不查不出来。 况且,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裴翊宸越过康王登上储君位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要康王不甘心,他们总有机会抓康王的小辫子。 这般想着,温浅瑜的步伐不由轻快许多,同御厨交代裴翊宸的口味偏好时,也多说了不少细节。 听着温浅瑜的交代, 御厨也难免露出笑容:“老臣在宫中任职二十年,还是头一回瞧见一个人单凭喜爱把另一个人的爱好记得这么牢靠的。 “安王妃放心吧,安王殿下的吃食,老臣一定会用心的。” “不过…”说着他又摸摸下巴道,“既然殿下昨夜为公务忙碌许久,熬了大夜,那今儿个进食,便不该拿太油腻的东西开胃。 “要不这样,咱们把东坡肉换成西红柿炖牛腩?西红柿酸酸甜甜,很是开胃,新鲜的牛腩炖至酥烂,鲜美咸香。 “即开我又有肉食补充体力,王妃您看…?” “唔…那就西红柿炖牛腩吧。”略一思忖,温浅瑜心中就有了决定。 虽然这违背了裴翊宸的意愿,但这道菜显然更加适合他。中午端给他吃,正正好。 至于那东坡肉,晚上吃也一样。 见温浅瑜点头,御厨又忍不住向她夸耀了一番自己的拿手好菜,他言:“王妃放心,西红柿是今晨才到的。虽说此前因为运输分配问题,在路上多停留了一日,但红彤彤的果实依旧新鲜。 “这新鲜菜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定是一绝!” 温浅瑜颌首笑笑,算是应和。 宫中二十年老御厨的手艺,她当然不会怀疑。况且那西红柿也不过在路途中多停留了一日… 等等! 路途中停留? 温浅瑜忽然发现一点儿不对劲:“王师傅,您刚刚说,做菜用的西红柿在路上停留了一日?这是为何? “父皇率领群臣秋猎祭祖,是一等一的大事,来回通路应当是早就开辟好的,新鲜蔬果也应当有专门的人护送至此,保证供应。 “怎么…会晚上整整一日呢?” 要知道,蔬果可不是什么易于保存的东西。 这西红柿尚好,别的呢? 正文 第670章 冲毁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 那些个难以保存的蔬果,哪怕有冰镇着,多放置一天,也可能会错过最佳的风味。 而这些蔬果又是送来给皇帝和诸位王公大臣们享用的。 这要是风味不佳,让这些大人物吃得不高兴了,下面的人轻则被呵斥扣俸,重则落得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压力在上, 怎么会晚上一整日? “这个…听说是特意开辟的那条路出了些问题,所以护送的人绕道走了一截官道。也因此,耽误了一日…” “出问题?什么问题?”温浅瑜紧紧追问。 专程给帝王运送食材的通路,能出什么问题? 温浅瑜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但御厨却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她既问起,他就坦坦荡荡地说了:“前儿个后半夜下了场大雨,把新开辟出的路给冲坏了不少。 “普通行人马匹过去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大型的辎重车前行, 却成了问题。 “没办法,只能等领队的官兵将道路重新清理出来,才能把蔬果运送上来。” “秋雨冲坏了路…?”温浅瑜喃喃,没再接御厨的话,但也没就此把心中的疑惑放下。 前天后半夜落了场雨她是知道的。 习武之人的感官本就比普通人敏锐,又是在帐篷之中,几乎是那场雨一落,她就惊醒了。 随后,又钻回了裴翊宸的怀中,才再度入眠。 雨是多久停的,她没印象了。 反正早上起来之后,外面已是一片新鲜空气,再也不存雨丝。 可问题是,那样的雨,就算下了整个后半夜不至于把路给冲坏呀!毕竟那路开出来是给皇帝用的,给皇帝的东西,难道还能差? 要是皇帝在行程途中不小心被困在路上, 那负责此事的人… 等等! 思绪一顿,温浅瑜忽然又由此想到了别的事情――如果皇上在那条路上被困! 是啊…运送蔬果的辎重车可能被堵在路上,皇帝的龙撵不也有可能被堵在那条路上? 天灾不分人,便是真的被堵住了,皇帝除了冲几个负责任发发火,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处等疏通了。 而这个时候,他身边的护卫也将是最薄弱的! 山道是长长的一条,行走的队伍通常也会顺着道路把阵型拉开。士兵们没办法时时刻刻把永安帝围在中间,只能勉强护在其左右… 这个时候要是有刺客行凶,永安帝的安危,恐怕就… 温浅瑜越想越心惊,一时间,她也顾不上裴翊宸的炖汤了。把灶台上的东西全部交给身边的副厨,便一溜烟地回到了打帐。 “地图…地图…”裴翊宸从不瞒着她办公,他的东西放在哪里,温浅瑜心中都有数。 不多时,那张地图就被翻到了。 “果然!”只一眼,温浅瑜就寻到了那条特意开辟的小径,“这路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细长,前后的士兵都无法在短时间内赶过来迟缓… “也就是说,一但有人直切中间龙撵的位置,那皇帝能否逃过一劫,就全凭运气了… “所以,晋王是在这儿等着人的吗?” 正文 第671章 半途 , 忽然想通问题的关键,温浅瑜再也顾不得手上的事,匆匆忙忙地跑回去,便把一切猜测告诉了裴翊宸。 刚进入梦乡的人猛然被惊醒,神色间难免有些不耐。 但当他的目光对上温浅瑜的目光时,他忽然就平复了心情,回到了那副困倦懒散又无所防备的模样。 “在回程的路上动手吗?”裴翊宸牵牵嘴角, 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这倒是个好法子,既可以不用对付驻守在猎场的大批士兵,又不用着眼于相隔甚远的京都。 “至于守卫京都的五城兵马司,只要用驻守在京郊的军队压制就可以了。” “那你的意思是,晋王肯定是这么想的了?”原本心中还有些怀疑的温浅瑜,在听了裴翊宸这一番肯定言论之后, 对这份猜测,也更加确定了。 如果真是这样…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趁着在猎场时具有优势,先…”温浅瑜眯眯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显然,是有先下手为强的意念。 但她话未说完,就被裴翊宸抬手止住:“不,比起提前解决忧患,我认为,还是得让父皇亲身经历一回才是。” “亲身经历?!可是…这很危险!”温浅瑜略显踌躇。 一旦陷入混战,很多事情便再也没十成十的把握了。 纵然她武功高强,自信可以轻松斩敌于马下。 但她也不敢保证,在自己专心与人厮杀的过程中,有没有人能越过她,要了皇帝的性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 可裴翊宸却摇摇头,坚定道:“不管有多危险,有的事情就是要亲身经历一次,才能有感触。 “父皇过去不过是听人上奏, 便恐慌地定了皇兄的罪,连查证确认都没有…如今, 我倒是想叫他看看,是谁真正想要他的皇位。 “若真有人有心谋反,到底会狠到什么程度。” 闻言,温浅瑜也不说话了。 即便如今她嫁入了皇室,成了皇子的妻子,但当年的事,她依旧耿耿于怀。 她甚至想过,皇帝或许并非不能查出真相,他也许只是怀疑日渐势大的太子和太子母族,会夺走他手中的权利。 所以,为了自己的私心,他放任奸臣陷害了他们… 沉默良久,温浅瑜终是点了点头:“既然你有此想法,那咱们就这么做。让陛下深刻认识一下康王等人的真面目也好。 “免得他回头因为什么‘余情未了’的荒唐理由,又重新把康王一派扶植起来了。”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裴翊宸弯弯眼眸,卸下一派认真,重新回到此前懒散疲累的模样,“既然正事谈完了,那我就继续睡了。” 说着,他还轻轻晃了晃温浅瑜的手:“阿瑜,等你的汤炖好了再叫我起床,好不好?” “好,你安心睡吧。”温浅瑜无奈揉揉眉心。 这人还真是… 明知道她是为他炖的汤,炖好了一定会让他先喝,但他还是非要在她跟前撒娇,要她亲口答应… 也不知,这般行事的乐趣在哪儿? 正文 第672章 自信 老域名()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 半月光阴转瞬既逝,随着一场绵密秋雨落下,秋猎也终于在诡异的平静中结束。 “裴翊宸近日表现如何?可还把目光放在猎场营帐的布防上面?”晋王左手端茶,右手执棋,目光完全放在棋盘之上,仿佛所问之事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并不值得重视。 “差不多。”刘管事的语气也没多少起伏, 只是平淡回应,“他的主要目光依旧放在大营布防之上。 “不过,这么多日子过去,他也不是全无察觉。 “至少,咱们动五城兵马司,意图收取其布防图为己用的事,叫他知道了。” “呵,他倒是有些本事。”晋王嗤笑一声。 话听着像是赞赏的话, 可语气中,却尽是嘲讽。 果然,只稍一顿,晋王又收敛了笑容,再度沉下面色冷冷道:“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了。待明日过去,无论他近日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洞悉了多少实情,他都只能,去地狱中跟皇兄汇报了。” 话落,他捻着的棋子便随之落下。 黑子连成一片,将原本气势汹汹的白子尽数吞下,毫无疑问地获取了胜利。 晋王眼中冷光乍现,张狂的笑意布满眼底。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坐在他对面的康王被他眸中隐约透出的癫狂吓得不轻。 他眼中的晋王叔一向是沉浸内敛的,哪怕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有分毫情绪外泄。 可越是这样压抑自己的人,在忍不住泄漏情绪的时候, 便越可怕。 那种癫狂… 他很庆幸, 这位皇叔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也由此,自信满满,认定了裴翊宸和永安帝逃不过明日的劫。 “皇叔棋艺高超,侄儿自愧不如。”康王向晋王拱了拱手,又主动收拾好棋局,恭敬等着晋王率先落子。 他的一言一行皆如孝顺的晚辈,这本不合规矩,可晋王这般受着,却没有丝毫不适。 他甚至,还淡淡指点起康王来:“裴翊宸虽然棋差一招,没有洞悉我们的全部计划,但他多少还是有几分心计在的。你若有心治理好天下,这方面,还得跟他多学学。” “他能有什么本事?您随便一手调虎离山,就把他耍得团团转。”康王小声嘟囔,言语间隐约有不屑流露。 少时,他就瞧不起这个弟弟。 多年过去,他并不觉对方有什么长进。 硬要说的话,可能也就是会讨好人了吧? 这样的废物,也配与他争锋?他有晋王叔在背后指点,收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子,还能被难倒不能? 带着这样的心思,康王又放松了不少。 而见他如此,晋王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他也从未把裴翊宸放在眼里。 手下败将留下的遗孤罢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玉子落在玉制的棋盘山,发出“咔哒”的清脆响声,一如窗外打落在绿植上的雨滴声,搅乱了一室安宁,让人无法沉浸在绝对的宁静中。 康王总觉有些心慌。 可转念一想,他又安慰自己,是错觉吧?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查找最新章节! 正文 第674章 回程 , 秋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一早,才将将停下。 但浓厚的云层仍旧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偶尔有阳光穿透层云落下,也只是一片昏黄的淡金。 “父皇,该启程了。”裴翊宸率群臣于大营门口等候。 在他们身旁,是早就准备好的车队。 只要皇帝陛下一声令下, 队伍就能浩浩荡荡地出发。 永安帝也不想耽误行程,连日狩猎的劳累,又压垮了他好不容易调理过来的身体。不过短短半月奔波,他的精气神就垮了大半。 如今,他只想早早回到宫中,再传那位百草谷的谷主进宫为自己调理身体。 于是,人还未坐入车厢, 他便挥手示意,让裴翊宸早早带着队伍启程。 “起驾!” 裴翊宸翻身上马, 顺着永安帝的意思,嚷队伍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京都。 这一路,他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依旧在时不时巡逻一番后,回到温浅瑜的马车边,俯首与她说笑。 新婚的夫妻笑语盈盈,羡煞了旁人。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在笑语之下,两人聊着的,却是事关江山继承的大事。温浅瑜藏在披风下的手,握着的也不是丝帕,而是刀柄。 “你朋友可有回信?”随着车队前行,裴翊宸晕染着笑意的眼底,逐渐溢出一抹凝重。 只要翻过眼下这个小山坡,就会踏上那条因天气不佳,而被山石堵住的路。 不出意外,在那里, 永安帝将会遇到一场刺杀或是一场“意外”。 到时,永安帝会丢了性命,而他这个负责安保的皇子,也会沦为罪人。 再往后,康王凭借晋王的辅佐以及多年经营的朝堂势力,轻而易举的就能坐上那九五至尊的位子。 一石二鸟,当真是个不错的计划。 可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留痕迹的计划。 在推测出晋王的计划之后,裴翊宸和温浅瑜便伙同心腹顺着手头的线索,查到了不少晋王计划中的痕迹。 昨日,温浅瑜更是托了自己在江湖上生死相交的朋友,先一步抵达设伏点,准备打晋王一个措手不及。 “沿路有他们留下的特殊记号,说明一切顺利。”温浅瑜暗暗瞥了周围一眼,遂又道,“而且晋王和琴贵妃的画像他们也认熟了。 “到时候擒贼先擒王,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 “好。”裴翊宸微微颌首应下。 一夹马腹,他又去到北岭的身边,去做最后的交代。 虽然有的事情得让永安帝亲眼见见,但人的性命,他却也要保住。否则,被康王一派拿捏住把柄反咬一口,那便得不偿失了。 队伍缓缓向前行着,不知何时起,天空又开始漂落绵绵细雨。雨丝融入在空气中,让本就寒凉的天气更添一分刺骨的冷。 “高总管,去通知安王,让队伍再快一些。”永安帝搓搓泛起凉意的指尖,眉尖维蹙。 即便车厢内放着暖炉,从窗缝间渗透进来的寒意,仍旧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年纪大的人,总是受不得寒。 正文 第674章 堵路 感受着窗缝间透进来的寒风,永安帝又叫住高总管,冷冷补了一句:“告诉安王,最好能在入夜前出山,朕不想在山上过夜。” 这一刻,近日颇令人满意的安王,又让永安帝生出了一丝不满。 他令安王安排出行的所有事宜, 是瞧着其在治理水患方面还做得不错。可眼下这叫什么事儿?他竟让车队在这般潮湿阴冷的雨天中缓行? 猎场到京都的路可不是一日就能走到的,如此耽搁,今儿个夜里,就得在这里深山老林中度过了。 也不知,安王有没有考虑过,他的身子根本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永安帝心中不满, 语气自然夜多了一分不客气。 高总管领命后,连忙迈着小碎步, 匆匆往裴翊宸那边跑去。 可他刚至裴翊宸身边, 还未来得及说话,前方探路的斥候便一脸菜色赶回:“殿下,大雨滂沱,冲毁了山路,便是将士们尽全力疏通,恐也要一个时辰,您看…?” “什么?雨水把路冲毁了?!”不等裴翊宸吱声,一旁的高总管便忍不住惊慌叫道,“这路是专门为陛下修的,怎么可能说垮就垮?你们有没有搞错?!”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高总管如此怀疑,斥候心中也是无奈。 但事实就是如此,对方呵问,他也只能尽职尽责地回答:“回禀高总管,路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道路两侧的山坡。 “山堆上的土质本就松软,即便是小雨, 连日的冲刷,也容易让其松了土根。 “到时候,泥沙滚落,堵住去路,也就成了可以理解的事…” 士兵解释得清楚,也说明了前因后果。 但高总管闻言,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面色,顿时更加难看:“不管是什么缘故造成的堵路,这条路,它始终是不能通行了! “陛下如今正心情不好呢,他想快些返回宫中,不想在山间过夜,可如今…” 高总管越说面上的忧虑之色越浓。 在看向裴翊宸的时候,眸中还染上了点点惋惜——陛下的吩咐他来寻安王,就是为了加快进程。可如今进程没加快,路还被堵住了。 这一遭,安王好不容易在陛下跟前建立起来的形象,恐怕得塌个大半了。 而他本就不如康王,这要是被康王抓住机会… 高总管过于明显的情绪表达,自然是被裴翊宸一眼猜出心事。 但他就好似没事儿人一般,含笑答道:“路被沙石挡住一事已成事实、谁不高兴都没用。 “高总管还是尽快回去跟父皇说清此事吧,相信父皇可以理解的。” “可陛下…” 高总管意图开口,但话才起了个头,就被裴翊宸自然而然地接过:“对,陛下的安危也是个要点。 “虽说咱们有几千士兵沿途保护,但真正守在父皇周围的,却没几个。偏此路还狭窄陡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还得麻烦高总管为陛下去给前后的守卫们传个话。 “就说,一切都以陛下为先。” 正文 第675章 了解? 裴翊宸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高总管也只能愁眉苦脸地应下。 不过,临到走时,他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声同裴翊宸道:“安王殿下,陛下年迈,受不得这山上的凉气。纵然落下的山石一时间不能清理干净, 您也应该照顾到陛下的心情才是。 “这年纪大的人,总是喜欢感情用事的,所以,您也别太理性了。” 说完,高总管便一摔浮尘,缓步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裴翊宸不禁眯眯凤目,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位高总管是已经急着站队了吗?怎么敢对他进行那般直白的提醒? 可是, 以那位在父皇跟前的地位, 再迟些做决定,会更稳妥啊…难道,父皇心中已经有数了?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出于好意? 前者可能性不大,而后者…裴翊宸闭目,嘴角泛起点点笑意——若是后者,那母后当年为这宫廷的付出,总算没有白做! … 银甲卫依照裴翊宸的吩咐,抽调出大半人马围拢在永安帝及众位大臣周边。 余下的,则因为永安帝不满的催促,去到了前方道路处帮忙。 “有银甲卫加入,前方道路的积石,h还需要多久才能清除?”看裴翊宸拿来新的手炉,永安帝冷淡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 “过去的毕竟只是少量银甲卫,要彻底清理积石泥土,怎么着也得大半个时辰。”裴翊宸垂眸, 恭敬把刚上了碳的手炉递上。 旋即,又取来一床薄毯、亲自为永安帝盖上。 羊绒毯子搭在膝上, 隔绝了寒意,护住了膝盖,永安帝的面色终于好转了些许。 连带着,斥责裴翊宸的话语,也柔和不少:“大半个时辰便大半个时辰吧,不过,就算在此处耽搁了,今夜,也不能在深山中过夜。” “是,儿臣明白。” “嗯。”裴翊宸的态度,又让永安帝郁闷的心情好了些许。 他捋捋胡须,想再指点裴翊宸几句,并让其明白,这万人之上的人依旧是他,不可不放在心上。 可话还未出口,端着茶盏悠然行来的晋王,便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看起来,安王把皇兄照顾得很好啊。”晋王嘴角上扬,弯出一抹愉悦的弧度,看样子,是真心赞扬。 可早就猜到他计划的裴翊宸,却不会认为对方会有这等好心。 他先是暗暗将人打量一遍,确认了对方身上可作利器之物的位置,随后才淡淡道:“小皇叔此言差矣,身为人子,照顾父皇是应该的。 “做了当不得一个‘好’字,但不做,一定可以冠以‘不好’。” 稍一顿,他又微眯凤目,把问题再度抛回给晋王:“倒是小皇叔,一见队伍停下,就端着茶盏兴冲冲地来了,这是…认定了队伍要多做停留,所以特意过来陪父皇说话的?” 裴翊宸特意点出晋王心里似乎对车队停留的时间有数。 然后,才又道:“小皇叔这般了解情况,是过去有遇到过类似的事?” 正文 第676章 真是可悲 “翊宸这是何意?莫非,你是觉得本王与这山石堵路的意外有关?”聪慧如晋王,哪儿能听不出裴翊宸的话外之音? 几乎是在其话音落下的一瞬,他便迅速反应过来——裴翊宸可能已经洞悉到了他的不对劲,并在暗示永安帝,他的到来不是偶然! 竟然被他察觉到了啊… 晋王勾勾嘴角,扯出抹漠然的笑。 他丝毫不曾掩盖笑容中的冷意, 再抬眸时,眼中的温和随性,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可就算与本王有关,你又能奈我何呢?” “裴如旭!你在胡说什么?!”永安帝也不是傻子,晋王变化明显,他自然轻易就能从其情绪中觉察出不对劲来。 再结合其方才所言… 山石堵路并非意外!是晋王刻意把队伍困在此处的! 那晋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困队伍于道路狭窄的山林之间, 又分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 在他这皇帝跟前坦言…这样的行为,要么是他疯了,不想要自己这条命了。 要么,就是他已经不在乎他这个皇帝的看法了。无论皇帝是什么态度,他都自信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这岂不是代表着…! 惊愕的不止永安帝一人。 面对晋王坦诚的表现,裴翊宸亦是吃惊不少。 原本他还在考虑着,该用什么样的话术来套晋王的话,好让他在皇帝跟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谁曾想,对方过分直爽。 他还没来得及设套,对方就已经做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怎么都不说话了?”没等到两人的下文,晋王又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然后自顾自道,“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皇兄。 “羡慕你有一个端方大气的贤内助妻子,羡慕你有两个聪慧出色的儿子。若是不出意外,在他们的扶持下,大璃未来百年都将强大无忧。 “可后来,我又不羡慕你了。因为我觉得老天爷是公平的, 他虽赐予你了不少, 可也给了你自私多疑的性格。在这份性情的挟持下,你所拥有的珍贵宝藏,都被你自己折腾得差不多没了。 “就如方才,你的脸色很不好,估计是又对安王不满了。 “这时候能是因为什么事呢?大概是因为路途不顺,觉得他办事没有办好?可他至少在尽心为你办事,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今年才十八岁,且没怎么得过你这位父皇的栽培… “啧,多好的苗子,你却看不见他的潜力,只顾着自己的舒服。” 不知晋王哪句话刺激到了永安帝,方才还处于震惊中的人,瞬间就沉下了面色:“裴如旭,朕怎么管教后辈、治理江山,用不着你多嘴! “你如今该忧心的,也不是裴翊宸有无潜力,而是,你自己的项上人头!” “呵,这就急了?”晋王噗呲一声低笑出声,大袖按住嘴角,笑了半晌才接着道,“即便到了如今这幅田地,也舍不得反思一下自己,皇兄,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你,还真是可悲呐…” 正文 第677章 要皇位 , “裴如旭!你——!”永安帝大怒,咬牙瞪向对面的晋王,准备厉声呵斥一顿。 可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冲破桎梏的怒意便在他心头开了几道口子,让他既得不到疏解,又觉心尖一阵阵地抽痛。 承受不住阵痛的人捂住心口,试图缓气。 但至他于此种地步的人, 却丝毫没有同情心,见他怒火攻心,只嗤笑一声,就再度松快道:“皇兄还是如此爱面子,不过是被我揭露了内心深处的卑劣,就气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说着,他又转眸看向裴翊宸:“倒是你, 小小年纪,竟然比你父皇要沉稳许多,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面色。 “可惜了,若你妹跟晟儿站在对立面,我定当欣赏你的才华。” “我没什么才华,不用皇叔欣赏。”裴翊宸平淡撇开晋王那些拉扯关系的话语,遂又淡淡道,“若皇叔当我是个对手,不妨同我说说,您之后的打算。 “您应该不仅仅是想把我们困在山林之间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不止陛下,还有许多重臣一并被困居于此。这般规模的制约,你拖不了多久的。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好!好!”晋王抚掌大笑,“不愧是本王赞许过的人,思维就是敏捷。 “你说得对,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即便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一下子把这么多重要人物控制住,还是有些吃力。 “所以,我也不会和你们磨磨叽叽地互相琢磨心思。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皇位。” 不等一旁怒目而视的永安帝说些什么,晋王又紧跟着道:“当然,这皇位要来也不是本王自己坐。 “皇兄只需要立自己的亲儿子康王为太子,然后再以身体不适为由,禅让皇位,送康王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就好。 “往后,你就是太上皇。 “至于我嘛…康王年岁不大,许多事情也没有经验,不便独自决定。所以,我会以摄政王的身份在旁辅佐他,直到他能真正接受天下。” “你放肆!”晋王的解释不仅没有安抚到永安帝,反而让其心中怒意更盛,“朕还好端端地在这儿,怎么可能以身体不适为由,把皇位让给康王?! “再说,康王是什么水平?他根本没有治理天下的才能!江山交到他的手上,只会转向劣势,不可能走向辉煌!” “皇兄这是瞧不起康王?”晋王嗤笑一声,也不介意永安帝的怒容,他只自顾自道,“可你瞧瞧你那几个儿子,除了康王,又有谁适合继承大统呢? “秦王韩王就不必说了,一个只会数钱做生意,一个只会吃喝玩乐。 “安王倒是不错,可您忘记他兄长和母后是怎么死的了吗?皇兄若是记性不好,我还可以提醒您一下,罪太子和罪后是因谋逆之罪,被您亲自下旨处死废位的。 “纵然这件事已过去了十三年有余,可对一个在清洗中失去母亲兄长,跌落地狱的孩子来说。 “这将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伤痛。” 正文 第678章 兵戎相见 ,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第678章 兵戎相见 晋王的意思非常明白:安王的确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可他与你这皇帝之间,也有抹不开的仇怨。 别看他现在老老实实的,一口一个“父皇”,待他拿到皇位,顺利登基,你这老皇帝,也就再没命可活了。 要选他做继承人,可得命硬才行。 “是,皇叔说得对,当年母亲和兄长的事,我的确记得一清二楚。可是,这又如何呢?”裴翊宸平淡抬眸,“母亲和兄长犯了事,随后他们便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并没有问题。 “我纵然心中有痛,也懂得什么叫尊礼法规矩。 “倒是皇叔,您设计围山,想推康王上位的事,康王本人也知道吧?他多年受父皇栽培教导,难道在您决策时,他就没有丝毫不忍? “受之恩情,尚可以刀剑相报,这样的人…呵,我认为,他不如我。” “伶牙俐齿。”晋王并未否认康王也知情的事实,他只是再度侧首对永安帝道,“事已至此,我们再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皇兄还是赶紧拿出国玺,在这份圣旨上盖章吧。” 说着,他便从大袖中取出一卷早已书写完毕的圣旨。 明黄的丝绢展开,墨笔整整齐齐地写着,永安帝自觉身体不适,已无多余精力管理国事,要将康王立为太子,并禅位于他。 “荒唐!朕绝无可能答应!”永安帝自是不应。 同时他还掀开了帘子,打算唤来银甲卫,把这犯上作乱的晋王直接拿下。 可当他看清窗外的情形时,那已到嘴边的呵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银甲卫虽已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所在的马车围住,可道路侧方的... ... 第678章兵戎相见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山坡上,也同样出现了数目不少的黑甲士兵。 黑甲士兵们个个手持弓箭,拉弓对准了所有皇亲国戚、肱骨大臣。 只要有人在此刻一声令下,占据了地理优势的黑甲士兵,便能在短时间内将下方的银甲卫杀穿。 而到那时,等待他的就不是禅位,而是死亡了…! 不,他还不想死! 见到外间肃杀场面的第一瞬,永安帝脑海中便冒出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他不过刚刚年逾天命,连头发都没有白完,怎么能死去呢? 便是一生操劳,时常为天灾而忧思愁苦的父皇,都活到了六十才寿终正寝。治下大多时节都风调雨顺,受百姓拥戴的他,怎么也该年至古稀才对! 或者,在医术冠绝天下的百草谷医师的辅佐下,还可以更长命?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他都不可能死在这儿。 死于犯上作乱之人之手。 可作为一国之君的他,年轻时也是熟读兵法的。他一眼就能看出,如今的他处于绝对的劣势,就算以命相争,也不过是困兽之斗。 斗,只有一死。 那如果不斗呢?要让晋王主动收兵,就只能答应他的要求。 可在胁迫中立康王为太子,并禅位于康王,这… 他不愿屈辱低头,也不愿放弃手中权利! “怎么,很难抉择?”晋王淡睨永安帝一眼。 . 正文 第769章 还有机会平反吗? , 眼见永安帝陷入沉默,晋王又不免笑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了,皇兄还不能做出抉择吗?你手里的那份权利,当真有等同性命的价值?” 说完,不等永安帝有任何反应,他又紧接着道:“说来也是,当初为了权利你连自己最优秀的儿子都处死了。如今, 为了权利堵上自己的性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是太子造反!”永安帝似乎格外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哪怕是到了眼下这时候,他依旧不忘与晋王争辩这个问题。 可如今已是撕破脸皮的局面,面对他这话,晋王也毫不犹豫道:“真的是谋反吗?真相究竟如何,皇兄心里没数?” “你——” “不是谋反啊…”裴翊宸忽然出声, 打断永安帝气恼的语言,“可皇叔怎么知道兄长当年没有谋反?是因为您呈递的证据, 是假的吗?” 抿抿唇, 他又侧目看向永安帝:“皇叔说父皇心中也清楚,看来,您当年也心里有数对吧?” 永安帝不满裴翊宸的质问。 但晋王却抢先一步揭露了他的阴暗心思:“没错,当年我呈到御前的就是半真半假的捏造证据,皇兄在阅览时,只要细究其中逻辑,就会发现问题。 “可他并没有仔细查验,只是在大发雷霆后,把复核勘查的事情甩给了三司。 “确实,三司是专门负责调查案件、审核查验的。但有皇帝震怒在前、限期在后,他们就算察觉出了不对劲,也会选择草草结案。 “更何况,边关战事早已平息,得了养精蓄锐之机会的喻家逐年壮大,足以让人害怕。 “今儿个,他们能因为捉拿匪徒带兵越界, 那明儿个呢?若他们真有异心, 谁又能挡住他们挥兵北上呢? “人心是最难预料的东西, 为以防万一,在有些细节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局面变得稳定会更好。” “异心?稳定?”裴翊宸嗤笑一声,“皇叔说得冠冕堂皇,但事实上,隐瞒和无视的人,就是为了权利吧? “因为兄长正直,镇南王清廉,他们皆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所以不受人待见。又因为他们占据了重要的位子,是旁人成为天下至尊的阻碍,所以他们被设计了。 “更是因为他们让大璃变得越来越好,有了替这万里山河做主的资本,才让原来的掌权者患得患失,心存嫉妒… “皇叔所言的道理,或许有人懂,却不是陷害的真正理由。恁若单单想求个安稳,今日又为何会制造乱局呢?” 他指指山坡上的弓箭手:“万箭齐发后,这里被困住的人,有几个能留得一条性命呢? “朝中不能被轻易替换的臣子,又有几个能继续理事? “皇叔身在局中,就别用那种旁观者的口吻指责别人的不好了。至于父皇…今日事毕后,希望您能替兄长和镇南王平反。” 裴翊宸忽然提出平反的要求,让在座两人皆怔了怔。 平反?这辈子还有机会吗? 正文 第680章 顺者昌,逆者亡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 “你早有准备?!”永安帝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晋王则是打破了此前淡然的表现,阴恻恻看向裴翊宸:“你让皇兄替你平反?怎么,你自信能带他从这儿走出去?” “当然。”裴翊宸长睫微垂,淡淡道,“我作为整场秋猎的负责人,怎么可能不关注返程的路? “路线是早就定好的, 道路也是专门开辟的,如此,我要做的,也就是检查整条道路的情况,确保这条路上没有一丝不对劲。” “就算你查了,也不可能…”晋王捏着圣旨的十指微微颤抖。 显然,他已经从裴翊宸的话中察觉到了他的自信。或许,这个人真的早有准备,早早的,就洞悉了他所有的计划,并做了应对方案? 不过,仅仅是一瞬,他就又从惶恐中回过神来:“就算你查到了异常,并准备了什么,如今这情况,你也不能再扭转局面了吧。 “因为,只要我一声令下…” 话音未落,晋王便直接冲着窗户的方向挥动手臂,扬声下令:“拿人!顺者昌,逆者亡!” 而在他下达命令的瞬间,两支早就对准窗口的羽箭便在顷刻间飞驰而来,直指永安帝和裴翊宸的面孔。 一切事情不过发生在须臾之间。 在形势造就的恐慌之下,车内的永安帝甚至来不及反应。 眼看一代帝王就要亡命于一支羽箭之下,一道寒芒却在这时乍现。同时,飞驰而来的两支羽箭也在“卡擦”一声轻响中应声而断。 一切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局外人尚且不能回神, 身系其中的局内人更是僵住了身子, 半晌不能动弹。 直到车驾顶部传来“碰”一声巨响,处于震惊中的众人,才纷纷回神。 “是谁?!”晋王第一个反应过来,侧身撩开纱帘就要探出身子去看是谁上了车顶。 然,他才刚刚伸了个头出去,一柄长刀便直接压上了他的脖颈,在他颈边擦出了一道血痕:“您若无事,还是好好儿回去坐着吧。 “我的刀很快,您若太过鲁莽,或许我的刀下就留不了人了。” “温浅瑜?!”这声音过分熟悉,就算不伸长脖子去张望,晋王也在第一时间分辨出,这是安王的那位新王妃――江湖草莽温浅瑜! “是我。”蹲坐在车顶的温浅瑜听他道出自己的名字,也没多少惊愕。 大家都是熟人,能第一时间被分辨实在正常。 不过… 她杏目一眯,掌中的刀也更贴近晋王的脖颈一分:“皇叔还有什么疑惑吗?若没有,您就该回车厢待着了。 “若是还能提笔,或许您还能把今日及过去所犯之罪行自己书写下来。到时候,死也死个痛快,免得多受牢狱之灾。” “胡言乱语!本王…”晋王一指山侧,刚想告诉温浅瑜,只要他能豁出自己这条命,她就会跟他一样落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可一抬眸,他人却傻了。 方才还满布山坡的弓箭手,在一场突变中,竟然…没了?! 正文 第681章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 “皇叔,我同你说过的,这条路上一切的风吹草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让你不要轻举妄动。可你偏不信,这不,受苦了吗?”裴翊宸笑着给晋王递上一方手帕, 又顺手取回他手中拿道“圣旨”。 葱白的指尖轻轻自墨迹上掠过,他不自觉地轻笑一声:“这是皇叔的字吧?皇叔自认为万事俱备,只要自己振臂一呼,就能轻易拿下江山。 “所以,这诏书的书写,都懒得假手于人了。 “如此也好,杀你这么个皇亲国戚不容易, 要想服众,要想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还需要点实质性的证据。 “正好,你亲笔书写的诏书,就是证据。” 说完,又仔细将诏书收好,裴翊宸方才再度看向晋王:“咦?皇叔这般瞪着我做什么?您既然敢谋事造反,便应当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吧? “如今您和康王败了,回天乏术,再满心不甘,也没有多大作用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是自己想通了,还是裴翊宸的话起到了作用,方才还心有不甘的人,竟真在他一番嘲弄话语中慢慢回过神来。 他指指外间山坡,嗓音沙哑道:“我的人,你是怎么带走的? “我拥兵数十万,驻扎在京郊的心腹也有三五万,哪怕此次设伏因为地形原因,只来了三千精锐, 也不当在瞬间悄无声息地消失!” “是, 皇叔带来的人确实不少,不过…”裴翊宸扯扯嘴角,目光越过他看向陡峭的山坡,“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此处山势陡峭、道路狭长。我们的人没办法拱卫中心,你们的人就可以很好地将我们围住了吗? “同样不能的。 “利用地形优势、你们可以很便利地切断我们的队伍,但要做到围而不攻、消磨时间,还是需要源源不断地补充后续队伍,拖延住我们别的侍卫。 “可显然,得意忘形地与我们畅聊许久的这段时间,皇叔并没有招人把整只队伍拿下,也没有彻底把父皇控制在自己的手心。 “茂密的树林让我们难以看见敌人,同样,也让敌人互相难以辨别。 “人我们不是一次解决的,只是利用了个时间差罢了。” “不可能!”裴翊宸解释得清楚,但晋王根本不相信这种只存在于理想中的设计,“你们的人就算再训练有素,也不可能每次动手都不被周围的人发现吧? “士兵可不是普通人,以他们的警惕,怎么可能被人杀上几轮,还毫无察觉?!” 肯定还有别的隐情… 就算银甲卫是天子近卫,完全优于其他士兵,也做不到这一点! 他手头还有三万士兵潜伏在京都周围,如果他能摸清培育出故弄玄虚的手法,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你觉得他们警觉,可事实却是他们不够警觉。”裴翊宸勾勾嘴角,并不正面回答晋王的问题。 他仅好整以暇地替受了惊吓而显得状态不好的永安帝倒上一杯热茶,便再不说话了。 正文 第682章 意见相佐 , 不多时,前去监工清理堵路沙石的北岭便快步返回:“殿下,前路已经打扫完毕,可以返程了。” “好,那就启程吧。”裴翊宸微微颌首,又淡扫晋王一眼。 北岭立马会意,一招手, 便唤来两名银甲卫,把晋王困了个结实。甚至,还随手找了张抹布,堵了他的嘴。 只是,在制住了人以后,并未把人拉出, 而是直接留在了车上。 “你还将他留在车上作甚?”永安帝不满蹙眉,嫌弃看了眼晋王,“乱臣贼子,便是直接在这山林间处决了,弃尸荒野也不为过。 混乱之后,永安帝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帝王气势。 甚至,话语中还透露着几许凌厉。 方才,晋王忽然领人造反,试图让他禅位于康王,安王夫妇又不知从哪儿调来了高手,及时将叛军剿灭。 桩桩事情听起来虽然复杂,但实际上,却都是转眼之间发生的。 从晋王上马车到现在,甚至还不足两刻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内,事情几次反转,他更是在鬼门关之前晃悠了一圈,言辞间失了气势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看着安王的淡定,永安帝忽又觉得,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尚不如儿子,实在丢人。 心有情绪, 面上自然没有好神色。 见裴翊宸没有动晋王的意思, 永安帝便亲自拿起天子剑,意图将晋王的头颅斩下。 然,他刚拔剑,就被裴翊宸拦住:“父皇,京都局势尚不可知,现在杀不得晋王。” 虽然山林中的麻烦暂时应付过去了,但京城的情况还不清楚。 据他所知,晋王是拿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布防图的。有了那... ... 第682章意见相佐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图,再加上他手中的兵力,控制住京都,也不是不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要留晋王一命,将其性命,化作筹码。 但永安帝并不认同这按兵不动的计策:“擒贼先擒王,既然晋王已经拿下了,那剩下的人,也就没什么可惧怕的了。 “况且,不少人是因为晋王的缘故才走上了反叛的亡命之路。如果晋王死了,没有首脑的他们,自然也就散了。” “话虽如此,可父皇想过吗…”裴翊宸依旧不曾相让,“人心不可测,当绝对的利益摆在面前时,什么都可能改变。 “更何况,谋反的路本就是一条不归路,就算没人在晋王身亡后自立为王,为了活命,他们也会拼死反击的。 “依儿臣之见,还是先留着晋王,以备不时之需地好。” 他话说得像是请示,可语气却极为坚定。 显然,无论此刻的永安帝不管有何想法,都已经不作数了。安王裴翊宸,才是此刻说一不二的王。 想法被忽视、被反驳的感觉,让永安帝心中极不舒服。 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十三年前。 那时,他缠绵病榻,将一切朝事都交给了太子打理。太子起初做得很好,总能让他放心,可当他渐渐恢复,想要再次接手朝中事物时,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正文 第683章 失望至极 大臣们有什么不能决定的重要事情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是太子;宫中内侍奴婢们最怵的人也不再是他,而是太子。 若仅仅是这些也就罢了。 偏偏,在他几次与太子意见相佐的时候,太子都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否定了他的想法。 甚至,还告诉他, 他病中几月不曾接触朝政,并不清楚目前局势,让他不必插手。 当真是笑话! 过往不好的回忆一下子涌入脑海,恍惚间,他竟然在裴翊宸身上瞧见了前太子的影子。 一母同胞的兄弟本就相像,这一瞬,两人的影子更是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仿佛, 前太子就是裴翊宸,裴翊宸就是前太子… “父皇是想到兄长了吗?”大抵是发现了永安帝奇怪的神情,目光在其身上转过一圈,裴翊宸不由出声,“因为晋王谋反一事,因为儿臣拒绝了您的提议,甚至是因为儿臣这张脸?” 说着,他不免又低低一笑:“父皇大可不必把自己困在十多年前的不愉快回忆中。 “那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更何况,如今谋反的不是儿臣,拥有独立想法的儿臣也永远不能成为兄长。 “父皇纵然心中有鲠,也不必太过忧心。” 裴翊宸一席话平平淡淡的,几乎没什么力量。 但他所言的每一句话,都在正面或是侧面地提醒永安帝——真正觊觎你手中权利并想要害你的,是晋王,不是我。 “你…”闻言,永安帝又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的确,撇开执念想想, 裴翊宸和先太子这俩兄弟,确实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他比那人少了一分端庄,多了一分肆意。 ... ... 第683章失望至极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概是没了强势外戚的支持,相较于兄长,他还少了些许魄力。一种,天生王者的魄力。 如今的他,作为一个只能依靠父亲获得权力的人… 永安帝眉头舒展,阴沉的神色也渐渐从面上退去:“也好,就依你的意思办吧。晋王若是能配合,朕就给他一个痛快,若是不能,那朕便要他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喏。”裴翊宸弯弯嘴角,淡笑着应下。 他纤长的羽睫随着他行礼的姿势垂落,遮住了琥珀色的瞳仁,也遮住了他瞳仁中冰冷的神情。 永安帝的一切变化,都呈现在他眼中。 对方是什么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这样,他对自己这位父皇的失望才会越积越多。 哪怕十余年过去,哪怕康王心存反意,哪怕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当初的选择不对,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他的心里,永远都只装着皇位,装着他让他痴迷的权利地位。 真是…无药可救啊… … 因突逢变故,接下来的一路,整支队伍都如拉满的弓一般,完全绷紧。 银甲卫更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帝王重臣们的马车,同时派遣先锋、探子,仔细地检查着周围的环境,杜绝一切叛党余孽再度刺杀的可能。 温浅瑜也在御撵的顶部落座,镇守四方。 在这样的紧张布局中,队伍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京郊。 正文 第684章 众臣勤王 , “京中目前情况如何?”到了京郊,裴翊宸就令队伍留在原地休整,同时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前去城中打探消息。 北岭便是其中一员。 刚从城中出来的他,心思凝重,一把抹去面上易容的装饰后,便沉声道:“城中表面上看着,仍旧是一片祥和, 但暗地里,却处处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属下推断,晋王的人已经靠着地图掌握了京中的布防。咱们如果冒险回去,很可能会陷入被动。” “已经掌控了京都的安防吗?”裴翊宸指尖轻轻摩挲茶杯边缘,陷入沉思,良久才出声问道, “那京郊的军营呢?情况如何了?” “虽然他们已经在极力掩盖了, 但还是被咱们的人察觉,军营中少了不少人。人应该就是提前混入城中, 钳制五城兵马司的那一批。” “那剩下的人呢?安分吗?”裴翊宸又问。 北岭摇头:“并不,到底是天子脚下的军队,许多在其中当值操练的,都是世家子弟。 “晋王与皇族的矛盾他们不会管,但与他们亲人、利益息息相关的事,他们还是会在意。 “比如,他们如今就和关心,在晋王与您的争斗中,有没有其他的人受伤?有没有其他人殒命?” “这便对了。”裴翊宸微微颌首,“无论是醉心权利,还是心系亲人的人,此刻都应当蠢蠢欲动。 “有人担心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有人想看准局势趁着这个机会赌一把,试试能不能做那个勤王的人,就此走上升官发财的路。 “不过,不管他们心里是什么想法, 只要心中还有欲望,就能为我们所用。” “那殿下是打算…?”北岭试探着询问道。 “当然是拿着父皇的贴身玉佩,大大方方地在京都门口集结兵马了。”裴翊宸说着,便递给被另一块玉佩,同时翻身上马,亲自率领队伍朝前,“声势大一点,尽量让都城内外的百姓都知晓此事。” 上位者虽然常常视百姓为蝼蚁,但他们又不得不注重名声,注重天下人的看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有万千百姓在旁,犯上作乱的人,总不该胡乱出手。 那些个不安分的,大多,也将勤王入城。 裴翊宸居于队伍的最前端,有条不紊地发布着一条条命令,永安帝也配合地露了一次脸,证明他所言非虚。 如此,一切事情便都依照他计划的那样发展。 不仅是京郊军营的一些小头目带着自己的亲信前来勤王, 就连周边乡县的官员, 也匆匆带上了所有人马,到御前来助威。 城外的声势越来越大, 城中布局的人也愈发慌张。 “这个安王!”林将军登上城楼,恼怒地看向外郊,“平日里不见他有什么作为,如今倒是诡计多端! “造势囤人、口诛笔伐,亏他想得出来!”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跟他耗下去?”一旁的副将也是焦头烂额,抹了把汗,便病急乱投医道,“要不咱们直接开城门,将人擒下吧!” 正文 第685章 决一死战 , “眼下他们人还不算太多,且大半都是些没经过正经训练的捕快、差役。对付这些人,估计要不了半日就能…” “你觉得半日很短?!”副将话还未说完,林将军就一个巴掌抡在了他的军帽上,“半日,你知道在京都这样人口密集的地方散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消息有多快吗? “别说半日,恐怕只要半个时辰, 全城的百姓就都知道咱们谋反了!” 即便他们真的行的是谋反之事,可面对悠悠众口时,也要有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将来一传十十传百,民心不稳,江山也不稳! 这样的罪名, 他们可不敢替晋王招惹! “那就分出一批人来,限制所有百姓的活动范围,不许他们出来观望, 也不许他们上街议论!”副将又想了个法子。 可这次林将军给予他的,还是一个巴掌:“你当这些老百姓都是猪仔?他们看不到听不到,难道不会动脑子想吗? “全城封锁之后,陛下就病了,天下就换了个皇帝,是你你会怎么想? “这事儿会一直刻在他们心里,你关得了他们一时,关不了他们一世!他们总有一日,会把秘密带出去的!” “那咱们怎么办?”大概是心里明白自己的办法都不可行,副将只能自暴自弃地将问题推给上级。 可此刻的林将军,也只能一捶城楼,恶狠狠地憋出一个“等”字。 安王看似身处弱势,可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却让他站在了道德的高点。他们的确可以冲出去将人都杀了,可随之而来的,便是万民的异样眼光。 盛世造反的罪, 谁都担不住。 如今,他们也只能期盼,被擒住的晋王,能打破僵局,想出新点子来对付安王了。 可面对此种局面,晋王又有什么办法呢? 更何况,裴翊宸也没给他想办法的机会。 此前他就一直被控制着,到了京郊,他更是直接被裴翊宸的忍弄晕了。如今,陷入昏睡状态的他,正被温浅瑜守着,待在永安帝的身边。 他根本不知道,外界都发生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毫地流逝,聚拢在永安帝身边的人,也愈发地多了。 当日落西山,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已不是轻易可以对抗的。 “将军,咱们再不动手,就真的没有胜面了!”副将急得在城楼上打转儿。 “可咱们主动出击, 就坐实谋逆的罪名了…”时至如今, 他们已经不期望晋王能有什么反应了。 晋王应该已经完全被永安帝那方制住了。 他们如今应当想的,是怎么保全自己及家人的性命! 放手一搏?对面如今实力不弱, 若是他们赢了或是让人护着永安帝逃了,那结果… 可若是就此放弃,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厄运”也会降临在他们和家人的头上。因为没有那位帝王,能大度地容忍犯上作乱的人。 闭目沉吟良久,林将军终是道:“去,你亲自己去挑一队心腹精锐,让他们带着重要的亲眷出逃! “然后,开城门,咱们与外面的人决一死战!” 正文 第686章 攻心为上 ,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 第686章 攻心为上 嘶吼声、惨叫声,甚至兵刃相撞的声音全部混杂在一起,一片混乱。 祥和安宁了不知几百年的京都,在这一刻,混乱得不像话。干干净净了几百年的城墙,也在此时,染上了飞溅而来的鲜血。 不过,这场战斗看着凶猛,实际上,却是虎头蛇尾。 没多久,往前冲锋的晋王亲信便失了气势,渐渐败下阵来。 不为别的,只因裴翊宸一开始,便直接令人将晋王、康王等人拉出队伍,斩首示众。 亲眼瞧见自己效忠的主子人头滚落,看着自己为之拼命的目标烟消云散,再强的斗志,也会在瞬间被削弱大半。 最终,他们只能懵懵懂懂地选择为自己而战。 战下去,或许有一线生机。 若就此停手,作为叛军的他们,则注定要面对死亡。 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可家人何其无辜?便是为了家中老小,他们也要努力争上一次。 但这份信念,也没多久就破碎了。 在晋王等人被斩首后没多久,裴翊宸又命人押着一队老少妇孺到了前线。 他没有令人马上将这队人诛杀,甚至,还命北岭亲自带人把这队人保护了起来。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注意力被吸引的敌军们,才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们的面孔。 “这是…林夫人?!” “将军夫人、林姑娘!还有副将的父亲!还有…”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被辨认出来,而越往后认,普通士兵的心就越发的凉。 因为他们在俘虏中瞧见了本该龟缩城内的高官家眷! 敌人还没打进城,这些人自然不... ... 第686章攻心为上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能是在正面交锋中被敌人俘虏的。可不是正面交锋,那便只有两种可能——自己出去被抓,有人潜伏进来抓人。 但潜伏抓人不可能抓得这般齐全。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有权有势的头领们为了保全自己的亲人家眷,在他们与敌人撕杀时,已偷偷把于自己来说重要的人运到了城外。 只要他们再拖久一点,只要敌人没有顾全战场之外的变动,那这些亲眷,就真的逃脱升天了! 他们拼死抵抗,不过是为他人的亲人拖延时间。 而他们自己的亲人,还待在城中、等候最后的判决。 失望和憎恨的情绪涌现,此前那仅剩的拼劲儿,也在转眼间消失殆尽。 人一旦没了目标,自然变得不堪一击。 晋王亲军丧失战心后不过一刻时间,原本有型的队伍便被裴翊宸率人击溃。所有留下一口气在的人,也尽数被俘。 … “父皇,已经清理干净了,请您回宫。”裴翊宸就着下属送来的湿帕子擦了把脸,稍作休整后,就站到了御驾跟前。 他没再上车,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说话时,该有的礼也一样没少。 整个人一丝不苟,挑不出半点儿错来。 只是,再瞧见温和懂礼的他时,永安帝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方才战场上的一切,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即便那只能算是小规模的冲突,但裴翊宸的用兵能力,和决断时的魄力,都让他刮目相看。 . 正文 第687章 最后的选择 , 过去,他真是小看这个儿子了。 他因为厌恶不曾关注这个儿子,听人说她不修边幅,他也就信了。虽然后面他也展示了些许才能,但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到底是皇子,是在皇族学堂中跟着朝中各位大儒学习过的学生。哪怕成绩平平,办成一两件事, 替皇帝分去一点忧虑,也不该是什么大问题。 直到现在,他才清晰地认识到,裴翊宸的才能绝非他看到的那一点。 其惊才绝艳,不输当年他最倚重的太子! 甚至,心思还更为深沉,更懂得隐藏自己! “父皇, 该启程回宫了。”在永安帝暗叹感慨之际,裴翊宸又再度出出声,提醒了一句,“太阳已经落山了,您得早些回去主持大局,以防有人趁夜逃走了。 “谋逆非小事,不可纵,晋王康王虽死,但他们的党羽也得重罚。否则,大璃根基不稳,百害无利。” “回去吧。”永安帝从窗口探出一只手,疲惫地摇摇手臂,示意队伍进城。 如今的他,心绪纷乱,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跟裴翊宸争辩什么了。 且透过摇曳的车帘看向外面,他的心,也渐渐沉入了深渊——晋王康王贪恋皇位, 有谋逆之心, 那安王呢?他期望安静不争的安王, 真的就没有争夺帝王之位的心思吗? 细想过去,他先是隐藏自己,暂避康王之锋芒,又瞄准了康王的错处,恰到好处地展露自己的实力。最后借叛乱之名,将人斩于阵前… 他走的每一步,看似都是顺势而为。 但回首细想,他又都是其中最大的获利者。 其步步为营,最终,竟让他这个皇帝,再没了选择的余地… 望着率军在前的挺拔背影,看着群臣对他的拥护,永安帝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是,他过去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在康王身上,如今就算心中有鲠,他也不得不选择仅剩的安王了。 裴翊宸倒是客气,入了宫,他也不做主,捋了捋手中的事, 便把决策权交给了永安帝:“依陛下看,剩下的叛党余孽要如何处理?” “安王没有想法吗?”永安帝深深看他一眼。 他的决定在这时候恐怕已经不重要了,无论他有无剿灭晋王康王党羽的心思,安王应当都会为自己肃清前路了。 知永安帝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裴翊宸也不介意。 略一施礼,他就大方接过任务:“犯上作乱与旁的最不同,旁的罪尚有情理可诉,可犯上作乱,就是明明白白地谋害天下。 “依儿臣之见,自然是一切依照律法处理,该斩首的斩首,该流放的流放,三代不许科考,五代不得入仕。 “最后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你既有想法,那就按你的想法做吧。”裴翊宸所言并不过分,永安帝只沉吟一瞬,便摆摆手起身,“朕乏了,该回去休息了。” “那父皇还要再渐渐琴贵妃吗?”眼看永安帝就要步入后殿,裴翊宸又忽然出声,意味不明道,“您宠爱琴贵妃二十余载,临到恩断,您可还要再见她一面?” 正文 第688章 掌权 , 琴贵妃? 永安帝的脚步顿了顿。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身心俱疲,一时间,他竟然忘记了,有个在自己跟前温柔小意了二十余载的女子,也与犯上作乱之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琴贵妃…康王的生母,一手养大康王的贵妃娘娘…若真要清算,这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 又何尝没有她贪欲的一份功劳呢? 过去,他知道她有野心,但也愿意给予她伪装的报酬。 他想,贵妃的位子,代掌凤印后的权势,以及他独宠的无限风光,甚至对她儿子的悉心教养,总该让她知足。 可如今… 缓缓叹息一声,永安帝终还是摇了摇头:“她既选择了刀剑相向, 也就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你不必顾及朕,也不必再来向朕汇报了。” 话落,永安帝便迈步踏入了后殿。 从头到尾,他连头都不曾回过一次,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可若一直盯着他看,就能发现他再次挪动的身躯佝偻了许多。 气势不再,人也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 “是难过了吗?”裴翊宸目光在永安帝的背影上转过一圈,生出一点疑惑。 但转瞬,他唇畔又绽放出一抹凉薄的笑意:“倒是我胡思乱想了,怎么会是难过了呢?大概又是在感慨,自己孤身一人,从未被真情所待吧。 “可笑,权力至上的人,竟也渴望真情…” … 当裴翊宸不再在所有人跟前掩饰自己的才能,平叛的善后事宜不过短短三日就完成了。 且在这期间, 朝中原本靠拢喻皇后和先太子的臣子重新拱卫在他身边,原本心向康王晋王的墙头草, 也倒戈向他。 唯有一部分康王死党,还试图上书,痛斥裴翊宸毫不顾念兄弟之情,直接将兄长叔叔斩于城门口的事,妄图让永安帝再度厌恶这个儿子。 可这样的声音并未激起什么水花,便被掐灭了。 裴翊宸本人,也大方回应了这个问题。 他言:“犯上作乱者,罪连九族,这是白纸黑字写在大璃律法上的文字。晋王斩我兄长时,用的也是这套说辞,你们那时,为何不说晋王不顾皇家颜面? “无非还是结党营私后,顾念着自己的利益。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不过是怕我当权后朝中没了你们的位子!” 裴翊宸一番话说得太过直白。 君臣之间本该是一种极微妙的关系,大多时候,都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裴翊宸现下却捅了, 他不仅在言语上捅破了窗户纸,甚至还在主持朝会的时候,拉了个闹腾得最凶的大臣,打了庭杖。 二十棍子下去,身子羸弱的文臣不禁奄奄一息。 他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模样,吓得众臣议论纷纷,却又无一人敢站出来高声说话。 “你这般铁血手腕,会不会太过了?”温浅瑜替裴翊宸披上大氅,目露担忧。 他初掌权柄,就这般为难于人,那些个不满他上位的,定会到处传他暴戾。而暴戾的君主,大多人都不会喜欢… 正文 第689章 病重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一个不被大多数百姓所喜欢的上位者,注定走不长远。 而且陛下那边的态度也很迷,虽是开口说了待此间事了就立裴翊宸为太子,但观那位的模样,怎么都像是不情不愿… 他若不是真心,那就随时都有变卦的可能! 这时候, 可不能给他留下把柄… “无妨。”裴翊宸拢了拢大氅,含笑轻轻把温浅瑜的眉头抚平,“我藏身于暗处这么多年,一直给人留下的是好欺负的印象。 “如今我既然要坐那九五至尊的位置,自然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份印象抹平。 “正好,我此刻初显锋芒。若是能在这时候就将人震慑,那往后的日子,他们自然会慢慢改变对我的看法。” 见温浅瑜似有话想说, 裴翊宸又笑道:“阿瑜, 我同你说过的,咱们走的这条路,本就是险象环生。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有十成十的把握成功。 “这立威一事,自然也可能给我带来负面影响。 “不过没关系,我既然敢做,就敢担那坏名声。至于换人,我赌的便是父皇不会拿江山开玩笑,所以就算再不洗,他也只剩下我了。” “他…”温浅瑜张口,话在舌尖犹豫滚上一圈后,最终还是被她重新咽了下去,“也罢,这些朝堂的事,你懂得总归是比我多。既然你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做吧。 “天色不早了, 咱们该进宫探望父皇了。” … 初冬的天,泠风刺骨。 帝王的身子骨, 在这严寒的天气中一日日地败坏下去。哪怕天下名医汇聚于此,哪怕各种奇珍补药如流水一般送入宫殿,也阻挡不住他生命的流逝。 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他看上去,就比之前苍老了好几岁。 “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裴翊宸携温浅瑜齐齐拜下,向永安帝行了标准的一个礼。 他们并没有因为永安帝的变化而流露分号轻蔑,但永安帝听着他们说的吉语,却忍不住讽刺地拉了拉嘴角:“万福金安?呵…咳咳,朕这模样,还有什么福什么安?” 闻言,裴翊宸也不曾反驳。 任谁都看得出,永安帝这身体情况,是副大限将至的模样,所以他也懒得去说那些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假话。 待永安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渐渐平复了情绪,他方才又道:“父皇,儿臣给您带了些批把膏来,批把膏有助于润肺止咳, 您闲暇时便让人用温水给您冲些吧。” 说罢, 他又令人取来一摞厚厚的折子,亲自送到永安帝跟前:“这是近日朝中重要的大事,儿臣虽已一一批复,但其中很多细节,都不太有把握。 “还请父皇仔细看看,看看有无错漏,顺便,提点一下儿臣,也让儿臣好好儿跟您学习一下。” “不用朕提点你了,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仅快速过了一遍折子,永安帝便随手把折子放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向裴翊宸。 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儿子,实在太过优秀。 正文 第690章 立太子 即使未经雕琢,也是块流光溢彩的美玉。若是仔细雕琢,必然会带领整个大璃更进一步,走向盛世辉煌。 太平盛世这是他年轻时的目标,也是他一生的执念。 若是为此,他当立此子为太子。 但基于个人感情,他仍旧不想跟这个儿子太过亲近, 也不希望将来的某一日,他能成为万人之上的王者。 不过,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沉吟一瞬,永安帝便撇开目光,看向窗外冬景:“此前朕承诺等事情结束,便立你为太子, 如今你护驾有功, 又料理了叛党余孽,这太子的位子,也的确该给你了…” 他说着,一旁的高总管则同时捧着一卷圣旨走到裴翊宸夫妇跟前:“安王殿下,接旨吧。” “儿臣…”裴翊宸刚准备同温浅瑜一道跪下接旨。 但永安帝却在这时候摆摆手,疲乏地打发了两人:“此处无旁人,你们也不必走这些形式了,拿了圣旨就退下吧。 “关于立你为太子的圣旨,朕已经让内阁传下去了。明儿个早朝,你便能以太子的身份和众臣议事了。” “好,既然父皇这般说了,那儿臣也不矫情了。”裴翊宸冲永安帝微微一颌首,竟真拉着温浅瑜直接走了。 看他们走得干脆果断,永安帝也真没计较。 他就木然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良久之后,他方才缓缓开口,叫住高总管:“你说,安王和他那位兄长有几分像呢?七分、八分, 还是十分?” 当年的太子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只可惜后来… 不等高总管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答了话:“像便像吧,能有十分像最好了。那本就是朕最满意的孩子,如果安王真的能与他有十分像,来年到了老祖宗那里,朕也有个交代了…咳…” 话落,永安帝便是一阵咳嗽。 高总管连忙上前替帝王顺气,同时宽慰道:“那件事都过去十多年了,陛下又何苦一直念着旧人呢? “况且,依奴婢看,安王殿下和先太子,是一点儿也不相似的。他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无论是成长的环境,还是母亲的教导,亦或是成年后的料理朝政事物的手腕,都是不同的。 “陛下没必要把安王殿下与先太子比较,毕竟,从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身上, 又能瞧见什么呢?”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永安帝难得认同他人观念, “两个生活轨迹完全不同的人的人,根本没什么好比较的。 “罢了, 不说这些扫兴事儿了,搀朕去那位百草谷谷主处看看吧,看看她有没有新研制出什么药。 “朕如今这副身子骨,那些庸医是指望不上了,也就是她那医术,还有些治愈的效果。” “喏。”高总管连忙一抛浮尘,迈着小碎步上前将永安帝搀起,然后,缓缓搀着永安帝往外。 一路走,他还一路给周围的内侍们递眼色。 待行至门口,永安帝已经裹得严严实实了。 “陛下,銮驾准备好了。”高总管垂首 “那就走吧。”永安帝钻入车厢,任由銮驾带着他离去。 正文 第691章 时日无多 “陛下那病,你觉得师父治得好吗?”裴翊宸拉着温浅瑜的手,同她一道漫步在沁心湖畔。 连着忙了数日都未曾放松,今儿个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裴翊宸干脆带着温浅瑜来到京郊,在这广袤开阔的地方散散心。 温浅瑜乐得陪他在外转悠,但听他提起皇帝的病, 她还是微微蹙起眉头:“关于陛下的病情…我私底下问过师兄,师兄说陛下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次满身疲惫之下又大惊大怒,恐怕…” “你的意思是,他那病很难好了?”裴翊宸有些惊讶。 他那位父皇在,过去的十余年里一直惜命得很,为了保重自己的身体,朝政大事也是说放下就放下。 甚至,在明知康王不行的情况下。还把事情交给康王办。 这份小心翼翼换来的,竟是一碰就碎的底子? “不是很难好,是根本好不了了。”温浅瑜叹息一声,纠正了裴翊宸的说法。 抿抿唇,她又无奈解释道:“用直白些的话说,他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过去的他或许身体不错,受点外界的刺激也算不得什么。但坏就坏在,他十余年前生了一场差点儿要他命的大病。 “虽说他最后挣扎着从鬼门关逃回来了,但被病痛狠狠折磨了一番的身体,已经毁了根基。 “这些年你能瞧见他悠然自得地过日子,无非是因为他是皇帝。无数珍品药材供养着,无数后妃宫人伺候着,他自然保养得不错。 “但早已损坏的根基经历不起大风大浪了,原本秋猎一番折腾就已经够累人的了,后来又经历那么场变故,情绪大起大落之下…” 说着, 温浅瑜又摇摇头下了定论:“总之, 陛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便是师父,也回天乏术了。” “竟是这样么…难怪…”裴翊宸微微凝眉,“难怪他会这么轻易就将太子之位给予我,想来,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 “为避免帝王身死后无储的尴尬局面,才没有与我计较太多。不然就凭大哥的事,他绝不可能轻易放权。” 提到兄长,裴翊宸握住温浅瑜的手的力道不免又重了些许:“虽然晋王和康王的麻烦解决了,但我从未忘记我们最初许下的愿望。 “为兄长平反,为喻家平反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到。 “原本我还想等太子之位坐稳一点,把控住朝政再徐徐图之,而今父皇命不久矣,或许,我们得再冒一次风险了。” “冒险?!你又有什么打算?!”听到冒险二字,温浅瑜的心又是一紧。 这一路走来,他们几乎每一次都在冒险。 即便裴翊宸说过,要想有大收获,冒险是必须的,但有风险就意味着有失败的可能。 若是可以, 她还是希望他能稳步前行。 瞧她的模样,裴翊宸便知道她又在担心自己了。 “放心吧,只是借着晋王这次谋反的事,把十三年前的事挖掘出来罢了。”裴翊宸闭闭眼,轻叹,“别的倒是无妨,就是父皇那边,可能得再生一次气了。” 正文 第692章 夫妻一体 , 十余年前的事不止是他们心中的梗,更是永安帝心中的梗。为了这件事,永安帝这些年甚至跟曾经最宠爱的小儿子形同陌路。 若是不做铺垫贸然提起这件事,还要推翻他之前下的定论,证明他是错的。 恐怕,他会很难接受。 裴翊宸轻叹:“康王一派的余孽已肃清大半,所以这件事最大的难点其实不在拥护康王的那批人身上。 “背负一次谋反罪名是死, 背负一次诬陷罪名也是死,反正都是那批人的罪,也干扰不到别人。 “唯一难以接受的,还是陛下。不过…” “不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一族人的冤屈一族人的性命,不能因为谁抹不开面子,就永埋地底。”温浅瑜接过裴翊宸的话, 坚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会和你一直站在一处。 “若将来有外人指点,你大可将不是全都推到我头上。 “只要你对外说为喻家平反一事是我要求的,心中有鬼的人便不能借题发挥,由此动摇你的根基。” 她并不在乎外人目光,也不在乎皇后的虚名。 如果帮着担个罪名,交出皇后的位子,就能两全其美,那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但裴翊宸却不乐意。 他不满戳戳温浅瑜的额头示意她打住:“我像是那么没担当的人?这点事都担不住,还要靠推责任给你来平息旁人怒火,那我成什么了? “阿瑜,咱们是为一生都效忠大璃、照拂万民的人平反,不是为了私欲去做什么事。 “若是连为忠臣正名这种事都要委屈求全,那只能证明我混得太差了,真不适合做这个太子。 “所以你安心吧,我会想好... ... 第692章夫妻1体 (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办法的。” “那行,我相信你。”温浅瑜弯弯眼眸, 忽然踮起脚尖, 在裴翊宸面上落下一吻,“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还是尽管和我说。咱们夫妻一体,有什么难关都一起闯!” “夫妻一体?”裴翊宸扬眉。 温浅瑜这个形容他很喜欢,弯眸喃喃重复了好几遍,他方才俯身将人揽入怀中,吻住她柔软的唇瓣。 突如其来的吻让温浅瑜怔了怔。 她不是很明白,自己实话实说,怎么就又波动了裴翊宸心底的那根弦。但她喜欢他,面对这样的他,只沉吟一瞬,她就紧紧扣住了他的腰。 两人相拥于湖畔,一场冬雪也在此刻簌簌落下。 … “诸位大人觉得,晋王的事,真就到此结束了吗?”裴翊宸坐在九龙宝座旁的小凳上,静静看着下方的臣子们争来吵去。 偶尔听到句激动的话语,他还会扯扯嘴角,露出抹讽刺的笑。 这些人,总是这样, 永远绕不开一个“利”字。 不过没关系, 等他们吵完了,做好了决定了,他自会把自己的想法公之于众。到那时,管他们私下做了什么决定,都无所谓了。 反正,最后都得听他的。 于是,好整以暇地等着众人吵完,他方才开口:“吵完了?那咱们接着聊晋王谋反的准备?” 正文 第693章 重查旧案 “这…晋王的党羽不全都处理了吗?不知殿下还有什么疑虑?”吏部侍郎出列,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他是前几日刚被提拔到侍郎位置的,因为上任侍郎结党营私,与晋王关系密切,甚至利用职务之便给晋王行了不少方便,所以被裴翊宸拉去砍了后,便由他这个背景清白的人顶上了侍郎位子。 他是裴翊宸亲手提拔的, 心里自然是向着裴翊宸的。 不待裴翊宸开口,他又主动接了自己的问题:“难道殿下是在清查余孽的时候,又挖掘到了什么线索?与晋王有所牵扯的人,还未全部肃清?” 他这话一出,朝堂上不少人都在顷刻间变了脸色。 过去康王晋王势大,朝中之人大半都和他们有点关系, 区别只在于远近亲疏。近的自然是已经在上次清洗中全部落马了, 而稍远些的, 裴翊宸则是考虑到朝局稳定,没有轻易动他们。 眼看着这事儿终于要过去了,可这位却忽然说,事情还未结束,他们怎能不慌? 难道,新太子容不得他们? 思及此,立马有人按耐不住站了出来:“殿下,不管怎么说,水患刚刚过去,陛下又正值病重,朝堂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您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臣附议!若是大璃朝堂一片混乱,处于南方的敌国恐怕又将蠢蠢欲动了!请殿下三思!” “请殿下三思!” 一瞬间,有好几名大臣出列跪在地上祈求,阻碍的态度坚定,大有裴翊宸不答应他们就身先士卒撞死在殿上的气势。 当然, 朝中也有与他们意见不统一的。 此前便与晋王康王为敌的人,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指责了他们:“蛀虫不肃清,任由他们留在朝堂中,才是对大璃不负责任! “晋王等人行的毕竟是谋反之事,若是让其余党继续在朝中搅弄风云,搞不好,会动摇大璃根基!” “殿下,臣请求彻查到底!” “殿下,臣愿意侦办此案!” “诸位大人的拳拳爱国之心,本宫都看见了,你们所言,也都有道理。不过…”裴翊宸接过身边内侍奉上的热茶,轻抿一口方才道,“既然你们都还记得要大璃好,那该怎么做,想来也就不用本宫多言了。” “殿下…!” 有人试图阻挠裴翊宸。 但裴翊宸并未给他机会,紧接着又道:“你们不必着急,此前本宫既然已经说了,当下的事告一个段落,就不会出尔反尔。你们那些个仅仅是与晋王等人在政务上有所交集,并未结党营私的人也不用担心。” “那殿下今日所提是…?” “是关于十二年前晋王指控先太子伙同镇南王谋反一事。”裴翊宸冷下面色, 一字一顿道, “此案有疑,需得重查!” “什么?那件事?!” “这…先太子那件事当年事三司会审,能有什么疑点?” “是啊,当年刑部大理寺乃至督察院都是认可这个结果的!就连陛下也…”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都觉得裴翊宸此言荒谬。 正文 第694章 叫他来见朕 , 但如今到底不是晋王康王把持朝政的时代了,原来一些不敢多言的人,偶尔也会透露自己的声音。 在一片惊愕和否定中,也有人道:“其实当年那件事,也并非没有疑点吧?镇南王驻守边疆战功赫赫,前太子护卫朝堂爱民如子,他们怎么会造反呢?” “我也觉得那事儿恐怕有内情,别的不说,当时前太子已经做了多年太子,接手了不少要务权柄了。再等两年,江山妥妥就是他的,他还行那掉脑袋的造反事做什么?” “的确,这不合理…” 有人议论有人争执,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进展下去了。 待下方的人讨论得差不多了,裴翊宸又令内侍将几样东西呈上:“本宫之所以跟你们提及此事,并不仅仅是因为一份对兄长的信任。 “更重要的是,年初本宫去到南方查案时,在青州一带发现了些东西。这些是今年以来,本宫在南方收集到的证据,诸位大人可以随便翻阅查看。 “据这些证据显示,青州云雾山的山匪,当是早年晋王命宣平候养在南方的私兵。至于宣平候有亲信靠贩卖火药给邻国谋取暴利一案,诸位也都清楚。 “再有,诸位还记得柳州死去的那位于知州吗?他曾上书为镇南王作证,言镇南王之所以挥兵北上,是因为云雾山山匪暴动…” 裴翊宸从晋王、宣平候与云雾山山匪间可能存在的关系说起,捋清了时间线,又点出了种种巧合。 最终,连问三个为什么:为什么镇南王挥兵的时机与山匪暴动的时间一致?为什么陛下刚刚大病初愈准备重掌朝政山匪就暴动了?为什么镇南王刚一越界匪患又平息了? “诸位认为,此间种种真的全是巧合吗?”裴翊宸压下羽睫,沉声道,“若你们在见了这些后,依旧认为当年的案子没有玄机,那本宫,或许就该怀疑你们的忠心了。” 裴翊宸这话说得略重。 下方刚为他呈现的证据而震惊的臣子,一听此言,大多下意识地表明了态度:“殿下所言极是,一切都凭殿下做主。” 而当大多数人都点头认同重新彻查之后,少部分心中不乐意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无视掉那部分人之后,裴翊宸便干脆点头:“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待今日事毕,本宫会亲自带领三司的精锐重查此案,以求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出当年真相。” 事情就此定下,裴翊宸和三法司的官员们也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查起旧案。 由于裴翊宸早有准备,许多证据都不用众人再费心去挖掘,所以案子也以最快的速度被重新推进着。 案子查得快,动静自然就大。 动静大了,永安帝那边也就瞒不住了。 “什么?他竟然在重查前太子谋反一案?!”虚弱无力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竟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一把砸了手边的所有东西。 叮铃咣铛一连串的响声后,一道中气明显不足,却愤怒异常的声音又紧跟着传来:“叫他来见朕!” 正文 第695章 坦言相对 , “父皇寻儿臣来,是为了给大哥平反一事吗?”裴翊宸行至永安帝跟前,不卑不亢地向他行上一礼,遂又直白问道,“父皇是不想承认,大哥当初可能是被冤枉的?” “放肆!你怎么说话的?!”永安帝大怒。 这个逆子! 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般明晃晃地指责他不想承认陈年冤案,不是摆明了在说他昏聩无能又拉不下面子认错吗?! 裴翊宸竟然…敢这么和他顶嘴! “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永安帝盛怒的模样并没让裴翊宸生出分毫犹豫情绪,相反,还让他嘴角挂上了点讽刺的笑,“大哥是您的亲生儿子,是嫡长子,也是我们兄弟几人中最出色的那个。 “于情于理,您都不应该在听说他可能是被冤枉的时候露出这样愤恨惊惧的表情。 “可您抛弃了作为父亲的本能,也抛弃了作为明君的职责,如今,您胸中剩下的,恐怕也就自己那点隐秘的自私了。” “裴翊宸,你――咳咳!”怒气翻涌间,永安帝差点儿一口气没喘得上来。 他扶着床栏剧烈咳嗽,可裴翊宸却并未因此说一句好听的。 他只是命高总管给永安帝倒了杯温水,便又淡淡道:“其实您过去提防我、不喜我,也没错,我确实一直不曾忘记大哥和外祖父一家。 “我也一直坚信,他们绝不是那种会犯上作乱的人。 “所以,从小我便给自己定下目标――有朝一日,我要重新彻查这个案子,还兄长、还喻家一个清白。 “如今,机会就摆在我的面前,我怎会轻易放弃?” “清白?他们有什么清白?”不知是裴翊宸的哪句话又刺激到了永安帝,以至于他刚缓过来就又是一顿劈头盖脸地呵骂,“他们贪恋权势,想趁朕病重时窃取大璃江山,你竟还说他们清白?!” “可如果他们是被冤枉的呢?父皇似乎总喜欢把这个前提撇在一边?”裴翊宸扯扯嘴角,嗤笑,“您这般抵触事实的真相,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自私?” 话及此处,裴翊宸干脆把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捅破了:“我想,应该是两者都有吧。 “您害怕事情的真相被揭露,害怕天下人耻笑你不够英明神武。您也不愿意自己的小心思被察觉,不愿让人发现,您当初是为了权势顺势而为,并没真心在意过兄长和喻家是否谋反。” “裴翊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是胡说吗?您心里没数?兄长是什么样的人您不了解?喻家有着怎样的忠心您不了解?可最后…” “最后有证据证明,就是他们的过错!”永安帝怒斥,“三法司联合侦办得到的结果就是如此!如何是朕的过错?!” “那您摸着良心说,您怀疑过这个结果吗?您想过忠诚了一辈子的人为什么如果怀疑过,您为什么没有提出质疑,反而是顺势让他们都下了大牢?” “那是因为…”永安帝突然哑火。 是啊…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有的权利,需要他们消失才能拿回来… 正文 第696章 争锋相对 “陛下心中既已有了答案,那有些事,想来也不用儿臣说得太明白。”裴翊宸冷淡的目光垂落在永安帝身上,声调失了一分尊敬,多了一分森寒,“逝去的人已化作枯骨,您这身子骨也撑不了太久。 “所有参与当年事情的人,既都将不存于世,那您当年是凭着什么样的心情推波助澜,儿臣便不想细究了。 “等到了黄泉路的那头,您几位碰见了,自有机会分说清楚。 “但是,枉死之人的身后名,不能就这么轻易被人糟蹋了。他们皆是仁善之辈,为大璃江山鞠躬尽瘁,立下过汗马功劳,他们理应受到公平的对待。 “这件事,儿臣一定会彻查到底,还他们一个清白名声。所以,父皇您怎么想,其实并不重要。 “还望您自己想开些,为自己赎些罪孽,留点名声。不要在人生的最后,毁了自己一辈子建立起来的脸面名声。” 说完,裴翊宸也不管永安帝是什么反应,淡淡嘱咐高总管照顾好他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看着裴翊宸毫不犹豫离去的冷漠背影,永安帝气得嘴唇发抖。他下意识得抄起茶盏去砸人,可他一副病弱之躯就算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堪堪把茶盏扔到裴翊宸身后数尺。 最终,也就几滴飞溅的茶水落在了太子那绘着四爪金龙的玄黑朝服上。 不曾惹裴翊宸回首,也不曾掀起半点波澜。 “陛下…”高总管小心翼翼上前,偷偷瞄了永安帝好几眼,才小声道,“颜谷主说了,您需要静养,不可大动肝火也不可劳心费力,要不…您还是先躺下休息会儿吧?” “放肆!太子不把朕放在眼里,你也不把朕放在眼里吗?!”高总管一席话不仅没让永安帝暂缓怒气,反而还让他怒气更盛。 而也就是这搅动心肺的怒火,把他孱弱的病躯灼烧出了窟窿。 几乎是在呵斥过后的同时,他便剧烈咳嗽起来,随即,一朵朵血花在纯白的绢丝手帕上绽放,鲜艳又刺目。 “陛下!传颜谷主!快传颜谷主!”高总管大惊。 但他只来得及喊一嗓子,永安帝便面色灰败地抬起手臂,制止了他:“不必了,让人都退回去吧。” “可是…” “无妨,朕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朕心里有数。恐怕真就像太子说的那样,朕已经,时日无多了…” “陛下,太子那…那应当只是义气之语。前太子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先、先皇后也…”高总管磕磕巴巴地想替裴翊宸圆那一席话。 可裴翊宸那般直白的话,又岂是他三言两语能圆得住的? 他几句话落下,也不过是让永安帝面上的灰败更盛罢了。 “你不必说了,朕都明白。”永安帝闭闭眼,反复揉捏眉心,“裴翊宸虽然一直不得朕喜欢,但朕对他还算是了解一些。 “他向来小心谨慎,走一步就会算五步。他刚刚敢不计后果地跟朕顶嘴,就说明,在他眼里朕一定没机会跟他秋后算账了。 “他已经,把朕当死人了啊。” 《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小说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小说! 喜欢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请大家收藏:()王爷是朵黑心莲,得宠着搜小说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 第697章 尘埃落定 , “陛下?!”闻言,高总管当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陛下乃真龙天子,必然长命百岁!” 稍一顿,他又咬咬牙道:“太子殿下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不过是、是没在您跟前藏心思…” “行了。”永安帝长长吐出一口气, 闭目靠上床栏,“你不必费心为他解释了,也不必担心朕会把他从太子的位子上撸下来。 “他说得对,朕马上就要跟那边的人相见了,到了这关头,互留几分脸面也是好的。 “少年夫妻终成陌路, 朕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也罢,由他去查吧,若能查出些什么,给故人一个好名声,朕将来也好与之相见。” “喏…”永安帝话至此处,高总管只能低低应声。 沉默片刻,他又偷偷摸摸地瞄了眼永安帝的神色。 确认其面上怒火已经平息,他方才小心翼翼地送去杯温水:“陛下,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不管怎么说,您都得以龙体为重。咱们大璃,还需要您呢。” “需要吗?”永安帝自嘲一笑,“大璃需要的,恐怕是裴翊宸那样的年轻君王吧…” 他已经老了,心中也没什么斗志了。 祈望平和,只注重自己死活的他,或许早应该被时代的洪流淘汰。只可惜,十余年前,他未曾看透这些… … 自裴翊宸就重查旧案的事与永安帝争执一场后, 永安帝的身体,就变得更差了。 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他, 没了心中的信念支持,顿时老态更显。 期间,裴翊宸倒是主动去看望过他几次。不过永安帝并不想见他,每次听闻他来拜访,都会随便找个理由推拒,不让人有进大门的机会。 对此,裴翊宸也不介意。 上回他把话说得那样直白,永安帝不想再看见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理解永安帝的心情,是以,每回被拒,他便在门口象征性地问候几句,便翩然离去。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去。 十二年前那场谋反的案子,在裴翊宸的亲自监督下,查办得还算顺利。一点点细节被挖出,一点点真相被拼凑,逐渐的, 朝野上下都被其中真相震惊。 原来,前太子并不曾谋反,镇南王挥军北上也只是中了晋王奸计。 早在十二年前,晋王就有了辅康王上位的心思。而铲除太子和镇南王府,就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当然,这还不是最令人震惊的。 最令人震惊的,是裴翊宸那位江湖出身的妻子,竟然是忠勇之后,是镇南王府唯一存留于世的血脉! 有人觉得荒谬,认为温浅瑜一直隐藏身份是犯了欺君之罪。也有人觉得愧疚,认为朝廷当年没抓住真相是朝廷的错,如今,他们当加倍补偿这无辜家破人亡的忠臣遗孤。 裴翊宸自然赞同后者,即便温浅瑜没什么想要的,他也依旧恢复了她郡主的身份,为她找回了镇南王府在京都留下的荒宅,重新打整出来。 深冬降临,雪覆京都。 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正文 第698章 年年岁岁,当如今朝 , 嫩绿的叶芽自枯木间抽出,顶开覆盖在它头顶的白雪,透露出一片生机。 年节将至,家家户户都挂满了大红灯笼,贴上了迎春对联。洋洋喜意在一片热闹中传递至千门万户。 曾经荒凉破败的府邸,经过一个月的休整,已经焕然一新。 新漆的朱红大门一推, 里间风景,便印到了每个人眼中。 “怎么样表嫂?这院子打理得漂亮吧?”丹阳郡主弯弯杏目凑到温浅瑜跟前,笑吟吟地同她炫耀自己多日监工的成果。 自翻案后,温浅瑜便忙着同裴翊宸一起料理那些需要善后的事。 参与了当年计划的官员要清理,清理出来的位子也要寻合适的人补上。这一干重务压下,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裴翊宸为她寻回的宅院。 而自认清闲的丹阳郡主便是在此刻自告奋勇,拍着胸脯保证, 自己一定能带人在新年前, 将这宅子重新整理出来。 这个任务, 她完成得非常不错。 凋零破败了十余年的宅子,在她的监工中,仅用了一月多,就焕然一新。 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和朱红的大门恢弘大气,推门而入,又是一片雕梁画栋、丹楹刻桷。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要属后院那一片红梅。 姝丽的颜色在风中展开,于茫茫白雪中点缀出一片绯色。偶有幽香拂来,沁人心脾。 “这地方不错。”瞧见这片梅,温浅瑜便笑弯了眼睛,“阿宸喜欢烹茶观雪,往后冬日降临,让他来此小住,便能在这梅花树下煮上一壶清茶,萦香而品!” “啧,阿瑜姐姐还是这样,满心都是表兄。”闻言, 丹阳郡主不禁连连摇头。 装... ... 第698章年年岁岁当如今朝 (第1/3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后, 她又笑吟吟地往后退去:“既如此,我就去后厨帮旭晴的忙啦。 “今儿个是勉强算是乔迁之喜,又是除夕,咱们总归要聚在一起潇潇洒洒地吃上一顿、喝他几壶!” 话落,小姑娘便一溜烟儿地跑了个没影儿。 温浅瑜也想跟上,瞧瞧江旭晴亲自下厨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可她才迈出一步,就被裴翊宸握住手腕捞了回来:“阿瑜,碍眼的人终于走了,你不该单独陪我说说话吗?” “碍眼?”温浅瑜不赞同地摇摇头,但还是好脾气地回转到他身边纠正,“丹阳帮了我不少忙,今儿个也是为了乔迁来庆贺的,你不当这样说她。” “我就是随口一说…”瞥一眼周围甚合心意的美景,裴翊宸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 他放低语调,嘟囔着为自己辩解几句。 但见温浅瑜不为所动,他只好破罐子破摔:“阿瑜,我就是想多和你单独待上一会儿。这些日子, 我们虽然日日在一起,但心却没有一刻是安稳的。 “好在, 咱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来了为族人们洗清冤屈的这一天。” “是啊,真不容易…”温浅瑜拉着裴翊宸的手接住一片雪花,轻声应和,“这个冬日,他们的心终于不用再泡在寒潭里,来年春日,他们也将感受到温暖的阳光。 “清白了,真好…” 远处,丹阳和江旭晴招呼他们吃饺子的热切呼喊声正隐隐传来,两人只一回首,便瞧见两个打扮喜庆的姑娘正趴在书写着“福”字的窗花下冲他们招手。 “走,丹阳和旭晴叫我们吃饺子了!”温浅瑜拉上裴翊宸,笑着向她们奔去。 簌簌雪花飘落,莹白的雪融于... ... 第698章年年岁岁当如今朝 (第2/3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年节,融于喜悦。 这是他们聚在镇南王府庆贺的第一个年节,往后,年年岁岁,当如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