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子不是仙子》 正文 序章:青龙教 , 天阙仙朝,东海。 一条渔船于碧波中悠哉沉浮,今日晴空万里,正是适合出航的好天气,船中老翁侧卧在舟尾小憩,只待天色将暮后收网回岸。 突然间,小舟摇晃的剧烈了些,老翁睁开惺忪的眼,竟发现前一刻还平静的海水,竟无风升起了大浪,惊的他赶紧起身准备收网。 可老头刚刚转身,便怔在了原地,连手里紧握的鱼线也从手中滑落。 视线尽头,无边无际的巨型战船绵延天际,这浪居然是伴随那些巨船轰鸣而生,比这更恐怖的是,此刻仲夏晌午,天色…居然暗了下来。 “老天爷诶…” 惊愕的抬头,老头生前最后看的画面,是无数凌空飞行的高手,这支修士大军如燕雀蝗虫成群笼罩天空,如乌云压顶般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北海深处的一座孤岛。 长岛蜿蜒,状若神龙,周围海域布满暗流漩涡,空气墙中有烫金色的阵法,正是东海第一大仙门,天道四宗之一的——青龙教所在。 而此刻,青龙教的腹地,传说中群魔蛰伏的‘九人阁’顶,却有一孤寂身影倚靠窗栏,正单手摩挲着指尖白戒,沉默不语。 阴影遮蔽,看不清他的样貌,点点光斑透过木墙孔缝,缀在其青绣龙纹袍上,足以彰显其可怕的身份。 咚! 光影一闪,接着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阁楼内,他立刻单膝重重跪下,匍匐在地。 “教主!左老儿为首的鼠辈,已经冲破了九天十地法阵!在岛西与我教交战。” 男人神态急切,但声音却压得很低,似乎是怕引起眼前人的不悦。 青龙教主扫视了他一眼,黑暗中看不清眉目,依稀能看到一双冷静的眸子,接着平静的声音似从虚空而生: “两位护法使何在?” 男人喉头咕咚,身为万劫境的他早已是一方诸侯级人物,此刻却怯于开口,低头道: “裴右使扮作教主的模样,只身引开了左舜嵩为首的仙道高手,生死不明…” “至于龙左使……” 教主见状,微微颔首,自语道:“她背叛了本座。” “…是,九天十地法阵,便是龙左使擅自打开,二阁所有人都随她成了叛徒。”说到这里,男人的浑身都在颤抖。 堂堂青龙教,称霸千年,竟然出了如此叛徒! 只是身处高座的教主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身体往后仰了仰,一点光芒透入,衬出一张惨白的脸,这等绝世高手,面庞竟被吸尽了所有精血一般凹陷。 “传我密令,从现在起,青龙教已经覆灭,教众各自逃命,或可归降天阙,无极,本座都不予追究。” “教主!?这!” 下方男人顿时大骇,往前跪了几步道:“只要教主在,青龙教便不会倒台,我等只等教主一句话,势要维护本教神威!” “呵……” 听闻此言,青龙教主微微起身,他浑身每个关节都在发出爆响,似乎下一刻就要兵解一般,即便如此,一股毁灭天地般的威势从他身上散发,霎时间神岛四周海水倒卷,空气仿若凝滞一般,远在万里之外的盟军高手纷纷暂缓了手中动作,结阵四顾,警惕的望向岛屿深处。 “你身为我教坛主之一,可将本教教义铭记于心?” 这位青龙教坛主重重磕头,沉声道:“属下自然记得!” “青龙所向,天地为将。” “神功所往,势不可挡” “河倾月落,一统江湖。” 说完这些,男人再次抬头,已经看到身前的教主走出了阁楼,站在了高台之上眺望远方,伴随气机展露,那青龙袍服猎猎作响,尽显画意。 “兔缺乌沉,日月如梭,何妨要今朝分出胜负,百年后,方知谁能走得更远……” 说罢,他挥了挥衣袖,万劫境的坛主顺便被传送到不知何处。 “她说的没错,本座命中该有这一天。” 后历一千七百年,无极宗左仙师等一众轮回镜大能,率天下高手,同天阙仙朝数百万修士远赴东海,踏平青龙教。 江湖最后一位青龙教教主,人称‘人魔’的随月生,下场尸骨无存,死于乱战之中。 史书三字: 魔教,灭。 正文 第一章:乾钦宫 , 梁国皇城,乾钦宫。 这方梁国最为尊崇的后宫腹地,与别院的庄严华美迥异,此地背靠深山,云深静林,亲瓦木舍,偶有微风拂过,带来沁人的清香。 只是今日,向来僻静的乾钦宫前人影攒动,成群的御林侍卫牢牢把守住宫门,那些单薄罗裙的宫女更是站在石廊外数十步不得寸近,一个个目露悲色,暗暗啜泣。 吱呀! 伴随一声刺耳的推门声,一身着黄袍的清癯老者面色凝重的从乾钦宫内踱出,他默立片刻后,有些吃力的回头阖上了木门。 早已守在门外的还有诸多身着深蓝圆领鹤氅的夫子,他们并没有被御林侍卫遣散,看到老者出来后立刻围来,老人只是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这些大人们顿时面面相觑,皆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无奈,疑惑,以及掩饰不住的恐惧。 不远处,一名身着花衣的太监更是焦急的打转,见气氛寂静,这位有些年岁的太监终于忍不住凑上前俯身道: “哟,咱家敢问,太医阁的大人们商量的怎么样了,小主这病…?” 随他一问,顿时天空又晦暗了几分,明明晌午未至,天却黑了一半,空气就如这山雨来临前般沉闷。 原来眼前这些蓝袍夫子们都是太医阁的御医,黄袍老者更是为皇上诊治的皇医,梁国史上,纵是君王病入膏肓,也少有将太医阁所有医师全部请出才肯罢休的情况,可是今日却…… 黄衣老者正是太医阁首辅吴医师,见到老太监问询,他嘴巴微张,有些艰涩的开口道: “总管大人,老夫自当尽力了,只是小主这病究竟是何时日所发?” 听到总管大人四个字,老太监心里不免一咯噔,暗道不妙,这些太医阁的御医平日都拿鼻孔看人,仗着皇上的赏识自成宫里一派,就是以这姓吴的老东西为首,如今却对自己这么客气,连大人两字都客套上了,莫非… 虽然心惊,但太监总管还是老老实实汇报道: “小主前日还生龙活虎,随碧空大师练武呢,怎知当晚一睡不起,本以为是冷夜嗜睡,哪料竟睡到昨日午后,有侍女斗胆一试,才发现小主竟没了脉搏……” 听到这话,吴太医面色一变,四下看了眼后来到大太监耳边,压低声音道: “大人,小主恐怕得的不是病,而是……而是被人下毒所害。” 太监闻言脚下一软,吴太医立刻扶住了大太监,让他不至于倒地失态,继续道:“刘公公,恕老夫直言,小主身亡的消息绝不可外泄,更不可让陛下知道,否则你我都得被杀头殉葬。” 大太监稳住脸上情绪,立刻厉声反问道: “大胆,竟敢妄言欺君!?吴大人,你说出这话,莫不怕被株连九族么?” 吴太医并没有生怯,而是眯起眼睛说道: “如果放在十年,二十年前,以陛下的胸怀定不会迁怒我等下臣,但今夕是何年?若是小主保不住的消息让陛下知道,你可知多少人头落地?这些日子,老夫会每日假意探查小主病情,直到……” 吴太医眼神闪动,叹气道: “直到陛下乘龙而去。” 大太监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缓缓低下了头,为皇家鞠躬尽瘁四十年,他对梁国白氏绝对称得上忠心耿耿,但越是这样,他越是能理解吴太医的话,或许这是欺君的死罪,但如果不这么做,陛下的一世英名,或许真的会伴随无尽的鲜血败坏。 更多的,是身为太监总管,皇上近臣的他,不愿意老皇帝临终前,还要得到又一位子嗣身死的噩耗。 一点细雨落在柳树的枝桠上,接着便是雷霆轰隆声响彻天地,灰色的蒙云笼罩着广袤的山峦,天地仿佛失去了光鲜,嘈杂的雨声就在耳畔,却又是那么的寂静。 不寻常的故事,似乎总是发生在雨天… 就在乾钦宫外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宫内却是昏暗无光,针落可闻,深檀木铺就的大厅一角,摆放着一张朴素的帘床,帷幕遮挡,瞧不清其中模样。 “嗯……” 伴随一声闷哼,塌上人竟轻微颤动了一下,但也仅限于此,便很快归于寂静。 七日后。 太医阁首辅吴太医如以往般前来乾钦宫“诊治”,小心翼翼的将床帘拉开,于床头点了一盏青火油灯。 此灯名为玄冥灯,由南海鲛人的皮脂做芯,其烟袅绕之处肉身不腐,因其珍惜无比故而只存在帝王将相,宗门世家府中,不仅可让外伤者减缓痛苦,更多则用于守灵让逝者保持原样。 吴太医徘徊一阵,掐着时间准备退出乾钦宫,不过临行前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床上病死多日的小主,昏黄的老眼中带着些许狐疑。 “已过七日,只怕是这玄冥灯再有神效,这模样也……” “何况…” 吴太医凑的近了些,将手放在塌上之人的手腕处,入手的冰凉让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直起了身。 “那日小主明明毒斑遍体,怎的死后反而斑痕尽褪,浑身无垢,是何原因?” 伴随长袍曳地的沙沙声,吴太医没敢久留,收起医盒,退出乾钦宫匆匆离去。 宫内烛火葳蕤,片刻之后,一阵凉风自窗棂吹入,吹动幕帘盏动阵阵幻影,而那具躺卧数日的身体居然转了个面,似乎是感觉姿势不舒服,咂了砸嘴后,竟缓缓撑着床头起身! “嘶…好冷…” 这一声呢喃,比山风更冷,比严冬更寒,明明正值春末夏初,张口却能吐出一口白雾,消瘦的人影呆呆的坐立片刻,突然又嗯了一声。 “嗯?” 左右看了眼,意识到不对劲的“小主”嘴巴微张,环顾起偌大无人的青漆宫廷,望向琳琅满目的玉器檀柱,面色也开始微微变化。 “我不是在准备…唔!” 话到一半,穿着浅紫素衣的‘小主’赶紧单手成拳抵住嘴巴,似是感觉到唇前的软嫩,又闪电般的将手给移开。 低头看去,只见这双手如抽芽的青葱,修长有形,每一个指节都恰到好处,比自己前世画出的手形还要完美几分。 “……不会吧?” 声音轻颤,眼角余光同时能看到床前一丈有面铜镜,‘小主’猛地掀开身上薄被,不过还没下床走出半步便摔倒在地,膝盖无力的感觉分外明显,但即便如此依然挡不住蹒跚的脚步。 数息后。 宫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烛火轻燃的脆响。 晕开的铜镜里,映着一张白皙的面孔,其眉如墨染晚舟,面若空澄皎月,秋水作唇玉为骨,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低垂,尤其是眉尾一点淡痣,更为之添几分清冷之色。 便是额前零碎的鬓发,雪颈处细密的冷汗,也没有让这份姿容失彩半分,反而婉约之中,多了几缕英气。 天下绝美,亦不过如此。 可是这张脸的主人,此刻却是眼神呆滞,整个人仿佛五雷轰顶般失魂落魄。 “……我,穿越了?” 正文 第二章:不,不是公主? , 白玉堂,一个普普通通,正在备战艺考的高中生。 就因为考试前夜熬夜练画,眼睛一闭,一睁,就出现在了这里。 重获新生的白玉堂,此刻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在丝滑的脸颊上反复摩挲,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完了完了,这下可真是把自己卷死了。” 若问白玉堂现在是什么感受,那就是两个字:后悔。 都说三点睡,七点起,阎王夸你好身体,白玉堂醒来本能反应以为是哪个朋友做的恶作剧,直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寄! 足足坐了一个小时,冷静下来的白玉堂才深深吸了口气,作为新世纪的年轻人,谁还没有看过几本穿越的小说,只是没想到真的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看来是因为身体本就不好,又经常熬夜,以致于猝死了…好在白玉棠自小父母离异,又各自组建家庭,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想来就算猝死,也没有人会真正为自己伤心。 站起身来,白玉堂低头看去,和前世的自己不同,这副躯体显得有些娇小,大概只有前世一米七左右,不过… “我是……穿越成女人了么。” 重新坐到铜镜前,看着这张比所有影视剧女明星都美的脸,白玉堂揉了揉手心,难掩一脸愁容。 “看这布置,莫非是什么封建王朝,那穿越成女人岂不是…” 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一想到有可能面对的情况,白玉堂只感觉头痛欲裂,不对,是本身就浑身酸痛,不知道为何从苏醒开始白玉堂就感到身体不听使唤,就像打了麻药还没痊愈一样。 托额休憩片刻,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逐渐从白玉堂脑海中浮现,是关于这副躯体主人的一些记忆。 “嗯?有这么巧?” 白玉堂眼里露出惊讶,因为这副躯体的原主人名字竟与之同音,只有一字之差。 白玉棠,梁国七公主。 而梁国,虽只是天阙仙朝东南角的一个附属小国,但也属凡人境的一方霸主。 “七公主?” 四仰八叉的仰倒在宽大的木椅上,白玉棠眨了眨眼,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起码出生至少比流落街头,从什么荒郊草塘里醒来要舒服多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接受了新名字,自然是没得选了。 “仙朝?梁国………” 随着这些涌入的零散记忆,白玉棠仰头看着房梁,心中反倒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目前还是一头雾水,可无论怎么说,也算是换了个身份活着。 前世总心想证明自己,考入名校让父母后悔当初抛弃自己,以致于最终将自己累死,既然老天爷给了机会重生,总不能重蹈覆辙。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显然,这并不是历史上的某个朝代,而是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 “我活了,也就是说这个身体的主人死掉了,怎么死的?病死的吗。”白玉棠手指交叉,犹如盲生发现了一个华点。 在苏醒之前,白玉棠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混沌中能感觉到身边时而有人来往,点香烧蜡,为自己把脉,这么看,这恐怕不是梦,而是当时自己浑浑噩噩,醒不过来而已。 也就是说,自己睡了很久。 或者说,死了好一段时间了? 打了个寒颤,白玉棠只感觉屋内又冷了几分,这宫殿未免也太昏暗,四处的窗棂都被严丝合缝,就像是怕有人看到其中的场景一般。 “或许是我想多了,谁会每天给尸体把脉啊…要是真以为我死了,岂不是我现在醒在棺材里。” 摇了摇头,白玉棠决定先走出宫殿,毕竟脑海里残存的信息太少太少,必须得找个人问一问情况。 如今乾钦宫外,严阵以待的佩刀侍卫都撤离了,云倚半山的深宫又恢复了宁静,大多人都信了太医阁的话,以为七公主不过是大病卧榻,虚惊一场,只剩两位宫女在院内清扫落叶。 因为七公主古怪的脾气,加上皇上的吩咐,乾钦宫一直都远离后宫,难免显得冷冷冷清清,十几年来除了公主的师父,只有公主的贴身侍女在简单侍奉。 一个包子脸,看着十分可爱的小侍女将扫帚抵在下巴上,瘪嘴道: “岚姐,你说小主什么时候才会醒?” 另一位有些干瘦的侍女安静的将枯叶扫到树下,瞥了包子妹一眼道:“难不成你觉得我会知道么,小菊,你一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小菊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继续干活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乾钦宫的某扇轩窗竟被打开,一道倩影正倚靠木栏,眯眼远眺。 清晨的山雾飘入庭院,花香中孕有一丝寒冷,那人长发随意披散,便与身后远山参差出一副水墨画,美不胜收。 短暂的失神后,两位侍女同时丢下了扫把,兴奋的喊道: “小主,你醒啦!” 刚刚推开窗,还有些睁不开眼的白玉棠,才看清院前的环境,就听到两道声音突然响起。 “吓我一跳。” 看清原来是两个小宫女后,白玉棠松了口气,这院子里看着十分空旷,而且旁边是山峦么?这是什么地方。 两个宫女很快跑到了近前,于窗口处和白玉棠四目相对,白玉棠轻咳了一声,露出了一个充满亲和力的浅笑,却让两个宫女面露惊讶。 一向不苟言笑的公主,居然会笑了? “小主,您可是把我们愁坏了,吴大人不让我们进去服侍,我们都好生担心。” 白玉棠点了点头,将头探出窗户左右看了眼,确定这儿没有别人后悄悄的问道: “那个,我睡多久了?” 小菊眨了眨眼,还是另一位宫女岚儿接上了话,欠身道: “小主昏迷了已有七日,直到三日前吴太医说您已无大碍,御林侍卫才撤走,小主可有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 白玉棠抬头摸了摸眉头,点头道:“七日么……说到不舒服,倒确实是浑身酸痛……” “小菊!”小岚闻言赶紧偏头,道:“你就在这儿照顾小主,小主醒了的消息得赶紧禀报刘公公,我去去就回,顺带请吴太医前来为小主看看。” “哦哦,好!” 在白玉棠的目送中,侍女小岚便欠身告退,火急火燎的跑下了台阶。 “小主,女婢扶您休息,等吴太医来吧。”小菊关切的看向白玉棠,但白玉棠只是摆了摆手,从窗户边抽身向一侧走了几步,推开大门走了出来。 张开双臂,感受着山间清新的空气,白玉棠伸了一个懒腰,活着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甚至有些陌生。 “你叫什么名字。” 白玉棠突然转头,看向侍女,小菊立刻低头道:“奴婢是小菊,小主…” “哦,原来是小菊啊。” 白玉棠不等侍女多言,立刻插嘴道:“我现在脑袋有点昏沉,记东西有些不清楚。” “奴婢明白。” 见小菊没有多虑,白玉棠挑了挑眉,其实在推开窗前白玉棠就做好了说辞,那就是装晕来套话,小菊不过是骗的第一个人罢了。 转过头,白玉棠看到这处黑瓦灰面的宫殿挂着一副牌匾,写着乾钦宫三个大字,于是问道: “小菊,这儿地就我们三人么?” 小菊点了点头,只当是小主病糊涂了,解释道:“小主,乾钦宫在皇宫后山,鲜少人来,是陛下特意为小主所修,平日只有我和岚儿姐服侍您。” “唔……那我待你们如何?” “小主性子安静,一心习武修仙,不常说话,但是对小菊和岚儿姐都很好,我们感激涕零。”小菊赶紧回答道。 白玉棠颔首,看来这原主人性格不惹人厌……等等,习武修仙? 这时候,小菊也突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道:“小主,您这几日都没换洗衣物,依小主的习惯,定该嫌脏了,女婢去给小主拿件新衣裳?” 低头一看,讲道理,白玉棠不觉得这衣服脏,甚至衣袖还带着淡淡体香,不难闻,但既然说是习惯,白玉棠也没有拒绝,估摸着原主恐怕多少沾点洁癖。 不消片刻,小菊就抱来了一叠干净衣裳,但没有进入房门而是停在了门口,远远问道: “小主,您是自己换,还是奴婢帮您更衣?” 小菊的话让白玉棠有些迷惑,都穿越成女人了还芥蒂这个干嘛,况且这衣服扣子袖子可不少,当即便招了招手,随口道: “无妨,帮我换就好。” “好嘞。”小菊踏进了宫殿,正准备给白玉棠更衣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殿外响起。 白玉棠回头,只见一个面白无须,圆里圆气的胖老头正扶着门框喘着气,这人穿着花衣,戴着高帽,看起来就像涂了大宝的曾志伟。 “哟!!!这可使不得呀!!” 随着他尖锐的嗓音,白玉棠确定了,这家伙是个太监! 老太监快步走了进来,扯了扯小菊的衣裳,低声斥责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退下,谁让你碰小主的千金之躯了。” 小菊被这么呵斥顿时面色惶恐,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马上转身走掉,只剩下白玉棠原地发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见到小菊走了老太监还不放心,于是折返回去关上房门,回头望见白玉棠正望来,赶紧又切换回一副和蔼谄媚的模样,。 “殿下,您可要留意,怎么能让这些婢女看您的贵体呢。” 白玉棠更加迷惑了,这… 打量着眼前的老太监,白玉棠回想起来一些记忆,似乎这张脸在前主人有限模糊的印象中经常出现,应该属于比较亲近放心之人。 “你就是刘公公吧?” 想起岚儿临行前的话,白玉棠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和对婢女的温柔不同,这次白玉棠的语气没有那么温和,好在老太监果然吃这套,短暂的呆滞后居然抹了抹眼泪,不断点头道: “是老奴,是老奴,殿下能醒真是太好了,我就说那吴太医老眼昏花……”说到一半刘公公没有继续,瞅着白玉棠眨着眼没有回话,老太监试探道: “小主子诶,您还记得您是谁么?” 白玉棠轻咳一声,接话道:“咳,那个,本公主病了数日,现在脑袋有些昏沉,但还不至于忘了自己是谁。” “害哟!还好老臣来的早,殿下果然忘了!” 怎知老太监听完这话反而猛地捶腿,把一脸懵逼的白玉堂拉到一旁,低声道:“殿下,您哪是什么公主,您可是我大梁的七皇子!” “皇子?”白玉棠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旋即嘴角微扯。 特么我坐了半个时辰才消化自己是女人的事实,顶着这么一张脸,你现在告诉我,我是个皇子,是不是玩我啊? 紧急摸了一下胸,夹了一下腿,白玉棠却不得不信了老太监的话,脑袋瓜子顿时一片空白,搞不明白好好一个皇子为什么要叫七公主呢? 老太监看出白玉棠醒来不久,以为只是有些失忆的症状,便解释道: “既然小主还记得老奴,估摸着过几日都会记起来的,不过近日更衣沐浴还是得小主自己来,老奴会时刻探望小主,如果小主男儿身被发现,会有大麻烦的。” 白玉棠听的一惊,旋即发现一个大问题。 自己的老爹是梁国皇帝吧,按侍女小菊话里的意思,这宫殿都是老爹修的,那么一定对自己恩宠有加,能有什么麻烦? 将自己的疑问告诉刘公公,刘公公顿时有些语塞,顿了片刻后沉声道: “小主子,陛下将您赐为公主,那是在保护殿下您,因为这天下人都将男生女相,分外漂亮的人称为……” “称为……” “你直说吧,别卖关子。” 大太监继续说道:“以殿下这般容貌,统统被仙朝那边的人称为…妖人,若被世人发现,定是要神火焚烧,尸骨无存的。” “啥!?”白玉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穿越到什么地方了,人权呢? 连这么尊贵的出生,就因为长得漂亮了那么亿一点点,就要被活活烧死,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看到白玉棠的惊愕和不解,老太监无奈的摇摇头,叹息道: “唉,这一切呀,说到底都是因为天下出了那个魔头,搞得上朝天翻地覆,偏偏这魔头生的美艳媚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心甘情愿为他所用,听说几大修仙大派因为他死伤惨重,这才颁布了这个法令。” 白玉棠双手撑膝,反问道:“公公口中这魔头,是谁?” “老奴说的就是那已死的青龙教主,人魔……随月生。” 正文 第三章:修真世界亡命国 , “随月生?” 眉头颦蹙,显然白玉棠现在可没有心思去关注什么魔头传说。 “既然这人都死了,为何还要颁布这道法令,这天底下长得还可以的男人…说来也不少吧,莫非要赶尽杀绝吗。” 刘公公为白玉棠呈上衣物后退到一旁,赔笑道: “殿下,这人魔功参造化,听说几大仙门联手才杀死他,此等高手传闻转世重生都有可能,因此才让人忌惮嘛。” “况且,这可是仙朝颁布的法令,咱们梁国也没办法。” 听到这里,白玉棠也不再多问,重新换上了一身淡紫鳞纹长衫,顿时感觉如蚕丝冰凉,清爽许多。 换衣的同时,白玉棠也从老太监话语中琢磨出几许意思,看起来这确实是个修真世界,并且人与人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所谓的仙朝,一句话便可左右一类人的生死,足以窥见其中残酷,如此看来确实得更加谨慎才行,若是不经意就丢了性命,那才是死不瞑目了。 前世白玉堂没日没夜的学艺术,还没考上北电先把自己累死了,今生重生成白玉棠,肯定要学会享受生活。 没有什么比有一副好身体更重要了。 说到好身体…… 自从醒来后就感到浑身腰酸背痛,是怎么回事。 山下,侍女岚儿一路小跑到后宫深处,这里有一座鎏金宫殿,门外金甲侍卫林立,正是当朝皇帝的行宫。 见到侍女岚儿跑上台阶,为首甲士前踏一步,岚儿赶紧躬身对着甲士耳语着什么,甲士听完便示意宫女稍等,转身走进了行宫。 行宫敞亮,一张龙床位于宫内深处,此刻吴太医正为老皇帝调养身体,卧榻上的梁国天子竟是个苍苍老人,那灰白长须,那褶皱的皮肤,比吴太医看起来还要大个辈分。 “爱卿啊,朕那小女病情如何,可有好转呐。” 吴太医正在为皇上敷药,闻言手腕一顿,旋即恢复正常道:“陛下,公主练武受了些内伤,近日都下不来床,也是正常。” “习武……哼。” 老皇帝闭上眼睛,一脸的不悦:“碧空人呢,朕让他教玉棠武功,竟把玉棠操练成这样,朕要拿他是问。” 吴太医讪讪一笑,皇上口中的这个碧空是朝廷明面上的第一高手,御林军总管,也是公主的武道师父。 只有他明白,公主这事儿肯定非练武所致,死因蹊跷,况且不是陛下您过于溺爱公主,才派深居简出的碧空教公主习武么。 “碧空统领出城数日,等他回来,定会主动向陛下请罪的。” 吴太医安抚着,就在这时老皇帝睁开双眼,直直的望向他,吴太医顿时感觉自己额头上的汗都快流下来了。 “老吴,算算日子,朕那几个儿子也该回京了吧,你说说,待朕走后,哪个皇子适合继任朕这大宝啊。” 吴太医慌忙下跪,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老臣惶恐,储君之事岂能容老臣揣测,一切都有陛下圣裁。” 老皇帝不耐的瞥了眼地上的吴太医,又一次阖上了眼: “不是不言,是不知道能改选谁吧,呵,朕剩下的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混账,朕心里比你们更清楚。” “…” “晚些时候,命御膳房准备摆宴,传朕旨意,让那几个臭丘八进宫见朕。” 话音落下,旁边一个太监便诶了一声退下传旨去了,吴太医微微抬头,只见周围那些个太监宫女一个都没有因为这番君臣对话而退避,看来皇上这不是第一次吐槽那几位皇子了。 也是,皇上都已过耄耋之年了,皇子中现在最年轻的也年近四十,该是什么品性早已人尽皆知。 梁国这十年来,东宫之位空悬已久。 不过早年间东宫是有太子的,那两任太子文韬武略,可惜都接连暴毙被人所害,都是因为梁国出了一个…… 就在吴太医胡思乱想的时候,老皇上突然抬手打了一下他的帽檐,冷冷道: “老吴啊,既然公主无恙,你晚些再去给她看看,务必今晚宴上让她赴宴,许久没见,朕念她了。” 吴老下意识点了点头,内心却如死灰一般,毕竟死人要怎么起床吃饭,这哪是赴宴,这是要吃他的席啊。 “你这是什么神情,莫非是有事,瞒着朕?” 见到吴太医不回话,老皇帝顿时察觉到端倪,眯眼问道。 就在吴太医在想要不要说出实情,赌上自己上下十几口老小的命时,先前那位金甲首领终于走了进来,见到皇上颔首示意后,这才上前: “陛下,乾钦宫侍女岚儿求见。” “让她进来。” 不一会侍女岚儿便走了进来,看到趴在地上的吴太医后微微一愣,旋即欠身道:“奴婢岚儿,启禀陛下,七公主方才醒了。” “哦?”老皇上艰难的直了直身子,笑道: “好,好,朕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公主她身子还好么。” “一切都好,陛下。” “既然来了,你来代朕传话,让公主晚上来后宫赴宴,见见那几个兄长。” 老皇帝笑着笑着,突然看到旁边吴太医在疯狂擦汗,便问道:“吴卿,你身子不舒服?怎的流这么多汗。” 吴太医这时面色苍白,却不得不陪着笑脸,以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自己明明每天都去探望公主,坚信若非点了玄冥灯,公主肯定都被那诡毒化成血水,怎么,怎么又活了?? 有鬼不成? 压住心头的悸动,吴太医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捡回了一条命,主动请命道: “老,老臣还是去一趟乾钦宫,为公主看看吧。” 离开乾钦宫后,吴太医和侍女岚儿并肩向后宫之后的山上走去,岚儿有些不解的看着吴太医的背影,吴大人那厚厚的官服都被汗湿透了,且快七十的人了,怎么走得比兔子还急。 乾钦宫中,白玉棠同刘公公在窗边茶台相对而坐,小菊则在一旁煮茶沏杯,根据方才的交流,白玉棠也对这个世界,以及自己所在的梁国有了些了解。 白玉棠最好奇的问题,便是这个世上真的有修仙吗,刘公公想都不想就点起了头,通过刘公公的口,白玉棠得知修仙在这世上并非稀罕事,那些真正厉害的修士,移山填海,追星捉月都不是神话,那都是有记载的。 不过修仙也并非那么容易,只有所谓仙朝上国才有修仙的资本,这些地方都属于天地灵气充足,是孕育人杰的仙境。 而梁国所处的这种地界,则是天地灵气匮乏的凡境,虽然也有修士,但是和仙朝上国比起来,那境界可是差的太远了。 连梁国最厉害的四大宗师,听说也只与那些大仙门的入门弟子实力相仿。 “唔……” 白玉棠托腮,问道:“按照这么说,岂不是那些仙朝派几位修士,便能踏平我们梁国?” “殿下无须多虑。”刘公公呵呵一笑: “任何修士来到凡境,都会境界大跌,所待时间越久越有损根基,所以仙境的修士是不会没事跑来我们凡境的,况且仙境广袤无垠,也不缺咱们这点地儿。” 白玉棠顿时更明了其中差距,敢情人家直接看不上呗。 “那咱们凡境的修士去到仙境,境界会上升吗?” 刘公公一愣,讪笑道: “这个……老奴也只是听别人说的,不甚知晓。” 白玉棠没有多问,而是继续问起梁国的事情来,刘公公见公主居然破天荒对皇室家室来了兴趣,立马滔滔不绝的为白玉棠讲了起来。 白玉棠揣着手仔细听着,脸色不禁一变再变,顿时感觉到重生之路又艰难了几分。 原来,白玉棠重生所在的梁国虽是凡境的一方霸主,但周围对梁国觊觎的小国林立,因而常年频繁战乱,加上如今皇上垂垂老矣,国力近年来愈发衰弱。 加上梁国的几个皇子常年争权夺嫡,老皇帝也一个都瞧不上,导致太子之位空了足足十年,可谓后继无人。 最离谱的是,要问皇上有没有瞧得上的,其实有,还都不差,可惜那两任太子都被人暗杀了,因而只留下些歪瓜裂枣。 联想到前世背的那些个史书,白玉棠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内忧外患的梁国恐怕要凉。 刘公公还在聚精会神,时而痛心疾首的为白玉棠科普时,白玉棠却已经缩起了腿,目光无意的看向了身后的深山。 这梁国可真太乱,连太子都被人砍,要不…跑吧? 就在白玉棠思绪翻飞时,乾钦宫的山门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是吴太医和岚儿回了。 正文 第四章:赴宴 , 白玉棠侧过头,看向院外步入的两道身影。 正当他猜测侍女岚儿身旁的披氅老者会否便是那太医时,刘公公也循着白玉棠的目光回望,这一看顿时令他怒目圆瞪,先一步起身迎了上去。 截住吴太医,刘公公一脸的怒意,压低声音道: “姓吴的,你一辈子医术学狗身上去了?小主这不是好生的么,你真不怕我跟皇上告你的御状?” 吴太医显然理亏,甚至医术被质疑也不敢多放一个屁,只能欠身道: “刘公公,如今不是你我二人争口舌的时候,陛下让我来给小主看看,您稍安勿躁。” 刘公公横了吴太医一眼,倒也没有继续阻拦,这晦气事他自然不会多言,就算是白玉棠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被判定过死亡。 吴太医继续加快脚步朝乾钦宫走去,抬头便看到白玉棠正立于宫前匾额之下,压下心头的惊疑,吴太医拾阶而上,弯腰作揖道: “老臣吴萧,参见公主。” 听到公主二字,白玉棠顿时明白了些什么,看来吴太医虽然是皇家御医,却非刘公公这般的近臣,并不知道自己的隐秘。 “进来吧。” 白玉棠轻咳了一声,便转身回到了乾钦宫。 回到案前,吴太医仔细的盯着白玉棠看了许久,最终试探道:“公主,老臣受陛下嘱托,特来为公主再诊,公主近日醒来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白玉棠揉了揉太阳穴,思考一番后如实将自己身上的酸痛,以及脑袋的昏沉讲了出来,吴太医听完点了点头,便从药箱中取出一块厚实的白布。 白玉棠好奇的探头看去,只见吴太医手向侧一拂,随着布的展开一排长度不一的银针便显现出来,散发刺目寒芒。 “诶!喂喂喂~特!” 见到吴太医伸手就要去拿那根最粗最长的银针,白玉棠下意识的伸出手按住白布,沉声问道: “吴大人,想来我刚醒不久,有些晕针,能不能商量一下。” “公主莫惊,老臣所用银针绵软,亦有精湛针灸之法,凡事都有第一次,殿下闭眼微微忍耐,片刻便好。” “……” 既然是为自己好,白玉棠也不好多言,但心里总感觉吴太医的话怪怪的。 很快吴太医便针灸,把脉,望闻问切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的结束,挥袖擦了擦汗,吴太医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直到白玉棠问来,吴太医才回神。 “吴大人,你可知我到底得了什么病,竟会昏迷七日之久。” 吴太医捻了捻胡子,答道: “公主……老臣所料不差的话,您应该是被人所害,中了很深很深的剧毒才对。” “哦?”白玉棠一惊,果然原主人的死事有蹊跷,忙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毒,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吴太医摇了摇头,思索片刻沉吟道:“听闻公主昏迷前日,是随禁军统领碧空大人习武,如若有歹人想加害应该十分困难才对,或许公主可以去问您的师父。” “碧空…” 白玉棠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接着一些感触从心而生,皆是对这个碧空分外亲近的感觉,模糊之中是个可靠的大叔模样。 揉了揉手腕,白玉棠有些奇怪吴太医医术高明,刚刚观察片刻,怎么连自己男女身份都分不清? “吴大人,那我身上现在可好了些,那些毒?” 吴太医收拾好行囊,摆手道:“那日初诊,公主身上布满紫色毒斑,既然这毒斑消散,说明殿下福比天齐,已然无碍。” “那我这浑身酸疼?”白玉棠还是不太放心,总感觉吴太医有些不靠谱。 吴太医停下手中动作,笑道: “无妨,公主只需多吃些补气养血之物便可,方才老臣把脉,公主肾虚气血亏,许是久居乾钦宫,饮食过于寡淡所致。” 肾虚气血亏? 白玉棠嘴角抽动,那还真是……问题不小,吴太医顿了顿,接着慢慢从药箱中取出一捆红色长香,向前推了推: “公主,此香夜间点燃,可治脏器之伤,几日之后,方可缓解您身上的病痛。” 说罢,吴太医便告辞离去,太医走后,刘公公和两位侍岚儿便前后脚走了进来。 将那捆红色长香握在手中,白玉棠抬头问道: “刘公公,您可知我师父碧空何许人也?” 刘公公似是站在窗外听到了白玉棠和吴太医二人的谈话,此刻也是答得很快:“碧空乃是我梁国四大宗师之一,也是殿下的武道师父,是陛下特意命来指导殿下修仙之人” “那我昏迷后,他去哪了。” 刘公公一愣,似乎也不知道,但还是回答道: “碧空是大内高手,经常出宫追捕江湖凶犯,平日难以寻见,老奴也不甚知晓他去了哪,不过…不过今日碧空肯定会回到皇宫。” “今日?” 这时,侍女岚儿上前一步,俯身到白玉棠身旁,说道: “公主,几位皇子已经回到京城,陛下今夜会举办盛宴邀他们入宫面圣,陛下有旨,特要公主前往赴宴。” “我!?” 白玉棠大惊,本来还准备蛰伏十天半个月从长计议,结果今天皇帝老爹就要见一面,还是和一群亲戚大哥们欢坐一堂,这不是赶鸭子上嫁吗。 刘公公也附和道:“今夜陛下出面,大内统领碧空定然会伴随身旁,殿下若有什么想问的,届时但问无妨。” “…也好。” 白玉棠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虽然还有很多事想要了解,但显然时不我待,与其在这里问这问那引人猜疑,不如主动出击走走看看。 就在白玉棠准备赴宴的时候,梁国京城,数支车马挂着各色旗帜,从门楼入城,招摇过市,横冲直撞引得百姓争相躲避。 猎猎‘白’字旗高悬,正是大梁的四位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 若不算白玉棠这个隐藏的七皇子,这就是梁国所有的继承人, 可如今,这些皇子的车队仿若竞速般,全然无视律法,朝着内城直直而去,只留下喧嚣烟尘。 有百姓待车队走远,才敢捡起一颗青菜扔去,愤恨道: “真恨那无面鬼,别家都是劫富济贫,你他娘的,昏的不杀,专杀明的。” 正文 第五章:皇宫门前,群少挡路 , 日暮时分,换上一身紫金色长袍的白玉棠缓缓走出乾钦宫,在刘公公和二位侍女的陪同下,踏上石板小径朝山下皇宫而去。 立于山腰,远远地,白玉棠便能瞧见山脚下万家灯火,那高耸的城楼绵延,好一派盛世景象,白玉棠不禁都怀疑自己是否回到了史书中的盛唐。 与此同时,后方二位侍女则是一脸遗憾,因为临行前,她们拿出一套淡黄的长裙满脸希冀,毕竟这可是陛下近十年来首次宴请群臣,自然是希望自家公主美美登场。 怎知白玉棠死活也不愿意,废了好一番口舌,还是换上了这身低调的袍服。 “唉,若公主愿意穿女儿服,肯定是宴会上最美的人。”小菊看着白玉棠的背影,感慨道。 岚儿唇角微笑,却并没有附和:“其实,公主穿什么,都会是那暗里明珠,无人争芳。” 白玉棠自然不知道后方两位少女的心思,而是和刘公公低首攀谈。 “公公,知道我身份的人,除了公公你,还有谁人?” 刘公公回头看了眼,确认二位侍女听不到后,才回答道: “老奴入宫伺候陛下几十年,因而陛下才将此事告知老奴,宣妃娘娘生前颇得陛下恩宠,所以陛下对殿下才会如此保护,除了老奴外,应该没有其他臣子知道殿下的身份,就算是殿下的师父碧空,也不会知道。” 刘公公口中的宣妃娘娘,便是白玉棠的娘亲,听说在生下白玉棠的时候难产,没过几日便死去了。 白玉棠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几位皇兄呢,他们知不知道。” “这……”刘公公眨了眨眼,摇头道: “老奴不知道王爷们是否得知,但殿下勿需多虑,梁国皇室出现妖人的事如果泄露出去,仙朝得知后定会派人前来,到时对整个皇族都是打击,就算他们知道,也不敢说出去的。” 白玉棠颔首没有多问,看来这妖人一说,确实是个麻烦事。 也不知道那个人魔干了些什么事,这不纯纯坑人么。 戌时将至,白玉棠一行人终于下了山,此刻梁国皇城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人流如织,不仅后宫嫔妃纷至沓来,许多王公大臣同样应邀进宫,赶赴王的盛宴。 漫步在琳琅檀廊,白玉棠的眼睛都看花了,若说今早醒来的所见所闻让人神乱,那么现在目之所及,雕栏玉砌铺陈十里,更有身穿礼服的古代贵族围绕在侧,简直是恍若隔世。 这一瞬间,白玉棠才彻底感受到自己真的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比白玉棠更惊讶的,则是那些王公大臣,衣着华丽的大臣们此刻交头接耳,不时朝着白玉棠的方向进行张望。 “你快看,刘公公身旁那位莫非是?” “不会错了,定是棠七公主,没想到公主多年不见,竟然出落的如此貌美动人,普天之下……还有比公主更美的女子么。” “还记得公主临世前,就有上国相师断言宣妃娘娘所怀必是倾世美人,如今看来,果然一语成谶。” 白玉棠双耳微动,不知怎的,这些低声细语在耳中却显得尤为清晰,甚至侧目看去,相隔数十步,便能清楚看到他们表情的微变化。 对于前世高度近视的白玉棠而言,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但是这听力肯定是远超常人。 白玉棠来不及细想为何如此,因为除了赞美之语外,更多的则是无端的揣测。 “棠七公主虽美,但你们可别忘了宣妃娘娘难产而死,听说七公主诞生那天,万里晴空霎时间乌云密布,搅动的狂风把皇宫屋檐都给吹的七零八落,那会儿都说这是不祥之兆。” “是,陛下为公主修建乾钦宫,多年来远离后宫,听说也是因为公主不喜见人,总是胡言乱语。” “别瞎说,你不怕皇上听见,你掉脑袋。” “嘿,你们就当没听到,怪本宫多嘴了。” 白玉棠眉目扫视,说这些话的多是深宫贵妇,但听这些话的大臣们却乐在其中,并没有把自己这个七公主放在眼里。 心中抿了抿,白玉棠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来这梁国真的不太平了,自己好歹也是明面上的千金之躯,下臣们居然敢在宫内肆意讨论,未免太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除了这些多舌之人外,还是有不少臣子远远看到白玉棠,便昂首凑近攀谈,通过刘公公的引荐,白玉棠与他们一一颔首寒暄,来人都是梁国年轻俊杰,出身不凡,无一例外皆是栋梁后裔。 只是简单交谈了几句话,白玉棠立马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些家伙看自己的目光是不是也太精神了一点?? 那些刻意竖起的剑眉,微微泛起的油腻微笑,以及紧紧盯着自己脸庞的炽热眼神,简直,简直比沸羊羊看美羊羊还来的火热。 他们不会是在想屁吃吧? 马上就要进入大堂,白玉棠却有些进退两男,周围更是有越来越多的目光在望来,纵是白玉棠再迷糊,也猜到这是梁国贵族想和自己这个久违一见的七公主攀关系,若是能和皇室喜结连理,那才是攀上了高枝。 刘公公面色尴尬,现在只有他理解白玉棠的心情,于是出面将许多公子给支开请回了,就在白玉棠终于能跨过那道槛时,又是一道阴影拦住了去路。 这次,刘公公看清来人后也面露惊色,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白玉棠也仰起了头,来人身材颇为威猛,面色正义凌然,眼神充满侵略性,不似先前那些公子哥般带有谄媚。 “额……” 白玉棠微微抬手,如果放在前世,看到这么高大的男人拦路,自己肯定立刻下意识绕道给溜了,可如今自己身份在这,突然被这么一个大汉死死盯着,顿时感觉气氛尬住了。 好在男人立刻开口了,微微弯腰低下头,有礼道: “在下河东顾瑞泽,参加七公主殿下。” 经过刘公公从旁介绍,白玉棠明白了眼前之人来历不小,堪称梁国最为出色的青年将领,年轻一辈中,鲜少有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原来是顾统领,幸会。” 白玉棠笑了笑,有些疑惑这种人为什么也要来挡路,也并没有闲聊的准备,只是象征性的伸了伸手,顾瑞泽短暂的愕然后,看着眼前白皙皓腕,有些犹豫的伸出了自己粗壮黝黑的大手... 咚! 两手相会,顾瑞泽不禁心头一颤,那入手冰凉如六月飞雪,令人沉醉,似软玉嫩滑,爱不释手,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衣不蔽体,正肆意驰骋在一片雨后的桃花林,忽而脚下一空,坠入进一片花海形成的漩涡中,无法自拔,无法醒来…… 无法自拔,无法醒来…… “嗯…啊…” 当反应过来时,顾瑞泽还在揉搓刚才的右掌,若非同伴的提醒,都快要蹭到一旁的柱子上了。 “发生了什么??公主人呢?” 顾瑞泽大骇,回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公主,拥挤的人潮中只剩下淡淡的香气,二人其实未握即松,白玉棠早已离开许久。 “顾少,您没事吧?” 一位同行的娇媚少女扭捏到顾瑞泽身旁,体贴的递来一串青绿色的葡萄,却被顾瑞泽不耐的挥手打到地面。 此时此刻,他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掌,不敢相信。 只不过是握了一个手,自己竟然如此失态!不过,不过…… 其实在进宫之时,顾瑞泽对家族的安排十分抗拒,公主?在他看来,皇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朝皇子哪个不是出了名的纨绔,和皇室联姻就意味着不能肆意纳妾,他顾瑞泽一生放荡不羁除了打仗就爱搂抱女人,岂不是就此没了自由。 况且他们河东顾家可是梁国最具权势的异姓王,手中握有至少五万精兵,负责扼守梁国东北部,身为顾家军的副统领,他顾瑞泽不仅胸有谋略,还是一位不弱的修士! 不过当一炷香前,远远看到棠七公主的第一眼,顾瑞泽就明白了,若是自己夫人生的如此长相,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做到从一而终。 片刻前浅握香香玉手后,更莫说去那青楼,就是让自己结扎示忠都可考虑。 “自古美人配英雄,棠七公主么……甚好。” 正文 第六章:立储 , 早已走入堂厅的白玉棠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后,才继续随刘公公往里走去。 宫殿深处,奢靡的气息反倒弱了很多,隐隐浮出浓郁沉稳的檀木香味,绕开一扇巨大的金丝屏风,其后木椅规整,坐满了王公大臣,多是两鬓斑白的官场老手,他们的交谈之声也小到白玉棠都听不清楚。 随着白玉棠的到来,大臣们纷纷回头,他们神情各异,似乎没想到这位隐居多年的梁国公主会突然驾临。 白玉棠却没有看向他们,而是望向前方。。 正座向上,陈放着一张空悬的紫金龙椅,台阶下则是五扇并放的木案,此时已有四案坐有人,他们分别着四色蟒服,头戴高帽,皆目无斜视,似乎并不把身侧的人放在眼里。 刘公公偏头,低声道: “殿下,这便是您的四位皇兄....” 两位侍女停留在了屏风处,而白玉棠则在刘公公的陪侍下缓步向前,径直来到了最后一个木案边。 紧邻的一位皇子瞧着最为年轻,但也仅限于其脸颊的络腮胡还没发白,走出去被认成白玉棠的叔父辈毫无违和,他偏头露出了醇厚的微笑,语气却有些阴阳: “哟,这不是七妹么,听闻七妹卧病在床,现在看来,气色不是还不错么。” 白玉棠慢慢落座,通过刘公公刚才的介绍,白玉棠认出这是自己的六哥,往远依次是二哥,三哥,和五哥。 但不管是哪个哥,都是一副大络腮胡子的莽汉样,足可见这皇室基因的强大,除了.... 白玉棠摩挲了一下膝盖,怀疑自己莫非以后也会发育成这样? 余光瞥了眼六皇子的手,那粗大的毛孔,浓密的体毛,瞧着自己玉肤臂脉的手背,白玉棠摇了摇头,不可能.....这完全就不是一个人种。 六皇子见白玉棠不仅没有理会自己,甚至还摇起了头,眼神顿时有些暗沉,尤其是此刻另外三个皇子正侧目看来,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道: “小妹,莫非你是忘了六哥?” 白玉棠这才望了过去,来时路上他就听说现在的四位皇子‘各有千秋’,搞得民间怨声载道,尤其以这六皇子最为残暴,他性情变多,偏偏喜好酷刑,听说每小半年其王府上家丁奴仆都要大换血,所在封地不堪暴政,二十年来人口出走大半。 刘公公的建议便是,六皇子脑子有病,尽量不要理会他。 但既然六皇子如此贴脸,白玉棠也不好不回答,打量了一番六皇子后,含笑道: “六哥哪里话,玉棠还年轻,生不起大病的。” 听闻此言,六皇子居然满意的挑了挑眉,接着立刻往右转头,看向更老的几个皇子,呵呵笑道: “是啊,年轻还是好,二哥你看你,都六十的人了,这春末风寒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要是也病倒了啊,可少了一人给父皇分忧咯。” 二皇子是个半百头发的胖老头,和六皇子,白玉棠这种习武之人不同,二皇子没有仙缘,身子和普通人无异,因此看起来确实老了不少。 呵呵一笑,二皇子立刻唇齿反击道:“六弟多虑了,你少给父皇添堵,就算是给父皇分忧了。” “倒是你,玉棠,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一个人在那深山乾钦宫里久居,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呵呵。” 白玉棠只是笑着低了低头没回话,但心里确是大呼不妙,果然这些皇子是知道自己其实是男儿身,所以话语中都带着刺呢。 万幸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他们也不敢点破。 这时另一位皇子开口解围,比起二皇子六皇子,这位三皇子既不肥胖,也不健硕,虽有胡须但也算面相儒雅,半百之人也不显年纪,温和道: “争什么,玉棠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来,许久不见,让哥好好看看玉棠现在的模样。” 白玉棠忽然想起来,这个三皇子好像是个奇葩,和其他皇子比倒是没什么野心,不过就是一个字:色,听说他所封的几个郡,连街上的母狗听闻其名都要夹着尾巴紧急避险。 摆了摆手,白玉棠真的栓扣,同时,白玉棠注意到有人一直没有说话。 只见木案另一端,那位身着淡蓝蟒服的五皇子端着酒杯,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五皇子......白玉棠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位样貌普通的皇兄,听说皇子中除了二皇子外,包括自己在内都在尝试修仙,五皇子便是其中最有天分之人,本身就是一位武道高手。 这么看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如何修行,我原先又是什么水平。” 白玉棠想着,宴会后一定要找机会去问一下自己的‘师父’碧空。 就在此时,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接着一道尖锐的声音从白玉棠身后炸起: “圣上驾到!” 白玉棠闻声回头,只见龙椅之旁,忽而涌出数十位身披甲胄,腰佩长刀的护卫,而一位佝偻的黄袍老人,则在两位太监的搀扶下从龙椅之后的幕帘走出... 一时间,殿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群臣起立,包括其余四位皇子,随着老人慢慢入座,跪伏在地: “吾皇万岁!梁国万岁!” 三声之后,则是几位皇子齐齐朗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白玉棠有样学样,跟着几位皇子的动作趴俯在地,但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儿臣?我也要这么叫吗,不对吧? 好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龙椅上的梁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便由身旁的太监替他喊话道: “诸位大臣,起身吧!” 话音落下,白玉棠便也下意识的准备站起来,但站起一半就发现其他几位皇子还跪在地上没有动,心中大呼尴尬,便赶忙又准备重新趴下去。 “不必了。” 就在这时,老皇帝居然虚弱的开口,示意白玉棠不要再跪,当白玉棠抬头看来,只看到老人慈祥的目光,正紧盯着自己。 “玉棠...你上来。” 白玉棠眨了眨眼,起身躬身道:“谢过父皇。” 说罢,白玉棠拾阶而上,恭敬的站在龙椅之旁,紧挨着的正是刘公公,于是白玉棠给了刘公公一个问询的眼神,却被刘公公示意不要多问。 接着,梁帝便又看向下方跪着的四位皇子,不疾不徐的问道: “你们几个,可知朕为何要你们一起回京。” 六皇子第一个开口,微微仰起了头: “想必是父皇多年未见儿臣,心中念了。” 站在梁帝身后,白玉棠都能察觉到身前的皇上老爹有些无语的瞥了眼地板,短暂的停顿后梁帝加大了语气,喝道: “念?老六啊老六,朕封你北方三郡,二十年了,朕听说那三郡的人家,每年都有背着墓碑往外迁的,再过十年,梁国还有北方人么?” “你给朕老老实实跪着。” 说完六皇子,梁帝的目光慢慢移到了二皇子身上,伸出了一个指头: “至于你,老二,朕可常听说你敛财无度,京畿各郡的商会都被你强行征收,你府上的银票,怕不是梁国又一个国库?” “父皇,怎么可能,您误会儿臣了!” 二皇子面色貌似大骇,但白玉棠发现,二皇子好像并没有想去解释,梁帝的目光也移到了下个人身上。 这回,梁帝更是生气,甚至把身边太监的拂尘拿了过来,一把甩了出去: “老三,朕以为你胸无大志,原来志气都在下面,封你一个小小的河阳郡,娼窑酒馆比朕这京城还多的多,听说京城大官都要去寻花问柳,你真是做得一番好功绩啊。” 三皇子埋着头,心虚的说道: “父皇,儿臣也没犯什么大错,人有所好嘛。” 最后,轮到五皇子了。 看着五皇子,梁帝收起了表情,再一次抛出了那个问题:“老五,你说朕把你们叫回来,为了什么。” 五皇子抬起头,沉声道:“儿臣明白,但不敢说。” 梁帝微微颔首,语气冷淡:“那你也跪着吧。” 说完,梁帝突然慢慢转头,望向白玉棠的方向缓缓伸出苍老枯槁的手,白玉棠微微一愣后,握住了眼前老父亲的手。 “玉棠,你呢,你猜猜朕想做什么。” 白玉棠眨了眨眼,脑海里一番衡量,又看了眼下面整整齐齐跪着的四位皇子,似乎明白了皇上的意图,而这话,确实是由自己说,是最合适的。 “父皇,是想要立储君吗。” 正文 第七章:朕果然没有看错 , 随着白玉棠话音落下,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立储。 对于凡境其他国家,这是家国大事,对于梁国,则更是重中之重! 往前几十年,梁国一直是凡境南部一个不弱的国度,那时候的梁帝雄姿伟略,压得周边数国喘不过气。 可惜日月更迭,英雄迟暮,就算梁帝年轻的时候也尽力修仙,但碍于大环境,始终实力低微,寿命也不比普通老人长多少,操劳至此,已经是接近油尽灯枯。 而梁国的衰败,是从十年前开始。 那时候,身为太子的大皇子死在一场皇族冬狩中,和陛下最像的四皇子紧急领命入主东宫,可不到一年,就暴毙而亡。 传言,这一切,都和一个叫‘无面鬼’的凶徒有关。 自四皇子死后,东宫就空置至今,梁帝再也没有立过一位太子。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梁帝大寿将至,立储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而梁国的皇子就这么几个,别看其一个比一个跋扈,其实暗地里都精着呢,趁着这几年梁帝精力衰竭,大肆笼络朝臣,培植势力,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如今梁帝召集群臣进宫赴宴,宣几位皇子面圣,其实大臣们也都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句最有分量的立储,会轻描淡写的从公主的嘴里说出。 足以可见,陛下对这位隐居不出的七公主分外偏爱,可不是空穴来风。 拍了拍白玉棠的手背,梁帝张口笑了两声,接着看向下方,平静道: “朕明白,现在你们都在关心何时立储,梁国一日无君,便会分崩离析...” 话到此处,臣子们纷纷准备开口劝慰,几位皇子也面色悲恸,但梁帝只是微微抬手,没让他们继续烘托气氛: “即便是仙朝的天子,也有死亡的一天,该是时候了。” 一位太监适时上前,将手中早已握好的金边圣旨缓缓打开,下方大臣们顿时又唰唰跪了一片,几位皇子也是面露激动,赶紧将头埋在地面上。 所有人都没想到,没有任何铺垫,一切就这么突然发生了。 此时此刻,趴在地上的几位皇子心中不免开始衡量若自己当了太子,或者没能当上太子,该如何对付自己这几位兄弟。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 “大梁开国百年,威压诸国,奈何朕心老矣,国运跌落,以致如今乱战四起。” “当今天下,需得一明君治理,此乃梁国存亡之大事,朕近年不问朝政,需诸位爱卿替朕出主意。” “即日起,至冬至之前,几位皇子便留在京城帮政,在座诸爱卿每人可暗奏一折,表明自己对几位皇子功绩的评判,在冬至那日,朕便会做下决定。” “非立储君,而是...” “即刻传位。” 太监话语平静,大殿内也瞬间针落可闻,即刻传位!? 几位皇子本来听到梁帝的奏章后面色暗暗不悦,此刻距离冬至还有大半年,留在京城帮政?他们坐惯了当地头蛇的日子,再回到陛下眼皮底下自然有些不自在,心底肯定一百个不愿意。 但是即刻传位,那可和做储君完全是两个概念! 毕竟即便当上太子还得面对几个弟兄短时间内的猛烈反扑,可是做皇帝,相当于尘埃落定,一锤定音,直接开始清算就是了。 梁帝等太监念完诏书,也不准备再说些什么,而是艰难的起身。 “玉棠,你随朕来。” .... 白玉棠老实的搀扶着自己的皇帝老爹,从龙椅后的暗门离开了大殿,走过一条宽敞的甬道后,便来到了皇上的行宫。 随着身后的木门阖上,此地便只剩下父子二人。 梁帝擦去额头的汗,缓缓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这几步路对他而言,是巨大的负担,不过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玉棠,梁帝却有些怔怔出神。 “玉棠,你果真如那相师说的一般,长成了世间最美的人。” 白玉棠见梁帝这么说,便顺坡下驴,走近轻声说道: “父皇,可以讲讲...我的事么?” 梁帝深邃昏花的老眼望向房梁,又慢慢闭上:“朕听刘公公说了,你大病初愈,好似忘记了很多事,也好...自十年前那场冬狩后,你便没有再和朕说过话,朕恰恰也有好多事想说与你听。” 寝宫空旷,凉帷轻拂,温暖的烛火映照在桃花般的面颊,白玉棠静静的洗耳聆听,梁帝则是恍若神游,说着曾经的故事。 约莫二十年前,已经年近七旬的梁帝,爱上了一个仙朝落难而来的女子,这名女子貌若天仙,梁帝为之倾慕不已,遂将其娶为妃子,赐名宣妃。 宣妃和其他娘娘不同,她生性善良,完全不想参与后宫纷争,正因如此,梁帝才对宣妃情有独钟。 两年后,宣妃便怀了身孕,恰逢那年一位周游四方的老道途径梁国,一眼便点出宣妃所怀之子,将会是未来天下最美的人,梁帝大悦,以为梁国将会迎来第一位公主。 可惜,不久后宣妃临产之时遇上了恶劣的天气,伴随孩子的啼哭声,宣妃也随之离去,临死之际宣妃哀求梁帝善待这个孩子,于是,这个孩子也成了梁帝最疼爱的孩子。 这,便是白玉棠。 不过,虽然相师说的神准,但天不遂人愿,白玉棠并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男孩,是一个妖人! 梁帝为此处死了很多知情之人,想方设法瞒住了这个秘密,这才让白玉棠活到如今。 白玉棠听完了自己的身世,却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感触,毕竟....毕竟自己又不是原来的白玉棠,自己的老爹老妈老早离婚,自己是拿着赡养费靠自己炒花饭长大的。 至于什么冬狩,好像记忆里有点模糊的印象,但是不多,也没有那么在乎。 “父皇,玉棠听说我出生那天,天气突然大变,是真的吗?” 白玉棠想到今天偷听到的谈话,好奇的问道。 梁帝眉头一皱,反问道:“听谁说的?” 见白玉棠没有回话,梁帝也并未追问,叹了口气道:“是,你出生那天,确实是有异相。” “朕记得很清楚,本来那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无端的竟从天边飘来一团乌云,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连宫里百年的垂杨柳都被吹出了树根。” “若非那天宫里大乱,你母妃也不至于....唉。” 白玉棠听得心惊,难道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不成,一时间很多猜测都涌入脑海,但想到原先的自己好像是被人给毒翻了,瞬间又有些怀疑。 “玉棠,你的出生很特别,不过不必在乎妖人这个称谓,你不过就是....嗯...长得和你母妃相似了一点罢了。” 梁帝抿了抿嘴,确实这么看来,白玉棠这张鹅蛋脸上看不出一点他的棱角,毕竟他年轻的时候可被人戏称为方块太子。 “父皇,孩儿倒不介意,只是孩儿确实大病一场,忘了许多东西,不知......不知父皇可知道我师父在哪,我有很多事想问他。”白玉棠借机打探起来,因为方才的大殿中,好像并没有看到这号人物。 梁帝拍了拍白玉棠的手背,略一思索道: “碧空么.....放心,今夜他也该回宫了,朕会让他自己去找你的。” 一番寒暄后,梁帝突然托起额头,似乎有些困乏了: “玉棠,朕累了,知道你不喜欢人多,便先行回去吧,许多事....我们父子下次见面...再聊....” 白玉棠如获大赦,既然老皇帝能让碧空来找自己,那么不仅前身死亡的隐秘,最关心的修行问题也可以打听了。 站起身来,白玉棠本想行个礼再走,但不清楚古代礼仪的他却不知该摆什么姿势,见梁帝闭上了休憩,想了想,便脱下了身上的外衣,为眼前这个孤寡老人体贴的披上。 做完这些,白玉棠才轻声退去,走出了皇帝的行宫。 待关门声响起,烛光边的梁帝眼睛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望着身覆的缕衣,目光中带有无限的思绪。 “....” “怕朕伤心,竟强忍悲恸不重提娘亲,是为一孝。” “时过境迁,已不再介怀那冬狩之事,是为稳重。” “淡泊名利,半句不讲立储禅让,真如宣妃一模一样....” 阖上双眼,梁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朕,果然没有看错。” 正文 第八章:无面鬼 , 走出行宫,白玉棠刚一回头,便发现刘公公正在阶下石狮旁静候着。 见到白玉棠望来,刘公公忙迈着小碎步跑来,为白玉棠领路。 “公公,我想跟你打听一事。” “诶,殿下您说。” 二人前后踱步,白玉棠突然问起:“公公可知,十年前有过的一场冬狩?” 刘公公一愣,旋即低下头,叹道:“记得,老奴怎会不记得呢。” “从几十年前起,每年皇上都会去那北方雪原狩猎,十年前那次,是陛下最后一次冬日狩猎,临行之际年幼的殿下苦苦请求随行,陛下看您太小便给拒绝了,怎知殿下心有不甘,竟顽皮的钻入那粮草车偷偷出宫。” “也是那一次冬狩,大皇子死在雪林之中,殿下被亲卫救回来后,就和陛下的关系疏远了。” 白玉棠颦眉,一些模糊的画面从脑海里浮现,那是一片漫天飞雪的世界,可洁白的积雪,却被层层污血覆盖,除此之外...还有...还有一道模糊的背影... 摇了摇头,白玉棠追问道: “公公可否细说,我那两位太子哥哥,究竟因何而死。” 刘公公将拂尘换了个面,嘶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老奴并不知道这其中隐秘,不过宫里当年都在传,二位太子的死,都和一位名叫无面鬼的剑客离不开关系。” “无面鬼?”白玉棠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是的,无面鬼。”刘公公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此人被唤作无面鬼,修为高深,来无影去无踪犯下了累累杀孽。” “上到朝廷命官,下至贩夫走卒,无处不是他的剑下亡魂,天下人对无面鬼深恶痛绝,却又碍于其修为而无可奈何。” 白玉棠认真聆听,才知道原来梁国还有这种凶恶之徒。 “那现在,无面鬼还在逞凶?” 刘公公笑了笑,安慰道:“殿下勿虑,这无面鬼近几年已经销声匿迹,很久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白玉棠点了点头,此时也已走到了皇宫后门,再往前便是回乾钦宫的山路了,两位侍女岚儿和小菊也早早等待在此。 和刘公公颔首示意后,一主二仆沐浴着月光,从竹林山海间朝山上走去。 经过清晨的苏醒,晚上的赴宴,忙碌一天再回到乾钦宫,白玉棠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那么酸痛,似乎是毒性褪去的原因,行动也更加轻便,无论是视力还是听力,都敏锐了许多。 走到桌边,白玉棠随意拿起一根白日吴太医所留的红香。 “按太医所说,把这香点几天,身子也就差不多彻底好了。” 将香点燃后插于床头的香炉内,白玉棠重新坐回到那面铜镜前,左右偏头看了看,白玉棠突发奇想做了几个鬼脸,看着镜中古灵精怪的人儿,还是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朝上吐出,抬眼望着额前被吹动的碎发,白玉棠慢慢趴在桌上,将耳朵给捂了起来,似乎这样能让自己更有安全感。 “梁国....” 回忆起今天,白玉棠感觉当个皇子未免太难了,恰逢国家衰落,几个皇兄一个比一个残暴不仁,勾心斗角,连看起来最靠得住的皇帝老爹,也只剩个鼻尖在土外了。 白玉棠又何尝不知道,待老爹一嗝屁,等待自己的多半不是什么好命。 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妖人’,被那个叫随月生的魔头所牵连,不能正大光明的靠着自己出色先进的新思想争取皇储,只能在这乾钦宫内当个花瓶公主。 上一辈子自己就没人疼没人爱的,没想到好不容易有个照顾自己的爹,也活不长久了。 但白玉棠并不绝望,若说还有什么能改变人生,或许.... 还剩修仙这条路了。 就在这时,白玉棠突然耳朵微动,听到殿外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这脚步并不似小菊的仓促或岚儿的轻柔,是陌生人! “谁?” 白玉棠警惕的站了起来,深更半夜的,谁会来乾钦宫?刚刚听完那无面鬼传闻的白玉棠难免有些紧张。 “殿下,是臣。” 那脚步在门口停下,接着一声醇厚的嗓音响起,白玉棠微微一愣,旋即猛然想起,这声音不就是七皇子的师父碧空么,他来了! 白玉棠起身,开口道:“进来吧,门没锁。” “......” 吱呀、一道身影走进了乾钦宫,来人身着一身白衣,中等身材,腰悬一把长刀,正是御林军统领,梁国四大宗师之一的碧空! 见到碧空的第一眼,白玉棠就能立刻察觉到碧空的不同,若说五皇子这种高手,盯着看会让普通人感到一丝丝压力,那么碧空就如一块闪烁的金石,无法正常直视。 大宗师碧空关上房门,他神芒内敛,看不清眼神.....其实是眼睛太小,远看就像眯着的一条缝,碧空进门以后,白玉棠能察觉到他身上的气势减弱了许多,应该是为了照顾自己。 “公主,臣方才回京,听说...公主不久前曾大病一场?” 碧空开门见山,作为和白玉棠相处多年的武道师父,碧空并没有和其他臣子那般拘泥于礼数,直接问道。 白玉棠点了点头,往一侧走了几步,问道: “没错,师父,你可记得那日你教我习武后,都发生了什么?” 碧空视线随着白玉棠移动,略一沉吟后问道:“公主,莫非你失忆了?” “只是暂时忘了一些东西....” 碧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陛下会让我深夜来访。” “公主,那日臣教你习武,并未发生什么,你可知你大病因何?” “我....”白玉棠抿了抿嘴,道:“我应是中了剧毒,这毒差点要了我的命。” “毒?” 碧空走进了些,打量了一下白玉棠的气色,忽而又瞥向床头,伸手指了指那炉中红香,问道: “既然中了毒,公主,你为何要在床头点催毒香?” .... 就在白玉棠与碧空夜谈之际。 .... 乾钦宫外,竹海之上,一道身影脚尖点叶,立于圆月之下,俯视着下方的清冷宫殿。 缓缓抬起头,凄冷月光映照此人的面庞,露出一副... 惨白的鬼角面具。 正文 第九章:四大宗师 , “催毒香!?” 白玉棠转头看向床头,有些瞠目结舌,这不是太医给自己的么,咋会是催毒香呢。 碧空走上前去,伸出两根手指夹起一根红香,放在鼻尖细细一品,问道: “香味浓而不散,若臣没有认错,应是加了妖齑中和,以掩其刺鼻之味。” “公主,此香从何而来?” 白玉棠如实告知:“是太医阁的吴太医留给我的,他说这香点燃几日,能治我的脏器之伤。” “....” 碧空闻言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手指一拧,红香应声而断跌落在地,转身说道: “按其质地,此香确是太医阁所制,既然公主说是吴太医所给,臣也不敢妄下结论,毕竟我不会医术,比不得太医阁的御医,或许是臣孤陋寡闻了。” 白玉棠摸了摸下巴,还是走上前把床头的香都给吹灭了。 “既然我身子无恙,那也用不着这些香了。” 处理完这香,二人来到了窗边的木案边坐下,碧空正襟危坐,白玉棠也不扭捏,立刻开口问起关于修仙的事。 碧空十分耐心,并没有因为白玉棠失忆的借口而怀疑,娓娓道来。 白玉棠侧耳倾听,不时点头,眼底也渐渐明亮起来,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眼前缓缓展开。 这个世界,有仙凡之分,凡域诸国并立,凡人们在凡域中过着平凡而短暂的一生,虽然偶尔奇才能逆天改命,踏上修行之路,可只要没能进入仙域,都会阳寿走尽而终。 仙域则是神州中心的神秘地带。 传闻那里广袤无垠,仙气蒸蔚,群峰入云,巨谷劈山,有数不尽的修士,那的宗门隐于云霄,仙朝更是庞然大物,真正是强者如云,历史悠久,不可撼动。 而仙域和凡域的不同,除了山川地貌外当然是修士的区分,根据仙朝流传下来的‘仙典’,修士被划分为九个阶段,分别是: 练气、筑基、元婴、金丹、大乘、天人、万劫、问道、轮回。 九境之分如天差地别,越往后的境界能达到的人越是凤毛麟角,那传闻中的轮回境,可谓屈指可数,是天地的主人。 毕竟在凡域,最厉害,最犀利,最牛蹦的修士,最多也就是金丹境。 梁国的四大宗师,便是金丹境的强者。 “四大宗师....师父,展开说说呗。”这么一提,白玉棠顿时感觉四大宗师好厉害,尤其身前这位师父,便是四大宗师之一。 碧空笑了笑,便继续说了起来:“四大宗师,便是梁国最有名的四位修士,他们分别是两位江湖上的高手,和两位朝廷的高手。” “沈天心和一位自称‘逍遥’的侠客,便是江湖上的两位宗师。” ‘碧空’和‘血衣’,则是朝廷的两位高手,碧空身为御林军统领,负责拱卫皇城。 而血衣,则是梁国大内机构“影龙府”的主人,也是大内第一高手,专门负责追杀穷凶极恶之徒。 “影龙府....血衣....”白玉棠听到这些名字,暗暗点了点头,突然发现了一个矛盾: “师父,既然这血衣负责追杀,师父留在皇城守卫,那为何这几日师父不在京城,反而出宫了呢。” 碧空一愣,解释道:“血衣此人只凭皇上调遣,他在做什么,臣也并不知晓,不过臣听说一位凶徒重出江湖,便紧急出宫寻其踪迹。” 眨了眨眼,白玉棠试探性的问道: “师父说的,可是那个无面鬼?” 眼看碧空的眉头微微沉凝,白玉棠便知道自己说对了,其实之前白玉棠本以为这四大宗师中就有无面鬼,毕竟他的修为听着也不弱。 也是,再厉害,杀人如麻也只配称为极恶,而非宗师。 碧空点了点头:“是,正是无面鬼。” 按碧空所说,这无面鬼作恶多端,常年行凶杀人,目标飘忽不定,可能是王公贵族,也可能只是街角的一个村妇,不折不扣一个嗜血的魔头。 “师父也和这无面鬼有仇怨么?”白玉棠听到碧空的语气从平淡慢慢带有情绪,好奇的问道。 碧空没有回话,半晌后摇了摇头,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臣与他并无仇怨,但此等恶徒一日不擒,臣一日良心不安。” 白玉棠顿时内心大赞,看来自己这师父还是表里如一的正义。 “那师父,玉棠是什么修为?” 终于,白玉棠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看着白玉堂一脸凝重,碧空叹了口气道:“公主....修行十分努力。” 仅此一句,白玉棠就感觉心里咯噔,果然碧空接下来的话如一个铁锤,往白玉棠的小心脏疯狂敲击: “只是,公主并无仙缘,自出生起浑身经脉都是堵塞状态,即便是臣相授祖传心法,也未能解开。” “那我岂不是?”白玉棠右眼跳动,感觉呼吸有些急促。 没理由啊,出生自带异相不是天选之子吗,怎么可能是个废物啊。 “公主莫急,臣有说过,公主修行十分努力。” 碧空继续说道: “虽然公主体质孱弱,但靠着后天努力和调养,还是打通了两条仙气,踏入了练气二重,虽然不会增力提速,可眼耳已比常人强了许多,按臣的推断,公主最终达到....三十年内达到练气五重,不是问题。” 白玉棠嘴唇紧闭,很想反问一句:“三十年,练气,五重。” 等老爹一咽气,三个月能不能活过都是问题,三十年,自己恐怕已经二十九岁了。 “好吧,我知道了...” 白玉棠心顿时累了,也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欲望,碧空也看出白玉棠此刻的心情不佳,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下巴,突然问道: “公主,臣听说...陛下今夜单独面见了您?” 白玉棠抬眼,嗯了一声,碧空身体微微前倾,沉肩低声道: “陛下可有什么吩咐,或许师父可以帮到你。” 正文 第十章:红寿海棠 , 帮助? 白玉棠看向窗外,虽然梁帝同自己说了许多,但更像是临终前放心不下,交代了一番自己的身世,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况且.... 白玉棠看向碧空,总觉得这些东西,还是不要多说为好。 “父皇今夜累了,未曾同我多说什么。” 碧空闻言嗯了一声,面容中也带着一丝悲戚:“陛下劳心神苦,确实是该休息了。” “也好,那今夜便到这儿吧,公主早日歇息,若有什么事,臣随时便在宫内。” 碧空撑膝而起,将脚边佩刀握在手中,便告辞而去。 待碧空走后,白玉棠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跳舞,反映出心里的不安。 “没有仙缘?”992417955,935309495 掌心用力揉了揉额头,白玉棠此时心情就是两个字:想摆。 “看来我啊,这次真的是要寄了呢。” 深深叹了口气,白玉棠余光瞥见桌角那捆未用的红香,便学着碧空的手法捻起一根放在鼻尖轻嗅,片刻后,果然能闻出一丝刺鼻的味道,虽不明显,但和香味本身有很大的出入。 “....” 摇晃着红香,白玉棠眯起了眼,有些疑惑的自语道:“碧空一眼就看出这香不同,还说自己医术不精...是因为他是金丹期的修士吗。” 没想太多,白玉棠把红香放到案旁的壁龛里,决定先去休息一下。 走到床前,望着足有一丈宽的床榻,白玉棠才算是心中有点安慰,这阔绰的日子,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吧。 伸了个懒腰,白玉棠一个鱼跃就朝床上扑了过去。 咣! 可下一秒,白玉棠便双手捂着头,蜷缩着在床上打起了滚,那洁白如玉的额头升起了一个粉红的包,着实是给孩子撞傻了。 “嘶....” 白玉棠待眼前金星消散后,趁着窗间洒落的迷离月色,忙往被褥下摸去。 “妈耶,这床下是藏了块砖头吗?” 摸着摸着,白玉棠突然停住了,接着将手腕从被褥下抽出.... “嗯?怎么会是本书。” 此刻,白玉棠手里正是一本方方正正,泛着古铜色的厚实古籍,这书表皮应是兽皮所制,如铁板般坚硬,撇都撇不动。 虽然是第一次握这本书,但白玉棠居然能从其上感觉到岁月的味道,这书一定是放了很久很久了。 “这书,多半应是前身所留的吧,否则也不会藏在这儿。” 起身点燃一盏油灯,白玉棠将小腿放下床,坐在床头借着微弱的火光阅读起来。 打开第一页,迎面便是一股扑面药香,白玉棠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那密密麻麻的小字中,记载的是一个名为‘天阙仙朝’的奇闻异志。 或者说.... 又翻了几面,白玉棠肯定了,这是一本仙朝的药籍,里面描述的都是一些世间难见的神药,不过这些神药的采取方式都十分艰辛。 “神息草,东海三千丈深....建议万劫境方可探寻...” “九转天罗枝,元级妖兽的伴生神药,非问道境强者不可染指...” “...” 嗯,似乎,好像,也和自己没有什么很大关系噢。 就在准备阖书时,白玉棠突然注意到有一页被翻折了起来,遂循着页数来到这面,和前面的零散记载不同,此页有一幅画。 泛黄的书页上,绘有一朵妖冶的红色花蕊,光是目视便摄人心魄,伴以飞雪为景,带着浓浓的神秘色彩。 白玉棠细细品了许久,这才移目到旁边的注释上。 “红寿...海棠。” 白玉棠面色一变,因为他一眼便看到了吸引眼球的地方: 红寿海棠乃是世间奇药,有开化神体,延年益寿的神效,但此花生长于凡域,只在凡境南部的梁、齐二国边境有过记载,且记载甚少,不建议自斩修为前往凡域冒险一探。 “凡域,梁国!” 白玉棠顿时明白为什么这本书会被保留住,看来是前身渴求这朵神花,毕竟那四个‘开化神体’的大字,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继续读下去,白玉棠有了更深的发现,因为这本仙籍撰者恐怕本身实力非凡,无法轻易驾临凡域,所以引用的都是凡域典籍: “红寿海棠...” “传闻在那杳无人烟的定仙山,有一株可医治世间一切疾苦的神花,名为红寿海棠,常人百年不遇,只有在心诚之人虔诚祈求之下,才得以从玄冰中绽放,花开之时飞雪倒卷,世上再无不治之症,其花效甚至能为将死之人强行延寿,只是此花天上有地上无,极难采摘…” 读到此处,白玉棠停住了,因为就在这一行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只不过这行字体和书籍本身的凝练不同,非常之飘逸,且笔墨一看便是近期所写。 白玉棠有些沉默,一种别样的情绪也从心底浮现,原来这七皇子并不是想要这朵花去开化自己,而是想拿去给老皇帝延年益寿。 “也是....皇上如果驾崩,梁国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 白玉棠又多看了几眼,心里也打起了鼓来,毕竟这上面写的是此花天上有地上无,极难采摘,自己修为有限,去求自己的师父碧空? 不是白玉棠不想,但是咱也算准大学生了,屁股上挂奶酪,多少带点芝士的,如果求碧空靠谱的话,之前的七皇子不早就让碧空去摘了,中间肯定另有隐情。 自己去? 白玉棠突然叛逆心骤起,但一想到可能面对的包括但不限于被抓回来,被暗杀掉,被潜...瞬间又有点犹豫。 “不管怎样,总归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白玉棠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手中的书咔哒一响,将他吓了一跳。 疑惑的将书抬起放在跟前,白玉棠用力的摇晃了一下,一阵晃荡声再次响起,白玉棠停下动作,确认了这书里还藏着其他东西 靠着声响,白玉棠一阵忏悔,将古籍其中一页用力撕开,果然,一个小巧的方形暗格浮现在跟前。 其中陈放的,是一块青碧色,精致华美的龙形玉珏。 就在此时,窗外吹入一阵冷风,烛火顿时又明亮了三分,白玉棠看见那龙首处,清晰刻着一个字。 九。 白玉棠感觉身边好像冷了许多,抬头望了望,殿内仍然空旷无人。 可就在白玉棠准备伸手去触摸这块玉珏时,异变骤起! 一声清亮的龙吟自天穹外响彻梁国,云层尽散,竹海翻涌,乾钦宫前的落叶被大风吹上房檐,皇宫内外无数的人抬头望月,不知发生何事。 待四野澄清后,乾钦宫内,白玉棠却没了踪影。 正文 第十一章:人魔随月生 , 龙鸣长贯耳膜,白玉棠只觉殿外狂风猛然吹进,鼓动满头长发,一时间眼睛都睁不开。 接着,指尖轻触的龙形玉珏突然散发出耀眼碧光,巨大的吸力让白玉棠还没来得及呼喊,瞬间就被吸入了玉珏内部。 这种感觉分外奇妙,仿若时光逆转,置身苍茫宇宙中,有七彩流光如水波纹在身旁晕开,白玉棠想伸手去摸,光影却如有生命般躲开。 下一刻,白玉棠感觉身子一轻,接着便从数丈高跌落在地,摔了个严严实实。 “啊!” 白玉棠吃痛,本就肾虚气血亏还被这样摔,好在下方不是石板而是....嗯? 低头一看,白玉棠傻眼了。 自己竟是坠入一片湖中,可身子却并未沉下,而是半跪在水面,脚边一条锦鲤游曳而过,白玉棠循着望去,入眼是浩瀚无垠的湖面,淡淡白雾氤氲,头顶澄清的夜空洒下月辉,粼粼盏动,真如仙境般。 白玉棠咽下一口唾沫,随着他的缓缓起身,两侧湖水中也渐渐升起廊柱,向前看去正是一条水上围廊,连接着视野的尽头,一座湖心亭。 回头望去,没有退路,白玉棠试着向前迈了一步,落脚处与平地无异,便缓步向前走去。 很快,白玉棠来到了湖心亭十步远,这亭看着奇特,因为它并非规整的六角,更不是庄重的八角,而是九角之亭,有龙纹雕尖,尽显峥嵘。 虽有轻薄的帘帷遮挡,但白玉棠还是听出内有弈棋声传出。 里面有人。 压下紧张的情绪,白玉棠明白这恐怕是自己的机缘到了,默立片刻,见亭内还是没有声响后,白玉棠这才开口,问道: “在下梁国七公主白玉棠,敢问前辈....是召我吗。” 啪。 话音落下,白玉棠听到一声清脆的落子声,接着亭内便没了声息,良久过后,帷幕被微风吹动,露出亭中一角,而一道悦耳的声音也从虚空中响起: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候你多时了,进来吧。” 白玉棠眼前一亮,这声音宛若天籁,更如过心春风,让人立刻忍不住幻想声音的主人是何模样,不过当想回味时,却根本记不起来这声音到底是怎样。 白玉棠小心谨慎的走进了湖心亭,撩开帷帘,只见亭内一角陈放有一把古琴,正对着亭外美轮美奂的秘境,除此之外,便只有亭子中央一个蒲团。 “不要回头。” 突然,那道声音从白玉棠耳后响起,接着一只手便从身后探出,绕过脖颈,缓缓托住了白玉棠的下巴。 白玉棠只感觉浑身僵硬,这窒息的压迫感,就像是上课玩手机时,同桌面色惊恐的指着自己背后,视线漂移,白玉棠却愣住了。 拖着自己的手,居然枯槁如木,只剩下一层皮紧紧贴着骨头,不过这皮却是洁白如脂。 还未看清楚,手便从肩头滑落,白玉棠刚松一口气,下一刻便被吓的后退半步。 不知何时,那古琴边已经坐了一道消瘦的身影,身穿青色龙纱,一手轻抚长琴,看不清面貌,点点星辉在他的袍服上流转,天地万物在他的身侧,都显得黯然失色。 “坐吧。” 话音落下,白玉棠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亭间的蒲团上,甚至手都放上了膝盖,乖巧异常。 微微俯身,白玉棠明白自己是被那奇怪的玉珏带到了这个未知的秘境,只是不知这儿是梁国某处呢,还是玉珏内部? “既然来到了此处,可是想通了?” 听闻此言,白玉棠眨了眨眼,看来前身的白玉棠已经来过了这里,想通?想通什么。 “我想通了。” 先不管这么多,白玉棠张口答道,此时肯定不是时候去问想什么通的时机,只有顺着话说,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况且自己一个练气二重的小废物,有什么好想不通的。 “嗯。” 琴后之人轻轻嗯了一声,弹拨起琴弦。 “果真是天命之子,没有本座出手也能挺过来,也罢.....既然你命不该绝,那么一切...就可以开始了。” 白玉棠坐的更端正了,天、命、之、子! 自己,果然,不简单呢! 不过... “前辈,您刚才说晚辈挺了过来,敢问前辈...是谁要害我?” 阴影中的人儿依然在拨动琴弦,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本座,为何要告诉你。” “如果这点真相都找不出,说明你连自保都做不到,也不必来此了。” 白玉棠赶紧收话,随着琴音渐快,抚琴之人继续开口,声音也从平淡转化为感慨: “天人之相,无垢无暇;。”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等仙体,若是你早出生一百年,如今的天下,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白玉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 “前辈,可是在说晚辈。” 抚琴人双手横移,琴声如裂帛绵绵,白玉棠感觉周遭的空气都震动起来。 “天人之相,艳绝天下,一生多灾多难,却能吸引无数拥簇,白玉棠,你可知你未来的命运,将会是跌宕如潮,被世人所唾弃。” 白玉棠眉头微皱,这听着可不像是好话。 “前辈,为何会说晚辈早生一百年,天下会有所不同。” 空! 双手平放,琴声霎时间寂静,从白玉棠的视角看去,只见亭外的静湖有一线浪潮往远处高卷。 而抚琴之人也缓缓起身,背对着白玉棠,朝亭外缓缓走去。 走下石阶,那身青色的龙袍在水上曳动,烫金色的花纹流转,背影虽然消瘦,但在白玉棠眼中,却比这方天地还要伟岸。 情不自禁的,白玉棠起身跟了上去,来到亭柱边,却怔在了原地。 只见高空的圆月,此刻已化为了血色,而一头巨大的青龙,正盘桓在血月之上,龙角刺破苍穹,长须垂落湖面,一双漠然的眼睛,正俯视着蝼蚁众生。 青袍男子缓缓仰头,呢喃道: “一杯且敬明朝事,送了斜阳月又生。” “百年已过。” “还有多少人记得本座呢。” 白玉棠瞳孔震动,头顶的青龙,足以证明眼前人的身份。 人魔,随月生! 正文 第十二章:重振青龙教 , 送了斜阳月又生。 仰望头顶的盘月神龙,白玉棠不禁想到了这个名字,随月生。 这位青龙教主,在白玉棠清晨苏醒时便已如雷贯耳,只是那时候的他并不关心这魔头传闻,岂会料到当夜都没过完,就得单刀直面这个所谓的人魔。 只见不远处的随月生长袖一挥,刹时间天地又重归宁静祥和,星空和月辉再次洒落,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过眼云烟。 接着,他慢慢转过了头。 只可惜,白玉棠并没有看到那张传说中的妖艳容颜,只有一张覆盖整脸的面具,这面具由红白二色勾勒出狐狸的眼睛,诡异而神秘。 “玉棠....过来吧。” 随月生言出法随,话音落下白玉棠已出现在了话音他的身前,看着近在咫尺的鬼面具,白玉棠顿时有些不自在。 而随月生再次抬起了手,触碰起白玉棠光滑的脸,可这次白玉棠只是等待片刻,就偏头躲开了。 虽然明白眼前这个人十分恐怖,可白玉棠并不喜欢逆来顺受,摸一下就行了,怎么还摸上瘾了啊。 作为刚刚穿越不到一天的高中生,白玉棠下意识便这么做了。 随月生的手悬在半空,见白玉棠躲闪后也没有继续,反而是颔首轻声道: “冰肌玉骨,容颜天成,自本座游历天下伊始,你的天人之相确实是最近似于吾的。” 见白玉棠没有说话,随月生后退了半步,他的身高比白玉棠略高半头,此刻侧身道: “你似乎有许多问题想问本座。” 白玉棠见这青龙教主居然主动让自己提问,略一思忖后,自然得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敢问前辈....可是青龙教主?咱们现在身处何处” 随月生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接着摊开了手掌,那掌心赫然是白玉棠今夜所发现的龙形玉珏。 “此刻所处,是这仙宝:九泉龙息玉中的秘境。” 果然! 仙宝.... 白玉棠继续问道:“那为何教主会...会隐居在这仙宝当中,呼唤晚辈又是为何?” 随月生已经死了的事白玉棠自然十分清楚,因此问的也十分委婉,心想莫非这魔教教主真的和刘公公说的那样,修到化境轮回重生了? 沉默了片刻,随月生才接着开口: “本座肉身早已被毁,如今只剩这缕残魂,轮回之道久久无门,已经断了生机,至于为何召你来,你怎会不知?” 白玉棠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呢。 见白玉棠脸上的思索,随月生背过了身: “本座尝试夺舍了你十几年,可作为天人之相,你的伴生仙气不留任何缝隙,无处可分魂,因此本座只能待其他人将你杀了,在仙气消散,肉身枯竭前的一瞬间入主,岂料...你竟又莫名苏醒。” “罢了,今日之况其实早在百年前本座便有过推演,或许真的只有第二条路,才走得通,这也是本座将你召来的原因。” 听到这里,白玉棠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夺舍? 就这么轻描淡写,跟打个哈欠一样说出来了...还夺舍了十几年? 不愧是真-魔头。 现在白玉棠明白了很多东西,原来白玉棠和这魔头周旋十几年了,奈何随月生迟迟无法夺舍,所以便想等着白玉棠被人害死后入主,谁知道自己突然神兵天降,彻底粉碎他的邪恶计划。 恐怕这魔教教主还不知道,眼前这白玉棠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七公子了。 “那不知晚辈,可以帮到什么?” 白玉棠将装镇定,继续问道。 但心底,白玉棠更加没底了,随月生和自己应是云泥之别,虽然听他话中意思自己潜力无限,但毕竟练气二重的实力摆在这里,能干嘛。 随月生抬头望着明月,不紧不慢的开口: “帮?” “....是啊,本座确实需要你,也只有你,能帮本座完成大计。” 转过身,随月生缓缓抬起手掌,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所说的却都是振聋发聩的词句: “你我体质同源,只有你可修行本座心法,本座要将你培养成超越古今一切的存在,而你,只需要替本座报仇,如何?” 将这句话默念了一遍,白玉棠差点当场跪下拜师,唱一首有何不可,这真是走了大运,能被这等高手倾囊相授,真成了那超越古今的大能,报个仇岂不是洒洒水。 这时候白玉棠还不清楚,这个仇家,或许是整个天下。 随月生见白玉棠面色变化,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扬起下巴,那双面具后的眸子如暗中冷箭,让人口吐真言: “可在成为那等存在前,你还需要做两件事,如若你答应,本座便认你这半个弟子。” 白玉棠暗道不妙,刚才没有立刻答应,就知道这魔头肚子里没憋好水,要是朕那么舒服的话,前身的七公子不早答应了,哪还至于被人毒死。 “前辈请说。” “这第一件事:为本座收集十二块仙器,打通天极地府,让本座重归人间。” “至于第二件事....” 随月生顿了顿,冷声道: “召集四海教徒,传播我教教义,重振青龙教!” 白玉棠听完第一件事有些迷糊,但这种大空的目标很容易答应下来,可第二件事就不一样了,重振青龙教? “....敢问教主,咱青龙教还有多少人马?”白玉棠试探性的问道。 随月生摇了摇头,轻声道: “青龙教早已随着本座而覆灭,如今教众四散流落人间,万不存一了。” 白玉棠嗯了一声,却像是说了很多。 需知,面对随月生这等已死之人,就因为担心其有轮回的苗子,仙朝就要将所有美男标为妖人,赶尽杀绝,绝无可能容忍付出极大代价才铲除的青龙教死灰复燃。 何况,你要我练气二重去当教主吗! “晚辈可以做到。” 心里是这么说,但嘴里白玉棠却是另一番言语,因为很久之前被父母抛弃时,白玉棠就明白一个道理。 如果不踮起脚尖拿起那个锅铲,自己今天就会被饿死,此时此刻并无不同,如果不点头,那么在面对更大的风浪前,自己就已经溺死了。 “请前辈传授我功法。” 不料,随月生并没有因为白玉棠答应的干脆而动容,他闲庭信步的往旁边走了两步,语气淡淡道: “虽然你有天资,可本座的心法,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练的,要想得到本座认可,你需先完成几个考验。” 白玉棠愕然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趴。 随月生正朝凉亭踱步而去,但他的声音却是飘忽在天地之间。 “其一:这梁国皇宫中有人想害你,找出他们,便算你有些机敏。” “其二:你心心念念的红寿海棠,倒也算是最贴合你此时的神药,也是救国的唯一答案,去吧,若能凭借大毅力采摘到此花,本座再做考虑...” 话音落下,周遭光影模糊,那背影在白玉棠的视线中极速远去,最终化为了手中静静躺卧的碧龙玉珏。 正文 第十三章 招蜂引蝶 , 当白玉棠再次睁眼,天,已经亮了。 一缕阳光自窗棂缝隙斜射,淡淡尘糜于光束中浮动,殿外鸟雀轻啼,是爽朗的春日。 缓缓起身,白玉棠望着床头的药籍怔怔出神,张开手掌,那块玉珏正静静躺在手心。 “考验...” 摸了摸自己的衣袖,白玉棠暂时将玉珏放入内衫,接着把那本记载着红寿海棠的古籍重新塞入了床下暗格中,这才撩开床帏。 屋内的木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看来两位侍女已经进过大殿,只是没有吵醒自己。 随手捻了块桂花糕,白玉棠走出乾钦宫,迎面撞上了正抱着洗涤衣物的侍女岚儿。 “小主,您醒了。” 岚儿还未欠身,便被白玉棠扶起。 “岚儿,我要下一趟山。” 岚儿一怔,就准备放下手中的衣盆:“那岚儿陪小主一起去吧。” “不必了。”白玉棠笑了笑:“我一人下山足矣。” 说完,白玉棠让岚儿取来一件外衣,简单披上便朝山下走去,午后幽静的山路鸟语花香,潺潺流水带来清新的温度。 思来想去,白玉棠准备去找自己的师父,碧空。 根据书中前身的自述,皇上是十分反对自己去求这株仙药,认为此行虚无缥缈也太过凶险,而失去了皇上的支持,在这等修真世界,没有实力必然是举步维艰。 更何况随月生这老魔头话说的虽然好听,结果到头来现在还舍不得传心法,真就一句话,让人为他卖命呗。 不过白玉棠倒也没满腹牢骚,换作自己,可能也不会那么轻易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迈出脚步再说。 既然从魔教教主那里薅不到羊毛,那么就必须得先从碧空那学会修行之法。 从拱形石柱走入皇宫内院,与山上不同,后花园内花团锦簇,有许多宫女正在修剪花草,当白玉棠走进时,这些宫女都回头看来,看清楚是白玉棠后顿时跪下一片。 白玉棠顿时有些不自在,更别说远处还有几位嫔妃模样的娘娘在后花园小憩饮茶,这几个半老徐娘的目光打量着白玉棠,却没有主动上前攀谈的意思。 轻吐一口气,白玉棠从后花园中心走过,连那些平日目不斜视的皇宫侍卫,都忍不住悄悄咪咪,将视线移到眼前这位十年难得一见的七公主身上。 只见朗朗晴空,白色与紫色交织的花海中,面色清冷的七公主低首踱步,纤细的鹅颈,柔顺的长发,每一步的踮颤都让人目眩痴迷。 忽而风儿带来花香,花丛中蝴蝶与蜜蜂振翅,竟在公主的身侧翩飞起舞,不经意的回眸,是一张绝美的面庞,那明亮的双眼秋波暗藏,如画的眉毛乌黑狭长,与白皙的皮肤相衬,更多一份娇俏之色,尤其是眉尾一点痣,更是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想要轻吻。 公主渐渐加快了脚步,轻快小跑了起来,只可惜那身袍服有些宽大,看不清公主的体态,想必......也是婀娜动人吧。 侍卫们的内心如这春日里的太阳,红中带点温黄,不过他们心中无暇的‘公主’,此刻心中却是在破口大骂。 听着耳边的嗡嗡声,白玉棠只感觉头皮发麻,妈耶!有马蜂啊! 令人无语的是,偌大的后花园所有人像是没发现自己的处境,白玉棠只好硬着头皮,想赶紧甩开这些蜂群。 待白玉棠走后,凉亭里的几位贵妃才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摇了摇花扇,感慨道: “七公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甚至比当年的宣妃还要惊为天人。” 另一位面相有些刻薄的贵妃则是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端起一杯温差吹了口气,道: “只可惜,这七公主的命不会比宣妃好很多,待新皇登基,最终还不是被下嫁呢或....嘿...” 其他几位娘娘没敢接话,但也都心照不宣的品起了茶,似乎在这大梁国,都在等着改朝换代的那一天。 走出了后花园后,白玉棠便找了个小太监,问起了碧空的所在。 在得知碧空就在皇城西偏殿值守时,白玉棠便让小太监给自己带路,一路上白玉棠感觉自己就像大明星出街一样,只要看到自己的下人无不弯腰行礼。 这小太监更是能为公主领路而满脸自豪,本来一炷香的路,硬是多走了半柱香。 有些不习惯引人注目的的白玉棠,将小太监的拂尘借来横在脸前,毛茸茸的尘尾间只露出双眼,果然许多人一时认不出白玉棠的身份,省去不少关注。 “公主,这里便是西偏殿了,碧空统领应是在里面值守。” 太监恭敬的弯腰禀告,白玉棠颔首,便将那佛尘递还给小太监:“有劳公公了。” “哪里那里。”小太监顿时惶恐。 白玉棠迈步走入了这偏殿,方才小太监为他解释了,碧空身为御林军统领,一般会在白天巡视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四方偏殿,晚上则会在皇上的行宫附近巡夜,以确保皇家的安全。 这种习惯,已经保持二十余年了。 西偏殿是皇家祠堂所在,除了每年的出宫去陵墓祭祖外,皇室子孙便会来这祠堂拜见先帝们的灵牌,因而装潢低调,以山水园林为主,只有一座偏殿。 白玉棠沿着假山碎石前进,就要走到园林中心时,就远远瞧见了碧空。 和昨夜素装来访不同,今天的碧空身穿金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眩光,因此白玉棠一眼就看到了。 白玉棠没有贸然打招呼,因为碧空并非孤身一人,他的身侧还有一人,二人正在交谈。 此人身穿湛蓝蟒服,只看背影,白玉棠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五皇子! 只可惜隔得太远,白玉棠即便竖起了耳朵,也只能听到池中的蛙鸣,似是察觉到窥探的视线,碧空和五皇子同一时间回头望来,白玉棠见状立刻躲到了假山之后。 虽不知其中隐秘,可直觉告诉白玉棠,身为皇上近臣的碧空与皇子私下见面,可不是什么寻常之事,而且白玉棠可还没做好和自己的皇兄正面交锋的准备。 等待片刻,白玉棠双手握住石头缝,悄悄将头探出一些,准备看看五皇子走了没。 “!!!” 这一探头,差点把白玉棠心脏给吓宕机了,此时此刻,碧空和五皇子就在假山边上站着,正低头看着自己呢。 正文 第十四章 日落之后 , 五皇子见到是白玉棠,皱起的眉头倒是舒展了一些,甚至伸出了右手将差点倒地的白玉棠搀扶了一把。 “玉棠,你怎么来这儿了。” 五皇子先一步问道,同时不着痕迹的朝侧面走了半步,与身后碧空拉开了距离,碧空也适时地朝后退去,从旁等待。 白玉棠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五哥,居然会主动搀扶自己,朝不远处的碧空看了一眼后,如实说道: “我,我是来找师父的。” 五皇子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白玉棠的容貌,双手替白玉棠理了理衣襟,突然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玉棠啊,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喜欢坚持,不过修仙这事不可强求,既然没有天分,何必去叨扰大统领呢,安安心心修养,未来当个老实藩王岂不甚好。” 白玉棠眨了眨眼,怎能不明白五皇子话中的深意。 藩王....只有帝位更迭后,皇子才有可能成为藩王,这是在表面他知道自己的底细,如果安安分分的,就不会出事。 白玉棠轻轻点了点头,含笑道:“五哥的好意玉棠心领了,只是闲来无事,若不修仙问道,真不知道玉棠还能做什么...” 五皇子收回双手,负于身后,刚才他为白玉棠收拾衣襟,实际上也是打探白玉棠目前的修为。 身为五皇子,白云边自然也是对白玉棠出身有所耳闻,天降异象,又是个如此美貌的妖人,免不了让人浮想联翩。 加上本身便是修仙的高手,和其他皇子不同,他对修为十分敏感,耕耘多年如今已经是筑基八层的修为,在梁国,除了金丹境的四大宗师外,没什么人能压住他。 好在,五皇子并没有从白玉棠身上发现内力波动,果真如碧空所言并无仙缘,这才让一向谨慎的他也放下了心。 “既然你想练,五哥也不劝你,为兄还有些事要禀告父皇,便先去了。” 说罢五皇子抬头看了眼天色,便拂袖而去,白玉棠回头看着他脚步匆匆,倒不像是说辞,确实是像赶时间。 五皇子走后,西偏殿便只剩下白玉棠和碧空,而白玉棠也赶紧请教起修仙的法门。 二人游荡到池边,特意避开那座祠堂宫殿,碧空将长刀丢在地面,指引白玉棠同自己打坐。 师徒二人多年,碧空从来不会多问什么,只要白玉棠想学,他就算教一百次也十分有耐心,在白玉棠的注视下,碧空演示了起来。 午后的霞光灿烂,带着蓬勃的精气,碧空盘坐在那里,上身稳健,吐纳精气,口鼻间慢慢浮现出一团带着芬芳的白雾。 随着他的吐纳,那些洁白雾气在口鼻间进进出出,跟霞光混在一起,正在采集日之精华。 可以看到,在进行这种特别的呼吸时,碧空头顶流光溢彩,映照着黄金铠甲闪耀,越发显得英武。 “喝!” 随着一声低吼,碧空口鼻间喷吐一股白气,在空中爆鸣,如同一道闷雷似的,震耳欲聋,十分惊人。 突兀的声响让白玉棠吓了一跳,只见池边一块巨石都被这股气流震成几块,白玉棠毫不怀疑这股白气要是喷在自己身上,估计会被撞的飞起,至于身体会不会破烂,就不得而知了。 “公主,这是练气期的导引功,可增加脏腑之能,改善凡人体魄,修炼到练气九重,不仅目视十丈见微,耳听落叶坠地,更有单手举鼎之力。” 白玉棠顿时来了兴致,如果修行到练气九重,在这凡域中不说横着走,至少也能自保了,找寻红寿海棠也多了几分把握。 在碧空的一对一教学下,白玉棠立起上半身,准备自己尝试。 “公主,天地精气虽无处不在,但最充沛的,永远是太阳的光辉,因此我们的吐纳,恰恰是在正午十分最为事半功倍。” 抬手指了指太阳,碧空示意白玉棠同他一般,面对东方,迎着烈日,开始进行这种特殊呼吸。 白玉棠自认学什么都很快,何况这是关系重大的导引功,模仿着碧空的呼吸节奏,似模似样,时而粗重,时而微弱无声。 若有人在一旁,必然会感慨这已经很到位,模仿的非常像。 然而,白玉棠却没有什么丝毫舒畅的感觉,甚至几次险些呛到自己,胸中像是憋了一口闷气,很快便感到头昏脑涨。 这明显不对劲,因为,他看到碧空随着呼吸而发出的声响舒缓无比,闭着眼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口鼻尖的白气甚至散发着一股清香。 而自己,却只能呼吸出几缕缥缈又呛人的白气,跟个小学生偷偷抽烟一样。 尝试了很久很久,白玉棠微微颦眉,只得停了下来,碧空有所感应也睁开了眼睛,面对白玉棠突然停下他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白玉棠很直接,道:“师父,我有点担心,这种呼吸节奏是否适合我。” 出乎意料,碧空想都没想,直接点头给了他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 “虽然我们无法与仙域修士相比,但练气期的导引功却大同小异,最终的成效并无很大差别,只要有仙缘,必能通过此诀进行提升。” 白玉棠闻言有些黯然,这话已经是在暗示自己在做无用功了。 “无妨,公主如果想尝试,我们便多尝试几次。”碧空看出白玉棠的落寞,突然发声安慰起来。 “曾经公主也尝试过很多遍,最终不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入门二重了么。” 偏过头,看着碧空嘴角和煦的笑,白玉棠顿时被打了气,重新摆好姿势吐纳起来。 再次尝试,跟碧空的呼吸节奏一致,依旧是效果甚微,没有感觉到什么奇妙之处。 白玉棠调整心态坚持着,没有放弃。 尽管这种呼吸法很奇怪,节奏多变,但白玉棠熟能生巧,已经肯定和碧空亲自演练的没有任何出入,可就是不见效。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黄昏也悄然来临,天色渐渐黑了一些,一片乌云也不合时宜的遮住了太阳。 突然间,一声雷鸣响起,白玉棠感觉双耳嗡嗡作响,接着自身像是在共鸣,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耳畔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虽然没有睁眼,但白玉棠仿佛生出了一双‘眼睛’,在阳光尽褪后的黑暗中,有两道粗壮的青色灵气,正围绕着自己的身躯旋转。 “这是....” 白玉棠不敢停下,随着呼吸的速率,那两道青色灵气慢慢分出了一丝丝没入体中,刹时间,白玉棠仿佛听到了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响,跟着呼吸节奏和鸣,而一种温暖舒服,甚至有些澎湃的感觉,终于得以浮现! 白玉棠突然想到,这莫非就是随月生提到过的,那两道伴生仙气!? 大雨从天穹洒落,雾气也终于从白玉棠口鼻间浮现,一旁的碧空已经站了起来,他震惊的看着白玉棠呼出的‘灵气’,普通修士判断呼吸程度,主要看白色气体的凝练程度,而白玉棠的气体居然是紫青双色,彼此交织不散。 大雨下个不停,但碧空不敢贸然打断白玉棠,虽然他无法理解阳光已散,天地灵气稀薄后,白玉棠反而突然修炼起来,但也想看看白玉棠究竟会走到何种地步。 很快,白玉棠睁开眼,那捧紫青气体也随雨消散了。 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侧,白玉棠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浑身舒泰,仿佛所有毛孔都舒张开了,有一股热流在涌动。 白玉棠伸手,随意将湿漉漉的头发撩拨到脑后,接着斜睨向碧空,笑道: “多谢师父,我好像学会了。” 碧空欲言又止,不知为何,此刻的白玉棠面部似有一层淡淡荧光,衬托的那张脸愈发清纯可人,就连在皇宫值班二十年,早已佛系的碧空都不禁心头一动。 轻咳一声,碧空双手合十,一股磅礴的灵力笼罩着白玉棠,一息之内又如潮水退去。 接着他上前一步,抱刀躬身道: “恭喜公主,突破了练气三重....有了仙缘!” 正文 第十五章:良策 , “练气三重...” 白玉棠仰面,任由雨水成线,自唇边落下,闭眼聆听,水滴落入池塘的声音。 叮咚、叮咚、 这种状态下,白玉棠只觉嘈杂的雨声都趋于宁静,甚至能透过雨幕听到师父碧空的呼吸声。 练气期,是凡人走向修士的第一步,也是一切蜕变的开始,即使出生于仙朝,天赋有高有底,可绝大数修士都是从练气一重开始,只有修炼快慢的区别。 前三重、大幅提升凡人的视觉、听力。 四到六重,则是修炼内腑,以求做到久饿不死,日行千里,为接下来的修行做准备。 而七到九重,则是打磨四肢,飞檐走壁,满弓射箭,能做到这个地步,便有望冲击筑基境,成为真正的修士。 白玉棠目前练气三重,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且按常理来说能走到三重的人,一般都会继续精进,很容易踏入四到六重。 碧空走上前来,两根手指并拢,一层无形的结界便将外面的雨水屏蔽,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 白玉棠面露惊呀,这就是道法吗。 “恭喜公主,方才已学会导引功,且先天灵气充沛,这便是仙缘之兆。” 白玉棠心念一动,按理说自己正常修行导引功根本就行之不通,那些日之精华根本无法入喉半寸,就会被呛出来,一切都是从那两条青色灵气出现开始改变。 而且....抬头看看天色,白玉棠隐约觉得这青色灵气,只会在晚上才会出现。 “仙缘么....全靠师父教诲。” 白玉棠虚心点头,心中不免有些开心,如此一来自己进展还是很顺利的,如今有了导引功,也能正常修行了。 “公主,雨势越发大了,咱们进殿再叙吧。”碧空说完,伸出了手。 白玉棠起身,和碧空一起朝宫殿走去,祠堂内安安静静,窗户都被关的紧,未让风雨飘荡入室。 碧空此刻看向白玉棠,突然说起了白天的事: “五皇子今日来祠堂祭祖,臣恰好在此,便与五皇子闲谈了几句。” 白玉棠一愣,旋即摇头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道: “哦?皇兄与师父聊了些什么。” 碧空往一侧走了几步,轻声道:“倒也没什么,五皇子向臣请教了一些修行上的问题,也感慨了一下当今的时局。” 白玉棠颦眉,忍不住道:“什么时局?” “自然是此刻梁国的时局,公主久居深宫,恐怕...不知如今天大大势,早已不似从前。” 白玉棠闻言沉默片刻,虽然自己与梁国并无感情,但是能感觉到前身对自己的父皇很爱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七皇子选择十年来独居,但那古籍字里行间里,无不是为父,为梁国着想。 基于此,白玉棠觉得需要了解一下。 “还请师父告知。” 碧空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讲了起来: “既然公主近些日子下山,迟早也要了解的,由老臣告诉公主也算正好。” “当今梁国正值水深火热,到处都是流民悍匪,只因陛下垂垂老矣无心持证,边境的诸国,以齐国为首,皆在虎视眈眈,大军随时准备入境,若非有五皇子斡旋,恐怕...” “....”白玉棠眨了眨眼,这可和自己从刘公公口里听到的版本有些区别。 “不知,五哥是如何斡旋呢?” 碧空转过身,看向白玉棠道:“五皇子坐镇边境四郡,对齐国可谓知根知底,近些年边境没有战乱,全靠五皇子的缓兵之计” “不过若陛下崩殂,齐国必然不会放过梁国无君这个天载难逢的好机会,到那时血流成河,不可避免,若想要百姓不亡,臣以为只有一计能稳住齐国。” “敢问,是何良策?”白玉棠神色也凝重起来。 碧空看着白玉棠认真的神色,顿了顿后才继续开口: “七公主殿下风姿绰约,美貌无双,性子亦温婉随和,落落大方,臣以为若七公主愿与齐国和亲,方能解诸国围剿之祸,保梁国百姓平安。” 白玉棠闻言嗯了一声,接着后退了半步,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师父。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这什么馊主意啊,焯! “....五哥同意了吗?”白玉棠问道。 碧空摇了摇头:“五皇子说,他得回去认真想一想,想必五皇子是考虑到手足情深,照顾到公主的情绪。” 白玉棠嘴角抽动,鬼扯!老五不是傻瓜也不会把自己的亲弟弟‘嫁’过去吧,等齐国人发现‘大秘密’,还不得往死里打梁国啊 话说回来,白玉棠相信自己要真是女子,还用得着你出谋划策么,估计早被哪个怕死的皇子一棒子敲晕,直接醒在齐国大营了。 见到碧空望向自己,白玉棠轻咳了一声,道:“咳咳,不是本公主不愿意,可即便我愿意嫁,齐国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块到手的肥肉吧。” 碧空深以为然:“那是自然,割地为盟自然免不了,但起码能保住梁国的半壁江山。” 白玉棠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立刻摇头道: “非也,这不过是蚕食之计罢了,此消彼长,齐国反而不用付出更大代价,便能吞并梁国。” 碧空沉默,片刻后问道: “那公主,可还有其他办法。” 白玉棠闻言想了想,一瞬间无数古史涌现在脑海中,很容易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梁国此难,唯有一战。” “既然梁国曾经能力压他们,不过十年而已,就算群雄割据,国力其实也并未衰减太多,一切只是因为父皇年老精力不济,真要打起来,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想要不被灭国,就该此时绝地反击,如果放弃了此刻,待敌人轻易越过边境那刻起,梁国就已经灭了。” 说完,白玉棠看向碧空,却发现碧空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直直的盯着自己。 “师父,我说的对么?” 碧空吐了一口气,道:“公主所言极是。” “天色已晚,臣也要去皇上那巡视了。” 说罢,碧空走到殿门,推开了木门,顿时风雨吹入,将他的盔甲沾湿,临走之前碧空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白玉棠,道: “臣以为,或许,公主比诸位皇子还有帝王之姿。” 留下最后一句后,碧空便佩刀大步走入了风雨之中,白玉棠见状也跟了上去,在屋檐下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白天还晴空万里,顷刻便雷鸣电闪好不吓人。 倚靠门框,望着满园青苔被大雨淋湿,白玉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连带着唇色也浅了几分。 “我....没带伞啊。” 正文 第十六章 换香 , 就在白玉棠闲来等雨时,却有大事即将发生。 梁国皇城,东大门。 重重雨幕之中,一行快马自城内奔腾而至,引起了城楼守军的警惕,一时间火把通明,甲士们拉弓上箭,横刀拦马。 这些骑兵勒紧缰绳,待火光映照看清来人后,守军顿时大惊,只因为首一骑蓝色蟒服,正是梁国五皇子白云边。 即便如此,这些守军却没有闪开。 守军中的两个统领面面相觑,皆有不妙之感。 其实自今儿凌晨起,就有数位皇子计划紧急出城,有想带着美眷们一起折返的三皇子,也有孤身一人准备悄悄离开的六皇子,可无一例外,都被他们给拦回去了。 没办法,有旨意。 “吾有要事,需即刻离京,尔等速速退开!” 五皇子策马上前,环视一周大声喝道。 一位统领收刀上前,赔着笑说道:“五殿下,前面几位殿下也是这么说的,但圣上有旨,几位殿下不得擅自离开京城,末将也无能为力。” “你们这是要拦五皇子?” 五皇子身后一位麾从朗声道,五皇子也眼神微眯,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从马背上散开。 面对这种情况,两位统领面色顿时微变,交换一个眼神后,其中一位统领向后退去,另一位则是抬起手,身后的甲士们也随之举起了兵器。 梁国谁人不知当朝五皇子修仙得道,有以一敌百的沙场强人,若五皇子真要冲阵,仅凭此刻城楼的这些守军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看到这些守城甲士居然刀兵相向,五皇子眼神微变,思忖片刻后示意后方随从不动,自己则是轻轻点马向前,那股气势也消散于无。 见到五皇子只身而来,仅剩的一位统领顿时松了口气,俯身道: “末将也是奉命行事,还望五皇子莫怪。” 笑了笑,五皇子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说的没错,替君行事乃是你们的天职。” “不过....” 话音落下,五皇子拇指瞬间插入统领的肩头,练气八重的统领顿时血流如注,还未来得及惨叫,就被紧接的一掌给拍碎了脑袋。 “敢拦我,狂妄!” 闪电击毙这统领时,后方的几位修士也已经冲入了守城军中,一时间惨叫声四起,谁都没有想到五皇子居然胆大包天,竟会当街屠杀梁国军士。 将统领的尸首扔出去,五皇子抽出佩刀晃了晃脖子,回头深深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后,冷哼一身便向城门冲去。 大雨滂沱,百姓们在厮杀声过后才敢出街远眺,街道被殷红的鲜血染红,随着雨水流入千家万户,城门尽头,那行人马则是在黑夜中渐行渐远。 而此时此刻,白玉棠则是听着雨声,在乾钦宫里打坐调息。 一丝一缕的雾气从身上蒸腾,白玉棠此刻脸颊白里透红,如出浴一般,根据碧空所言,练气四重是修行脏腑,果然小腹处温暖无比,一日未进食的强烈饥饿感也缓缓减弱了几分。 片刻后,白玉棠停下了吐纳,已是满头大汗。 虽然呼吸法可以滋养身体,但长时间的吐纳同样是一种负担,疲惫感也会加倍来袭,因此要劳逸结合,才会事半功倍。 用干净的白布擦了擦额头汗珠,白玉棠起身,望着窗外被大风压弯的柳树。 “接下来,得找出谁想害我...” “...” 想到这儿,白玉棠转身回到大殿,打开了壁龛的开关,取出了那束吴太医留下的红香。 记得碧空说过,这红香有催毒的功效,因此白玉棠没敢继续用,也吩咐过二位侍女不要为自己点燃,以防外一。 坐到案边,随意晃了晃香,白玉棠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又晃了晃。 “嗯?” 白玉棠轻咦一声,察觉到了一点细微的差别,这香怎么比昨日...好似还硬了一些。 将香放在鼻尖轻嗅,白玉棠紧闭双眼认真感受,半晌后将香拿开,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味道变了......那种淡淡的刺鼻味没了,只剩下了药香味道...” “....” “原来如此。” 白玉棠将香放在桌上,窗外一道惊雷劈过,白玉棠感觉有些浑身发寒。 “看来碧空说的都是对的,这就是毒香。” “发现我察觉到了端倪,便立刻换上了正常香火,不留把柄...” 站起身来,白玉棠的面色也冷了几分,因为除了碧空,自己只跟两个人说过这香有问题,那便是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小菊和岚儿。 碧空自然没有理由做这等小把戏,那么只剩下自己的两位侍女。 白玉棠没想到,记忆中陪伴了十年之久,从小陪到大的两位侍女中,居然有人也想暗害自己,会是谁? 是憨厚可爱的小菊,还是温柔体贴的岚儿? “也好...正愁没有头绪呢,得想个办法。”白玉棠瞥向桌上的红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场大雨来的及时,次日依然是连绵不休,白玉棠没有下山,不知城内已经遍传五皇子强闯东门,杀兵而去的消息。 但其余的几位皇子,却早已闻风而动,急不可耐的找上了皇上。 刘公公守在皇帝行宫前,将三位皇子拦在了门口:“诸位殿下,皇上昨夜便接到了消息,龙颜大怒,现在还在气头上呢,殿下们还是请回吧。” 六皇子最为焦急,同为修士的他没想到那五皇子居然如此生猛,直接带人冲门,杀出了一条血路也要离开。 “公公,老五他如此不讲法理,简直把我们皇家的脸丢尽了,你就让我进去和父皇说说吧,我愿意亲自带兵讨伐老五,务必让他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刘公公看煞笔一样看着六皇子,心想你特么就是第一个尝试离开的,只是被守城卫兵阻截后有贼心没贼胆,把你放跑了,还能回来算是见了鬼。 二皇子也开口了:“公公啊,我早给父皇说过修仙的人,有了本事脾气就大的很,今天敢对卫兵下手,明天岂不....你让我进去,我给父皇出出主意,若是让我回京畿调兵,足以让老五悔不当初。” 三皇子也挤了过来:“还有我,我虽然没那么多兵,可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如花的女杀手,不需要大动干戈。” 刘公公长叹一声,劝道: “诸位殿下不要再添乱了,你们安安分分在京城待着,就是对陛下最大的安慰了。” 此言一出,外面的三位皇子也不再多言,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后,眼神慢慢阴鸷了起来,心里恨不得把老五的皮都给扒了。 离开行宫,平日不会碰面,互相厌恶的三个皇子却走在了一起,商讨起来。 虽然还是皇子,可实际上他们都是四五十的人了,常年做那地头蛇,怎么会不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 皇上明面上说要皇子留在京城督政,根本就是在实行软禁,这让平时做惯了亏心事的他们心中忐忑,因此便立刻尝试出宫,若被拦下,说明自己的猜测对了八九。 不过即使被拦回,猜出了皇上的用意,可三人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何皇上作对,只能回到城中找机会,从长计议。 只是万万没料到,老五居然趁着雨夜换防,带着亲卫就强闯出去,全然不顾后果的疯狗行为,带来的后果必然是京城死守,在想出去?难! 不过.... 虽然心中对五皇子恨得牙痒痒,但三位皇子更多的是在后悔,恨自己是不是没有老五看得清,没抓住这个最好的逃走机会。 送走三位皇子的刘公公,在行宫前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去向皇上禀报时,一位小太监突然跑了过来,对刘公公耳语了什么。 “哦?...退下吧,这些话除了咱家,不要再跟其他人说。” 阴云遮蔽,转眼,又到了晚上。 乾钦宫里,一道黑影穿过围廊,准备回到自己的厢房。 只是当她打开门,却突然愣住了,只见屋内床头,正点着一根红色的长香,窗边更是放着半捆未动。 半晌后,乾钦宫后门,那道黑影冒着大雨走了出来,山路泥泞,脚步匆匆,只是她未曾注意到,后门旁那株巨木后面,有一人缓缓走出。 白玉棠纤细的手指抵住双唇,叹息道: “原来是她。” 正文 第十七章:造反 , 今晚大雨瓢泼,狂风大作,连宫内掌灯的下人们都回去避了雨,偌大的后花园空无一人,只有一道身影穿梭在阴暗的回廊中,闪电雷鸣为她照亮前路。 此人蹑手蹑脚,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座偏坊前,这儿屋檐低矮种着花草,有股浓浓的中药味。 正是太医阁所在。 御医之首的吴太医正伏在案边写信,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吴太医面色警觉,将信纸收好后,才从桌边起身,双手拉开了木门。 “是你?” “谁让你现在来的!?” 看清来人后,吴太医顿时眉头倒竖,将头探出左右看了眼确定无人后,一把将女子拉入了屋内。 这个被大雨淋湿的人,正是白玉棠的贴身侍女,小菊。 小菊面色慌乱,从怀里掏出那根红香,说道:“大人,公主,公主好像知道是我干的了,小人今天回到住处,便看到这红香在屋内燃烧。” 吴太医一把夺过红香扔在地上,强忍暴怒道: “你是白痴不成?若知道是你,还用得着点香吗,你早就人头落地了!” 小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死灰十分绝望。 “小人,小人只是不想再做这种事了,公主待小人不薄,可小菊却一直在监视公主的一举一动,如今公主发现了,我...我做不了了。” 吴太医面色冷的吓人,分明是位医者,看向小菊的眼神却是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没错,小菊一直是吴太医的下线,为吴太医等人做事,平日负责将公主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由吴太医转交给上面的主子。 吴太医之所以留下催毒红香,是因为想不通公主明明身中剧毒为何还能活下来,不甘驱使他冒了这个险,可惜白玉棠很快发现并告知了小菊,小菊便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了吴太医,为了保险,吴太医命小菊把香换回去,不留把柄。 至于吴太医为何想要杀了白玉棠,因为他早就知道是谁下的毒,而这人和他一样,都不是梁国人。 而是齐国埋藏的棋子。 吴太医没想到自己尝试补救,却落到适得其反,小菊经过十年的相伴,居然忘记了自己来梁国的使命,成了个懦夫。 “有没有人跟着你?”吴太医淡淡问道。 小菊摇头:“不知道,小人不知道。” “你难道忘了自己齐国的亲人吗,如此冲动怯懦,可知消息传回去,本以你为荣的族人都将被谴责乃至流放?” 小菊茫然抬头,却只看到吴太医冰冷的眸子。 “既然没用了,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在这宫里碍事了。” 说完,吴太医转过身,小菊则是如获大赦,起身就要告退。 苦苦埋伏十年,潜移默化中她其实对这梁国公主白玉棠生出了蒙昧情愫,难以言喻,脑海中闪过每个加害的想法都会让她夜不能寐,可谓煎熬。 只是当小菊走到门边时,后面的吴太医早已目露凶光,正手持一枚匕首准备朝她的后心狠狠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 咚咚咚、 又是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吴太医差点栽倒,大半夜的到底还有谁拜访!? 不等他反应过来,木门已经被推开了,冷雨灌入,站在屋外的,正是撑着纸伞的白玉棠。 “咦,小菊,你也在这啊。” 白玉棠挑了挑眉,面露讶色。 小菊嘴巴微张,已经双脚一软跪在地上,尤其当她回头看向吴太医时,才发现吴太医正手持一把匕首,顿时吓得大叫不止。 吴太医知道自己今夜是洗不清了,望着白玉棠,攥紧了手中匕首。 白玉棠见状微微摇了摇头,道:“算了吧吴太医,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噢,一把年纪了,别把自己腰闪坏了。” 吴太医一咬牙,既然已经被撞破也就没什么好藏了,他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若非要为齐国传达更多的情报,自己本该发挥更多作用才对。 大喊一声,七旬老头吱哇乱叫的冲了上来,手中匕首挥动,堪称疯狗打法,白玉棠却却双手抱胸巍然不动,只是微微偏了偏头。 咻、咻! 突然,破风声响起,接着数根弩箭从白玉棠身后射出,强大的后坐力将吴太医给钉到了墙上,随着一箭命中额头,吴太医抽搐了两下,当场殒命。 从门外立刻走入数位御林军,而为首的正是手持连弩,一脸愤恨的刘公公。 “没想到这吴太医蛰伏多年,居然是个敌国的谍子,难怪他心心念念要做皇医,连奴才都被他诓骗许久。” “多亏殿下英明,及时揪出了这老狐狸。”说话间,刘公公还忍不住拿弩箭对准吴太医的尸首,恨不得再来几发。 白玉棠颔首,不置可否道:“不只是他,太医阁都要彻查一番了,这可是为父皇把脉的医师,居然会出这等差池?” 刘公公赶忙点头:“殿下说的是,好在这吴太医上位不长,陛下也一直对这吴太医不甚信任,否则真是坏了大事。” 扫视了一圈屋内,白玉棠挥了挥衣袖道: “检查一下吧,我比小菊先到此处,若没看错的话,他好像在屋内写着什么。” 刘公公一挥拂尘,御林军们很快将吴太医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呈上了几封吴太医未寄出的信。 白玉棠接过信仔细端详,面色也变化起来。 “这吴太医果然是齐国人,可....可他为何...要给五哥寄信?” 说到这里,白玉棠看向了刘公公,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刘公公闻言哀叹一声,将白玉棠拉到一旁,低声将昨夜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什么!”白玉棠大惊,这已经不是违背君命的事了,这完全是啪啪打皇上的脸啊。 也难怪五皇子跑的如此快,这是通敌叛国,铁了心准备造反啊。 “五皇子如此行事,陛下深感不安,公主近日可要在宫里待着哪都不许去啊...”刘公公叮咛着,将声音压得很低,满脸关切: “不消几月,就要打仗啦。” 白玉棠耳朵痒痒的,打仗?这不明摆的事吗,只剩几月安慰时间了么......看来自己得抓紧出宫,找那红寿海棠了。 将这些五皇子通敌的铁证交给刘公公,白玉棠不禁思索起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出宫。 此时,刘公公指了指边上瘫软的小菊,问道:“殿下,此人,打算怎么处理。” 白玉棠闻言一愣,接着看了眼一脸恳求的小菊,叹了口气道: “既然她无心害我,便饶她不死吧,其余的该怎么做,凭刘公公你来决断。” 说罢,白玉棠便转身撑伞,走入雨幕,朝回乾钦宫的方向走去。 .... 大风拂过山岗,枯枝败叶铺就茫茫山路,轰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响彻天地,而乾钦宫内,侍女岚儿正在焦急的踱步。 被雷声惊醒的她,本欲去找小菊一起取暖,怎知小菊居然不在厢房内,于是岚儿又来到白玉棠的寝宫,却发现白玉棠也没了踪影。 偌大的乾钦宫,雷雨之夜,突然空空独她一人,让岚儿不禁有些害怕。 此时,一道闪电劈下,凄厉的白光让岚儿浑身一颤,只见那拐角的廊柱后,似乎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阴影中漠然而视。 一炷香后,乾钦宫外的山路,细雨狂风中,缓缓走来了一道身影。 来人不是白玉棠,他身着铠甲,腰佩长刀,每个脚步都稳健无比,雨滴淋落在铠甲上,居然没有一丝声响,仿佛他所处的地方,有雨水无法触及的罡气。 四大宗师之一:碧空。 碧空停在了圆形拱门前,他眼神冷冽,同时将手缓缓握在了刀柄之上,可下一刻,向来古井不波的碧空突然眼神震动,刹时间腰腹收紧,作势欲击。 仰头看去,只见那乾钦宫顶,檐角之上,正有一道身影迎风而立,他的衣衫猎猎,大风压弯柳树,却吹不动他的身形。 而最令碧空在意的是,此人戴着一副.... 惨白的鬼角面具,那两个幽深空洞中,藏着的那双眸子,不含丝毫感情,如看死人。 “无面鬼...!” 碧空默念这个词,这是他多年来一直追杀之人,没想到今日却会以这种方式突然相见。 “真的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你会自投罗网!”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碧空身上散放,这金黄色罡气肉眼可见,巨大的气浪直接震倒了附近的三排巨木,那罡气上符文流转,光是目视便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金丹期强者可修行的天纹地罡,纵使比不上仙域修士的十丈金印,但足以一力降十会,碾压众多敌手。 “....”无面鬼沉默不语。 碧空将长刀抽出,无数符文灌注到其金刀之中,他遥遥指向上方的无面鬼,大声呵斥道: “无面鬼,我知道你的底细,今日就让你我做个了断。” 这次,无面鬼终于有了动作,却只是摇了摇头。 “既然如何想杀我,为何还不动手?呵....因为你清楚...” 五指放在面具上,随着面具松动的咔嚓声,一声细语也传进了碧空的耳膜: “跨过那道门,你就会死。” 正文 第十八章:碧空之死 , 收起纸伞,白玉棠在皇宫回廊中站定,望着无边细雨陷入回想,渐渐明白了前几日皇上圣旨的用意。 看来,梁帝对皇子们的谋逆之心早已门清,借着这个立储的由头将各位皇子忽悠进宫,是打算软禁起来,避免他们和别国势力串通。 可惜皇子们反应的很快,尤以五皇子最为酷烈,要走谁也留不住,也算是和梁帝彻底撕破脸了。 “啧啧,乱世要来咯。” 白玉棠将手探出屋檐,零落的雨滴顺着白皙的皓腕滑下,砸在青石板路上,再也无法回转成珠。 就在这时,白玉棠突然注意到皇宫里人影盏动,无数手持火把的侍卫涌了出来,冒着大雨朝一个方向奔去,许多下人也闻声悄悄探出头或者走上围廊,不知发生了何事。 白玉棠同样十分好奇,刚才还寂静的皇宫突然热闹了起来,甚至白玉棠还看到了一些未曾配甲,却如蜻蜓点水在宫墙上跃动的高手,很快超过了那些士兵,一同向宫外而去。 “影龙府,是影龙府的高手!” 远处,有下人惊声道,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白玉棠耳朵微动,影龙府? 原来这些人就是梁国的大内高手,飞檐走壁...至少也是练气后期的高手,或者说是筑基期?。 这是发生了什么? 直觉告诉白玉棠,发生了大事。 走下台阶,白玉棠准备去打听一下,不料一位骑着骏马飞驰的将士一眼看到了白玉棠,他立刻勒紧缰绳,马匹发出了嘶鸣声。 “是公主,公主在这!” 数道骑马的身影顿时奔进,见到是白玉棠后齐齐下马,其中一位松了口气,道:“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白玉棠有些莫名,自己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下山走走,有什么不妥吗?”白玉棠反问道。 另一位将士上前道:“公主莫怪,公主此刻下山真是天佑福泽,方才皇宫后山起了大战,波动之强竟引动山石,陛下担心公主安危,命我等前往乾钦宫营救于您。” “什么?”白玉棠满脸不可思议,自己才刚刚下山不久,这。 大战? 莫非是五皇子折返回来,铁了心要除掉我? 没理由啊。 “公主,末将这就护送您去皇宫中心,那有影龙府护卫,可保您平安。” “不必了。”白玉棠摆了摆手,指向身旁的骏马道: “你们带我上山,我还有一位侍女在那宫里。” 几位将领顿时大急:“万万不可,公主,恐怕皇宫里来的凶徒,是金丹境强者!” “...” 金丹境... “别管了,若不带我走我就自己跑上去,我一定要看到我侍女岚儿才肯放心。” 有人还想劝阻,但其中一位年轻的将领却失了神,望着雨水中倔强美丽的公主,说着如此善良动人的话,他无法拒绝。 “我...末将,末将愿护送公主上山!” 白玉棠顿时对他莞尔一笑。 “你疯了?陛下让我们保护公主,不是让你儿戏!” 谁知这年轻将领只是翻身上马装作耳聋,带着白玉棠便往山上冲去,其他将领也不敢擅自拉扯白玉棠的千金之躯,只好纷纷上马紧跟而上。 在马背上颠簸,白玉棠只感觉自己就像一片羽毛,几次要被甩飞,还好从这儿到乾钦宫并不算远,以马的脚力半柱香足以。 至于白玉棠为何要如此坚持。 当然,咳,侍女岚儿是非常重要的,小菊是奸细,但岚儿是真的对自己全无坏心,是十分亲近之人,白玉棠当然不免担心岚儿的安危。 更重要的,则是那本藏在床头,记载着红寿海棠的古籍,里面还有前身的一些手记,自己都还没看完呢。 很快白玉棠便来到了乾钦宫附近,下了马背,望着眼前的景象,白玉棠的瞳孔宛若地震。 只见原本黑木檀柱勾勒,静谧庄重的乾钦宫,此时已经看不出半点模样。 大半座宫殿化为废墟瓦砾,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狠狠的揉碎,大殿附近的古树如筷子般,一排又一排的拦腰折断。。 耐人寻味的是,那宫前的精致拱门却完好无损,仿佛置身事外。 “发现人了!” “是...” “是碧空统领!” 白玉棠吞了口唾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众人一起朝那个方向跑去,隔着老远便看到有一道身影被挂在一根突刺上,那金色的盔甲里不断渗出鲜血,身躯随风晃荡。 这身铠甲白玉棠自然是眼熟的,正是自己的师父碧空。 来到近前时,已经有人将碧空取下,小心的放在地上,有影龙府的高手将手放在碧空的额头,无形的波动弥散,很快这位高手摇了摇头。 “碧空统领已经死了。” 其实不需要他确认,包括白玉棠在内的人都已经知道这个结果,因为碧空的左胸心脏处空空如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捣碎了。 “到底是谁干的?”白玉棠有些不寒而栗,自己才走多久啊?若是今晚小菊不下山,自己恐怕就... 究竟是谁杀了碧空? 碧空又为何会死在这里,在这个雨夜死在乾钦宫? 几位影龙府的大内高手窃窃私语,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沉声道: “能一对一杀死金丹境大统领的,在梁国除了其他三位金丹境宗师外,恐怕只有可能是那个人了。” “无面鬼...他果真又出现了。” 白玉棠闻言抿了抿嘴,又低头看了一眼碧空,前天还在耐心教导自己的师父,一位如此高手,说死也就死了,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 “还有人!” 这时白玉棠又听到有人大喊,顾不得这边忧心无面鬼,赶紧朝发声的地方小跑而去。 只见一根保存完好的廊柱边,躺着的正是面色苍白的侍女岚儿,白玉棠从人缝中穿过,托起刚刚苏醒的岚儿,问道: “你没事吧,岚儿。” “公主!”岚儿眼睛突然睁的很大,焦急的喊道:“快走公主,有,有坏人来了!” 白玉棠眉头颦蹙,示意岚儿往旁边看看,此时乾钦宫内外全都是甲士,明亮的火把映照得宛若白昼。 “岚儿,慢慢说,不要怕。” 平息片刻,岚儿这才开口道:“奴婢不久前来寻找公主,却不料在走廊里看到个怪人,他...他..” “他戴着一个面具,一张好可怕的面具。” 白玉棠问道:“然后呢。” 果然,那个名叫无面鬼的人来过,碧空也正是他杀的。 “然后....然后奴婢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公主,乾钦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菊呢,小菊她还好么。” 白玉棠摇了摇头,安慰道:“别怕,小菊她...她还好,以后不愁吃喝了。” 将岚儿安顿好,白玉棠转过身,走进了自己坍塌大半的寝宫。 抬头挥了挥灰尘,白玉棠勉强来到了自己的床头,卖力的捡开落在床上的石块,取出了那本古籍。 “嗯?” 白玉棠将头伸远了一点,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古籍一般。 “昨日看完后,我不是阖上了吗。” 正文 第十九章:影龙令 ,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白玉棠立刻阖上了古籍,好在雨后的长袍厚重,即便将古籍放入胸口也看不出什么轮廓。 这本来自仙域的古籍,记载的内容虽然现在看起来高深难测,触不可及,但白玉棠相信日后一定会有大用。 更重要的是,里面有前身的手记,甚至有关于和随月生的只言片语,不宜被其他人知道。 白玉棠走出废墟,回头看着残垣断瓦,乾钦宫被毁就像一个征兆,提醒自己要尽快离开皇宫这座龙潭虎穴。 更别说自己师父,金丹境的高手,尸体就横陈在不远处,死的如此蹊跷。 白玉棠明白,若非自己今夜下山,肯定是要被波及的,碧空的死和自己必然有所关联,否则为什么会恰好在此地激战死斗呢。 但目前白玉棠还猜不透这其中一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珍惜时间,赶紧出宫找到那朵名为红寿海棠的神花。 既是完成那魔教教主的考验,也是摘取之后为自己开化神体,根据描述,这花还能为凡人延年益寿,梁帝得之则朝局稳当,总之是迫在眉睫。 再拖下去,等皇上驾崩,五皇子叛乱夺朝,届时天下大乱,自己再想行动面对的必然是更艰辛的局面。 就在白玉棠思考时,远处的甲士让开了一条道,一些内臣也赶到了乾钦宫,刘公公隔着老远就大喊道:“小主诶!” “您怎么跑回来了。” 刘公公喘着粗气,连手中的佛尘都跑不见了: “方才听说乾钦宫出事,到处找您都找不到,老奴就猜到您会回来。” 白玉棠看了眼刘公公,从苏醒到现在,好像就只有眼前的刘公公一直是真心关心自己,否则也不会什么都告诉,还如此维护,倒是值得信任。 “公公,你可知道今夜之事的缘由?” 刘公公轻叹一声,看向碧空尸体的方向,那里影龙府的高手们已经不见,估计是四散开来去寻找无面鬼了,如果无面鬼受伤在附近的话,这正是诛杀的好时机。 碧空虽败亡,但身为四大宗师的高手,无面鬼必然也付出了代价。 “殿下,碧空的死既然是无面鬼所为,便交给影龙府的血衣处理吧,劳烦殿下跟老奴走一趟,陛下想见您。” 白玉棠颔首,便和刘公公一同下山走去,沿途是无数的甲士拥簇,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整座皇城都因为无面鬼的出现而惶惶不安。 再次下山来到皇宫时,天已经微微亮了,白玉棠在刘公公的目送中独自走入了梁帝的寝宫。 殿内孤寂,那些侍从早已被遣了出去,梁帝此刻靠在龙床上,胸膛微微起伏,透过薄纱可以看到梁帝双眼紧闭,眉头也深深锁着。 来到床边,白玉棠作揖道:“父皇,您找我。” 这时,白玉棠注意到床边有一道湿润的脚印,似乎不久前也有人在这儿站过。 梁帝睁开一丝缝,看着白玉棠,艰涩开口:“你来了,玉棠。” 他的声音沙哑,两日不见,白玉棠感觉眼前的老人似乎更憔悴了几分,连最后一点威严都化为了疲态。 “唉,梁国的末日要到了,朕却只能坐在这床榻上,看着天一天天变得晦暗,玉棠,你说这算不算一种悲哀?” “....” 白玉棠没有接话,想必是五皇子所为伤了老皇上的心,又或者是护城二十年的碧空身死,让皇上感觉到了事情不再受他掌控。 似乎是察觉到白玉棠心中所想,皇帝再次开口: “玉棠,月生日落,人有尽时,朕这一生什么风浪都已经历,早已看惯。” “只是很多事直到大限将至,才慢慢看开。” 白玉棠这才开口: “父皇不要多虑,只要您在,梁国不会倒的。” 梁帝笑了笑:“玉棠,朕问你,为何你那些皇兄都争着当皇上,你明白,什么是皇上吗。” 白玉棠一愣,脑海中浮现出前身的手记,也有些自己的感触,道: “梁国之所以在,是因为有百姓,而非我们白家,若有一天父皇不在了,国破山河,百姓也将流离失所,皇上是百姓的庇护,可若是因为那张龙椅,引狼入室以致于生灵涂炭....便称不得仁君。” 梁帝面色不变,只是慈祥的看着白玉棠。 不知为何,白玉棠觉得自己好像猜错了,眼前的老皇帝似乎心里并不难过,丝毫没有因为碧空刚刚身死的消息而惊怒。 “玉棠,自你大哥死后,朕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为什么突然要习武。” 白玉棠眨了眨眼,回答道:“孩儿...想习武练体,成为和师父一样的高手。” 梁帝摇了摇头,却说出了一个让白玉棠愕然的事: “朕明白,你是想报仇。” 报仇? 白玉棠有些懵,接着梁帝的话更是让白玉棠大吃一惊。 “你是想杀那无面鬼吧。” ... 白玉棠忍住自己摇头的冲动,原以为前身习武是因为想强大自身,为父皇摘取红寿海棠续命,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我还没看到那块啊! 话说,为什么要杀无面鬼? 白玉棠脑海里不禁回想起碧空那空荡荡的胸腔,不,我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梁帝接着说道: “那年,你偷偷潜入粮草车,随朕前往东狩,却被遗落在一片雪林中,让你亲眼目睹了你大哥身死,被那无面鬼所杀。” “当朕的亲卫找到你后,你便不怎么爱说话了,直到现在。” 这时白玉棠才知道有这层隐秘,原来自己十年前就见过无面鬼? 今天他是来索命的! 嘛哒嘛哒,延迟再重也不至于多等十年吧... 梁帝侧了个身,看向帘外的白玉棠,柔和的语气不是一位君王,而是一位普通的父亲: “为父这一生,自认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却唯独愧对两个人,其中之一便是你。” “你母妃走得早,为父也因为那仙朝清剿妖人的命令,不敢让你示人,也不敢与你过分亲近,惹得你其他兄长妒恨,时至今日,落得这番情境。” “但还有一条路,这东西,你拿着...” 白玉棠赶紧伸出双手,将梁帝递出的东西捧在手心,低头看去,是一面乌黑的令牌,雕刻五爪图案,暗沉的光泽,看着十分贵重。 “这宝贝名为影龙令,是上朝修士所制,若遇危难用力只需按压其龙爪,光柱升腾,方圆百里的影龙卫会立刻驰援,护你无恙。” 将手放在白玉棠的手背轻轻拍打,梁帝叮嘱道: “待朕走后,还有影龙府会支持你,血衣是朕最信赖的人,你也可相信影龙府,他们不会害你。” 影龙令... 白玉棠看着梁帝眼底的担忧,心底什么东西仿佛突然被触动到了,一瞬间,自己好像和前身的意念合一,真正对这位老父亲感到心疼。 红寿海棠... 白玉棠郑重点了点头,只要找到红寿海棠,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了,天已经亮了,父皇要去早朝了,你走吧。” 白玉棠轻轻颔首,便慢慢抽出手退出了寝宫,就在即将跨出宫殿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梁帝的一声呼唤: “吾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白玉棠回头,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 碧空之死很快传遍京城,扩散天下,一时间大街小巷重新张贴上那通缉无面鬼的告示,引得朝堂江湖议论纷纷。 而白玉棠却在筹备离开皇宫,去往梁国北方,那座定仙山。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白玉棠每夜汲取月夜精华,吐纳修行,导引功越发熟练,呼吸法也顺畅起来,不过一月时间,白玉棠就连破两重,来到了练气五重。 当然,这一切都和那两缕伴生仙气有关,白玉棠试过若不去引导仙气,仍旧会出现全身筋脉闭塞的情况,看来自己的身体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 期间,白玉棠以练功为由,请刘公公为自己寻了一把兵器,这是一把细长的长刀,刀刃不宽但是足够锋利,正是适合白玉棠的重量。 之所以不用剑,是因为剑有双刃,剑法稀烂哦不稀松的白玉棠怕把自己先砍了。 将这把银刀摩擦的锃亮,白玉棠将之包在一块白布中,掩人耳目。 这一月来白玉棠一直在请教影龙府的高手,虽然时间短暂,但善于模仿的白玉棠很快掌握了用刀的诀窍,至少面对普通人,自保不算很大的问题。 同时,白玉棠也继续看那本古籍,也特地找到了梁帝所说的十年前,那次冬狩。 “原来如此...” 白玉棠恍然大悟,这里面不仅写了,还有一副画。 画中是一片雪林,树边一位男子坐在地上,戴着一副鬼角面具,正歪着头瞧着自己。 无面鬼... 白玉棠眉头颦蹙,根据前身的表述,这无面鬼将当年太子的随从全部杀光了,可偏偏就是没杀远远观望的自己,甚至... 甚至还给自己披上了披风取暖? 白玉棠看向手记最后,有前身自述的一行小字,和平常飘逸的字体不同,这行字显然十分犹豫,改行涂抹,歪歪扭扭。 “无面鬼......若有朝一日刀剑再遇,你会杀我么。” 正文 第二十章:我是个江湖侠客 , 又是七日一晃而过。 因为碧空之死,这些日子皇城戒严,到了近日才终于松了些。 大量甲士换防离宫,皇城的排查稍显混乱,白玉棠站在宫墙上远眺,明白是时候离开了。 几日前白玉棠通过浣纱坊,弄到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考虑到御林军将士的身姿普遍挺拔,自己身材相较纤弱太多,扮公公?显然这张脸也不合适,那么只有一条路.... 白玉棠趁着午后宫里无人时,避开视线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宫殿,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东宫。 梁国十年无太子,因此东宫除了修缮宫殿的木匠外,几乎无人来访。 最珍贵的是,根据书籍中的手记,这东宫里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宫外一座小山,那儿山清水秀,桃花成林,是前身儿时常去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知道这条道,和那已经死去的四皇子有关,当年四皇子继任太子时,曾带了一个侍女进来,这侍女和白玉棠年纪相仿,当年每次来东宫,这侍女都会带着幼年的白玉棠偷偷溜出去玩水避暑,好不愉快。 对此,四皇子仿佛看不见一般,任由胡闹。 东宫中,白玉棠四下看了眼,确认没有人在附近后,赶紧换上了这套衣服。 抹了抹布满灰尘的铜镜,白玉棠看向镜中穿着宫女服的自己。 梁国的宫女服朴素低调,淡绿色的长裙分为三层,实用中带着一丝土气,可白玉棠却皱起了眉头,只因这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白皙的鹅颈,苗条的身形,一缕长发垂落,随意的转动,飘带随风而动,那如水的眸子低垂,宛若天人,清冷无双。 这宫女服,穿在白玉棠身上,说是天阙名伶,也有人会信。 “这可不行...” 白玉棠套上这层衣服,是为了去往那密道途中不引人注目,可他这才发现,引人注目的好像不是华丽的服饰,而是...... 这张,倾国倾城的脸。 白玉棠眼睛微眯,接着将发髻猛地撤掉,又用力甩了甩头,柔顺的长发如瀑倾下,被白玉棠用力揉搓一番,显得十分凌乱。 接着,白玉棠双手放在布满灰尘的木柜上,修长的手指抹过,又往脸上啪啪扑去。 捯饬了一会,白玉棠重新看向铜镜。 那闭月羞花的美人已经不见,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有些枯槁,面色黝黑的小宫女。 “嗯,这样多半没问题了,若有人问起,就说...刚刚打扫完院落,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将那柄被白布包裹的长刀卸下,白玉棠将一些准备好的杂草系在上面,耐心的缠绕,过了片刻一个看起来有些雏形的扫帚便出现了。 假模假样的摆了摆,白玉棠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小时候磨难出的技能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做好准备,白玉棠便把‘扫帚’抱在怀里,学着其他宫女的姿势小踱步,朝着记载的那个东宫后院出口而去。 东宫附近,沿途并没有很多侍卫,更少见下人奴仆,不过白玉棠学的十分相像,宫墙边的侍卫只是扫视了一眼这个低头弯腰的小宫女,并没有发声阻拦。 眼见一切都比较顺利,白玉棠的心中也松了口气,可就在准备拐角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让白玉棠顿时寒毛倒竖,差点左脚拌右脚。 “前面那宫女,站住!” 白玉棠僵硬的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缓缓靠近... 此人步伐缓慢,整个人在强烈的阳光下看不清容貌,但其服饰却让白玉棠心中一紧。 黑白锦服,头戴红纚高冠,腰佩一柄长剑,能在皇宫里佩兵器,加上这层官服的,只有影龙府的大内高手! 这,影龙府的人为什么要叫自己。 白玉棠心慌时,此人已经走到了近前,白玉棠抬头,终于看清了此人的长相。 这是个年轻男子,鬓若刀裁,眉如剑沉,虽形相清癯,但纵是无心一瞥,却显得风姿隽爽,湛然若神。 白玉棠都不免瞳孔一缩,心想好一个大帅哥。 这么一比...自己...不免有点自卑了。 男子瞥了眼白玉棠,眉头顿时一皱,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白玉棠顿时弯腰,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奴婢,是去东宫后花园清扫的,之所以这么脏,是因为...” “够了。”男子摆了摆手,突然说道: “既然同路,你便跟着我,不准到处跑,不准乱说话。” 白玉棠头顶冒出个问号,但还没等开口,男子便已经向前走去,白玉棠暗道一声倒霉,只好抬脚跟了过去。 若是在皇宫被发现自己的身份,肯定是轻易走不出去了。 这半路冒出来的人是谁啊,焯!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了东宫之后,守着拱门的两位侍卫看到男子的锦服后顿时站的笔直,待男子走过后,白玉棠却被侍卫们伸手拦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前方的男子见状突然转身折返,说道: “她是陛下命来清扫后院的,你们继续值守,放她进来。” “这....”两位侍卫有些犹豫,这东宫后院每月都有人固定来清扫落叶,这并不是往日的时候。 但想到是影龙府的人开口,侍卫们也不再阻拦,放白玉棠进去了。 此刻白玉棠望着眼前男人的背影愈发不解了,这是要干什么,不过很快,白玉棠就明白了。 只见花园尽头,一位同样身着锦衣的影龙府高手把手门关,再往前就是后院腹地,也是皇宫东边的尽头。 白玉棠感觉身前男子脚下一顿,接着回头看了眼白玉棠,确认白玉棠还在紧跟后继续向前。 不远处那个影龙府高手缓缓起身,有些疑惑的望了过来。 “你...” 不等他开口,白玉棠感觉自己被一只大手往前推了推,接着那道声音又响起,只不过换了一种语调,显得分外亲切: “陛下让我带个宫女清扫太子生前旧址,你回去吧,今明两日此地换我来值守。” 影龙府高手打量起白玉棠,按理来说今日确实是他们换班的日子,可清扫旧址....陛下不是一直不让人进入此地么。 “你是哪个宫里的。” 被突然一问,白玉棠原地立正,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锦服男子目不斜视,但余光却是瞥了过来。 “我,奴婢是公主府的新丫鬟,陛下命我来清扫此地,给公主暂住。” 白玉棠脱口而出,这些日子乾钦宫被毁,他一直住在皇帝寝宫之侧一普通偏殿,这么说倒也合理。 影龙府高手沉吟片刻,他这种常驻宫内的人,几乎所有宫女都算眼熟,除了后山上的乾钦宫外,加之他听说有一位公主侍女‘死’在了那个雨夜,这番说辞倒也合理。 “这位兄弟,我看你有些面生啊。”突然,他又看向白玉棠身旁的年轻男子。 男人笑了笑,说道: “碧空统领身死,我是收到调令回宫驰援的外部,以后就认识了。” 点了点头,影龙府高手没再多问,又打量了一下白玉棠后,便迈步向外走去。 直到此人走远,白玉棠才又一脸疑惑的看向锦衣男子,只见男子脸上的笑容又化为平淡。 接着,他突然做出了一个令白玉棠瞠目结舌的举动。 原地点了点脚踝,男子如百米冲刺般,朝着林子深处就冲了过去,白玉棠短暂的愣神后恍然大悟,淦!这人原来是在装高手! 来不及多想,白玉棠立刻跟了过去,眼前这人多半不是影龙府的,那么真正影龙府的人应该很快就能反应过来,那时候先不说能不能逃走了,恐怕要被当成共犯了! 前方的男子似乎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大声喊道: “在下多谢,你快去扫地吧!追我干嘛!” 白玉棠听得心头一闷,扫地?真想把扫帚里的长刀抽出来砍你,冒牌货居然把我吓的流汗,真是醉了。 男子似乎也知道那个出口,和白玉棠前后脚跑出了那道裂缝,离开这道墙,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座小山,桃花落满青草地,不远处的小溪溪水潺潺,在晴光下折射出淡淡的虹光。 男子一路跑到溪水边撑膝喘气,白玉棠也是累的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额头的汗,这么一路疯跑,穿着三层宫女服,可真是要人命。 男子斜睨而来,突然咧嘴一笑,道: “哟,没想到啊,你也是做这行的,说说吧,你偷了什么宝贝。” 白玉棠撇了撇嘴,老天给这么一张帅脸,原来是个小偷,还不如给我呢。 “偷?我可不偷东西,不过你胆子真大,影龙府的都敢骗。” “哈哈哈哈哈。”男子仰头大笑,接着一把将头上的管帽扯下,随手丢进了小溪。 “影龙府算什么,小爷我想走,谁来都不管用。” 白玉棠转头,目露惊讶,随着管帽被摘,男子的头发也披散下来,和其萧疏轩举的外貌不同,他两鬓斑白,好似垂暮老人。 但该说不说,那下巴上零碎的胡茬和鬓间的苍苍白发,虽不修边幅,却仍掩不住他潇洒的气度 要是不说话,应该是个不可多得的帅大叔吧。 白玉棠没有理会他,本来脸上就都是灰尘,加上跑了这么久一身汗,现在的白玉棠感觉浑身犹如一万只蚂蚁在爬,十分闷痒。 无奈,白玉棠只好先脱下套着的几层宫女服,仅剩下一层青色单衣。 接着白玉棠俯下身,就着溪水洗了把脸,又用沾满清水的手捋了捋长发,这才感觉清爽了些。 不远处,方才还在因为逃离皇宫,放声大笑的男子,顿时哑巴了一般,低头望着白玉棠的侧颜,揉了揉胡茬。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这辈子习惯眼高于顶的男人,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有些不自信,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外貌。 “喂”,男人开口,靠着一棵树笑道:“既然都是自己人,结实一下。” 白玉棠回头,心想谁和你是自己人,转了转眼珠,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先说说,你是谁,去皇宫干了什么吧。” 男人闻言挑了挑眉,望向遥远的天际,道: “吾名朱寰安,是个江湖侠客。” 正文 第二十一章:典当 , 山丘之上,桃花瓣随风飘荡,白玉棠将头上的花籽摘下,甩了甩手上清水后,便欲起身离开。 “喂!” 朱寰安双手抱胸,倚靠树干笑道: “你还未告诉在下你的名字。” 白玉棠闻言,用力将‘扫帚’一抖,拍落稻穗后露出那捆白布所包的长刀,抗在肩膀上,回头望去。 “我叫阿棠,你不喜欢叫的话,叫我棠大人好了,我承受得起。” 说罢,白玉棠便朝山下走去,心想何故要和一个贼互通姓名,不拆穿你就算好的了。 可想归这么想,白玉棠另一只手却牢牢放入胸襟,紧紧握着...那枚影龙令。 若后面这个不知底细的家伙胆大包天,敢对自己出手,白玉棠便会立刻捏动这影龙令,可若非必要,白玉棠也不想刚一出宫就被抓回去。 好在白玉棠耳朵竖起,并没有听到这个姓朱的家伙有所动作。 朱寰安遥遥望着白玉棠下山去,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深邃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看来,是了。” 白玉棠走下山丘,看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从行囊中掏出一份皇宫带出的羊皮地图,这是梁国大致的地形图,标注着详细的城镇和要道。 “梁,齐边境...定仙山。” 蹲在溪边石块,白玉棠仔细的复习起路线,这是在离宫前便做足的功课。 “此处是京城东边,往外过京畿道,辗转河阳,河东,再向北方前进....” “一切顺利的话,也要三个月时间。” 阖上羊皮纸,白玉棠望着溪水中的倒影,呢喃道: “根据情报,梁国绝大数人都是凡人,少部分接触导引功的,最多也就是刚刚入门,能修炼到练气后期的人比较少见,筑基期的修士更是地方有名的强者,至于金丹期....好似凡域所有国家中,金丹期就是修士的瓶颈,达到这个境界的强者也是少之又少,可忽略不计。” “目前靠着感知力尽量避免危险,待到练气七重起,便能自保了。” 白玉棠目前练气六重,根据白玉棠估计,晋升七重也就在十日之内,那时候双臂力量将远超常人,就算柔弱女子也能一拳打碎瓦墙,更别说自己了。 但白玉棠并不乐观,因为只要不招摇过市,在旅程前段应该不会有太大风险,也有足够时间去修行,但恰恰危险都在后面。 “从京畿起,就要路过几位皇子的老地盘,尤其是那定仙山附近便是五皇子的地界,偏偏让他逃出皇宫了。” 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水面,看着涟漪打散倒映的容颜,白玉棠决定先想个办法易容。 五皇子实乃笑面虎,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还处处想着杀了自己,若被发现行踪恐怕影龙令都救不了自己。 擦去额头的汗,白玉棠淌过小溪,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缓缓前进。 七日后,尚城。 这是京畿最大的城池,也是京城外第一道关卡,二十年来一直由大皇子坐镇,是梁国重镇之一,常年行人往来如织,贸易频繁。 虽然近年来因为饥荒,内乱,旅人越来越少,但丝毫不影响尚城在京畿的声望,城内依然繁华。 毕竟有茶客戏话:京城人称小尚城。 黄昏时分,一支进城卖苞米的农民伯伯婶婶们驾驶着牛车,摇摇入城。 这是尚城西面的集市,也是尚城最杂乱的地方,粮车横七竖八的停靠,街上跟动物园一样什么拉车的物种都有,除了常见的牛马,甚至还有开化灵智的大猩猩吃着香蕉点钱,实在神奇。 此处的守卫靠在城垛上,看都懒得看一眼牛车上老实巴交的米农,而是随意翻动了一下苞米,翻了翻牛眼皮确定没有疫疾后,就随意的挥了挥手,可谓检查畜生比人仔细。 很快,这粮牛车便随意停在了路旁,一道围着头巾,穿着朴素的年轻身影从上面跃下,伸了个懒腰后,回头递给车上大爷几个铜板。 “娃娃,你长得水灵,进这大城可要当心,那些官老爷心坏的很喏。” 收下铜板的老头子咧嘴一笑,露出了透风的大门牙。 此刻围着头巾,扮成村姑的自然是白玉棠。 前日抵达尚城,白玉棠发现尚城城门处贴满了通缉令,入城必须要人脸识别,白玉棠不知道自己出走的消息有没有流传出来,也不确定这些士兵是否能认出自己的身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自己这张脸,多半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白玉棠辗转一圈,发现了这个不起眼的市集后门,只要和车马一起入城一般守卫都十分松懈。 于是白玉棠跑到附近农村一块地里,帮一家大婶摘了大半天芒果,手都给摘黄了,这才行了个方便。 白玉棠抱了抱拳:“多谢大伯提醒,其实我还是比较谨....呕哇!” 说到一半白玉棠仍不住干呕起来,皱着眉头一看,没想到貌不惊人的小小集市,路上牛粪比特么地砖还多,气味真是闻着就要得肺炎了。 “在下先告...呕哇,辞了。”白玉棠重新戴上头巾,赶忙加快脚步离开了。 从巷子中穿行而过,白玉棠循着喧嚣的声音来到了主街,尚城不愧是京畿最繁华的城市,日落以后反而热闹起来,到处都是灯火,琳琅满目的小摊在街边铺陈,吆喝声不绝于耳。 晃了晃脖子,白玉棠背靠墙壁歇了歇,其实离开皇宫这几日过的十分劳累。 担心被皇宫的人尤其是影龙卫追回去,白玉棠没有走管道,一直是沿着溪流而行,累了就上树休息躲避野兽,渴了就捧起溪水,饿了就....饿了就饿着。 白玉棠憋到练气六重才出发,就是因为练气六重一顿更比六顿强,只要偶尔有野果,倒也不会饿死。 但是能归能,修士也不是大冤种,饿不死不意味不想吃,此刻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味,白玉棠顿时感觉肚子如有雷敲,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尤其是三日前,白玉棠突破了练气七重,浑身精气仿若瞬间被抽空一般,陷入了虚弱。 将那白布包裹的长刀当拐杖用,白玉棠朝着街道中心走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只剩下几文钱了。 白玉棠将这几文钱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身为七皇子,怎么可能会没有钱呢,可当时在宫里若是开口要银两,势必会引起皇上的怀疑。 所以白玉棠搜罗了一些首饰,因为何种朝代都会有典当的存在,这些首饰便于携带,紧要关头也能兑换大量现银。 还不好引起怀疑,实乃妙计也。 白玉棠笑了笑,先把几个铜板拍在了烧饼摊上:“老板,一个烧饼,要咸不要甜!” 捧着烧饼咬,白玉棠感觉幸福不是位高权重,不是风流江湖,而是在饿了九顿后,有一张不加香菜的肉烧饼吃,日子足以。 将头巾又拉低了些,白玉棠决定今夜就在尚城修整一下,不仅是换些银两,也是要补足精力,因为练气七重起每次突破都是一次巨大的消耗。 还要便是要易容,这花头巾在村镇集市还好,一入内城顿时显得十分扎眼。 晃悠着,白玉棠看到街边转角处有一面巨大的木牌,上面贴满了形形色色的告示,偶有行人路过时抬头看去,评头论足一番。 白玉棠好奇的走近些,仰头看去,整整大半面都是凶神恶煞的通缉犯,其中有一张图被贴了数张,看来是反复更新了很多次了。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无面鬼。 画中的无面鬼带着一副恐怖的面具,魁梧无比,长发张扬,手持一把巨剑,看起来凶神恶煞十分骇人。 但只有白玉棠知道,前身手记画的那幅画中,无面鬼并非这般。 虽然也戴着一副鬼角面具,但却带着潇洒的气度,绝非这种战场莽夫的模样。 也是,毕竟见过无面鬼的人,除了自己外,基本都死绝了。 这时,白玉棠听到有人开口: “这无面鬼莫不是真有三头六臂,竟然如此强大,恐怕四大宗师都不如他。” “瞎说吧,我看他再强也不至于到金丹境,不然放着高官俸禄,江湖名声不要,去当个杀手?” “啧,那你可就不懂了...” 此刻告示下只有两人,白玉棠一眼看出这两人动作张弛有度,一看就是修士,且境界不会低于练气八重。 先一步开口的人低声道:“我师兄是影龙府中人,他告诉我,四大宗师之一的碧空已经死在无面鬼手中,要不了多久,还是找不到无面鬼的话,这个消息就天下皆知了。” “什么?”另一人大惊: “这无面鬼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想杀大宗师立威,难道不是先杀那江湖高手,沈天心和逍遥客么,亦或是影龙府的血衣候,为何硬闯皇宫斩杀碧空??” “害,你知道就行了,总之是有大戏看咯。” 另外一人还是不敢相信,摇头道: “唉,若真如此,我还挺佩服这无面鬼的,尽做令天下哗然之事,若有一天他被杀死,真想看看面具后是张怎样的脸。” 白玉棠远远听完他们的对话,看来碧空身死的消息也封不住了,不过扫视一圈,好在没有自己的寻人启事在上面。 “嗯?” 这时白玉棠看到了木板边缘,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仙朝法令,因魔教教主随月生神魂难灭,若有初生婴儿女相男身,移交官府司处理,赏钱十金,瞒而不报,斩。” 这张旧令泛黄,想必挂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白玉棠摇了摇头,悄悄竖起一个中指。 很快,白玉棠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典当行。 经过一番打探,白玉棠才知道原来大皇子这些年横征暴敛,很多商会都被他收入私囊,街边典当行都被打压掉,只留下唯一一个大典当行。 明仁商会。 站在明仁商会前,白玉棠有些傻眼,这典当行相当气派,可虽富丽堂皇却没有什么人气,白玉棠想起打听的时候听人说起,这鸣人商会只收贵重物品,否则谢客。 最关键的是,此商会的鉴宝师们都是从京城请来的,莫说凡间珍品,就是宫里的宝贝都常有涉猎,能说出个道道来。 想到这,白玉棠撸起袖子,看着白皙小臂上挂满的金镯银镯,不禁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二十二章:帮个小忙 , 将长袖放下,白玉棠看了眼月色,约莫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到宵禁时间。 若要典当就趁现在,再晚恐怕就得睡大街了。 而且白玉棠计划明日一早就出城,自然是希望今夜能在尚城置办完两套衣装,再换取盘缠好上路。 可这偌大的尚城,竟只有一个明仁商会一家独大,白玉棠想低调处理身上的首饰,又怕这些皇宫里带出的首饰引起麻烦,自己现在风尘仆仆的样子,很难不被怀疑自己的身份。 而且大皇子的明仁商会,是出了名的黑心商会,听说要是真宝贝,他们常常会根据典当人的身份,低价强收,屡见不鲜。 就在白玉棠思忖时,突然看到有一人径直朝着明仁商会大门走去,看清此人后白玉棠侧身掩在墙后,面露诧异。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那高大的身影,斑白的长发,却是十分熟悉。 这,这不是那个叫朱....朱什么的男人么? 他怎么也在尚城。 几日未见,那日身穿影龙府锦服的男人,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袍,袖边镶着银色纹饰,腰间挎着一把长剑,走起路来龙行虎步,鬓发飘荡。 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引得周围人们纷纷瞩目而来。 朱寰安不仅风流倜傥,连那柄长剑和他人不同,被一圈又一圈白色绷带缠绕,带着一些神秘,仿佛告诉别人哥不好惹。 只有白玉棠眼神微眯,知道这家伙浓眉大眼的,可不是什么好银。 “他来明仁商会,莫非是典当从宫里偷的东西。” 朱寰安走入明仁商会,有侍从想上前接待,却被其直接无视。 约莫一炷香后,白玉棠发现朱寰安走了出来,此人淡定的拐入一条巷子,白玉棠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根据师父碧空所说,突破练气达到筑基期后,才称得上真的修士。 体内孕育出真气的筑基修士,会散发出无形的微弱灵压,这种非刻意的灵压同境界几乎无法察觉,但境界更低的练气期修士反而很容易感受到。 白玉棠从五皇子,亦或那些影龙府的高手身上感受过这种灵压,但眼前的朱寰安并没有。 也就是说,这朱寰安看着厉害,其实是个练气修士? 巷道阴暗,白玉棠蹑手蹑脚没有发出声响,前方男子走得很快,没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朱寰安将将刚才置换的钱袋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可下一刻他便察觉到什么,手放在剑柄上,回头望去: “谁?” 沙、沙、 白玉棠从黑暗中走出,用亲切的声音问道:“朱兄,没想到在尚城还能见,这天下可真小。” 朱寰安眉头大皱,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道: “你,摘下头巾说话。” 白玉棠将头巾卸下,晃了晃已经纠盘的头发,笑道:“朱兄,是我,还记得吗。” ... 朱寰安前进半步,看清白玉棠的脸后,将钱袋往天上一抛,单手接住后放入腰间,嘴角微微一扯,淡笑道: “哟,怎么会不记得呢。” “这不是棠大人吗,恕在下眼拙,大人戴着这头巾,着实和你这气质有些不符啊。” 白玉棠尴尬一笑: “哪里的话,朱兄叫我小棠就行,咱们不是自己人嘛。” “自己人?”朱寰安双手抱胸,似笑非笑道:“朱某记得,有人好像不屑与我为伍啊。” 白玉棠轻咳一声,赶忙转移话题道: “害哟,其实,在下是有要事想请朱兄帮忙,这事想必只有朱兄能帮到。” 朱寰安面露诧异,问道:“何事?” “我想请朱兄帮我去那明仁商会,当点东西。” 白玉棠试探的加了一句:“朱兄放心,在下一定会给好处的。” 朱寰安闻言恍然,接着点头道: “你倒是机灵,知道明仁商会吃人不吐骨头,镇不住他们的话走都走不出来,唔...” “既然你帮我逃离皇宫,朱某倒也能帮你这个忙,来,看看你有什么宝贝。” 白玉棠将手伸入袖子,拽下两个金镯子,递给了朱寰安。 接过镯子,朱寰安捏了捏质地,却摇起了头: “若只有这两个金镯子可不行,朱某刚才进去直接当了数十件宝物,此刻折返,单就为了这两个金镯,必会引起猜忌。” 白玉棠一愣,金镯子都不值钱啦? 蛾眉微颦,白玉棠有些怀疑的打量起朱寰安,直到朱寰安伸手把金镯子交还回来,白玉棠才将手又伸进衣袖。 这一次,白玉棠又掏出三个玉镯。 “哟呵,没想到棠大人真是有点实力。”朱寰安一惊,将玉镯接过,仔细的端详起来。 “不错不错,这玉镯质地精粹,但和朱某刚才典当的宝物比,还是逊色不少,这般拿去怕仍是不够,可还有其他宝物?” “若是有,朱某倒是可以涉险为你再走一遭。” 白玉棠走进,听着朱寰安的话抿了抿嘴,仰头道: “你不会骗我吧。” 朱寰安一愣,直接把玉镯放入白玉棠手中,转身欲走:“盗亦有道,朱某劫富济贫很多年了,还从未被如此揣度。” “你让我帮你,却怕我害你,我看棠大人还是自己去吧。” 白玉棠见状赶忙拉住朱寰安,离开京畿,此处距下一个城池起码还有半月路程,且这是骑马的速度,因此必须要在尚城把东西当了,否则别说沿途吃住,连马匹都买不起,难道靠脚走到定仙山吗。 “朱兄,是在下失言了。” 说着,白玉棠又掏出几根项链,至此,全部家底都拿了出来,只因朱寰安的眸子太过清澈,居然把自己给看内疚了,莫不真是自己太敏感了。 朱寰安轻叹口气,瞥了眼白玉棠手上的项链,珠光宝气在纤纤玉手上闪烁,更增添一份精美,必是稀世好物。 “...” “唉,相遇即是缘,我便帮你一回。” 说完,便伸手去抓白玉棠手上的项链,但白玉棠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犹豫道:“要不,我还是留一个吧。” 朱寰安眉头一竖,没好气的说道: “本来就没几个宝贝,害藏着掖着啊?” “朱某可非真世子,想在这明仁商会走一遭,除了这套衣服镇场子,就靠手中宝物,此行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 白玉棠闻言只好松开手指,任由项链从指缝间溜走,总感觉什么东西也失去了。 “那我陪你去。” 二人又转身向明仁商会走去,白玉棠一手握着那长刀,一面紧紧贴着朱寰安,生怕这家伙一不留神就撒丫子跑路了。 来到巷子尽头,已经可以看到明仁商会,朱寰安突然停下,转头说道: “你这身行头太次,在这等我。” 白玉棠低头看去,自己这身确实历经几日风雨,太脏了,与身边贵气十足的朱寰安显得格格不入。 啧,人靠衣装马靠鞍,可别等我换上新衣服。 在白玉棠的目送中,朱寰安又朝着明仁商会走了去。 与此同时,夜幕横陈,圆月高悬,在仙历每个月末的最后一天,都会是如此满月之夜。 而白玉棠的胸口,那枚九泉龙息玉,蜷缩的青龙微微一颤,紧闭的龙眸居然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 正文 第二十三章:劫富济贫 , 就在白玉棠紧盯明仁商会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胸口一热。 接着一道缥缈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看来...你已经出发了。” 白玉棠神情一凛,左右确认无人后后退回暗巷,将那枚龙形玉珏握在手心,看着玉珏携着淡淡温色,道: “前辈,你终于醒了。” 自那夜白玉棠坠入玉珏内部直到现在,随月生一直都未再发声,白玉棠因此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本座意识寂灭,只有在月圆之夜,天地灵气最为活跃之际,方可苏醒。” “进来说话...” 下一瞬,白玉棠感觉自己脑袋一空,再睁眼时已经出现在了玉珏内部,脚下仍是那片星光湖,而远处,则是一身青色龙袍,负手而立的教主随月生。 随月生依然戴着那副诡异的白红面具,线条在唇颚流转,弧度如在狂笑。 即便不是第一次来,白玉棠依然觉得此处环境绝美如画,看向随月生道:“晚辈出发已有七八日,目前在梁国京畿一道。” “休整一番,明日继续赶路。” 随月生轻轻颔首:“本座虽未苏醒,但你身边发生的事,通过九全龙息玉本座已然知晓。” “关于那红寿海棠,你可有眉目。” 白玉棠点点头:“红寿海棠听闻只在梁齐交汇的定仙山,至于路线,晚辈已经规划好了。” 顿了顿,随月生继续说道: “红寿海棠此花奇异,亦是入我门下的考验,只有心诚之人方可采得,你可知晓。” 白玉棠点了点头,随月生话中意思便是自己不能动用皇族是身份,投机取巧。 从皇宫出来自己并未通知任何人,一是担心皇上知道不许,二是因为随月生上次提过,这是一场对自己的考验,因此白玉棠没有贸然开口,即便是对刘公公。 否则捏动影龙令,遣人摘取,岂不快哉。 “那,这途中可否寻求别人帮助?”白玉棠想了想问道,毕竟自己方才还请那个朱寰安帮忙典当... 典当... 等等,我还在守着他呢! 随月生转过身,沉声道:“得道多助,若是有人自愿帮你,自然是你的本事。” “学会用人,让他人信服跟随,是修炼本座天功的基本条件。” 白玉棠松了口气,想到今天遇到的那个人,趁着随月生此刻醒来,赶紧问起来:“前辈既然能从九泉龙息玉中感知我身上发生的事,可有注意到刚才与晚辈交谈之人。” 随月生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略看一眼。” “那他的修为如何?”白玉棠问道,怕自己看走了眼。 可随月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此人与你交谈,身上并无煞气,若不招惹,并不会对你如何,至于修为,与其想别人,不若提升自己。” “想必你也发现,太阳落山后,你便能用那两道伴生仙气修行,此乃真正仙界的馈赠,能助你迅速精进,但这并非万全之法。” 随月生向前一步,来到了白玉棠身侧,五指放在白玉棠肩膀上,顿时那两道粗壮的淡青色仙气浮现,并对随月生产生了极强的抗拒,紊乱波动起来。 “这两道仙气,最多只够你修行到金丹境,便会消失殆尽,想要将你布满枷锁的身体激活,为征战仙域做准备,必须要尽快摘到那株红寿海棠。” “身在凡域的人,若是在这方天地突破金丹境,这辈子都无法再有寸进。” “因此,即便修行速度再快,也只能停留在筑基九层,待你寻到红寿海棠,便可前往仙域突破金丹,若寻不到....” 随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白玉棠已经明白了随月生的意思,似乎也对这个所谓‘考验’更加明了。 若是寻到红寿海棠,便能解开神体的桎梏,去到仙域。 接受青龙教的传承,大展宏图。 若是摘不到此花,即使能靠这两道仙气顺利晋升金丹境,也无法再精进,这辈子在凡域当个小霸王,还要面对无面鬼这样的丧心病狂之辈,搞不好哪天就和碧空一样被弄死了。 至于强行进仙域,听刘公公所言,金丹境在仙域只是普通弟子,自己这个长相更是十分危险,还不如不去。 所以这朵花,自己必须摘到! “前辈,我可能要离开了。”白玉棠有些着急,担心那朱寰安找不到自己。 随月生将手从白玉堂肩膀上挪开,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 “每月最后一夜,本座便会苏醒,若是未来你遇到什么难解的死局,可以拖到这最后一晚......” 说罢,白玉棠脑袋一阵昏沉,当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那处暗巷。 扶着墙壁起身,白玉棠赶紧看向明仁商会的方向,街道上的摊贩们正在匆匆收拾东西,渐渐有甲士出现在街头巷尾。 这意味着子时将近,除了部分区域外,尚城即将进入宵禁。 “不好。” 白玉棠感觉心中慌慌,急忙走出小巷,那明仁商会大门口木板堆砌,分明是已经打烊了。 白玉棠朝四周环顾望去,哪里还有朱寰安的身影。 “完了,他不会是没等到我,先走了吧。” 这种感觉和走出火车站,钱包被偷时一样,白玉棠此刻有些六神无主,连脸都被急的泛红。 于是白玉棠赶紧抓住了一个挑起担子准备离开的年轻小贩,一时间不小心使力,让这小贩有些吃痛,正欲回头破口大骂。 “谁他娘的....诶姑娘,您是?” 回头见到白玉棠的脸,这小贩到嘴的脏话顿时改了口,连担子都差点滑落下来。 “劳烦问一下,刚才有没有一个男人在那个巷子口徘徊等人?”白玉棠急忙问道。 小贩一愣,似乎想不起来:“这,俺...” 白玉棠见状追问道:“是个很高,头发带点白,看起来有点小帅的。” “哦!” 这样一说小贩立刻一拍手,道: “姑娘你说的是那个身穿红衣的公子吧,俺记得他方才又进了趟商会,接着出来就上了辆马车走了。” “上马车走了!?”白玉棠用手抵住太阳穴,感觉血压有点高。 “你确定没有看错?” 小贩伸了伸脖子,焦急道:“姑娘,俺肯定没看错,咱们先走吧,宵禁的兵哥要来了。” 白玉棠松开小贩,赶紧朝着另一条街道跑去,心头乱跳,简直欲哭无泪。 随月生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苏醒啊,害得自己没有看好朱寰安。 还有,朱寰安,你果然是个大骗子,你连老实人的钱都骗,你还是不是人啊! 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啊! 我要鲨了你! 白玉棠躲着宵禁甲士,把周围街道都逛了一圈,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妈的,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我要黑化了...” 屁股怼着墙,白玉棠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本来指望换了钱去客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明明日美美出发,结果刚出门就遭到背刺。 将袖子撸起,看着干净的藕臂,白玉棠脸颊更红了,真是气的。 就在白玉棠愤懑之时,突然一道温柔的声音从旁响起: “姑娘,你一个人吗?” 白玉棠抬头,原来是一个中年女子,正关切的望着自己。 “你是?”白玉棠有些不解。 这女人笑了笑,来到了近前,瞧着白玉棠零落碎发间,白里透红的面庞,顿时瞳孔微缩,声音也愈发温和: “婶婶住在附近,姑娘许是城外逃难来的吧,身上脏兮兮的,不若去我那里歇一夜。换洗一下。” 白玉棠颦眉,不知这是哪来的人,居然就要对自己好,于是摆手道:“还是不劳烦婶婶了。” 怎知这女人十分坚持,指了指远处,那块灯火通明的地方: “莫怕,婶婶的家就在那块,周围都是人,安全的紧。” “你一人,又这么娇,难免怕遇到坏人呐。” 白玉棠抬头看了眼,那一片确实是通透光亮,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仅布满灰尘,沾染泥土和汗水,还松松垮垮的,实在是要换了。 拾起白布包裹的长刀,白玉棠欠身道:“那就有劳婶婶带路了,歇一夜,明日我便告辞。” “不碍事,不碍事。” 女人面露悦色,开始为白玉棠带路,眼角确是期待的光芒。 ... 与此同时,尚城的花柳巷中,最有名的临雀楼前,一辆马车正缓缓停下。 门帘掀开,一位身段修长,玉树临风,不过头发有些浮白的男子,从车厢里走出,他的出现顿时引得周围女子们齐声尖叫起来。 朱寰安笑了笑,摸着腰间鼓鼓的钱囊,闭着眼睛露出满足的神色。 “劫富济贫呐....劫富济贫呐....” 正文 第二十四章:临雀楼 , 跟着中年妇女,白玉棠很快来到了尚城的一处特殊地方。 整个尚城,只有此处没有设置宵禁,隔着两条街白玉棠就听到了喧嚣之声。 但此刻,白玉棠心里满满是那张骗自己的脸,后悔和愤怒让白玉棠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也没有心思去好奇这片街道到底作何用途。 果然,自己还是吃亏太少,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不过那家伙! 想到朱寰安连最后一条项链都不留给自己,白玉棠就气的牙痒痒,这杀千刀的骗子,心真的太冷了。 “咱们到了。” 这时,那个领路的大婶突然开口,带白玉棠停在了一处楼阁前。 从这面看,这是一面普通的楼阁,只有一个木板门,但此处往前那面,却是热闹非凡。 “姑娘,进来吧。” 大婶将门板卸下,转头对白玉棠挥了挥手。 白玉棠点点头:“有劳了。” 木门打开,白玉棠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胭脂水粉香气,有些刺鼻,还不等白玉棠捂鼻,便被大婶给拉了进来。 没想到这木门后别有洞天,虽然有些狭小,但白玉棠随意扫视一圈,就看到好几个女子正在里面涂抹脂粉,听到身后声响头也不回。 “这...” 大婶将白玉棠拉到一旁,解释道:“这些人都是租客,你只当做没看到便好。” 接着,大婶对着楼上喊了一声: “三娘!下来!”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一位浓妆艳抹,体态丰满的女子便从楼上走下,她在楼梯上往下一瞥,瞧见白玉棠后顿时愣住了。 大婶上前,和这位名唤三娘的女人结耳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而三娘则是款款走来。 打量了一下白玉棠,三娘摇了摇团扇,勾了勾手指: “小姑娘,跟我来吧,先去洗洗。” 说罢三娘就朝楼上走去,白玉棠感觉有些不自在,这一方屋里都是女人,感觉怪怪的,但还是跟了上去。 二楼有很多厢房,彼此只是用简单的木板隔阂,三娘领着白玉棠来到了其中一间,房内接有一桶温水,内里倒也干净整洁。 “姑娘,你先洗着,待会三娘来找你哟。”三娘将白玉棠轻轻一推后,依靠着门栏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便替白玉棠把门关上了。 进门后,白玉棠注意到木凳上放有一套干净的衣物,来到木桶边,白玉棠有些疑惑。 “怎么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若说开始白玉堂以为遇到好心大婶收留一夜,那么现在好似有些不同,这里可不像是什么民宅。 但不管如何,这桶水和这衣服倒是真的,往旁边看去,那铜镜里的自己也十分憔悴,脸上脏兮兮的,连手上的芒果素都还没褪去,黄黄的。 “不管了,赶紧先洗个澡,其他的再说。” 白玉棠检查了一下木板,确认缝隙没有人能偷窥后才放心脱去衣服,毕竟自己男儿身的事可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后果十分严重。 就在白玉棠洗浴的时候,三娘来到了走廊尽头,随意点了一个侍从说道:“那个房里的女人是刚来的,你守着点,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放她离开房间。” 这侍从点了点头,便朝着白玉棠的房间走去,站在门口停了下来。 而三娘则是绕过走廊,推开一道门,来到另一间阁楼。 穿过这道门,便是另一个世界,红灯高盏,金银纸屑翻飞,到处都是人影,达官贵人,公子豪侠有美人陪伴放声大笑,莺歌燕舞,曲萧和鸣,好一派奢靡景象。 和刚才的后坞不同,这儿走廊四处皆是气度沉凝的大汉,无一不是耳根敏锐的修士。 三娘摇着团扇,找到了一个看起来不怒自威的光头汉子,直接问道: “今个儿都来了些谁,哪个官人消费最多?” 这汉子矮小精壮,但一看就是个难惹的角色,身上无形的气势散放,正是体内孕有真气的象征,事实上他正是这尚城数一数二的筑基期高手。 光头男往下方看了眼,答道: “大皇子不回来,这段时间官家都没啥人敢来,不过......今晚倒是来了个出手阔绰的主。” “谁?” “那个姓朱的公子哥,不太熟,但长得倒是个角儿,一来就点名让花魁去陪酒,今夜刚来就发了五十多两银子赏钱。” 三娘一惊,扇子掩面道:“原来那个朱姓公子么,没想到人长得俊俏,居然还这么有实力。” “这样,你去一趟朱公子的包厢,就说今晚来了个新人,生的绝美,黄金三两,送货上门。” 光头男皱了皱眉: “黄金三两?什么新人这么贵,别楼花魁?” 三娘摇了摇头,点了点男人的胸膛:“多半是城外逃来的千金,虽然看着邋遢了点,但咱家眼睛一瞧就知道底子不错,三两黄金对那朱公子来说,指定不贵。” 光头男闻言哼了一声: “妈的,一口一个公子,你派别人去说吧,老子不去。” 说完光头便起身离开了,留下三娘翻了个白眼,讽道: “嗨哟,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白脸争风吃醋,老娘还不想让你去呢,老娘亲自去见他。” 而这边,白玉棠也已经洗浴完毕,换上了那套干净衣裳。 “这....” 穿好里衣,白玉棠看着摊开的袖裙有些发呆,最终还是把衣服给放下,好在这房里还有衣橱,白玉棠将衣橱打开,一番翻找,终于找到件像样的紫色外衣。 刚将外衣披上,白玉棠重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污垢褪去,此刻湿漉漉的头发披肩,微微仰头,那眉尾痣在白皙的脸上分外显眼,尽显清冷。 眯起眼,白玉棠摇了摇头,实非自己冷酷,而是生来如此。 就在这时,白玉棠耳朵微动,透过身边的木板听到了一些声响,是隔壁传来的。 “喂,告诉你个事,刚才吴妈又捡回来个女人.....就在旁边洗浴呢。” “听说长得很绝,我看到三娘去隔壁了,估计是去今晚的天字一号房了。” 白玉棠将头发往后捋了捋,眉头微颦,这个女人....说的不会是我吧? 另一道女声传来:“哦?那可是她的福气,若今夜服侍的好,怕不又是下一个花魁。” “不过...你说她会不会跑?” “跑?等她发现的时候,还怎么跑。” “也是,这个世道,干什么都一样,诶我跟你讲,今晚天字一号房的好像是个超级俊的公子哥...” ... 白玉棠将耳朵从木板上移开,顿时明白了什么。 服侍?花魁? 隔壁... 隔壁不会是! “不会吧,刚被骗钱,现在又被拐卖?” 白玉棠走到房间中央将自己的长刀握在手中,推开窗户望向望去,此处是三层,其中光一层挑高就足有三米,目前自己练气七重只有双臂力量强于常人,贸然跃下怕不是要摔成轮椅人。 关上窗户,白玉棠看向门口,隐约可以透过窗户纸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门口。 想都不用想,白玉棠明白这是守着自己的人。 深吸一口气,白玉棠睁开双眼,轻声道: “终于......要出手了吗。” 就在白玉棠计划离开的时候,临雀楼,天字一号房。 琴音袅袅,一位貌美花魁正在拨弄琴弦,而圆桌上,更有另一名花魁斟酒,笑脸盈盈的递给一位男子。 朱寰安脸颊醺红,正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悠哉的吃着葡萄串。 似乎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朱寰安突然噗嗤一声,在花魁好奇的目光中,揉了揉鼓鼓的袖袋,露出了满足又幸福的微笑。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朱公子,是我,你的三娘~”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前往天字一号房 “三娘?” 朱寰安仰在麝裘椅上,看向门口的方向。 一旁的花魁浅笑道:“三娘是咱们临雀楼的老板娘,朱公子该是见过的呀。” 挑了挑眉,朱寰安不明白这老鸨此时过来干嘛,但还是挥了挥手道: “进来吧。” 门被推开,摇着团扇的三娘笑脸盈盈地走进,看到朱寰安后这半老徐娘更是双眼发光,恨不得取座上花魁而代之。 “朱公子,奴家是来跟您说个喜讯的。” 三娘绕到朱寰安身后,低声道:“就在刚才,咱这新来了个小姑娘,那可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今天呀...是她第一天接客。” 朱寰安似乎来了兴趣,偏头看向三娘,嘴角微微勾起:“哦?这等好事,三娘居然会想到我?” “害,那还不是因为咱们朱公子不仅芝兰玉树,还....”手指搓了搓,三娘笑道: “还有这个嘛。” 朱寰安点了点手指,立马会意一笑,丝毫没有因为三娘的话神色波动:“老板娘果真好眼力,既然如此,本公子倒是有些兴趣。” “带上来吧,让本公子瞅瞅。” “欸!”三娘笑颜如花:“那三娘这就去安排,不叨扰公子雅兴了,稍等片刻。” 说完三娘扭着屁股便推门离开了,朱寰安待她走后眯起了眼,双手抱头感叹道: “这老娘们,这是要宰我呀...” 说完朱寰安偏头,对身旁的花魁眨了眨眼,把下一句憋在了心里。 看待会小爷逃不逃你的单就完了。 “朱公子,您这几日常来,小女也服侍了您几次,为何公子却只是饮酒听曲儿...却...” 这时,座中花魁靠近了一些,将身体贴在朱寰安身上,那双眼睛含情脉脉,就像一只小猫一般。 “为何公子却不肯和小女更近一步。” 朱寰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头也不转的说道:“怎么,跟在下一起赏赏曲,品品酒,不好么?” “小女不是这个意思,我...”花魁没敢多问,总不能说自己馋你身子,主动请缨吧。 将酒杯放回桌上,朱寰安大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 “莫要在意,朱某近日身子有恙,得好生养养,并非姑娘不够漂亮。” 听闻这话,花魁才笑的更自然些,倒酒的动作也愈发温柔了。 ... 后坊处,白玉棠则是轻咳一声,自然的打开了房门。 不出所料,门外果然守着一个男子,见白玉棠开门,正准备回头将之赶回时,却直面了白玉棠的样貌。 纵是当了十年妓院打手,见过无数失足少女,他也从没有和今天这般心惊。 一时间,他不禁怀疑临雀楼是不是把哪家大小姐绑来了,不对......尚城里就没有这种美人,大梁国恐怕都没有,难不成是仙朝的人?? 白玉棠不知道就这么短短一瞬,能让眼前这个打手胡思乱想到仙朝去,好在见到打手的第一眼,白玉棠就确定此人应该只是普通人,虽然有些强壮,但体态松散呼吸很浅,不像是常年练习导引功的修士。 “大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呀?” 白玉棠说话间向外迈出一步,左右看了眼,注意到走廊上此刻正好无人。 汉子眉头一皱,开口道: “现在任何人不准出门,回去。” 白玉棠装作一副诧异的样子:“可是,是三娘让我换洗完,出去找她的呀。” 说完白玉棠指了指大汉身后,说道:“你说是吗三娘。” 大汉刚一转头,下一刻便感觉脖颈传来一股大力,接着脚下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白玉棠眼疾手快的将大汉扶住没有发出声响,拖着大汉的衣服将之拖进自己的房间,反手将门给阖上。 练气七重,其手力便可劈碎玉砖,更别说偷袭,白玉棠一掌击中普通人脖颈,足以导致大动脉瞬间失血,再壮的人也得昏。 在打翻大汉后,白玉棠趁机搜了起来,果然大汉身上带有钱囊,里面虽然只有二两碎银,但也比没有要好,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看着像是各种毒粉,也一并被白玉棠给收下了。 “既然打我的主意,那正好回口血,是你们自找的。” 见大汉睡的死,白玉棠将刀布拾起,立刻推开房门准备从后坊下楼,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刚一来到门口,白玉棠便察觉到有人在走廊经过,她们的交谈声也不小,白玉棠顿时听得一清二楚。 “哎呀我跟你说,天字一号房那个朱公子真的好俊,连三娘都忍不住去看他了。” “只是可惜这朱公子性子古怪,居然不碰女人,只饮酒听曲。” 说话间,两个女子就进了隔壁房,白玉棠也没有急着出门了,而是赶忙贴墙屏息偷听。 朱公子? 此刻对姓朱的人,白玉棠都十分敏感。 隔壁继续传来声响:“不知道这朱公子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不甚知晓,只知他是近些日子才到尚城。” “那就奇怪了,若是外郡人,在咱们临雀楼如此挥霍,早该被三娘和管事盯上,下那迷魂香把钱卷了,甚至小命还要不保,朱公子居然来了几次,也没事。” “害,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朱公子他一表人才又如此张扬,定是权贵之身,出来玩,谁不知道要讲势力,要有背景的。” “你说的也对,咱们还是赶紧化好妆,出去迎客吧。” 白玉棠听到这里,顿时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果然,果然是那个朱寰安! 才刚刚骗了我的钱,就马不停蹄跑来这里潇洒了?? 深吸一口气,白玉棠决定改变计划,刚才从那汉子处拿的二两碎银此刻已经不算什么了,决不能让朱寰安就这么舒舒服服的。 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迷魂香...? 白玉棠将刚才从汉子兜里搜出的药罐拿出来,上面正正写着三个字:迷魂香。 “将之灌入酒水,一杯下肚,中毒者将会腹痛难忍,神志昏沉,两杯必晕。” “天字一号房是吧,你给我等着...” 白玉棠将药罐放入袖中,露出了腹黑的迷人微笑。 推开房门,白玉棠没往后坊走去,反而大步朝临雀阁方向前行。 偶有推开门的歌姬,舞女,于走廊和白玉棠错身时,都下意识的会低头行礼,小心让开一条道路,心里闪过同一个问题: 眼前这位身穿紫衣,玉面冷眸的陌生面孔,难不成是新来的花魁? 正文 第二十六章:终于来了 , 在后坊众人的瞩目中,白玉棠走路带风,径直来到了廊道的尽头。 只要越过眼前的门帘,便是京畿首屈一指的大青楼: 临雀楼。 掀起门帘的一角,白玉棠看着一墙之隔的奢华景象,不免有些吃惊。 虽然早有准备,但白玉棠毕竟还从未去过风月场所,此刻入眼之处尽是舞动腰肢,妩媚动人的青楼女子,那白花花的不可描述,令白玉棠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少男的脸都红了几分。 “这也太...” 白玉棠放下幕帘,陷入了踌躇。 若是就这么走出,大庭广众之下被看到面容,恐怕会引起很多麻烦,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虽然应付普通人绰绰有余,可万万不足以掉以轻心。 最重要的是,若被注意到,等把钱讨回来后怎么逃走也是一件麻烦事。 这时,白玉棠突然瞥见身旁一间厢房半掩着,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桌案上散乱的衣物,移步门前,原来这是一间化妆间。 屋内不仅有很多舞服,华美珠宝,还陈放着一些道具。 白玉棠眼前一亮,注意到其中一面墙上挂满了面具,于是赶忙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一般只对临雀楼的花魁们开放,能在此单独换装的整个临雀楼不超过一手之数,但守门的侍从只是看了眼白玉棠,就自觉的闪开了。 虽然看着眼生,但如果这都不是花魁,未免太不盒里。 白玉棠站在面具墙下,目光扫视而过,最终伸手摘下了其中一幅。 这是一张遮住上半眉眼的面具,淡淡的青竹色,没有羽毛点缀,显得十分低调。 面具虽小,但将之戴在脸上却正正好,白玉棠晃动了一下脑袋,便立刻转身离开厢房,掀开那扇门帘,直接来到了临雀楼! “最好赶在那三娘找到我前,把钱要回来。” 临雀楼内人声鼎沸,白玉棠走到栏杆边向下看去,此刻夜已深,可即便这堂厅都是座无虚席。 更别说临雀楼足足五层高,上方雅间才是办正事的地方,烛火摇曳,香雾氤氲,令人眼花缭乱。 白玉棠抚了抚自己的面具,此地尽是身姿婀娜,罗袜生尘的女子,自己带上面具,身材也没有什么优势,一时间倒并不会引人注意。 “得先找到天字一号房。” “既然是天字一号....多半设在了高处。” 白玉棠琢磨了一下后从楼梯朝上走去,果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包间就挂着一个牌子,写着。 临雀楼的楼梯并不直通,因此上到四楼后还想去五楼,需要走到另一边才行,白玉棠埋下头快步行走,可在经过房时,白玉棠却突然停下了。 此处窗户大开能轻易瞥见里面场景,屋内坐了好几位年轻男子,白玉棠一眼便瞧见了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 此人豹头环眼,眼神凌厉,正是那日在宴会前拦下自己的年轻将领。 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他应该自称河东顾瑞泽,他怎么不回属地,留在这京畿的尚城? 但更令白玉棠心惊的是他们的谈话。 “你们可听说过一株神花,叫什么....叫什么红寿海棠?” 顾瑞泽搂着身旁的女子,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白玉棠此刻背靠外墙,侧头偷听,眉头顿时微微皱起。 为什么这家伙也会知道红寿海棠。 “红寿海棠是什么,未曾听闻。” “没听说过。” “啥玩意...” 好在并没有人回他,这才让白玉棠悬着的心放下一些。 顾瑞泽继续说道:“那你们可知,那四大宗师之一的逍遥,不日前公开约战天寒宗,宗主沈天心。” “什么?” “素问这两大宗师有宿怨,但这些年都没有打起来,何故此刻交战?” 顾瑞泽神秘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原因,就是顾某刚才提到的红寿海棠。” “听说这天寒宗主沈天心,身怀这一稀世秘宝,我等虽不知其作用,但那逍遥可是点名道姓,若是他胜了,沈天心就得把红寿海棠交给他。” 听到这些,里面顿时交头接耳起来,猜测起红寿海棠的药效。 窗外,白玉棠则是捂着头,感觉压力顿时大了许多。 原以为红寿海棠就自己知道,如此看来,怎么这梁国大宗师也会对这株花有想法啊,希望不要影响到自己采花吧。 白玉棠正欲离开,又听到里面说道: “哦对了,除了顾兄这件事,在下这还有件事儿诸位可能会更感兴趣。” “你们也该都听说无面鬼重出江湖的事儿了,连那大宗师碧空都死在了他的手下,但其实早在一年前这家伙就出现了,只不过当时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哦?你继续说。”有人催促道。 在梁国,无面鬼一直都是一个谜团,他就仿佛突然出现,又突然挥动屠刀,最后消失无踪,无人知晓他是谁,有什么目的,修为如何。 “近一年来,我所处北方几郡陆陆续续死了一些人,那些死者都是眷侣,被割去心头血而亡。” “按理说无面鬼不会如此行事,但你们知道,无面鬼杀人习惯剑锋剜心,即便是碧空之死也不例外,这些眷侣的死法便是如此。” “而有些人确实看到过戴着鬼角面具的人出没,如今看来,是无面鬼无疑。” 顾瑞泽听到此处突然鼓起掌来: “好!这无面鬼越发有意思了,待乾坤定后,我顾某定要奏请陛下,全力缉拿这个无面鬼,看看那面具后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在座几人闻言纷纷举起酒杯,笑了起来,他们口中的陛下显然不是当今皇上,而是.... “这杯酒,庆贺殿下逃出皇城,来日你我都是功臣,哈哈哈哈....” 白玉棠眯起眼睛,原来这些人留在京畿,是等着和五皇子勾结造反的。 尚城... 看来,其他几个皇子被困在皇宫,这才一月光景,各自的封地就开始被五皇子蚕食了,动作可真有够快的。 没有再逗留,白玉棠听完自己想听的消息,立刻闪身离开窗口,避免被人给发现。 白玉棠快步走上木梯,来到了天子房所在的五楼。 相较楼下几层,五层显得毕竟空旷,白玉棠正准备看看最近一间是几号房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将白玉棠吓了一跳。 “你,转过身来。” 白玉棠心中一惊,因为方才居然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望来,只见一个光头汉子站在身后,正双手抱胸,一脸不悦。 见光头正盯着自己的面具看,身上无意散放的真气让白玉棠明白,眼前这个貌不惊人,有些矮小的人是个筑基期修士。 “你是干嘛的?谁叫你上来的。” 汉子不客气的说道,那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白玉棠给洞穿。 白玉棠赶忙欠了欠身,清了清嗓子道:“我,我是三娘派去天字一号房的。” 白玉棠声音本就清脆舒缓,关键时刻只要刻意一点,几乎同少女无异,甚至更加温婉。 “三娘?” 光头男打量了一下白玉棠,说道:“摘下面具,我看看。” 好在三娘不久前刚和他说过,要送一个新人去天字一号房捞捞油水,光头不禁想看看这个价值三金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不过单就这身材,就不值这个价,整个还没有发育的... 的... 随着白玉棠摘下半截面具,大汉下意识站得直了一些,仿佛要将自己差的十几厘米弥补一下。 “戴上吧,天字一号房在走廊尽头,你自己过去。” 光头不再怀疑,只是心里对那个姓朱的小子越发痛恨了。 妈的个巴子... 不仅人帅,身材高大,还有钱,现在这么好的雏也要便宜他,怎么什么都让他占了。 光头眯起了眼睛,身为筑基期修士,这些年来替临雀楼三娘做些暗地里的事,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临雀楼老板娘三娘是唯一一个,愿和他相处的女人。 除了三娘,只要有人胆敢鄙夷他半分,必定会被他疯狂报复。 用小肚鸡肠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很多时候三娘只是谋财,而他...则是害命。 此刻妒意上涌的光头,嘴角冷笑,慢慢升起了杀意。 ... 天字一号房里,朱寰安正在被两位花魁的起哄舞剑。 “朱公子,你这等大侠功夫一定不弱,真想看拔剑的英姿。” “公子,就从了奴家吧,只要公子愿意拔剑,奴家就替公子把这壶酒喝了。” 朱寰安笑了笑,将那柄绷带缠绕的剑握在手里,神秘的说道: “你们也看到了,这剑都被缠起来,拔不出来了。” “这样吧,你们若能猜出这剑本身是什么颜色,朱某倒是可以一试。” 就在里面兴高采烈时,白玉棠也终于抵达了天子一号门前。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朱寰安得以脱困,一拍桌子笑道: “哟,终于来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跟我比茶是吧 “进来。” 白玉棠刚刚敲响木门,便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熟悉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白玉棠抬眼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接着轻轻推开了房门。 和预想中可能出现的景象有些不同,屋内朱寰安衣服虽然松垮,但至少还是一件不差,反而是两位花魁只有青衫蔽体,正一脸希冀的听朱寰安开口说话。 白玉棠戴着面具,朱寰安果然第一时间没有认出,见白玉棠站在门口,朱寰安便招了招手道: “站着作甚,过来。” 白玉棠走近,没想到除了自己外还有两位花魁在此,这可有点难办事。 “你叫什么名字,何故戴着面饰。” 朱寰安见白玉棠未曾开口,又戴着面饰,张口问道。 随着他的开口,两位花魁也同时望来,白玉棠能察觉到她们神色各异,似乎是在打量自己,目光中带着些许不屑。 白玉棠不知道的是,自己不久前被那老鸨三娘,标价三两黄金,这在临雀楼可是独一份的‘殊荣’。 就算是在座两位花魁,当地有名的美人,进临雀楼当新人的时候也不过才一两罢了。 所以两个花魁不禁升起了斗艳之心,倒想看看如今这个新人,看着身材消瘦,莫非能美到天上不成? 白玉棠缓缓吐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细弱蚊蝇开口道: “公子可以叫我小...小玉,今日是我初来临雀楼,所以有些怕生。” 白玉棠故作扭捏,把声音放得很低,如此一来朱寰安便难以听清。 若是过早被认出,白玉棠肯定这家伙一定不会轻易把钱交还自己,所以必须把销魂散...哦不迷魂香给他灌下,到时候拿了钱立刻走人。 “小玉?这名字未免也太随便了吧,哈哈哈....”朱寰安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没有注意到白玉棠的声音。 身旁两位花魁也跟着笑的花枝乱颤,其中一位更是直言道: “这名字呀,一看就是不动脑筋随便取的,小妹妹,要不姐姐帮你取个花名,这可要紧的很呢。” 白玉棠讪讪一笑,心想我又不用和你们一般营业,假笑之时,朱寰安突然一拍额头,说道: “这样吧,小玉...小玉...你就叫玉棠吧!” 朱寰安话音落下,白玉棠顿时瞳孔微缩,袖子下的双手握紧,浑身紧绷,这是随时准备出手的状态。 他...发现我的身份了??不应该啊。 好在朱寰安及时指了指案上,随手捏起一块乳白色的糖块: “你看你现在,不就和这玉糖一样,白白嫩嫩的。” 另一位花魁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咱们尚城的白玉糖不仅好看,还好吃,朱公子取名真的好贴心哦,不像某些人...” 白玉棠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说玉糖啊,靠...差一点就直接端起盘子砸你了。 朱寰安看来,伸出一只手撩开白玉棠额前的发丝,疑惑道: “咦,你很热么,怎么流汗了。” 白玉棠抬手擦了擦汗,小心的摆了摆手道:“啊!是,屋里人太多,有些闷。” 说罢白玉棠抬头看向天花板,确实是感觉有些热,尤其是身旁还有两个外人在,这要怎么下毒。 “你带进来的那是什么?”朱寰安突然注意到白玉棠那把白布包裹的长刀,好奇的问道。 白玉棠赶紧将长刀往自己身边扒拉了一下,解释道:“这是我的...乐器。” 朱寰安挑了挑眉:“嚯,你这乐器,可有够长的啊。” “是长笛?不对....是洞箫吧,倒是少见,看不出你还有些才学嘛。” 一旁弹琴的花魁眯着眼睛,似乎有些吃醋:“朱公子言之过早,咱们临雀楼的歌姬谁还不会些乐理呢,谈不上才学,妹妹你说,你算有才学吗?” 白玉棠瞥了她一眼,学着朱寰安的样挑了挑眉,四十五度看着地板道: “嗯....怎么不算呢?” 好在朱寰安此时凑了过来,没让两位花魁继续刁难,他和白玉棠几乎肩并肩靠着,笑问道: “喂,怎么还不摘面具?” 白玉棠埋下头,眼神悄悄瞟向那两位花魁,低声道:“我...我不习惯太多人看我...” 偏过头,白玉棠抬起手,在朱寰安耳边细语道: “...我只想给公子一个人看。” 比茶是吧,我卷死你们。 朱寰安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鼻尖微动,突然也转过头,刹时间鼻尖几乎抵在白玉棠的头皮上:“你身上好香。” 白玉棠马上缩了缩脖子,心想这人什么毛病,怎么一言不合突然闻别人头啊。 香? 白玉棠挪了挪屁股,笑道:“方才沐浴更衣了一番,或是如此。” 朱寰安依然闭着眼睛,似乎还流连于白玉棠身上的淡香,挥了挥手,道:“如烟、桂香,你们先出去,让我和这位玉糖好好待一会。” 如烟、桂香还想说什么,却被朱寰安又挥了挥手打断,只好无奈起身退去,临雀楼里老爷们说什么是什么,她们也不敢多嘴。 临别之时,白玉棠刻意学着她们的姿势撩了僚鬓发,这种动作对女子而言可谓胜者杀招,可把二位花魁又气的不轻。 屋内清净后,朱寰安这才睁开眼,此刻的他正襟危坐,白玉棠同他四目相对,不禁感慨他这双澄澈的眼神,一如... 一如骗自己的时候。 “玉糖姑娘,现在可以一睹芳容了么?” 白玉棠微微一笑,将手放在案上酒杯,为朱寰安斟起了酒:“好事不怕晚,公子何不陪玉糖喝一杯先。” 朱寰安也不急,就静静的看着白玉棠斟酒,殊不知白玉棠衣袖暗动,将那瓶迷魂香被悄悄撒入一杯酒中。 ... 就在白玉棠计划顺利之时,逛了一圈的三娘也终于回到了后坊。 像今日一样,临雀楼派人寻来城内落单的女子早已司空见惯,三娘会在女孩们收拾干净后进行一番‘思想教育’,若是自愿那自是极好,但也不要再想着随意离开临雀楼了。 若是不愿意....临雀楼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子。 来到白玉棠的门前,三娘注意到那个守门的大汉不见了踪影,顿时心生不妙,推开房门果然看到了正憨憨大睡的汉子。 啪!啪! 两个大耳瓜子下去,三娘揪着大汉的耳朵问道:“人呢,让你守着的那女子呢?” 大汉有些懵,稀里糊涂的摇了摇头道:“什么?瘦的驴子?谁驴子瘦?” 将大汉踢开,三娘急冲冲的走出房门: “都给老娘过来,后坊跑了个新到的女人,都给我去找!” 临雀楼多少年了,还没多少人能在她琴三娘身上得了好处就跑的。 吩咐打手后,怒不可遏的三娘直接跑到了五楼,找到了光头男: “老田,刚才新到的那个女人跑了,赶紧去把那贱人找回来,她长得....”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光头老田抬起了手,插嘴道: “她长得很白,比我略高,琼鼻媚眼,说起话来细声细语,蛾眉如墨,眉尾有一点淡痣,是不是?” 秦三娘一愣,没想到这老比登大字不识一个,记美女长相记得比自己老妈长相还清。 “额,其他说的都对,就是这个只比你略高....”秦三娘低头,欲言又止,想说是个人起码都比你高一个头吧。 光头老田满头黑线,别过头去:“她就在天字一号房,自己去的。” “什么?” 秦三娘一愣,旋即转头看向天字一号房的方向,踱步走了过去。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给我还钱!!! , “朱公子,来,该喝酒了。” 白玉棠将酒杯晃荡了一番,一杯留给自己,另一杯则是递了出去,笑脸盈盈的望着朱寰安。 朱寰安接过酒杯,习惯性的放在鼻尖嗅了嗅,这让白玉棠瞬间紧张了起来。 “嗯?” 似是注意到白玉棠的停顿,朱寰安将酒杯放在嘴边却不饮下,缓缓开口:“我说...你该不会” “在这酒里下毒了吧?” 白玉棠干笑道:“哪有,朱公子真是说笑了。” 说归说,白玉棠不着痕迹的将另一只手往脚边长刀摸去,若是朱寰安死活不喝,那么恐怕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 沉默片刻,朱寰安突然笑了出来,道: “朱某戏言,姑娘莫要在意,若是姑娘想害我,我也会把它喝光!” 说罢朱寰安便抬手将酒水一饮而尽,尽显潇洒。 白玉棠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松口气了,将自己杯中酒水也饮下后,白玉棠主动开口:“朱公子,我来帮你揉揉肩吧。” “诶,那你的面具?”朱寰安有些愕然,但白玉棠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不妨事,一会儿摘是一样的嘛。” 说话间,白玉棠便准备上手拖延时间,因为即使是最毒的药也不可能刚服下就发作。 将手放好,白玉棠才发现自己手竟然有些握不住这宽厚的肩膀,无奈之下白玉棠只好将手尽量伸的开些,用力才能按得动。 朱寰安那宽松的暗红色袍服随着白玉棠的手渐渐松动,透过衣衫间的缝隙,白玉棠似乎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古铜色的后背上,似乎有一些青色的纹路,像是刺青一样。 白玉棠默默观察着,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朱寰安好像自开始按肩来,就一直没有说话了。 似乎察觉到白玉棠手速渐渐慢了下来,朱寰安这才开口,淡淡道: “姑娘看着瘦弱,没想到手劲却不小......” 话音落下,白玉棠匆忙后退,下一刻朱寰安单手向后扬去,两根手指成剑,凌厉的指风便将白玉棠脸上的面具击碎,哐当落到地上。 “是你!???” 朱寰安惊疑,左手往桌上一拍,那把长剑便被其握在手中。 白玉棠速度也很快,立刻侧身单脚将那把长刀点起,另一只手握住刀柄,白布振落,露出银刀真容。 咔! 白玉棠右手拔刀,瞬间长刀向前,朱寰安的剑鞘和白玉棠的银刀交错,发出一声脆响。 虽然占据了先机,但白玉棠还是感觉不太妙,这朱寰安果然是练气后期,气力比自己还要更大一些,长刀只能将剑鞘抵在其胸前,却难以寸进。 朱寰安看到这种情况笑了笑,道: “原来是棠大人,没想到咱们俩如此默契,上能同进皇宫,下能同进柳巷。” 白玉棠咬了咬牙,心想药效怎么还不发作。 “废话少说,把我的钱还我就两清,否则...” “还钱自然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谁。”朱寰安一只手向前,将白玉棠给抵的退后。 白玉棠感觉出来了,这朱寰安多半有练气九重的实力,此刻若是自己松刀,恐怕来不及挥动第二下就要吃亏了。 就在这时,朱寰安突然手腕一抖,整个人的力气瞬间小了许多,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白玉棠趁势发力,将朱寰安手中剑鞘打落,刀锋也抵到了朱寰安的脖子上。 “你真下毒了?”朱寰安大惊,有些不敢置信。 白玉棠单膝跪在朱寰安胸上,果然这迷魂香药效不赖,计划成功了。 “快还钱!” 看着头顶的白玉棠,朱寰安单手捂住额头,哭笑不得道: “朱某纵横多年,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的,为了几十两黄金未免也太拼了吧,居然扮成花魁...” 白玉棠将刀身抖了抖,撇嘴道:“还钱!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哈。” 朱寰安就这么倒在地上,似乎并不因为此刻的处境而慌乱,反而镇定自若道:“棠大人,如果我说我没骗你的钱,只是帮你保管,你会信么?” 白玉棠皱眉:“我问了路人,他们都说你离开商会就立刻跑了。” 朱寰安眉头一皱,又露出正义凌然的神情:“那你是信在下还是信他们?” 白玉棠一愣,旋即用膝盖狠狠顶了顶朱寰安: “是不是不发火就把人当傻子啊?肯定是信他们啊,快给我还钱!” 朱寰安无奈了,只好换个口风道: “稍等,棠大人你这样,我们今晚恐怕都走不出这临雀楼了。” 白玉棠深吸一口气,真的怀疑眼前这个家伙不是耳朵聋,或者就是成心气自己,先把钱还给我再说话行不行。 见白玉棠没有继续喊还钱,朱寰安这才说道: “若被这儿的人发现你是找我讨债的,那时候你肯定会被强留在此,以你的容貌,怕是少不了...朱某就更惨了,若是被发现没钱没势,估计今晚就在这被人给办了。” “毕竟这临雀楼,有个筑基期高手坐镇,你我联手也不是其对手。” 白玉棠眉头微皱,朱寰安说的不无道理,但只要把钱要到,再趁夜色溜走,明日一早便骑马出城,不就行了。 就在这时,白玉棠突然注意到朱寰安的腰子那似乎垫了什么动静,定睛一看,不正是钱囊么! 白玉棠赶忙伸手去掏,谁知朱寰安死活也不让,拼尽全力用体重压着,让白玉棠一时间抢不走。 急的白玉棠用刀又晃了晃:“不是吧,你要钱不要命啊?” 朱寰安还在挣扎,但药效太霸道让他一时间使不上力,但却并不影响他的听觉。 “喂!别掏了,有人来了!” 有朱寰安的提醒后,白玉棠才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 大门被推开,来人正是双眼微眯的秦三娘,准备好好问问这个新人为何如此‘主动’,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 “...啊?” 可当她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令她震惊的一幕,朱寰安仰倒在地,这个新来的美人一身紫衣,正趴在朱寰安身上一动不动。 向来‘不近女色’的朱寰安,则是单手搂着其腰间,另一只手对着秦三娘摆了摆: “咦?三娘还有什么事儿么?” 秦三娘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团扇道:“没,没事儿,公子请继续。” 说罢她便仓促的关上了房门,站在门口用力的用扇子挥了挥,吐出一口气。 “这年轻人...” 三娘走后,白玉棠立刻起身,将头发往后甩了甩,那柄长刀又横在朱寰安脖子上。 朱寰安无奈了,摊手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差点死了。” “不如这样,钱你可以拿走,但是你必须带我一起走。” 白玉棠思忖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 正文 第二十九章:这是我府上丫鬟 “快追!” 顾瑞泽一拍栏杆,对着身旁几个将领吼道:“快把刚才那个女人给我追来,不准伤她!” 其他人不敢多问,纷纷下楼,准备发动尚城的守军办事。 而他们的头顶,临雀楼老板秦三娘此刻正站在光头的身边,望着街道尽头远去的身影,一脸无奈。 摇了摇头,秦三娘感叹道: “可惜了这朱公子一身好皮囊,若是老实点奴家倒是不想害他,可没想到竟然把咱们的新人拐跑咯。” 瞥了眼光头,她挥着团扇,扭着屁股离开了: “老田,姓朱的你随意处置,那个女的给我带回来,老娘要好好教训她。” 光头舔了舔嘴巴,咯咯一笑: “好说,好说,老子就喜欢听这种俊哥死前的悲鸣。” 说罢,光头直接从五楼跃下,在地上砸出了一团烟尘,起身却是毫发无损,接着大步走出了临雀楼。 白玉棠还不知道自己被两队人马盯上,好在此刻已近天明,城门也正要开了,是离开尚城的好时机。 “你会骑马吗?” 城门的轮廓就在眼前,朱寰安突然对着身后大声问道。 白玉棠摇了摇头,回应道:“我,我还没有试过!” “.....” 话音落下,朱寰安回过头,突然转身将白玉棠给搂住。 “你干什么??”白玉棠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一片羽毛被凌空抱起,一眨眼就来到了朱寰安前面。 “抓紧缰绳!” 来不及反应,朱寰安的声音再次响起,白玉棠匆忙接过粗重的麻绳,诧异道:“你,你毒好了?” “哈哈哈...那些毒,可毒不倒我朱寰安。” 朱寰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给我下毒,我讨点便宜,不算什么吧。” 二人又拌起了嘴,此刻距离城门只有百步距离,朱寰安不着痕迹的放开了手,任由白玉棠独自拽着缰绳。 尚城,东城门。 寅时刚过,城门渐渐打开一条缝隙,红马如一道血色闪电从城门一闪而过,那些守门士兵只感到风儿刮过,纷纷惊诧的看向城外。 天,就要亮了,但恰恰是这天明破晓十分的天色最为昏暗,‘灼’在林间穿行,朱寰安却将手彻底从白玉堂身后移开。 “就这样用力挥,‘灼’是灵驹,它会带你逃走,你只管放心向前,不要回头。” 听到这话,白玉棠顿时感觉心头不妙,回头问道: “你要干什么?” 朱寰安神秘一笑,那白色的鬓发在风中轻舞,眼神中满是平静,这一瞬间白玉棠突然有种别样的感觉,似乎眼前的人和之前那个骗子不是同一人。 “不要多问,也不要把我的马弄丢了。” 说罢,朱寰安脚尖一点,从马背上跃了出去,他一身红衣如坠画中,只一瞬间便在视线后方消失为一个微弱的点。 身下骏马还在飞驰,白玉棠紧紧地趴在马背上,紫色的外裳随狂风鼓动,想停下却没有办法。 “喂!你一定要跟上来啊!” 虽然不知朱寰安还能否听到,但白玉棠还是朝后方大喊了一声。 缓缓落在竹叶之中,脚下的竹叶层层铺就,松软无比,朱寰安单手负于身后,笑着点了点头,便靠在竹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一炷香后。 林中传来马蹄声,盘膝端坐其上的正是那临雀楼高手,尚城颇有声望的筑基期高手,田毒师。 田毒师在竹林中穿行,嘴角挂着恶心的微笑。 “嘿嘿,老子最喜欢这种追人的感觉了,等他们以为能修养生息时,突然看到老子出现,会是一种什么表情,咯咯咯....” 就在这时,田毒师突然表情微微一变,一手拍向马头让它停了下来。 环顾四周,清晨昏暗的竹林阴森,一种十分刺骨的寒冷弥漫,令筑基四重的田毒师感到不对劲,将马背的斧头握紧,警惕的看去。 “我和你不同。” 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田毒师猛地回头,仿佛见了鬼一般。 那个朱寰安,居然就站在自己后方不远处,血色长衣在青海竹林中显得分外刺眼,微风拂过林稍,带动他衣袖翻转,似红墨晕开。 “我习惯等待...”朱寰安含笑开口,伸出了一只手掌: “你看,不需要追,就有人送上门来。” 田毒师眉头一竖,一股强悍的真气从他身上震荡,震动的狂风掀起周遭的落叶,连身下的马都发出了哀鸣。 “故弄玄虚的东西,拿命来!” 还没说完,田毒师便感觉哪里不对劲,低头看去神色骇然,不知何时自己抬起的右手空空如也,那小臂居然被齐齐斩断,断手还紧握着斧头,早已掉在了地上。 “啊!!!!!!!” 剧痛让田毒师惨嚎一声,刚刚的飞扬跋扈顿时消散于无,再傻他也看出来眼前这个人比自己厉害太多,他那剑缠着绷带,甚至都没有拔出,田毒师慌忙求饶道: “大人,大人,大人!!!”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 朱寰安抬眼,用一只手揉了揉耳朵,似乎是被这杀猪声给吵到了,接着握剑的手轻轻一震。 一抹看不见的邪风划过,求饶声顿时戛然而止。 窣、窣... 朱寰安走到马匹身边拍了拍,似乎是在安抚马儿,而地上正是跌落的矮小尸体,田毒师甚至来不及做任何事,就身首异处。 “出来吧。” 突然,朱寰安冷冷的开口。 随着话音落下,林间突然跃下数道身影,皆头戴高帽,身披大氅,散发出不弱于田毒师的真气波动,正是影龙府的大内高手。 “我等参见指挥使!” 这些梁国精锐高手,单膝跪地朝着朱寰安恭敬行李,朱寰安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翻身上马,调转方向。 “此刻起。” 侧目回望,朱寰安的眼神冷冽如冰,语气不容置疑: “由本座亲自护送公主,没有吩咐,你等不要靠近。” 这些影龙府暗卫立刻俯首称是,就在朱寰安准备离开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留下一句话: “那尚城的临雀楼不怎么样,我看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说罢朱寰安策马而去,而身后的影龙卫也立刻闪身,隐匿在竹林之中。 正文 第三十章:我习惯等待 “快追!” 顾瑞泽一拍栏杆,对着身旁几个将领吼道:“快把刚才那个女人给我追来,不准伤她!” 其他人不敢多问,纷纷下楼,准备发动尚城的守军办事。 而他们的头顶,临雀楼老板秦三娘此刻正站在光头的身边,望着街道尽头远去的身影,一脸无奈。 摇了摇头,秦三娘感叹道: “可惜了这朱公子一身好皮囊,若是老实点奴家倒是不想害他,可没想到竟然把咱们的新人拐跑咯。” 瞥了眼光头,她挥着团扇,扭着屁股离开了: “老田,姓朱的你随意处置,那个女的给我带回来,老娘要好好教训她。” 光头舔了舔嘴巴,咯咯一笑: “好说,好说,老子就喜欢听这种俊哥死前的悲鸣。” 说罢,光头直接从五楼跃下,在地上砸出了一团烟尘,起身却是毫发无损,接着大步走出了临雀楼。 白玉棠还不知道自己被两队人马盯上,好在此刻已近天明,城门也正要开了,是离开尚城的好时机。 “你会骑马吗?” 城门的轮廓就在眼前,朱寰安突然对着身后大声问道。 白玉棠摇了摇头,回应道:“我,我还没有试过!” “.....” 话音落下,朱寰安回过头,突然转身将白玉棠给搂住。 “你干什么??”白玉棠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一片羽毛被凌空抱起,一眨眼就来到了朱寰安前面。 “抓紧缰绳!” 来不及反应,朱寰安的声音再次响起,白玉棠匆忙接过粗重的麻绳,诧异道:“你,你毒好了?” “哈哈哈...那些毒,可毒不倒我朱寰安。” 朱寰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给我下毒,我讨点便宜,不算什么吧。” 二人又拌起了嘴,此刻距离城门只有百步距离,朱寰安不着痕迹的放开了手,任由白玉棠独自拽着缰绳。 尚城,东城门。 寅时刚过,城门渐渐打开一条缝隙,红马如一道血色闪电从城门一闪而过,那些守门士兵只感到风儿刮过,纷纷惊诧的看向城外。 天,就要亮了,但恰恰是这天明破晓十分的天色最为昏暗,‘灼’在林间穿行,朱寰安却将手彻底从白玉堂身后移开。 “就这样用力挥,‘灼’是灵驹,它会带你逃走,你只管放心向前,不要回头。” 听到这话,白玉棠顿时感觉心头不妙,回头问道: “你要干什么?” 朱寰安神秘一笑,那白色的鬓发在风中轻舞,眼神中满是平静,这一瞬间白玉棠突然有种别样的感觉,似乎眼前的人和之前那个骗子不是同一人。 “不要多问,也不要把我的马弄丢了。” 说罢,朱寰安脚尖一点,从马背上跃了出去,他一身红衣如坠画中,只一瞬间便在视线后方消失为一个微弱的点。 身下骏马还在飞驰,白玉棠紧紧地趴在马背上,紫色的外裳随狂风鼓动,想停下却没有办法。 “喂!你一定要跟上来啊!” 虽然不知朱寰安还能否听到,但白玉棠还是朝后方大喊了一声。 缓缓落在竹叶之中,脚下的竹叶层层铺就,松软无比,朱寰安单手负于身后,笑着点了点头,便靠在竹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一炷香后。 林中传来马蹄声,盘膝端坐其上的正是那临雀楼高手,尚城颇有声望的筑基期高手,田毒师。 田毒师在竹林中穿行,嘴角挂着恶心的微笑。 “嘿嘿,老子最喜欢这种追人的感觉了,等他们以为能修养生息时,突然看到老子出现,会是一种什么表情,咯咯咯....” 就在这时,田毒师突然表情微微一变,一手拍向马头让它停了下来。 环顾四周,清晨昏暗的竹林阴森,一种十分刺骨的寒冷弥漫,令筑基四重的田毒师感到不对劲,将马背的斧头握紧,警惕的看去。 “我和你不同。” 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田毒师猛地回头,仿佛见了鬼一般。 那个朱寰安,居然就站在自己后方不远处,血色长衣在青海竹林中显得分外刺眼,微风拂过林稍,带动他衣袖翻转,似红墨晕开。 “我习惯等待...”朱寰安含笑开口,伸出了一只手掌: “你看,不需要追,就有人送上门来。” 田毒师眉头一竖,一股强悍的真气从他身上震荡,震动的狂风掀起周遭的落叶,连身下的马都发出了哀鸣。 “故弄玄虚的东西,拿命来!” 还没说完,田毒师便感觉哪里不对劲,低头看去神色骇然,不知何时自己抬起的右手空空如也,那小臂居然被齐齐斩断,断手还紧握着斧头,早已掉在了地上。 “啊!!!!!!!” 剧痛让田毒师惨嚎一声,刚刚的飞扬跋扈顿时消散于无,再傻他也看出来眼前这个人比自己厉害太多,他那剑缠着绷带,甚至都没有拔出,田毒师慌忙求饶道: “大人,大人,大人!!!”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 朱寰安抬眼,用一只手揉了揉耳朵,似乎是被这杀猪声给吵到了,接着握剑的手轻轻一震。 一抹看不见的邪风划过,求饶声顿时戛然而止。 窣、窣... 朱寰安走到马匹身边拍了拍,似乎是在安抚马儿,而地上正是跌落的矮小尸体,田毒师甚至来不及做任何事,就身首异处。 “出来吧。” 突然,朱寰安冷冷的开口。 随着话音落下,林间突然跃下数道身影,皆头戴高帽,身披大氅,散发出不弱于田毒师的真气波动,正是影龙府的大内高手。 “我等参见指挥使!” 这些梁国精锐高手,单膝跪地朝着朱寰安恭敬行李,朱寰安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翻身上马,调转方向。 “此刻起。” 侧目回望,朱寰安的眼神冷冽如冰,语气不容置疑: “由本座亲自护送公主,没有吩咐,你等不要靠近。” 这些影龙府暗卫立刻俯首称是,就在朱寰安准备离开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留下一句话: “那尚城的临雀楼不怎么样,我看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说罢朱寰安策马而去,而身后的影龙卫也立刻闪身,隐匿在竹林之中。 正文 第三十一章:诡城 溪谷狭长,红马在绿荫下疾驰,白玉棠不得不紧紧抓住马脖子,便是如此也感觉随时要被甩飞出去。 这马力,也太大了! 不时回头张望,白玉棠有些为朱寰安担心,不明白这家伙怎么一言不合突然留在了竹林。 “停,略!” 白玉棠尝试勒紧缰绳,但这马未免太烈,粗麻绳将双手都勒出了血痕,马儿也不肯停下半步。 无奈,白玉棠只好揪着红马的鬃毛,大喊道: “略略略!” “停下啊,不要你主人了???” 令白玉棠意外的是,马儿似乎听懂了白玉棠的话,晃了晃大脑袋,回头露出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简直和人一模一样。 白玉棠惊了,似乎懂了朱寰安口中的‘灵驹’是什么意思了。 很快距离开尚城已有两个时辰,但‘灼’依然精力充沛,马蹄横跨溪谷,似乎有着自己的想法。 白玉棠俯身,打开自己的羊皮纸,好在这马没有跑错方向,是照着自己想要的路线前进。 更惊喜的是这短短两个时辰,居然走了预计中需要两天的路程,因为一人一马并没有走官道,而是在林间穿行,甚至飞跃断崖,抄了近道。 “什么情况....莫非这马知道我要去哪?”白玉棠有些疑惑,旋即摇了摇头。 “不对,这应该是朱寰安准备去的地方。” 骏马仿佛不知疲倦般,一直从天明奔驰到夜幕。 就在白玉棠感到自己就要被癫散架时,灼终于放缓了马蹄,那鼻腔里喷射出两团白雾,接着轻轻嘶鸣了一声,仿佛在提醒白玉棠。 马背上,白玉棠闻声睁开双眼,一路上换了数个姿势的白玉棠此刻满头细汗,第一次感觉骑马的比马儿还累。 二话不说,白玉棠像个皮糖一样先从马背上滚落,半跪在草地上揉着腰臀,龇牙咧嘴,经此一役白玉棠对骑马都不禁有阴影了。 感觉好一些后,白玉棠这才观察起四周。 这是一处山丘,微弱的月光洒落,隐约可以瞧见山丘下方有座城池。 同尚城的城楼相比,这城池显得很小,那低矮的围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城内灯火黯淡,刚过戌时便没什么人烟了。 “嗯?” 白玉棠打开地图,开始查找这城池位于何处。 “不会吧...” 白玉棠盘坐在地,抬头看着身旁的烈焰红马,满眼的不可置信。 按地图上的标示,再结合这城池的形状和周边的地貌,这十有八九是远离京畿,接近河阳郡的一座粮城,名为丰城。 也就意味着,仅此一天灼就走了平常七日的路程,这么一想白玉棠的屁股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略一思忖,白玉棠站起身来,准备牵着马儿下山,趁着丰城还未关闭城门,进去歇脚,顺便给奔袭一天的马儿补充一下粮草。 谁知红马却抗拒的偏过了头,转身对着后方嘶鸣一声,两扇耳朵也扑棱了起来。 白玉棠顿时领会了马的意思,轻声道: “你是要等他么?” 红马刨了刨蹄子,自顾自的啃起了地上的青草,白玉棠见状也重新坐了下来,看向后方的茫茫树林。 “城也要关了,今夜就在这陪你一起等吧。” 盘膝而坐,两日没有修行导引功,随着白玉棠的呼吸放缓,那两道伴生仙气自体内浮出,萦绕着身躯慢慢旋转。 只可惜,这仙气只有白玉棠自己能看见,如缥缈的雾,如山间的风,化为淡淡青烟飘入体内,又从颅顶蒸腾,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天穹有月光垂落,坠入林间,白玉棠所在的山丘仿佛明亮了几分,连地上的青草都发出了朦胧的荧光。 不远处正啃食草坪的红马抬头,转而看向静默的白玉棠,那眼神带着惊奇,这一瞬间,与人的眼睛一般无二。 但很快,它便又埋下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月落星沉,冷雾弥漫,白玉棠与次日清晨睁开双眼,身躯微微摇晃后向后栽倒在地。 “练气...八重。” 白玉棠呢喃自语,到了练气八重后修士脚力倍增,加以练习后,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但是和突破七重一样,白玉棠感觉身体瞬间被榨干了一样,陷入了深深的虚弱。 摸了摸自己的小行囊,因为担心被临雀楼的人追杀,离开尚城有些急,并没有来得及添置干粮。 爬起身来,白玉棠往丰城看去,那城门已经打开,正有零零星星的人影在城门处来往。 回头看去,等了一夜,依然是没有朱寰安的身影,想来也是,就算是同样的路线,灼也比普通的马驹跑的快太多,一时半会朱寰安是跟不上来的。 况且也不知道朱寰安到底去干什么了,或许还要更久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白玉棠来到红马身边,拍了拍马脖子道: “随我下去吧,咱们去城里等他。” 见马儿不肯动,白玉棠只好继续说道:“放心好了,朱寰安既然让你带我走,那么我也定会把你物归原主。” 红马似乎听懂了,略一犹豫后,默默垂下马头,待白玉棠上马后,才驮着白玉棠朝山下走去。 白玉棠随着官道入城,但还未走进,白玉棠便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 随着晨雾散去,能看到路边每隔百步,便有衣不蔽体,骨瘦嶙峋的尸体横陈,看起来好像都死了有一段时间,却无人给他们收尸。 这和尚城简直是天差地别,两个极端。 微微颦眉,因为白玉棠想起地图上的描述: 丰城,地处盆地,今为河阳粮仓,其黑土肥沃,百姓安康,富城也。 但显然,光看这城外一里地,白玉棠丝毫感觉不出哪里有富城的感觉,反而是越靠近,尸骸越多。 “听闻京畿以外,因为藩王内乱百姓流离失所,莫非是这个原因,导致这曾经的富城中落?” 用利匕将衣袖割去一部分,白玉棠将之蒙在脸上,只因进城的拱门竟然没有守卫值守查看,几乎任由人们出入。 走入城内,白玉棠更是颇有感触,丰城的街道宽敞,一看就是给粮车齐运开凿的,可如今却空空如也,只有零星的散客在街上闲谈,放眼看去,几乎都是老者。 随着白玉棠入城,有些路人侧目打量起来,可看到白玉棠坐下的大马欲言又止。 环视起丰城破落的景象,白玉棠感慨道: “难怪临雀楼那么多失足少女,想必都是从类似丰城这种城里,流落过去的难民。” 见街旁并没有小事摊贩,白玉棠便请教了一下路人,得知往城内一直走,有一间茶楼还在开门接客,可供吃食。 等白玉棠走远,方才为白玉棠指路的老人和身旁老妪面面相觑,老头感慨道: “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姑娘,能否替我等老东西解决那个...东西呢。” 老妪摇了摇头:“这都多少个了,要不提醒她赶紧走吧。” 老头瞪了老妪一眼,低声道: “你难道不知道...年轻男女,只要进了这城...就已经出不去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白衣沈策 马蹄踢踏,白玉棠好奇的四处张望起来。 这丰城许多门店歇业,街上空空荡荡,一阵风吹过,几只纸篓滚动而过,尽量凄凉。 但白玉棠注意到,即便如此,那些牌匾还不算陈腐,也只有少许青苔冒出,也就是说丰城没落,也就是近些年的事。 这时,白玉棠注意到了什么,策马朝着一幢建筑走去。 这是一间大门紧闭的官府,府前竖着一面告示,仔细看去这居然是丰城的衙门。 “连衙门都关了...看来这丰城不是中落,而是已经成为弃城了。” 白玉棠不解,按理来说丰城外有良田,更是给三皇子河阳郡供给粮食的主要粮城,按理来说颇为重要,就算受到内战波及人们出逃,也不该说弃就弃了。 抱着疑惑,白玉棠低头看向那个告示牌。 令人意外的是,这告示上没有什么通缉令,更没有什么无面鬼,只有无数密密麻麻,重叠在一起的... 寻人启事。 白玉棠凑近仔细阅览一番,其中部分寻人启事画有画像,无一例外都是些少男少女。 撕下画布,白玉棠发现这些失踪的人最早是从三年前开始,最晚的...约莫一年前,再之后就没有人贴过寻人启事了。 心生感应,白玉棠猛地回头,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街上那些老人,此刻正齐齐盯着自己看! 见白玉棠望来,老人们很快各自散开了。 “怎么回事?” 白玉棠感觉到一股深深不安,这城恐怕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处处透露着一些诡异。 就在白玉棠犹豫要不要离开时,胯下的灵驹‘灼’突然动了起来,迈动马蹄朝着城的内部缓缓走去。 白玉棠偏头,不知为何,这匹红马给自己的感觉比人还要可靠,忍不住问道: “你是在说,不用太担心吗?” 灼晃了晃脑袋,鼻腔喷出一股热流,吭哧了一声表示回应。 很快白玉棠来到了那座茶楼前,这是城中心交汇口的一座茶楼,虽然只有三层高,但已经是丰城最高的建筑了。 白玉棠将马行至茶楼前,就突然听到楼内传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老板!你这鸡汤是给猪吃的吗,都是骨头,找茬吗?” 白玉棠耳朵一竖,突然眼前一亮。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这城里是有年轻人的! 翻身下马,白玉棠准备将‘灼’的缰绳系在木棍上,可这缰绳太粗一时间很难打结成功,抬起头看去,红马的眼神怪异,似乎在质问自己在做什么。 看了看红马身上隆起的肌肉,又看了看茶楼这三指粗的木棍,白玉棠所幸将缰绳放下,反正也系不住,全靠马儿自觉。 留下红马,白玉棠走进了茶楼。 环视一周,白玉棠没想到的是,茶楼里还坐了几人。 大声喊叫的是一位约莫二十五六的年轻女人,她身穿黄色长袍腰佩一把长剑,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位修士。 和他同桌的,是个与她年岁相仿的男人,同样的黄色长袍,桌上放着一把银锤,气势沉稳。 白玉棠略一打量,就确定这男人至少也是练气八重的实力。 相隔很远的窗边,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着雕绣白衣,看起来儒雅随和,正淡定的饮着茶。 白玉棠随意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朝那个黄袍女剑客看去。 只见店小二正在他们桌边不停地点头哈腰,嘴里念念有词:“二位大人不好意思,实在是今年粮食少,鸡...鸡都饿瘦了。” “什么!”女人声音尖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鸡就是饿死,也不会只有这么点肉吧,你们是不是开黑店惯了,以为人都好欺负?” 白玉棠听着听着突然发现不对,那店小二看着也是个年轻人,应该不是和自己一样刚刚入城才对。 女修还想说什么,却被同桌的男人拦下了,沉声道: “罢了,这丰城看着不太对劲,今夜简单休整一番,明日我们就启程赶往京畿,小二,这茶楼还有包房吗?” 小二谄媚的点点头:“有,自然有的,客官是要一间还是两间?” “废话,有两间当然还是两间啊!”女修抓住机会狠狠地呛了一下小二。 白玉棠注意到女修在这儿大喊大叫,那店小二头都要点掉了,茶楼的老板却只是在柜台擦拭酒壶,望都不往那边望一眼。 那个男人摆了摆手,道: “安全起见,今夜一间吧,师妹以为如何?” 女修一愣,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就依师兄。” 白玉棠觉得男人考虑的周全,既然知道丰城有些奇怪,那么同睡一间房自然更加安全。 若是今夜朱寰安还没有来,白玉棠都在考虑要不要在城内留宿了。 处理完这对男女的事,小二又跑到了白玉棠的桌旁,殷勤道: “这位客官,您要点点什么啊。” 白玉棠正准备开口,一个不速之客突然来到桌旁,打断了小二的话: “这位姑娘若是不介意,沈某多点了一些菜食,不若移步窗边,一起共餐?” 白玉棠抬头,此人正是坐在远处的那个白衣男子,他的目光柔和,长发束起,看起来贵气也不失英气,就在白玉棠犹豫时,这位沈姓男子突然加了一句: “沈某也是昨日方到此城,或许,和姑娘有一样的疑问。” 听到这话,白玉棠微微颔首:“那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沈兄。” 重新在窗边坐下,白衣男子主动开口道: “在下沈策,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白玉棠点头:“玉棠。” “那不知玉棠姑娘,为何要来这丰城?”沈策笑了笑,看向窗外无人的街道。 白玉棠看向不远处那一对师兄妹,回答道:“在下和他们一样,只是途径此地,想在这丰城等人。” 沈策顺着白玉棠的目光瞟了眼那对师兄妹,用手帕轻轻擦了擦脖子,摇头道: “他们?” “沈某所料不差的话,这两位侠士,恐怕活不过今晚。” 白玉棠闻言眼睛微微眯起,反问道:“沈兄是如何猜得?何出此言?” 沈策面露诧异,也反问道:“莫非你来时没有看那衙门的告示,可是有那么多人失踪了。” “就凭这个?” “足矣。” 沈策说着,伸手去够桌上的酒壶。 “既如此,那沈兄为何昨夜无事,现在还不离开丰城呢?”白玉棠有些不解的问道。 沈策淡淡一笑,揉了揉手腕道:“有些事,其实慢慢知道的好。” “玉棠小姐...” 将刚倒好的酒往前推了推,沈策和煦一笑: “先喝一杯吧。” 白玉棠正襟危坐,看着眼前这杯酒,突然脑海里闪过一百个想法。 这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坏佬?还有这酒...是不是下毒了!? 最关键的是... 喝不喝? 尤其是再次抬头,看着沈策平静的眼神,白玉棠皱着眉将手慢慢抬起,朝酒杯伸了过去... 唰! 就在此时,那近在咫尺的酒杯突然被人举起,接着猛地灌入了喉中。 白玉棠惊愕的回头,入眼处正是那道高大的身影,暗红的袍服,缠着白布的长剑,以及飘荡的白色鬓发。 朱寰安将空酒杯砸在桌上,擦嘴感慨道: “好酒!”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因为一个人 不等白玉棠反应过来,朱寰安已经拉开身旁的凳子,随意坐了下来。 小小的木凳在他身下吱呀作响,仿佛就要承载不住一样,朱寰安落座后偏头看向白玉棠,全然无视了眼前的沈策。 “你跑的挺快啊。” 白玉棠瞟了眼桌上的空酒杯,有点心虚的点了点头: “这不是等你么,对了,你的马我给系在外面了。” 朱寰安哑然失笑,将长臂搭在白玉棠的椅背上: “那家伙不需要系,没有我的点头,谁也牵不走它。” “我担心的是你跑了。” 白玉棠微微颦眉,转头道:“担心我跑了?” “当然,若非我将你从那临雀楼救出来,你恐怕现在就该学着接客了,难不成你想一点代价都不给?”朱寰安挑了挑眉,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白玉棠闻言顿时急了,开始理论道: “喂,你搞错了吧,若非你先骗我的钱,我会去那临雀楼找你吗!” “别急嘛。”朱寰安抓了口包子塞进嘴里: “都一起逃难两回了,反正你一个人那么多钱也没地方用,就当和在下交个朋友,如何。” 说完朱寰安对着店小二招了招手,大喊道: “喂!这酒不错,再来一盅!” 将屁股往一边挪了挪,白玉棠不是很想和这姓朱的家伙继续纠缠,心想要不...给他几两黄金打发了?免得夜长梦多。 “咳咳,玉棠姑娘,不知这位侠客是...” 终于,一直没有开口的沈策说话了,他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目光左右打量,这种完全被无视的感觉还是他生平少有。 不等白玉棠回话,朱寰安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将两人都吓了一跳,他突然看向白玉棠,点了点手指道: “好哇,好哇...” 见白玉棠一脸莫名奇妙,朱寰安接着说道: “没想到啊,昨儿晚上才给你取名玉糖,你今天就跟别人说你叫玉糖是吧,哈哈哈哈...” 说完,朱寰安自来熟的看向沈策,挑了挑眉道: “她叫白玉糖,在下取的。” 沈策讪讪一笑,白玉棠端起一杯水浅抿一口,露出一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的表情。 算了,且忍一忍他,反正这里谁也不认识我,丢点脸就丢点脸吧。 只要不耽误我的计划就行。 平复情绪后,白玉棠伸手朝沈策比了比:“这位,沈策公子。” 接着往旁边指了指: “朱寰安。” 沈策笑容不变,看向朱寰安道:“朱兄这一身侠气在如今的世道真是少见,为何会想到来这丰城,莫非也听到了什么消息。” 朱寰安接过店小二递来的酒,不着痕迹的瞟了眼小二的背影,淡定的说道: “什么消息?朱某只是来这丰城追我的债主,哪有什么侠气。” “哦?”沈策目露惊讶,若有所思的看向白玉棠,笑道: “那二位今晚恐怕得多加小心。” 白玉棠闻言看向朱寰安,轻声提醒道:“你是不是来的太急没注意,这城里好像只有老人,许多年轻人都失踪了!” 朱寰安酒杯一颤,似乎被白玉棠的话吓到了。 “这么危险呢?” 看到朱寰安这个反应,白玉棠手指抵住额头,面色复杂,因为一时间分不清朱寰安到底是真被吓到还是装的,这个人真的太摸不清了。 沈策见朱寰安并不想理会自己,便撑着桌面起身,临走之时留下一句话: “二位今夜若是遇到什么对付不了的事,可以来找沈某,在下就在三楼厢房。” 等沈策走后,茶楼顿时安静了不少。 白玉棠看向窗外的街道,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你说这丰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还是趁早离开吧。” 朱寰安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用怕。” “既然有那个沈公子在,请求他帮忙,应该问题不大。” 白玉棠好奇的望来,问道:“你认识他?” 朱寰安点点头:“沈策嘛,天寒宗的少主,那个沈天心的独子。” “怎么说也是筑基的高手,处理这点事,不该算难。” 听到朱寰安轻描淡写的话,白玉棠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的问道: “刚才那个人是四大宗师的儿子?你莫不是又在骗我...我并没有...”白玉棠欲言又止,朱寰安则是替为答道: “没感受到他的真气?” 哈哈一笑,朱寰安解释道: “修士平日确实不会刻意隐匿自己的气息,但若遇必要,许多秘法邪功都能隐匿真气,你万不可拿着个去评判眼前是否为高手。” 白玉棠恍然,旋即又纳闷道: “那这种人为什么要来丰城。” “我对这沈少主也不甚了解,不过...”朱寰安摇了摇头:“听说这沈策与其父沈天心关系极差,虽然只是略有耳闻,但应与红寿海棠有关。” “什么!?你细说一下...”白玉棠立刻来了兴致,凑的近了一些,急忙问道。 朱寰安放下酒碗,娓娓道来: “红寿海棠是一种神花,也是天寒宗的秘宝,听说沈策非常想要这朵奇花,但沈宗主不愿给他,除此之外,江湖上的另一位宗师逍遥也对这花颇有想法。” “甚至不久前,还约战了沈天心,说要几月后,一战定生死。” 白玉棠听到这里顿时面露愁容,看来至少在梁国,这红寿海棠并不算是一个秘密,已知便有两位大宗师,还有这少主等要争夺那红寿海棠。 不知道定仙山上,还有没有哦... 若是没有,岂不是自己也要... “别说他们了,就是我,现在的愿望也是得到这株花。” 突然,朱寰安语出惊人。 白玉棠瞥了他一眼,打趣道:“你又要那花做什么,高价卖给大宗师们?” 朱寰安闻言给自己倒了碗酒,闻言仰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说出来你不信,其实朱某是个将死之人,求这花当然是为了续命。” 白玉棠有些吃惊,或许因为这话是从朱寰安口中说出,真假难辨,倒也没敢放在心上。 不过白玉棠看着朱寰安泛白的鬓角,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好似比那日皇宫外第一次见他,是要更苍白了一些。 “对了,其实一直很想问你,你看着也不大,怎么头发却白了。” 朱寰安将酒咕咚咕咚饮下,大声道: “因为一个人!” 白玉棠好奇心被勾起,继续问道:“哦?...男人还是女人?” 朱寰安似乎被问到了,他端着酒碗略微一思忖,啧啧道: “怎么说呢,应该是个天下第一的美人。” ... 白玉棠听得莫名有些发笑,搞了半天这朱寰安还是个痴情种呢,还挺想知道他口中的人是什么模样。 “好了不说这个了,钱你要多少我现在给你,这丰城不太平,我打算一会儿就出城。” 听到白玉棠这么说,朱寰安叹了一口气,轻笑道: “晚了,进了这城,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为何出不去?”白玉棠心里一咯噔。 朱寰安往楼梯口望了眼,说道:“那姓沈的口中消息,便是这城里出了个妖修,自你我进城那刻,他便注意到了。” “城外那些尸体,就是提早离开城池被他盯上杀掉,反而是在城中,他不会立刻对你动手。” 白玉棠抿了抿嘴,倒是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多慌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而且自己并非孤身一人陷入虎穴,还不至于心生绝望。 看向身边旁若无人,夹着花生米,小皮蛋下酒的朱寰安,白玉棠不禁露出了思索的目光。 这姓朱的虽然有些不正经,但消息可比自己灵通多了... 而且他居然也想去找那红寿海棠... 要不...问问他愿不愿意结伴而行?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商量 很快,朱寰安也饮完了一坛酒,擦了擦嘴便站起身,晃了晃身形撑着凳椅,喊道: “小二,还有客房吗。” 正在擦桌子的店小二闻言又跑了过来,点头哈腰道: “有,有的,二位客官也是要一间吗?” 朱寰安拍了拍小二的肩膀,打了个酒嗝道: “这城如何莫非你不清楚?当然是只要一间啊,赶紧。” 白玉棠摸了摸眉毛,虽然这话从朱寰安嘴里说出十分不爽,但好像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毕竟若丰城真有什么邪修,自己一个练气八重的人还要坚持独居,脑子多少带点大病。 这小二不敢多言,赶紧为朱寰安和白玉棠带路,朝楼上走去。 几人走后,茶馆一楼便只剩下那对师兄妹,男人抬头发现师妹的视线正随着朱寰安的背影移动,顿时将筷子往碗上敲了敲。 “看什么呢师妹!?” 女修回过神,嘿嘿一笑道:“没想到路过这丰城,居然能遇到两位俊公子。” “只是...” 撇了撇嘴,女修冷哼一声:“那旁边的女子未免太妖娆,跟个狐狸精一样,搞不好啊这丰城就是她害的。” “莫要胡言,这可不是在自己家里。”男人眉头一皱,教训完师妹后大喊道: “老板,结账!” 女子抬头,不解问道:“师兄你不是说在这丰城留宿一晚么?” 男人摇了摇头,沉声道: “还是不了,这城有些凶险,我看还是趁早离开为妙,过夜就在马背上吧。” “...” “老板,结账啊!” 师兄妹二人回头看去,店小二上楼去了,只剩下茶楼那个老板依然在擦拭着柜台的瓶瓶罐罐,仿佛聋了一般充耳不闻。 “我们走。” 男人见状,拉起身旁的师妹便匆匆离开了茶馆。 在店小二的指路下,白玉棠来到了二楼转角的一处客房,这也是整个茶楼最大的一间房。 进门前,白玉棠看了看身旁的楼梯,向上应该就是三层了,也是沈策的住处。 步入客房,一股淡淡的霉味便浮现出来,白玉棠扇了扇鼻前的空气,忍不住问道: “小二,你们这儿多久没来人了。” 店小二尴尬一笑,帮忙挥动袖子清了清灰:“自几年前开始,总有流民悍匪袭击丰城,好多人都跟着城里的官老爷离开了丰城,小店一年也接不了几个客了。” 白玉棠转头:“那你们呢,你们为何不走?” 小二摇了摇头: “老板舍不得这茶楼,小的是老板的养子,也就陪他老人家留下来了。” 知道从小二这很难问出什么实情,白玉棠于是不再多问,留下个心眼后朝里走去,小二也没有跟进来,转身便走掉了。 此刻朱寰安早已走入房间,正靠在窗边往外眺望。 “你在看什么?”白玉棠好奇的问道。 “在看楼下的灼,它好像又胖了,看来还是跑的太少了。” “...” 坐到屋内小小的方桌前,将长刀放在桌上,白玉棠看着朱寰安的背影,道:“你都不紧张么?” “这丰城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你所说的...邪修。” 沉默片刻,朱寰安缓缓转身看来,身上的红衣在中午的烈阳下发出暗沉的色泽。 “想活却恐惧,是弱者的表现。” 叹了口气,朱寰安突然感慨道: “朱某只相信命运,其实曾有一位老头告诉过我...总之我死也不会死在这儿。” 说罢朱寰安走到桌边坐下,也把自己的剑放在了桌上。 “朱寰安。”白玉棠看着这柄缠绕绷带的奇怪长剑,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说筑基以后的修士,若是有办法的话可以隐藏自己的修为,那...你是什么修为?” 朱寰安愣了愣,两只手放在桌上,道: “虽然在下看起来厉害,但你可别和其他人一样被骗了,我确实修为不济。” 见白玉棠一脸不信,朱寰安只好摆了摆手道: “好吧,其实我吧...早年前确实也算天才,只不过因为受过一次重创,如今修为已经同你相差无几,甚至....” 拍了拍自己的头,朱寰安叹道: “甚至沦落到得去寻找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红寿海棠,否则朱某这条命都要不保。” 白玉棠嗯了一声,这么近的观察,确实可以发现朱寰安的头发是从发根渐渐苍白的,甚至细看可以发现除了两鬓外,其余地方也有些发白的迹象。 虽然不通医理,可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可知如何寻到红寿海棠?”白玉棠继续问道。 朱寰安点了点头,竖起两根手指道:“那是自然,混迹江湖,讲究的就是两个字:办法。” 白玉棠闻言有些心动,那篇药籍详细写过红寿海棠花开并蒂,一次绝对不止一朵,犹豫片刻白玉棠说道: “其实...我也在寻找那红寿海棠!” 朱寰安一怔,旋即打量起白玉棠,道:“你也有病?” “额...我才没病,但!”白玉棠解释道: “有重病的我家老父,家父待我不薄,铲雪运煤供我吃穿,凿壁偷光教我习字...” 一顿胡编乱造,白玉棠随口搞出一幢悲惨的身世,最后捂着眼睛道: “从小,我的娘亲便告诉我,要孝顺爹爹,如今娘亲已经走了,只剩下爹爹了,所以...” 朱寰安此刻面无表情的听完,帮白玉棠接话道:“所以,你就去皇宫偷金银珠宝,为了给你爹看病?” 白玉棠点点头:“是,我在皇宫中听说有这株花,所以便准备搜罗盘缠,前往那定仙山找到仙花。” 朱寰安吐出一口气,似笑非笑道: “如此说来,你还...挺孝顺。” 也不管朱寰安信不信,眼见气氛到了,白玉棠放下手,诚恳的问道: “朱寰安,既然你我有同样的目标,你有行走江湖的经验,我又换了这么多银子,足够你一路花销了,何不合作,共同找寻那朵花。” “事成之后,你我平分,如何??” 朱寰安哑然,旋即笑道:“你这是在收买我么,想让我办事,可是价值不菲哦。”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报酬?”白玉棠颦眉道。 “嘿...这个嘛...” “留在我们出城以后,慢慢商量。” ... 丰城的天,似乎黑的特别快。 很快太阳便落下了山,这片盆地又归于了黑暗,丰城外乌鸦飞过,啄着尸骸的碎肉,发出凄厉的啼鸣。 而城内,则有两道身影在阴暗的小巷中穿行,发出哼哧的急促呼吸声。 “师哥,刚刚,刚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原本气势沉凝的男人此刻神色慌张,那黄袍已经被划开了数道口子,露出渗人的血痕。 回头看着满脸血污,一脸惊恐的师妹,男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们已经在这城里,来回走了五个时辰了。 “师兄,我们是不是碰到鬼打墙了。” 男人闻言抬头,喉头咕咚一声,却不敢跃上房檐,只因为屋顶上有那个‘东西’。 “茶楼...我们得回到茶楼...” 男人摇了摇头,仿若魔怔了一般呢喃自语。 正文 第三十五章:游鬼 , 茶楼内,白玉棠盘膝而坐,身姿优雅,面容恬静。 但在‘心世界’中,白玉棠却十分疑惑,明明已经到了深夜,但空气中的月之精气却十分稀薄,甚至到了只能依靠汲取仙气修行的程度。 温暖的感觉在体内流淌,但是缺乏天地灵气的补充,仙气不似往日那般轻易融合,而是在周遭徘徊。 磨了很久,白玉棠睁开双眼,疑惑的往窗外看去。 夜空中皎月明亮。 “...” 起身走到窗边,白玉棠望向寂静无声的丰城,神色凝重。 “果然是有不对劲。” 回头看去,朱寰安正在床上躺着,或许是中午酒劲上来了,睡的十分香甜。 就在白玉棠思考要不要叫醒朱寰安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是有人上楼的声音。 楼梯咯吱作响,在这茶楼中显得非常突兀,白玉棠摸起桌上长刀,朝门口缓缓走去,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好在脚步声没有停,径直朝着楼上走去。 “咦?是沈策么?” 微微放下心来,白玉棠刚一转身,就看见窗户外正有一道黑影注视,这黑影披头散发,一双眼睛通红散发凶光! 见到白玉棠回头后这黑影迅速坠落下去,眨眼便没了踪影。 白玉棠立刻抽出长刀,跑到床边轻轻踢了朱寰安一脚: “喂!别睡了!” 朱寰安慵懒的转过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白玉棠焦急的面庞,问道: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白玉棠抖了抖长刀:“有鬼啊!” 听到这话朱寰安才清醒了些,走下床榻跟着白玉棠匆忙来到窗边,朝外看了去。 不过此刻哪还有什么黑影,下方只有空荡荡的街道,白玉棠将头探出去,不信邪的左右看去:“不可能,刚才分明是...” “啊!”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上方落到了二楼窗台,把白玉棠吓了一跳。 定睛看去,原来是那白衣男子沈策,沈策此时一只手抓着墙壁,整个人仿佛壁虎般吊在瓦墙上,对着白玉棠和朱寰安笑了笑: “二位,你们醒了。” 白玉棠惊魂未定,这家伙怎么有楼梯不走,无声无息的就落了下来。 “大半夜的,你小子不睡觉跑来偷看我们是吧?”朱寰安也探出了脑袋,对着沈策就喊道。 沈策嘴角的微笑顿时尬住了,一只手放在鼻尖轻咳一声,摇头道: “非也,只是在下察觉到游鬼出没了,二位还请当心些。” “若是遇到危险,就留在茶楼,等沈某回来。” 说罢,沈策直接跳下了一丈高的二楼,很快便消失在了街巷中。 看着沈策消失,白玉棠和朱寰安面面相觑,还是白玉棠先开口:“游鬼?那应该就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了,到底是什么。” 朱寰安点点头:“游鬼,是邪修施展术法后的东西,是那些被汲取完精气的尸体被邪修操控,化为的鬼兵。” “凡人的尸体会化为枯骨,但练气七重后的修士,尸体会保留筋骨,才会成为游鬼。” 双手环胸,朱寰安低声道: “看来,此人杀了不少修士还敢不走,实力强劲,有恃无恐呐。” 白玉棠将窗户阖上,问道:“那我们是听沈策的,留在这茶楼里?” “当然不听。” 朱寰安抬脚朝门外走去:“待在这儿如果有用,那也不会有人死了。” 推开门,茶馆的走廊窗户紧闭,黑黢黢的一片,很难看清东西,虽然感觉有些冒失,但白玉棠还是紧紧跟着朱寰安,二人朝楼下走去。 一楼的大门敞开,有微弱的光,此时一个人影正在门框附近清扫地面,朱寰安在楼梯上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白玉棠手中的刀,叮嘱道: “待会,砍他。” 白玉棠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那人影看着确实反常,但就...? “听我的,砍他。” 说罢朱寰安首当其冲的走了过去,而那人影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身看来。 这时,白玉棠才发现这人穿着,不就是这茶楼老板么,不过这‘老板’的面容呆滞,仔细看去,他的面相并非老人,脸部的褶皱更像是被拉扯过一般,那双眼睛也带有一丝丝红光。 这,就是游鬼! 等朱寰安靠近后,游鬼立刻朝着他扑了过去,朱寰安只是一脚蹬出便将游鬼踹了出去,直接砸碎了两张桌子。 但下一刻,游鬼便弹身而起,嘶吼着朝朱寰安又扑了过去。 但朱寰安并未拔剑,而是仗着手长脚长,一拳又将游鬼打飞了出去,同时回头喊道:“快,帮我砍死他!” 白玉棠就在旁边,双手持刀深吸一口气:“好!可你为何自己不拔剑!?” 朱寰安又是一脚将游鬼踹到了楼外,接着拍了拍自己的剑鞘道: “我这剑出鞘看心情,轻易拔不出来的。” 说罢朱寰安冲了出去,一脚又将游鬼踢到了墙上,就和踢皮球一样,白玉棠追出来都看呆了,这到底谁是人谁是鬼啊。 如此看来这游鬼...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 “游鬼早已死了,感受不到疼痛,就算我把他踢成破烂也不会停,只有把他头给砍掉,断掉颅中邪修的烙印,才会让他停下。” 白玉棠闻言,趁着游鬼挣扎着从墙壁中出来时,一刀挥出,便将游鬼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随着头颅滚落,游鬼的双手猛地在空中挥动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白玉棠看向刀刃,果然没有血迹,只有淡淡的污秽,看来真如朱寰安所说,这只是一具尸体。 正当白玉棠准备收刀时,突然一阵又一阵鬼嚎自城里传来,如浪潮一般,骇人至极。 于此同时,还有两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划破夜空,让人寒毛倒竖。 “这是白天那对师兄妹!?” 白玉棠向前走了几步,听出了其中女人的叫声,正是那位怒斥店小二黑心的女修士。 朱寰安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偏了偏头,似乎在聆听什么。 “是,这城里看来游鬼不少,跟紧我。”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白玉棠点了点头,便跟着朱寰安朝城中深处走去。 坐以待毙,非存活之道。 刚一踏进街道,前方便出现两个眼露红光的游鬼拦路,朱寰安依然是二话不说,靠着自己的拳脚便将游鬼给打的无法近身。 白玉棠则是抽出长刀,精准的将游鬼的头颅割下,给与解脱。 有朱寰安在前方,砍杀游鬼显得十分轻松,但游鬼的数量却越来越多,房顶上传来密集的践踏声,接着数道身影从屋檐上跃下。 白玉棠转身将一只游鬼的手臂砍下,后退两步躲开游鬼的血盆大口,回头望去却看不到朱寰安的身影了,四五只游鬼将他团团围住,分不开身。 无奈,白玉棠只能独自迎战,将长刀插入游鬼的咽喉,却很难直接割下头颅,眼看又有游鬼冲来,白玉棠一脚蹬在巷子一边,猛地发力旋转长刀。 鬼头被掀飞了出去,来不及调整呼吸,白玉棠继续与下一个敌人对战,集中注意力避开游鬼尖锐的利爪,又是一刀划过,超度一个幸运鬼。 如法炮制击杀几个游鬼后,白玉棠感觉心跳加速,手也有些微微颤抖,但动作却越来越流畅,甚至看的东西都更加清楚了。 “糟了,朱寰安!” 白玉棠朝朱寰安刚才的方向跑去,却见到沿途都是被锤入墙壁或者地面的游鬼。 “这朱寰安,好强...” 以朱寰安的体格和力量,赤手空拳打倒这些没有思想的傀儡倒不算什么,但这般淡然处之,摧枯拉朽,却是白玉棠自问此刻做不到的。 这就是所谓...见过大风大浪吧。 将这些游鬼处理掉,白玉棠终于追上了朱寰安,此时朱寰安正站在巷子口等着自己,并且伸出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玉棠领会的点点头,来到了朱寰安的身边,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另一条巷子中,正有两道身影相对而站。 其中一道身影隐藏在阴影中,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那声音沙哑又刺耳,让人听着心都被揪紧。 “筑基期的道友,老夫既没有为难你,为何还要主动寻我?” 另一身影正是沈策。 沈策白衣如雪,身后是几十具游鬼的尸体,和白玉棠用刀砍头不同,这些游鬼的头仿佛是被生生摘下一般,断口处凹凸不平。 且整条巷子都十分阴冷,地上都覆有一层寒霜。 双手负于身后,沈策目光淡然,用陈述的口气说道: “前些日子,我天寒宗有门徒死在这丰城,因而奉父亲之命,由我沈策亲自来清理掉你。” “...” 那阴影中的人沉默片刻,突然咯咯笑道:“原来是天寒宗少主,看来...” “老夫干完这一票,就可以成功了啊。” 正文 第三十六章:破阵 白玉棠恍然大悟,望着沈策的背影道: “原来如此,这沈策是专门为这邪修而来的。” 朱寰安点了点头,同样笑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如此一来,我们俩倒是省心了。” 话音落下,巷子中两位筑基期高手也动手了! 只见沈策双掌朝上,又猛地向下压去,一股寒冰真气自他的身上迸发,整条巷子瞬间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直逼前方邪修的脚底板。 练气巅峰的肉体达到一定承载力,若能再次开化丹田,孕育出一丝先天真气,便算是踏入了修真领域,成为了真正的修士,这便是筑基期。 沈策的真气凝练,只是这冷冽的寒气就能让人冻伤,至少也是筑基六重的实力。 邪修也是察觉不对,飞速后退,那身躯居然像一个蝙蝠一般飞了起来,身后无数游鬼飞速靠近,试图阻挡沈策的前方。 “呵。” 冷笑一声,沈策双掌缓缓转动,如打太极一般,接着整个人暴射而出,所到之处那些流鬼的头被瞬间拍掉,掉到在地时已经化为冰晶,碎成了渣渣。 纵是再多流鬼,也就只是阻挡沈策片刻,沈策很快便追上了邪修。 这是个身披黑袍的男子,他双掌合十,干枯的手掌中流出黑色的液体,这些液体悄无声息的滴落到地面上,接着很快便消失无踪。 一掌毙掉最后一个流鬼,沈策飞起一脚便踹向邪修的脸,邪修像蛇一样扭动腰肢,灵巧的躲开了。 “躲?有用么。” 沈策变换姿势,他的左脚凝固出寒冰,竟将自己定在了墙壁上,望着往回逃去的邪修。 “寒息功:定!” 话音落下,邪修的脚下顿时被寒冰覆盖,整个人直直的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大闷响。 沈策从天而降,一掌拍下他的后心。 或许是觉得太过轻易,时刻保持警惕的沈策在落地的一瞬间突然将双掌顶向两侧,只见那墙壁中竟然生出了无数黑色的触手,这些触手和沈策的真气相遇,瞬间发出了炽热的蒸汽。 “嗯?” 沈策双掌如幻影,他并没有兵器,使用的是一门极其高深的掌法,刹时间将周遭的触手尽数溶解,但更加令他意外的是,脚下居然也生出了触手。 “破!” 一声呵斥,寒冰真气再次爆震,地上的霜降碎裂将黑色触手带走,而沈策也抽空一掌击出,正中了邪修的胸膛,让他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咳咳咳...”邪修稳住身影,咳嗽了几声,冷冷的说道: “没用的,来到这丰城,就算是你这等筑基九重的高手,也得死!” 说到这里,邪修哈哈大笑道: “筑基九重,天助我也!收了你的精气,老,老夫就能凝练金丹,补上四大宗师的空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策双掌如刀,将那些无穷无尽的触手再次逼退,轻笑一声: “是么。” “可惜,我沈家寒冰掌强就强在....寒毒无解,四大宗师?你怕是命不久矣。” 话音刚落,方才还狂笑的邪修瞬间停滞了笑容,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随着他的倒下,那些弥漫在墙上和地上的黑水顿时退了去,回到了邪修体内,可不等沈策向前一步,那邪修突然如僵尸般,又挺了起来。 此刻他的袍帽脱落,露出了真容。 一句干枯的尸体,连皮肉都不全,只能隐约看清是一张年轻的人脸。 “沈少主,你的毒,不知能否毒死死人呢。” 双袖一挥,收回去的黑水顿时又从邪修身上倾泻而出,整个巷子伸手不见五指,连星光都照射不进来,沈策眉头这才皱了起来,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远处,朱寰安也摇了摇头,道:“看来,靠这小子是搞不定了。” 白玉棠也注意到那邪修的样貌,立刻猜出了原委: “那个人不会,其实也是流鬼之一吧?” “是的,不过这头流鬼生前是筑基期修士,因此邪修死后可以借他的身施展术法。”朱寰安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他所修邪功应该是汲取年轻人的精血滋养这具傀儡,去培育出这黑血稠,虽然是很低级的邪功,但配以所布阵法的存在,筑基流鬼可以替代他本人作战,整座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寻常筑基期单枪匹马,自然无法深入阵眼。” “那怎么破?沈策如果死了,我们也要糟了。”白玉棠自然懂唇亡齿寒的道理。 略有赞赏的看了看白玉棠,朱寰安转身朝茶楼的方向看去,示意白玉棠跟上: “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帮这姓沈的破解阵法,阵法一破,这傀儡的功力大减,黑血稠也会回到本体的身边,到时候他杀了本体,就万事大吉。” “阵法如何破?” 朱寰安说话间已经回到了茶楼,指了指茶楼东西南北四个角,笃定道: “这邪修虽得到邪功,但仙、极、天、地、人,他只可能是最低级的人级功法,因此也只有最普通的四方聚灵阵,以这座茶楼为阵眼,你我分别去破坏阵脚即可。” “有流鬼守护的地方,就是阵脚。” 白玉棠点了点头,却不免有些紧张,可这种背负艰巨重担的感觉真的很奇妙,让白玉棠忍不住有些兴奋。 “好,你要当心。”白玉棠回头,忍不住提醒道:“实在不行,你还是拔剑吧。” 朱寰安哈哈一笑,挥了挥手道:“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说罢,二人便闪身离开。 白玉棠根据朱寰安的指引,很快来到了第一个阵脚,这里虽然有几间屋子,但白玉棠很快发现有一间十分不同,外面守着五只流鬼,即便方才那么多流鬼去城里参战,他们依然没有动静。 “这该死的家伙,究竟杀了多少人,光修士就有这么多...” 白玉棠握紧刀柄,因为这每一只流鬼,曾经都是一条青春,鲜活的生命。 来不及继续感慨,现在救下沈策最重要,也是救下自己。 白玉棠从侧面杀出,一刀解决一只流鬼,在其他流鬼扑上来前又解决一只,避免了混战后很快清扫完毕,推门而入。 令人意外的是,这屋内居然有人。 是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正坐在炕上织毛衣,见到白玉棠闯入她似乎被吓到了,下意识便往后退了退。 白玉棠见状,反手关上房门,侧过身将明晃晃的刀身隐蔽起来,抬手道: “婆婆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来的。” 老妇人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躲闪。 扫视了一圈屋内,白玉棠并没有发现‘阵眼’到底指的是什么,只好再次看向老妇人:“婆婆,你这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老婆婆摇了摇头,但突然她浑身猛地震了一下,白玉棠凝神看去,原来是她坐下的木板在被冲撞,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力顶。 就在这时,白玉棠低头看去,自己内衬那枚龙形玉珏不知不觉又亮了起来,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从虚无中传来。 随月生,此刻居然苏醒了。 可随月生并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将白玉棠拉进去的打算,只是默默的看着。 ... 就在白玉棠刚闯进屋时,另一侧的朱寰安却早已来到了茶馆顶部。 他并没有去所谓的另外两个阵脚,而是直接来到了阵眼。 茶楼里有无数流鬼,但他们能阻挡沈策的脚步,却无法阻挡朱寰安半步,只是一瞬间就全部无声无息的暴毙。 始作俑者,正是店小二。 这位倚靠邪功,苟到筑基九重,逆转寿元返老还童的邪修,此刻满头冷汗,完全不敢动弹分毫。 “大,大人!” “小的第一眼看到大人,就知道大人惹不得,因此小人从来没想过招惹您和,和你夫人,请血衣侯高抬贵手,把小的当屁放了吧。” 朱寰安低头看去,目光仿佛就在看一个死人。 “你还挺聪明,可惜都用在邪道上了,那可不是什么夫人。” 店小二喉头咕咚,他筑基九重,在这个男人面前连鸡仔都不如,加上这一身血衣,不是那影龙府的主人血衣,还能是谁!?无面鬼吗? “大人谬赞了,小人,小人连大人的万分之一聪慧都没有。” 有朱寰安的身影在侧,店小二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恐怖如一张大手死死扼住他的咽喉,仿佛随时都会扭断。 “小人,这就撤掉阵法,免得伤了那位仙子。” 令邪修胆寒的是,朱寰安冷冷一瞥,居然说出了令他完全意外的话:“谁让你撤了?没有本座吩咐,继续维持阵法。” 说罢,朱寰安猛地转头看向白玉棠的方向,皱紧了眉头。 下一刻,无形的波动从那柄缠绕的剑中散发,店小二双脚尽断,却不敢发出惨叫。 朱寰安的身影眨眼消失,只留下一句话: “本座回来前,你敢撤去阵法,便立刻杀了你。” 正文 第三十七章:别说自己做不到 城角小屋,白玉棠疑惑的看向老妪脚下的炕,试探的问道: “婆婆,你应该知道...这城中到了晚上,有游鬼在外横行?” 老妪点了点头,开口: “老身自然知道,这城里近两年总有怪事,但我们这些老东西只要不出门,倒也没事的。” ... 见老妪不肯说实话,白玉棠也不再掩饰了,偏头示意老妪让开。 其实自进城起,白玉棠就意识到,这城最奇怪的不是没有年轻人,而是这些老人明明知道有怪事,却依旧留在城中。 虽然猜不透其中缘由,但那‘阵脚’十有八九就在这炕底下。 但老妪显然不愿让开,依然装傻不肯挪动,想到沈策还在苦苦周旋,朱寰安也在另一头破坏阵脚,无奈之下白玉棠只能抽出长刀,放低声音道: “赶紧闪开,我这是在救你们!” 老妪两只手举到胸前,似乎被吓到了:“老,老身这不是好好的么,不需要谁人来救,你这姑娘哪里来的,赶紧离开这。” 白玉棠蛾眉倒竖,老妪身下那冲撞声都藏不住了,想必是有游鬼在炕里,听到自己的声音陷入了狂暴。 来不及再纠缠,白玉棠走上前去将老妪扒到一边,掀开炕上覆盖的薄毯,果然有一个木板正被定的嗡嗡作响。 “不准打开它!” 老妪突然大喊一声朝白玉棠扑了过来,白玉棠急忙侧身躲开,不明白这老妪到底在想着什么,只好用刀背朝老妪后辈一敲。 将昏迷的老妪放到一旁,白玉棠暗道一声得罪,便立刻上前将那木板拉开。 可入眼的一切,却让白玉棠傻眼了。 木板下方是一个地窖,有不止一头游鬼在嘶吼哀鸣,但和其他的游鬼不同,这些游鬼的脖子上戴着项圈,即便死命的想爬出来,却又会被锁链给扯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 白玉棠凝神,发现这些游鬼脚下还有一个骨头堆砌的小台,形状规整,一看就是人为摆放的祭坛。 这便是四方聚灵阵的阵眼之一。 令白玉棠心惊的是,这祭坛四周散乱着一些手脚,似乎是被游鬼们啃食的人。 深吸一口气,白玉棠准备挥刀下入地窖,游鬼虽然会吃人,力大无比,但终究只是失去了神志的低级活尸,又被锁链束缚,自己有刀在手,保持专注杀光这些游鬼并非难事。 可就在此时,又是一阵脚步声从小屋外传来,白玉棠持刀回身,以为又有游鬼来了。 警惕看去,木门被猛地推开,进来的却是一群人。 这是一群城里的老人,为首的正是自己进城时候,曾经为自己指路的老头子,他们手持火把神情紧张,可除了火把外,每个人手里还握着镰刀和长斧。 白玉棠扫视,一时间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 但很快,他便知道了。 那老头子示意身后的人不要动,主动上前抱拳道:“姑娘,老头子是这丰城之前的捕头,老叶。” 白玉棠瞥了眼脚下地窖,里面的游鬼惨叫不止,再抬头看向身前众人,亦感觉来者不善。 “在下白玉棠,京城人士。” “不知叶捕头这是要做什么?” 老叶露出苦笑,摇头道:“说来惭愧,但...可否请白女侠不要杀地窖里...那些孩子。” “孩子?” 白玉棠似乎意识到什么,皱眉道:“莫非下面关的那些游鬼,是你们的...” “是。” 老叶看向地窖的方向,低头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没有离开,就是因为孩子们变成了这样,这...这都是那个邪修干的!” 白玉棠沉默片刻,问道:“所以呢?” “所以,还请姑娘去找那邪修的麻烦,救救我们的孩子。” 再次低头,白玉棠有些不忍,但还是直言道: “对不住,但必须实话告诉你们,你们的孩子早就已经死了,我现在就得给他们一个解脱,只有破坏掉地窖里的阵眼,我们才能找到邪修,替他们报仇。”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就有人反驳道:“胡说!” “那家伙说过,只要吃的人够多,我姑娘就会恢复神智,你看,她和别的鬼不一样,她听得到我说的话。” “是啊,难道不该去杀罪魁祸首么,我只有这一个孝顺儿子,没了他你要我怎么活啊。” “女侠,求求你不要动手,老身全家都死光了,两个儿子都变成了这样,你杀了他们就是要了老身的命啊。” 一时间,哭泣声,叫喊声,夹杂着咒骂声此起彼伏,白玉棠看着明晃晃的灯火,有些恍惚。 但白玉棠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立刻挥刀让人群恢复了安静。 “我说过!只有破坏阵法,才能杀了邪修。” “而且,你们都被骗了,人死不能复生,都是假的!” 很快数个老人立刻走了出来,他们手持利器跑到地窖旁,怒目圆瞪:“要杀我儿,就先过我这一关!” 白玉棠望向这些普通,甚至有些佝偻的老人,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勇气拦在自己身前。 “不要逼我!你们太愚昧了!” 白玉棠举起长刀,但看到他们苍老的面庞却陷入了纠结,现在拦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什么游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且那股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白玉棠忍不住向空中看去,仿佛随月生无所不在,正瞧着自己。 他为什么苏醒,又在看什么... 就在白玉棠紧握刀柄,徘徊不定的时候,一道血色身影冲入了屋内,顿了顿后,向白玉棠这边跑来。 “朱寰安!?”白玉棠眼眸微睁,仿佛松了口气。 朱寰安来到白玉棠身边,看了看屋内的景象,轻声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玉棠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说:“抱歉,我拖后腿了...但...” “不必多说。”朱寰安抬了抬手,道:“我方才破坏另外两道阵脚,已经知道。” 看向下方的老人,朱寰安声音冷漠: “你们这些家伙,孩子都被人害了,还帮着办事?” “留在城里以此吸引路人进城过夜,再凡人剁碎拿去喂你们的‘孩子’,以为可以如他所言恢复正常,至于修士被炼化成鬼,为那邪修所用。” “因为那一点希望,什么话都肯信,也是...自己的孩子死了希望别人的命填,既然你们的心也早已跟着孩子一起死了,身子也该跟着去,不是么。” 听到这里,白玉棠突然注意到朱寰安手上有血迹,身上也有点点血斑,顿时明白了什么。 “朱寰安,你把那边的人给...” 朱寰安没有否认,只是侧头看向白玉棠,沉声道: “记住,在这世上,从无两全之事。” “就比如眼前这些人,若不听劝,必须要你亲自下手。” 白玉棠心头一凛然,耳中传来那些老者的愤懑和哭泣,以及地窖里游鬼挣扎的锁链碰撞声,是啊,如果真如朱寰安所言,这些愚昧老者甘心为邪修所用,害了更多无辜的人。 本身也有罪。 但...对游鬼挥刀没有压力,但要对这些拦路的老人挥刀,白玉棠一时间内心有些挣扎,前世的自己未曾经历过这些,要改变,谈何容易。 似乎也看出白玉棠眼底的善悯,朱寰安拍了拍白玉棠的肩膀,柔声道: “无妨,让我来吧。” 悄无声息抬眼看向白玉棠的后方,朱寰安意味深长道: “只是,千万别说自己做不到。” 说完,朱寰安直接朝着地窖走去,就在朱寰安即将对游鬼动手的时候,那站在不远处的老叶突然眼底凶光一闪,大喊一声道: “谁都不准动我儿子!” 噗! 一把匕首被刺入朱寰安的背部,朱寰安没有躲闪,反而任由另外几个老人对自己袭来。 随着他们的动作,门口的老人们有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人则是跟着冲了进来,仿佛要将朱寰安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刀光闪过,几个老人的脖子瞬间出现血痕。 是白玉棠,见到朱寰安溅血,自己的身子仿若不由自主一般动了。 “朱寰安,你在做什么!?” 靠着朱寰安,白玉棠瞥见朱寰安身上的几处伤口,咬着牙问道。 “呵,这就对了嘛,让你下不去狠心。” 二人看向屋外冲入的‘人’,举起了各自的刀剑,背靠着背,明白这注定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屠杀。 而虚空中那道视线,则是慢慢散去,只留下一声似有若无的冷哼声。 正文 第三十八章:无面鬼出没? 战斗没有持续很久,这些留在丰城的老人怎会是修士的对手,很快便尽数倒下了。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丧心病狂,至少有一半的老者并没有闯入屋内,而是留在了外面,对于这些良知尚存的人,二人并未追究。 挡路的人死后,游鬼也很快被超脱,白玉棠来到了地窖中。 数不清的人类残骸在地窖之中,腥臭味让人作呕,很难想象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邪修手中。 “这真的只是一个人干的么?” 朱寰安将骨牌踢碎,也算是破坏了阵脚,轻叹道: “乱世出邪修,这些邪功不仅害人,更擅蛊惑人心,那些老东西何尝不是被玩弄掌控,心甘情愿助纣为虐。” “好在这邪修功力不够,只能一人毁一城,若遇上更可怕的,一州,一国,也不是少数。” 白玉棠看向朱寰安染血的红袍,担心的问道:“你懂得这么多,还被偷袭刺伤?” 朱寰安揉了揉腰,混不在意道: “怪你迟迟下不去手,害我被那老头捅了一刀。” 白玉棠狐疑的撇了撇嘴,却没有继续多说。 “走了,这里阵脚被毁,还差最后一个。” 朱寰安说话间,突然整个地窖轰然颤动起来,二人赶忙冲出地窖来到屋子外面,只见丰城仿佛地震了一般,周遭的墙壁都坍塌了。 正在和邪修傀儡交战的沈策跃上房顶,随着大地的震颤,附着在墙壁和砂砾间,铺天盖地的黑水顿时散去。 那个即便重击多少次也不会倒下的傀儡,也随着咔嚓一声散架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走到傀儡身边,看着已经化为齑粉的黑袍人,沈策收起寒冰真气,呢喃道: “阵法被破了?” 另一边,白玉棠看向茶楼的方向,震源好像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朱寰安随手将白玉棠身后落下的巨石打飞,走上前说道: “咱们去茶楼看看,阵法好像被破了。” “可是,我们不是还有一个阵脚么?”白玉棠问道。 朱寰安颔首:“若是邪修本体已死,阵法也会不攻自破,看来...是有人将他杀了。” 白玉棠心中一惊,心想莫非是沈策干掉了傀儡后去杀了邪修? 很快震动便停止了,白玉棠和朱寰安也赶到了茶楼处,三层茶楼此刻只剩残垣断壁,一道尸身仰面躺卧,看衣装,正是那个店小二。 “果然是这家伙。” 白玉棠俯身,这店小二死后露出了真容,竟是个垂暮之人,难怪只汲取年轻人的精气。 “咦?看伤口,好像是被一剑割喉.....”查看完尸体,白玉棠下意识回头望向朱寰安,却发现朱寰安此刻眉头紧锁。 “我方才与你在一起,你不会怀疑我把,再说了...这邪修的实力比那沈策只会强不会弱,朱某如何杀他。”朱寰安猜出白玉棠所想,解释道。 就在这时,另一道身影也来到了近前,正是沈策。 沈策瞪大眼睛看了看地上的邪修,又看了看朱寰安二人,抱拳道:“多谢二位侠士相助,否则沈某一时还不知拿这家伙如何。” 白玉棠摇了摇头道:“非也,这邪修并非我们所杀。” “哦?”沈策瞧了瞧邪修的尸体,沉吟片刻后转头道: “是与不是倒也何妨,总之这邪修是死了,家父交代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沈某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 说罢,沈策似乎着急上路,和白玉棠二人简单的拜别后,就立刻转身离开,朝城外走去了。 “喂,你说这沈大侠,还...挺有礼的。”白玉棠看着沈策的背影,笑道。 朱寰安却不置可否: “大概,他也以为是我杀的吧。” “那还有谁?” “我怎么知道!” 茶楼倒塌后,夜幕也渐渐散去,丰城似乎一夕之间多出好多人,所有还活着的老人都走上街来,看着坍塌的废墟。 随着邪修之死,那些被他操控的游鬼自然也都灰飞烟灭,再有执念的人,也都看清了真相。 白玉棠看着街上的人,经历过这一夜,有许多类似老叶那样,自私入魔的人去了地狱,但也有很多尚有良知的老人活了下来。 亲眼见到‘孩子’死去,纵是再不舍,也明白邪修所承诺的,都是谎言。 当下,就有人朝着二人跪了下来。 “老身感谢侠客们除魔卫道,让我孩子瞑目了。” 白玉棠低下了头,感觉到有一些惭愧,自己只不过是因为邪修对自己有威胁,才奋起反抗... “抬头。” 身边,朱寰安突然提醒道,白玉棠回头看到和煦的微笑,细密的胡茬让他显得非常沧桑,在晨光下显得十分朦胧。 “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咱们做了对的事,在你变得更强之前,要学会安心接受朝拜。” 白玉棠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熹微的阳光下,看向匍匐的丰城遗老。 ... 解决完丰城的事,白玉棠为这些遗老画了一幅地图,只要出城一直往东走,便能去往尚城所在的京畿附近,至少在那里,战乱影响还比较小。 至于不愿意走的,甚至还在埋怨白玉棠等人杀了邪修的顽固之人,白玉棠自然也懒得管,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白玉棠十分留意。 有人在城内发现了两具昨夜的尸体,正是那茶楼见过的师兄妹。 只不过这对师兄妹死状比较奇怪,他们一个在街头一个在巷尾,并非是被流鬼活活咬死,也不是被邪修的傀儡施展术法撕扯而死,而是被剜心而死。 那空洞的左胸腔,让白玉棠瞳孔地震,这熟悉的场景他怎么会忘呢,自己师父碧空死的时候,正是同样的惊喜。 “无面鬼?” 白玉棠惊疑不定,转而看向朱寰安:“听说无面鬼杀人手法便是如此,莫非昨夜杀了邪修的,是个传闻中的无面鬼?” 朱寰安也蹲在地上,仔细的查看这两具尸体,听闻此言他抬头看来,略一思忖道: “唔,无面鬼么...” “不无可能。” ... 日升,城外。 沈策缓步走在丰城官道上,眼神里却是平淡到冰冷。 路的尽头,有一个人影正在树下等他。 “是你干的?” “自然是放心不下你。”那人从树荫下走出,虽是个半老之人,却带着潇洒的气度。 灰袍破烂,腰佩朽剑,那剑柄处的兰花图案锈迹斑斑,但依稀能看出是把女人用的剑。 沈策叹了口气,朝树下的那匹大马走去,松开马绳的时候顿了顿,看向中年人道: “再说一次记,不要跟着我,行不行。” 中年剑客闻言立刻后退半步,给沈策让开了一条路,等沈策上马扬灰走远后,他才靠着树干,仰头看向头顶的柳枝。 “怎么能不管你呢。” “毕竟你...是我的儿子啊。” 正文 第三十九章:邪剑惊风 夏日暖风拂过,城外芳草茵茵,鲜红色的骏马驮着车厢,缓步行走在河堤边。 这是丰城中幸存老人所赠的马车,虽然样式陈旧好似粮车,但论遮风挡雨倒也是绰绰有余。 白玉棠凝神,用纤细的五指沾上黑色的药膏,小心的涂抹在朱寰安的后腰上,抬头看着闭目养神的朱寰安,白玉棠忍不住故意戳了戳那道伤口。 “嘶!” “你做什么!” 侧过身来,朱寰安龇牙咧嘴的望向白玉棠,却发现白玉棠正狐疑的眯着眼睛。 “朱寰安,你该不会是故意被刺伤的吧?” 距离开丰城已有半日,原先衣物被污血沾染,白玉棠从城里寻了一套黑色的袍服,玄色衣襟更衬得那白皙的脸庞分外动人。 阳光斜照玉颜,碎发随风飘动,朱寰安不禁有些愣神,旋即偏过头,看向远方绵延起伏的青山。 “朱某不拿腰子开玩笑,要知道行走江湖再长时间,也难免会栽跟头。” 白玉棠可不信这一套说辞,却没有继续追问,从脚下木缝中捡到一颗长长的稻穗,开始无聊的撩弄起马屁股。 ‘灼’发出短促的鸣声,马尾巴摇的也更欢快了。 朱寰安双手抱头靠在车门处休养,那柄长剑放在他的双腿处,五月的午后,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安静。 过了一会儿,朱寰安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瞧见身旁白玉棠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怎么了,从丰城出来就这副表情。” 白玉棠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将自己的刀鞘拿了出来,抽出那柄长刀给朱寰安看。 原先锋利漂亮的银色长刀,经历过这一仗后,刀刃处坑坑洼洼如同鲨鱼的利齿,有的缺口更是指甲盖形状,显然已经是半报废形态了。 “嚯,原来是刀坏了。” 朱寰安笑着将长刀接过,在眼前晃了晃后,便直接将长刀丢到了马车外:“这刀太次了,坏了就坏了吧。” 白玉棠见状赶紧伸手抓,却扑了个空,看着那被丢掉的长刀顿时有些急: “怎么可能次呢,这可是我从宫里...偷出来的。” 朱寰安把白玉棠拎回来,笑道: “一来这刀虽然用料尚可,但铸造注定它只是凡剑,砍人都不行,何况砍鬼。” “二来...是因为你没有刀法,不知道如何利用你的兵器,就算换了一把真正的好刀,依然也会变成这样。” 白玉棠被说的脸一红,不过想想也是,虽然自己在宫里自学了一月,可毕竟时间仓促,根本就学不成一套像样的刀法。 “照这样说,你的剑很厉害咯?”白玉棠看向朱寰安的剑,扬了扬下巴问道。 朱寰安闻言将剑抬起,直接递到了白玉棠手上,入手之后白玉棠有些惊讶,这剑看着修长,没想到居然这么沉重。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这把剑为什么要缠的这么严实,若是要用恐怕不容易拔出来吧。” 朱寰安看着剑身,解释起来:“这便是我方才说的...兵器的区别,这把剑并非凡剑,而是有生命的灵兵,至于为什么不能拔出来...” “则是和我的剑法有关。” “你的剑法?”白玉棠一拍手,突然记起了什么: “我记得你昨晚说过,昨天那邪修是最低级的人级邪功,还有什么,什么天,地什么来着?” 朱寰安用手撑着木板,坐的端正了一些,竖起一根手指道: “咱们梁国,虽然有修士,但并没有功法区分,因为真正修炼功法的也只是少数,但在那遥远的仙域,功法却是所有修士都要争抢的东西,能决定一个修士是否能够得道。” “九成九的功法分归在天、地、人三种,人级功法多如牛毛,地级功法则是稀缺珍贵,天极功法几乎代表许多宗门王朝的压箱底牌。” “至于更高的极道和仙道功法,则只有仙朝以及那些巨宗仙盟才可拥有,咱们就不要多想了。” 白玉棠仿佛回到了课堂,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你都是从何得知的。” 朱寰安叹了口气,道: “想当年,我朱寰安也算是个天才,我的师父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他曾经去过仙朝,所以对这些十分了解。” “可惜,我的身子不允许,否则我也想去那仙朝看看。” 白玉棠抬头,看向朱寰安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原因,感觉朱寰安的白发又变多了,若说之前是斑白,现在可谓是雪白。 “朱寰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之前到底什么修为,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朱寰安撇了撇嘴,似乎不想多说,只是摆了摆手道: “总之,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言归正传,虽然朱某现在不行了,但是教教你还是没问题的,你想不想学功法?”朱寰安突然看向白玉棠,问道。 “想,当然想!”白玉棠也不客气,听到这话顿时两眼发光。 “可是我只有用剑的功法。” “没事,我很能剑!我是说...我很爱剑!” 开玩笑,现在没有什么比能变强更吸引白玉棠了,若说得甩大斧恐怕是得思考一下,可用剑还不闭着眼睛冲啊!? 朱寰安看着白玉棠一反常态凑过来,身子往后仰了仰,学着白玉棠把手伸了出去: “别的不说,五十两黄金。” 白玉棠嘴角微扯,两根手指悄悄一戳,看着被碰到伤口吱哇乱叫的朱寰安说道:“五十两黄金?我把你当好友,你拿我当冤大头?” 朱寰安擦了擦汗,咧嘴道:“我这可不是那邪修的人级功法,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的地级功法,你爱学不学吧?” “地级功法?”白玉棠赶紧安慰的拍了拍朱寰安的背,柔声道:“地级功法好哇,可是谈钱也太伤感情了吧,毕竟你也知道,我总共也就这么点钱...” “呵。” 朱寰安果真吃软不吃硬,沉声道:“这样吧,功法倒是可以教你,不过这功法与剑有关,若没有剑缘的认可,谁也修不成。” “你先试试,若是不成,就拉倒,若是成了,你再给我钱,如何?” 白玉棠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行,就这么办吧。” “话说,这功法叫什么呀?” 朱寰安将剑从白玉棠脚边拿回,重新放回双膝上,犹豫片刻后缓缓开口:“这功法名为...” “邪剑惊风。” 话音落下,马车突然一个颠颤,原来是前方的‘灼’回过了头,那圆瞪的马眼露出大大的疑惑,闷哼了一声就像是在询问。 啪! 朱寰安直接给了它屁股一脚,骂道:“走你的路,看啥看。” “邪剑惊风....”白玉棠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由暗暗想到这不会也是邪功吧。 很快马车便摇晃到了一座驿站,二人也得空走下马车,来到路边茶摊处小憩。 午后闷热,朱寰安拍醒睡着的摊主,叫了两碗绿豆汤。 捧起绿豆汤,白玉棠很快咕咚喝完,朱寰安则是解开了胸前的纽扣,露出了宽厚的古铜色胸膛,眯着眼看着四周的湖光山色。 不远处摊主睡熟作鼾,树上蝉鸣声作响,在这个时刻,却不显得吵闹。 白玉棠也将双腿收拢放在竹凳上,闭着眼感受着夏日的味道。 从雨中的山中醒来,在午后的湖边休眠,一切恍如梦境,但又是如此真实。 直到睁开眼,看到朱寰安后,白玉棠忍不住道: “你要是实在热就脱了吧,穿衣露一半,觉得自己身材很好咯?” 朱寰安瞥了眼白玉棠,笑道:“比你好咯。” 说完,朱寰安把自己的绿豆汤往前推了推:“酒不见你喝一口,绿豆汤倒是喝的起劲,有你这样混江湖的么。” “这杯你也拿去喝了吧。” 白玉棠将手放在碗边,问道:“那我可就真喝了?” “喝吧。” 端起碗,白玉棠又问:“真喝了?这次不是演习。” “给我给我给我!”朱寰安伸出手,却被白玉棠抢先一饮而尽。 “哈哈哈,不逗你了。”白玉棠将碗放在桌上。 “对了,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清楚没有。” 朱寰安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偏过头道:“你就这么信任我?莫不怕我找到了红寿海棠,反手就把你给杀了?” 白玉棠颦眉,最后还是摇头道: “其实,我混迹江湖时间短,看的事也很少,可我还是觉得你是这种人,否则你也不会将钱还给我的,不是么。” 白玉棠话语真切,也是因为曾问过随月生,知道朱寰安对自己没有恶意,既然如此,有这么一个博闻强识的人在身边,当然摘到红寿海棠的概率会高些。 更别说,还有其他大宗师在盯着那朵花。 “...” 朱寰安若有所思,最终还是挑了挑眉道:“得到红寿海棠后,在下只需要一朵救自己性命,你会给我么?” “当然会!” “一言为定?” 朱寰安说着伸出小拇指,让白玉棠有些愣住了。 “没想到朱大侠,居然还要何人拉钩钩吗?”白玉棠有些忍俊不禁,但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在下曾经有个妹妹,有了这个习惯,改不掉了。” 话音落下,二人拉钩: “一言为定。” 既然朱寰安答应了,白玉棠的心也放了下来,看着朱寰安伸懒腰的模样,好奇的问道:“咦,你的腰好了么?” “嗯...那药膏效果不错。”朱寰安转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点头道。 “唔...这么厉害。” 白玉棠想了想,便起身朝马车走去。 “你去干什么?” “我也去上药试试。” “你也要上药!!?” “是啊,医师说我肾虚,想看看这药膏能不能治好。” 朱寰安一脸疑惑问号,而不远处那个睡着的摊主老板,却悄悄翻了个身,咕哝道:“和年轻人比不来啊,比不来..” 正文 第四十章:只求你一件事 河阳郡虽只是一方郡城,但因幅员辽阔,更是作为三皇子的唯一封地,一直是梁国数一数二的繁盛之地。 离开丰城三日后,白玉棠二人马车终于途径了此地。 日落之后,河阳郡反而重新焕发了生机,道路两侧是名伶笙歌起舞,曲萧和鸣,数不尽的夜市铺陈在道路两侧,连空气中都带着胭脂香气。 朱寰安驾着马车,白玉棠则是在车厢里探出一双眼,瞧着这远比尚城还要繁华许多的城池。 “河阳郡...不愧是梁国最出名的风月之地。” 马车很快停靠在一处客栈边上,白玉棠从车厢中走出,红灯笼挂在头顶,微弱的光芒映照玄袍,折射在柔顺的发梢间。 向前看去,朱寰安已经走入客栈,与前台掌柜开始讨价还价了。 有朱寰安在,白玉棠已经渐渐习惯这些小事不用自己来操心。 回头将‘灼’的缰绳卸下,脱离马车的红驹顿时舒畅的啼鸣一声,拿着硕大的脑袋轻轻蹭起了白玉棠,逗得白玉棠直发笑。 啪! 正巧走出的朱寰安立马一个大比兜甩在了马脸上:“干嘛呢,蹭来蹭去的。” 白玉棠见状,偏头不解的问道:“朱寰安,你怎的总和自己马儿较劲?” “嚯,它可比你还机灵。” 说完,朱寰安指了指客栈,推着白玉棠走去:“到你付账了,老板。” 白玉棠白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朱寰安自从答应下和自己结伴找红寿海棠后,总是一口一个老板的叫自己,尤其是当要付账的时候。 “嘿,二位客观里边请!” 店小二将白玉棠等人领入上座,此处客栈虽处河阳城一角,却能恰恰看到城外奔腾而过的河流,夜色朦胧,听涛而饮,快哉快哉。 “想吃些什么?”朱寰安问道。 白玉棠耸耸肩:“随便吃些吧,待会还有正事。” “吃可不能随随便便,好不容易赶路歇息一脚,再说了...又不是在下付钱。” 说着,朱寰安便拿过小二的纸笔勾勾画画,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白玉棠五指点了点桌子,侧过身看着窗外的江景,随口道:“我倒是无妨,只不过某人点多了不能浪费,吃不完的话我可不付账。” 朱寰安哈哈一笑,将纸塞回店小二手里: “那你可操错心了!” “小二,除了这些,再加好酒两坛!” “...小二??” 被朱寰安贴脸看,这小二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将视线从白玉堂的侧颜移开,慌忙点头哈腰道:“是,是,小人这就去。” 看着店小二落荒而逃,朱寰安这才摸着胡茬缓缓坐下。 “有什么好看的,真搞不明白。” 闻言白玉堂耳朵微动,转过头打量起朱寰安来,好像到目前为止,除了自己的父皇和宫里的几个太监,就只有这朱寰安对自己的外貌好似并不感兴趣。 见白玉棠看过来,朱寰安靠着椅背,挑眉道: “怎么,觉得朱某没有眼光?” 白玉棠摇了摇头,拱手道:“岂敢呢,毕竟朱兄器宇轩昂,自然眼光高啦。” 开玩笑,你没有审美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我,至少没有平添一些烦恼。 “嘿,其实吧,你长得确实还,还行吧。” 朱寰安用脚又勾来一把椅子,将长腿放了上去,整个人顺势靠在了窗棂边上,笑道: “不过,比起我妹妹还是差了一点。” “哦?”白玉棠托腮,笑问道: “认识一段时间了,还从未听你讲过自己的身世,原来你有个妹妹么?” 朱寰安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穹顶,此刻江风拂过他的鬓发,他轻叹一声。 “是啊...如今说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白玉棠有些讶异,因为他居然隐约看见朱寰安的眼眶有一丝泛红,没想到向来云淡风轻,处变不惊的朱寰安居然会露出感性的一面。 “细说一下呢?”白玉棠试探性的问道。 朱寰安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深远的回忆,最终只是吐出口气道:“有什么好讲的,都是陈年往事了。” “朱某的家族,早就覆灭很多年了,我妹...也已经不在世间。” “啊...”白玉棠愕然,赶忙止住了好奇。 好在这时菜也端了上来,红烧牛蹄髈,玉米牛耳汤,金针菇拌牛肉... 白玉棠低头夹起一块水晶牛肉,看着大快朵颐的朱寰安,忍不住问道:“你和牛有仇啊?” “你懂啥。”朱寰安将白玉棠筷子上的牛肉夹过,晃了晃道: “这玩意儿,修士吃多了大补,你....算了吧,你吃了浪费...” “真的假的?”白玉棠赶紧夹了块,放在眼前打量:“牛肉对修行有帮助?” 吃热饭的时候是短暂而幸福的,白玉棠很快便吃撑了,但看向桌子对面,朱寰安的身前更是骨头堆了起来,甚至那两坛烈酒都见底了。 “嗝。”朱寰安放下酒坛,却不见酒意,眉宇间却是愁容。 “你有心事啊今天?”白玉棠见状问道。 朱寰安笑了笑,伸手将自己那把剑拍到了桌上,放出一声闷响。 “不过是想起一些前尘往事,你不是想学我的功法么,可有做好觉悟?” 白玉棠坐的直了些,看向朱寰安的剑道:“自然。” “说到这功法,按理是我朱家不传之秘,今日传授给你,其实也要想让你答应朱某一件事。”朱寰安沉声,面色凝重无比。 白玉棠颦眉,没有急着答应下来,而是问道:“不妨先说说。” 朱寰安将绷带缠绕的长剑往前推了推,自语道: “此剑法,或许并非最有名的,但却从来无人敢小觑它,若你习得此剑法,那么就将同我一样,背负起朱家的使命。” “朱家的使命...”白玉棠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使命指的是什么。 见到白玉棠的神情,朱寰安笑了笑道:“别紧张。” “毕竟你并非朱家人,说来惭愧,朱家到我这里,也只剩下我朱寰安一个人了。” 将最后一杯酒饮下,朱寰安闭上眼睛缓缓道:“所以,就算你学会了,我朱寰安也不要你为朱家做什么,我只求你一件事。” “若我没有寻到红寿海棠,就这么死掉,来日你纵横天下之时,可否替在下给妹妹报仇。” 正文 第四十一章:寻剑 , “替你妹妹...报仇?” 白玉棠睫毛扑棱,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可以啊。” “可以?”朱寰安一愣,这个回答倒是让他有些意外,本以为白玉棠会犹豫再三,怎知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可以什么可以,我说的是若我不幸死了,怎么,你盼着我英年早逝啊?” 白玉棠闻言拍了拍朱寰安的手背:“诶~?怎么这样想我呢。” 朱寰安晃了晃脑袋,指了指长剑道: “我看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练这份功法吧。” ... 河阳城,城主府。 几十年来,城主府一直都是河阳郡最安静的地方,因为三皇子向来喜静,除了府上妻女外,几乎从未在府中接客。 毕竟河阳郡以花柳巷闻名,再显赫的贵客,来到这河阳郡也都直接坠入了花丛之中。 不过今日,城主府内却哀声不断,大批甲士闯入府中,将三皇子的家眷全部都赶到了一处偏房。 为首的,正是河东顾家的年轻将领顾瑞泽。 顾瑞泽披甲带刀,迈过拱门,大步走入此处,看着眼前的一幕露出冷笑。 “你们究竟是何人,不知此处是三皇子府邸么,莫不是想要人头落地???”一位老管家大声怒斥道。 火把摇曳,顾瑞泽打量了一下四周,一脚将老管家踢倒在地,摔碎的牙齿四下飞溅。 “三皇子?” 顾瑞泽又是一脚落下,巨大的力道直接让老管家咽了气,其余的家眷顿时收了声,被眼前残暴的男人给震慑到了。 示意下属将尸体抬走,顾瑞泽用脚在地上蹭掉血迹,冷哼一声道: “你们都是傻的不成?两月了三皇子还没回,难道你们以为他...还能回吗?” 见到噤若寒蝉的众人,顾瑞泽拍了拍手,继续说道:“不妨告诉你们,就在前日,六皇子因为想强出京城,被当场格杀。” “你们的老爷,和齐国勾结的铁证也不少,恐怕也得永远的留在那咯。” “那你,你又是谁?”终于,有女子鼓起勇气开口。 三皇子本来就风流成性,薄情寡义,对于三皇子的落难这些家眷更多是靠山崩塌的仓皇,而非失去亲人的悲伤。 “我?你们应该要松口气,老子不是影龙府来抄家的,本将名为顾瑞泽,由五皇子派遣来这河阳郡,暂代城主之位,为义军先锋部队。” “五皇子,义军?”下方的人顿时露出惊愕的目光。 河阳郡正在北方四郡下面,紧邻着五皇子的地盘,一直以来三皇子都对五皇子颇为忌惮,如今三皇子失势,五皇子势必会将触手伸来,只是没料到这么快。 守城的将领显然早已清楚三皇子回不来了,面对顾瑞泽的先头部队,坚持几天后最终选择不战而降,让其长驱直入。 “是,所以这城主府如今被征用,由我顾瑞泽暂代城主之位,至于你们...五皇子念在同胞之情。” “姓白的全部留下听候发落,其余的,杀了吧。” 话音落下,院里顿时一片哭嚎,除了些幼子幼女外,许多女子都被强行拖了出去,顾瑞泽看着这一切,面色波澜不惊,甚至瞥了眼那几位三皇子的子嗣: “换我是殿下,该将这些兔崽子也杀了才是。” 就在这时,有人走入,在顾瑞泽耳边通报了什么。 “什么?你是说有人见到那个大宗师逍遥,来河阳郡了?” “是,老夫亲自确认,应该就是他没错。” 说话的这位气势沉稳,是位筑基境高手,也是顾瑞泽的贴身护法,河东顾家的门客之一。 “逍遥...”顾瑞泽扣了扣眉头,自语道:“殿下说过,若是能把逍遥也拉过来,多一位金丹境高手助阵,就万无一失了。” “...” “对了,是不是有个说法,逍遥的剑十分破烂?”顾瑞泽偏头问道。 筑基境老者点点头:“朽剑沉疴逍遥客,确有此说法。” “没记错的话,这城主府里恰好有把剑,是仙朝曾赐予的灵剑,你速速将它取来,随我去拜访一下那个逍遥。” ... 河阳城路上,行人如织,烟火在短桥边燃放,煌煌光亮驱散夜空,熠煜在人们的脸庞。 白玉棠挥动衣袖,悠哉的走在前面,忍不住东瞧瞧西看看,朱寰安则是双手负于身后,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离开客栈,白玉棠将头发扎成马尾,在客栈前买了个小孩儿玩的白面,得亏脸小倒也能戴,走在这夜市之中也不算奇怪。 尤其是人们的视线更多是被身后这个白头发怪人吸引了,更是让白玉棠乐得自在,走起路来也轻快多了。 “喂,朱寰安,你这把剑为何这么重。” 白玉棠回头,看着自己背负的长剑,这剑平日朱寰安总是斜挎,看着轻盈,没想到到自己背上却这么沉重。 要知道自己可是练气八重,力量比普通人大很多,居然感觉背动起来都有些费力。 “因为这把剑和我一样,情深义重。” 朱寰安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放在白玉棠眼前:“别说我不照顾你。” “这是什么?”白玉棠接过朱寰安手中精致小巧的玉器,这东西看着像指南针,被拿出来的一瞬间就开始飞速旋转起来。 “这是探灵器,世间少有。”朱寰安解释道:“修炼这等功法,必须要一把灵剑,灵剑顾名思义就是有灵魂的剑。” “这河阳郡很大,看看能不能找出一把灵剑,若是有,你倒是可以花重金买下。” 说话间,那探灵器突然停了下来,直指向一个方向。 “咦?说说而已,这河阳郡还真有?”朱寰安突然瞪大了眼睛,抢过了白玉棠手中的探灵器。 见到探灵器定位精准,朱寰安赶紧拉着白玉棠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咱们快去淘宝。” “淘宝?”白玉棠一惊,看向朱寰安的眼神瞬间变得奇怪了。 “灵剑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只有仙域的秘法才可打造先天灵兵,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朱寰安回头解释道: “凡域也有灵兵,不过这些灵兵都是后天的,势必是经过很多年的锤炼,机缘巧合之下才诞生的,因此很多人都并不清楚自己手中的其实就是灵兵。” “这样吗?”白玉棠点点头。 二人在街巷内穿梭,就在这时,一个小孩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不小心撞到了朱寰安的膝盖,跌坐在地。 小孩揉了揉脑袋,挣扎着从地上趴了起来,就要扯住朱寰安的小腿:“叔...爷爷,救救..” 朱寰安本来准备弯腰,听到爷爷二字顿时脸黑了一半,小孩也被朱寰安的神情吓到了,这时她看到了朱寰安身后,将面具掀开一半,忍俊不禁的白玉棠,顿时扑了过去。 “姐姐,救救小沫吧!” 白玉棠一愣,低头看向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孩,这是个可爱的小女孩,看起来非常漂亮,只不过她的身上却是沾染着血迹,神色紧张。 刚消化完朱寰安被喊爷爷,自己就被喊姐姐了,真是大哥不说二哥... “咳,小沫吗?这是怎么了?”白玉棠用温柔的语气问道,慢慢蹲了下来。 “小,小沫娘亲被人给带走了,他们都是坏人,小沫是趁他们不注意,刚刚跑出来的。” 朱寰安偏头,看着白玉棠耐心的听着小女孩说话,面色有些恍惚,半晌之后慢慢移开了视线。 “玉糖。”朱寰安走来,将那个探灵器放在了白玉棠手上,轻声道:“你先去找灵剑,我想到些事,待会回来。” “欸!?”白玉棠眨了眨眼,正准备问的时候朱寰安已经转身走入了人流,加上身边又有牵着自己的小女孩,一时走不开。 “小妹妹不要怕,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慢慢说吧。” 白玉棠说话间,牵起小姑娘的手,朝路旁走去。 正文 第四十二章:逍遥 , 来到屋檐下,白玉棠检查了一下小姑娘身上的衣物,确定这是血渍无疑。 “小妹妹,发生了什么,慢慢说吧。” “我,我们家闯进来一群坏人,他们把大家都抓走了!”小沫有些紧张的抓着白玉棠的手,急促说道。 “哦?你家在哪儿,我带你去报官吧。”白玉棠皱眉,以为是哪来的匪徒强闯私宅。 小沫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悄悄的凑到白玉棠耳边,说了些什么。 “啥?”白玉棠有些哑然,反问道:“你家是城主府?” “嗯嗯。” 小沫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白玉棠重新打量起她身上的衣物,发现其质地确实比较华美,不似普通人家的孩子。 “城主府...”白玉棠沉吟起来,记得那日大殿上梁帝曾训斥过三皇子不学无术,把河阳郡的青楼产业搞得绘声绘色,河阳郡正是三皇子唯一的封地。 不会吧。 “你叫什么名字呀?”白玉棠摘下面罩,微笑着问道。 抿着小唇,小姑娘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叫白子沫。” 完了,真是! 这不会是三皇子的亲女儿吧,那不就是我的侄女嘛?? 将白子沫拉近了些,果然能看出一些三皇子的影子,虽然三皇子年纪也大了,但听说年轻也是出了名的俊美,只不过远没到自己这般男生女相的地步。 难怪这小姑娘也如此可爱,是有点咱的基因在身上的。 耐心的听完白子沫讲完,白玉棠的心也沉了下去,看来是有一伙人趁着三皇子被扣押在京城,把这河阳郡据为己有了。 “河阳郡远离京城,再往北走便是北方四郡,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做的,恐怕只有五皇子了。” 白玉棠吐出一口气,眼神也暗沉了下来:“这五皇子不仅百般想害我,还对自己亲族下手,未免也太急不可耐了...” 想到这,白玉棠轻轻将小姑娘搂入怀中,耳语道:“不要怕,你暂且跟着我吧,我不会害你。” 咻咻! 这时,白玉棠手中的探灵器突然又转动起来,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嗡鸣了起来。 回头望了望,白玉棠轻声道:“等朱寰安回来再想办法吧,先去看看灵剑是什么情况。” 说完,白玉棠牵着白子沫的手,向探灵器指引的方向而去。 ... 河阳郡热闹繁华,却也有僻静之地,城西一处过城小溪旁有巷,几家老字号小摊立于其中,只有河阳城老餮才知道此处。 一面铺老板正在擀面,不远处倚靠小溪放着几张木桌,其中一张桌子旁坐有一灰袍男子,他看着小溪流淌,默默等着老板上菜。 男人衣服破烂,好似许久没洗,那头发也是乱蓬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河阳周边的难民。 偏偏他桌上还放着把烂剑,惹得附近零散的几位食客窃窃私语,嘴角带着揶揄的笑。 只有面摊老板时而看去,望着男人消沉的背影默默感慨。 谁能想到当年记忆中潇洒不羁,被称作梁国第一剑客的青年,这么多年过去,居然成了这副落魄模样。 望着周围那些狗眼不识泰山的市井之人,他真相大喊一句那可是梁国四大宗师,当之无愧的剑神逍遥客! 罢了...他现在最恨的,恐怕就是这个名头了吧。 “面好了。”老板将一晚阳春面捧来,重重的砸在逍遥的面前。 逍遥转头,对着老板露出一个笑容:“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胖。” “....你倒是变化很大。”老板拍了拍手上面粉,忍不住叮嘱道: “别怪我一个外人多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看你老成什么样子了。” 逍遥摇了摇头,老板也没继续说话,转身离开了。 “记得这次结账啊!” 等老板走远后,逍遥才将手从桌上拿起,只是还没有碰到面,前方的凳子上就坐下一人。 “晚辈河东顾瑞泽,久仰剑神大名。” 逍遥抬头,只见身前坐着的是一位铜黄甲胄,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其后还跟着两位老者,粗略看去,也是气度不凡之辈。 不过此刻三人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不远处的食客们纷纷离得远了些,有些惊讶的看向这边。 “那不是今早入城的将领吗,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啊是啊,听说城主府入夜后血流成河,我还以为...” “那个破烂衣裳的人是谁?” 逍遥收回目光,淡淡的回应道:“没听说过,有何贵干?” 顾瑞泽轻咳一声,俯下身道:“晚辈知道逍遥大侠不喜欢弯弯绕绕,所以就直说了。” “当今世道混乱,五皇子殿下准备起义军还梁国澄清,殿下向来敬重强者额,尤其是逍遥剑神,若是剑神愿意稍加辅佐,殿下愿答应任何要求,只要他能做到。” “任何回报?”逍遥笑了笑,捻起了筷子:“比如呢?” 顾瑞泽一看有戏,立刻挥了挥手道:“呈上来。” 后方一门客高手立刻上前呈上一个宝盒,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放着一把纤细的宝剑,剑如白霜,剑穗冰蓝,形如发簪分外美丽。 “这是仙朝曾赐给梁国的宝贝,听说是一把灵兵。”顾瑞泽笑着说道: “听闻逍遥大侠的剑用了许多年,快破碎不堪了,宝剑配英雄,若说梁国谁人能使的动这把灵兵,就只有金丹境的你了,不是么?” 逍遥瞥了一眼盒中宝剑,却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剑上,抚摸着已经包浆的粗糙剑鞘,停在了绣有兰花图案的剑柄处。 “是好剑,可惜我呀,只用这一把。” “这?”顾瑞泽顿时有些尬住,好在逍遥抬头,又说道: “让我帮你们,可以,一个条件。” “说,只要五皇子能做到,晚辈替他答应您。”顾瑞泽立刻把自己胸口拍的震天响。 逍遥笑了笑:“简单,替我把沈天心杀了,把他手里那朵红寿海棠给我。” “莫说帮衬,就是让我立刻去京城杀皇帝,我也不会多言。” “这...”顾瑞泽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前辈,您知道的,沈宗主他本就与五皇子...” “那说个屁。”逍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仰头道: “废话说了半天,面都要坨了。” 顾瑞泽面色顿时一变,还准备说什么,只见逍遥筷子上挑,一股凌厉剑意让他身后两位筑基期门客慌忙上前,一人拦在顾瑞泽面前,另一人则是盖上盒盖,开口道: “逍遥剑神莫要动怒,我等这就离开。” 顾瑞泽也是额头流出冷汗,金丹境高手若是要杀人,今天他怕是插翅难飞,既然谈不拢就算了,可不能把命赔进去了。 收拾好剑盒三人灰溜溜的离开,顾瑞泽面色阴沉,心里默默祈祷着沈天心一定要把逍遥打死。 就在顾瑞泽离开之际,白玉棠也终于来到了附近。 “嗯,就是这儿了...” 站在小溪边,白玉棠顺着探灵器的指针看去,只看见三人消失的背影,就在准备上前时指针却再次陡转,指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咦?” 这一次指的地方就在旁边,白玉棠隔着溪流看到那个方向只有一人在溪边独坐,而他身前的桌上,确实是放着一把剑。 “走,小沫,陪我先去一趟。”白玉棠说话间将探灵器塞入胸口,摸了摸自己的钱囊后,带着小姑娘走过了石桥。 送走顾瑞泽后,正准备吃面的逍遥刚把筷子插入面中,对面却突然又坐下一人。 “....” 略带冷意的抬头,逍遥很快愣住了,远处的街灯摇曳,淡淡的光亮透过水面反射,让身前人儿的脸上如有水光流动,美不胜收。 和前面那个五大三粗,惹人讨厌的家伙比起来,简直如沐春风,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往旁边看,还有个小姑娘,同样可可爱爱,正乖巧的站在凳子旁边。 这是什么情况,姐妹么。 同时,白玉棠也在打量着逍遥,或者说,是逍遥的剑。 这个衣服漏风,比朱寰安还要不修边幅十倍的中年男子,桌上摆放的居然是一把女人用的剑。 要问为什么能猜出是女人用的剑,因为这剑比寻常剑短约十公分,剑身轻薄,那剑柄处的兰花图案刺眼,最一言难尽的是.....这剑锈迹斑斑,感觉随时都要拔不出来一般。 这是灵兵? 反倒是逍遥先开口道:“这位姑娘,何故来老夫这儿坐下?” 白玉棠闻言回神,将旁边突逢大难,不敢落座的白子沫抱在腿上,关切的说道:“前辈,你衣不蔽体,可是落难了?” 逍遥笑了笑,低头吃了一口面道:“非也非也,劳烦关心,在下只是习惯如此了。” “...嗯,敢问前辈一个事。”白玉棠不知如何开口,决定长驱直入: “不知前辈这把剑...可有想过卖掉换钱呢?” 逍遥闻言差点哽到,擦了擦嘴后他抬头,哭笑不得:“你倒是有趣,这剑人看了都说破烂,你居然打它的主意?” 白玉棠讪讪一笑,若不是探灵器,掉在地上自己恐怕也不会捡。 “这剑虽然模样老旧,但晚辈隐约感觉出它有灵气,仿佛有自己的灵魂一般。”白玉棠讲自己准备的一套说辞。 “你能看出它有灵魂?”没想到逍遥却认真了起来,这时,他突然注意到白玉棠身后背着一把剑,好奇的问道: “姑娘身后不是已有一把剑么?” “这把剑并非在下的。”白玉棠将身后剑摘下,也放在了桌上:“是我好友的剑,暂且替他保管。” 逍遥将碗放下,眼睛眯起盯着这把被缠的死死的长剑,眉头顿时皱的很紧。 “这把剑...有一股邪气。” “嗯?” 突然间,逍遥往另一个方向看去,隐约感觉黑暗中有人在默默窥探,可是自己的神识散放,却没有任何发现。 收回神识,逍遥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白玉棠的目光也稍微变化了些许。 “姑娘是想要一把有灵气的剑么?”逍遥问道。 白玉棠点点头,诚恳道:“若是前辈肯卖,晚辈愿意出一个很好的价格。” 摇了摇头,逍遥将那把烂剑握在手中:“这把剑陪了我一辈子,早就和我分不开了。” “但...城里还有一把,或许你可以去试试能否得到。” 正文 第四十三章:剑意开身 , 就在白玉棠同逍遥交谈之际,距离此处不远的暗巷,却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砰! 将一杀手的脑袋按在墙壁上,朱寰安松开手任由软绵的尸体滑落,视线横扫而过,面无表情。 “看来公主离宫的消息已经走漏了,这些齐国的苍蝇开始闻风而动...” 说罢,朱寰安便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他突然脚步踉跄,赶忙一只手撑着墙壁,不至于让自己倒地。 “呼....喝...” 粗重的喘气声响起,朱寰安捂着自己的心口缓缓俯身,点滴鲜血从他的口鼻滴落,在瓦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伴随殷红的鲜血滚落的,还有大颗的汗珠,饶是朱寰安也忍不住咬紧牙关,手背上青筋暴起,很难想象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朱寰安才松了口气,擦去嘴角的血渍,用力晃了晃脑袋。 “不能在这里倒下,再坚持一段时间...一段时间就好...” ... 待白玉棠离开后,吃完面的逍遥也正欲起身,就在这时他忽然停住,又重新坐了下去。 “看来,今天有不少人,都想找我这个老家伙说两句。” 抬头看去,在他对面同时落座的正是一身红衣,满头白发的朱寰安。 “血衣侯,久仰大名。” 逍遥先一步开口,眼神中带着打量。 朱寰安笑了笑,此刻他的脸颊苍白,张口问道:“有酒吗?” “哈哈哈哈哈...”逍遥闻言大笑起来,转头道:“老板,来两坛老酒!” 随着酒坛上桌,朱寰安和逍遥对饮起来,令朱寰安意外的是,逍遥的酒量丝毫不逊于自己,二人倒是在酒道上一见如故。 “素闻血衣冷酷无情,一人之下,赐死天下?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如此豪迈,看来传闻也不尽是真的。”逍遥放下酒碗,直接用已经包浆的袖子擦了擦嘴角。 “呵...”朱寰安吐出一口酒气,瞥了眼逍遥道: “你也不错,凡域天堑,凭借自己修炼到金丹境,已可谓是天才中的天才了,连这把破剑都能修出剑灵,倒是当得起剑神一称。” 逍遥自嘲一笑: “同你比不了,朱兄那把剑可比我这剑灵气锋锐太多。” “...”朱寰安没有回话,只是浅笑着喝着酒水,逍遥则问道:“方才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 “朝廷的事,不要多问为好。”朱寰安也放下酒碗,看向逍遥,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那丰城的邪修,你杀的?” 逍遥点了点头:“恰好路过,拔剑除恶,仅此而已。” “你是无面鬼?”朱寰安直接开口,眯起了双眼。 逍遥也眯起了双眼,二人的气势短暂碰撞,逍遥反问道:“若我说是,血衣侯,会选择现在杀了我么?” 朱寰安一只手撑着膝盖,若有所思的看向旁边的小溪... “不是现在...” ... 客栈内,白玉棠将自己这从天而降的小侄女安置好后,便立刻出门准备找寻朱寰安。 只是刚推开房门,白玉棠便看到朱寰安就站在门口,正靠着廊柱闭目养神。 “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玉棠反手将房门关上,走到了朱寰安的身边: “我找到灵剑的下落了。” 朱寰安睁开眼睛,提起精神道:“哦?那剑呢?” 白玉棠想了想,将朱寰安领到了厢房的窗子边,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向里面的小姑娘。 “方才那把灵剑有主,无论出多少钱都不舍得割爱,但据他所说还有一把灵剑在城中,不过是在城主府里。” “可这城主府好似出了变故,这小姑娘就是从里面逃出,我从客栈掌柜那打听到今早五皇子的部下冲入了这河阳城,应该现在宝剑落入了他们手中。” 朱寰安偏头,一手捂住嘴巴:“那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这把灵剑本就不是他们的,自然是想办法把它拿到手,而且你不是说过,灵剑难寻,错过了恐怕再难有了。”白玉棠想了想,回应道。 “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朱寰安闻言,狐疑的看了眼白玉棠道:“你不会是想帮这小家伙报仇吧。” “啧,先得到宝剑,再说。” 虽然说这是自己侄女,但梁国本就时局紊乱,三皇子只是没五皇子那么狠辣,说到底也是视自己为眼中钉,他们无论谁人上位,肯定都会第一时间把自己这个‘妖人’弟弟处死,怕连累到自己的。 更别说白玉棠本就不是这儿的人,何谈亲情,但小姑娘毕竟是无辜的,那些五皇子的走狗更不是啥好人,一切视情况而定。 朱寰安沉吟片刻,沉声道:“倒是真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白玉棠看去,心想这朱寰安果然鬼点子多。 “这样,你先给我十两黄金。”朱寰安伸出手,眉头紧锁似乎还在思考。 白玉棠略一犹豫,还是打开了钱囊数出十两黄金,交到了朱寰安手里。 ... “倒是说啊,什么想法?” 朱寰安似乎被惊醒,将那些金子塞入袖子里,摸了摸脑袋道:“哦哦,想法就是想要点钱。” “给我还回来!!!” 白玉棠立刻动爪,朱寰安一顿腾挪闪开,摆手道:“先不要想那么多,若你修成我的功法,取一把剑自然是手到擒来。” 白玉棠吹了吹自己的额前发,没想到又被这姓朱的骗了一次。 “你让我背着你的剑,可到底什么是剑缘?” 朱寰安伸手,将白玉棠背后的剑卸下。 “剑缘,是感受。” 话音落毕,他闭上了眼睛。 忽而,一阵凉风拂过,吹动他的鬓角,带动二人的衣襟,刹那间白玉棠似乎看到了那把剑的真容,那是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白玉棠瞬间感到脊背一凉。 因为方才一刻,居然有种对视的感觉。 将剑递给白玉棠,朱寰安缓缓开口:“你看到‘它’了么?” “好像...看到了。”白玉棠抱着这把剑,瞬间感觉更加沉重了。 “方才是我施展了剑意,让它苏醒过来,可既然它愿意和你对视,说明你多少是有点剑缘在身上的。” 说罢,朱寰安两指点出,在白玉棠额头处停留,一股暖意自头颅传来,让白玉棠的双眼紧闭,仿佛浑身都舒泰了一般。 “学此功法,需要我朱家人的一缕天生邪剑真气,如今我已为你剑意开身,今晚便开始学剑吧。” 白玉棠睁开双眼,不知为何感觉体内似乎有了一些变化,耳中似乎能听到铁器嗡鸣声。 此刻客栈一层但凡佩剑的侠客,也纷纷低头看剑,无论是普通铁剑还是铸剑,此刻居然轻颤不止,仿佛是在畏惧,战栗不止。 “朱寰安,你流鼻血了。” 白玉棠一回头,就看到朱寰安鼻下居然流出了黑色的凝血,开口提醒道。 “嗯?” 朱寰安赶忙侧身,用手将血抹在廊柱上,他的眼神随着动作,也渐渐变得十分复杂,似乎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邪剑惊风,会慢慢改变一个人,或许也只有这样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 自顾瑞泽率领河东守军越过地界,侵占河阳郡后,近几日河阳城中颇为动乱,每日清晨出城的马车都排起了长队。 这些人中不少都是河阳城的朝廷高官,两月过去,如今五皇子反心世人皆知,可就算是之前的三皇子跋扈独行,手下治理的官员也还是叫梁国官员。 但五皇子不同,麾下铁骑进入河阳第一件事就是把城主府杀了个干净,那些嫡系也被软禁起来,至于那些梁国官员,和三皇子纠葛较深的几乎全部被殃及池鱼。 还没被牵连的官员们自然不敢久留,纷纷抢在降罪前逃离河阳郡,往京畿跑去投奔老皇上求全性命。 百姓们倒是没有离开,大战将起,梁国流民遍地,河阳郡倒还算是暂全之地,没有侍从贸然远行凶多吉少。 但这一切,都和城西那间小小客栈无关。 红马‘灼’嚼着草根,斜睨着身边几个偷马贼,任凭他们怎么拖拽也拉不动这大马分毫,楼上的厢房里,白玉棠则是在床上屏息打坐。 一缕缕热腾腾的蒸汽自他头顶升起,化为雾气晕开,不远处的木桌上则是小侄女白子沫埋头吃着豆羹,一旁的朱寰安眉头微皱,忍不住开口道: “你这小妮子莫不是饕餮转生,怎么做到连吃三碗的?” 瞧了眼白子沫圆滚滚的小肚子,朱寰安将那豆羹举了起来:“憋吃了,再吃撑破了要。” “不让沫沫吃东西,爷爷是坏人!”小姑娘别过头,一副翘气的模样。 距离来到河阳城,已经过去了七日。 这段时间里,白玉棠便是蜗居在这客栈厢房,消化那道邪剑真气,而朱寰安则是颇为无奈的照顾起这小姑娘。 “不给你买鸡腿吃,就一口一个爷爷是吧?” “嘿嘿!就不给你吃~” 朱寰安闻声端着豆羹晃了晃手,故意抿了一口,惹得白子沫大哭起来。 床榻上,白玉棠还在闭目调养,自从接受那股剑气后,透亮日只感觉浑身经脉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被这剑气搅动的天翻地覆。 更令人难受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烦闷浮躁的感觉不自觉的出现,让白玉棠坐立难安。 无奈之下,白玉棠只能打坐调息,这一坐就是五日。 好在施展导引功时,有那两缕仙气萦绕在侧,将心中那道邪剑气压下,心境也慢慢归于平和。 或许是因祸得福,困顿已久的九重瓶颈也顺势突破。 轰! 床榻一震,白玉棠身躯短暂的摇晃后睁开了眼,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咦!姐姐醒啦!”小侄女赶紧离开身旁的白发怪叔叔,跑到了白玉棠怀里撒娇。 喘着粗气,白玉棠当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那是身体更有力量,但是精疲力尽到不想呼吸,练气后期每一次突破都是蜕变,突破练气九重,耗费了全身精力。 朱寰安定神看来,却是不一样的眼神,虽然修士练气期突破会耗费体力,但也只是感觉到疲惫罢了,为何白玉棠却像是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不等朱寰安多思考,白玉棠已经走下床榻颤颤巍巍的靠了过来。 一把夺过朱寰安手里的豆羹,咕噜咕噜两口灌完,白玉棠瘫坐在椅子上,起死回生一般擦了擦嘴角。 “朱寰安,你那道剑气也太难消化了。” “啧。”朱寰安翘着二郎腿,不屑的说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低级功法,你以为是街边的野经吗?” “按照我的路子,在体内导引了一周了?” “嗯。”白玉棠牵过小沫子的手,将她抱到腿上,转头看到沫子肥嘟嘟的脸顿时一惊: “朱寰安你揍她了?怎么脸肿的跟屁股一样??” 朱寰安:“?”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二人交谈之时,突然外面传来马蹄飞驰的声音,引得路人惊叫不已,见白玉棠劳累,朱寰安起身来到窗边看去。 “外面怎么了?” “没什么,城主府在张贴告示,招揽人才。”朱寰安关上窗,打了个哈欠。 “城主府招揽人才?”白玉棠立刻竖起耳朵,跑到了窗边向外看去,果然街头有甲士下马张贴告示,眯眼看去,隐约能看到几行小字。 “有这好事?”白玉棠关上窗户,有些不理解。 新城主入城,难道不该给自己部下咔咔一顿封赏吗,怎么还这般大张旗鼓的招纳官员去顶替空缺? 朱寰安似乎明白,他将腿搭在桌子上,解释道: “这你就不明白咯,这河阳郡可是梁国中部往上最富饶的地方,银子,粮食,现在都不缺,而五皇子想反,就得打仗,打仗最缺的是什么?” “是银子呐。” “你觉得那些大老粗,管的好这河阳郡么?” 白玉棠顿时意会过来,低吟道:“所以五皇子才急不可耐的派人侵占河阳郡,就是为了要河阳郡的花柳生意,以及粮草运输,来给他生钱打仗。” “这些外来的莽夫对河阳郡不够了解,因此才要在城内招揽有才学的人培养,为自己效命...” 灵光一闪,白玉棠快速上前,坐回了桌边: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有一把灵剑在城主府里!?” 朱寰安点点头:“自然记得。” “灵剑?”小沫子在一旁仰着头听半天,突然跳到了板凳上,张开双手道:“你们说的是爹爹那把宝剑嘛,沫子知道哟。” “啊?太好了。”白玉棠将沫子抱起来,埋头问道:“那你告诉哥..姐姐,这灵剑在城主府何处呀??” “嗯...” 沫子小指头撅着嘴,想了半天道:“沫子只记得在哪,但不知道叫什么地方,如果我回府的话,一定能找到。” “...” 白玉棠眨了眨眼,握拳道:“是啊!沫子对城主府很熟,恰逢现在招纳人才,等两日后城主府大开,不就随便进去了!” “那时候再偷偷....” 白玉棠似乎已经想到自己夺得灵剑,修行地级功法的模样了。 “想什么呢?人家招的是治城贤才,最差也是三四十的儒生,读书读的头发都白了的那种” “瞅你这副模样,我看...转身进胭脂香来的靠谱儿。” 白玉棠眉头一皱,但发觉朱寰安前半句说的有点道理,自己显然不太像能治城的人...读出白发...白发... 嗯? 看向朱寰安,白玉棠猛地一拍手,伸出一根手指道: “你!你不就是白发吗?” 跑到近前,白玉棠将朱寰安的头发一薅,把那头凌乱的长发梳理的顺了些,朱寰安吃痛的喊道:“你在作甚!?” 让小沫子拿来一面铜镜,白玉棠晃了晃,感慨道:“你看,梳理一番,还是人模狗样的。” 朱寰安刚想还嘴,突然看到镜子中鬓发垂落,头顶后梳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胡茬,点头道: “嘶...没想到,我还能如此斯文。” “不过。”朱寰安挑了挑眉:“新城主生怕新官跑路,可是明言要带家眷,证明自己在河阳郡扎根的。” “这可没办法咯。” 白玉棠双手合十,又十指交叉,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跳动,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直到看见小沫子在厢房里呼哧呼哧绕圈圈的身影,白玉棠才眼前一亮,旋即眉头又颦蹙起来,十分犹豫的说道: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正文 第四十五章:有这么明显? , “哦?说来听听。” 朱寰安将腿从桌上放下,伸手拿过一个梨咯嘣啃上一口,看向白玉棠问道。 白玉棠见状,也从桌上拿了个翠脆的梨子,蹲下身来对着沫子摇了摇,把小家伙引来以后揉了揉那脸蛋儿,抬头道: “我们俩,带上沫子,不就正好组成一个家吗?” 话音落下朱寰安明显怔了怔,嘴上嚼动的速度都满了好多,战略性的放下梨子,看向天花板轻声道:“唔,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是吧。”白玉棠起身走到桌边坐下: “就冲你这鬓发,虽然样貌年轻了些...但说四十还是不引人怀疑,到时候我扮成你大女儿,沫子是你小女儿,看起来肯定不违和。” 朱寰安闻言用手捂住半边脸,又竖起另一只手的食指,闭着眼睛重复道: “你是说,到时候她是我女儿...你也是我女儿?” “是啊,不然还有更好的办法么?”白玉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皱眉问道。 “没事了,你继续说。” 朱寰安重新拿来那颗梨,一口塞入嘴巴里,嚼的咔吧作响。 白玉棠托着下巴,开始呢喃自语道: “虽然新城主入城当天血洗城主府上下,但因为想招纳贤士,倒也没有叨扰百姓,河阳郡人这么多,肯定有不少都想趁这个机会飞上枝头。” “你我都非河阳郡的人,沫子出生在城主府里,平日都没机会出门,认识她的人也都被杀光了,两日后城主府开,我们三人倒也不会引人注意。” “只要能进去,你为我们把风,我和沫子去那把灵剑所在的地方,想办法偷出来。” “好耶!”突然,一旁的沫子大叫了起来,一脸的兴奋。 “沫子可以回府上啦!” 白玉棠笑了笑,摸了摸沫子的头,叮嘱道:“沫子,这次回去危险的很,府上都是坏人,咱们可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沫子知道,沫子会先带姐姐寻剑的!” 沫子牵着白玉棠的手晃了晃,似是什么都懂。 经过几日的相处,白玉棠发现这个小侄女虽然贪吃嗜睡,但却十分聪慧,不仅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能听明白白玉棠想干什么。 也是,若不是聪明的小孩,怎么能从那府中逃出来呢。 朱寰安摇了摇头,挥手道:“既然如此,我便好好研究一下河阳郡有哪些人会去,否则到时候两眼睛摸瞎,什么都说不出来,大门都进不去。” “说的是...我也..”白玉棠还没说完,就被朱寰安丢过来的剑打断了。 “你既然吸收了邪剑气,别想这些了,这两日用我的剑先试着练练第一重,感受感受。” 接下来的两天,白玉棠便在屋内琢磨剑法,朱寰安则是背着沫子出了客栈到处走走逛逛,了解河阳郡的风土人情。 走过了城东王家,看过城西李家,跨过小桥看遍城内花柳巷的繁华,朱寰安在小吃街给沫子买了串糖葫芦。 “哇,谢谢爷爷!!”沫子捧着糖葫芦,开心的扭了起来。 朱寰安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向坐在自己肩膀上的沫子,提醒道:“你又忘了,明天开始要叫我什么?” “爹~”沫子的声音就和这糖葫芦一样密甜。 “坐在爹的身上看的好高呀!沫子的爹爹从来没有带沫子出来玩过,沫子好喜欢白头发老爹!” 朱寰安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赶忙举手把沫子的糖葫芦塞进嘴里,尴尬的笑了笑尴尬的快步走过。 相隔很远,黑暗之中有影龙府的高手远远眺望,面面相觑,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指挥使大人...他这是..” “莫非这是大人的私生女?” “赶紧闭嘴,大人什么都能听到。” “是是是。” 回到客栈,在路过柜台的时候,和蔼的胖老板忍不住抬头和沫子对视一眼,笑着打趣儿道: “朱大人,有闲情雅致带小姑娘出去玩儿呐。” 瞟了一眼老板,朱寰安将沫子从肩膀上抱下:“管得着么你。” “哈哈哈,朱大人这样的好男人不多咯,怎么没见你夫人下来?” 回头看来,朱寰安将几两银子拍在桌上,用手指重重点了几下:“就你话多,待会送几坛酒上去。” “哦?小哥你难道不想参加明日的招贤会?”胖老板笑了笑,不理会朱寰安的诧异。 “诶唷,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一看就知道你们小两口不是普通人,要是喝酒误了事,明天可不好交差呐。” 朱寰安闻言将钱收了回来,偷偷看了眼沫子,趴在柜台上小声凑近问道: “有这么明显?” “是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郎才女貌,相得益彰!”胖老板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 朱寰安扣了扣脑袋,便领着沫子朝楼上走去,这客栈老板热忱活络,每次出门回来都要聊上几句,他已经习惯了。 楼上,白玉棠则独自盘坐,长剑在膝,满头大汗。 邪剑惊风第一重:不语剑。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无声的剑法,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种剑法,因为居然没有一招半式教会人怎么挥动手中剑。 “感受恶意,感受愤恨...感受杀意,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白玉棠默念着朱寰安教自己的口诀,从一开始的毫无波动,但后来能慢慢察觉到内心那股邪剑气,那剑气和身前的长剑似乎真的产生了联系。 只是这联系十分微弱,而那种吸收剑气时的躁动再次出现,让白玉棠非常难受,时而想哭,时而想放声狂笑,但都被自己忍住了。 “呵...呵...” 睁开眼,白玉棠实在受不了压抑的情绪,目光看向膝盖上静静陈放的长剑。 ... 朱寰安,为什么要将这剑包裹起来? 突然,白玉棠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趁着朱寰安不在,白玉棠好奇心突发,想悄悄拆开看一眼。 撕拉.. 只是白玉棠刚打开一脚,就发现不对劲,这缠绕剑身的白色绷带打开来看,里面却烙印着烫金色的铭文,仿佛水波一样流转,分外神奇。 意识到这似乎是禁制,白玉棠立刻将绷带准备重新缠上。 可就在此刻,白玉棠心脏巨震,一股被洪荒猛兽注视的感觉从身前传来,颤栗的低头,白玉棠发现那剑竟然微微偏移,仿佛‘活’了过来,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瞬间,白玉棠的瞳孔被血色填满,手在下一瞬立刻握上了剑柄,一种想要劈碎墙壁的冲动从内心涌现。 但就在白玉棠准备举剑时,一层青碧色流光从胸口蔓延,慢慢驱散了身上的血光,白玉棠也一屁股跌坐在床上,赶紧松开了那诡异的长剑。 低头看去,果然是龙形玉珏散发的光芒,看来,连随月生都被惊醒了。 缥缈无踪,诡魅无常的声音如期而至,回荡在耳边 “邪剑惊风...有点意思...”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认贼作父 文章正在审核中,请稍后重试。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老板她也不听话啊 微雨洒落,清晨的河阳郡安安静静,街道澄清,烟雨朦胧。 奢靡过后,总会是长久的宁静,不夜城的人们习惯清晨熟睡,可偏偏在今天有所不同,摇摇马车晃荡,城主府前拥挤不堪。 灼在距离城主府五十步的时候停下脚步,那硕大的身形迫使周遭的马儿下意识逼退,也惹得周围人纷纷看来。 又或许,是看向那驾车的‘马夫。’ “哟,这厮又是哪里来的,你见过么?” “...未曾见过,看其气度倒是不凡,莫非又是哪家的公子不成?” “我看未必,你看那头白发,我们河阳倒是有不少读书人这次都前来此处碰运气,搞不好这也是其中之一。” “格局小了,你看那马就不是凡驹,敢来这里,多少是带点背景的。” 此时的朱寰安放下缰绳,站起身来眺望了一番前面黑压压的马车,轻笑道:“哟,人还不少嘛。” 见车停稳,车帷突然被掀开,小沫子直接跑出来,站在朱寰安的身边深吸一口气: “哇,家门口好多人呐!” 白玉棠此刻也跟了出来,闻言立刻将沫子的嘴巴捂住,叮嘱道:“沫子,今天可不是回府,可不要忘记了。” 说完,白玉棠眉头一皱,才发现周围全都是看向自己的目光,身子一冷下意识就想钻回车厢。 可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朱寰安的大手搭住了肩膀。 “你跑什么?” 回过头,白玉棠轻咳了一声,悄无声息来到朱寰安的侧身,隔绝开大多目光,问道:“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人啊?” 朱寰安摸了摸沫子的头,随口道:“人多不好么?人越多,你我越不显眼。” “走吧,其他人都下马开始往里面进了,咱们也该动身了。” 深吸了一口气,白玉棠点点头,反正也就这么一天,忍忍就过去了。 朱寰安将小沫子抗上肩膀,便先一步走下马车,三人朝着城主府的方向缓缓而去。 环顾四周,白玉棠发现人群中大概分两种人,一种是穿着华服的老爷,一种是和朱寰安一般衣着的读书人,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携着家眷,这是在告诉城主府自己拖家带口,不敢轻易跑路。 毕竟河阳郡官员撤了大半,这是五皇子要将此地改头换面,彻底从梁廷改为自己的属地,空出来的官职一多,什么人都想来碰碰运气。 对于任何有反心的臣子来说,株连这个词永远是最畏惧的,有家眷的人才会乖乖听话,尤其是根基不稳的新任城主,自然希望手下都是受控的。 今日到场之人都是为了求官而来,又拖家带口的,倒是没有什么人前来攀谈,偶有人寒暄问候,朱寰安可谓对答如流,连口音都带着河阳的味道,如土生土长一般。 白玉棠在一旁听着不禁暗暗点头,十两黄金看来确实没有白花。 很快一行人到了城主府门口,数位管事模样的人在挨个筛查信息,盘问着来宾,府门左边聚集着不少被淘汰的人,都是想滥竽充数的。 观察片刻,朱寰安低头说道:“看起来倒也没有问什么,无非是看看我们的谈吐,真正的考验都在里面。” 谈吐? 白玉棠闻言扬了扬头发,就凭自己十二年义务教育,年年三好学生的水平,区区谈吐,还不是手到擒来。 前方连续多位读书人接连被拒绝,有些是被觉得读了死书,有些则是家中无人,被认为漂泊无依。 最让白玉棠警惕的是,有个士子明明回答的还不错,却因为妻儿吐字不清等,被觉得是临时拼凑,而被强行赶走。 很快便轮到朱寰安与白玉棠了。 今天负责第一关筛查的,正是顾瑞泽手下的几位军师,在看到朱寰安和白玉棠的时候他们明显愣了一下,尤其是对白玉棠多打量了几眼。 忍住面面相觑,其中一位问道:“何人呐,报上名来。” 朱寰安淡淡一笑,道: “各位大人,吾名朱寰安,前些年考取功名回到河阳郡,潜心修行经文,听说这次城主府广纳贤士,便想着出来报效天下,为百姓谋福祉。” 提问的军师下意识点了点头,这个报效天下刻意避开了报效朝廷,至少说明眼前这家伙是个聪明人,能看清实事主动开口。 至于是否考取功名,现在自然不可能立刻去查,往后有的是时间验证真伪。 另一位军师看了眼朱寰安抱着的小沫子,又看向白玉棠,问道: “今日你所带何人呐?” “哦。”朱寰安将沫子抱了抱,笑道:“这是在下的幼女。” 说完朱寰安看向白玉棠,却没有立刻开口。 白玉棠站的笔直,不知道朱寰安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赶紧将手伸到朱寰安身后拉了拉衣襟提醒。 直到那位军师继续问起:“姑娘,你是他的何人呐?” “我是...”白玉棠心好累,但没有办法...这一声爹怕是叫定了。 “她是我妾室。” 就在这时,朱寰安突然开口,一只手将白玉棠的腰给揽住,含笑点头道。 白玉棠身子仿佛被这句话冰冻住了,另外几位军师倒是恍然,纷纷朝朱寰安投来认可的目光。 “姑娘,你是他的妾室?” “嗯...嗯嗯。”白玉棠撇过头,袖中握拳应了下来。 “那你正室呢?” “在下正室前些年病故,给我留下这么个小女。” “原来如此...” 又聊了好一会,几位军师都满意的点点头,朱寰安谈吐上佳,又是河阳口音,妻女都气质超绝,自然是上上之选。 “进去吧。” “谢过大人。” 二人往里走去,白玉棠偏头问道:“你干嘛突然改口?” 朱寰安一愣,反问道: “你不开口差点坏事,难道还怪我啊。” 白玉棠颦眉: “你该不会...就是想占人便宜吧,为何不直接介绍我。” 朱寰安面露愠色,哼了一声道:“没想到你会如此看我,罢了,这十两黄金不要也罢,我朱寰安不干了。” 白玉棠一惊:“喂,金子都给了,态度端正点啊,没想到你天天叫我老板,居然,居然想临阵撂挑子...”. 朱寰安挑了挑眉:“那老板她也不听话啊。” “什么叫老板也不听话??”白玉棠大怒,又被气到了:“难道不是你,你听老板的话吗?” 见白玉棠急了,朱寰安终于笑了出来,弯下腰指了指走在前面的人,说道: “看到没有,其他人不是带着老母,就是带着正妻,况且我说你是女儿,恐怕今天整日都要被问媒,你还想走脱?” 白玉棠闭目吐出一口气,真是受不了这个老六了。 一肘子顶在朱寰安腰间,白玉棠淡然道: “还不松开,想搂到什么时候。” 朱寰安吃痛,讪讪的退到一旁,而白玉棠则是接过沫子放在了地上。 “待会随机应变,你掩护我和沫子去偷剑,取到剑后我会带着沫子先走,你找机会自行离开。”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影龙府出动 城主府内行人不少,好在大都因为谋职一事低头结耳,没有闲心去注意白玉棠二人已经悄然分开。 朱寰安摸了摸沫子的头,转身便走向人群。 除了头发白了些,朱寰安形象气质俱佳,可谓是穿什么像什么,此时和那些乡绅一道同行也不觉得突兀,健谈的他很快吸引了包括院内侍从在内的视线。 白玉棠见状松了口气,朱寰安虽然有时候很气人,好在做事很令人放心。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看自己的了。 将沫子带到一旁,蹲下身,白玉棠柔声问道:「沫子,还记得那处地方吗?」 「嗯嗯。」沫子古灵精怪的嘘声道:「姐姐放心,沫子记得可清楚呢。」. 捏了捏沫子的小脸蛋,白玉棠挑了挑眉。 这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一口一个姐姐....罢了,算起来都是自家亲戚,等事情了了还要把沫子安顿好才能放心离开。 起身牵住沫子的小手,白玉棠避开守卫的视线走进一处小巷。 其实,在进府之前白玉棠就已经用糖衣炮弹让小沫子凭回忆简单复盘了府邸的构造,其中一些废弃的宅院便是白玉棠此行的必经之路。 城主府很大,听说是前朝一位重臣的演武场改建而成,因此有许多地方尚且用不到。 绕过一处枯水塘,白玉棠看着眼前一片杂草丛生的偏殿,犹豫了一下后牵着沫子向前走去,可院内高高的狗尾巴草让白玉棠举步维艰,因为穿着裙子实在是迈不开脚步。 「好烦,都怪那姓朱的非要我穿这身衣物...啧...」 悄悄地左右看了眼,白玉棠将裙摆稍微提起了些,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沫子蹦蹦跳跳的,直到看到白玉棠这副模样顿时捂住了小嘴,跑过来抱住了白玉棠的小腿,咕嚷道:「姐姐,你你你...若是让外人看去了怎么办。」 白玉棠回头一笑,掐了掐脸道:「看就看了,又不会因此少块肉。」 「不行不行,姐姐只能朱大哥可以看。」沫子仰起头,却发现白玉棠的表情僵住了。 诶不是,现在小孩都这么容易入戏吗? 我和那姓朱的根本不是一路人嘛! 轻咳了一声,白玉棠也不好在这解释,只好满头黑线的将沫子抱在怀里,朝着沫子指的方向快步而去。 根据沫子所说,宝剑存放的位置应该就在城主府的膳食房附近,一口深井之中。 至于为什么会在井里,朱寰安的解释是灵兵各异,就像他的黑剑需要用符布包裹一样,或许这把兵器也有不能见人的道理。 此时早膳已过,膳食房附近的厨子们大都也回去歇息了,白玉棠来到了这口井边,果然看到了井口悬挂有一根青色的绳子。 稍等片刻,确定四周无人后白玉棠才慢慢靠近,心里有疑惑起来。 「这灵兵怎么也算是珍惜宝物,怎么会无人看管呢?」 沫子似乎看出了白玉棠的忧虑,说道:「沫子记得,爹爹当年吩咐过不准下人来这口井取水,如果有人擅闯的话,也不必阻拦。」 「不必阻拦?」白玉棠有些诧异,转头看向那根青色的绳子。 「嗯嗯,姐姐,是不是这井里有妖怪呀???」沫子小心的揪住白玉棠的裙角低声道。 笑了笑,白玉棠只是观察着这青色的绳子,这绳子细看下果然不简单,并非麻绳更像是许多青色金属纠结而成,上面画着一些符箓,非常奇怪。 看了眼天色,再过半个时辰午膳的厨子们肯定要来提前准备了,事不宜迟,就算有风险也得先把剑提起来再说。 说干便干,白玉棠撸起袖子来到井边,往里一看井中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转动井口的滑轮,白玉棠心底有些隐约不安,旋即眉头一皱示意沫子躲远一些。 很快绳索便收到了尽头,长剑的晃荡声也入了耳朵,那是一柄通体雪白的剑,发出声响的正是其带着铃环的冰蓝剑穗。 「好美的剑。」看到长剑真身的白玉棠都忍不住呢喃出声。 就在白玉棠准备伸出手的时候,突然一阵声响从井中传来,下一瞬许多黑影从井中窜出,白玉棠挥袖遮面,看清这居然是成群的蝙蝠。 不好! 白玉棠心底暗道不妙,这蝙蝠群声势浩大,还带着阵阵凄厉的惨叫,一定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双掌挥动,白玉棠伸手在井口摘住了摇摇欲坠的剑柄,接着猛地用力抽出,身形横移开来,带着沫子就要离开此处。 「谁在那!」 还未走出膳食房,就有附近的府兵围了上来,透过蝙蝠群白玉棠能看到这是顾瑞泽的亲兵,不敢大意立刻抽剑刺出,但令白玉棠意外的是这几人居然都是练气八重以上的修士。 见到白玉棠出手,这些亲兵也是身经百战立刻还手,白玉棠脚尖一点轻灵后退,非是怕了,而是在这与人对战实乃下策,更何况身边还有沫子,无法施展拳脚。 「妖女休逃!」 几人欲追,但是井口不断涌出的蝙蝠在小院里盘旋,让他们都看不见白玉棠的踪影,其中一人吹了一个响哨,不多时便来了至少几十名甲士。 「有人想偷那把剑,你们立刻围住府邸,任何人不得进出!」 就在这边动静很大的时候,城主府的另一头,河东统领顾瑞泽正一身甲胄,坐在高堂对下方众多进府的文人墨客大子的「仁德之道」。 话到一半有蝙蝠落入庭院,他的目光随着众人看向天空,愣了愣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着一旁的筑基期护法问道:「剑鞘在你身上吧。」 「回大人,在的。」 「此处不需管,你即刻差府中高手,去看看是谁在捣鬼,务必捉拿。」 台下,朱寰安也注意到了动静,他和身旁寒暄的老乡绅微微欠身后,不着痕迹的离开了座位。 从屏风后离开了堂厅,朱寰安径直走到了城主府的瓦墙边。 两指并拢,无形的剑气迸出,朱寰安接住从天掉落的一只蝙蝠,轻轻一瞥后丢在一旁。 「原来如此,这把剑是镇压妖邪的道兵。」 「...罢了。」 话到此处,朱寰安摇了摇头,将身上那身儒生气的衣服褪下,露出了内衬的血红色长袍,鎏金飞缎缠绕腰间,肃杀却又贵不可言。 唰、唰、唰 白发浮动间,两侧墙檐上突然多出了十数道身影,全部身穿玄色飞袍,腰佩长刀,单膝跪地。 「我等拜见血衣指挥使!」 朱寰安没有回话,只是对着一个方向仰了仰下巴。 「领命!」